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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神雕)楊過!怎麼又是你!》作者:軒軒挖坑【完結+番外】

第五十七章 尹&龍番外

  「叩叩叩」,尹志平輕輕地敲著門,「龍姑娘起來了嗎?」

  離開終南山之後,尹志平帶著小龍女開始一路遊山玩水,而且每天早上的這個時候,尹志平都會來敲門,詢問小龍女是否一起下去吃早餐。

  一開門,小龍女便看見尹志平如仙姿玉色一般帶著笑容,一如往常的等候她的出現。只要看到尹志平清澈溫潤的微笑,僅僅是這樣,小龍女的心裡便會湧出一股暖流,總有一種被治癒的感覺。

  兩個人緩緩下了樓,小龍女忽而蹙眉,「什麼味道……」

  尹志平這才想起來兩個人是昨夜進的城,都未來得及向小龍女解釋,「湖南長沙有一個很著名的小吃,叫做臭豆腐。」

  「……真的很臭」,小龍女看看周圍的人毫無猶豫將一塊塊炸的金黃脆嫩的臭豆腐放進嘴裡,她不由得覺得有一些不舒服,「這麼吃下去,身上也會變得臭臭的。」

  尹志平不由得失笑,「雖然聞上去很臭,不過吃起來很香……」

  正巧店小二出來招呼尹志平與小龍女,「兩位客官,要吃什麼?我們這裡臭豆腐、血豆腐……」,店小二一抬頭看見兩位天仙似的面容,不由得口中一怔。

  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很習慣大家露出這幅表情,都已經變得毫不在意了。看見小龍女不留痕跡地退縮了一步,尹志平略帶抱歉的拱了拱手,「多謝小二兄介紹,今日我們不在客棧裡用食。」

  店小二眨了眨眼,癡癡地問了一句,「那明天呢?」

  「不知道」,小龍女率先走了出去,她有一些受不了客棧大堂裡的味道。一出客棧她驚呆了,只見連綿而長的整條街不知何時都擺起了臭豆腐的小攤,甚至還有人在攤位前面豎著一面大大的「臭」字錦旗。

  鼻中充斥著臭豆腐與油炸的味道,和尹志平在一起這麼久,小龍女頭一次開始想念古墓,總覺得古墓是那麼的鳥語花香、空氣清新。

  尹志平走了出來,站在小龍女身邊。他忽然意識到,小龍女十八年來全然沒有聞過這麼刺激的味道,加上整條街頭彌漫著臭豆腐的油炸味,小龍女定然受不了,「……我想我們還是快一點立刻這裡吧。」

  小龍女重重地點點頭,她從來沒有這麼明示的表過態。尹志平回客棧結了錢,牽回了馬,在著小龍女離開了長沙郡,然而整個湖南地帶的臭豆腐都是遠近聞名,因而臭豆腐攤位絡繹不絕。

  一路上被臭豆腐的味道熏得有一些頭暈的小龍女,終於在落腳的茶鋪裡犯下了錯誤。

  「咳咳……」,小龍女難得一見的紅著眼眶咳嗽著。

  尹志平輕拍著她的背,試著幫她舒氣,硬生生地將頭別了過去。聞得尹志平輕笑的聲音,小龍女不由得繃著一張小臉,「你在笑?」

  「不……不……在下沒有笑」,尹志平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那你轉過頭來」,小龍女雙手捧著尹志平的臉轉過來一看,果然他的嘴角還上揚著弧度,連眼角都彎起了。

  和小龍女一對視,尹志平又忍不住笑出來,「龍姑娘……對……對不起……可是真的太好笑了……」

  小龍女不由自主地嘟囔著,「這沒什麼可笑的……」

  事實上是沒什麼可笑的,不就是小龍女不小心將白醋當成了水來喝嗎?尹志平看著小龍女鼻間微紅,即使知道她是因為臭豆腐的味道而喪失了一時的嗅覺,可是總是看到她這樣一邊吐舌一邊灌水的樣子,尹志平就不能控制地笑了起來,心頭萌生了一種‘好可愛’的感覺。

  「不許笑」,小龍女硬是想裝出若無其事的表情,可是她覺得口中酸酸的,絕對是之前白醋喝的太猛了。

  「不,我不笑了,真的不笑了」,尹志平連連揮手保證,可是他那雙美麗的黑瞳裡,總是閃爍著笑意。

  這一天小龍女和尹志平騎著馬總算到達了岳陽郡,到了客棧,尹志平以著極快的速度向客棧掌櫃要了兩間房,然後帶著小龍女上樓了。

  「龍姑娘,明天……」,尹志平話還沒有說完,小龍女逕自走回了自己房間,連鑰匙都沒有拿。

  實際上,小龍女晚上在客棧裡從來不鎖門,然而她一夜好眠是因為有尹志平會為她掃去那些想要偷雞摸狗的宵小。然而這一夜尹志平擔心小龍女的同時,也擔心明天早上會遇見一些不想遇見的人。

  總算熬到了天亮,尹志平又在老時間敲開了小龍女的門,「龍姑娘,我們應該啟程了……」

  一聲之後無人應答,尹志平又喚了第二聲,小龍女依舊沒有回應。但是尹志平知道,小龍女一定就在屋內,因為一個晚上他都有關注隔壁的情況,絕無可能小龍女離去他而不知。

  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尹志平又敲了敲門,「龍姑娘,你莫不是還在生氣吧?……」

  門吱呀一聲開了,小龍女面無表情地回答,「我沒有。」

  僅僅的四目相對的一視,尹志平了然一笑,「龍姑娘,別生氣了,我覺得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恩,我知道了」,小龍女又強調了一次,雖然她不知道,尹志平到底是怎麼看出自己還在生氣的。其實小龍女也並不是生氣,只是覺得有一些納悶,從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著那麼多她未知東西,說起來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尹志平在打理,總覺得自己沒能幫上什麼忙。

  一頓早飯過去,尹志平便打算去客棧後院牽馬。小龍女覺得有一些奇怪,「我們要走了嗎?」

  「恩」,尹志平告訴她,「再過一個郡,就可以離開湖南了。」

  不明白尹志平為什麼急著離開湖南,小龍女也沒有問出口,對於她來說除了古墓以為的任何地方都沒有區別,除了尹志平身邊。

  剛剛牽著馬,尹志平與小龍女還沒有跨上馬鞍就能聽見從街的另一頭傳來的呼喊聲,「是小少爺啊!!!」「小少爺!!別走!!」「!!小少爺……哎呦……跑不動了……」

  尹志平扶額歎息,他就知道會出現這樣的場面,本來是想從長沙的東面離開湖南的。為了不讓小龍女的鼻子多受臭豆腐刺激氣味的毒茶,他才刻意選著了從岳陽郡離開,因為這裡的路線最近。

  小龍女不知道那些跑過來的老者們是沖著尹志平來的,等到她察覺的時候,已經上了花甲之年的老頭子們已經將尹志平團團圍住。

  「別來無恙……伯伯們」,尹志平試著突出包圍,又不願傷了老者,以他們這樣的年紀,任何一點傷筋動骨都是致命的。

  「小少爺」,為首的老者笑著彈了彈手中的繩子,「終於找到你啦∼」

  尹志平試著躲開老者們的圍攻,無奈每每尹志平擦碰到老者們的衣角,老者們就像通了氣一樣,一個個的哀叫起來,嚇得尹志平動也不敢動,生怕老者們任何一個人受傷。

  小龍女就靜靜地站在外面看戲,當被抓老者們抓得緊緊的尹志平投來略帶歉意的眼神,她絲毫不介意地一笑,「我現在真的不生氣了,因為我也可以嘲笑你了……」

  還未聽全小龍女的話,尹志平就被她難得露出的笑容給迷住了。小龍女很少笑,微微的輕揚嘴角就已經是非常開心的表現了,尹志平從來沒有見過她笑得如此粲然。像是跌落凡間的仙女,如同搖曳生姿的花在一瞬間開到絢爛,尹志平長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老者終於注意到一邊站著的小龍女,面面相覷後,一致同意將小龍女一起帶回去。

  一直到了岳陽郡最繁華的大街上,尹志平知道這一次自己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因為他與小龍女已經站在了大門前,門匾上提著用金絲鑲邊的兩個大字——尹府。

  一推開門,小龍女才知道被高牆遮擋的府邸之內居然如此豪華,站在前院遙遙望去五步一樓,十步一閣,那縵回的廊腰有一些被綠竹所掩映,有一些交錯在溪流峰巒間。

  龍樓鳳闕,簷牙高啄……一時之間,小龍女回憶起自己曾經在古墓裡看見過的詩賦,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些詩人如此有感而發,

  面對如此瑰麗悠靜、幽深曲折的院落,尹志平又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此時老者們已經紛紛地站定在一邊,低眉垂眼全然不見了剛才在街上的樣子。從前廳緩緩走出的是一位四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雖然身上穿著上好的絲綢成衣,卻生的一副普通的摸樣,令人完全不能與富豪之流聯繫起來。老者們統一喊道,「少爺!」

  猶豫了幾下,尹志平還是上前一步拱手彎腰,「父親……」

  整個湖南,尹姓都是最常見的,其中最最著名的尹姓要數岳陽郡的尹家分支,幾乎整個岳陽郡都靠著尹家為生。當朝的幾位皇家茶商裡,就有尹家,其生產的洞庭春、君山銀針平、江山桂花蜜更是每年選定的皇家貢品。

  尹父看著尹志平,神情有一些激動,他立刻走過去親切地握起小龍女的手,「姑娘,你啊是我的兒媳婦是嗎?是嗎!」

  帶著尹志平與小龍女回來的老者中有一人笑嘻嘻地回答,「少爺,是的」。原來他們從小看著尹父長大,早就應該改叫‘老爺’了,只是他們如何也改不去。自然而然的。尹志平對他們來說就是‘小少爺’了。

  尹志平不由得有一些黑線,他連忙分開父親與小龍女,「那個,父親……其實我們還沒有……」

  不待尹志平的話說完,小龍女有一些疑惑地問出口,「我不是你妻子嗎?」

  「誒?」尹志平愣了一會,卻又連忙點頭,「是!你當然是!!只是……」

  尹志平‘只是’的話還沒有講完,尹父又繞過尹志平激動地和小龍女握手,「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我真怕……這孩子什麼時候帶回一個男媳婦來,這下真的太好了……」

  「父親!」尹志平重咳了幾下,面色有一些泛紅。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尹父深呼吸幾次終於淡定了一些,「啊……沒事……沒事,男媳婦……哈哈,只是亂想而已……!」

  尹志平回來使得尹父非常高興,他已經整整離開尹家十五個年頭,回來的次數屈指可數,最近的一次就是尹母過世的時候。喪偶之後,尹父總覺得一個人打理偌大的尹家有一些累,家裡家外的……可是他卻又堅決不肯納小,於是總是催促著尹志平還俗,接管家業。

  哪知道尹志平說要一直待在終南山上做道士,這可急壞了尹父與一干老伯伯們。這不?全岳陽乃至湖南,都有尹志平的畫像,只要被人看到就一定能找到。

  「所以,我一到湖南就被發現了嗎……」,尹志平忽然覺得自己其實與那些通緝犯沒有什麼不同。

  「哈哈,哈哈哈」,尹父乾笑了幾下,立刻轉頭問小龍女,「姑娘你貴姓啊?今年貴庚?家主何方?家中還有無長者?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去提親啊?生辰八字能不能寫一個給我?你什麼時候認識我們家志平的呀?你喜歡我們家志平什麼?你看你喜歡哪個閣樓啊……」

  尹父的問題一堆一堆,雖然小龍女一開始有努力在聽,可是聽到後面完全沒了重點。她只知道尹父在提問,可是問的什麼問題都記不住了。

  「父親」,尹志平滿臉黑線的打斷了尹父,「不如先讓龍姑娘休息一下再說吧……」

  「!!你姓龍!很好!真的很好」,尹父樂呵呵地看著小龍女,他不知道自己兒子從哪裡拐來這麼乖巧、美得跟天仙似的媳婦,反正他是很滿意。

  看著父親一個人喜顛顛地傻笑,尹志平有一些無奈,又讓父親羅裡吧嗦了一會,他才抽空帶著小龍女離開。無論是選哪一個亭閣,小龍女都沒有意見,最終她還是住在了離尹志平最近的地方,從此拉開了兩人同在尹府的生活序幕。


第五十八章 尹&龍番外

  尹志平從來沒有想過接手的父親的生意,尹父看著他好一會才重新開口,「那你和龍姑娘怎麼辦?你們以後怎麼生活?」按照尹父的話來說,男人要有擔當。尹志平原本已經站了起來,卻又最終慢慢坐下,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有尹父可以在身邊教導,尹志平想要學習做生意並不是什麼難事,而且現在並不需要擴大家業,僅僅維持現狀就有客觀的收入。尹志平本身就是一個明理通透的人,經商原則對他來說並不難熟悉,最不習慣的是與人應酬。

  一日又一日,尹志平忙著奔波于各店家之間,不知不覺已經幾日沒有和小龍女見了。他突然很想見她,可是真的站在門前他卻猶豫了。

  「……」,尹志平舉起的手又放下,考慮到小龍女已經睡了,他不想吵她。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龍女打開了門,「不進來嗎?」

  尹志平猛的一抬頭,發現小龍女就站在他的面前,微黃的燭光將她的剪影照耀的如同夢幻一般。尹志平有一些微怔,隨即微笑道,「進來,不打擾你吧?」

  小龍女搖了搖頭,請尹志平進屋。

  尹志平的面容依舊俊美無雙,小龍女卻隱隱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倦意,「你累了。」

  這是一句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尹志平剛想否認卻只得誠實的點頭,「有一些累了,不過,一切都是值得的……」

  曾經尹志平以為自己一直會在全真教裡,就像自己的師父那樣,收收徒弟,練練武功,講講道法,然而小龍女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無論尹志平在哪裡,他都會惦記著在尹家的小龍女,會擔心她有沒有按時吃飯,會不會嫌下人太吵,會不會覺得不習慣……最最想要知道的,她會不會一樣的思念自己。當初不覺得,尹志平這才發現,兩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已經成為了最珍貴的存在。

  不知不覺,尹志平的手將要撫上小龍女的臉頰,他回過神來慌忙坐正,「啊……抱歉……」

  「……」,小龍女看了尹志平良久,沒有出聲。

  就在尹志平以為小龍女不悅之時,她走到床邊對他招招手。不明就裡,尹志平走過去坐在她的邊上,下一刻,小龍女就按著他的頭躺了下來。

  好一會尹志平才明白小龍女是讓他躺在腿上,雖然面色微微窘紅,但是他還是照做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與小龍女在一起的任何時光都顯得那麼寶貴。

  「枕在腿上真的覺得舒服嗎?為什麼她們總是讓我這麼做呢?」小龍女低下頭,悄聲問著尹志平。

  好久不聞小龍女的聲音了,總覺得在他耳邊響起的聲音是那麼的讓人陶醉,尹志平再也沒有心思考慮所謂的‘她們’是誰,只是發出冗長的歎息聲。

  尹志平輕輕地用指尖繞著小龍女柔軟的發,「你有著治癒的靈氣呢……」

  「治癒?靈氣?」小龍女覺得自己越發的不懂了。

  看到她濛濛的樣子,尹志平愉快地抿起了雙唇微笑,「不懂也沒關係呢。」

  「不行,你要解釋清楚……」

  「可是,這個很難解釋……」

  「唔……那就舉例子好了」

  「例子……更難……」

  兩個人不斷這樣輕聲低語,總覺得夜晚的時光是這麼的安逸寧靜,令人不願意白天就這樣到來。

  天漸漸的亮了,尹志平的呼吸就在咫尺指尖,小龍女雖然沒有睡意但也閉著眼睛。比起尹志平不在的時候,此刻她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繾綣安心。

  兩人白日分別、夜晚相敘的相處,終於一封請柬而有所變化。

  「英雄會?」小龍女念著信上的字,尹志平就躺在她的腿上慢慢聽著。

  尹志平問著她,「要不要去呢?」

  原本擔心她一個人在家裡會悶,可是現在尹志平聽三姑六嬸描述,小龍女似乎整整幾天大門不邁也完全悠然自得。見小龍女不做聲,尹志平知道她定是不願,他難道還不瞭解她非常宅的個性嗎?

  可是尹志平無論如何都不願放過這個機會,「如果去了……我就暫時不用管商鋪了……」

  聽到尹志平的這句話,小龍女心念一動,「那我們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是啊」,對於尹志平來說,幸福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只需要三步。第一,小龍女;第二,自己;第三,在一起。

  尹志平與小龍女向尹父告別之後,踏上了前往襄陽的旅途。為了以防自己迷路,尹志平特意備了地圖,可是還是沒了方向。

  黑夜已經降臨了,此時已經不再適宜趕路了。尹志平就地生火,他非常抱歉地看向小龍女,發現她正閉著眼睛側耳傾聽著什麼。

  尹志平坐到了她的身邊同樣閉起眼睛,從草木之間隱隱傳來的聲音,不可思議的是腦海中不禁勾勒出一幅醉人的景象。清風吹拂,盎然綠意隨之簌簌搖曳著。湖面泛起的層層漣漪像是在回應著陣陣清風般,倒影在水面上的月亮也猶如明鏡一般,搖晃著身姿最終完全消失了蹤影。

  「啊,很動聽的聲音呢……」,尹志平不由得感歎了起來。

  「嗯」,小龍女不知道怎麼描述心中的感覺,只是像是回到了古墓中,心情那樣的平靜,「夜晚的聲音……很好聽……」

  自從孩提時代起,小龍女就常常一個人坐在古墓口,閉起眼睛聽著外面的世界的一切,總覺得那樣就能聽見所有一切,這讓她的心變得很靜很靜,不再寂寞。

  尹志平握住了小龍女的手,看見她睜開眼睛便微微一笑,「小心著涼……」

  和尹志平一起披了一件外衣,小龍女與他兩個人緊緊靠在一起,享受著夜晚的靜謐。小小的火堆照亮了兩個人的臉,彼此緊握的手傳遞出對方的溫度。

  曾經尹志平的存在讓小龍女感到很困擾,她自認為一定是尹志平和她有太多的不同,所以格外的在意。小龍女自己也覺得這個理由很牽強,但也許他的存在就是最根本的理由。

  頭一次,小龍女覺得人的心情根本無法強迫的。她不想在意卻還是在意了,她不想愛卻還是愛了。此時此刻,小龍女將頭靠在尹志平的肩膀上,總覺得他身上的熱度讓她覺得很舒服,

  「累了就睡一會吧」,尹志平輕輕地拍著她的頭,像是在哄她一樣。

  小龍女攥緊了他的手,不知何時開始,只要有尹志平在,她就可以安然入睡。

  看著小龍女終於睡去,尹志平又將外衣拉拉好,確保她不會著涼之後,在她的手背上輕輕落下一吻。

  彼此緊握的手一直沒有鬆開,就像明天總會到來,但是小龍女與尹志平也絕對不會分開。

  又迷失方向的尹志平歎了氣口氣,「……地圖什麼的,果然對我沒有用。」

  「真的嗎?」小龍女歪著頭,她也沒有辦法幫上忙,因為地圖什麼的她更看不明白、

  「是呢」,尹志平下馬,將韁繩拴在樹幹上開始仔細研究地圖。

  小龍女也不打擾他,就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待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尹志平卻愈發的迷糊了,他最終收起了地圖。

  「不看了?」小龍女有一些不解,尹志平應該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

  「還是找人問路會更加效率一些」,尹志平忽然抬頭一笑,「其實地圖真的沒什麼用,因為我早就迷失在你的眼睛裡呢……」

  陽光如此晴好,小龍女與尹志平四目相對,誰都沒有移開眼神,僅僅是這麼望著,兩個人便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美好。

  「恩,我也是」,小龍女微微一笑。

  總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這美麗的笑容中,尹志平摟過她兩個人平躺在草地上,享受寧靜的午後。

  以小龍女與尹志平這樣走走停停,時常迷迷路,居然還趕上了襄陽的英雄會。雖然遲到了,但顯然兩個人都不甚在意。

  在英雄宴上遇上了楊過,小龍女這才想起自己當初算是不辭而別?尹志平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不禁對楊過心聲歉意,因此特意奉上了自己的長劍。

  「劍,壞了」,小龍女覺得有一些惋惜,只是與尹志平有關的,她都會珍惜,因此有一些討厭起了金輪法王。

  「沒關係」,尹志平只是站在小龍女的身邊,對著她篤定一笑,「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即使劍毀了數千吧,都不算什麼……」

  兩個人如此濃情蜜意,和刀光劍舞的英雄宴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好在尹志平的聲音很輕,也就近在咫尺的小龍女可以聽見。郭靖素來與尹志平交好,看見尹志平出現立刻喜形於色。

  尹志平攜著小龍女走到了郭靖黃蓉身邊,彼此交談間,小龍女寡言少語,郭靖黃蓉以為她只是個情怯罷了。其實小龍女要比郭芙就年紀大的多,只是從小生活在古墓裡,又內力深厚,二十來歲的人竟然比十幾歲的郭芙看上去看還要嬌嫩。

  場上的金輪法王已經有一些不耐煩了,高聲喝道,「小子,你的師父是誰?」

  小龍女聽到這句話,立刻站了出來,「是我……」

  頃刻間,原本吵雜的大廳立刻安靜了下來,群雄面面相覷,小龍女與楊過看似年紀在伯仲之間,怎麼可能為人師表,更不用論她那冰清絕美之貌。

  黃蓉看向尹志平,後者只是點點頭不語,可是郭靖不太相信,「這位姑娘……她真的是過兒的師父?」

  尹志平顯然是想起當年終南山上發生的事情,不由得歎息了一聲,「千真萬確。」

  金輪法王看見小龍女,自然不信她是楊過的師父,只當楊過在騙他,於是大聲道,「那好,咱們比試一下吧!」

  「啊喂喂!大和尚,我們已經三局兩勝了,還打?想要賴皮不成?!」楊過素來敬佩小龍女,自知金輪法王的厲害不願讓兩人相鬥。

  金輪法王才不聽楊過在那裡大呼小叫,只是上前了一步,「我倒要看看這位女子如何當得起這武林盟主……」

  小龍女根本不在意這無論盟主之事,金輪法王既然要和她鬥那便鬥。不待尹志平阻止,小龍女已經毫不在意地隨口答應了下來。

  楊過看見小龍女願意出手,他便褪下自己手上的金絲手套恭敬地遞給小龍女。尹志平自然是不願意小龍女冒此危險,只是這一戰關乎武林盟主,這對中原武林來說尤為重要。尹志平只是接過楊過遞過來的手套,幫小龍女帶上。

  「……小心」,縱然有千言萬語,尹志平也只是說出這兩給字,他那雙本應該清明一片的眼眸,現在卻潛藏著無盡的擔憂。

  總是喜歡被尹志平這樣注視著,小龍女覺得尹志平眼睛裡只著自己的影子,滿滿的自己。只有這個時候,小龍女真切的覺得,這個世界上還有著一個人會這樣擔憂自己。

  看著尹志平如同對待珍寶一樣為自己帶著手套,頃刻間,小龍女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怕的,「光頭,來吧……」

  明明凝重的場合下,尹志平卻差一點笑出聲來,其實金輪法王並不算和尚,然而楊過也嚷著起來,「禿驢!只許和姑姑過……三招!!」

  怎麼說……這一對師徒在叫喚人方面還真是,尹志平不由得抿嘴一笑,楊過雖然是有意為之,然而小龍女的確是無心之過。

  果然,金輪法王對著楊過這一聲‘禿驢’給弄得心生不悅,畢竟他城府頗深因而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對小龍女的出手並不手下留情。

  當金輪法王攻向小龍女的那一刻起,楊過就開始數數,「一、二、三……」

  事實上,金輪法王連第一招都沒有使完,他自然是對楊過的搗蛋很不爽,但是也不表態只是疾動金輪飛向小龍女。

  小龍女也不甚在意,原本想要學楊過那樣伸手抓住金輪,反正她帶著金絲手套,利器根本無法傷到她。還沒有伸出手,金輪呼嘯而來,聲音喧雜。金輪未至,但是刮起得風讓小龍女心一驚,這絕對不是普通的一擲。

  小龍女意識到金輪法王的內功之深,金輪的身影已近在眼前。千鈞一髮之際,古墓派輕功之絕讓小龍女終於閃身而過。金輪從她的耳畔掠過,像是被牽引一般又向小龍女飛去,她不敢伸手去抓只能拋出綢帶去卷。

  此時已經第一招過去了,金輪法王見一招居然奈何不了小龍女,不由得心也急了起來,欺身一掌揮向小龍女,她原本就在空中躲避不及。眼見小龍女遇險,尹志平再也顧不上武林道義,他的劍已經被金輪所毀,來不及多想只能順手撿起達巴爾遺留在地上的金杵,縱身一躍擋在小龍女的身前。

  金輪法王雙掌齊推,擊打在金杵上,那金杵瞬間應聲而碎。看見尹志平要待自己受過,小龍女大驚失色,立刻用綢帶卷住尹志平手中半截金杵,用力一拉,另一手將綢帶纏繞在梁住上,兩人在大廳裡如飛舞了起來,白衣如雲舞婆娑翻飛,一時間群雄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這猶如幻境一般的畫面。

  綢帶上的金鈴發出悅耳的聲音,總覺得這裡像是一片桃花源,小龍女一頭如瀑的長髮在空中飄拂著,她步伐輕盈如舞,清麗絕美得如同清晨帶露的鮮花一樣楚楚動人。尹志平也是如同天仙下凡般的人物,他那雌雄莫辯的脫俗秀靨更是世界少有。群雄在霎時間的沉默了,總覺得這樣夢幻般的場景百年難遇。甚至連楊過都一下子忘記了數金輪法王的招數,他繼而微笑了起來,總覺得小龍女跟著尹志平是正確的選擇,這兩個人無論從外表來看,還是內在,都是絕配。

  黃蓉看出尹志平苦於無劍的迫境,立刻差人借了劍讓送給尹志平。長劍在手,尹志平登時轉身向金輪法王攻去。全真教的劍法中規中舉,可是尹志平使出來也十分飄逸瀟灑。

  綢帶與金輪,一個至軟,一個至硬,拼的不過就是功力深厚,小龍女很清楚自己不敵金輪法王,於是她收回了綢帶轉而借劍。

  即使生平見過無數麗人,卻沒有人像小龍女一般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大家都爭相著伸出自己的劍,那場面比楊過借劍的時候還要火爆。

  小龍女也不知道怎麼分辨劍的好壞,她只是借了最近的一把立刻使出玉|女劍法攻向金輪法王。

  金輪法王金輪斜打,另一手向尹志平抓去,小龍女也未多想,立刻使出了‘玉女心經’最後一章的武功。雖然小龍女分了金輪法王心,尹志平卻依舊不顧自己的安危一間直刺金輪法王的後心,深怕金輪法王傷到小龍女。

  然而這一下,小龍女與尹志平的配合真是恰到好處,兩個人均是不要命了地進攻,金輪法王無論守那一方都不行,只得退出了幾步。尹志平自然不會就這麼放過金輪法王,他揮劍直劈用上了全真劍法中的厲害招數——浪跡天涯。

  尹志平進襲,小龍女也跟上,一時間兩劍擊刺,金輪法王居然奈何不得,又後退了數步。楊過靈機一動,大聲喊道,「花前月下!」

  群雄皆是摸不著頭腦地看著楊過,只有小龍女與尹志平心知肚明,玉|女劍法與全真劍法裡各有這一招。小龍女單劍顫動,舞出一片光影,金輪法王眼花繚亂卻又不知她到底在做什麼,一時間不敢出手,只是金輪護身。尹志平一招自下而上搏擊,劍尖畫圈猶如明月橫空,殺的金輪法王措手不及。

  楊過已經悟到玉|女心經的最後一章應該劍法合併,尹志平也看出自己的劍法與小龍女似乎相呼應,兩人的眼神數次情真意切地交匯著,只覺得內心如這劍法一樣含情脈脈。

  撫琴按蕭、清飲小酌、掃雪烹茶……隨著一招招的實戰,明明金輪法王大敵當前,尹志平與小龍女卻越來越心息相通,心中湧現了無限的柔情蜜意,黃蓉不禁這樣的氣氛感染到了,她望向郭靖。

  郭靖握著黃蓉的手,顯然他也聯想到了他們相戀的情景,同時郭靖也為自己的好友終於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伴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被尹志平與小龍女的雙劍合併弄的措手不及的金輪法王一直退到了門口,即使他沒有敗,但是也臉面盡失,只得金輪一舉,「今日終於拜見了中原武功,老衲佩服的緊,這是什麼劍法?」

  楊過知道小龍女一定會老實回答,於是搶先開口,「是刺驢劍術∼」

  這幾字對於金輪法王來說不太能理解,他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見狀,楊過進一步解釋,「是刺禿驢的劍術∼!」

  楊過嘻嘻哈哈的表情又惹怒的金輪法王,只是尹志平與小龍女太過厲害,而且郭靖又在場,真的打起來,金輪法王所帶的蒙古人根本不是群雄的對手,更何況重點保護對象——霍都王子也在呢?

  金輪法王只能先行撤退,只能對著尹志平與郭靖拱拱手,「咱們後會有期……」

  不等郭靖說什麼,金輪法王已經帶著蒙古人退出了大廳,此刻群雄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

  見到金輪法王終於走了,尹志平才放下心來,看來這中原武林盟主的位子終於不會流落到蒙古人的手中了。他轉身一瞧,小龍女正看著他,眼中流露出的是盈盈嬌羞的眼神。

  一時之間,尹志平只是想要將她摟在懷裡再也不放手,只是此時此刻,場合不對。尹志平悄悄地對著小龍女說,「我們離開這吧……」

  不知為何,小龍女明白尹志平只是想要和自己獨處,她第一次主動握上尹志平的手。他的手依舊是這麼的熱,總覺得心頭也漸漸被溫熱了,她不住的點頭。


第五十九章

  待群雄發現的時候,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走遠了,自然而然楊過就變成了那個萬眾矚目的物件。郭靖自然也是高興,一張臉笑得心花怒放。

  當有人問起楊過怎麼會打狗棒法的時候,楊過會胡亂說一通,將眾人弄的一唬一唬的,像是在聽說書的,大家的都一驚一乍的,驚訝聲此起彼伏。

  「我還以為你是黃幫主的乘龍快婿呢!」不知誰說了這麼一句,群雄都紛紛笑了起來。

  原來就注意著楊過這邊的郭芙不由自主地紅了臉,跺跺腳躲到了黃蓉身後去。

  郭靖哈哈一笑,「我正有此意,今日群賢聚集,過兒,你看咱們喜上加喜如何?!」

  一時間楊過也愣住了,雖然看上去他對郭芙很好,殊不知他對所有的女性都是如此,也沒有厚此薄彼之分。

  武敦儒猛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郭芙扭緊了黃蓉的衣物,一顆心怦怦跳,倒是黃蓉既沒有心急,也沒有阻止,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一腳踏進大廳的完顏萍,站在人群之後正好聽見郭靖的話。

  看不見楊過,卻能聽見他的聲音,「郭伯伯、郭伯母的養育之恩,小侄無以回報……只是小侄家世寒微,人品低劣,萬萬配不上令千金……」

  此言一出大家都發出失望的聲音,也有人陳贊楊過進退得體。

  呵……楊大哥果然對誰都一樣,永遠都不會屬於一個人的……完顏萍的心裡既歡喜又失望,五味陳雜。武敦儒與郭芙又何嘗不是如此?

  武敦儒既高興楊過拒絕了親事,又擔心起此事會再次提起,畢竟郭靖十分喜愛楊過。郭芙則是全當楊過在假意推脫,這樣反倒顯得楊過靦腆稚嫩,心中不禁對他的好感更甚一分。

  郭靖欲再說什麼,黃蓉卻是一把拉住他,「這種事情還是日後私下說吧……」

  郭靖一愣,順著黃蓉的眼神看見了面帶羞澀的郭芙,這才想起小女面薄,因此也笑著說起了其他話題,大廳裡又熱鬧了起來,群雄高高興興地喝起了酒,打算改天再重新推選武林盟主。

  完顏萍好不容易從人群的最後面擠到楊過這一桌,宴會都已經快結束了,郭靖扶著黃蓉去休息了,一桌上只有楊過、郭芙、武敦儒等一干年輕的留著。

  最先注意到完顏萍的是楊過,他有一些詫異,「萍妹,你怎麼了?」

  楊過從來沒有見過完顏萍如此狼狽的樣子,頭髮散亂不說,衣服各處可見劍痕。楊過不禁有一些擔心,「萍妹,你有沒有受傷?」

  郭芙也被完顏萍的出現給怔住了,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看這樣字,估計沒大礙的」……說到底她就是看不得楊過如此關心完顏萍。

  一直和郭芙針鋒相對的完顏萍此刻卻絲毫不在意郭芙的話,只是向楊過求助,「楊大哥……武公子他……他……」,還未說完就隱隱帶了哭腔。

  「小武他怎麼了?!」武敦儒與郭芙連忙問道。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郭芙總算還惦記著小武,武敦儒從下午起就再也沒有見過弟弟武修文了,他心中著急也未曾想過武修文遭遇了麻煩。

  原來完顏萍想要出城,武修文一路護送她,好說歹說才勸她在客棧住一晚,好好休息明日再上路。襄陽城的客棧因英雄宴而非常搶手,幾乎都訂滿了。武修文也就陪著完顏萍一家一家的問過去。

  看著武修文那認真的樣子,完顏萍總不好意思拒絕他,兩個人在襄陽城一逛就是大半日。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門可羅雀的客棧,完顏萍和武修文同時感到了不對勁。照理來說這裡距離鬧市區並不遠,應該是門庭若市怎麼會寥寥無人?兩人走進去一瞧才發現連掌櫃與店小二都沒有,櫃檯前空無一人。

  完顏萍與武修文面面相覷之時,忽聞樓上腳步聲,悅耳的聲音隨即而至,「大醜,馬車備好了嗎?我這裡還有一些東西要帶……」

  武修文一時之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緩步走下來得少女有著一頭璀璨的金色長髮,雙眼如同夏日裡那蔚藍的天空一般深邃,肌膚宛如瓷器一般肌理通透,淡粉的唇瓣……少女有著令人屏息的高傲美麗。

  與完顏萍對視的那一霎,閔敏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格樓梯。而完顏萍也意識到,「蒙古的郡主……」,若是能擒住她便能威脅到耶律楚材,不是嗎?

  不得不說完顏萍太魯莽了,閔敏一個人並不代表沒有護衛潛伏在暗處,所以最終結果是完顏萍與武修文雙雙被擒。兩個人被點了穴,大醜用繩子將他們捆綁住後關進了柴房。

  「那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顯然郭芙對這個問題的關注度超過其他的。

  「這個……我」,完顏萍面上一紅,避開了回答,「武公子……還在那裡,快去救救他吧……」

  完顏萍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她手上的繩子是武修文一點一點咬斷的。武修文的動作很輕很輕,深怕傷到完顏萍半分,這樣全然不顧自己的舉動,讓完顏萍頗為感動。

  「我知道了,現在就去救修文」,武敦儒拿起長劍,謔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郭芙自恃武功高也一定要跟去,只有楊過一反常態地沉默著。

  「怎麼了?你不敢?」武敦儒有意激楊過,巴不得他退縮好讓郭芙重新注意到自己。

  楊過歎了一聲,總覺得心頭有一些亂,他在意的並不是武修文被擒這件事,而是閔敏真的要去蒙古了,也就是過了今晚再見又不知何時。這樣的思緒在心中越轉越急,他立刻運起了輕功。

  「我先去了……」楊過的這一句話還未說完,人影已經在丈尺之外,速度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想像。

  客棧的路,楊過只去過一次,可是他卻記得清清楚楚的那條路。心中有許多話想要對閔敏說,可是真的站在她的面前,楊過卻有一些沉默。

  看見楊過站在自己眼前,閔敏就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像從前那樣對楊過招招手,「來,我給你清清耳垢∼」

  楊過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經逕自動了,就像很久之前那樣,他躺在了閔敏的腿上。這個世界上除了穆念慈,只有閔敏一人碰過楊過的耳朵。

  當楊過漸漸長大後,他越來越覺得閔敏有一些懶,有一些小任性,有一些小笨,可是她也很溫柔,她也很明事理,既覺得她像姐姐,又覺得她像個需要人保護的妹妹。

  楊過枕著閔敏的腿,感覺她的柔軟的手溫柔又不失力道的一點點幫他清理耳垢,心中不可思議地漸漸平靜了下來。

  「其實我明白的,你也會有你的生活,並不是一定要和我在一起……」,楊過的聲音很低,「可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離開你,對我來說……你是不可缺的……」

  楊過發自肺腑的話瞬間楸住了閔敏的心,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感覺到她的遲疑,楊過一下子坐了起來,「閔敏你別去蒙古……我想和你在一起……」

  閔敏知道楊過只是純粹的期待,並沒有其他特別的含義。不過當楊過露出這樣如同小狗一般裝可憐又無限期盼的眼神,閔敏只能投降,「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蒙古吧?我的確想去旅遊呢……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令人神往不是嗎?」

  剛剛還覺得閔敏像個大人,此刻楊過看著她手舞足蹈地說著一臉興奮的表情,他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要摸摸她的頭。

  雖然去蒙古就必定要和霍都同行,可是楊過有自信能甩掉霍都一行人。這麼想著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我要回去一趟,跟郭伯伯告辭,乖乖等我∼」

  「我一直都很乖啊∼」,閔敏吐了吐舌頭,「是你自己不好,要和我生氣∼」

  「好好,是我不好,這個世界上我最不好了∼」,楊過笑著做認輸狀。

  「對,就是你不好」,閔敏軟軟的拳頭打在楊過身上,而此時的他已經比自己高出了一個頭,身體比以前似乎更結實了一點。

  啊……楊過長大了……閔敏深刻意識到這一點。年幼時的楊過,與現在長大成一個俊美無雙他重疊在了一起……總有一天他也會過上自己的生活,不是嗎?閔敏深呼一口氣,不去想這些讓人寂寞的事情。

  「這一次……」,楊過低下頭將自己的臉頰緩緩地貼近閔敏的臉,「我絕對會呆在你的身邊,直到死去……不,……即使死去……我會待在你的身邊……」

  「……嗯」,閔敏握起楊過的手,「這一次,我們絕對不分離」,只要楊過不會覺得和她一起無聊,她永遠都會待在他的身邊,永遠都會和他在一起。

  楊過微微一笑,「所以……我很快就回來∼」

  楊過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閔敏一邊哼著歌一邊理著行李,其實也沒什麼好整理的,不過就是將集市買的一些小玩意放放好而已……說起集市,閔敏忽然想到了完顏萍。

  抓住完顏萍與武修儒完全是大醜的意思,不知這兩個人怎麼樣,難倒霍都會帶著這兩個人一起上路嗎?

  閔敏走到隔壁輕輕敲著門,「霍都,你在……」

  「閔敏,你怎麼在這裡?」正巧霍都剛剛回來,就看見她站在自己的門前,似乎有事相問的樣子。

  「那個……有兩個人被關在柴房」,閔敏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想霍都形容,「我想……」

  霍都只是看著她,不置一詞。當然大醜已經向彙報過了,但是霍都想要聽閔敏說,「你想?」

  「我想……」,閔敏忽然不知道怎麼開口,她支支吾吾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我想……我們應該放了他們,畢竟他們也沒有做什麼……」

  「放了?」霍都挑了挑眉,「放了金朝的亡國公主?放了郭靖的徒弟?這聽上去簡直就是在做善事∼」

  「那麼……他們會被怎麼樣?」閔敏突然明白了,霍都和自己不一樣,他才是真正生活在這個世界裡的人,他有著自己的責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不是想自己一樣,空有著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價值觀與人生觀。

  所謂的武林規則,所謂的殺人復仇,所謂的地位高地,其實這一切對於閔敏來說都是很陌生。忽然明白自己附身在蒙古郡主身上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閔敏不再說話了。

  「……我明白了」,霍都點了點她的鼻尖,「我現在就讓人放了他們。」

  「誒?……可是他們不是……你的敵人?」閔敏不可置信地看著霍都。

  「哈哈?我的敵人?」霍都大笑了起來,「原來我在你眼裡那麼弱……」

  「不是弱……」,閔敏的話還未說完,霍都伸出手止住了她想要說的話。

  「我啊……」,霍都慢慢地靠近了,閔敏下意識地一步步後退最終靠在了牆上。看到她無處可躲,霍都顯得很愉悅,他的雙手撐在牆壁上,徹底阻擋了她最後的逃路,「我啊……可不需要這樣的弱小的敵人……」

  霍都到底有多強,閔敏並不知道,可是光靠看也能猜得出,即使霍都整天裝著遊手好閒的樣子,事實上每時每刻都有人向他彙報事情,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才停歇下來。

  「霍都……你有害怕的事情嗎?」閔敏不禁想要知道,他是不是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

  霍都挑起她的發梢把玩了,一面笑著回答,「有哦∼」

  「騙人……上次你還說你連死都不怕呢∼!」閔敏雙頰變得鼓鼓的,反正沒幾句話霍都又會開始亂扯,她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呢。

  將閔敏的發梢放在唇邊輕吻,霍都將內心深處的話隱藏的更深了,只是理所當然般得揚起笑容,「你這麼不信任我,我會傷心的哦……」

  「切!你就裝吧!」閔敏揮開霍都的手,回房間之前告訴他,「對了∼!楊過說他和我們一起去蒙古∼」

  門掩上了,霍都靠在牆上低垂著眼,‘啊……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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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會露出甜美笑容的閔敏,會和自己像好友一樣開懷打鬧的她,會像一個妹妹乖乖被自己守護的她,會像個天真孩子純真善良的她,霍都覺得自己一點無聊的時候都沒有,越瞭解就越變得喜歡,然而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晚了一步。

  如果……如果閔敏一開始遇到的就是自己,那該多好……霍都不由得這樣想到。想像就是想像,即使被想過無數遍,也不可能成為事實。

  霍都喚過大醜,「你和其餘人留下。」

  說話之際,霍都已經上了馬。

  從來不敢多言的大醜忍不住問道,「……王子不和郡主一起走嗎?」這實在是太奇怪了,明明現在王子都不會離開郡主半步的,怎麼突然就……上位者究竟想什麼也許真的不是他這種人可以理解的。

  「郡主無論要帶什麼人都可以,還有,柴房裡的人放了」,霍都一揮馬鞭,留下一句,「如果那些人再來騷擾郡主的話,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了。」

  直到霍都的身影看不見了,大醜在抬起頭回了客棧。

  「大醜∼我剛剛聽見了馬叫的聲音,是草不夠了嗎?」閔敏從房間裡探出頭來,好奇地問著大醜。

  按照霍都吩咐的那樣,不到臨行前不告訴郡主……大醜彎下腰,鞠著躬說,「是的,郡主。」

  「哦∼」,閔敏又準備回去理東西了,末了還加了一句,「那麼不要餓到那些馬∼」

  「好的,我現在就去」,大醜立刻不見人影了。對他來說,郡主也是主子,雖然她的脾氣已經變得很好了,可是難保發現霍都王子不見後又雷霆大怒,將自己廢了云云。大醜決定有多遠,自己就閃多遠,盡可能地不接近郡主。

  喂完了馬,大醜回了房,在走廊裡巧遇新上任的護衛,「老二,你在這裡做什麼?」

  二醜連忙將窗戶關上,「沒事……我只是確認窗戶……有沒有全都關好……」

  大醜也沒有多在意,只是揮揮手,「那你順便去後院檢查一下」,反正他是不想再接近郡主了。說來現在的護衛裡只有他一個資格最老,新來的都不知道郡主的可怕之處。

  「是!!」二醜敬了一個禮,心中終於松了一口氣,大醜應該沒有發現。此時,信鴿已經展翅而飛,飛躍了整個襄陽城。

  「師父」,達巴爾解下信鴿上的信恭恭敬敬地遞給金輪法王。

  看到信封是用綠色的繩子所紮起,金輪法王也沒多在意,擺擺手示意讓達巴爾讀出來。

  達巴爾又彎著腰接過信,小心翼翼地讀了起來,「王子已走,郡主還在。」僅僅八個字,達巴爾一點也不明白,而金輪法王卻逕自笑了起來。

  愣了好一會,達巴爾才回過神來,「師父,你找人……找人……」,總覺得‘監視’這一次不太好,達巴爾改口,「找人……看著……霍都?」

  金輪法王只是站起身,重新將袈裟批好,「達巴爾,走了。」

  雖然不明白霍都為什麼要離開,但是金輪法王顯然並沒有因霍都不告而別顯得不高興。恰恰相反,金輪法王覺得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他已經等這個時機等了很久了。

  達巴爾不敢問師父去哪裡,只是默默跟著。

  這時楊過奔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將營救武修儒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了,他連忙又趕回去。

  夜光下,柴房裡一片寂靜,楊過推門進去正巧遇上金輪法王。

  「好巧啊」,金輪法王看見楊過,臉上浮起笑容,仿佛是臉上的一道龜裂一般,那扭曲的不自然的形狀,讓楊過感覺到了危險。

  楊過這才發覺,完顏萍、郭芙、武氏兄弟都被擒住了。郭芙的個性楊過是瞭解的,看樣子是被點了穴,連話也不能說了。

  金輪法王知道尹志平與小龍女已經離開了,僅楊過一個人根本不足為懼,若不是因為他與郭靖還有一些關係,金輪法王早就想除了楊過。

  楊過也不多說話,只是抬起手腕走到了達巴爾身邊,看上去像是自願投降一樣。達巴爾看看師父,又看看楊過,他手上雖然有繩子但是他不敢有所動作。

  「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金輪法王居高臨下地看著楊過被達巴爾點了穴,用繩子捆緊了後和武氏兄弟坐在一起。

  原本還希望楊過能救自己出去,郭芙看見他如此之快的放棄了,心中不禁埋怨了起來,頭一扭不去看楊過。

  完顏萍看見楊過與武修儒坐在一起,一雙眼睛也不敢往那裡看,只能低垂著眼。

  二醜將馬車備好之後進來通報,達巴爾將被擒的人一個個趕到了馬車上,每一個人身邊都坐著士兵被看押著。眾人臉上都面無表情,只有楊過的眼珠東看西瞄,實則在想辦法。

  閔敏聽見外面一陣喧嘩,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她的話在看見眼前的場景時瞬間消失。

  「郡主,若不介意,我帶著這些人先行上路了」,金輪法王上前一步,眼中閃過意味深長地光芒。

  總覺得被金輪法王盯得有一些發毛,閔敏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她根本聽不懂金輪法王說的蒙古話。眼光不停地向楊過掠去,看見他露出一個篤定的微笑,閔敏只能沉默。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閔敏再也不顧及會不會穿幫,她拉過身邊都大醜就問,「那和尚到底說了什麼?他們要去哪裡?!」

  大醜極其古怪地看了閔敏一眼,隨後還是恭敬地說道,「稟告郡主,國師說他帶著囚犯先走一步。」

  花了好一會,閔敏才悟到金輪法王就是所謂的國師,又花了一會繼續悟到囚犯指楊過他們,「什麼?!先走一步?……不不,他們不是囚犯,他們是我的朋友……」

  看到大醜不解的眼神,閔敏有一些急了,開始指手畫腳,「你懂的,我的朋友!」

  大醜搖搖頭,「在下不懂……」

  「天啊……」,閔敏撫額歎息了一下,她決定不再解釋,「霍都呢?我和他說過,會有朋友和我們一起去蒙古的……」

  「王子他……」,大醜遲疑了一下,可是四下沒有別人,他只能據以實報,「王子他之前已經走了,說是郡主明天再上路不遲。」

  「什麼?霍都走了?」這下閔敏啞口無言,本來想要讓霍都幫忙,可是他也不在。那她還找誰呢?難道讓和金輪法王用漢語交涉?

  閔敏有一些躊躇了,可是總不記得讓楊過等人就這麼被押到蒙古吧……於是,她決定道,「我們現在就起程,追上……國師他們,到時候你告訴國師,放了我朋友!」

  看到郡主沒有追究自己的罪過,大醜立刻答應道,「是,郡主。」

  說是即可起程,但是還是要花一些功夫,畢竟護衛們的準備工作都沒有做完。

  襄陽城裡,人仰馬翻地可不止這個客棧。

  安撫使府中,呂文德鄭雙臂交叉著在客廳裡煩躁地來回度步,大將王堅與其他門客坐在一邊面面相覷。

  起因是一封信,信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蒙古郡主就在襄陽城南的一家客棧裡。雖然不知道是誰洩露的消息,可是從字裡行間的用詞中不難看出,這是擒獲此為郡主的最佳時機。

  呂文德焦灼的原因並不是不明信的真假問題,而是……倘若真的和蒙古軍打起來,萬一失守……這個罪誰來承擔?

  呂文德是朝廷派來的安撫使,可是他根本不懂用兵打仗,大將王堅也是今年才升遷上來的,與蒙古軍連連開戰,戰爭人才緊缺。

  「不如……」,一位門客小心翼翼地揣摩道,「不如……聯合那些武林人士?……最近襄陽城裡不是舉行英雄宴嗎?……萬一失敗了……也算不到大人您頭上!」

  呂文德一拍桌子,大喜道,「就這麼定了,你們快掉派人……快快快……」

  同時,黃蓉已經快要休息了,忽聞有人來報,「幫主……幫主!!」

  雖然黃蓉已經累極,但是聽聲音發現來人即為惶恐,不由得出聲,「發生什麼事了?」

  看見黃蓉並無接見的意思,來報的乞丐只能站在門外回答,「是……小姐……小姐她……」

  芙兒?關乎到自己女兒,黃蓉終於坐起身來,由於郭靖被群雄拉去喝酒,黃蓉只能一個人摸索到椅子上,做端正後讓門外報信的人進來。

  眼尖的看見乞丐手裡的東西,黃蓉不禁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給我看看……」

  乞丐依言遞了過去,黃蓉更加確定這是郭芙貼身玉佩,不說玉|體通透是個難得一見的玻璃種,這是黃蓉與郭靖一起送給郭芙的成年禮,從未見她拿下過……摩挲著玉佩,黃蓉轉頭問乞丐,「你從哪裡拿的?」

  「小的本來在守城……有一個蒙古和尚……大概這麼高」,乞丐比劃了一下,「帶著一輛馬車出城了,臨走的時候叫……叫我送給幫主您……說,要約您單獨出去談談……」

  乞丐自進入丐幫後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地和黃蓉說過話,難免有一些緊張。聽乞丐這麼一講,黃蓉心裡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自然知道金輪法王打什麼主意。

  再怎麼機智,黃蓉到底也只是一位母親,一想到郭芙落在金輪法王的手裡,她難免擔心郭芙有沒有吃虧,有沒有受罪。此時也來不及找郭靖了,黃蓉讓人備了馬、留下口信,一個人向乞丐所說的出城方向奔去。

  在馬背上顛簸了一陣,黃蓉終於追上了金輪法王一行,但是也腹中略痛。

  早就勒命達巴爾停下馬車,金輪法王看似彬彬有禮地行禮,「黃幫主。」

  一口氣提不上來,黃蓉臉色蒼白地看著金輪法王。金輪法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黃幫主一起上路吧……」

  黃蓉依舊紋絲不動地看著馬車,仿佛想要確認郭芙在不在裡面。金輪法王向達巴爾點頭示意,達巴爾掀起簾子,裡面赫然坐著楊過、完顏萍、郭芙與武氏兄弟。

  郭芙口不能言,手腳被捆,只能看著黃蓉,一雙美目似乎要哭出來一樣。黃蓉心中被揪一樣痛,郭芙從小被百般呵護,何時受過這樣的對待。

  見黃蓉嘴唇欲動,金輪法王又是一揮手,坐在郭芙一行人身邊的士兵整齊劃一的抽出身邊的軍刀架在楊過等人的脖子上,威脅的意味不言而喻。

  金輪法王又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黃蓉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拉動韁繩騎馬靠近馬車。就在此時遠處的襄陽城裡隱隱傳來刀戎相見的聲音。金輪法王與黃蓉不約而同轉過頭去。

  相較于黃蓉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金輪法王面上不動聲色,心中感歎道,‘這一刻終於到了。’

  「上路了」,金輪法王一揚手,士兵們將刀收了回去,馬車的簾子被緩緩放落,黃蓉只得跟在後面。

  面對突如其來的宋兵,大醜一面護著郡主,一面指揮著眾護衛,他從未想過郡主在此的消息會被洩露。宋兵中夾雜著武林高手,眼看護衛們抵擋不住了,二醜不知從哪裡牽出馬,「老大,我……」

  眼看就要被包圍了,大醜立刻喊道,「快帶著郡主出去,再晚就來不及了,從城南出去……找國師!!」

  二醜連忙答應,他馬上請閔敏翻身上馬。聽不懂大醜二醜用蒙古話說什麼,閔敏看著比她人還高的馬,有一些退縮。廝殺聲越來越近,她一時之間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看到閔敏不動,二醜一抱拳,「郡主,失禮了……」,他帶著閔敏上了馬,雙腿一夾馬肚,馬飛

  快地竄了出去。

  風快速地掠過耳畔,離客棧越來越遠,漸漸地連打鬥聲音也聽不清楚了,眼前的場景越來越陌生,閔敏剛想回頭問二醜,忽然發現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二醜去哪裡了?閔敏心中一慌,她不會騎馬啊,試著拿起韁繩她卻不敢去拉,怕馬一吃痛會將她甩下來。

  拉弓瞄準,眯著眼站在遠處的二醜不由得手心裡都是汗,可是想起金輪法王許諾他的前程,二醜又覺得心快速地跳了起來。

  五郡主的護衛死亡幾率是全蒙古最高的,做一個小小的護衛還不如去做官,只要有國師的推薦,前途無量!!二醜一放手,箭飛似向離弦而出……


第六十一章

  不知道那個護衛有沒有得手,金輪法王騎著馬帶著黃蓉一行人慢慢走著。雖然沒有得到武林盟主之位,但是這趟中原之行也算值得了。

  在馬車裡的楊過並不安分,在見到黃蓉的那一刻,楊過就用九陰真經裡的解穴秘訣自行打通了被封的穴道。他悄悄地將手伸到士兵的身後,一手一個快速向士兵後頸砍去。普通士兵哪是楊過的對手,頭一歪沒了知覺。其他的士兵還來不及拔出腰間的刀,就被楊過一起解決了。

  楊過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看到連郭芙在內的所有人都點點頭,他這才借用士兵的軍刀將眾人的繩子割開。

  黃蓉擔憂地望著馬車,卻突然注意到馬車的窗簾被撩了起來,楊過正沖著她笑。一瞬間放鬆下來,黃蓉知道楊過生性機靈,一定找到了法子解救了大家。若是以前,黃蓉和金輪法王武功在伯仲之間,就算沒有郭靖的深厚內功,光憑打狗棒也能和金輪法王抗衡很久。可是現在,黃蓉一鬆氣便覺得肚子更痛了。她極其細微地搖了搖頭,楊過明白黃蓉是沒有辦法動武了。

  只能等了,相信郭靖很快就會來的……正當黃蓉這麼想著,就聽見馬蹄聲之後而來,果然是郭靖!

  正好,來個郭靖湊一雙,金輪法王依舊很得意,他照舊向達巴爾揮揮手,可是這一次達巴爾卻不知為何從馬車前跌了下去。

  楊過從後面突襲一下子點了達巴爾的穴,本來想要玩玩他的金杵,哪知道這金杵這麼重。一個沒拿穩,金杵壓在達巴爾的身上,連帶著達巴爾一起滾了下去。

  「啊呀∼抱歉∼手滑了∼」,楊過拍著自己的頭對著金輪法王笑笑。

  情勢瞬間逆轉,金輪法王覺得不妙。郭靖武功深厚金輪法王是知道的,霍都曾經和郭靖在終南山上交過手……反正最重要的目標已經達到了,金輪法王也不多勉強,他拉著韁繩微微彎腰,一手抓起達巴爾丟在了自己的馬背後。

  達巴爾如此重的人居然被金輪法王毫不費力地抓起,郭靖不禁有一些動容,他對金輪法王一抱拳,「好臂力。」

  「黃幫主,郭大俠,咱們後會有期……」,金輪法王袖袍飄動,已經騎著馬遠去。

  此時黃蓉再也不用硬撐,眼一閉竟然從馬上掉了下來。

  「蓉兒」「母親」「師娘」一時之間,郭靖、郭芙與武氏兄弟都圍了過去。

  楊過本身對黃蓉並無好感,看見她被這麼多人包圍著,也無所謂地問著和郭靖同來的乞丐,「城裡發生了什麼事?之前叮叮咣咣的……」

  「據說是捉拿什麼蒙古郡主的……」,乞丐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楊過多了韁繩,「啊!你做什麼……這是我的馬……喂?!」

  蒙古郡主……閔敏……楊過騎著馬賓士著,心不由得恐慌了起來,不該離開閔敏的,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情……楊過不敢想像這件事情,他只能拼命地快一點……再快一點。

  客棧前已經人去影空,只有斷壁殘垣證明過這裡發生打鬥。就在楊過準備轉身的時候,從角落裡傳出了輕微的呼吸聲。若不是此刻客棧裡安安靜靜的悄無聲息,也許連楊過都發現不了。

  也許是閔敏……楊過沖了過去,翻開倒在上面的木板才發現地下壓著一個人,但並不是閔敏。有一些失望,楊過卻依稀記得這一張臉,他有一些不確定,「大醜?」

  不知道是不是這聲音喚的原因,大醜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他還有知覺,楊過著急地開口問道,「閔敏……郡主呢?郡主被帶走了?帶到哪裡去了?」

  「郡主……國師……城南匯合……」,大醜喃喃著,楊過將耳朵湊過去……也只能聽見這麼幾個詞。

  大醜拼命地睜大眼睛,可是他的傷勢太重了,胸口的致命一劍血流不止,一直撐到現在,連大醜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麼。楊過的身影離大醜越來越遠,逐漸模糊起來,看不見了……郡主……大醜眼前又浮現了郡主笑得很開心的摸樣。他是陪著郡主時間最長的一個護衛,說他會明哲保身也好,說他會拍馬奉承也好,只有大醜自己知道,其實郡主生氣起來……才是最漂亮的,那一雙眼睛,就像寶石一般……只是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楊過隱隱覺得大醜所說的國師就應該是金輪法王,如果在平時他一定會好好吐槽金輪法王這個禿驢是怎麼成為國師的。可是這個時候,楊過滿腦子都是閔敏的安危。

  一路往城南,這一次楊過連四周的樹林都仔仔細細地找過了,全然沒有閔敏的影子。

  閔敏絕對不會有事的……約定過的……楊過不死心地從城南找到城東,終於在城西的荒郊外發現了獨自徘徊的馬,而躺在地上的人是……

  「閔敏!!」楊過忘記自己還在馬上,忘記了自己還在疾速奔跑,他跳下馬的那一刻因強烈的衝擊而跌倒了。這樣的劇烈的疼痛貫穿他全身,楊過像是忘記了自身的痛苦一般,不顧一切地挪向倒在地上的閔敏。

  「不……不會的」,楊過極力睜大的瞳孔中映出的是……深深紮進後背的、染著鮮血的弓箭。

  「閔敏!!」,楊過抱起她,試著拍打她的臉,可是她怎麼也沒有睜開眼睛。從箭刃深紮進去的地方滲出來的鮮血,在月光的照射下,將自己與閔敏的衣服染得鮮豔無比。

  「不會的……閔敏……你醒一醒……我回來了」,無論楊過怎麼呼喚,她也一動不動。

  心中湧現了一種難以言喻地焦急,逐漸轉換為恐懼,無法形容的強烈衝動使得楊過仰天長嘯,「啊……」

  直到現在,楊過才留意到自己的某種感情——那就是,他已經絕對不能失去閔敏了。

  長嘯結束後楊過大口的喘著氣,從前額上也流下了汗水,想必頭髮也一定非常淩亂。但是他根本不在意這些,因為會幫他用手梳理劉海的閔敏已經不在了。

  曾經楊過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閔敏,已經將她埋在了心底的最深處,然而他再一次的發現,原來就不是這樣。從初見開始,閔敏就是那麼一個特殊的存在,她總是笑的最燦爛,將那些快樂滿滿地、卒不及防地都給了自己。

  楊過錯以為,他是個被寵溺的幸福孩子。可是最終,他被遺棄了,夢破碎後他流落街頭,只剩冰冷的回憶。

  楊過錯以為,閔敏永遠不會離開,她回來帶來整個世界。可是最終,她還是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悽楚。

  是的,閔敏從身邊消失了,那個聲音,那份笑容,那陣溫暖,全部都消失了,楊過可以像以前的自己一樣,不去相信這一事實,可是現在他無法做到。

  閔敏不在了……楊過呆呆地在內心深處反復確認這個事實,身體因其帶來的冰冷而顫抖起來。同時,一股強烈到令人噁心的焦躁,自胃的深處翻湧而上。

  不在了……楊過用嘶啞的聲音再一次輕輕地呼喚閔敏,他伸出手想要碰觸她的臉。明明近在咫尺的距離,他的指尖卻抽搐了起來。自瞳孔溢出的東西,順著楊過的臉頰滑下,濕潤了他的嘴唇。

  「……閔敏」,楊過始終都不相信,他與閔敏的緣分如同隨蕩開的波紋一樣漸次散盡。他仰起頭,倒影在他的視線裡的是一片漆黑。

  在這個暗夜之中,楊過抱起閔敏慢慢地走著,漸漸感受到臂彎中的僵硬。月光稀疏,這個夜晚就像是不可逾越的牢籠,楊過漫步目的的前行,他不想將閔敏埋葬在冰冷的地下。

  眼前是一片湖,岸邊的小船孤零零地被繩子拴在樹上。

  就像是被留下的自己一樣……楊過小心翼翼地將閔敏放在小船裡,在月光氤氳的照耀下,她面色平和,似是沒有一絲痛苦地離去。

  楊過推著船,先是輕輕地,然後使勁地、拼命地、歇斯底里地船推向了湖面。

  船順著水流駛向遠方,楊過幾乎整個身子都被水浸透了,漸漸地他看不見了船影卻有覺得不舍。

  一個人回了岸邊,楊過不知道自己應該去那裡,他一步一步,腳步聲在這個安靜地夜晚劈啪的響。

  又是一個人走在微明的路上,楊過的心前所未有的空洞。

  好餓……好渴……楊過睜開眼,發覺自己正處在一件茅屋的斗室裡。

  進門的青衣女子看見他醒了,立刻將手中的藥放在了桌上,坐在了床邊,「楊公子,你醒了?」

  楊過雙眼茫然,一時間將青衣女子與閔敏的眼睛重疊在一起,握起她的手,「你回來了?……這一次……你還會離開我嗎?」

  青衣女子頭一次被男子這麼親昵地握著手,可是楊過這樣唐突的舉動,青衣女子一時間臉色微紅卻沒有半點不悅。猜到楊過也許將自己當做了別人,青衣女子哄著他,「我回來了……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好好休息吧……」

  聽到這一番話,楊過終於閉起了眼睛,那嘴角微微的上揚,如同進入了最美的夢境。青衣女子的目光落在兩個人相握的手上。她知道還有一味藥在廚房熬著,應該快一點去將火滅了,可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想就這裡離開,總覺得這樣與楊過的距離恰到好處。

  楊過既看不見她眼中的柔情,也不會對她露出一視同仁的微笑,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


第六十二章

  「表姐,我回來了…那女魔頭…」,陸無雙的話講到一半,突然咳嗽起來,「表姐,你煮什麼…這麼難聞!!」

  青衣女子原來就是程英,她看看自己手中的藥壺,略帶歉意,「無雙,我之前在森林裡撿了一個人,他…」

  不待程英說完,陸無雙就嚷了起來,「什麼?!又撿?!上次你撿了一隻貓回來,抓破了家裡所有的東西,再上次你撿了一隻流浪狗,結果拉屎拉的到處都是,再上上次你撿了……」

  就在陸無雙滔滔不絕地說著程英的時候,程英也非常配合的低著頭不語,看上去反倒是陸無雙像大人一些。

  楊過靠在門上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幕,正巧和程英的眼神對上,後者身體一震。陸無雙察覺了程英的異樣,不禁回頭望去。

  「好久不見~」,楊過對著陸無雙揮揮手。

  陸無雙愣了半響,然後發出了一聲尖叫,「啊~~~~~~~~~~!!是你!」

  楊過與程英不約而同地捂住了耳朵,陸無雙指著楊過,轉頭問程英,「你怎麼把這貨給撿回來了?!」

  這貨……楊過不由得黑線,陸無雙說話還是那麼的口無遮攔。程英笑笑,走上前將煎好的藥倒在碗裡,「楊公子,過一會該吃藥了。」

  「他還需要吃什麼藥啊,騙騙人就什麼都好了」,陸無雙瞪著楊過,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卻又忍不住問道,「你生病了?」

  楊過與程英相識一笑,陸無雙總是那麼的刀子嘴豆腐心。

  原來之前楊過失魂落魄地一個人茫然前行,他不吃不喝走了三天三夜,終於在一條小徑裡面暈倒了。正巧程英住在這個小鎮上,路過的時候發覺了楊過,將他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哦,這樣啊」,陸無雙自己為是的點點頭,「我就知道像你這種人怎麼可能生病呢……話說你怎麼會這麼傻?餓了也不知道吃東西啊!」

  當時楊過心一下子空了,現在有程英與陸無雙在身邊說說笑笑,他才覺得自己活過來了。只是想起閔敏不在這一事實,難免心如刀割。當下楊過也不將真相說出來,只是推說自己腦子發昏了。

  陸無雙本來就大大咧咧自然信了,只有程英若有所思地看了楊過一眼,繼而低下頭。

  「啊!都快忘記說了」,陸無雙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那女魔頭…李莫愁就要尋來了!我們要抓緊時間逃…」,說著說著,陸無雙就叉著腰訓起了程英,「如果不是因為你老戴著這個醜陋的人皮面具,李莫愁怎麼能那麼容易找到我們?!」

  陸無雙伸手一扯就將程英臉上的人皮面具給掀了開來,楊過眼前一亮,原來程英也是膚白貌美的姑娘。

  程英生性羞澀靦腆,此刻一張俏臉更是漲得通通紅,一張白皙的臉瞬間變得粉嫩粉嫩的。

  自從楊過發現程英帶了人皮面具之後,就已經料到程英必定也是個漂亮姑娘,因此臉上沒有露出特別驚訝的表情。

  看到楊過平靜的樣子,程英不由得暗暗失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姿色根本入不了楊過的眼……如此這般的胡思亂想了起來,面上還是不置一詞。

  實際上,楊過對相貌還真的沒有那麼多講究,閔敏每次出現都是頂著不同的長相,有時一張圓圓的臉頗為可愛,有時七老八十的滿臉皺紋,有時秀靨豔麗的比花還嬌……無論是哪種楊過都可以接受,只要她是閔敏,想著想著,心又痛了起來。

  楊過表情一暗,但是很快又問起陸無雙,「李莫愁怎麼了?她還追著你不放?」

  「是啊」,陸無雙難得一見也出現了愁眉苦臉的表情,「已經都被找到了,她一向喜歡天亮時動手,算來還有幾個時辰,我們要抓緊時間快一點逃…」

  「恩,到時候我引著李莫愁往東面走,你們就快點往西面逃吧」,楊過總是不捨得讓女孩子遇到危險,決定自己對上李莫愁。

  「不行」,陸無雙與程英異口同聲的拒絕了,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個低下頭去,一個別開了臉。

  「我們…只有一匹馬…」,陸無雙想了半天也只找到這麼一個藉口,「你和我表姐快點走吧…」

  一聽到陸無雙打算讓自己和楊過走,程英不禁紅了眼眶,「不,無雙,你和楊公子走,我來做誘餌…李莫愁與我無冤無仇,不一定會拿我怎麼樣…」

  「不行,那女魔頭心狠手辣,什麼都做得出來」,陸無雙搖搖頭,堅決不肯讓程英做誘餌。

  雖然陸無雙與程英看似一個總是訓人,一個總是被訓,真的到了危難時刻兩個人卻是萬分珍惜對方的生命,寧願自己去死也不讓對方被抓住。

  楊過聽了之後有所感歎……這才是真正的親人,他一拍掌,「好了好了,別爭了,我們三個人一起走,誰也不落下~」

  三個人又商量了一番,與其在途中纏鬥,還不如在這裡做好萬全的準備。一圈饒了下來,三個人還是決定不離開,商量結束後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做準備。

  楊過其實沒什麼好準備的,他也未多想,只是躺在床上望著窗發呆。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楊公子,我可以進來嗎?」

  聽到程英的聲音,楊過立刻打開門,「你太客氣了,這是你家,隨便進~」

  「這怎麼可以」,由於沒了人皮面具的遮掩,程英說話時總是低著頭,她將做好的新袍子遞給了楊過。

  楊過有一些出乎意料,「這是給我的?」

  程英很少說話,雖然她總是一副溫文委婉的樣子,楊過從來不覺得她有多關注自己。雖然自己身上的袍子已經破得不能再破了,他也並不想換掉,因為這件是閔敏為他做的。曾經在華山之上,這件衣服被楊過當做救命之物而毀壞了,但是他後來親自縫補了一遍。其中戳破食指的情況時有發生,因而針法比閔敏還要蹩腳。

  楊過沒有拒絕程英的好意,「謝謝。」

  楊過試了試,程英帶來的袍子的大小居然正正好好。楊過將袍子套在了外面,立刻對程英報以笑容。每一見到楊過露出這種微笑,程英的內心就覺得一陣雀躍,而楊過就像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仿佛能讓她的心裡深處像春天那樣溫暖。

  萬分不希望楊過有事,程英掏出了懷中藏著的手帕塞到楊過手裡,「楊公子…到時候實在抵擋不住李莫愁,你就將這帕子給她吧…」

  「千萬…別告訴無雙」,這是頭一次程英和楊過說上這麼多話,不由得面紅耳赤,「我、我…去外面佈陣了…」

  不待楊過說什麼,程英就走出了房間,剩他一個人對著半條手帕有一些莫名其妙。

  程英並不是一個會說毫無用處的話,楊過知道這一點,正當他打算研究著帕子的時候,又聞得一陣敲門聲。

  「傻蛋~」,楊過隔著門戲弄著陸無雙。

  果然陸無雙踢門進來,一副兇神惡煞的表情,「你再叫一遍?!」

  看見楊過笑而不語的樣子,陸無雙心中氣不打一處來,若像往日她必定要好好回擊。

  「這是五毒秘轉,當初我騙李莫愁給丐幫拿去了,現在你記熟了就直接燒掉吧,我…」,陸無雙沒有和楊過多鬥嘴,而是掏出一本封面殷紅的書坐在了楊過身邊。她剛坐下來就注意到楊過手裡拿著的半條手絹,臉上愕然一片。

  楊過見陸無雙不語,以為她知道這手帕是從哪裡來的。程英給的只是半條手帕,連繡的紅花都只有一角。

  「原來…表姐她也…」,陸無雙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是啊,像楊過這樣的男子誰會不喜歡呢?

  「別問我這是什麼」,陸無雙忽然站了起來,極其粗暴地將自己身邊的半條帕子扔給楊過,「拿好!別掉了!」

  看著陸無雙非常有氣勢地離去了,楊過看著自己手中的被撕成兩條的帕子,一時間無語……這對姐妹為何在如此關頭單單送了帕子?

  陸無雙一出了楊過房間便氣勢全無,她知道李莫愁一定會殺了自己,現在連程英都喜歡楊過,只盼著李莫愁能饒過兩人。

  程英自小脾氣好,處處對對陸無雙忍讓。加上程英又師出名門,貌美淑德,陸無雙認為她與楊過再合適不過了。雖然自己對楊過也是愛戀一片,但是想到程英可以和楊過在一起,自己總算也沒有遺憾了。

  正這麼想著,陸無雙抬起頭來,瞬間張大了嘴巴,「李莫愁?!」

  站在陸無雙面前的美貌道姑,一聲杏色的道袍襯得她芳菲嫵媚,輕輕揮著拂塵,不是李莫愁是誰?

  「真是讓我好找,無雙」,李莫愁露出了笑顏,然而陸無雙卻不禁汗毛倒豎。一般李莫愁笑得越是嫣然,就代表她下手越是狠厲。

  李莫愁一步一步地逼近,陸無雙就一步步倒退,兩個人一直退到了楊過的房間。此時程英也發覺自己佈置的陣法被李莫愁破了,心中一慌。程英畢竟不如黃蓉如此聰慧,只會一些粗淺的陣法,攔不住李莫愁實屬正常。

  看見陸無雙、程英、楊過齊聚一堂,李莫愁笑得更加歡暢,「很好,都在了,不用我一個個去找了…」

  楊過哼了一下,知道自己打不過李莫愁卻嘴硬,「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哦?」,李莫愁好整以暇地看著楊過,心中覺得可惜。楊過也是個世間少有的俊俏男子……可惜就可惜……還達不到她心中俊美絕倫的標準,否則李莫愁還可以考慮考慮手下留情。

  就在此時一聲突兀的兒歌響起,「兩隻老虎,跑得快~跑的快~一隻沒有尾巴~一隻沒有眼睛~」

  聽見歌聲程英面露喜色,「師姐~」

  推門進來的是一蓬頭亂服的中年女子,一副癡癡傻傻的樣子。李莫愁心下一驚,此人怎麼能輕鬆地繞過門前的土堆?莫不是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程英連忙拉過女子,「師姐,這裡有壞人…」

  說起壞人,被程英喚作師姐的傻姑一拍手,指著李莫愁大笑了起來,「壞人~壞人~!」

  看到女子傻乎乎的摸樣,李莫愁一揮拂塵向女子卷去。哪知道女子拿起身邊的火叉平胸刺出,力道大的驚人。

  李莫愁一躍而後,正好瞧見在一邊坐著的一人,青袍長須,正是黃藥師。只見黃藥師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意態悠閒。

  李莫愁曾經在十年前和黃藥師交過手,正是那一戰黃藥師輕鬆地救下了程英,因此李莫愁一直忌憚著黃藥師,此刻她也不敢輕舉妄動。

  傻姑一轉頭看見楊過,眨眼看去和他的父親楊康頗像,一時之間瘋病又犯,「嗷嗷嗷!!是楊…兄弟…!!你不是…我害…死的!!別…別來找我…嗷嗷!!」

  傻姑一下子向黃藥師撲過去,趁著黃藥師措手不及之時,李莫愁乘機奪窗而出。安撫好了傻姑,黃藥師顧及著身份,便不能再出屋去追,只能罷手。

  黃藥師本來就聽過黃蓉提起楊過之事,見到真人難免心中暗贊,果然是少年俊才。

  程英看見黃藥師很高興,陸無雙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也很是興奮,黃藥師與楊過沒一會就聊到了一塊去,沒有想到居然如此的投機,雖然嘴上都沒有明說,但是皆有相見恨晚之意。

  但是楊過心中還總是惦記著傻姑的話,他並沒有去問黃藥師,因為從黃蓉對自己的態度中楊過知道,此時定與他們有關。

  一日,乘著程英外出採買,楊過帶著傻姑去樹林裡玩。兩個人玩著你追我躲的遊戲,傻姑漸漸地對楊過放下了戒心,更何況黃藥師已經說過楊過不是所謂的‘楊兄弟’。

  在楊過的循循善誘下,傻姑開始描述當日楊康被殺的場景,但是那是傻姑已經腦子混亂了,只會說‘姑姑’在楊兄弟頭上拍了一掌。

  楊過知道自己的殺父之仇就要揭曉,心頭煩亂,登時沒有了耐心。他抓住傻姑問道,「姑姑是誰?!!在哪裡?!」

  「姑姑就是姑姑…姑姑…和他男人…在島上,我和爺爺,出來」,傻姑此言一出,楊過的心登時涼了半截。從小他就覺得黃蓉對自己很忌諱,雖然郭靖對自己真的很好,但是好的有一些過頭,更像愧對他什麼,不像對武氏兄弟那樣,要罵便罵。

  楊過一時間驚憤交迸,又唯恐黃藥師發現,只能平復了心情再回去。

  知道李莫愁不會善罷甘休,黃藥師將破解李莫愁武功的彈指神通與玉簫劍法傳授給了楊過,兩個人卻約定,只有與李莫愁動手之際,楊過才能算得上黃藥師的弟子。

  說起弟子,黃藥師不禁想到自毀賢徒之事,心中黯然。知道程英會照顧傻姑,黃藥師與楊過別過之後飄然遠去,再也不見了蹤影。

  知道黃藥師走了之後,李莫愁又捲土重來。雖然楊過知道對付李莫愁的法子,但是彈指神功與玉簫劍法無一不是高深武功,怎麼可能立馬學會?與程英、陸無雙一商議,楊過有了法子,在李莫愁之前尋到了一家打鐵鋪。

  哪知道打鐵鋪的老鐵匠看到傻姑時,手中動作一停,面上露出了懷念之意……一番瞭解下來,老鐵匠居然是馮默風。

  為了程英、傻姑,馮默風自然願意出手相助。在與李莫愁的纏鬥之際,馮默風的鐵拐將李莫愁的衣物燒得破破爛爛,風一吹登時多出肌膚露了出來。

  李莫愁羞愧之際,知道自己在馮默風手下討不到任何好處,只得忍氣吞聲。就在她欲離去之際,楊過忽然叫住她,外袍一揚正正好好落在了李莫愁身上。

  李莫愁看了楊過一眼,也未曾感激他的送衣之舉,只是轉身離去。

  哪知楊過又出聲,「且慢。」

  「還有什麼事?」李莫愁暗暗蹙眉。

  楊過也不在意李莫愁的語氣不好,只是將黃藥師傳授的招數一一描繪了出來,李莫愁越聽心越驚,一皺眉登時身影已經在幾米開外。

  陸無雙不禁高興了起來,「好嘴皮啊!那魔頭居然被你嚇跑了~!」

  其實楊過要練成所說的功夫至少也要三年,只是經過他這麼一說,李莫愁對他有了忌憚,因此也不會對陸無雙出手了。程英看見自己送給楊過的被他隨意地送給了李莫愁,身上穿著還是之前破破爛爛的舊袍子,不由得想起他之前將自己當做了她人,心頭微微發酸。只是程英素來冷靜,她也裝作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馮默風看見李莫愁已走,背起準備好的包袱,原來他已經被蒙古軍隊應徵去做鐵匠,當然存了刺探軍情的意思。

  想起蒙古,楊過又想起了閔敏,心中掠過一陣煩悶,他當下對著程英、陸無雙說道,「我跟著馮默風去看看…」

  眼看著楊過翻身上馬,陸無雙本欲挽留,程英越拉住了她,對著她搖搖頭。

  「為什麼?」陸無雙有一些不解,明明程英也是喜歡著楊過,難道不想和他在一起嗎?

  「我只是覺得」,程英抬頭看了一眼楊過,隨即低下聲音道,「我只是想…楊公子,他現在想要一個人靜靜…」

  的確程英是正確的,雖然楊過總是和陸無雙嘻嘻哈哈的,可是心裡卻全然不是這樣。表面裝的若無其事,內心深處卻總是有著一副高高的牆將別人永遠地隔開。

  程英總覺得自己已經觸到了那道牆,卻怎麼也無法逾越,楊過的究竟想些什麼,究竟在意什麼,她無法而知。望著楊過遠去的背影,那一些相處的點點滴滴在程英的腦海中重播,總覺得他是這麼的遙不可及。

  馳馬飛騁在雜草之上,遙望著遠處的水面,那絕對稱不上清澈如鏡的渾濁河水,宛如楊過的心境一般,映照不出任何東西。漸漸,楊過勒馬停了下來,草叢在風的作用下沙沙作響,不知不覺他已經走到了陌生的地方,哪裡都沒有了馮默風的身影。

  原本就只是想隨便走走,楊過下了馬回過頭去,開始審視至今為止走過的世界。而在內心深處有一些厭倦了這樣永無止境的流浪,忽然閔敏的聲音又回想在腦海裡,就像揮之不去的藤蔓緊緊地纏住了自己。

  楊過向後仰去倒在地上,頭一次覺得一個人是如此孤獨,而讓他萌發了這種感覺,是因為閔敏不在身邊。第一次不是因為寂寞才想起她,而正是因為太想念她才覺得寂寞。

  ‘你還會來到我的身邊嗎?’楊過輕輕的歎息,融入寂然的空氣後悄然無聲。雖然心中一隅隱約浮現的希望,隨著內心的自嘲而消失殆盡。如果閔敏再出現,她還會就這樣,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死去嗎?……隱隱覺得是自己太弱才導致了她的離去,楊過的手重重落在那散亂的草地上。

  破碎的草屑隨著風,飛飛揚揚地飄蕩。然而那之中,楊過抬起頭看見了一個人,「霍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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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柔軟的薄絨毯上就擺起桌椅,銅制杯子裡蕩漾著溫暖的乳白色,霍都靜靜地坐著,低頭摩挲著杯身,他的手指仿佛撫摸著情人一般地溫柔,然而他美麗的琥珀色瞳孔中悄然無物。

  「二皇兄」,忽必烈撩開門簾走了進來。

  陽穀從忽必烈背後敞開的門簾中映射進來,將霍都照耀成一個令人有些眩暈的漂亮剪影。

  與之忽必烈的口氣相比,霍都明顯有一些漫不經心,「三皇弟。」

  「小五的事…我覺得很抱歉」,對於忽必烈來說,雖然五郡主是霍都的未婚妻,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兩人也勉強算得上青梅竹馬。

  「恩」,霍都的語氣很淡,既沒有很悲傷,也沒有很憤怒,反而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對於忽必烈來說,流放了十幾年的霍都雖然是他的二哥,兩個人卻和陌生人差不多,此刻他只是試探的問道,「若是二皇兄想,我可以出兵……」

  小五的屍體是在順流而下的襄陽湖中游一帶找到,那完全僵硬甚至有一些浮腫的身體上插著一支箭,顯然那是致命的傷。從呈上來的箭頭可以判斷出,那是宋國軍隊專用的箭頭,上面刻印著特殊的印跡。

  霍都貴為王子,有的也也僅僅是王子的名號而已。忽必烈從來沒有看見他在朝堂之上有過任何的見解,自然也不屬於主戰派,更不是中立一派,倒像是……什麼都不在乎。

  忽必烈並不確定,此時小五的離世是否能激起霍都的鬥志,不管如何他都想要拉攏這位看似毫無實權的二哥。因為看上去越是無害的人,往往背地裡越是可怕。

  「三皇弟」,霍都終於出聲了,清冷的聲音仿佛來自某種深淵的呢喃,「你和四皇弟之間的事…我沒有興趣…只要…誰能幫我…我便幫誰…」

  霍都的話一字一句很慢很慢,忽必烈漸漸陷入了沉默,霍都的要求很怪異——如果只是要當個享樂王爺,忽必烈可以理解,可是為何提這種毫不相關的條件。

  「恕我直言」,忽必烈微微蹙眉,「我並不認為二皇兄能夠幫我到什麼?」

  霍都突然笑了起來,「三皇弟認為…我是如何從那種絕境之中…活了下來呢?」

  霍都被流放了十幾年,這漫長的十年,他看過太多太多的悲劇,也經歷過了常人無法想像的悲哀,所以他對於可汗的位置早已不再執著。原以為閔敏的出現,必將改變這一切,然而這最後的希望也被剝奪了。

  閔敏是否還會在出現?霍都並不確定,時機尚未成熟,他能做的,也只有等待而已,如果忽必烈願意加速這一切的到來又何樂而不為?

  霍都非常明白,耶律楚材屬意自己,既然得到了這位三朝元老的首肯,朝堂之上還會有誰反對……誰也不知道,耶律家有一隻屬於自己的隊伍,正是這只精良的隊伍曾經帶領著蒙古打敗了大金國。自從由貴可汗繼位之後,耶律楚材漸漸將這只軍隊淡出了眾人的視線。霍都親眼見證過這只無人可撼的龐大軍隊,耶律家始終為了皇室之爭在做最大的後盾。

  曾經霍都無心王位,同樣,現在也是。但是他絕對不會繞過殺害閔敏的兇手,一切的一切到最終一定由霍都親自落下帷幕。

  忽必烈聽懂了霍都的弦外之音,他點點頭退出了帳篷。帳外的天空明麗而湛藍,藍的非常純粹幾乎看不見一絲雜色,正是這一年,南宋理宗嘉熙二年,蒙古正式向南宋宣戰,拉開了為期十餘年的戰爭序幕。

  作為謀大夫而出席作戰計畫的霍都,並沒有忽必烈想像中的那樣,變本加厲地遲來早退,甚至不出現,久而久之忽必烈已經放棄了霍都會認真起來的念頭。

  一個人的出現更是像平地驚起一片雷,將忽必烈的駐地攪得一團渾水。

  「楊居士…」,在忽必烈的招待宴上,金輪法王皮笑肉不笑地向楊過打招呼,「好久不見。」

  楊過裝作很恭謹的回禮,「禿驢,好久不見。」

  不能生氣,不能生氣,保持微笑,……金輪法王咬牙切齒了一番,還是不敢在忽必烈的招待宴上翻臉。

  霍都一連悠閒地坐到了忽必烈身邊,向他介紹起了楊過。只是霍都的三言兩語,忽必烈卻被忽悠地誤認為楊過是一位高人,也不管現在和南宋正在開戰,就想要拉攏楊過。事實上,忽必烈是個珍惜人才的領導者,這個宴會上除了楊過、金輪法王,還要請了各式各樣的人,比如說天竺國高僧尼摩星,湘西名宿瀟湘子,漢族壯士馬光佐……連金輪法王的弟子達巴爾都沒有資格列席上位。

  可想而知,在坐的諸位都是忽必烈眼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這也正是金輪法王一看見楊過就臉色沉暗的原因,不論在英雄會上是否因楊過的胡攪蠻纏而失去了蒙古之為,放眼望去,楊過是年輕最輕……居然將楊過和自己一視同仁,金輪法王的面子上有一些掛不住。

  忽必烈自然是不知道金輪法王與楊過之間發生的事情,他很熱情地招待了每一位。宴會期間,霍都總是會向楊過拋來一個又一個媚眼。很可惜,楊過沒有被男人暗送秋波之後會高興的嗜好,他只是背上升起一股寒意,開始考慮……自己腦子混亂之際將郭靖黃蓉的殺父之仇告訴了霍都、並和他一起來到蒙古軍駐地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宴會散場後,霍都親自帶著楊過來到分給他的蒙古帳篷。

  看著霍都走在前面,楊過不禁心生疑問,「到底為什麼…你要這麼做?」

  「是啊~為什麼呢?」霍都裝作不知道楊過在問什麼一樣,只是反問他。

  「問問題的是我吧」,楊過眯起了眼睛,「以問題來回答問題,你不覺得有一些可恥?」

  「嘛~~別露出這麼一張可怕的臉~~」,霍都只是打開扇子逕自笑了,「思考的過程,也是探尋真理的一個重要過程……」

  聽著霍都在那裡瞎掰,楊過總結出了結論,「明明你就是不想告訴我。」

  「不」,霍都收起扇子看似很認真的考慮了一下,「如果你能猜對的話~我就告訴你~」

  ……總覺得被戲弄了,楊過就這樣掀起了帳簾將霍都留在了外面。

  「哎呀呀~連猜一下都不肯~~真令人傷心呢」,霍都依舊笑著,臉上的笑意慢慢地淡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帳篷周圍的火把照亮了霍都的半邊臉,而另半邊則是浸沒在黑暗中。

  這是最後的賭注——閔敏會不會再次出現在楊過身邊,霍都的琥珀色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隱約閃爍著微涼的光芒,他輕輕勾起唇角,‘這一次,也許是我先尋到閔敏哦…’

  一大清早,楊過就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他本來不在意,這聲音卻越來越大,吵得他不能休息。出了帳篷他看見馬光佐與尼摩星正在爭吵。馬光佐更高大一些,可是尼摩星更壯一些,這兩個人湊在一起,實在不怎麼養眼。

  正當楊過要離去之時,發現霍都正站在一邊好整以暇地看著馬光佐與尼摩星爭執。楊過學著霍都的樣站在那裡雙手環著胸聽著兩人爭執的事情,不過也就是今天早上你吃了我的雞腿,我搶了你的饅頭之類地雞毛蒜皮之事。

  雖然在昨天的宴會上就知道馬光佐是個很喜歡吃的人,沒想到就因為這種事情還能爭論不下,楊過不禁歎了一口氣,「智商低的人……對話內容也夠低的。」

  「哎呀呀,熱熱鬧鬧地不是很好嘛~」,霍都搖晃著扇子,笑開了。

  正在休息的瀟湘子也從帳篷內走了出來,他陰測測的臉上露出扭曲的笑容,「又是這兩個人…一路上就吵過來了,這次又出了什麼事情?」

  「也許是為了早飯吧~反正吵個不停就是了」,霍都聳聳肩。

  馬光佐嗓門大,但顯然並不會說罵人的話,只是一張老臉漲得通通紅。尼摩星看上去很冷靜,意外的是個很會說損人的話,眉毛幾乎倒豎了起來,一溜串漢語就這麼脫口而出。

  「一群整天為無聊的事情浪費精力的傢伙」,瀟湘子最後下了定論。

  「這是精力旺盛的證明吧」,霍都感歎了一下,「真好啊~~那種笨蛋都不用思考什麼~~」

  聽著霍都與瀟湘子的對話,楊過不禁有一些黑線,這兩個人絕對在煽風點火啊,「這樣說別人很有趣嗎?難道你就沒有生氣的時候?」

  「唔~」,霍都裝模作樣的思考了一下,「好像~我還真的沒有生~氣~過~」。接著他又用扇子戳了戳楊過,「難道你終於對我感興趣了?」

  不知道是對著‘終於’的部分,還是對著‘感興趣’的部分吐槽好呢,楊過趕忙離霍都遠一些,「不要說這種無聊的事。」

  看著楊過繃著一張臉警戒著自己的樣子,霍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人生就是充滿無聊的事情啊~」

  「是不是無聊,由我自己決定」,楊過努力鎮定下來,總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就會被霍都帶上他的步伐,「看來你我的想法不合。」

  「那可真是遺憾」,霍都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在惋惜,他只是低低笑了起來。

  瀟湘子站在一邊,總覺得這楊過與霍都之間有一種莫名的敵意,但好像又不是,完全看不出來兩個人交情到底好還是惡。

  顯然馬光佐與尼摩星之間是絕對交惡了,就當兩個人在要打起架來的時候,霍都開口了,「去把他們倆分開」,不是請求的語氣,而是隱隱帶著命令的意味。

  「憑什麼聽你的」,楊過一挑眉,緊緊盯著霍都,看上去不想妥協的樣子。

  霍都薄唇勾起一道弧線,用扇子指指自己,「因為我是王子嘍~全部都要聽我的~」

  「!!」楊過瞬間想起現在的處境,輸了……沒有辦法這裡的確是霍都的地盤。他再一次確定,當時的自己一定是腦袋被門縫夾過了,才會聽著霍都的話到了蒙古軍駐地。他和瀟湘子無可奈何走上去一人拉開一個。

  馬光佐粗著脖子大喊,「矮子!!你給我記住了!!」

  「胖子,我很快就會忘記了」,尼摩星最討厭別人提他的身高,當下冷了一張臉。

  楊過立刻擋在馬光佐面前拉走了他,比起尼摩星整天瞧不起人的樣子,楊過和馬光佐這種渾人更合得來。

  「馬大哥,這種人沒什麼好和他一般見識的」,楊過拽著馬光佐離遠了。

  馬光佐搔搔頭,「好兄弟,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在想晚飯吃什麼」,楊過是在想不出,馬光佐還會思考什麼。

  馬光佐立刻搖起了頭,「不對!」

  「在想晚飯吃雞腿?」楊過又猜了猜,記得昨天宴會上馬光佐就一直讚歎著雞腿,直到散會時還念念不忘。

  一提起雞腿,馬光佐瞪大了眼睛,「是的,肉很多的大雞腿……」,就當他口水都要流下來的時候,馬光佐總算清醒了過來,「…都說了不是了!」

  「那到底是什麼?」楊過實在是不解,他認識馬光佐也不過一日,關係還沒有好立刻猜到他在想什麼的。

  馬光佐看了看四周,在確定沒人的情況下,他悄悄的告訴楊過,「我們去整一整那個矮子怎麼樣?」


第六十四章

  蒙古軍駐地的晚上並不怎麼安寧,總有士兵在不停的巡邏,而楊過與馬光佐輕而易舉地晃過了士兵的視線,不過馬光佐偶爾跟不上楊過的步伐。饒是如此,兩個人還是悄悄地溜進了尼摩星的帳篷。

  楊過迅速的點了尼摩星的穴,只見尼摩星的身體立刻癱軟了下來,僅剩兩隻眼睛眨巴著。「反正點了他的啞穴,他說不出話來的」,楊過吹了吹自己的手指,非常得意。

  馬光佐咧開嘴笑了,拿出手中的小刀,慢慢向尼摩星靠近。尖利的刀鋒泛著銀色的光,尼摩星一時間拼命的眨眼,可惜馬光佐不為所動,手中的刀漸漸地靠近尼摩星的腦袋。

  第一刀下去,尼摩星的血都流出來。擔心馬光佐把尼摩星給弄死了,楊過立刻阻止,「你在幹什麼啊?不是說好只剃了他的頭髮,你這樣下去他的頭皮都會沒了。」

  在天竺國出家並不一定要剃髮,楊過也很想看看尼摩星光頭的樣子,這才答應了和馬光佐一起來報復。

  馬光佐是個粗人,下手不知輕重,於是將小刀讓給了楊過。楊過對著尼摩星比劃了一下,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下手。

  「看來你也不在行嘛~」,忽然一個聲音響起。

  楊過立刻回過頭去,霍都竟然不知何時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和馬光佐。

  眼看馬光佐就要叫了起來,楊過立刻捂住他的嘴,粗聲粗氣地回答霍都,「我又沒有剃過頭,不清楚怎麼下手是正常的。」

  「因為你缺乏想像力,所以說你還是個小鬼~~」,霍都搖著扇子,輕易地說出令楊過火大的話語。

  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將自己的衝動壓下去,楊過一字一頓的說,「我是小鬼與會不會剃頭沒關係~」

  「哦~終於承認自己是小鬼了」,霍都搖晃著扇子,笑意更大了。

  正當楊過要發作時,霍都忽然搶過楊過手中的小刀,「剃頭是嗎?看來很有意思呢~~」

  說著,霍都就蹲在那裡饒有興致地拿著小刀在尼摩星頭頂上撥弄著。

  總覺得自己要死了,尼摩星反而睜大眼睛看著站在一邊的楊過和馬光佐。

  「我怎麼覺得,尼摩星在求救呢?」馬光佐推搡著楊過,說實話霍都在那裡玩的開心,馬光佐總是提心吊膽害怕霍都一用力,尼摩星的腦袋都會掉下來。

  楊過將頭扭到一邊,「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見、見死不救了嗎?!」馬光佐大駭。正巧霍都聽見他與楊過的對話,回過頭看了馬光佐一眼。瞬間馬光佐站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馬光佐會為尼摩星考慮起來,楊過只是說道,「不要緊,我們只要一直看著就行。」

  「一直…看著嗎…」,馬光佐的視線總是落在霍都手中的小刀上,總害怕那把刀會揮到自己頭上,他再也忍不住大叫一聲奔出了帳篷。

  「噗~!真是個有意思的人」,霍都終於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

  原本一直憋著的楊過也笑了起來,他早就看出霍都在逗著馬光佐玩,不過馬光佐的反應的確太有趣了,令人發笑。

  「接下來~我要好好地疼愛…你的頭頂了呢~」,霍都拍拍尼摩星的頭頂,看來他來尼摩星也不想放過。

  「……你要是這麼一個個疼愛過去,當心被大家討厭」,楊過竭力忍住笑,端正了臉上的表情對霍都說道。

  「被他們喜歡才可怕~~」,霍都的眼睛像是打著壞主意的孩子一般閃爍著,臉上卻帶著極其豔麗的表情微笑著對著楊過說,「還是說,你想成為被我疼愛的第一個呢。」

  楊過勾起嘴角,浮現出獨特的挑釁笑容,但是很快又裝出認真的表情,「請王子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襲擊行為。」

  「停止啊~」,霍都拍了拍尼摩星的頭站起來,「好吧~那就這樣吧~」

  看著霍都為尼摩星解了穴,雖然尼摩星露出猙獰的表情,但是還是因為霍都的身份而沒有出言不遜。楊過頂著尼摩星的眼刀,若無其事地出了帳篷。

  「總覺得尼摩星的表情很可怕呢~」,霍都用扇子遮去臉,硬生生地表現出害怕的樣子。

  「如果可以的話,我估計他會一口吞了我」,楊過無所謂的笑笑,瞥了一眼霍都,「你可別亂想像。」

  「沒有啊~~我可沒期待什麼奇怪的事哦,呵呵呵」,霍都擺擺手笑著離開了。

  總覺得……霍都這樣意味深長地笑著離開的動作,太過詭異了!!可是楊過怎麼都想不通,只能無可奈何地回到了帳篷,為了防止尼摩星過來偷襲,楊過並沒有入睡而是戒備著。

  一個人想著想著,楊過就不由得歎氣起來。從最一開始,楊過是極其討厭霍都的,因為閔敏提起霍都那開心的摸樣,總是令楊過不由自主地想,閔敏和自己在一起真的開心嗎?還是無可奈何的選擇?

  每當去回憶,閔敏死亡的樣子,楊過都會從內心深處漫出苦悶,這種痛苦是無論見過多麼美麗的風景,與多麼美麗的姑娘在一起都無法減淡半分的。閔敏的存在是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比擬的,甚至比自己還更重要的存在。與她一點一滴的回憶早已化成心中潺潺而過溪流,是那麼的清澈、甘甜,永遠隱匿在心間。

  為何到現在才意識到,想要守護閔敏的心情是如此的強烈,連語言都無法表述楊過的心意,他握緊了雙手,這一次即使花再長的時間,也要找到閔敏,然後將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的傳達給她。

  然而就在打定主意要離開蒙古軍駐地去尋找閔敏之際,楊過卻有一些猶豫了。駐地往南便是襄陽,他的殺父仇人郭靖與黃蓉就在那裡。尋找閔敏固然重要,可是就這麼將報仇之事拖延著,楊過的心中的天枰搖擺不定,無論哪件事對他來說都是如此重要。

  「……想去報仇嗎?」不知何時,霍都已經出現在楊過的身後。

  ‘你怎麼知道…’,楊過將已至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他也已經察覺到,事實上霍都也是個心思縝密,極其聰明的人。也許是從自己眺望南方的樣子,看出了端倪吧。

  霍都知道當時的楊過只不過心緒急亂,才不知不覺中將殺父之仇的事情告訴了自己,可是他依舊覺得,「報仇這種事…」,然而霍都自己也沒有資格去教導楊過,他又何嘗不是深陷於復仇的泥潭中嗎?

  突然霍都有了一個提議,「我可以幫你哦~~不過……」

  「不用了」,楊過仿佛知道霍都要說什麼一樣,很快回絕了。

  霍都的眼神一變,淡然的笑意徒然不見了,那微褐的瞳孔帶著隱隱的威嚴,有著森寒的冷意。楊過已經轉過身來,他動也不動地迎上霍都的眼神。沉默不語的楊過沒有絲毫的動搖,只是靜靜地站著,散發著不亞于霍都的抗拒意味。

  忽然之間,霍都薔薇色的唇嬌豔地勾起一道弧線,楊過也斂去了剛才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理所當然般地揚起了嘴角,兩人之間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楊過與霍都很像,先不提兩個人在伯仲之間的俊美,無論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心意也好,還是與年紀不符的武功內力,兩人的經歷似乎也比較不出誰更不幸一些。只是,霍都將真實的自己隱藏得更深一點,他的閱歷遠遠要比楊過豐富得多。同樣,楊過是一個忠於自己心靈的人,他的溫柔也好、善良也好要比霍都純粹得多。

  如此相似的兩人,如此微有不同的兩人,理應該成為很好的朋友,事實上楊過與霍都在襄陽城裡之間早沒有了之前劍拔弩張的的樣子。

  「嘛~你好好考慮一下,郭靖可不是普通人哦~」,霍都啪嗒啪嗒搖著扇子,口氣就像一個真誠想要幫忙的好友一樣。

  「謝了」,楊過微抿了唇。

  但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楊過不會真的向霍都求助,霍都也不會真心幫助楊過,即使兩個人已經盡釋前嫌,誰也不會在誰的面前示弱。現在霍都和楊過的關係有一點像朋友,又有一點敵對,導致這一現狀的原因,自然是——閔敏。

  正當霍都和楊過閒談之際,身後的蒙古軍駐地忽然吵鬧了起來。

  「哎…,那兩個人不會又…」,楊過撫額歎息。

  霍都很快接上,「嘛~!雖然已經習慣了,不過還是希望他們兩個人換一些爭吵內容~」

  楊過與霍都口中的‘兩人’自然是指馬光佐與尼摩星。短短兩日,楊過已經充分見識到馬光佐與尼摩星有多麼容易杠上,然而爭執的內容幾乎可以用幼稚來形容。

  回到駐地才發現並不是馬光佐與尼摩星在鬧騰,而是出現了刺客。但是駐地裡來回奔走的全是蒙古士兵,哪來刺客的影子?

  忽然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郭靖?~~郭兄弟?~!!你在哪裡?~!!快出來~!」呼喚聲時左時右,像是有幾人圍著駐地不停的喊一樣。

  一聽就‘郭靖’,楊過按耐不住,身形一晃掠了出去。古墓派輕功絕豔天下,楊過的速度也自然難逢敵手,可是此刻他卻只能看見有一個人影極速地在奔跑,白髮飄飄。楊過心中一驚,連他也追不上的人必為高手。

  霍都合起了扇子看著楊過與‘刺客’的身影,「有意思~」,說話之際他已經掠到了楊過身邊,對他使了一個眼色。

  楊過勾著唇角微微一笑,頃刻間霍都與楊過已經一左一右向那人包抄了過去,雖然兩人都跟不上刺客的腳步,但是逐漸縮小了包圍圈。

  楊過瞧清楚了才發現,刺客居然是一個老者,笑容可掬,表情更像個頑皮的大孩子。

  老者左右張望,發現楊過與霍都都在追他,於是開心地拍起手來,「來追我啊~追我啊~~」

  「不好意思…我對男人沒有興趣」,霍都忽然從一個帳篷後出現。

  楊過也緊隨在老者其後,「沒興趣加一。」

  老者看到自己馬上就要被抓住了也不慌,向空中一跳,穿在腳上的兩隻鞋子一前一後地向霍都與楊過飛去。楊過向後一仰,本打算輕輕鬆松地躲過,沒有想到鞋子居然在空中打了一個轉又回到了老者手裡。

  老者看到霍都與楊過兩人都上當,不禁笑了起來,「上當受騙嘍~!」

  一愣之後,霍都也笑了起來,「我要改口了,我現在有興趣了~」

  聽著霍都戲謔的聲音,楊過有一些黑線,「依舊沒興趣。」

  老者可不管什麼有興趣沒興趣,他向楊過與霍都招招手,「再來玩啊~這次還是抓我~」

  今日剛剛到達蒙古軍駐地的尹克西在一旁觀望著老者,似是想起了什麼,猛的意識到,「前輩可姓周?」

  老者哈哈笑了起來,「是啊~你認識我啊?」

  「原來是老頑童周伯通,周老前輩到了」,尹克西一抱拳,他是波斯大賈,祖孫三代都在中原做生意,因此漢語講得很好,對武林中事也有所耳聞。

  一經尹克西提醒,大家都明白了過來。忽必烈本來就為招待尹克西準備了酒宴,此時也特意邀請了周伯通一起來。周伯通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坐在馬光佐身邊,兩個心智單純的人居然聊的頗歡。

  忽必烈得知剛剛是楊過與霍都出手,開口說道,「皇兄,楊兄弟,多謝~」

  楊過拱了拱手,「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忽必烈摸透了霍都的脾氣,因此調笑了起來,「皇兄,你不會也想說,只是順便而已吧?」

  「那種事情……怎麼可能」,霍都打開扇子對忽必烈笑了笑。

  那微妙的停頓是怎麼回事,楊過朝霍都看去,‘其實你就只是順手而已吧?’

  仿佛知道楊過在想什麼,霍都挑了挑眉,逕自尋了位置坐了下來,「來來,快坐吧。」

  被霍都敷衍過去的忽必烈也不說什麼,只是舉杯歡迎尹克西與周伯通。席間周伯通不小心說出了大批中原武林人士都去了襄陽相助,楊過聽見‘郭靖’的名字時手中一頓,繼而若無其事地喝起酒來。他心中知道,倘若真的要向郭靖與黃蓉復仇,本來就已經不是敵手,再加上有這麼武林豪傑在,更加沒有下手的機會了。楊過明白自己必須智取,可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什麼法子,只能暗自歎氣。

  周伯通本來就是個坐不住的人,酒席還未結束他已經站了起來,向外走去。忽必烈知道周伯通武藝高超已經萌生了收留之意,正當忽必烈想要出言挽留之際,就聽到周伯通遠遠傳來喊聲,「不去、不去!我就不去~!」

  眾人對視,周伯通武功出神入化,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能強迫他。霍都率先站了起來,帶著促狹笑意,「我倒要看看對方是什麼三頭六臂~~」

  一群人走到了帳外才發現周伯通已經被罩在漁網當中,提著漁網的四人東繞西轉,竟然將周伯通綁得結結實實。不顧周伯通的掙扎,四人帶著周伯通向東奔去。

  楊過掛念周伯通的安危,於是提氣跟上。霍都自是跟在後面一同前往,尹克西、金輪法王等人覺得此事頗為怪異,於是向忽必烈稟明之後跟去看個究竟。

  四人帶著周伯通奔至數裡開外的小溪邊,劃槳而去。楊過與霍都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沿岸追尋,好在見到溪中有艘小船,自然躍上。

  「等等我~~~」,老遠就能聽見馬光佐的聲音。

  金輪法王、瀟湘子、尹克西、尼摩星躍上小船都是悄無聲息,只有馬光佐一下子跳進來,船身晃蕩。最重要的是,馬光佐就是對準尼摩星的方向跳過來的。船本來就小,加上霍都在,尼摩星也不敢放肆,只能被馬光佐踏個正著。

  正當兩人又要較量起來之時,楊過立刻將船槳丟了過去,「你們用這個分勝負吧~看誰劃得快~」

  霍都笑而不語地看著馬光佐與尼摩星一左一右地拼命劃著,居然追上了周伯通所在的那條小舟。可是下一刻,周伯通所在的小舟劃入了西首的一條小溪內,溪水入口的被一大叢樹木擋住,不見了那條小舟的蹤影。


第六十五章

  楊過、霍都一行人本已經迷了路,楊過驀然之間發現了一條小徑,一行人順流而下,河床漸漸變淺。

  「啊!小船」馬光佐指著岸邊被拴著的小舟嚷嚷了起來。

  空洞的滴水聲在耳邊回蕩,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鐘乳石和石筍縱橫交錯的偌大山洞,霍都摸了摸冰冷潮濕的岩壁,望著崎嶇難行的地面沉吟不語。

  「噓」,楊過突然出聲,示意所有的人輕聲。馬光佐剛要開口,尼摩星看不下去了,立刻捂住了馬光佐的嘴,兩人互瞪著對方眼看又要打起來了,霍都忽而笑了起來。

  「楊居士,好辦法」,連金輪法王都沖著楊過點頭。

  原來這如同迷宮一樣的山洞有著微弱的風吹入,楊過等人中除了馬光佐哪個不是高手?因此很快明白了楊過的用意,隨著風的聲音尋找出口。

  終於繞出了山洞,炫目的陽光躍入眼簾,眼前豁然開朗,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是一片蔥郁綠蔭。沐浴在光芒之中的是一道宏偉的大門。穿過大門,一路上不知名的小花隨風搖動,四周都是木薯藤的籬笆,大片的果園和農莊望不到頭

  再走了一會終於看見了一座莊院,前面的院落裡有著一大片的花朵,炫目的粉色像是柔軟的絨毯一般徐徐鋪展。風一吹過,那花瓣像舞動的蝴蝶翅膀簌簌而舞,為這個寂靜無聲的院落帶來了一份柔美。

  連霍都都不由得感歎了起來,「很難得的景致……」

  楊過蹲□去,正當他的手指即將觸向花那一瞬間,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公子,碰不得。」

  纖細的手指輕輕握住了楊過的手腕,他抬起頭來,眼前的少女秀眉粉唇,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潭秋水般沉靜而又秀美。

  楊過不留痕跡地掙脫了少女的手,微微上挑著墨色的眸,泛起一絲笑意,「為何碰不得?」

  看到楊過噙著一抹微笑望著自己,少女不知為何害羞地移開了視線,從不遠處的莊內走出了三位男子,請霍都、楊過一行人入內。少女緊緊跟在三位男子後面,只有偶爾回過頭偷偷打量著身後的一群人。

  手持落花扇的男子走在最前面,一身紫衣華麗得令人無法忽視,舉手投足帶著英氣。弧線優美的眉,深邃的眼眸如同含有深意,眼角上揚卻又帶了些笑意。完美的五官,挺直的鼻樑,紅豔的薄唇,他的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與紫衣男子並肩而行的少年,信步而行,有著不亞於任何人的俊美。他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透著一股常人沒有的清雋韻味。端正無瑕的面容,甚至過於秀氣,明明只是穿著一襲布衣,卻依然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

  看見少女頻頻回眸,楊過微微一笑,露出如同雨後的松林般清爽的微笑。少女臉一紅,便不再回頭了,一行人走進了大廳。

  原來莊主為了置辦新婚嫁禮出了穀,哪裡知道周伯通突然闖入將這個穀鬧得天翻地覆,又沒人能制得住還讓他溜了出去。於是留守的一干僕人仔細商討之後還是出谷捉拿周伯通,等到穀主回來之後再做處置。

  「周伯通到底做了什麼?」楊過好奇地問道,周伯通素有老頑童之稱,他做出來的事情很難令人想像得到。

  一干僕人七嘴八舌地說開了,看來周伯通將他們氣的不輕,最後少女還弱弱地補了一句,「他…他還說父親這麼大了,還娶…」,在楊過的注視下,少女這一句話還是沒有說完,便低下頭去了。

  「既然如此,在下願意補償周伯通闖禍所帶來的損失」,霍都一挑眉,「反正穀主還要幾日才能歸來,到時候他是不會知道的~」

  一干僕人聽著有道理,齊齊望向了少女。原來少女是公孫谷主的女兒,公孫綠萼,雖然年紀尚小,但是穀主不在大家都聽她的。

  「不行」,一個鬍子很長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此事還需向穀主稟明」,他一雙眼睛掃過去,「難道你們想欺瞞穀主嗎?」

  雖然中年自己個子很矮,可是語氣很凝重,立刻一干僕人都不做聲了,顯然是想起了穀主往日所說的教條。

  中年男子是穀主的大弟子樊一翁,平時就在莊內很有地位,他此話一出,公孫綠萼也只能點點頭。

  樊一翁朗聲道,「各位還請回吧」,看來似乎是打算送客了,絲毫沒有挽留眾人的意思。

  「師兄」,綠萼突然開口,「難得有貴客到來,不如請他們參加父親的婚禮…」

  綠萼的聲音極輕,也就站在離她最近的樊一翁能聽見。被綠萼的一雙眼睛望著,樊一翁又怎麼能夠說出拒絕的話,因此只得又說道,「若是各位願意留下來觀禮,另當別論…」

  霍都原本就是隨口提議,也沒有真的想要解救周伯通的意思,他自然想要留下來看周伯通怎樣將這個莊子鬧得天翻地覆,可惜穀主不在,否則就更加精彩了。聽到樊一翁這麼說,霍都搖著扇子,悠閒地說道,「那麼恭敬不如從命了~」

  誰請求你留下來了!楊過真想好好吐槽一下霍都,可惜現在他腦子裡想的是怎麼樣將周伯通就出來,自然也是答應留下。

  對於別人婚禮,金輪法王與瀟湘子等人並不是那麼的熱衷,只是現在天色已暗,也只能住一晚再走了。

  看到所有人的都要住下,樊一翁歎了一口氣,綠萼則是很高興,若不是常年被教導不能面露表情、要情感皆空,她一定會將喜悅之情表現出來。

  「那、那麼我去為各位準備晚飯」,綠萼偷偷得向楊過望去,他正在和一個高大的男子說笑著。

  聽到晚飯,馬光佐立刻來了興致,大聲叫了起來,「晚飯!!嗷嗷!」

  尼摩星一拳打過去,「別吼了!呆子,吵死了!」

  「你說誰呆子?」馬光佐摸了一下被打的地方,立刻又和尼摩星杠上了。

  看到綠萼尷尬地站在那裡,似是想勸架又有一些害怕的樣子,楊過無奈地笑了笑,「他們一直這樣的,不用去理會他們,不過,我還是很期待你準備的晚飯…」

  不等楊過說完,綠萼就結結巴巴地回答了起來,「好、好的,請期待…」

  看著綠萼走遠了,楊過繼續注意廳內的場景,在霍都的挑唆下,馬光佐與尼摩星已經準備用晚飯來決一勝負了。

  「有好戲看了~」,霍都一臉笑眯眯地告訴楊過。

  ‘真是可憐的兩個人’,楊過為馬光佐與尼摩星默哀了一句話的時間,接著幸災樂禍地等待著晚餐時間的到來。

  「所以說,最後演變成看誰胃口比較大了」,楊過一邊喝著茶一邊向綠萼解釋。

  霍都正在坐在馬光佐與尼摩星當中,坐著公正裁判看著兩人拼命地吃著。旁邊的金輪法王、瀟湘子淡定地吃著,尹克西商人的本性又冒了出來,正在遊說莊裡面的僕人下注——賭誰能贏。

  「這樣吃,不會吃壞身子嗎?」綠萼總覺得馬光佐那口沫橫飛的樣子有一些可怕,不禁向後縮了縮。

  「不會的,他從來就沒吃飽過,之前幾日和他坐在一起吃飯,他總要偷襲我的碗」,楊過勾起一抹淺笑,「當然,他從來沒有成功過就是了。」

  此時綠萼近距離地觀察到了楊過黑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的笑意,總覺得那笑容像沾染這水露一般,一滴一滴地敲打在自己的心頭上。晚餐開始之前,楊過與其他人都已經做過簡短的自我介紹,可是綠萼忍不住想要知道更多,「楊公子,之前,你們是在哪裡呢?」

  「在蒙古軍駐地……」,在楊過與綠萼的交談間,馬光佐與尼摩星的爭鬥還在繼續著。

  莊內的食物一向清淡簡單,本來就是農田裡的自給自足,沒有什麼佐料,對於馬光佐這種一向重口味的來說,吃這些簡直痛苦的不得了,不單吃不飽還覺得味道淡得難以下嚥。因此他在吃了五大碗之後,終於宣佈自己放棄了。

  尼摩星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的面前沒有一個碗是空的,但是還是贏了馬光佐。至於尹克西到底有沒有賺則不得而知,一行人都在綠萼的帶領下到了自己的房間,準備略作休息。

  夜漸漸深了,楊過卻沒有入睡,他一直在等待時機,將周伯通救出來最好的時機。之前他就向綠萼不留痕跡地打聽著莊內,看上去是對莊內所有的一切都很好奇,實在在推敲周伯通的關押之地。

  楊過側耳傾聽了一會,走廊裡沒有任何動靜,凝神屏息後他打開們悄悄溜了出去。楊過的身影極快,就像一陣風一樣,令人無法捕捉。按照他的推敲,周伯通應該在莊的西側,綠萼告訴他,西側都是煉丹房、練功房等,也許會有禁閉室。

  果然不出楊過的所料,他前前後後地找了幾個房間,突然聽到周伯通的聲音,「啊喂!我要尿|尿,忍不住了!!」

  楊過有一些忍俊不禁,周伯通真的為老不尊,總是將這些害臊的話說的如此順暢。

  在外面站崗的僕人只是默默地將一個夜壺從最底下的空隙中塞了進去,然後捂上自己的耳朵,像是拒絕聽周伯通繼續嘮叨一樣。

  楊過又觀察了一陣,確定這裡只有一個守衛之後,而且看見了僕人掛在腰間的鑰匙。楊過悄悄出現在了僕人的身後,順手點了他的睡穴。過不多久僕人穴道自動解開後也,只當自己睡了一覺,沒有人知道是楊過放了周伯通。

  「周前輩?」楊過輕輕的喚了一聲。

  裡面的周伯通立刻有了反應,「誰?!!外面是誰?!!是來救我的嗎?啊喂!快點救我出去,這裡悶死了!沒有人可以陪我玩啊,喂,你聽見沒有……」

  周伯通的話一連串當中還不帶喘氣的,楊過終於明白為什麼僕人要捂住耳朵了,他現在也很想堵住耳朵。楊過歎了一口氣,「周前輩,我來救你了。」

  「你是?」周伯通想了一下,「你是誰啊?」

  楊過報了自己的名字,不過周伯通還是沒有想起來,直到楊過又提示自己曾經在蒙古軍駐地裡時,周伯通終於明白了過來。

  楊過拿起鑰匙時,眾多鑰匙搖晃在一塊發出叮叮的聲音,周伯通一陣高興。可是楊過卻沒有直接打開牢門,而是低聲問道,「周前輩,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啊!」周伯通顯得有一些不耐煩,「快問!」

  「楊康」,楊過的聲音頓了頓,「我父親楊康,真的是郭伯伯害死的嗎?」

  說是問句,更像是楊過的一句自言自語,他始終抱著僥倖的心裡,也許傻姑說錯了。可是牢內的周伯通卻嚷了起來,「我不知道!!小子,快點放我出去!!要死了,真的要悶死了!!」

  顯然周伯通沉默了一會的回答,也讓楊過更加認定了事實,他終於打開了牢門,「你走吧…」

  不等楊過說完,周伯通就竄了出去,一下子就不見了人影。楊過靠在牆壁上閉起眼睛,心中有一些沉痛,郭靖對自己來說,就像如同父親一般存在。

  楊過曾經千萬次的想像,自己的父親也像郭靖那樣,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是個武功高強的大俠,是個肩負責任的能者……到目前為止,楊過心中對父親還存活的希望瞬間破滅。造成他從小與母親相依為命的,竟然是郭靖與黃蓉,楊過的復仇的念頭一時間像是滔天浪水一般席捲了自己。

  楊過離開了禁閉室,走到了院子裡,粉色的花朵在月亮的照應下,就如閃爍著的繁星散落在地上,可是這一份絢麗的光景並沒有吸引他。楊過抬起頭注視著掛在天空之中的一輪明月,沉默了起來。

  楊過與周伯通的對話全都落在了閔敏的耳朵裡,她自認與楊過一起長大,但是此時此刻她深切意識到自己與楊過之間存在著幾年空白,是無法彌補的。

  不知為何,閔敏認為自己不能出聲打擾他,於是她就這樣默默地凝視著楊過。看著他眺望遠方英俊的側臉,閔敏總覺得那兒站著是個素未平生的少年,是一個她一無所知的少年。然而從楊過那略顯孤單的身影,閔敏察覺到那隱隱流露出的悲哀與無奈,閔敏一瞬間失去了語言,只是這樣佇立凝望他。

  忘了過了有多久,楊過忽然轉過身來對上她的視線,漫天星光照在他單薄的肩頭,照映出了他平時從不曾見的孤寂脆弱。

  楊過一臉迷惘的表情,下意識地吐出她的名字,「閔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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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又是一片混沌,閔敏跌坐在地上,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嗎?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而死的呢?閔敏只記得自己騎著馬逃避著那些追兵,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是在一個古代的世界。蜂擁而至的宋兵,在月光下岑岑寒光的劍……那麼大醜他們呢?那些為了自己奮不顧身抵抗的護衛呢?全都死了嗎?還是……

  閔敏苦笑了,即使再擔心也已經無濟於事,她已經死了。這個事實讓她無比沉痛了起來,原以為這次可以逃離死亡,「果然…我還是不得不死嗎?」

  閔敏的歎息落入悄無聲息的黑暗中,忽然之間一個突兀的聲音回答了她,「是的,不得不死。」

  「誰?!」閔敏站起來四下張望,可是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無法看清,想到也許有人窺視著自己,她不禁有一些毛骨悚然。

  忽然一個亮光漂浮在空中,接著越來越多的光球聚集了起來,漸漸形成了一個人影。

  「你是?」閔敏看著突然出現的男子,不禁疑問了起來。

  男子嘩啦嘩啦地翻著書,似是在尋找什麼,「你下一次出現,應該是在絕情穀,恩,就是這樣。」

  閔敏一頭霧水,但是她猜測道,「難道說,你可以決定我什麼時候出現?」

  男子合上書,終於正眼看她,「正確的說,你所前往的世界是由我負責的。」

  所以你是穿越大神嗎……閔敏不由自主地這樣想到,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被男子聽見了,他繼續解釋,「為了讓楊過變成神雕大俠,所以你是必須的。」

  仔細想來,自己的出現與劇情的改變,難倒楊過所走的一條主線是必須完成的嗎?閔敏還想開口問男子,眼前的場景扭曲了起來,等她定眼一敲,自己已經身處一件陌生的房間。

  明明剛才又好好瞧過那個男子的長相,可是現在閔敏卻怎麼也想不起男子的長相,只是依稀記得聲音。難倒自己真的如男子所說,已經在了絕情穀裡?閔敏打開門,外面是一片走廊,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起來,希望能找個人問一問。

  黑暗的地方總是令人恐懼的,正在閔敏尋找哪裡有光亮之際,忽然看見一處地下室隱隱透露出光來。越是靠近就可以聽見隱約的說話聲,閔敏慢慢地走了下去。

  楊過與周伯通的對話一字不差地聽見了耳朵,閔敏跟著他來到了前院。

  這是楊過第一次如此快的認出自己,閔敏吃驚的看著他。看著她的表情,楊過終於恢復了往昔那般的神情,單挑起眉毛催促著回答。其實,就算她不回答,楊過也明白,閔敏又回來了,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身邊。

  楊過走了過去緊緊地抱住閔敏,她也回抱著,將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聽著那熟悉的心跳,閔敏一次又一次地確認著,自己又活著這個現實。她與楊過又一次像這樣再度相見了,無論離別多少次,都會再次重逢,這也許就是他們之間的命運。

  回想起閔敏死亡的場景,楊過不自覺的恐懼了起來,緊抱著她不肯鬆開。仿佛這樣一直下去,閔敏就永遠不會死,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已經…沒事了」,閔敏意識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死別對楊過所造成的傷害,不禁安慰他了起來。

  從細枝末節上來看,閔敏與楊過的回憶看起來是那麼的微不足道。可是兩個人一起嬉戲,共同分擔,互相分享是最為重要的時光。楊過想要確認閔敏切切實實地身處在此處一般,再一次收緊了手臂,「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我也是」,閔敏回想起兩個人再度重逢的命運,終於明白了男子所說的‘你是必須的’這句話的含義。

  是的,她是必須的,從兒時就與楊過的相遇,再次出現在古墓,即使小龍女與尹志平在一起,她與楊過之間的牽連越練越深,最終事情發展到了現在這樣子,也許從今以後她也是楊過成為神雕大俠而不可缺的人物。

  看到閔敏不出聲,楊過有一些擔心,「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閔敏搖搖頭,「不是的」,總覺得自己與楊過的命運操縱在別人的手裡,心裡有一些不舒服,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難倒是困了?」楊過摸了摸她的頭,「那麼我們回去吧?」

  「回去?」閔敏有一些疑惑,「回哪裡去?」

  「傻閔敏」,楊過輕輕彈了彈人她的額間,「當然是回我的房間了。」

  「你、你、你的房間!!」閔敏吃了一驚,她知道楊過這麼說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單純的想要保護自己。她立刻拒絕了,「還是不用了,我就隨便找個房間湊合一夜好了。」

  「不行,萬一又發生了什麼事怎麼辦?」楊過一點也不贊成她的意見,「再說,我們以前不是一直睡一間房的嗎?」

  看著楊過嘟噥著,認真的、全神貫注地疑惑著‘為什麼現在就不可以睡一個房間’這個問題。閔敏不禁有一些黑線,「你已經長大!!長大了!!而且…男女授受不親。」

  楊過頓時如凝固般眨了眨眼,呆佇立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閔敏是個女孩子這件事情。從閔府開始同進同出的生活令楊過將閔敏當成了最貼心的家人、最熟悉的玩伴,最無力的小仙,卻從來沒有想過,閔敏是個女孩子。

  「啊,抱歉」,顯然楊過明白了自己之前的提議有多麼過分。

  「恩,你知道就好」,閔敏鼓起了嫩白圓潤的臉頰,顯得十分可愛。

  楊過本欲捏捏她的臉,可是一記掛起閔敏是女孩子這個現狀,他瞬間有一些彆扭地放下手。

  夜色變得更加深沉了,興奮過後的閔敏覺得有一些困了。從她的穿著上,楊過猜測出她也許是變成了莊裡的女僕,因為她身上穿的與公孫綠萼的衣服一樣,只是腰間的絲帶顏色不同。

  將閔敏送到了山莊的東側——綠萼說莊內的人都住在東側,楊過才戀戀不捨地向她揮揮手離去了。閔敏原本就打算隨便找一間空的房間睡一夜,正當她尋找之際,看見了一個獨自賞月的身影。

  本來想悄悄地走過,不料還是驚動了對方。

  綠萼轉過頭看到閔敏,有一些驚訝,「小敏,你也沒睡啊?」

  心中一喜,閔敏知道原先這身體的主人也叫做小敏,不禁有了一些切合感,可是她又躊躇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對方叫什麼名字。

  「…,你不是也沒睡?」閔敏略去了主語,走了過去。此時四下無人,正是旁敲側擊絕情穀情況的最好時機。

  坐在閔敏身邊的綠萼報膝而坐,長髮披拂而下,在夜風的吹拂下,輕撩那人白淨雅致的秀顏。雖然只是一身普普通通的布衣,卻顯得她素淡有神。腰間的綠絲帶隨風飄蕩,更顯得她婀娜多姿。

  閔敏心中多多少少明白了,身邊坐著的應該是絕情谷的公孫綠萼。不等她想好說什麼,綠萼已經將頭輕輕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小敏,你說我該怎麼辦?……父親出去採購彩禮了,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是我認為,父親是為了我準備的…可是,我不想嫁人…」

  聽到她的話,閔敏知道自己猜的沒錯,她的確是公孫綠萼,看來她和自己應該是好朋友,所以才會對自己透露心聲。

  「嫁人?」閔敏拍拍綠萼的肩膀,表示安慰,「嫁給誰?莊裡的人?」

  「我不知道」,綠萼歎了一口氣,「也許是大師兄吧……」

  閔敏使勁地回想,綠萼的大師兄是誰來著?可是她對絕情穀的印象除了那谷主夫婦,就只有那個長鬍子了。想來絕情穀裡也不會有什麼出挑的人,如果真的要嫁,的確是委屈了綠萼了。

  起樊一翁是最有可能的人選,綠萼不經心事重重。如果是從前,也許她會勉強地接受父親的決定,可是現在,「如果…是楊公子…那該多好?」

  「楊公子?!」閔敏聲音有一些大了,心中有一些忐忑。

  綠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也沒有多注意閔敏的異樣,「是啊,今天來訪的客人…真希望他能留下來…」

  來訪的楊公子,除了楊過還能是誰?!綠萼的話不知為何像一根根細小的刺般紮進胸口,讓閔敏的心隱隱作痛。是啊,這很正常,綠萼也察覺到了楊過身上有怎樣的魅力,這是閔敏很久以前就心知肚明瞭的。

  「楊…他的話」,也許真的會答應綠萼留下來也說不定,閔敏知道楊過對女孩子都很好,只要綠萼去求他,無論什麼都會他都會答應的吧,尤其是像綠萼這樣的美女。

  綠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一紅。她抬起頭看著閔敏,露出期盼的眼神,「小敏,你會幫我的,對吧?!」

  幫什麼?!幫忙讓楊過留下?閔敏總覺得自己無法心口如一的答應。

  看見閔敏猶豫的樣子,綠萼說道,「沒關係,並非想讓你做什麼,只要能支持我就好了……也許楊公子會拒絕也說不定……怎麼辦,我現在就開始緊張了…」

  雖然綠萼嘴上說著緊張,但是她臉上的微笑卻洋溢著幸福的意味。

  閔敏的心更沉了,看見她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綠萼有一些抱歉,「啊,小敏,你是想去睡了對吧?真對不起,拖了你在這裡說這些有的沒的…」

  「不,沒事」,總覺得自己現在很疲倦,閔敏站起了身,「那麼我先去睡了。」

  「恩~」,綠萼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之前父親說讓你換房間,我們終於把左邊第三間的房間騰出來了,你今天就睡那吧。」

  閔敏無力地回應著走了,綠萼也未多在意,又賞了一會月才回房。

  閔敏按照綠萼的指示,終於找到了房間,她第一件事就是倒在床上。原本她以為有一些了累的自己會很快就入睡,可是一想到綠萼對楊過……她怎麼也睡不著。

  在床上翻來覆去,直到天濛濛亮的時候閔敏才有了睡意,迷糊之間她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閔敏?!你早上想吃什麼?」

  總覺得很困,閔敏翻了一個身,隨口說了一句,「烤肉…」

  等到閔敏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張望了一下,房間裡只有她一人。以為之前是自己在做夢,閔敏也沒有多去想。

  過不多久,楊過來到閔敏的門前,原本想直接推門進去,心頭又掠過‘閔敏是女孩子’這句話,他只能改為敲門。

  「誰?」屋內的閔敏完全沒有料到,這個時候居然會有人來找她。

  楊過壓低了聲音,深怕被別人聽見,「是我。」

  閔敏一開門,楊過極快地閃了進來,將懷裡揣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後,他便隨意地躺到了床上。

  從小楊過就很喜歡霸佔她的床,閔敏已經習慣了,她打開桌子上的蒸籠,才發現裡面是,「包子?」

  「叉燒包」,楊過解釋道,「早上吃烤肉也太油膩了一些,所以我改成叉燒包了,你就忍耐下吧。相信我,這莊子裡的早飯,你都能吃得吐出來。」

  「吐出來這也太誇張了」,閔敏笑了起來,原來之前不是在做夢啊,是楊過來問她想要吃什麼。

  楊過休息夠了也坐到了桌邊,「為了這麼點叉燒包,我真的是翻山越嶺了,我自己也沒吃……好餓!」

  就在楊過的手伸向叉燒包的一刻,閔敏打掉了他的手,「洗手了沒?!不洗不准吃…」

  「我都快餓死了,洗手這種事就免了吧」,楊過垮著一張臉,但在閔敏的瞪視下依舊乖乖去洗手了,嘴中嘟囔著‘麻煩’之類的話。

  看著楊過一如小孩那般的神情,閔敏不禁佇立在原地發呆。公孫綠萼一定不知道,楊過最討厭梳頭發、最討厭飯前洗手、常常不修邊幅……啊!這樣的楊過,只有閔敏一個人知道,只有她知道。

  「閔敏?」楊過忽然喚了她一聲。

  「哎?」閔敏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似乎一直望著楊過出神。

  「怎麼了?一副呆呆的樣子?」楊過拿起一隻叉燒包咬了下去,又問「你不吃嗎?」

  「不是…我吃的」,閔敏慌忙移開視線,正打算吃叉燒包的時候,楊過阻止了她。

  楊過用指尖輕輕挑起了閔敏的下顎,彼此的眼神對上,他的眼睛依舊如記憶中的的那般幽黑,只是眼神中多了幾分銳光,一如往昔地、輕易地穿過一切到達了閔敏的心底最深處。

  楊過瞳孔中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他笑得如同惡作劇的孩童一般,「閔敏,你洗漱了沒?沒刷牙不准吃包子哦!」

  原本的氣氛瞬間被打破,閔敏也意識到楊過在報復自己,「你!!」

  「恩~有眼屎哦~」,楊過笑著又拿起一個叉燒包,「你可要快一點洗漱啊~小心都被我吃完哦~」

  「哼」,閔敏頭一扭去里間洗漱了,轉過身後一直裝出的笑容隱去了。本來想問問看楊過喜不喜歡公孫綠萼,雖然沒有接觸多少,但是也能看出綠萼是一個好姑娘……閔敏這樣想著,但是又害怕聽到楊過的回答。

  楊過有沒有喜歡的人,喜歡怎麼樣的類型,這些話題閔敏從來沒有提起過……原來如此!!這一切並非偶然發生!!而是閔敏不願觸及這些問題,她從不想聽他口中說出的答案,所以到至今她一直都在逃避,逃避‘楊過總有一天會喜歡上別人’這個現實。

  為什麼不能真心誠意地幫助綠萼挽留楊過,為什麼現在的心情會如此複雜,原來自己太過在意楊過了。閔敏將臉浸在冷水裡,心一如水一般涼。為何自己如此遲鈍,從一開始她就應該意識到,楊過對她來說,是怎麼樣一個特殊的存在。


第六十七章

  看見閔敏去了里間,楊過臉上的微笑也不見了蹤影,他慢慢地嚼著叉燒包,之前的喜悅全然不見了。

  就算閔敏和他一起吃早飯,然後呢?他能一直不讓她出門嗎?他能讓霍都不發現她的出現嗎?

  「我好了」,閔敏從裡面走進去,終於開始和楊過一同吃起了包子,總覺得有一些渴,她起身倒水。

  「我來就好了,你坐著……」,楊過連忙站起來,兩人的手交錯地落在茶杯上。

  一瞬間的相觸,楊過立刻若無其事的抽回收,「…對不起…不是故意的。」

  真奇怪,這不是第一次和閔敏有著肌膚碰觸,以前也常會會牽手,可是楊過不明白為現在會如此心跳不已。

  「沒事…我自己來就可以」,閔敏低垂著頭,她總覺得自己與楊過之間變得有一些尷尬,是因為自己意識到喜歡楊過的關係嗎?感覺回不到原來那樣嘻嘻哈哈的樣子,完全的緊張了起來,根本無法表現出自然的樣子。

  一頓早飯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默,閔敏提議道,「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清晨的空氣很新鮮呢。」

  一想到閔敏與霍都會見面,楊過心中立刻湧起了急不可待的煩躁感情,「不行。」

  「為什麼?」閔敏露出不解的神色,兩個人這樣一直待在房間裡不是很奇怪嗎?雖然說真正覺得奇怪的,只有自己吧?一旦意識到了自己的心情,無論和楊過在一起做什麼,都會覺得心跳的很快,任何時候都會開始臉紅。

  該如何說才好呢?說不想讓你和霍都相見?說看到你和霍都在一起會心煩意願?……楊過自己也覺得這樣的語句有一些莫名其妙,「好吧,我們出去走走吧。」

  沒走多遠就遇見了綠萼,閔敏立刻怔在那裡。好不容易可以和楊過在一起,綠萼的出現又提醒著自己,總有一天楊過會喜歡上別人。

  公孫綠萼笑容滿臉地向楊過打招呼,「楊公子,你很早啊」,她高興地看了閔敏一眼,雖然昨夜只是提了一下,沒有想到小敏就行動了,果然夠朋友。

  楊過也禮貌地向綠萼回禮,「你也很早啊」,他一轉過臉去,發現閔敏正兩眼發直地望著前方,似是在發呆一樣。

  「還沒有睡醒?」楊過拍了拍閔敏的肩,「抱歉今天那麼早叫醒你,要回去休息一下嗎?」

  「啊?」閔敏回過神才覺得有一些糟糕,剛才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她抬起頭來,發現楊過正看著自己,流露出微微擔憂的眼神。

  「小敏,早上好」,綠萼立刻又將注意力投向楊過,「那個…我可以問楊公子一些事情嗎?」

  本來閔敏想要露出笑容告訴楊過,自己並沒有累。聽見綠萼的話,閔敏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我想…我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楊過想要叫住閔敏,但是她沒有回頭,徑直把他與綠萼甩在了腦後。即使閔敏回了房,卻依然心神不寧,將楊過身邊的位置給綠萼,她的心裡頭一次有了恐慌感,以後……也許自己會在楊過的心裡越來越沒有地位吧?

  想要想從前一樣,和楊過一同自由自在地說話,做一些有趣的事情,明明從襄陽之後,兩個人的關係漸漸地像原來那樣,可是閔敏知道,自己的感情已經有了變化,想要和楊過變回從前那樣最親近的朋友……不,還想要變得更加的、更加的深入,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想進一步成為他最喜歡的人。這樣的心情應該怎麼用語言表達出來呢?

  總覺得如果告白的話,綠萼知道之後會不會傷心?閔敏忽然覺得自己好矛盾,正當她糾結的時候,有人敲開了她的門。

  進來的是綠萼,她周身都散發著飄飄然的氣氛,展露出耀眼的幸福笑容,「多謝你,早上才能和楊公子聊這麼久~」

  能和楊過說話是如此值得高興的事情嗎?閔敏從未覺得,忍住不將那句‘我一直和他這麼聊天的’話咽下去,總覺得自己變得有一些心胸狹隘。

  綠萼絲毫沒有察覺閔敏的意志消沉,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比初見那時更活潑了一些。

  「小敏,你說,一會邀楊公子去出遊,他會不會同意呢?」不等閔敏回答,綠萼有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啊…這樣會不會太唐突?還是將客人一起都邀請過來?可是我更想和楊公子獨處,他真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閔敏有氣無力地聽著綠萼的話,到後面意志越來越消沉,只能隨意地點點頭,反正到時候離楊過與綠萼遠一些,好過傷心。

  等到綠萼高興地去計畫出遊之事時,樊一翁過來稟告,金輪法王、尹克西一行要走了。綠萼與梵一翁到外面為他們踐行,閔敏不想出去也未被勉強。

  「沒想到各位這麼快就要走了」,綠萼覺得可惜,卻是可惜他們都走了再找楊過出遊,會不會意思太明顯了一些。

  霍都坐在位子上悠閒地搖著扇子,「不會哦~我還不走呢~」

  梵一翁對霍都與楊過不走的事情感到萬分無奈,這兩個人都是一表人才,他真擔心綠萼會看中那一位。

  楊過微微蹙眉,他本來以為霍都也會與金輪法王一起走,沒有想到他偏偏留了下來。楊過極快地從在場的人裡掃過一眼,還好閔敏不在。

  霍都噙著飄忽的微笑,這笑容讓人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綠萼忽然靈機一動,找霍都出遊不是正好嗎?四個人……這樣小敏也不會覺得落單了。

  所以當綠萼笑著告訴閔敏,要她一起出遊的時候,閔敏眨了眨眼睛,有一些愣住了。霍都和楊過嗎?這兩個人怎麼湊到一塊了,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訴霍都自己的身份嗎?告訴還是不告訴……正當她又開始糾結的時候,綠萼急著拉她出去了,一直走到岸邊。

  莊院後門接壤著一片遙望無際的海,蔚藍的晴空沒有一絲雜色,陽光純淨剔透,照在遠處的群山上,泛出如夢似幻的金光。

  被綠萼拉著走的閔敏抬起頭,瞬間被佇立在前方的兩個身影給吸引了過去。

  遠遠地望去,楊過烏黑的長髮披在肩上,僅僅一個背影就讓閔敏移不開眼,仿佛只有他在四周的風景皆退去色彩,就像是與風景秀麗融為一體一樣。似是聽到腳步聲,楊過回過頭來,在暖和陽光溫柔照耀下,勾起唇角。他臉上浮現的淺淺笑靨仿佛令人心醉神迷一般,閔敏覺得自己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楊過真的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與她玩著沙包的孩子,而是長成了俊逸瀟灑的少年。

  為了抑制心頭的騷動,閔敏移開了眼,對上了霍都的視線。他一雙淡雅的雙眸在陽光下顯得如此耀眼,那微卷地發依然不太平整,連胸前的衣扣都不像常人那樣那樣扣得嚴嚴實實地,露出鎖骨以下的一片肌膚。衣服依舊是鮮明的紫色,腰帶欺以閃閃發光的金線施有豪華的刺繡,未別劍的他依舊流露出不凡的氣質。

  原本楊過就有不好的預感,現在預感成真了,綠萼竟然拖著閔敏一同來出遊……早知道真應該拒絕的!!

  「小綠呀~你說要出遊~是去哪裡啊?~找蓮子嗎?」下一刻霍都走到了閔敏的身邊,親密地摟過她的肩,附在她耳邊像是在傾訴著秘密一般輕聲呢喃著,聲音卻讓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震,「小敏子?~」

  閔敏不禁長大了嘴巴,張張合合也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吃驚地看著霍都。

  綠萼有一些不解,「霍公子和小敏認識嗎?」

  聽到綠萼這樣稱呼自己,霍都不經笑了起來,「不用叫我霍公子,直接喚我的名字就好了~」

  霍都當然不是他的真名,只是在中原行走方便而從本名裡截取的,沒有想到加上公子之後讓人覺得有一些彆扭。

  「霍公子…」,只是綠萼如何也不敢直呼霍都的名字,她的眼神在閔敏與霍都之間飄移,看來還有有一些疑惑這兩個人是怎麼認識的。

  楊過則握緊了拳頭,大意了!!……他終於明白當初霍都為何好心的收留自己。就像他說得那樣,根本就不是出於好心,而是為了閔敏。

  瞬間明白過來的楊過也意識到,那個重生的秘密……閔敏也告訴了霍都吧?這個事實就像一塊重石壓在心上,讓他有一些喘不過去來。

  即使已經習慣霍都時不時做出這種親密的舉動,但是閔敏依舊覺得他靠的太近了。她掙扎地離開了霍都,站在了綠萼身邊,「那個…在這裡叫我小敏就可以了…」這個已經夠暗示了吧?霍都不可能不明白的。

  「可是我覺得小敏子更好聽一點哎~~」,霍都自顧自地決定了,「還是叫你小敏子好了。」

  你有聽別人的意見過嗎?……真是的,霍都總是這樣霸道,如果不是場景不對,閔敏真想好好說說他。可是此時此刻她只是低垂著頭,從餘光看過去,綠萼正在和楊過說著什麼。

  綠萼說的小船什麼的,楊過完全都沒有聽進去,他只是看著霍都與閔敏站在一起,閔敏看上去,離他好遙遠。

  出遊的事情幾乎都是綠萼與霍都在決定,現在正是採蓮的好時節,照理來說當過採蓮童子的楊過應該會向綠萼介紹一些有趣的事情,可是此刻他的面色不太好。原因是他和閔敏分開坐了兩條船,雖然兩條船距離很近,可是只要看見霍都與閔敏在一起,楊過全身上下都會緊繃起來,

  「看來,小敏和霍公子氣氛很好啊」,綠萼抿嘴笑了,總覺得自己和楊過很開心。

  做在另一條船上的閔敏因為兩條船靠得很近,因此可以清楚聽見這句話,她有一些黑線!!哪有好!!根本就是在沉默啊!!雖然霍都有說話,可是自己興致缺缺完全沒法回答啊!!

  總覺得有一道冰冷危險的視線正貫穿著自己,閔敏抬起頭才發現楊過不知為何表情嚴峻地注視著自己和和霍都。

  「真的氣氛很好呢~我們不如先行一步吧?」綠萼完全沒有發現三人之間正暗潮湧動。

  「是嗎?」楊過轉過頭看著另一條船上的閔敏,「你也覺得應該分開行動嗎?」

  閔敏不想回答楊過的問題,她並沒有想要和霍都獨處的意思。可是又不能說什麼,因為之前綠萼還拜託自己,說是想要和楊過單獨在一起。

  閔敏只能只能一味地凝望著楊過,楊過也一臉複雜地看著她。

  「好吧~那就分頭行動吧~」,霍都不由分說地劃著槳漸漸離遠了。

  楊過握著漿的手僵在那裡,他想要立刻追上去,卻又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很可笑。閔敏之前不是就想和霍都一起去蒙古嗎?可是真的看見他們兩個人在一起,楊過覺得心很痛,就像被撕扯一樣,很痛,很痛。


第六十八章

  霍都沒有劃多久,一旦看不見了楊過與綠萼,他便停了下來,「小敏子,快來看。」

  順著霍都所指的方向,閔敏低下頭去,驚訝地感歎道,「有魚?」

  霍都笑了笑,「也許是聞到我身上的香味而來的吧,真是的,我又不是食物~」

  「誒?!!難倒你現在還在吃那個…罌粟殼?!」閔敏這下不是感歎,有一些隱隱發怒了,不是兩個人約定好,他再也不碰這種東西的嗎?!

  霍都像是轉移閔敏的視線,伸手輕撩水面,「不摸摸看嗎?」

  閔敏看了看水面,此刻搖頭晃尾的小魚聚過來了好多,她慢慢的伸出手本想碰碰,但在看到魚似乎要跳出水面的那一刻她驚恐的伸回手。

  「哈哈」,霍都看著怯生生的她不禁笑了起來,「你到底想多麼搞笑啊,魚又不會吃了你。」

  羞愧地縮回手,閔敏辯解道,「不是啊…自從恐水之後,連水中生物都有一些怕了!!」

  霍都挑著眉看看閔敏,似乎有一些不信地‘哦’了一聲,只是這一聲脫得很長很長,像是在嘲笑一樣。

  「真的…是真的」,閔敏不甘地加重了語氣,卻突然想到,「你剛剛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又吃那個罌粟殼了?」

  為了確信,閔敏湊近了仔細聞,的確霍都身上有一種隱隱的香味,和襄陽城中的他一樣,是罌粟殼裡的那股味道!

  「湊那麼近做什麼?」霍都的手扶上的她的臉,隨之底下自己的頭與她眼對眼、鼻對鼻,「我會以為你想對我做什麼的~~」

  「才沒有想要對你做什麼呢!!」閔敏立刻退後了,還順便用水撥霍都,「是你不遵守約定!!你說,該怎麼罰?」

  「就罰…我屬於你…永遠地屬於你,怎麼樣?」霍都醉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如同自遠而飄近的呢喃聲。

  閔敏立刻愣在那裡,她心頭掠過一陣異樣…她喜歡楊過,不會霍都喜歡…

  不給閔敏思考的時間,霍都又笑了起來,拍拍她的頭,「想什麼呐~我不會屬於任何人哦~~」

  知道被霍都唬住了,閔敏紅著一張臉,「這種事情不能開玩笑呢!!」她接連不斷地用水去潑霍都,其實以他的功夫想要完全躲掉也沒有問題,只是看到閔敏潑得那麼開心,他也沒有閃躲。

  「怎麼了?心動了?!」明明被水潑濕了,霍都笑臉卻越發的美豔了。

  「才沒有呢!!」閔敏絕對不承認自己心中一霎那的動搖,不過任何一個少女面對霍都這樣的美男子,都會小小的心動吧……不過她還是喜歡楊過,霍都就像哥哥一樣,對自己哥哥心動也太奇怪了。

  想起楊過,閔敏的笑聲又停下來了,想到現在楊過和綠萼正愉快的遊湖,她就想歎氣。也許回去的時候,楊過就會和她討論起綠萼的事情吧?甚至說些喜歡什麼的,到時候她到底應該做出什麼表情呢?

  看到閔敏這幅表情,霍都明白她一定又為楊過的事而傷神了。為什麼…為什麼非楊過不可呢?霍都悄無聲息的歎息著,情這種事情,的確是沒有勉強的呢。就像閔敏不在的時候,霍都覺得這個世界都了無生趣一般。他的身心都已經如同空殼一般,只有閔敏…只有她能為自己帶來快樂。

  對於霍都來說,他可以選擇默不作聲,可是這樣以閔敏愛胡思亂想的個性來說,她承受的痛苦就必定更多一些。想到這裡,霍都不經將閔敏的幸福擺在了自己的心情前面,他輕聲問了出來,「在意楊過是嗎?」

  啊!自己的心事被霍都道破,閔敏忽然掉下了眼淚,她胡亂的抹去淚水,「對不起…我只是…」

  「哭吧」,霍都愛憐地擁著閔敏,將她的臉輕輕地按在胸口,「這樣我就看不見了,反正你之後還是會哭的吧?那倒不如現在盡情的發洩,這樣的話,我還可以幫你擦眼淚哦~」

  「可是…可是,我明明已經決定了不哭的…」,閔敏覺得心頭的苦悶正像洪水一樣絕提,她很想告訴楊過她有多麼喜歡他,可是一想到他會拒絕,他會和別人在一起,閔敏就怯懦地不敢表白。

  拍著閔敏的背,霍都覺得自己的心如同閔敏一樣,充滿了苦悶。到底是從什麼時候,她就已經存在自己的心中,像是抹不去的烙印呢?是從終南山竹林的第一眼,還是馬車裡她躺在自己懷裡露出香甜的睡顏,又或是襄陽城的客棧裡她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純真呢?早知道結局是這樣的擦肩而過,會不會當初就告誡自己,不能步步淪陷呢?

  霍都不明白,也不想明白,‘錯過’這兩個字太刺眼,此刻,他心中只想讓閔敏重新快樂起來,只要能重拾她的快樂,他什麼都可以做。

  不知從何時開始烏雲密佈,霍都忽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相信我嗎?」

  眼淚婆娑的閔敏抬起頭來有一些不知所云,「你說什麼?」

  「我問你相信我嗎?」霍都將自己的心情掩藏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面上依舊笑容滿面。

  閔敏終於不再想哭了,她點了點頭,「你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樣,我當然相信你了。」

  「誒~~哥哥啊~~」,霍都眨了眨眼,露出狹促的笑容,「這麼說來,就算我變成滿臉皺紋的老頭,還是得繼續寵溺你了~真苦命呢~」

  「什麼啊」,閔敏撒嬌地拉著他的手腕,「寵我不好嗎?」

  「好,很好~」霍都只是裝出一副無奈的樣子,輕輕拍著她的頭,「如果相信我的話,就在那裡等我一下。」

  從霍都指的方向望過去,閔敏看見不遠處豎立在海中的石柱,說是石柱越高大的驚人。閔敏小心翼翼地爬到最高處眺望海面,微風吹得她甚是愜意。

  「我們在這裡待多久?」閔敏轉過頭去才發現霍都已經不見了,她四下張望,哪裡還有霍都和小船的影子。難道是要她在這裡等一下嗎?閔敏不解地尋了一處稍平坦的地方坐下,她抬頭望瞭望天,心中有一些不安。

  「真希望不要下雨」,綠萼有一些惋惜,正當她說話之際,天空揚起了淅淅瀝瀝的雨絲。

  楊過早就沒有了出遊的興致,「我們早點回吧。」

  「恩」,綠萼只能點頭答應。

  兩個人回了岸邊才發現霍都已經先一步回來了,只是,不見了閔敏的身影。

  「她人呢?」楊過那端正而又俊秀的臉龐完全不見了笑意,清澈的眼眸裡凝結冰霜直戳向霍都。

  「我不知道呢~」,霍都依舊笑得捉摸不透,只是笑意越見冰冷。天知道他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做了這個決定,他只給楊過一次機會,就這麼一次。

  雨漸漸下大了,楊過緊抿雙唇,從他身邊彌散開的緊張感令綠萼有一些不知所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楊過露出如此嚴肅的表情。

  無數雨水滴落地面,嘩嘩作響,已經達到了可以稱之為轟鳴的境界了。

  「糟了」,綠萼有一些擔心,海平面已經開始起伏不定,開始卷起小浪。在這樣波濤洶湧的海中,不論閔敏在哪裡都會被卷到不知名的遠方。

  楊過衣角飄動了起來,轉眼之間他已經躍入了海中,綠萼沖到了岸邊大聲地呼喚道,「楊公子…」

  霍都拉住了綠萼,「即使你待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的,還是在受寒之前先回去吧。」

  「可是,楊公子他…」,綠萼面露躊躇,但是被霍都以不可抗住的姿態給帶走了。

  每一次閉氣,楊過都在海中游得更遠,可是他心中的焦躁卻一點沒有減緩,仿佛要將懊悔的心情磨碎一般,他咬緊了牙關。

  閔敏很怕水,雖然楊過不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那麼怕水,卻知道她對水的恐懼幾乎有一些病態。只要水浸沒過她的下顎,她便驚恐不已。那麼在這樣一個孤立無助的海中,閔敏又會害怕到何種地步呢?

  楊過遊得更快了,可是浪潮翻卷而至,他的前行漸漸變得困難了起來,為了游至遠方,他只能往更深處潛去。

  再一次浮出水面換氣的時候,楊過看見幾根歪倒的殘破石柱孤零零地聳立在海中,他看見正在向上爬的熟悉身影。

  「閔敏!!!」楊過大聲的呼喊著。

  似乎聽到楊過的聲音,閔敏回過頭,漫天雨霧模糊了她的視野,她看不清楚。傾盆大雨至今,海水不知為何已經淹沒了石柱的一半,閔敏只能爬到更高的地方。

  雨水紛紛瀉落,沿著閔敏的臉頰滾落,如同在風雨飄零般的無助,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可是除了一望無際的灰暗海水,她看不見任何東西。雨水侵濕了她的衣物,身體隱隱地發冷,聽到那若有似無地呼喊聲,她回頭張望,一腳踩在濕滑處,不慎從上面跌落了下去。

  一瞬間,海水浸染了她的眼睛,耳朵,想起被活生生淹死的痛苦,閔敏不經掙扎了起來。可是她越是掙扎便越是落入深處。

  楊過已經游到了閔敏的身邊,可是她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他一樣,慌亂地揮舞著雙手。楊過試著抓住她的手,可是她這樣胡亂動輒,反而讓楊過無法將她帶上水面。

  時間越長對閔敏越不利,如果再這樣下去,她會窒息的……楊過突然用力攬過她的肩膀,不容分說就吻住了閔敏。

  突如其來的溫軟嘴唇,使閔敏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楊過一邊扣住她的腦後,另一隻手順勢環上了她的腰,然而他牢牢按住閔敏,執拗地將這個吻一再加深。

  溫暖濕滑的舌頭深入讓閔敏如同深陷夢中,她恍惚之間看見楊過正目不轉睛地俯視著自己,面帶微笑,眼神柔情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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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閔敏怕水,而在這樣的海面起伏的情況下,楊過不可能帶著她遊回岸邊,所以兩個人只能回石柱上躲著。

  雨持續地下,天色越發陰暗,閔敏心中害怕,只是縮在一邊。楊過一言不發地注視著前方,誰也沒有提在水面下發生的那個吻。兩人之間一直保持緘默,四周安靜地只剩下雨在不斷作響,忽然之間,楊過將衣服披在了閔敏身上,她在接住衣服的一瞬間感到了異樣。

  衣服是幹的,閔敏抬起頭偷偷瞄了眼楊過,明明他身上的衣物也都濕透了。

  似乎是察覺到她在想什麼,楊過淡淡地解釋道,「用內力烘乾了,你去換衣服」,說著他就背過身去,表明自己什麼也不會看見。

  「可是…這樣你會生病的」,閔敏猶豫地抱緊了衣服。

  「我沒事的,而且…」,楊過的話頓了頓,「總比你生病好」,他的話語很僵硬,可是仍然語氣溫柔。

  楊過的話讓閔敏淚水盈眶,她想她的確喜歡著楊過,也許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著他。這一份感情一定是從兩個人相依為命的那段時光中應運而生的。

  閔敏換上了楊過的衣服,楊過再將她換下的衣物用內力烘乾,如此反復,不讓她著涼。即使做著如此體貼的行為,楊過的表情依舊有一些陰鬱。

  「你的眉頭都擰到一塊了,到底怎麼了?」閔敏像是要打破這尷尬一樣,坐到了楊過身邊。

  她僅僅是坐在身邊,楊過就會有種近似焦灼的感覺緩緩襲上心頭,想要立刻著手做什麼……但卻連自己也不清楚‘什麼’究竟所指為何。

  楊過深呼吸了一口,終於還是將自己在意的事情問了出來,「你和霍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

  「……其實沒什麼」,閔敏也不明白為何霍都要讓自己在這裡等一下,只能推說不知道。

  「你怎麼可以如此大意?!如果我不在呢…你一個人怎麼辦?!!」楊過的話沖出口才發現自己似乎太過生氣了。

  果然閔敏一聽本欲反駁,可是他說是事實,只是低下頭去小聲地嘟囔了一句,「霍都他應該不會這樣的啊…」

  「什麼不會這樣啊!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我更快地找到你?因為我是……」,楊過的話突然停在那裡,似乎想不出最好的形容詞。

  「你是…是什麼?」閔敏抬起頭來,不自覺地帶了幾分期待。

  「是…」,楊過猶豫了一會,「你是小時候的玩伴…」

  「只是玩伴麼?」閔敏失望地別開了眼,轉而問起了他與綠萼的事情,「你和公孫姑娘怎麼樣了?」

  「沒什麼,沒有看見蓮花,很快就回來了」,楊過看到閔敏低垂的小臉,不經歎了一口氣,「剛才說你和霍都之前…真是抱歉了,我只是…作為朋友很擔心你而已…」

  只是朋友…閔敏再一次看清了現實,楊過只當她是朋友而已,在楊過伸手想要摸她的頭之際,閔敏很快地躲開了,她搶過楊過手裡的衣服,「我去換衣服…」

  楊過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去,不久,雨終於停了,綠萼與霍都帶著一些人僕人尋了過來,將楊過與閔敏接回了莊內。

  一回到莊內,綠萼就送上了自己熬的姜湯,楊過沉默的接下了。看到綠萼與楊過你來我往的交談,閔敏不由得一開了視線,她覺得自己就像空氣一般的存在,在與不在沒有任何區別……不,也許消失了更好。

  看到霍都,閔敏索性上前和他聊著,一同離開了大廳往她的房間走去。雖然覺得有一個人的視線刺得如芒在背,但是閔敏也不願意回頭。

  霍都回頭看了看楊過,又看了看閔敏。心中歎息著,一個、兩個…都那麼的不坦率,難道自己還要做次好人嗎?

  一連幾天,閔敏都躲在房間裡不太出來,偶爾看到楊過也是匆匆打了個招呼就離開。總覺得兩個人之間像是一道無形的牆,這樣的情況讓楊過有一些鬱悶。

  「要喝嗎?」霍都敲開了楊過的房門,斜斜地靠在門上,向楊過搖了搖手中的酒壺。

  也未多想,楊過隨著霍都一起走到了中庭,現在已經是夜晚時分,莊內靜悄悄的。是不是閔敏已經睡了呢?……想到閔敏,楊過的心頭又煩亂了起來。

  看見楊過一口接著一口地飲酒,霍都怔了片刻,沒有想到楊過也如此豪爽呢。

  喝著喝著,楊過忽然轉過頭來,「你這酒從哪裡來的?」據他所知,莊內並無酒,霍都是怎麼弄到酒的?

  「誰知道呢?」霍都笑得一臉無害,換言之就是他不會告訴楊過。

  「來路不明的酒嗎…」,楊過忽而一笑,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也好…」

  霍都時不時的勸酒,只是讓楊過喝的更多了,到最後霍都再試著問他話,他已經回答不輕了。

  當然了,這是蒙古國的十日醉,顧名思義,酒量再好的人都會醉個十日,更何況楊過這種毫無防備的人呢?

  看著楊過醉的東倒西歪的,霍都輕輕鬆松的拖著他走向了東院,熟門熟路地走到了閔敏的房前,霍都修長的腿猝然踢在了門上。

  門吱呀的一聲開了,霍都毫不留情地將楊過丟了進去,正巧閔敏下床查看究竟,楊過跌跌撞撞地一下子壓在了她身上。

  閔敏試著推開身上的人,可是楊過一動不動的,他的面頰就在咫尺,近到能感覺到彼此之間溫熱的呼吸,甚至覺得他的雙唇即將吻上來。

  「楊過?……」,閔敏拍了拍他的臉,可是他依舊毫無清醒的跡象。混雜著濃重酒氣的炙熱呼吸掠過脖頸,給她一種陌生人的錯覺。

  正當閔敏試著掙脫的時候,楊過抱住她的力道突然加強。無力抵抗的她,只能被楊過緊緊抱住。

  「別走…哪裡都不要去…」,楊過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很痛苦,「別離開我…」

  「你到底在說什麼?」,閔敏掙扎的雙手頓時僵住,楊過將臉埋在她的肩上。儘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閔敏卻能感覺到楊過的聲音中透露出那份被逼到走投無路的絕望。自從楊過長大之後,閔敏再也沒有聽到他這麼情真意切的話了。

  楊過說話含糊不清,抱著她的手又非常燙,閔敏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不經有一些擔心他是不是發燒了,試著將手搭在他的額頭。

  哪知道楊過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力道大的驚人,「如果沒有你的話…沒有你的話…」

  楊過根本就不像是說給她聽的,更像是一個人在喃喃自語,閔敏整個人被他壓在地板上,令她痛苦地無法呼吸,可是相比起來她更在意楊過。

  「沒事的,我哪裡也不去…哪裡也不會去,只要你希望,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閔敏忽然覺得有一些想哭,她是如此希望被楊過所需要著,他的這番話就像最後的救命稻草般,挽救著自己。

  「我哪裡也不會去,因為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閔敏知道楊過聽不到,所以她放心地輕撫著楊過發梢,就像以前那樣哄他一樣,一遍一遍地重複著。

  閔敏一直等到楊過安靜下來,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她才試著將楊過拖上床。然而楊過非常的重,令閔敏不自覺地懷念起他小的時候……想著想著她不禁莞爾一笑。

  即使在睡夢中,楊過那一雙手也緊緊抱著閔敏,緊的絲毫松不開。閔敏有一些無奈,只能在楊過的懷中睡去。

  兩個人在一起的感覺非常自然,就像回到了兒時那般,這一夜閔敏睡的非常好。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楊過第一感覺便是頭痛欲裂。該死……自己到底怎麼回事……

  看見楊過扶額蹙眉的樣子,閔敏也醒了過來,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怎麼了?不舒服?想要喝水嗎?」

  聽到閔敏的聲音,楊過試著睜開眼睛,他眯著眼恍恍惚惚看見了閔敏的影子,不禁覺得自己在做夢,就像兒時那樣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對了,他已經長大了啊…像是為了確定一樣,他又躺了下去,「我一定是還沒有清醒。」

  閔敏有一些懵了,她也躺了回去,「難到我也在做夢?」

  躺下的閔敏和楊過對視了一樣,「啊!!!」楊過吃驚地喊了起來,差點從床上滾了下去,「你怎麼會在這裡?」

  「幹嘛?!我又不是鬼!!」大清早的閔敏的起床氣還沒消呢,沒聲好氣地說,「看清楚,這裡是我房間…要問也是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楊過喃喃道,「對啊…我怎麼在這裡?」

  平常楊過都是一副很聰明的樣子,不知此刻為何他忽然看上去像個笨孩子一樣,閔敏不禁笑了起來。

  「不是做夢啊…我怎麼會到你房間裡來的?」楊過稍稍清醒了一些,但是頭還是很痛。

  閔敏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你昨天突然就出現在我房間裡,還對著我說了一些……難倒你都不記得了?」

  楊過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色,「我說什麼了?」

  「你說…你喜歡我」,閔敏微微睜大的眼睛,勾勒了出她期冀的摸樣。

  楊過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他根本就沒聽見閔敏說了什麼,只是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對不起…昨晚我喝醉了…」

  楊過離開後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閔敏靠在床邊漫長地沉默著,是啊,楊過只是喝醉了,那些話也許不是對她說的。

  長歎了一聲,閔敏的瞳色透著些許的黯然,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究竟在期待什麼呢?」


第七十章

  綠萼正在道旁邊摘花,看到楊過邊上前打招呼,「楊公子?」

  楊過像是沒有看到她一樣,走路左搖右晃地不太穩。綠萼又怯怯地伸出手拍拍他,「楊公子?」

  「啊?」楊過抬起頭,口氣一如腳步那樣漂浮不定,「是你啊?」

  綠萼看到他這樣精神不濟,便從情花上摘下花瓣遞給了楊過。楊過處於迷茫地狀態,綠萼讓他吃他也就吃了下去。入口香甜,再嚼了幾下,楊過瞬間清醒了一些,這味道比莊裡的粗茶淡飯更難吃一些。

  看見楊過欲吐不吐的樣子,綠萼不禁笑了起來,情花的確不好吃,但是這口味很特別,偶爾吃一次也別有一番風味。

  微風吹拂著,楊過低頭看著花,說實話,在他眼裡,無論是什麼花,都沒什麼特別。以前閔敏特別喜歡花,因為這是為數不多能裝飾古墓的。一想起那令人懷念的往昔,他情不自禁想要摘一朵花。

  「留神!有刺!」綠萼喊的時候已經晚了,楊過的手已經被花朵背後隱藏的小刺給刺傷了。

  拜小小的痛楚所賜,楊過已經完全的神智清明了,「這是什麼花?莊內種的到處都是。」

  「這叫情花」,綠萼低頭解釋了起來,「據說給情花的小刺刺痛了,十二個時辰之內不能動愛意,否則苦楚難當。」

  「愛意…」,楊過好奇了起來,「天下竟然還有這等怪事?」

  綠萼沒有回答,從前她偶爾給情花刺一下,卻從來沒有疼過,那是因為她還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可是綠萼明白,如今她再被刺到了,一定能嘗到那痛楚,因為楊過就在她的身邊。

  「不能動情嗎?真是有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楊過忽然想起了閔敏,這麼有趣的事情怎麼不能告訴她。想到閔敏,手指上被刺的地方突然劇痛了起來,楊過當即愣在原地,抬手看著傷口處發呆了。

  「楊公子怎麼了?疼了?」綠萼露出擔憂的神色,可是楊過沒有回答她,只是呆呆地看著她,又看看自己的手指。

  將自己遇見的女子全部都想一遍,楊過覺得自己很正常,可是再一次想到閔敏,他又覺得自己疼痛難忍。

  啊!原來是情思……如同撥開雲霧見日出一般,楊過暮然醒悟了。自從第一次見到閔敏,還將她當成男童的時候,就和她成為了好朋友。閔敏關心著自己,保護著自己,對自己好,陪著自己笑,那些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早就變成了無法割捨的牽絆。看不見的絲線早就漸漸彙聚成了紅繩,他們早就已經屬於彼此了。

  自己應該再早一些意識到的!楊過終於明白為什麼看到閔敏與霍都在一起會那麼難受,他的心中其實早就有了答案,只是一直都被錯誤的以為是青梅竹馬的感覺再作怪。

  「謝謝你!」楊過突然欣喜了起來,那微微一笑如同春風般熏暖。

  綠萼不明白楊過為何如此開心,只是純粹的因他喜而喜,「不用謝。」

  看著楊過跑遠了,綠萼一直沉浸在快樂之中,今天楊過對她笑了,雖然他常笑,但是這一次切切實實地對著自己……這也算一種進步吧?

  「閔敏,閔敏,閔敏」,楊過急切地敲著門,全然不顧自己胸口中翻湧的痛苦。

  閔敏打開了,有一些錯愕,「怎麼了?」明明楊過出去的時候還不清醒,怎麼現在就興奮地就像吃過罌粟殼一樣了?

  看到她開門,楊過立刻進屋轉身關門,動作流暢地就像做過千萬次一樣。正當閔敏在思考楊過為何突然回來之際,他已經上前抱住了她。

  「怎、怎、怎麼了?」如此近距離地接觸令閔敏有一些不知所措,「你又喝酒了嗎?」

  「不是」,楊過微微笑著,然後胡亂地撫摸著她的頭髮。

  閔敏的心臟怦然震動了一下,只要他一碰觸自己,內心就會湧上一股甜蜜,昨晚也是……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沉淪下去,閔敏試著掙脫楊過的手,抬頭之際正巧對上楊過的眼神,他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自己。

  「聽我說,閔敏…」,楊過深呼吸,再一次忍住情花之痛,「你啊…總是喜歡睡懶覺,貪吃愛玩是最正常的,可是偏偏又吃不多,還要拖上我…喜歡到處玩,可是總是不記得回去的路,明明最喜歡笑,可是一點小事也能讓你哭上半天…」,楊過說著說著就笑了,「你雖然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扔下我一個人…可是我還是最喜歡你,你的優點也好,缺點也好,你的全部我都喜歡,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覺得自己真正活著…」

  楊過溫柔的話回蕩在閔敏的耳邊,一陣狂喜震盪著她的心,可是她依舊不相信地長大了嘴巴,「再說一遍?」

  這樣傻呆呆的樣子也是那麼的可愛,楊過再次將她牢牢鎖入懷中,「閔敏,我喜歡你,很…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個時候才發現,但是我真的…很喜歡…我絕對沒有辦法去想像沒有你的日子…」

  閔敏雙頰微微發燙,雙手顫抖地環過楊過的背,她仍是有一些不可置信,「我不會是在做夢吧…還是說醉的其實是我?」

  楊過本欲說什麼,只是一提起,手指上傳來劇烈的疼痛,痛苦的喘息聲突然決堤似的,是他的表情稍稍有一些扭曲。

  「怎麼了?」閔敏擔憂地看著楊過,這讓他想起了以前。每當他和隔壁王大頭打架流血的時候,她也是露出這樣的表情,然後盯著問‘沒事吧?疼不疼?’

  楊過將痛感拼命地壓下去浮起笑容,原來他從小就對這樣的她無法自拔,只是自己沒有察覺到而已。

  發覺楊過又抱緊了自己,閔敏一陣臉紅,可是依舊擔心著楊過哪裡受傷了。

  「沒事,只是被情花刺了一下」,楊過的一句話讓閔敏如臨大敵。

  ……真想將這些情花都燒掉,永絕後患,閔敏這樣想著,可是知道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權利,只能歎氣。雖然很想和楊過待在一起,可是為了讓他不在痛苦,閔敏只能和他分隔一日。

  翌日,楊過帶著美味的早餐叫醒了閔敏,現在的他再也不用擔心情花之毒,十二個時辰已經過去了。

  「閔敏」,霍都忽然推門進來。

  楊過刷的一下放下手中的碗,直直地盯著門口,語氣不善,「你怎麼來了?」

  「楊過」,閔敏推推他,「你不要講得好像你的宿敵登場了一樣嘛~」

  「宿敵嗎?」霍都沉思了一下,「好說法~」

  看著霍都自顧自地坐了下來,楊過的臉色變得有一些沉,「你來做什麼?」

  「哎…莊裡的東西實在難以下嚥」,霍都完全不受楊過影響一般露出笑容,「聽說你們這裡有積極向上的食物~~所以來看看~~」

  楊過真想知道,霍都所謂積極向上的食物究竟長得什麼樣,結果霍都就這麼自然地和閔敏與楊過吃起了早飯。當然閔敏對於楊過和霍都之間的暗濤洶湧,完全地沒有察覺到。

  吃著吃著就免不了聊起天來,茶水沒有了之後,楊過被閔敏拜託去廚房倒一些。

  「為什麼是我去啊?」楊過憤憤不平,「你把我趕出去,打算要和霍都做什麼啊!」

  霍都立刻用扇子挑起了閔敏的下巴,「當然是和我親愛的妹妹~~好~好~地~玩~」

  霍都與楊過的視線在空中交錯,互相的眼眸中都有一小撮火焰在燃燒。

  然而閔敏卻滿臉黑線地揮開霍都的扇子,「和你玩?你從來都是以欺負我為樂的……我才不要和你玩呢!」

  「……才不是那麼回事呢!」霍都笑眯眯地搖著頭。

  閔敏不信地眯起眼,「那剛才那一陣沉默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看見霍都與閔敏已經鬥起了嘴,楊過無奈地出門倒茶水。楊過帶上了門出去之後,霍都斂去了輕佻的笑意,「閔敏,恭喜你,你和楊過之間已經沒事了呢…」

  霍都沒有挑明,閔敏卻像會意一般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謝。

  「真是可愛的反應~」,霍都用扇子掩著笑,然而他的心裡一點笑意都沒有。這樣的結局他已經料到了,但是活生生擺在自己的面前時,自己的心仍止不住隱隱作痛。

  「可愛什麼的」,閔敏已經聽慣了霍都的話,此時也比較淡定了,「不如我們來五子棋吧~三個人可以輪流換,輸的人端茶送水~」

  霍都點點頭,事實上這個莊子內的確無聊的可以,如果不去欣賞風景的話,似乎也無事可做。等到楊過回來,三個人立刻開展了五子棋大戰。

  處於體諒閔敏的考慮,霍都讓了她兩個子,可是閔敏依舊被殺的慘不忍睹。為了挽救自己的敗勢,閔敏開始和霍都套近乎,「那個~~霍都,你還是一如既往的美型啊~~」

  「哦~是嗎?」霍都微微一笑,落下一個子依舊堵住了閔敏的活路,「我一向很美型的~」

  ……沒有用,再接再厲,閔敏又扯著笑容,「是啊是啊~頭髮也很飄逸啊~~」

  「這倒是,像母親吧」,霍都的殺招不那麼淩厲了,終於讓閔敏苟延殘喘了一下。

  ……有用!閔敏欣喜地繼續說道,「怪不得~小五的頭髮就很飄逸柔軟……」

  就在閔敏與霍都說話的時候,一顆黑子飛了過來,楊過在一旁擺弄著多餘的棋子,臉上烏雲密佈,「現在是下棋時間,請兩位不要調情!!還有,什麼你的頭髮真是飄逸,我的頭髮也很飄逸啊!!」

  楊過那慪氣的摸樣,簡直就在吃醋一樣,太過意外的反應讓閔敏驚訝地目不轉睛地凝視著他。

  然而霍都先一步說了出來,「呵呵,吃醋了?」

  「誰、誰吃醋啊……」,楊過竭力地否認著,「我不會吃醋,那種事情誰會做啊!!」

  閔敏和楊過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往往楊過這麼激動就說明有疑點,所以她很肯定的說道,「你吃醋了~」

  霍都也用極其認真的表情回應,「恩,吃醋了~」

  霍都與閔敏對視了一眼,相繼笑了出來。不過閔敏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發現霍都的下一個字就連成了五個,很明顯她輸了。

  「這算不算樂極生悲呢~~」,霍都彎著眼角,對著閔敏笑著。

  就在閔敏想要辯解的時候,楊過點點頭,「絕對的樂極生悲~」

  「你、你們…」,閔敏一時間看著兩個人,說不出話來,只能氣鼓鼓地將位置讓給了楊過。

  楊過與霍都連下了幾盤五子棋都未分輸贏,到最後兩個人更像在互相聊天。

  看著霍都略略沉思的樣子,楊過勾起了唇角,「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多想了,煩惱過了會禿頭的哦~」

  端著茶的閔敏不禁瞄了瞄霍都,接受到她懷著‘你真的會禿頭嗎’的疑問眼神,霍都挑了挑眉,「才不可能會禿頭,我還沒到四十歲呢……」

  「大叔…」,楊過又是展顏一笑,「你要當心哦~」

  口胡!!才剛剛過三十啊!霍都面上也不那麼樂了,和楊過又是在棋盤上一陣廝殺。

  閔敏含笑看著楊過,又看看霍都,總覺得這個午後的時光,讓人這麼愉快。


第七十一章

  看著閔敏還在整理床被,楊過對她招招手,「好了,快一點過來。」

  看到楊過已經捷足先登地躺倒了床上,閔敏有一些無奈,「床還沒有鋪好。」

  「在我懷裡不需要什麼被子」,楊過以萬分確定的口吻說道,將閔敏摟近了懷裡。

  這是霸道嗎?……可是這樣的直率的楊過,閔敏不禁透露了心聲,「有時候你真的很帥呢…」

  「有時候這三個字是多餘的,我一直很帥」,楊過順手將蠟燭滅了之後拍了拍閔敏的頭,「不早了,快點睡一會吧…」

  「有一些睡不著」,閔敏總覺得在楊過懷裡有一些彆扭,雖然兩個人小時候經常同床共枕,但是從來沒有用過這麼親昵的姿勢。

  「我其實也睡不著呢,因為我最喜歡的人就近在咫尺呢」,楊過的手從閔敏的頭部滑落到耳朵後側,一想到此生最為珍貴的人在自己的懷裡,他的動作也變得小心翼翼的事情。

  楊過溫柔的嗓音,還有他的吐息,一切都讓閔敏怦然心動,這種雀躍之感,即使已經過了一天也毫無改變。她用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楊過的手心裡畫圈,然後被他握住。真想明天永遠都不要到來,兩個人就這樣一直下去,誰也不用離開誰。

  「我也想的是同樣的事情」,楊過仿佛聽見了閔敏的心聲一樣,說出的話令她不由地睜大了雙眼。

  閔敏喃喃道,「為什麼…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只要是你在考慮的事情,無論是什麼我都知道」,楊過輕輕地拍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當楊過離得她更近時,嘴唇如同輕吻一般掠過著閔敏的臉頰。

  黑暗中,閔敏臉一紅,總覺得自己害羞的不行,「……真的嗎?」

  「真的」,楊過加重了語氣,

  「真的是真的嗎?」閔敏依舊有一些不相信,「我剛剛在想什麼,你真的知道?」

  楊過斷言道,「我知道。」

  「那麼你猜猜,我現在在想什麼~」,閔敏有一些不信,手從他的手掌裡掙脫開來,順勢捏了捏他的臉頰。雖然楊過長大了,但是這絕佳的觸感還是沒有變。

  「在想兩個人絕對不分離~」,楊過緩緩地道出閔敏內心最深處的恐懼,上次兩個人只不過片刻的離別,卻已經天人相隔,這也是現在楊過無論如何都不放心她一個獨處的原因。

  「猜對了」,閔敏噗嗤一笑,「還有呢?」

  「還有…」,楊過柔和的話音恰似傾灑的月光,一句一句都敲打在她的心上,「只愛我一個人…」

  瞬間失聲,閔敏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楊過輕易的擒獲,就像最初時的兩小無猜那樣,從他的話裡可以聽見最真摯的心音。

  是的,只愛楊過一人,這一定從最初的相遇起就命中註定的,雖然對於自己的命運被操縱在別人的手上有一些不悅,可是對於楊過的這份心情是真的。無論多少次,都想回到他的身邊。

  思緒在千回百轉……閔敏卻羞於承認,「哪有人像你這樣大言不慚的…」

  楊過輕笑出聲,「因為…我也只愛著你,只有你能讓我這麼想。」喜歡這個詞太過於輕巧,楊過對閔敏的感情絕對不是一句‘喜歡’就可以形容的,無論多少次都只想呼喚她的名字,不是她就不行。這份‘只想待在她身邊’的感情令楊過察覺,這就是愛。

  正是因為那份不濃烈卻淵源而綿長的感情,令楊過最初錯覺地認為不過是友誼,幸好他終究沒有失去。

  「其實…我還想到了一件事情」,閔敏的語氣忽然遲疑了下來,「今天莊內的晚飯是蠶豆呢…」

  「蠶豆…」,一提起蠶豆,楊過的聲音中就透露出無奈,「小的時候我還當牛糞當成蠶豆來吃呢…」

  一想起楊過小時候哭著鼻子說這個‘蠶豆’真難吃,閔敏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見閔敏笑得那麼歡樂,楊過沒聲好氣地說道,「當時是誰騙我…牛糞是蠶豆?!」

  「我怎麼知道你會信?!」閔敏將臉埋在楊過的胸前,卻仍然止不住笑意。

  說起往事就沒完沒了,楊過立刻止住了話題,「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天還要和霍都一起離開這裡呢…」

  閔敏嗯了一聲,兩個人再度安靜了下來,房間再次悄無聲息,彼此的呼吸聲交織在一起最終形成好聽的旋律。

  雖然楊過明白,自己與閔敏能互同心意有一部分是霍都的功勞,但是他依然對時常侵佔閔敏注意力的霍都沒有好感。另一種含義上可以說是,因為霍都也很優秀,讓楊過有多多少少有一點危機感。即使閔敏再三說明,她對霍都只有哥哥的感覺,楊過仍然防霍都像防色狼一樣。

  「所以說就算一起離開,你和閔敏也要拋棄我嗎~~」,霍都拿著扇子做掩面狀,當然流淚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噁心死了,請停止這種無謂的動作」,楊過覺得背上隱隱發寒,「你就一個人寂寞去吧~」

  「雞摸~我好雞摸~~」,霍都雖然笑著,心中卻有一些惆悵,閔敏是他最珍視的獨特存在,楊過是他為數不多承認的敵手,說是不寂寞是不可能。

  可以和閔敏在一起楊過當然很開心,不過最近幾日都和霍都插科打諢,一下子要分別了,楊過也覺得,如果身邊少了一個如霍都般總令人起雞皮疙瘩的人,也許有一些過於安靜呢。

  ‘不,我絕對不承認我把霍都當做了朋友’,楊過彆扭地將頭轉到一邊,「…以後有空…也許會來蒙古找你吧…」

  「找我玩是嗎?~是嗎~」,霍都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啊啊~我要好好準備準備呢…」

  霍都到底是準備玩什麼東西,一瞬間楊過有一些後悔,但又不能將反悔的話說出來。

  「話說,閔敏呢?」霍都看了看楊過,楊過看上去已經準備好了,為何不見閔敏的身影呢?

  「閔敏啊…」,楊過歎了一口氣,「她正在和公孫姑娘道別。」

  楊過知道如完顏萍、郭芙、程英、陸無雙之類的女子對自己有一些好感,尤其是經過完顏萍事件。當然他也樂於當她們的大哥,但僅僅是大哥而已,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但是自從和閔敏在一起之後,楊過認真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行為,果然太過輕佻了吧。最近幾天他對綠萼的態度疏遠了很多,再也沒有說出會讓她抱有希望的言行。

  這一次閔敏作為莊內的女僕,照理來說是不能自行離開的,所以楊過讓閔敏與綠萼道別,也一併將他與閔敏的關係挑明瞭,免得讓綠萼有多餘的期待。

  楊過想的輕巧,閔敏找到綠萼後,卻是閑拉家常,關於離開的事情始終躊躇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然而,閔敏沒有料到的是,綠萼先一步挑明瞭,「小敏是想和楊公子一起離開嘛?」

  「誒?!」閔敏吃了一驚,但是她的表現也很明顯,的確是這樣打算的。

  「……果然是這樣啊」,綠萼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帶著苦澀的意味,「小敏,我的確是很喜歡楊公子沒錯,可是這只是我一廂情願而已,你千萬不要多慮…」

  綠萼掃視了一眼房間,這是她住了十幾年的房間,每樣物品的擺設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很高興,你可以和楊公子在一起…我很羡慕你,可以和楊公子一起遠走高飛。從我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父親不會讓我離開這裡的…」

  綠萼的眼神又落回到閔敏身上,她握住了閔敏的手,「我希望你和楊公子在外面過的幸福,連同我的份…」

  閔敏一時間說不出話…她還能說什麼?說‘謝謝成全?’無論說什麼對綠萼而言都太過殘酷,她即將邁向自由,而綠萼卻不能離開這個地方,不旦因為這裡是生養了綠萼十幾年的地方,更因為綠萼有著繼承這莊裡一切的責任。

  對綠萼的理解感到很感激,同時也對她的未來感到擔憂,閔敏注視著綠萼,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謝謝。」

  「不用謝」,綠萼搖搖頭,「那麼我送你們出去。」

  「其實不用…」,閔敏本來想拒絕,可是綠萼卻怎麼也堅持要送他們離開。

  「我想看著你們…」,綠萼的願望是那麼的悲哀,可是這也是她唯一能做的。

  綠萼的相送讓楊過與閔敏稍稍變得沉默了些,好在有霍都不知廉恥地調戲,讓場面又回到輕鬆的狀態。同時也在霍都的努力下,綠萼未上船,而是看著他們劃著槳緩緩走了。

  綠萼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直到看不見後,楊過才長歎了一下,顯然他也對綠萼感到惋惜——好好的一個美人,就要埋沒在這個莊內,不見外面的生活有多麼美妙。

  「啊喂!別發呆啊!」霍都用著扇子敲打著楊過的頭,太過意外的行為讓楊過措手不及,「快點劃,不要偷懶。」

  「……我沒有再偷懶」,楊過瞪了一眼,「倒是你不要停下來啊~!」

  霍都斜斜地躺著,雖然船上靠著不舒服,但是他的神情愜意地就像靠在什麼昂貴的虎皮上一樣,「我為什麼要劃?像我這種身份高貴的人是不用做這種事情的,否則你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楊過幾乎了有將木漿揮向霍都的衝動,「我的存在可不是為了幫你劃槳。」

  「啊…你的存在好沒用,那你快去死一死吧」,霍都順勢摟過了閔敏,「她,我就接受了。」

  楊過沉著臉看著霍都了片刻,須臾之間真的將手上的木漿朝著霍都的臉丟了過去,木漿撩起的水濺在了閔敏的臉上,引得她尖叫。

  「……怎麼辦,我突然很想逗閔敏了…」,霍都知道,自己如果晃動船身一定引得她非常懼怕。雖然在地面上閔敏總是表現出一幅‘誰怕誰’的摸樣,但是在一旦碰到了與水有關的事情,她立刻膽小如鼠。

  楊過不禁有了同感,但絕對不表現出來。

  「你!」閔敏看著霍都,不禁露出了求饒的神色,「別戲弄我了…我真的很怕水啊…」

  「喜歡你才耍你嘛~」,霍都笑著,還真的踏了踏腳,船搖晃了起來。

  閔敏立刻鑽到了楊過懷裡,緊緊地閉起眼睛。雖然霍都說的話令楊過非常不爽,不過這個結果他還是比較滿意的。

  糾結著到底誰劃槳的問題,三個人以著極其慢的速度劃到了岸邊。霍都四下眺望了下,「這裡應該離蒙古軍駐地不遠。」

  閔敏與楊過對視了一眼,正當兩個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之際,霍都忽而一笑,「該分別了呢…」

  霍都從懷裡摸出藍晶吊墜,一瞬間他的目光如同散發著幽光的吊墜一般,寂寥冷暗,最終他走上前緩緩地將吊墜遞到了閔敏的面前。

  閔敏下意識的用雙手捧過吊墜,這是小五曾經貼身不離的藍晶吊墜,仿佛承載了霍都的祈願一般,她手心裡的吊墜變得格外沉重了起來。

  「有事就拿著這個來找我」,霍都本想伸手摸摸閔敏的頭,可是半當中卻頓住,轉換了方向伸向了楊過。楊過有一些疑惑的伸出手,霍都和他重重地握了握手。

  霍都望向閔敏,她純澈的臉孔,纖弱烏黑的發,提示著他一切已經變了,小五變成閔敏的那段日子已恍如隔世。閔敏與楊過兩個人四目相對,暖似熏風,而這其中自己無法在插有一席之地。也許霍都有著千萬種辦法將閔敏留在自己身邊,可這都不是他要的結局。

  「走了」,霍都並沒有再說什麼,瀟灑的離去。

  閔敏一直站著目送他遠去,亦如襄陽城裡,亦如漫長的旅程中。唯一不同的是,她知道此時此刻,霍都是真的離去了。

  楊過的手手輕放在閔敏的肩頭,她微微側過頭去,他正帶著笑容凝視著她,「總有一天,會再見的…」

  「是啊,一定會再見的」,閔敏將吊墜小心翼翼地收在懷中,她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忘懷,名為霍都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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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楊過與閔敏離去不到半日,公孫止便帶著採購的彩禮回到了絕情穀。綠萼與梵一翁出來迎接,公孫止掃視了一眼堂內,卻沒有看見小敏的身影,不禁詢問道,「小敏呢?」

  綠萼與梵一翁對視了一眼,梵一翁並不知道綠萼已經讓閔敏離開一事,只是搖搖頭。見狀綠萼只得上前輕聲稟告發生的一切,公孫止一聽,臉色越來越沉,「將那小賤|人與姓楊的給我抓回來。」

  綠萼立刻愣在那裡,小賤|人指的是小敏?為何父親會因小敏的離開而大動干戈呢?

  綠萼不能阻止公孫止下令,只能看見梵一翁帶著人提著漁網走出了大廳。她剛想開口,公孫止表情嚴肅地說道,「跟我進來。」

  一聽到父親發話,綠萼鼓起的勇氣又全都消失了,只能諾諾地跟在後面,進了內堂。

  公孫止坐在上位,一拍桌子,「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去購置彩禮?!」

  公孫止很少發怒,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綠萼知道這已經是父親發火的徵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父親會因小敏的離去而生氣,綠萼還是跪了下來,低著頭有一些瑟縮地回答,「女兒…不知。」

  難倒父親不是為了自己的婚事外出置辦彩禮的嗎?……如此妄自菲薄的話,綠萼沒敢說出口。

  「原本想要回來才向你們宣佈的,沒有想到那個小賤|人居然趁我不在的時候…」,公孫止雖然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完,但是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綠萼已經非常清楚了。

  「彩禮…是為了小敏?」綠萼不由得有一些錯愕。

  「是我和小敏」,公孫止的聲音顯得很平淡,「小敏將會成為你的繼母。」

  這一句話將綠萼再一次震得不清,父親和小敏?!綠萼頭一次對父親的話深深懷疑了起來,她與小敏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換句話說父親也是看著小敏長大的,兩人年紀差別如此之大,怎麼可以成婚?

  在絕情穀裡,女子並不算多,漂亮的女子更在少數,綠萼是谷中的頭等美女。閔敏附身的少女,雖然沒有綠萼如此動人之姿,卻也是明媚皓齒、俏麗有佳,無怪乎公孫止動了邪念。好不容易等到小敏過了十八,公孫止立刻以穀主的身份強迫小敏同意了這樁婚事,只是沒有公之於眾。

  本想等公孫止購置了彩禮,選好了良辰吉日再宣佈,卻沒有想到被閔敏這麼一穿,全都亂了套。公孫止自然不知道小敏內在已經換人了,只當她背棄了自己與別人私奔,自然大動肝火。

  看見父親神情陰沉的可怕,綠萼從心底覺得這樣的父親陌生了起來,看來周伯通那句‘娶個可以做自己女兒的姑娘’並沒有說錯。雖然不知道周伯通是如何知道,可是綠萼現在已經沒有空思考這麼多,她由衷的期盼楊過與小敏能夠逃過一劫。

  一直等到下午,梵一翁那裡傳來了消息,說是將兩個人抓到了。原本焦急地在大廳裡來回走動的公孫止馬上走了出去。站在一邊的綠萼暗叫不好,跟了出去。

  這漁網連周伯通如此武藝高超之人都可以制服,更何況帶著閔敏的楊過?兩個人幾乎沒走多遠就被抓住了。

  楊過大聲的詢問為什麼抓他們,可惜公孫止派出的都是他的心腹,沒有人回答楊過的話,每一個人都是面無表情。身邊沒有任何武器的楊過根本沒有辦法破開漁網,掙扎了很久始終都沒有辦法,只能與閔敏一起被抓回了絕情穀。

  當公孫止看到兩人的時候,楊過與閔敏還在做最後的努力。察覺到有一個人一直盯著自己,閔敏抬起頭看見公孫止那幾欲吃人的眼神,她有一些害怕地躲在楊過的身後。

  這一個動作讓公孫止的心頭翻湧上了滔天大怒,若不是平時良好的修養,他幾乎想將楊過與閔敏兩人丟進情花從中。硬生生地壓下怒氣,公孫止開了口,「小敏,你為何這麼做?」

  閔敏有一些茫然,她本來就不知道自己與楊過為何被抓起來。

  綠萼拉了拉公孫止的衣服,「父親…先放開他們吧…讓我來問問小敏…」

  公孫止轉過頭去看著綠萼,見自己被父親毫無悅色地盯了那麼長的時間,綠萼也不禁有一些懼意。正當她以為自己的提議會被否決的時候,公孫止點了點頭。只見公孫止一揚手,數把劍都架在楊過的脖子上,任他插翅也難逃。

  「你們在做什麼…」,閔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人從漁網里拉了出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楊過並沒有太在意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只是擔憂地看著閔敏。兩人眼神交錯的一瞬間,都透露出了濃濃的憂心,彼此都不願分離。

  將兩人的眼神交匯看在眼裡,公孫止幾乎都不給楊過開口辯解的機會,直接讓人將他丟進了西苑的地窖裡,閔敏則被關押在了她原本的房間內。

  自己的手腳都被綁得牢牢的,閔敏的心裡一刻不停地擔心楊過,不知道他有沒有被怎麼樣,不知道他有沒有受傷,不知道他…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門被打開了,走進了的是綠萼。

  「小敏」,綠萼沖到了床邊看著閔敏,「既然你答應了和父親成婚,你為何和楊公子…」

  「什麼?和你父親?」閔敏拼命地搖起頭來,「沒有,我絕對沒有……等等…」

  閔敏不說話了,她顯然意識到,這件事有可能是自己附身之前,原主人答應的。

  「你想起來了?」綠萼有一些埋怨,這種事情怎麼可以忘記?父親生氣起來可是很可怕的。

  「我…」,閔敏正要回答之際,門又被打開了,走進來的正是公孫止。

  看到公孫止,綠萼與閔敏都不說話了,綠萼更是低著頭不敢看公孫止。

  「萼兒,你先出去」,公孫止的聲音已經變得和往常一樣了,然而綠萼還是覺得其中有一絲絲的不協調,但是具體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綠萼躊躇了一會,公孫止的語氣更加嚴厲了一些,「萼兒。」

  「是!」綠萼條件反射地答應了,她看看閔敏,最終還是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出去後將門關了起來。

  房間裡只剩下閔敏與公孫止,公孫止換上了一幅和顏悅色的表情,坐在了她的身邊。正當他想要伸手摸摸閔敏時,她偏過頭閃掉了。公孫止的手落空,眼色陰霾了下來,「小敏。」

  總覺得與公孫止如此近距離的坐在一起讓自己萬分難受,閔敏再一次意識到,除了楊過,她不願意再與人如此親近。

  原本的小敏一直在絕情穀內長大,公孫止穀主的地位高高在上而不可撼動,自小她對公孫止所說的任何話都竭力遵守。公孫止向來欣賞她的靦腆沉靜,只是現在她不願自己碰觸的神情再一次觸怒了公孫止。

  想要說一些軟話讓小敏回心轉意,公孫止見她如此拂逆自己,不由得沉下聲道,「再問你一次,你嫁是不嫁?」

  原來身體的主人真的答應與公孫止成親,而自己則全然不知地和楊過離去……閔敏立刻意識到這一切的行為和逃婚沒什麼區別。不過閔敏對公孫止無任何好感,所以她一口回答,「不嫁,我絕對不會嫁給你的。」

  面對閔敏如此決斷的口氣,公孫止他雙眼徒然冷漠了下來,這森冷的視線令她從背脊徒然竄起一股寒意,但是她依舊挺著背脊,勇敢地承受著公孫止的掃視。

  「是嗎?」公孫止站了起來,令人解開了閔敏腳上的繩索,並命人帶著她走向西苑的地下室。

  可惡…這漁網也太結實了點吧!!正當楊過因過度掙扎而體力幾近透支的時候,門以可怕的氣勢被打了開來,公孫止踩著重重的腳步走了進來。

  看見公孫止身後的閔敏,楊過的眼神都變得柔和了起來,雖然她看上去被綁得很狼狽,但是沒有受任何傷。看到閔敏沒事,楊過就放下了心來,他斜眼看著公孫止,後者陰沉著臉,臉上寫滿了不悅。

  公孫止居高望著楊過,而楊過正被捆在漁網中,衣襟淩亂,可他依舊唇角彎著,洋溢著滿不在乎的笑容,襯著他清秀的容顏更加俊秀到極致。

  他與楊過不論在年紀上還是相貌上,小敏會選擇誰,其實公孫止心裡已經了然一片,可是他絕對不會成全這兩人。既然小敏一開始就答應了,怎麼樣都要讓她成為自己的妻子……這是公孫止心裡所想的。

  「將那些東西拿過來」,公孫止又是一聲下令,大門被打開了,魚貫而入的僕人手中捧著都是一盆盆情花,在眼前的一片空地上疊了起來,越疊越高。

  「慢著」,閔敏心頭忽然冒出不好的念頭,繼而轉頭看著公孫止,「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公孫止哼哼一笑,「一旦遍身為情花所傷,沒過一個時辰,疼痛便增一分,三十六日後劇痛而死……」公孫止答非所問的說著,而且邊說邊看著楊過。

  忽然四個僕人走上前提著漁網,將楊過丟向了情花叢。

  「啊!」除了楊過一時間疼痛難忍的叫出聲外,閔敏與綠萼不由得喊出聲。

  綠萼自然是知道情花之毒的厲害,她看著父親,不敢相信父親會如此殘忍地對待楊過。

  「我不會加害於你的,小敏」,公孫止走近了閔敏,他的聲音如同噩夢一樣,盤旋不去,「你是想要待在這裡看他活生生地痛死呢?還是和我成婚拿解藥呢?」

  「別妄想了,就算我死了,也不會讓你得逞…」,楊過一句話未說完,對上閔敏的視線,心中一動不由得一口血噴了出來。

  「我…」,閔敏看見楊過萬分痛苦的樣子,不由得猶豫了。萬萬沒有想到,楊過仍然中了情花之毒,怎麼辦…真的要向公孫止拿解藥嗎?

  「不行!」楊過痛得全身發顫,緊咬著下唇隱然見血,但是他堅持道,「閔敏,不行,絕對不行!」

  看見閔敏動搖了,公孫止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示意讓人將閔敏的禁錮全部解開,「你再好好想想吧,我相信你會有答案的,我在書房等你。」

  楊過已經中了情花之毒,公孫止並不擔心閔敏會一個人逃跑,自然安心地放任她自由行動。閔敏越是心疼楊過,越是和他待在一起,那麼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所帶來的痛楚就越多。這將會讓公孫止覺得愉快,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終於露出扭曲的笑容。

  公孫止與多數僕人都走了,綠萼還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閔敏與楊過。樊一翁唯恐公孫止見狀發怒,他悄聲地喚道,「師妹?」

  綠萼回過神後明白了樊一翁的用意,只能跟他一同退了出去。

  地下室的人都走光了,頃刻間只剩下楊過與閔敏,她立刻走到漁網前摸索了起來,試著解開漁網。

  楊過看著閔敏,他的口中漫出了鮮血,即使如此,他卻根本不在意心口的疼痛,「閔敏,你不要管我,你離開這,離得越遠越好…」

  閔敏伸出手去,她的指尖觸摸到了楊過嘴角的血,「我不會丟下你的…喜歡…我最喜歡你了…」

  聽見她的話,楊過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同時身體更痛了。胸口所翻湧出的疼痛,如同滅頂之災,痛苦得快要發狂了,楊過只是用盡全力去克制,他顫抖的手指覆在閔敏的手上,冰冰涼的。

  「閔敏…聽話,去找霍都」,楊過的手最終如同用盡力氣般垂落了下來。他開始咳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但是那深切的期望沒有變,他不要閔敏委屈自己和公孫止成婚。

  看見楊過的眼睛失去往昔的燦爛光芒,閔敏想要安慰他的話語瞬間頓住了。情花之毒,只有念起所愛之人才會發作,那麼現在她的存在才是導致楊過如此痛苦的根本。

  「我知道了…」,閔敏站起身來,輕輕地、情不可聞地喚了楊過的名字。

  楊過的身體微微動了動,轉過頭來茫然地看著閔敏。

  「我愛你」,閔敏溫柔似水的一語,震動了楊過的骨膜,也激蕩了他的心。

  血翻湧上喉嚨,楊過拼命的抑制住,等他將這一陣痛意忍隱過後,再次抬起頭來,已經不見了閔敏的身影。

  聽見有人敲門聲,在書房中轉悠的公孫止打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閔敏,「我嫁」,她的語氣裡絲毫不見喜悅,蕩然索味。

  公孫止眯起眼睛,「這才是好孩子」,他離開了書房去叫人準備婚禮了。

  閔敏輕閉雙眼,思緒仿佛又陷入了回憶裡,浮現在腦海中的,是楊過說著永遠不分離的微笑,是他與自己約定是認真的神情,是他眺望遠方的眼神……當初那個男童已經長大了,成為了自己活著的所有理由。


第七十三章

  綠萼出了門並沒有徑直離去,而是悄悄地躲在門外聽見了公孫止與閔敏的對話,看見父親滿臉笑容的離去了,她敲了敲門引起了閔敏的注意。

  「你已經決定了嗎?」綠萼輕聲問道。

  閔敏轉過頭微微一笑,「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向你父親拿到解藥…」

  「如果只是解藥的話…也許我有辦法,等我到最後一刻」,綠萼走過去拍了拍閔敏的肩,如同安慰,「…楊公子知道你這麼做,一定會傷心的…」

  「別告訴他不就好了嗎?」閔敏握住了綠萼的手,她知道綠萼會為了楊過去拿解藥,不禁有一些擔心,「你要小心一些。」

  「我知道,可我總歸是父親的女兒,就算真的被發現,他不會怪罪於我的」,綠萼這麼說其實自己心裡也沒有底。可是無論如何也想救楊過,綠萼緊緊握住了閔敏的手,兩個人對視的一霎那,皆從對方的眼神裡解讀出‘非救不可’的那份堅定。

  未再多說什麼,綠萼走了,閔敏只能裝作配合公孫止的樣子,焦急著等待著綠萼歸來。

  楊過雖然中了情花之毒,但武功未失,只要不再記掛閔敏之事,縱然有一些小痛,也不難熬。他休息了片刻,再次深呼吸想要從漁網中掙脫出來。打結的地方已經有了一些鬆動,楊過再接再厲,終於掙扎著解開了漁網的束縛。

  楊過確定四下無人後,從西苑溜了出去。想起閔敏在東院,運著輕功的楊過覺得氣血翻湧,腳下一軟跌在了地上。

  糟糕…楊過一躍而起四處張望了一下才放下心來,原本莊內的人就不多,此刻為了婚禮之事,所有的人都忙碌在前院,這裡反而寂寥無人,也沒有人發現楊過的蹤影。

  再三地克制著自己不去想閔敏,楊過卻發現綠萼一個閃身進了一間房間,隨後公孫止也走了進去。

  這一對父女在搞什麼……楊過對公孫止極其厭惡,連帶著對綠萼有點一些好感也去了三分。

  「你在做什麼」,公孫止的一句話,令在煉丹房裡面找著解藥的綠萼一驚,手上的藥瓶就這麼砸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

  楊過借用紙窗上的小洞,看著屋內的場景。

  「我…我…」,綠萼被公孫止抓個正著,一時之間想不出怎麼辯解。

  「想要解藥?」公孫止看見綠萼點點頭,拂袖大喝,「明天禮畢再說。」

  綠萼看了看父親,沉默片刻後像是做了某種決定一樣說道,「父親,真的會給嗎?」

  「怎麼,你懷疑我?」公孫止看著綠萼,不由得心生怒氣,「反了…反了,為了一個姓楊的,連你都不聽我的話了,是嗎?!」

  「女兒不敢」,綠萼低下頭,莊內很少有人需要情花的解藥,平時不小心被刺只有忍過了十二時辰便好,從未有人和楊過一樣,遍身被刺,中毒如此之深。

  雖然公孫止聲稱有解藥,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情花的解藥,綠萼剛才在煉丹房找了一下,也未看見,不禁生疑。

  原來莊內的確有很多情花的解藥,可是自從十幾年前公孫止與裘千尺兩人反目成仇,莊內所有的解藥都被裘千尺所銷毀,僅留下了一枚被公孫止所服下,這也正是公孫止所愛的柔兒死去的真正原因。

  情花的解藥是公孫一家不外傳的秘方,光是找齊製作材料就要花費數年,因為覺得莊內不會有人受傷,公孫止都未再製作解藥。因此,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根本無藥可解。

  當然,公孫止不會這麼告訴綠萼,他只是盯著綠萼,絲毫無憐憫之意,「你可知自己違背了莊裡的規矩?!」

  「女兒知道」,綠萼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公孫止面前,「父親,你就放過楊公子吧,這也的痛苦,一刻都受不得啊…」

  躲在外面的楊過看見綠萼如此為自己求情,登時瞭解綠萼對自己實著情意不淺,只是自己已經有閔敏了……一想起閔敏,楊過瞬間冷汗淋漓,疼痛難忍,他拼命地讓自己不能出聲,身子微微發顫,草叢中發出沙沙之聲。

  房內的公孫止很快察覺了窗外的異樣,他看看綠萼,眼睛一轉有了法子,「萼兒,我最後在問你一遍,你起是不起?」

  不知父親為何這麼問,綠萼一咬牙仍舊長跪不起,「女兒不起,懇請父親賜予解藥。」

  公孫止慢慢地踱著步子,「好,很好……」,話音剛落,他便抽出身邊的刀向綠萼劈去。

  窗外的楊過一驚,立刻沖進了屋內,欲救綠萼於刀下。公孫止早就準備,他伸手將機關一開,綠萼所跪之處登時落空,與楊過兩人一同下落,墜入了無盡的深淵。

  「…哈…哈哈哈」,公孫止忍不住大笑起來,曾經他在這裡弄死了裘千尺,如今綠萼與楊過又喪命於此,這算不算是天意?!

  綠萼到底是公孫止一手養大的,雖有不舍,公孫止轉念一想她如此幫著楊過,心中最後的一點疼惜也消散於無。

  原以為綠萼會很快出現,閔敏左等右等卻怎麼也不見綠萼的人影。大家忙裡忙外,莊內已經佈置了一新。她對著桌上的一套新娘服有一些發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閔敏不想穿上。

  不知何時起,閔敏的門外已經有人看守,公孫止已經不再允許她探望楊過了。又不見綠萼,閔敏一個晚上都沒有好好睡,心中焦急一片。

  第二天早上清晨時,公孫止從外面請來的媒婆已經出現在了閔敏的房間內,一夜未睡的她倦極,只能任由媒婆擺弄。

  「真是,沒有見過那麼不配合的新娘子」,媒婆百般勸說,依舊不見閔敏變得積極,反而更加消沉。

  吉時一到,閔敏便被喜帕蒙去了雙眼,被媒婆牽著走到了前院。天空中呯呯呯聲彩袍響起,贊禮人高唱道,「新人同拜天地。」

  公孫止一揮衣擺向父母的靈牌跪了下來,閔敏呆站著,卻怎麼也不跪。一邊的媒婆見狀只能按著她迫使她跪下,閔敏自然不肯,就在兩人僵持之際,忽聞一人聲,「新人同拜天地,舊人那便如何?」

  心念一動,閔敏不顧媒婆的阻止自行掀開了喜帕,只見闖進前廳的共有三人,中間一位穿著葛衫手持蒲扇,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左邊顯得婀娜多姿的自然是綠萼,而左邊……閔敏欣喜地喚道,「楊過…」

  楊過一雙墨如點漆的眼睛登時望了過去,兩個人的視線交會在一起,他高懸的心終於落下了,閔敏還沒有嫁給公孫止……還沒有,楊過還來不及將喜悅之情言之於表,忽然感到劇痛,他用力咬緊牙關,緊緊握拳,手心都幾乎要滲出鮮血。

  裘千尺看了一眼楊過,她立刻從楊過的表情中察覺到了異樣,她又看看綠萼,決定之後再問。

  昨晚綠萼與楊過一起跌入深淵,幸好下面是一灘深泉,兩個人都未受傷,只是與鱷魚惡鬥花費了好一會功夫。好不容易上了岸,卻發現了棗樹下的婦人。

  連綠萼也沒有料到,這是她的母親,被公孫止挑斷了四肢的裘千尺,沒了武功她卻憑藉著深厚的內力與精准的吐棗核功力活了下來。

  一夜的唏噓過去,楊過惦記著答應與公孫止成婚的閔敏,千辛萬苦地找到了出路,將裘千尺與綠萼救了出來。聽到公孫止再婚,裘千尺也冷笑著說要參加。因此,楊過與綠萼一邊扶著裘千尺,一邊走了進來。

  看見閔敏沒事,楊過松了一口氣,壓抑已久的感情再次翻湧而上,讓他痛苦不堪。看見楊過嘴裡淌出鮮血,閔敏低下頭去,不再看著楊過。

  裘千尺的一聲長笑令眾人耳中嗡嗡作響,尤其是沒有任何武功的閔敏,不禁彎下了雙膝,差一點倒在地上。

  「小心」,見狀楊過沖過去將閔敏抱在了懷裡,默默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不行…不能讓楊過與自己離得這麼近,閔敏生怕觸動他的情花之毒,卻貪戀他的溫度,心中極度的矛盾。

  「沒有關係的」,楊過低下頭在輕聲地湊在閔敏的耳邊說,「我只要不去多想就可以了…」

  楊過的聲音如此令人安心,閔敏將臉埋在他的懷裡,他用強而有力的擁抱制止了一切疑問。閔敏心中掀起的憂心,在楊過所給予的溫暖中逐漸平息。

  公孫止看著裘千尺,心中憶起裘千尺曾經對自己描述過裘千仞的樣子,有一些不確定了起來。裘千尺十幾年在穀底僅憑藉著棗樹過活,飽經風霜,看上去有著不符合年紀的蒼老,無外乎公孫止認不出來。

  片刻之間,公孫止有了主意,「數年前我曾經收到裘千仞的一通書信,倘若閣下是裘千仞,那麼這封信便是虛假的…」

  裘千尺吃了一驚,她與裘千仞反目以來從來不通音訊,以防公孫止使詐,她繼續裝作男音,「我即使寫信給你?簡直胡說八道!」

  一個人的腔調是難以變化的,更何況與裘千尺生活了這麼長時間的公孫止,他背上冒出了一陣冷汗。不停地告誡自己裘千尺已經攔在石窟之中了,公孫止命人將信呈了上來,「止弟尺妹,自大哥于鐵掌峰上命喪郭靖、黃蓉之手…」

  裘千尺生平與大哥交好,此時聽到大哥的死訊,連說話也顫了,「什麼?我大哥死了?」

  原本裘千尺氣發丹田,話中難分男女,此時真情流露,令公孫止聽出了端倪。

  「是你…?」公孫止的聲音中又恐又怕,他已經料定眼前的這個人是裘千尺。

  「不錯!!是我!!」裘千尺的心情中夾雜著悲意,滿臉慘厲之色,讓閔敏有一些瑟縮了起來。

  這樣的閔敏也好可愛,楊過愛憐的摸了摸她的頭,一時間忘記了情花之毒,那痛楚又在湧起愛意的同時席捲而來,讓楊過不禁呼吸急促了起來。

  一時間覺得自己的臉有一些濡濕,閔敏伸手摸了摸臉頰,她看見自己的手上沾滿了紅色的液體……那麼腥的味道……是血!!閔敏慌忙抬起頭,發現楊過正痛苦地蹙著眉頭,面容因無法呼吸而顯得極其蒼白。

  此時此刻,公孫止也大叫了一聲,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原來裘千尺的嘴裡已經含了蜜棗,此刻趁著公孫止心頭大亂的時候突然噴出棗核。

  公孫止的武功與當年相比到底有了進步,他本想閃躲,但是裘千尺的棗核勁道之強,準頭之確不輸於時下任何厲害的暗器。如果不是顧及到綠萼的感受,裘千尺早就直擊公孫止的眉心。

  公孫止閃過了第一擊,卻被第二擊正中右眼,當下鮮血直流。只見公孫止慘聲呼號,越奔越遠。

  雖然對公孫止沒有任何好感,但是面前上演如此一幕,閔敏不由得感同身受地為公孫止感到惋惜。

  「怎麼了?對那種老匹夫也有感情?」裘千尺看著閔敏,低沉的聲音裡有著冰冷的惱怒。

  「不不不」,閔敏不知道裘千尺怎麼一下子扯到自己頭上,她拼命的擺手,可是裘千尺看她的眼神依舊森冷。

  本著多說多錯的原則,閔敏不說話了,倒是綠萼對父親有一些不舍,呆呆地望著公孫止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一些不忍。

  「想要跟他去,便永遠不要回來見我!」裘千尺當真將公孫止恨之入骨,竟然對綠萼也說如此重的話。

  果然綠萼看上去左右為難的樣子,可是她知道現在再去追父親也追不上了,只能站回裘千尺的身邊,垂首不語。

  一干奴僕看見如此變故個個都呆在那裡,有一些年紀大的倒是激動了起來,「主母啊!!是主母!」

  在裘千尺的瞪視下,原本還念著公孫止的奴僕們立刻倒戈相向,畢竟自己的身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梵一翁本來極為敬重公孫止,可是也勉勉強強地對著裘千尺地下了頭,叫了一聲「師娘」。

  楊過好了好長一段時間調整內息,當氣息終於平穩下來的時候,他對著裘千尺與綠萼一抱拳,「晚輩先行告辭」,說完他就牽著閔敏的手往外走。說實話,楊過實在是不想待在這裡地方,而且他已經從裘千尺那裡知道,莊內並沒有情花的解藥。

  「等等」,裘千尺突然出聲,眼神落在楊過與閔敏牽著的手上,「你什麼意思,你不娶我女兒嗎?」

  怎麼裘千尺與公孫止都那麼喜歡提娶嫁的問題?昨夜楊過分明已經和裘千尺說的很清楚了,自己與綠萼一同跳下深潭,並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單純的感激。

  壓抑住自己心中的情感,楊過摟著閔敏,堅定地告訴裘千尺,「裘前輩,晚輩早已找到守護一生的人,恕晚輩與公孫姑娘無緣。」

  「哦,是嗎?」裘千尺冷冷一笑,看向閔敏,此刻的她還穿著新娘的喜服,那紅色鮮豔地太過刺眼。

  「是的」,閔敏覺得自己被一道淩厲的視線所聚焦,但是關於她與楊過之前的感情,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退步的。

  「母親,楊大哥」,綠萼看見場面有一些僵持,出來打圓場,「大家都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如何?」

  楊過與閔敏對視了一眼,她也是一夜未合眼,臉上流露的倦意令楊過不由自主地答應了下來。

  綠萼帶著閔敏與楊過去後堂之際,裘千尺只是看著三人的背影長久沒有說話,但是閔敏覺得自己不管走到哪裡,裘千尺那冰冷的目光始終如影隨形……令她無限恐懼。

  是夜,閔敏被人叫到了西苑的練功房,說是綠萼有事找自己。可是看見來人,閔敏不禁倒吸了一口氣。

  「怎麼?不待見我這個老婆子?」裘千尺坐在搖椅上,被兩人婢女所抬了進來。

  閔敏趕緊低頭彎腰,「不敢…」

  等到婢女輕輕將搖椅放在地上,裘千尺開了口,「我不喜歡繞彎子,所以直說了,我要你離開楊過。」


第七十四章

  面對裘千尺的時候,閔敏沒有理由地來的有一些害怕,此時她也是小心翼翼地懇求著,「請問…您、剛剛說什麼?」

  「離開這裡。離開楊過」,裘千尺的話完全不是疑問,而是命令式的語氣。

  只有這一點,只有這一點,即使閔敏的身體在裘千尺的注視下微微顫抖,但是她依舊很堅定的回答道,「…我不會離開的,我絕對不會離開他的。」

  「這就是你的回答?」裘千尺長久地看著閔敏,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細嚼著一字一句,更像是在思索什麼,「你確定這是對你與楊過來說最正確的回答嗎?」

  閔敏不明白裘千尺的意思,只是抬頭看著她,但還是點了點頭。

  綠萼不在裘千尺身邊,閔敏用餘光掃到房間的門口被人守著,她總覺得現在得場面詭異了起來。

  裘千尺目不轉睛地看著閔敏,那眼神似乎是在確認著事實一般,下一刻她就高聲喝道。「來人,將這個小賤|人捉起了。」

  原本站在裘千尺身邊的幾個僕人瞬間上前壓制住了閔敏,這令她有一些慌亂,「你要做什麼?」

  「我要做什麼?」裘千尺的語氣淩厲了起來,「應該是我要問你做什麼才對!你和公孫止狼狽為奸不說,還勾引我女婿?」

  被裘千尺說的懵了,閔敏將她的話消化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我沒有…放開我…我沒有,我和楊過…」

  裘千尺淡淡地吩咐著,「幗掌。」

  啪的一下,閔敏覺得左頰一痛,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好歹這個身體的原主人也是從小在穀內長大的,難道就沒有人為自己求情嗎?

  看見閔敏不說話了,裘千尺露出滿意的神色,「早點安靜下來不就好了嗎?」如果不是因為裘千尺手腳不能動,她真想親自上前好好給閔敏幾巴掌,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又沒有做錯」,閔敏的話還沒有說完右臉也被打偏了,接連幾下讓她有一些暈乎乎的,連帶的視線都模糊了起來。

  看見閔敏依舊不肯鬆口,裘千尺沒了耐心,「帶她過去。」

  閔敏只覺得自己被人拖著走,臉上火辣辣的痛,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忽然之間停頓了下來,閔敏覺得有人摁住了自己,將地上一丟,瞬間痛徹心扉令她不由自主地喊出聲,「啊…」

  裘千尺愉悅地看著閔敏抬起頭來,身上臉上都被情花的刺紮得流血不止,「給我狠狠砸…我要讓她再也見不得任何人。」

  高高堆起的情花,那尖銳的小刺一次又一次紮在閔敏的身上。一陣灼熱感迅速從身體中蔓延開來,閔敏覺得全身仿佛麻痹了一般,連說話的力氣都消失了,她的唇瓣拼命的張合但吐不出一句話,耳邊不斷迴響著裘千尺大笑的聲音。

  好痛、好痛……閔敏幾乎淚流滿面,她終於和楊過感同身受,一想起楊過那堆積在身心裡的疼痛再一次爆裂,像波浪似的從她心頭漸漸地洶湧上來,塞住了她的喉嚨,窒息了她的聲音,連意識也漸漸地遠去。

  見閔敏昏了過去,裘千尺坐讓人將自己抬了出去,「將她給我丟出去。」

  在裘千尺眼裡,這個勾人的狐|媚子終於不再威風,既中了情花之毒,也被毀了容,僅剩下三十六日的生命,只能惶惶不可終日地活著。

  楊過在房間休息了一夜後,終於覺得自己的身體好了一些。他有一些無奈地搖搖頭,看來自己還要更克制一些,他並不希望連帶著閔敏也為自己傷心。即使只剩下三十幾日,也定要讓她覺得幸福。

  楊過這一生曾經窮困潦倒、也曾經瀟灑肆意,如果說還有遺憾的話,便是與閔敏在一起的時光是如此短暫。想要繼續守護著她,這份心情再楊過的心中越加確定了起來。他一拳打在牆上,身體微微顫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可以再想了…楊過拼命地抑制著自己的情思,事實上他也知道這根本無法做到。

  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楊過緩了一緩才上前打開門。

  「楊公子」,綠萼小聲地問他,「我能進來嗎?」

  楊過遲疑了一下,「請進。」

  綠萼很快走到了房內,看上去她有一些心神不寧,楊過問道,「怎麼了?」

  自從知道裘千尺藏有這個世上最後一枚絕情丹,綠萼滿腦子都在想如何將這枚絕情丹給楊過。哪只裘千尺自身的經歷讓她打心眼裡認定男人都不可靠,所以一定要楊過給綠萼一個承諾,才肯將絕情丹拿出來。

  明白綠萼想的意思是讓自己假裝同意婚事,楊過堅定的拒絕了,「公孫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小敏她一定能理解的」,綠萼還想說什麼卻被楊過所阻止了。

  「我知道她一定不會在意,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發過誓,絕對不會違背自己對她的承諾」,楊過的語氣極為認真,那墨色的眼瞳深處閃爍的深情幾乎讓綠萼整個人為之一顫。

  「我明白了」,綠萼低下頭去,再一次被楊過感動了。雖然心中有一些發酸,可是綠萼依舊想要為楊過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求母親要解藥。

  哪知道一看就綠萼,裘千尺先一步開口,「又去找楊過了?」

  裘千尺的話讓綠萼臉一紅,看見自己女兒支支吾吾的樣子,裘千尺不由得喝道,「真沒用,為了一個男人神魂顛倒!」

  「我…」,綠萼覺得有一些委屈,可又找不到話來辯解。

  裘千尺也覺得自己似乎過分了一些,接著又以稍微溫和一點的語氣說著,「去把楊過叫過來,我有話對他說。」

  很快地楊過就站在了裘千尺的面前,神情有一些焦急,「閔敏不見了,你們可曾經看見他?」楊過心裡後悔昨夜離開了閔敏,可是為了克制自己的情花之毒,那也是無可奈何之舉。

  楊過怕極了閔敏會為了自己而刻意一個人離開,天地如此廣闊,她一個女孩子家該如何生存?想到閔敏有可能會被餓到、冷到,又或是遇到什麼危險,楊過就為她擔驚受怕了起來。

  「我怎麼可能見過」,裘千尺很快回答了楊過,綠萼也搖搖頭。

  「難不成嫌棄你身中劇毒一個人先走了?」裘千尺諷刺道。

  「不可能」,楊過很確定,離開絕情穀必須要走水路,閔敏極其怕水,她一個人是絕對無法出去的。

  「我們又不會將她藏起來的」,裘千尺冷笑道,「你大可以去我房間找找看。」

  楊過的確是懷疑裘千尺,看到她如此態度,不禁覺得自己有可能多慮了,「晚輩絕對沒有冒犯的意思。」

  裘千尺哼了一下,又提起了絕情丹,楊過的回答一如那晚,「除了閔敏,我絕對不會娶別人。」

  楊過的那雙眼睛中寄宿對於真實之愛的堅持,那是可以震撼人心的感情,令裘千尺無法不回憶當初與公孫止相戀的那段時日。

  裘千尺也觀察了楊過很長時間,無論從外貌、武功、人品等各個方面,絕對配得上綠萼,這也是她除去閔敏根本原因。也許現在楊過對閔敏有著非同一般的堅持,可是裘千尺認為他無法堅持很長時間,到最後一定體會到綠萼的好。

  無論如何裘千尺都不會讓綠萼喜歡的人就這麼輕易地死去,她提了一個法子,「只要你能為我大哥復仇,取下郭靖、黃蓉的首級,我便給你解藥,如何?」

  「求之不得」,楊過一抱拳,連帶的語氣也沉穩了下來,郭靖與黃蓉何嘗不是他的仇人?

  裘千尺摸出半粒絕情丹,「你需在十八日內歸來。」

  「十八日?不是三十六日嗎?」綠萼忍不住出聲提醒母親,十八日對於楊過也太趕了吧。

  裘千尺瞥了一眼綠萼,「這半粒絲毫解不了情花之毒,反而加速毒素的發作,所以只剩下十八日了。」

  「十八日就十八日」,楊過想要速戰速決,如今閔敏不知身在何方,一定要找到她。

  「好」,裘千尺也欣賞楊過的態度,因此未再說什麼嘲諷的話。

  楊過乘著小船離開了絕情穀,上岸的地方依舊離蒙古軍駐地不遠。仍然是這個地方,只是身邊沒有閔敏,令楊過感到一陣寂寥。原來沒有了她,僅僅是一個人站著,也覺得無比寂寞,楊過有忍不住全身疼痛了起來,這樣的痛苦如同心中漫出的苦悶一樣,無法忍受。

  一定要拿到解藥,楊過從來沒有這樣深切希望地活下去,遠遠不止這樣,他幾乎渴望長生不老,如此才可以和閔敏永遠在一起,不是嗎?

  楊過運氣輕功向襄陽城的方向而去,此時的蒙古軍駐地裡依舊和楊過離開之前一樣,馬光佐與尼摩星無時不刻不在相看兩相厭,尹克西偷偷地在士兵中間開著賭局,瀟湘子仍舊一副僵屍樣,與金輪法王一樣都不愛搭理人。

  「王子,這裡的文書」「王子,之前的議案薩長官要…」「王子∼!」「王子∼!」「不趕快的話……」

  「閉嘴!」霍都突然從書桌上站了起來,周圍的侍從們都面面相覷,隱隱有了不好的感覺。

  「嘛∼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去找忽必烈吧∼」,霍都搖著扇子,從帳篷裡溜了出去。

  只覺得如同一陣風吹過,侍從們再定神一看,已經沒有了霍都的影子,他們個個都垮著臉,又不敢真的去找忽必烈,只能在蒙古軍駐地裡四處找著霍都的身影。

  「又有人來找霍都王子了」,尹克西搖著頭歎歎氣,很快他的眼睛有亮了起來,「要不要賭賭看,這一次霍都王子會消失幾時才會出現?」

  一邊的老兵們搖搖頭,有人伸出兩隻手指,「我看,至少也要三日以上…」

  霍都悠閒地到處溜達,幾日來堆積的文書已經讓他很不爽了,正當他走著走著,看見一群士兵圍在一起。

  「這個是好東西啊?」「你說是給忽必烈王子好呢?還是給霍都王子好呢?」「反正獻上去就對了」「真是少見啊…」

  側耳聽見士兵們在那裡說話,霍都不明白為什麼士兵們何時變得如此大驚小怪了起來,於是湊過去,「什麼東西?」

  「啊!!!」「霍都王子!!!」「王子!!」士兵們看見霍都都如同見了鬼一般,一個個站的筆挺伸手敬禮。

  蒙古軍隊的規矩很嚴格,士兵們個個都有著良好的素質,霍都見怪不怪地點頭示意,他的視線落在最後一個士兵手上,他手心裡的是霍都送給閔敏的藍晶吊墜。

  「拿過來」,霍都褐色的瞳孔中一點笑意都沒有,仿佛是一潭很深很深的湖水,令士兵們不由自主感受到了他的威嚴。

  霍都眯起了眼睛,「這個東西…是在哪裡找到的?」

  面對霍都沉穩的態度,士兵卻感到了其中隱藏著凜冽的殺氣,不禁有一些雙腳打顫,「是…是在湖那邊…」

  霍都最終找到了士兵口中的那個湖岸,死去的閔敏靜靜地躺在那裡,陰冷的夕陽裡無法溫暖她半分。食人的鷹在天空盤旋,閔敏的屍首已經不完全了,風的聲音是那樣輕微、低迷而又空寂,吹起的波濤一陣又一陣,混雜著鷹的叫聲,似在哀訴,似在招魂,又似在哭泣。

  閔敏到底抱著何種心情閉上雙眼?霍都覺得自己可以感受到那一淒涼與蒼茫。

  「閔敏」,霍都蹲下身,抱起屍首將她緩緩沉入了湖底。到底如何為自己的心,找到一條出路?霍都覺得自己的那一份感情,如同困獸一般,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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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我說,那個誰…你不是應該把我送回去嗎?」閔敏雙手叉著腰看著坐在地上翻著書的男子。

  「別吵別吵」,男子揮揮手,絲毫看不出有點點神仙的樣子。

  像是要仔仔細細研究一般,男子沉思片刻後將手中的書合了起來,「你對修仙有沒有興趣?」

  「哈?」閔敏瞪大了雙眼,不知道怎麼忽然扯到了修仙,「沒有,完全沒有,我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回到楊過身邊!」

  「可惜了」,男子聳聳肩,「現在已經不需要你了。」

  「為什麼?」閔敏不解地問道,問出口的一瞬間她就意識到,楊過已經中了情花之毒,一切正在向既定命運走去,的確是不需要她了。

  看到閔敏洩氣了下來,男子拍拍她的肩,「所以說,拜我為師吧,我可以教你修仙,過了幾千年,你就能像我一樣,挑一個喜歡的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閔敏依舊不明白男子所說的話。

  「世界一旦被造物主所創造,我們就會衍生出許許多多的平行世界,在這麼多世界中,也許有人長相一樣、性格一樣,但他們各自的命運完全不同,偶爾我在你的世界讀了一位叫做金庸的小說,於是我費盡心思按照他的著作打造了一個完全一摸一樣的世界,可是裡面發生的事情卻完全不按照小說中寫的所發展,於是我就安排各式各樣的人穿越過去,推動劇情發展……」,男子看向閔敏,「正巧你趕上了神雕俠侶這一段。」

  「之前的那一些穿越的人呢?你跟著你修仙了嗎?」閔敏在這個黑暗之中從來沒有遇到過其他的人,唯一可見的僅有眼前的男子。

  「……沒有呢…他們寧願待在那個世界裡,也不願意修仙」,男子小聲的嘟囔著,有一些不悅。

  「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深深愛著某一個人」,閔敏一想起楊過,便能夠體會到什麼是愛。想要和他在一起,這份心情強烈地不輸於任何人,「請你送我回去,我也不願意修仙。」

  「那麼這是你最後一次穿越的機會了」,男子再一次問她,「這一次你依舊比常人來得容易死一些,你已經有覺悟了?」

  就像閔敏中了情花之毒,照例來說三十六日後才會發作而死,而是她在昏迷的一霎那便死去,也正是穿越的體質在作祟。

  「我明白」,閔敏點著頭。世界上有那麼多抱著無疾而終的戀情死去的人,而她卻能夠和楊過相戀,無論之後將會發生什麼事,她都已經得到了最甜蜜的回報。、

  「凡人」,男子咕噥著,「修仙才好呢……」可是他知道閔敏不會再回心轉意,便不再多說什麼,隱匿起了自己的身影。當最後的一絲光亮也消失在黑暗中,閔敏閉上雙眼,她深信自己一定能夠再回到楊過身邊。

  「丫頭?丫頭?」一個陌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閔敏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大廳中,從後堂走出一名男子,欣喜之色溢於言表,「過兒,你能來是最好不過…」

  認出那是郭靖,閔敏的眼神立刻隨著郭靖走去的方向望去,從門外走進來的少年有著一張清俊的容顏,長髮被風輕盈的吹舞著,那雙深沉如子夜的眸子比絕情穀中更見沉穩。

  啊……是楊過,閔敏無聲地呼喚著他的名字,隨著他名字一同溢出眼眶的,不僅僅是眼淚,還有內心那令人窒息的愛意。僅僅如此短暫的分別,就令她感到如此思念。而這一次是她最後活下來的機會了,閔敏有一些緊張了起來。

  「郭伯伯」,楊過又向郭靖身後的武氏兄弟抱了抱拳,「武大哥,武二哥。」

  武氏兄弟對楊過都沒有好感,畢竟郭靖在場,他們也以平輩之禮對待。

  楊過環顧了一下大廳,雖然有一些丐幫之人聚集,但是並沒有看見黃蓉。

  「你郭伯母即將臨盆,這幾天身體不適,日後再見吧」,郭靖將楊過引進了後堂,「現在韃子攻城正急,正巧我們在商量出兵之事,過兒你一起來吧…」

  楊過是從蒙古軍駐地的方向一路往襄陽而來,即使他如此趕路,都可以感到這一帶發生的變化。十室九空不說,遍地屍骨是最常見的景象。楊過曾經在蒙古軍的駐地裡待過一段時日,無論從軍紀、士兵素質來說,都要比宋兵勝出許多。

  襄陽城能守到至今,郭靖與黃蓉出了不少力,從這一點來說楊過也對兩人大敬佩,可是一想起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的心中的敬意便蕩然無存。

  「過兒,和你說實話吧,別看城內現在還一片祥和,其實我們可以出征的士兵人數已經在銳減,你別看我們收留了很多難民,大多都是一些孩子與老人…」,郭靖搖了搖頭,「韃子一定會再次攻來,我們一定要在援兵來之前抵抗住。」

  「前廳裡的都是難民?」楊過有一些驚訝,早知道郭靖與黃蓉有收容一些難民,從街頭搭起的臨時帳篷就可以看出數量之多,沒有想到他們的府邸也被難民給住滿了。

  郭靖長歎了一聲,「每家每戶都有幫忙接受一些難民,我們也竭盡全力…可是數量太多了…」

  武氏兄弟也點點頭,能住到郭靖黃蓉府上的,大多都是身體比較虛弱、身體極度不佳者。

  「郭伯伯,你勞神了」,楊過再一次對郭靖的俠者之大感到驚訝,襄陽城已經面臨如此危急時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像郭靖一樣做到如此地步。即使為了心中怨恨郭靖殺了自己的父親,但是此刻理智占了上風。

  「哪裡」,郭靖將地圖鋪在了楊過面前,指在了畫著紅圈的一處,「這裡是襄陽城,往北,這裡是韃子兵的駐地……」

  閔敏看見楊過與郭靖等人一同走進了後堂,眼前不由得一花,身體靠在牆上,緩緩地滑坐在地。

  「丫頭」,就站在閔敏身邊的是一位老人,身形極為的消瘦兩頰深深凹陷,卻還在擔心她,「你身體怎麼樣?要是餓了,我出去給你找一個饅頭…」

  「不,我不餓…」,閔敏搖搖頭,她坐在地上小聲地喘著氣,看來這一次穿越的運氣不好,總覺得這個身體有一些孱弱。

  老人再沒多說什麼,也蜷縮在一邊休息,她們所在的角落裡一共做了十幾人,時不時地有人進進出出,還有婢女會過來端茶送水。

  閔敏等了一會,終於看見楊過從裡面走了出來,繼而向外走去。

  頗為遲疑地站了起來,閔敏還是跟了上去。哪知道一站起來她就覺得有一些頭暈,繼而重重地摔了下去。

  四周的人發出呼喊聲,本要離開的楊過回過頭來,看見有人倒下便本能地過來幫忙。抱住少女,楊過才發現她已經骨瘦如柴,看起來已經病入膏肓的樣子。不禁想起了之前郭靖搖著頭歎氣的摸樣,看來這一些難民的身體情況的確令人堪憂。

  總覺得頭部異常沉重,閔敏有一些迷糊地喃喃道,「楊過……?」

  「!!」楊過不可置信地試探出聲,「閔敏?」

  「恩…」,閔敏一瞬間安心了下來,太好了,楊過有認出她。

  楊過的手自背後繞過來,輕輕地摟住了她,看著她呼吸急促的樣子,心中擔憂了起來。正當他抱著閔敏想要去找醫生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郭芙。

  看見楊過,郭芙臉上露出笑容,「楊大哥……」

  但是郭芙隱去了後面的話,因為她看見楊過懷中抱著閔敏,不禁皺起眉頭。

  楊過自然是發現了郭芙的不悅,可是他心急如焚也不願意多去猜測什麼,跟郭芙打了一聲招呼後便匆匆離去了。

  「什麼嘛!!」郭芙跺跺腳,「那麼久不見也不知道問候我好不好……」

  武修文最近和完顏萍處的不錯,大有談婚論嫁的意思,不過郭芙自認為還有武敦儒對自己傾心,因此也不太在意少了一個追求者。可是楊過這種態度,讓郭芙又開始考慮起武敦儒的好。楊過更清俊秀美一些,武敦儒更百依百順一些……真的是令人很難抉擇。

  楊過的確是察覺到郭芙對自己的好感,可是他現在急著在襄陽城裡面找醫生,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醫館,門口卻排起了長龍。

  「閔敏,別擔心,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楊過如此斷言道,並握緊了她的手,裝出一副篤定的樣子。

  「恩,你陪著我的話,我一定能很快好起來的」,閔敏並不知道自己看起來有多糟,以為只是普通的生病而已。

  排在楊過與閔敏前面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因此他也不好意思催促,只能規規矩矩地排在後面。

  「閔敏,你怎麼會附在這個身體上?」楊過終於提起了這個話題,將壓在心上的疑問問了出來。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在絕情穀裡誰有那麼歹毒的心腸將閔敏殺害?誰能若無其事地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其實答案已經呼之欲出,「是裘千尺,對不對?」

  「……是的」,閔敏反而轉問起了楊過,「你的情花之毒還沒有解,是不是?」

  「放心」,楊過摸了摸她的頭,「現在我已經能控制的很好了,看,現在就沒有發作。」

  閔敏抬起頭,正好能看見楊過的側臉,他果真沒有露出痛苦的樣子。見狀,她也放心了一些。

  楊過試著像往常一樣逗閔敏開心,可是她即使微笑起來,也總令人有一種憂愁在眉宇間。

  「閔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楊過直視她的眼睛,「還是說,發生了什麼事?」

  露陷了……真的是什麼都瞞不過楊過,閔敏靠在他的肩膀上,非常小聲地說著男子所謂的‘最後一次穿越’。

  「什麼?!」楊過聽完這一些話不禁身體有一些顫抖,他低下頭來一動不動地、沉默不語地凝視著閔敏,聲音如同從喉嚨深處研磨般,「真的?」

  閔敏輕輕地嗯了一聲,伸手摸上了楊過的眉梢,露出了微笑,「你的眉頭都擰到一塊了……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能再見到你,我就很幸福了……」

  「幸福…?」,楊過抱緊了她,心再一次被恐慌所掩埋。如果說,閔敏的幸福是他,那麼他的幸福就是閔敏。沒有了她,活著到底還有什麼意義?

  醫師好像要緩解氛圍一樣地出現了,對著楊過與閔敏招招手,「進來吧…」

  把脈診斷了一會,醫師就看了看閔敏的舌苔,再次詢問起閔敏的身體情況。其實她也剛剛附在這個身體上,很多事情還不清楚。正當閔敏要開口說話之際,她忽然咳嗽起來,連咳了好幾聲,連臉也漲的通通紅,連臉上的蠟黃之色都被統統蓋過了。

  楊過輕拍閔敏的背,可是這一點都沒有用,她依舊咳個不停,甚至見了血。

  醫師很快開了一個方子遞給楊過,並和顏悅色道,「放心,並不是什麼重病,很快就會好的。」

  見狀閔敏也露出了微笑,「恩,太謝謝你了。」

  醫師挑起簾布走了出去,一邊回頭說,「楊公子跟我過來一下,我告訴你煎藥時候要注意的一些事情。」

  楊過依言跟了出去,醫師轉過身來,臉上已經不見了之前對閔敏露出安撫的笑容。

  連帶著楊過也緊張了起來,神情凝重,「難倒說…她生的什麼重病?」

  「肺癆」,醫師嘴裡的這兩句話,像是一把重劍,將楊過因相逢的喜悅之前劈得粉碎。

  連自己的聲音都聽起來非常遙遠,楊過拼命地搖著頭,「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回是肺癆…」

  「既然是肺癆,我也沒有辦法…」,醫師的神色看上去也非常沉痛,原來他是不確定,只是覺得脈象有一些異常,可是看見閔敏咳血…醫師就確定了,那是肺癆沒錯。

  肺癆…這兩個字對楊過並不陌生…當初穆念慈生的就是這個病,無論閔父怎麼傾心,卻都無法醫治好。啊!!他要失去閔敏了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楊過雙膝一彎,再也顧不上什麼,「醫師,求求你…救救她…閔敏,她…沒有下一次機會了啊!」

  明明面對這樣的家屬已經不是第一次,可是醫生依舊覺得自己的診斷結果是那麼殘忍,「對不起…我也很想幫上忙,但是肺癆…這病沒法治。」

  楊過一次又一次地懇求醫師,然而他也知道,肺癆乃是不治之症。抬頭望去,還能見到閔敏在遠處的簾內坐著,而這一次她不會再死而附身。想到她不能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種痛楚夾雜著無法克制的情花之毒,再一次如同利箭般穿透了楊過的心。他狠狠地敲打著地面,卻壓抑地不能喊出任何聲響,只能在心中不斷地呐喊。滴落的淚水,令醫師也深深察覺到楊過心中的絕望。

  「我開的不過是清熱解火的方子」,醫師緩緩將楊過扶起來,「我想,她不知道真相,比較好…」

  誰能接受不久于人世的噩耗?楊過微微地顫聳著肩膀,那雙眼眸中有著一切被燃燒殆盡地空無。


第七十六章

  無論如何…都要讓閔敏在最後時日中過的無比快樂,楊過緊閉起雙眼,再一次睜開時他已經拉扯出嘴角的弧度,只是著笑容怎麼看都不太自然

  。

  看見楊過終於回來了,閔敏有一些迫不及待,「藥呢?醫師說我大概多久才能好?」

  「……一個月吧」,楊過壓抑的嗓音令她覺得有一些奇怪。

  「怎麼了?你也不舒服了嗎?」閔敏撩開了他的劉海,和他的額頭相抵。

  伸手握住閔敏瘦弱的手,楊過突然抱住她,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閔敏覺得有一些奇怪,「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楊過拼命地克制著自己,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和往常一樣,但是心就像被粉碎得再也拼湊不起來一樣。他不想讓閔敏看見自己現在的表情,否則她一定能看出端倪來,於是他只能推說,「我情花之毒發作了,拜託,讓我這樣抱一會…」

  「恩…好的」,閔敏將手環在他的背後,「你的情花之毒即使沒有絕情丹也一樣可以解…只要用斷腸草就可以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安慰的語氣在楊過聽來,就像在交代後事一樣,令他不由自主激動了起來,「怎麼可能會好……」

  正當楊過痛苦地吼著,醫師挑開了簾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包中藥,另一手端著一個碗遞到了閔敏面前,「你先喝吧,這藥每天回去熬一碗就可以了。」

  楊過拼命地深呼吸,終於平復了心情,看向閔敏的眼神變回了平常的樣子,「剛才沒抑制住,現在我已經好了,你快來喝藥吧…」

  閔敏點點頭,將醫師端來的中藥一口飲進,下一刻她就咳了起來,「好苦!!」

  「等一會就帶你去買蜜餞」,楊過拍了拍閔敏的頭,雖然心中充滿苦澀,卻不能表現出來。

  楊過站起身和閔敏一同謝過醫師後離去,醫師歎著氣又召喚下一位病人進來,不由得感歎道,‘兵荒馬亂的時代,這種悲劇也特別多啊…’

  閔敏曾經逛過襄陽城,雖然集市依舊,但路上的行人顯然匆匆而過,比起之前,現在的襄陽城中籠罩著一股無形的凝重氣氛。

  「因為戰爭嗎?」閔敏知道這是歷史上無可避免的進程,但是看見襄陽城失去了活力,總覺得有一些可惜。

  楊過牽著她的小手,帶她來到了賣蜜餞的店,「沒有辦法,韃子就在外面虎視眈眈,任誰都會擔驚受怕的。」

  賣蜜餞的小店裡也客人稀少,品種比起之前自然少了很多,楊過陪著閔敏一起挑選著,狀似無所謂地提了起來,「閔敏,不如和我一起離開襄陽吧?」

  想要更加珍惜和閔敏在一起的時光,想要讓她過得更加開心,楊過萌生了去意。

  閔敏有一些吃驚地抬起頭來,她原以為楊過是為了絕情丹來襄陽殺郭靖與黃蓉的……想到此處,她正好也有一些事情想和楊過說。

  「離開的事先放一邊,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吧,我有一些事情想要告訴你」,閔敏四下張望了一下,看見了街對面的酒家。

  楊過當然不會拂逆閔敏的意思,兩個人買完了蜜餞向酒家走去。連一樓的客人都可以一隻手數過來,閔敏上的二樓更是沒有任何人在。

  隨意點了一些東西,待店小二送齊時候,整個二樓又只剩下閔敏與楊過兩人。知道閔敏這麼做,不過是想要尋個地方說一些重要的事,楊過一邊叩著桌面,一邊耐心地等待她的下文。

  「裘千尺是怎麼和你說的?」閔敏緩緩地開口了,「要郭伯伯與郭伯母的首級才能換半顆絕情丹嗎?」

  只要是閔敏想要知道,楊過全都毫不隱瞞地說了,結果真的就像她猜測的那樣。

  「…我不希望你殺了郭伯伯」,閔敏歪了歪頭看向欄外的風景,「還記得以前趕路的時候,郭伯伯總是一夜未睡地守在我們身邊,每到一個鎮子總是請我們吃好吃的東西,他總是不和我們計較那一些小孩子的任性……比如說我們硬是要讓他將食物吊在驢子的前面…」

  雖然郭靖現在看上去比過去更加沉穩一些,甚至更威嚴一些,但是在閔敏眼裡,關於郭靖的印象,一直都停留他小心呵護自己與楊過的那個時候。上終南山的那一段旅程,郭靖總是溫和地笑著,跟在兩個人的後面,什麼不說卻將一切都打點好。

  提起這一段往事,楊過也陷入了回憶裡,「是啊,我們還總是搶郭伯伯的甜糕吃…」

  「哈哈,你還好意思說」,閔敏笑了起來,「就你一吃貨,郭伯伯總是無奈地看著你~」

  「彼此彼此」,楊過露出了寵溺的笑容,絲毫不見被說‘吃貨’的尷尬神情。

  「我才不是呢」,閔敏咕噥了一下坐正了身體,「楊過,你不要殺郭伯伯與郭伯母,我將一切都告訴你……」

  其實閔敏也知道的不多,本來《射雕》的劇情就在腦子裡很模糊,她也僅僅記得楊康認賊作父,背叛了郭靖、想要加害黃蓉等模糊的事件而已。

  「如果你殺了郭伯伯與郭伯母,你一定會後悔的」,閔敏何嘗不知楊過是一個多麼善良,多麼富有正義感的人?她絕對不要他犯下會令他下半生感到自責的錯誤。

  良久,楊過沒有出聲,他眺望遠方的神情是如此的飄忽不定,最終他長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明白的……」

  從小楊過就知道,郭靖是個怎麼樣的人不是嗎?郭靖敦厚,即使自己犯了錯誤也笑呵呵地記得改正;郭靖老實,即使黃蓉有時候心情不好,他也會告誡武氏兄弟和自己千萬不要惹黃蓉生氣;郭靖對自己好,長途跋涉親自送自己上終南山拜師……楊過心裡明白的,郭靖並不會做隨便加害於人的事情,更何況是與他結拜的兄弟即自己的父親。

  如果自己的父親真的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母親又為何不提起?楊過記得母親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從小就教導自己不能犯錯誤,一定是不希望自己走上父親的毀滅之路吧?

  「我知道的」,楊過對閔敏微微頷首,「我不會去按裘千尺說的去做的。」他心疼地看了閔敏消瘦的身子,就算有其他一定要去做的事情,只要她開口,什麼都可以放下的。

  還以為楊過會倔強地不肯聽話,閔敏準備好的一大串勸說的話都成了無用之功,不過她樂於看到楊過釋懷,「離開絕情穀已經過了三日了,我們還是快一些去找斷腸草吧?」

  「……斷腸草」,楊過低喃著這個名字,他不需要問為什麼斷腸草可以解情花之毒,只要閔敏告訴他的,他都信。情花之毒有解,可是閔敏的肺癆如何能治?想起這一事實,楊過身也痛,心也痛。

  「是啊」,閔敏覺得有一些累就趴在桌子上,看著楊過,「等你的情花之毒解了,我的病早就好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到處去玩了…」她心中盤算的,就算少了楊過,南宋也不會這麼快淪陷吧?……總覺得自己將楊過帶離襄陽城有一些自私,想要和楊過平靜地在一起,這一小任性在心中占了大半部分。

  看著閔敏天真地笑著,相信自己很快就要好起來,楊過覺得心頭沉甸甸的,醫師說過了,以閔敏的情況,她最多撐一個月,最糟的情況就是連一個月都不到,在不經意間就再也醒不來了。

  到底怎麼做,才可以將閔敏治好,才可以將她永遠地留在身邊,楊過想要咆哮,想要將心中的苦悶發洩而出,可是他不能,他只是在桌下蜷緊了自己地手,露出略微僵硬的笑容,「好,等我情花之毒解了,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正當兩人說話之際,只聽見蹬蹬蹬幾下,一名乞丐狀的男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奔了過來,「楊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找我?」楊過見自己與閔敏獨處被人打斷了,當下不悅,「找我做什麼?」

  「武公子他們…他們被韃子兵抓去了…」,乞丐也察覺了楊過口氣不善,不過此時火燒眉急,也顧不得這麼多,「黃幫主讓人到處找你回去…」

  原來郭靖派武氏兄弟帶了一小堆偵察兵外出探查,正巧遇上了蒙古兵,兩方人馬起了衝突,武氏兄弟為了保存兵力,奮起反抗最終被擒。

  雖然武氏兄弟的武功不算特別高,可是幫助兩人幫助郭靖守城幾年之久,大家已經將武氏兄弟看成郭靖的接班人,普通老百姓也不懂武功什麼的,更不會在意兩人是不是什麼一流高手。

  現在武氏兄弟被擒,大家都希望能將兩人救回來,守城的呂巡撫自然不肯做這樣的事情,只有寄希望于郭靖身上,基於師徒之情,郭靖也必要去救。黃蓉當日沒有出來見楊過,但也知道楊過回來了,此時第一想到的高手自然就是他了。

  若是往常,楊過不會推脫定當隨郭靖一同去救人,只是此時此刻他是半步也不想離開閔敏身邊,深怕她有什麼不妥。

  看著楊過猶豫不決的樣子,乞丐不由得嚷嚷了起來,「人人都說當初在英雄會上如何了得,我看也不過就是一個縮頭不出的……」

  「你敢說我家楊過是縮頭烏龜」,閔敏最見不得人說楊過哪裡不好了,一雙眼睛掃了過來。

  「嘿嘿」,乞丐搔搔頭,「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自己說的,這麼說來……楊公子願意同郭大俠一起去救人了?」

  「去」,楊過無可奈何地起身,「既然我家閔敏都說了,我可不能當真成了縮頭烏龜…」

  乞丐看看楊過,又看看閔敏,覺得從外貌上來說無論如何都不像情人,難倒所謂的‘我家XX’是指親人嗎?……可這兩個人完全不像嘛!

  乞丐心中想著,卻也沒有說出來,楊過自然不知道乞丐想什麼,只是摻著閔敏一起回去。

  「其實我沒有這麼弱」,閔敏揮開楊過的手,想要自己走著。

  「不是你弱」,楊過一股深切的悲傷感從喉間湧了上來,被他連忙壓下,「是我想要和你這樣,手牽手…」

  楊過牽過閔敏的手,小心翼翼地握緊,兩個人變成十指相扣,他微微一笑,「你看,你這樣就跑不掉了…」

  「我從來就沒有跑掉過」,閔敏有一些害羞地低下頭,一定是從最初起,就被他給深深套牢了,當他還是孩童時也好,當他正直年少也好,當他變得武功高超也好,對於閔敏來說,他就是楊過。如果真要問為什麼愛他,閔敏只能如此回答,‘因為是他,因為是我。’

  愛這種道不清說不明的東西,將自己緊緊地與楊過捆綁在一起,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在一起就好。


第七十七章

  楊過與郭靖一起去了蒙古軍駐地,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拜訪,相信有霍都在,兩人不會有事。閔敏就待在楊過的房間稍作休息。

  「報~~」,一個士兵站定在了霍都與忽必烈的眼前,「楊過與郭靖已到。」

  「知道了」,忽必烈揮揮手站了起來,邀請霍都,「皇兄要不要見見這兩人?」

  「……沒什麼興趣呢」,霍都低聲道,正當忽必烈走了出去,他突然將手中的酒杯放下,「我要見見那個姓楊的…」

  習慣了霍都興致突來,忽必烈點了點頭走回了主帳,此時楊過與郭靖已經等候在裡面了。

  說是熟人相邀,郭靖比楊過更警惕,他站在楊過的身前一抱拳,「敢問何人相邀?」

  雖然楊過不似武氏兄弟在身邊那麼長時間,可是郭靖對楊過寵愛毫不亞于武氏兄弟。

  「熟人…」,楊過自然知道這個熟人,除了霍都還能有誰?

  「郭伯伯,沒事,的確是熟人」,楊過欠了欠身,隨著一個士兵走了出去。如果想要解救武氏兄弟,和霍都商量與比和忽必烈來的快多了。

  士兵為楊過撩起了門簾,示意他進去。楊過剛走進去,就看見霍都站在那裡,姿態優雅地打開了扇子,對著自己。

  不給楊過任何開口說話的機會,他的鐵扇已經揮了過來,楊過抽出身邊的劍回檔,劍扇相交之時,霍都扇子上所系的紫色發帶飄揚了起來,描繪出流動的軌跡。電石火花之間,兩個人已經過了好幾招,鋼鐵互相撞擊時發出響亮而尖銳的聲音,伴隨著緊張感在寂靜中回蕩。

  「你根本不配有這個資格站在她的身邊」,霍都依稀記得那個海岸,閔敏如此淒涼的獨自死去,而楊過呢?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裡。

  「我明白的」,言語中如此的苦痛,楊過垂下眼,他曾經千萬次地想過,如果閔敏不在他的身邊,這一切是否會發生。只要她能活著,即使彼此不再相見,也好過天人永隔。

  霍都冷冷意笑,「光明白有什麼用?」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將楊過怎麼樣,如果殺了楊過,會不會心裡輕鬆一些?那麼閔敏再一次回來,她一定會恨自己的。

  僅僅想到會被閔敏怨恨,霍都便不願冒此危險,他看著楊過,眼眸中隱藏著憤怒的焰火。沉默不語半響,霍都終於收回了扇子,背過身去,「出去。」

  事已至此,楊過只能退了出去,霍都的態度讓他明白說什麼都是無用。正值歎氣之際,忽聞得不遠處傳來金輪的聲音……金輪法王與誰動手呢?!一想到郭靖一個人,空拳難敵四手……楊過沖了過去,果然看見金輪法王與瀟湘子等人正在圍攻郭靖,地上有著兩捆鬆開的麻繩,也許武氏兄弟已經被放走了。

  欲將心中的不快全部都發洩出來,楊過大喊了一聲,「別傷我郭伯伯…」

  在襄陽城裡的閔敏絲毫不覺得楊過與郭靖去蒙古軍的駐地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情,曾經聽楊過提起駐地裡馬光佐與尼摩星發生的一些囧事,當她看到楊過與郭靖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吃了一驚。

  郭靖的確是受了內傷,楊過雖然流血過多,也只是因為惡戰而有一些脫力,兩個人力戰金輪法王、瀟湘子、尼摩星等人,又都受了些外傷。黃蓉給兩人服了桃花島秘制的療傷靈藥九花玉露丸,尤其是楊過年輕體健,皮外傷好了大半,並沒有大礙。

  「給郭靖逃回去了」,忽必烈有一些惋惜地告訴霍都。

  霍都輕輕嗯了一聲,狀似不太在意。忽必烈又等了一會,見霍都當自己不存在一樣自顧自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只能無可奈何地離去。

  離開霍都帳篷的忽必烈正巧遇上了耶律燕與耶律齊,兄妹倆看見忽必烈立刻行禮。

  「那個…二王子…他」,耶律燕看見忽必烈有一些扭捏地打探著霍都的情況。

  耶律齊看見自己妹妹害羞的摸樣,眼睛都快脫窗了,這是真的是那個妹妹?把所有的追求者都一一嘲諷回自己家的三妹嗎?

  有人愛慕霍都,對於忽必烈來說並不是第一次才遇見的事情,他點點頭,「皇兄的話,在裡面…」

  看著耶律兄妹進了霍都的帳篷,忽必烈沉思了一會,霍都曾經答應他提供耶律家的軍隊,也許耶律兄妹正是為此而來。

  忽必烈曾以為霍都一旦和自己約定後,會變得積極起來,哪知道和南宋開戰以來,霍都比之前比起來更加的漫不經心,常常讓忽必烈有著這樣一種疑問,霍都參加這場戰爭到底是為了什麼?真的是為了在皇位之爭中保全自己而投靠他這一方嗎?

  看不透霍都,忽必烈倒也篤定,霍都沒有爭可汗之位的意思,只是如果他能更加積極一點就好了。

  「王子」,耶律兄妹進了帳篷後先後行了禮。

  似乎剛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霍都緩緩抬起了頭,「是你們啊……宰相大人最近如何?」

  「父親他已經向皇后告了假,歸隱田林」,耶律齊雖然這麼說,但是他明白霍都一定能聽說言外之音。

  耶律楚材年事已高,卸去了宰相職責是理所當然,但他還是耶律家的當家,耶律家的地下軍隊,依舊聽從耶律楚材的指揮,屬意霍都做可汗。

  霍都只是漫不經心的哦了一聲,雖然他連看都沒有看耶律燕一眼,可是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面前,耶律燕情不自禁有一些激動。

  「王子…我」,耶律燕剛開了一個口,就被霍都的話打斷了。

  「你們來的正好,替我去一次襄陽吧」,以霍都的身份在襄陽城裡走動實在太過危險了,而且郭靖黃蓉武功之高,此事讓暗衛去辦也不妥,反正耶律兄妹不屬於蒙古的主戰派,讓他們去襄陽比較好。

  「去襄陽有何事?」耶律齊進一步問道,既然霍都開口,他與耶律燕自然沒有反對的意思。

  「從姓楊名過的人手中帶回叫做閔敏的人?」耶律燕走在耶律齊的身邊,滿臉不解,「王子為何讓我們做事?」

  「我不知道」,耶律齊搖了搖頭,「也許別有用意吧。」

  耶律燕想了想,也不能理解所謂的‘用意’,她揚起了笑容,「反正我們只要照做就行了,如果辦到了,你說王子會獎勵我們嗎?」

  「我看要獎勵的是你吧…」,耶律齊歎了一口氣,看來自己妹妹對霍都真不是一般的執著。曾經父親有提過聯姻之事,不過霍都拒絕的很徹底,還好這件事沒有事先告訴耶律燕,否則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心。

  ‘即使知道了,我看也還是會繼續喜歡著霍都吧’……耶律齊明白,妹妹從第一眼見到霍都起,就沒有停止過對他的迷戀,看來真的是時候為她找個好人家了,這永無止境的暗戀不是個辦法。

  兩個人脫去了本來的裝束,改換上了漢人的衣服,從霍都那裡得知楊過是在黃蓉與郭靖的府邸,耶律燕與耶律齊直奔府邸而去。

  哪只耶律燕一踏進了門就正巧撞上一名杏衣少女,少女粉腮紅潤,如出水芙蓉般美麗,耶律齊一時間瞧得呆了。

  「來的正好,是產婆嗎?快和我進去!」郭芙拉著耶律燕就往字面走,之前就差人去請產婆,她看著黃蓉即將臨產,心中急了起來,自己跑了出來尋找產婆。

  「哈?!」耶律燕看看耶律齊,用眼神示意他快來幫助自己,那是耶律齊似乎發呆一樣,完全沒有說話。

  是郭姑娘……耶律齊還記得客棧那一站,他與郭芙並肩鬥敵,那麼久過去了,她的相貌卻絲毫沒有在心中褪去半分。

  顯然郭芙已經不記得耶律兄妹了,她只是瞟了耶律齊一眼,「男人不准進來」,接著她就如同拉拽一般拖著耶律燕走了。

  看見郭芙走遠了,耶律齊心中有一些惆悵,總算記起來還有尋找楊過、閔敏這一任務,他一邊走著一邊歎氣。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如同安排好那樣,正當如此時刻,忽聞府邸外傳來一人縱聲長笑,跟著錚錚兩聲大響,金鐵交鳴,正是金輪法王到了。蒙古軍駐地內,金輪法王與眾人聯手居然還拿不下郭靖與楊過,這使得他國師的面子大大無光,他正想著郭靖與楊過受了傷,黃蓉有孕在身,一箭三雕。

  當然金輪法王不是一個人來的,瀟湘子與尼摩星為了爭攻,也想到一塊去了,所以金輪法王想要速戰速決,時間拖久了被其他人搶了先可不好。

  此時郭芙正將耶律燕帶進了黃蓉的房間,忽聞金輪法王的聲音心裡大叫不好,想起自己父親還受傷在臥,母親又憑臨生產,此時此刻還有誰能迎敵?

  啊!還有楊過……郭芙連忙讓耶律燕履行產婆的義務,一個人跑去找楊過。

  此時楊過的房間裡,他正看著閔敏為自己包紮受傷的右臂,那是先去在蒙古軍駐地被金輪法王的武器給割傷的,雖然傷口看起來嚇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大礙,他已經避開了要害。

  「不過…你也包的太多了吧」,楊過有一些無奈地揮揮手,他現在的右臂看上去就像白色的小山峰一般。

  閔敏從包紮的世界回過神才發現,楊過的右臂已經被抱得重重疊疊了,不禁感到抱歉起來。

  「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樣呢」,楊過想起小時候兩個人幫受了傷的兔子包紮也是,明明只是輕傷,她卻能包倒兔子再也不能跑起來的地步。

  顯然閔敏也想起自己的糗事,不禁嘟囔了起來,「包紮技術那麼爛真是對不起了…」

  「我不覺得很爛,其實包的還不錯」,楊過投以淡淡的微笑,這是他們重逢以來,度過的最平靜恬然的時光。總有種恍然回到了過去般的感覺,時光仿佛倒流到了那個兩小無猜,只有彼此的時候,那是他們兩人共同構築的、毫無陰霾、透明而清麗無邪的記憶。

  閔敏慢慢地解開包紮過多的麻帶,總覺得這樣的片刻的相處也是如此的甜蜜,「話說回來,手臂的傷還好吧?沒有過於勉強自己?真的沒事?」

  「你已經問了第五遍了哦?」楊過失笑了起來,又摸了摸她的頭,其實自己一點沒事,有事的其實是她。

  「啊!」閔敏敲著頭露出了俏皮的神色,「我只是想確認你到底有沒有事…人家擔心嘛…」

  「第六遍了哦?」楊過緊緊地抱著她,天知道他該怎麼控制這力道,想要將她揉進骨血一般再也不分離,卻又恐她如同易碎的珍寶一般小心翼翼。

  「我也不想這樣囉哩囉嗦的…」,閔敏閉起眼睛靠在他的懷裡,最近的楊過變得好溫柔,比想像中更讓人感到安心。

  正當兩個人沉浸在劫後的平靜中,忽聞金輪響起的聲音,楊過與閔敏皆是一震,彼此對望了一眼。

  「怎麼了?」閔敏對從未見過金輪法王與別人打鬥的樣子,當然更加不能辨析出金輪的聲音。

  只有楊過神經緊繃了起來,說實話他一個人想要鬥過金輪法王有一些困難,看來只能再次和郭靖聯手了。

  此時突然門被打開了,郭芙奔了進來,「楊大哥…」,她一怔,語氣瞬變,「你們在做什麼?」

  為了露出右臂,楊過脫去了上身一大半的衣服,在郭芙看起來楊過與閔敏兩個人就像在做什麼齷|齪的事情一樣。

  偏偏閔敏還沒有察覺到郭芙略帶危險的口氣,「我們在包紮…」

  ‘我們’這一詞再一次刺激了郭芙,她那雙美麗的杏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閔敏,如此面黃肌瘦、營養不良的小丫頭在跟她搶男人?

  「郭姑娘,雖然是在你家,可是你也應該明白先敲門這個禮儀吧?」楊過看見郭芙露出鄙夷的神色,不由得整了整衣服,擋在閔敏面前。

  郭芙輕視自己完全沒有關係,楊過從小就是在被人的這種眼光下長大的,已經習慣了,但是有人看輕閔敏,那絕對不行。

  「你…你居然」,郭芙被氣的不輕,一時間金輪法王的事也被拋到了腦後,「你居然為了這麼一個低賤的丫頭跟我這麼說話?她只是不過是一個難民…」

  昨日郭芙路過父母的房前,正巧聽到楊過…婚事什麼的,不由得好奇躲起來偷聽,雖然她知道自己與楊過有婚約,可是總覺得不想怎麼早成婚,因此也樂於見得楊過絕口不提婚事。

  「我想,過兒他一定是回絕了對吧?」黃蓉不用問郭靖也知道答案,原本楊過與郭芙兩個人就不太合適,雖然現在楊過看上比較謙讓郭芙,這也正是他不把郭芙放在眼裡的表現。

  黃蓉如此聰慧的一個人,怎麼能看不出楊過對郭芙一點意思都沒有?倒是傻傻的郭靖一個勁地要撮合兩個人。

  「咦!蓉兒,你怎麼知道?」郭靖的聲音有一些低沉,在外面偷聽的郭芙可以想像到他臉上露出那一貫神情,「過兒跟我說…他有了喜歡的人,此生此世…只此一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嗎?」黃蓉輕輕地歎氣,她因為懷|孕似乎也有一些感傷了起來,「這不是正好,能讓過兒如此癡情的女子,定然不凡…」

  至於黃蓉後面說什麼郭芙沒有在意,‘楊過拒絕了婚事,他有了喜歡的人’這一句話在郭芙的腦海裡不停回想,可是她很快地又不信了起來,世上還有誰比自己更不凡?郭芙的父母是鼎鼎有名的大俠,一幫之主,叱吒江湖。郭芙本身生的花容月貌,武功不錯,還有誰能比自己更稱得上名嬡美姝?

  總認為郭靖與黃蓉錯了,此時郭芙看見楊過如此呵護別人的場景,她突然懂了。楊過的確是喜歡上了別人,他的確是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而看不上自己!!

  「郭姑娘…你想做什麼…」,楊過看著郭芙抽出了劍,不由得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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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郭芙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劍,這不是她第一次傷人,但這次她並不是有意而為之,僅僅是因為咽不下這口氣。

  看著閔敏在自己眼前倒下,楊過驚恐摻半的吼道「笨蛋,你為什麼擋在前面?!!」

  「因為…因為你右臂不方便擋啊…」,閔敏捂住自己的肩,能看到楊過不用斷臂真的太好了。雖然肩膀傳來一陣劇痛,可是閔敏依舊覺得這是值得的,她試著深呼吸了一下,卻忍不住咳嗽起來。

  「閔敏」,楊過看見那血從她的指縫中漸漸溢出來,總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怎麼樣?讓我看看!!」

  擔心的瞬間,針刺般的劇痛湧了上來,楊過本想拼命忍住,哪知道這疼痛並不像最初那樣一會就自行消退,而是越來越甚。

  眼前一黑,楊過從床上跌了下去,閔敏本想過去扶他,哪知道連站立來的氣力也沒有,一個腳軟從床上滾了下去。由於不停地咳嗽,閔敏已經虛弱到無法開口說話,感覺光是將顫抖的身體縮成一團在地板上滾就已經非常吃力。只有反復的抽搐與顫抖,連呻吟聲也發不出來。

  看見楊過與閔敏如此,郭芙嚇得長劍脫手,那劍重重地落在地上,發出叮的一聲,如同敲打在心上一樣,郭芙奔出了房間。

  「郭姑娘…」,剛剛進門的耶律齊叫了她一聲,可是郭芙沒有回頭,就像沒了心智一樣拼命的奔。

  之前耶律齊就在門外,他當然認出了楊過,也聽到了他將身邊的小丫頭喚作閔敏,即使霍都交代要帶回的人就在眼前,耶律齊卻覺得郭芙那驚魂未定的表情更令人擔憂。

  看見楊過倒在地上,耶律齊猶豫了片刻,此時耶律燕走了過來,「二哥,王子並沒有說要帶楊兄回去。」

  耶律齊點了點頭,只能讓昏迷中的楊過重新躺會了床上,並對他抱了一抱拳,「楊兄弟,抱歉了…」

  接著耶律齊就抱起閔敏,很快地在點中了她肩膀中上穴道,閔敏雖然還有意識,卻也已經眼神迷離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耶律齊一轉身才看見耶律燕懷裡抱著的孩子,不禁訝異道,「這是?」

  「路上再說,我們先離開這裡吧,被國師撞見了不好」,耶律燕側耳傾聽,外面的打鬥聲隱隱夾雜著金輪的聲響。

  「……我知道了」,雖然耶律齊還擔心郭芙,可是眼下閔敏的狀態似乎不是很好,還是儘早帶回去治療比較好。

  在回程的路上,耶律燕才告訴耶律齊,那個時候她在黃蓉的房間裡慌了神智,還好她聰明立刻到外面去尋找產婆了,路上還遇到了一個幫助她的好心青年,兩個人一同將產婆駕到了黃蓉的房間門口。因為金輪法王的突襲,府邸裡面的婢女都嚇得逃走了,只有她和產婆在那裡。無可奈何耶律燕只能當起產婆的下手。

  「當時情況緊急,郭夫人說什麼要好好保護孩子然後就暈了過去…」,耶律燕眨了眨眼睛,「你說我還能怎麼辦?這麼可愛的孩子…我想就乾脆帶離襄陽,反正現在那裡也不安全…」

  耶律齊長歎了一口氣,「三妹,話不是這麼說的……找個機會把孩子還回去!」

  聽見二哥這麼說,耶律燕癟癟嘴,逗弄起來懷裡的小嬰兒,「孩子,那個壞叔叔說要把你送回危險之中呢~」

  意外的是,小嬰兒不哭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著,讓人倍增好感。耶律齊改口,「等到襄陽城安全了,就把孩子送回去……否則做母親的怎麼不急?」

  知道耶律齊說的是實情,耶律燕也只得回答道,「我知道了…」

  「要是真的喜歡小孩,那就自己生一個」,耶律齊看自己的妹妹一副捨不得放手的樣子,只能如此建議。

  耶律燕微微一笑,「好呀~如果是我和王子的孩子,一定又聰明有漂亮~」

  耶律齊腳下一滑,‘我什麼也沒有聽見,我什麼也沒有聽見’,如此催眠地自說自話之後,兩個人已經離蒙古軍駐地已經不遠了。

  高手都去圍攻襄陽了,蒙古軍駐地裡面倒是安靜了很多,耶律燕先回了自己的帳內,將小嬰兒安頓好,然後再陪著耶律齊走向霍都的帳篷。

  「我讓你們帶個人回來,你們就搞成這樣?」霍都那冰冷地雙瞳直勾勾地注視著耶律兄妹,未帶笑容的臉龐令耶律燕不由得覺得恐怖,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霍都這樣的神情,一瞬間覺得霍都變得陌生了起來。

  「對不起…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已經…」,耶律齊單膝著地,深深地低下頭,他其實有辦法可以阻止的,只是當初他被郭芙傷心欲絕地摸樣給怔住了,忘記了說話。

  知道就算再怎麼責備耶律兄妹也是無濟於事,霍都揮揮手,「叫御醫過來。」

  「是!」耶律齊大聲的回應道,將還愣在原地的耶律燕帶了出去。

  「……好可怕…」,耶律燕低喃道,「我從來沒有想過…王子他還有如此一面…」

  耶律齊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能讓人傳喚御醫去霍都那兒,自己也只待在耶律燕身邊,有一些沉默。

  原先御醫以為是霍都受傷了,巴巴地趕過去才發現,原來是為了一個瘦弱的小丫頭看病。雖然心中有怨言,但是御醫依舊不敢多說什麼,但是診斷後,御醫的面色蒼白了起來,右肩的劍傷如此之深,估計整條右臂都已經廢了。

  看著御醫有一些慌亂的樣子,霍都已經有一些明白了,「你不用怕我會將你怎麼樣,直說好了…」

  看到閔敏持續低燒,御醫心中很慌,她即使在昏迷中也全省上下冒冷汗,而且那脈象……御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話語有一些顫抖,「二王子…這位姑娘…她得了肺癆…凶多吉少了…」

  「……她不會死的」,霍都知道這些話是完全沒有根據的,卻還是停不下來,「不管她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會讓她死的…」

  霍都坐在閔敏的身邊,替她擦拭了臉上的一些汗,「下去開方子吧…」

  御醫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心中苦不堪言,如果那姑娘死了,霍都會不會砍了自己?

  「這一次,我不會讓你死的」,霍都的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逐字逐句。仿佛這樣堅定的說著,就會肯定她活下去的希望。

  總覺得喉嚨如同火燒一樣,閔敏朦朦朧朧地睜開了眼睛,她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霍都?」

  霍都輕輕地嗯了一聲,扶她做了起來,在她身後墊上了軟軟地枕墊,才起身拿水。

  「怎麼是你?」閔敏頭有一些暈,四處打量才發覺自己已經不在之前的房間裡了。

  倒完水,霍都坐回了床邊,「不想見我?」

  「你說什麼呢…我是怎麼過來的?」閔敏記起自己還與楊過……想起楊過她不禁激動了起來,還在喝水就嗆了起來,咳著咳著她覺得喉嚨又痛了起來。

  「楊過送你過來的,說是讓你來這裡養病」,霍都說謊甚至比說真話還順,對於他而言隱藏真心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如果可以,霍都真想告訴她,自己將她從楊過身邊搶來的……如此一來,霍都可以想像的,閔敏就算拖著這樣孱弱的身子,也一定會回到楊過的身邊吧?

  「這樣啊…」,閔敏捂著受傷的肩膀,不由得問道,「那楊過人呢?」

  「還在襄陽城跟別人鬥著吧?」霍都的這一句話到不是假話,楊過的的確確和金輪法王等人鬥著。

  情花之毒褪去不久,楊過便悠悠轉醒,察覺閔敏不在他第一時刻沖了出去,奔出了府邸才發現襄陽城中火煙四起,隱隱見著郭靖與幾個人纏鬥坐在一起。

  不好……郭伯伯之前的傷還沒有好,楊過雖然身上只是輕傷,可是郭靖之前在蒙古軍駐地可是受了內傷,此刻楊過也沒有多想上去幫忙。

  有了楊過的幫助,加上郭靖武功深厚,一瞬間從敗勢逆轉,看見襄陽城中的士兵漸漸圍近了,金輪法王第一個住了手,他畢竟是國師,如此做法實在有失臉面,當下冷笑著離去了。

  沒了金輪法王,瀟湘子、尼摩星怎麼是郭靖與楊過的對手?只能灰溜溜地跟在金輪法王後面離開了。郭靖剛舒了一口氣,就聽見嬰兒響亮的啼哭時,郭靖與楊過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走了過去。

  聽產婆說,黃蓉已經順利生產一兒一女,只不過女嬰不見了蹤影。

  「什麼?」郭靖大驚,一時間又擔心自己的女兒又擔心房間裡的黃蓉,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楊過心中更擔心閔敏,於是未向郭靖多解釋就走了出去,他離開的時候看見武氏兄弟正在廳外說話。

  出此大事,照例來說武氏兄弟怎麼會不圍在郭靖身邊寬慰之?

  武敦儒卻愁眉苦臉道,「我看見耶律姑娘帶著女嬰走了,她身邊的男子還帶著楊過房裡的丫頭…我當初真應該攔下來…現在該如何是好?」

  這是武修文第一次看見成熟穩重的大哥露出如此躊躇的摸樣,顯然茲事體大,要慎重行事。

  楊過什麼都沒有聽進去,注意力全都放在武敦儒所說的‘楊過房裡的丫頭’幾個字上。楊過想了想,終於記起曾經和耶律兄妹在客棧裡一起鬥過李莫愁,他還記得這對兄妹是蒙古人。蒙古……楊過心中知道自己應該往那裡去找閔敏。

  就在楊過即將離開府邸之際,郭靖走了過來,「過兒,你去哪裡?」

  去找閔敏…楊過當然不會這麼告訴郭靖,只得找一個藉口,「我…在城內巡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韃子兵…」

  哪知郭靖卻說,「我與你同去。」

  呃……楊過愣了愣,他並不是真的要去巡邏,只是想要找個藉口離開而已,這下好了他暫時走不了。

  郭靖即使在巡邏的時候,看著襄陽城殘敗的樣子,再加上女兒失蹤,他的心頭一團亂,眉頭緊皺。

  看郭靖傷還沒有好就硬是出來巡邏,楊過不禁勸道,「郭伯伯,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順便看望郭伯母…」

  「我的確是很想這麼做」,郭靖停下腳步臉上出現倦容,但隨之語氣一緊,「國事為重。」

  從來知道郭靖是個將國家大事放在個人恩怨之前的人,楊過再一次為郭靖的這種精神給撼動了,他從來只知道記掛閔敏,何時知道關懷他人疾苦呢?相比起來,他的視野太狹隘了。

  可是…閔敏的身體狀況的確令人堪憂啊……楊過就這麼跟在郭靖身後巡邏著,心中極度矛盾,一方面希望自己如郭靖一樣為天下百姓解憂,一方面又想去找閔敏

  一直到了晚上,楊過才見到黃蓉,雖然經過痛苦的生產過程,可是黃蓉已經走下了床,對著乞丐吩咐著,楊過不用聽也知道黃蓉一定在進行襄陽城的修復工作。

  「蓉兒,已經好一些了嗎?」郭靖看見黃蓉便大跨步的走來,握著她的手帶她到椅子邊坐下。

  「好一些了」,黃蓉忽然側過頭看向楊過。

  見黃蓉突然看向自己,楊過有一些不解。過不多久有人向郭靖彙報什麼事,郭靖向黃蓉露出歉意一笑,和楊過道別後先離去了,黃蓉招呼著楊過和她一起回房。

  自從離開桃花島後,楊過很少與黃蓉單獨相處了,他雖然覺得自己聰明但是黃蓉更甚自己,總覺得她能看穿自己,楊過便更少與她相處了。

  「過兒…我知道芙兒做的事情了」,黃蓉頓了頓,「我很抱歉,芙兒她並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楊過突然笑了笑,但是那笑聲個格外的淒涼,「郭芙有你和郭伯伯寵著,自然做什麼事情都不是故意的……那我呢?那閔敏呢?我們又何其無辜?」

  顯然是想到小時候不被黃蓉待見的樣子,楊過心裡本來就有一些怨,加上郭芙如此對待閔敏,讓他不由自主地大了些聲音,「閔敏她…她得了肺癆…恐怕時日無多了…」楊過已經無法再瞞下去了,這個消息如同千斤重一樣壓在他的心裡,無時無刻不提醒他,閔敏不久于人世。

  「什麼?」黃蓉知道肺癆的,那可謂是不治之症,加上郭芙那麼一砍,對已經惡疾纏身的人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

  黃蓉仔細瞧楊過的樣子,的確不像是扯謊,她忍不住安慰了起來,「我們這裡有上好的藥材…不如請那位姑娘回來,自當有名醫相助…」

  看見黃蓉絕口不提郭芙的過錯,楊過憤憤地站了起來,「郭伯母,我和閔敏沒有那麼好的福分…還是就此別過…」

  楊過如此離去,黃蓉頗為疲倦地向後靠了靠,「芙兒,你給我出來。」

  「母親…你怎麼知道我在偷聽?」郭芙也知道自己肯定會被黃蓉發現,這麼說只是在撒嬌而已。

  「這一次,你真的錯了」,黃蓉能看出楊過說那位姑娘‘時日無多’時的絕望神情,她不由得暗暗盤算道,如果將朱子柳所說的天竺高僧請過來為楊過的心上人治療會有幾分把握。

  看見黃蓉沉默不語,郭芙權當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反正有母親在,父親那邊也好說,楊過喜歡的人什麼時日無多……根本不管她的事,應該說死了更好嗎?

  楊過只覺得心頭一口氣憋在那裡,其實他也知道,郭芙傷也傷了,還能如何挽回?想到閔敏的身體狀況,其他任何的念頭都被楊過拋在腦後,這個世上開始什麼比閔敏更重要?

  想要見到她,想要確認她還安好,楊過騎著馬想要離開了襄陽城。門口的士兵看到是楊過,立刻放心,出了襄陽,楊過立刻往蒙古軍駐地方向賓士而去。

  忽然耳邊響起了如同爆破一般的聲音,一陣灼熱的衝擊感在身體內迅速擴散開來,楊過知道情花之毒又發作了,十八日中已經過了八日,每次發作的時間也越隔越短。楊過牽著韁繩的手漸漸鬆開,他全身大汗淋漓,連衣物濕透了,光是控制自己不從馬上跌下去已經是極限了。

  疼痛一波又一波的襲來,楊過覺得自己全身如同麻痹了一般,連動也不能動,他開在馬背上大口的喘氣。

  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來,甚至偏離了原先的方向,這一些楊過都沒有注意,他試著運氣內力將這股疼痛壓回去,可是很快他就感受到那股內力像是被點燃一般不受控制的在身體裡蔓延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馬走到樹邊開始悠閒地吃起了草,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上還伏了一個人。楊過艱難地抬起頭想要辨認自己在哪裡,忽然一個逐漸接近的碩大黑影左右搖晃著。

  地面發出呯呯呯的聲響,楊過眯起眼,只覺得自己眼前出現了一直巨雕……


第七十九章

  「怎麼了?眉頭都皺起來了」,霍都走進來輕輕敲著閔敏的小腦門,端著藥坐到了床邊。

  看見霍都,閔敏也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我只是在想,楊過怎麼還不來呢?」

  自從霍都騙閔敏說楊過送她來養病的,她只要見到霍都就會時不時地問,有沒有楊過的消息。

  「他啊…」,霍都裝作思索片刻之後說道,「也許在哪裡風流快活著呢∼」

  閔敏輕笑出聲,「不可能。」

  如同軟語輕聲卻堅定的回答,再次讓霍都意識到,閔敏與楊過之間已經心連心,這是他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進入的深深牽絆。

  「好過分,如果楊過這麼說我,你就會信把∼」,霍都笑著將溫熱的碗遞了過去,「喝藥吧,蜜餞我已經準備好了…」

  被霍都的話逗樂了,閔敏順勢回答,「是你的話,我肯定會信。」雖然來到蒙古軍駐地幾日,閔敏從未看見霍都身邊有任何女性出現,不過她從不離開這個帳篷半步也只導致看不見的原因,但是她總是不相信霍都是潔身自好的一個人。

  果然是因為霍都的外貌在作祟吧?……閔敏一邊咕噥著一邊接過藥喝了起來。

  看見閔敏乖乖地將藥喝完,霍都又陪著她一會,看見她一直坐著不由得問道,「不睡嗎?」

  「不睡…」,閔敏搖了搖頭,「我…有一些害怕睡覺。」

  霍都有一些不解,「害怕?」

  「因為…會夢見自己死去」,閔敏輕聲道出這句話。只要一睡著,就會做夢,做的都是死去的夢,分明醒來的時候都不記得夢具體什麼樣,可是自己總有種錯覺,其實已經離死不遠了。

  「只是夢而已」,霍都輕輕地抬起閔敏的下顎讓她看著自己,「你不會死的,病很快就會好的。」

  霍都的神情如此認真,認真到令人生疑,閔敏卻依舊小聲地說道,「也許我真的頻臨死亡,然後在醒來的時候就只把那當成一場夢了……當有一天,那不再是夢時,我就真的會死吧…」

  「閔敏…」,霍都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發現自己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可是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如此真切的夢見死亡。

  「我真的很可笑呢」,閔敏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麼可笑的,可面對霍都還是勉強地牽動了嘴角,「一想到會死,我就覺得很害怕,連睡覺也不敢睡…這樣的我,實在是…」

  霍都緊緊握住她那只在床單上的顫抖著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包覆在自己的手心裡,「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霍都的聲音中帶著異常的鑒定,他似乎向是要將閔敏洗腦一般,一邊又一邊地確認著,「我不會讓你死的。」

  全都因為有閔敏才有了現在的霍都,她的存在是最為重要的,為了防止她生命的流逝,霍都已經動用了自己一切的力量。

  閔敏用自己的另一手覆上了霍都的手掌,相比之下,她再一次覺得霍都的手很寬厚,一如他的心。雖然霍都嘴上不說,但是閔敏直到他一定為自己做了很多很多事,然而她能做的,僅有…「謝謝你。」

  吐息間霍都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掛上了往常的微笑,「我想要的可不單單是謝謝哦?」

  「哦?那你還想要什麼呢?」閔敏歪著頭,好奇道。

  「唔∼我想想∼」,霍都眨了眨眼,「不如這樣好了∼如果你哪一天找到了我之前送給你的藍晶吊墜,我就准許你離開我的身邊∼∼」

  「啊!!」閔敏終於想起來,還有藍晶吊墜這回事,這個……上一次她是死在哪裡來著?要好好回想回想。

  看著閔敏一臉內疚地拼命回憶,霍都不由得笑了起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對待自己的每一句話啊,這個樣子真是可愛的不得了呢……如何才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呢?這是霍都如何也解不開的難題。

  霍都有很多事情要忙,並不能時時刻刻陪在閔敏身邊,而他總是盡可能地抽空過來,以至於士兵們都知道,如果霍都又拋開公務溜去哪裡,一定在那個帳篷裡面,裡面住著一位神秘的姑娘,只有御醫看過那姑娘的長相。不過礙在霍都的身份,大家都只敢偷偷八卦,誰也沒有這個膽量說出口。

  「聽說你找我?」霍都一聽見御醫彙報說閔敏想要見自己,就立刻趕了過去。

  閔敏點點頭,「我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是時候回襄陽了…」

  「回襄陽…」,霍都的語氣徒然淡泊了下來,「是去找楊過嗎?」

  「是的」,閔敏有一些擔心,「他中了情花之毒,匆匆算來,已經過了十二日了,再不服解藥就遲了…趕到絕情穀也要兩日了…」

  「他這種人,不用去管他的」,霍都輕晃了閔敏的肩,試著搖醒她,「這麼多時日了,他來看過你嗎?在我看,他不值得你為他如此…」

  「一定是有事耽擱了」,閔敏想,也許是楊過情花之毒又發作了,也許他有受傷了……想道這種種可能,她就恨不得插翅飛到楊過身邊。

  即使心裡千百個不願意,霍都仍是不會拂了閔敏的意,「我知道了,我陪你去…」

  「恩,好啊」,閔敏一聽之下便露出滿面笑容,散發出這年紀該有的孩子氣。

  霍都不由得羡慕起楊過來,只是提起他都會占滿閔敏的整個思緒,他令人準備兩套衣物,將其中的一套親自遞給閔敏。

  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蒙古服,閔敏恍然大悟了起來,一邊遞過衣物正準備的換的時候抬起頭,「霍都…你不出去嗎?」

  「我也要換衣服啊~」,霍都裝作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一樣,解開了腰帶。

  閔敏臉頰略顯潮紅,「等一下!!你去其他地方換啊!!」

  看見她尖叫起來,霍都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這裡就是我的房間啊~所為你等會不要盯著我看哦~」

  「誰、誰看你了!」閔敏看到霍都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準備起身自己去其他地方,沒有想要長久不曾起身,令她有一些站不穩。

  霍都連忙上前摻扶住她,「我知道了,我去其他地方換。」

  「恩」,閔敏看著霍都挑起門簾走了出去,才大肆地咳嗽了起來,為了不讓霍都太過擔心,她已經忍了很久。拿開捂著嘴的手帕,那上面血跡斑斑……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閔敏已經察覺到這病並不像霍都所說的能治好。

  也許死亡將近了吧,雖然害怕著死亡,但是閔敏更怕的是楊過隨著自己一同死去這件事,想要讓他成為神雕俠,想要他能一直地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解藥或者斷腸草。

  可是沒有斷腸草呢……閔敏問過霍都,也問過為她把脈的幾位御醫,卻沒有人聽說過斷腸草。驀然想起來斷腸草是長在絕情谷的,閔敏歎了一口氣,無論如何都要去一次絕情穀嗎?可是她有一些擔心,自己沒有這個體力。身體的每況愈下,閔敏僅僅只能坐著或者躺著,長時間的站立對她來說都有一些困難,所以一定要快一些找到楊過。

  霍都依舊是準備了一輛馬車,扶著閔敏慢慢上車,眼看霍都也要一起上來,她卻阻止了他,「……其實…我一個人能行。」

  霍都低頭注視著她,仿佛想要瞭解她話語中的真意。

  閔敏意識到,霍都總是這般,用著如此包容的眼神看著自己,在離自己很近但又在保持一段距離的地方看著自己。他總是這樣,說話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喝藥的時候,漸漸地閔敏可以從他的眼眸中觸及那深不見底的深情。

  比兄妹之情更深刻的是什麼?閔敏覺得似乎觸碰到了霍都並不想讓他知曉的內心,「霍都,這一次是我最後一次轉生了…我也許會和楊過安安靜靜地走完…」這種話對於霍都來說會不會太殘忍?可是愛情裡本來就沒有誰對誰錯,有的只是太過用心。

  「我知道的」,霍都握住她的手,比起她前幾日,她又瘦了一圈,看上去骨瘦如柴,「我只是想要送送你…」

  閔敏將臉靠在車窗邊,一直地看著霍都,最終他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見。

  對,就這樣,最好彼此再也不見,那麼霍都就可以再也不戀。

  「閔敏…」,霍都張開手,那手心殘留的溫度終究散盡。他明白閔敏的意思,她不想要自己如同飛蛾撲火的感情,她已經有了楊過,心中沒有在容納自己的地方。

  閔敏總能這麼輕易地走進自己,看到自己心中最想隱藏的東西,霍都輕輕地在自己的手心裡落下一吻,代替他無處可去的愛。這一刻,十幾年未曾流淚霍都終於落下了一滴淚,滴落在掌心上,像是抹去閔敏的溫暖一樣。

  閔敏坐著馬車,一路駛向了襄陽,因為趕車的也是漢人,所以很快就進了城。閔敏的目的地只有一個,那邊是郭靖與黃蓉的府邸。郭靖不在,將自己的名號報上去,閔敏過了一會才見到黃蓉。

  黃蓉只是上下打量閔敏,總覺得她的衣著華麗得和她的氣質不符。

  「衣服並不是我自己準備的」,閔敏看了看自己的衣襟,這是霍都會喜歡的款式呢。

  「哦,是嗎?」黃蓉並不知道閔敏的來意,只是用家常一般的話回復著。

  閔敏隨便和黃蓉聊了幾句,就開門見山的問道,「楊過呢?」

  「他去找你了」,黃蓉看了看閔敏,「難倒你們沒有見著嗎?」

  「沒有」,閔敏算了算,按黃蓉所說的,楊過已經失蹤了四天,怎麼會這樣……閔敏本來想要站起來,哪知道力道過急,反而眼前發暈又只能坐了回去。

  僅僅靠察言觀色,黃蓉也能看出閔敏身體極差,命人整理一下房間,「姑娘不妨在這裡休息一下,等楊過回來再說?」

  「不行…等不了了」,閔敏伸手抓過黃蓉的手,面帶懇求,「楊過中了情花之毒,再過六日就要發作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黃蓉也未曾聽聞楊過中毒之事,不由得面露疑色。

  簡略地說了裘千尺、公孫止的事情,閔敏終於將她心中所想的事情說了出來,「郭伯母,你機智過人,請你和我一起去絕情穀取這半枚解藥吧…」

  閔敏此時找不到楊過,而時間不等人,只能求助於黃蓉。黃蓉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事不宜遲,她修書並召喚武氏兄弟過來。

  武敦儒最近心情很好,他不但巧遇了耶律燕,還勸說她將女嬰還了過來,還頻頻和她見面。耶律燕雖然和郭芙從任性的程度上來看難分上下,但是耶律燕更俏皮可愛一些,令武敦儒萌生了‘如果娶她為妻多麼好啊’的感想。

  「看來大哥最近春風得意啊~」,武修文不禁打趣道。

  「你又何嘗不是?」武敦儒知道武修文已經完全攻克了完顏萍,兩個人最近正甜蜜著呢。

  忽聞黃蓉召喚,兄弟倆互相看了看,向前廳走去。

  「這一封是給你朱師叔的,這一封是給尹師叔,你們兩人務必要將信送到」,黃蓉轉頭和閔敏說道,「你還是待在這裡吧,也許他什麼時候就回來了…」

  雖然是如此說,黃蓉只是不想讓閔敏再顛簸來顛簸去,本來就身體不好,車馬勞頓很容易疲倦的。

  「可是我…」,閔敏剛想要說什麼話,便被黃蓉給安撫了下來。

  「既然姑娘你信任我,我一定會為過兒拿到解藥」,黃蓉微微一笑,「而且…並非只有我死了才能拿到解藥一說…」

  看著黃蓉充滿自信的樣子,閔敏不由得點頭同意了,事實上她想見楊過的心更迫切。

  武氏兄弟並不知道黃蓉與閔敏在說什麼,但是既然是黃蓉吩咐的事情,他們一定會辦到。武氏兄弟走了,黃蓉將閔敏的房間、吃穿用全都安頓好了之後也出發了。

  只是過了半日,閔敏就有一些累了,她坐在床上稍作休息,忽然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她張開眼睛看到了她日夜思念的人。

  「楊過」,閔敏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只能發出呼喚聲。

  楊過坐到了床邊,他低下頭,唇觸到了閔敏的額頭。

  「閔敏,你沒事真的太好了」,他開心的淺笑著,和她額頭相抵。


第八十章

  那一日,楊過去蒙古軍駐地找閔敏,半路情花之毒發作,竟然誤入一個深谷,遇見了一隻奇怪的巨雕。原以為自己會被這只雕給啄死,卻沒有想到巨雕反而對自己頗有好感,喂了自己許多蛇膽不說,還不如自己離去,硬是在一進一退中迫使自己學會了奇奇怪怪的招數。

  僅僅幾天,楊過身上的情花之毒便再也沒有發作過,連武功都更上一層樓。

  聽著楊過的的經歷,閔敏將視線落在他身後背的一把重劍上,看到她注意到了這把劍,楊過繼續解釋道,「這是我從劍塚裡面得到的……」

  啊…楊過總有一天會變成神雕俠的吧,閔敏意識到,無論她想與不想,楊過正走在和她分道揚鑣的岔路上,她已經沒有機會再看著他成長,漸漸變成一代大俠了。這令閔敏胸口漸漸湧上一股苦悶之感,她的生命已經剩下最後一次,而這最後一次,也岌岌可危。

  看見‘孤獨求敗’的衣冠塚時,楊過不由得想到,那位前輩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逝世的,又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將著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世神功,默默獨享呢?

  楊過不知道,巨雕也不會開口告訴他,就在那一刻他突然領悟了,變成一代大俠又如何?有了絕頂高超的武藝又如何?難倒要像這位孤獨前輩一樣,一個人古老終生嗎?一個人到達頂峰,這是多麼寂寞的一件事情。

  「閔敏」,楊過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我不願為了自己加害郭伯伯與郭伯母。」

  「我知道」,閔敏拉拉楊過的袖子,「我將你中了情花之毒的事情告訴了郭伯母,她已經為了你去絕情穀了,我相信,郭伯母那麼聰明的……」

  楊過搖了搖頭,止住了她的話,「閔敏,你聽我說。」

  楊過那仿佛星夜般的雙瞳深深地凝視著閔敏,「每一次回想你離開我的情景,我到現在好會覺得害怕……」

  仿佛印證了楊過的話一樣,他的身體微微發顫,令閔敏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楊過顫抖的身體,「對不起…」

  「不,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楊過緊緊地將她擁入懷中,「只有你,我絕對不想失去…生當同衾,死亦同穴…解藥什麼的,我根本不需要!!」

  「不可以…」,閔敏抓緊了楊過的衣物,「我要你好好的活著…不許說什麼死不死的…」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楊過無奈地笑了,「既然上天不讓我們一起活下去,那麼我選擇一同死去…還是說,你狠心讓我一個人承受沒有你的痛苦?」

  楊過的表情很認真,閔敏抬起頭,他的眼中仿佛凝聚著一團決絕的火焰,宛如定下了不可動搖的決心。

  楊過輕輕地攥住閔敏的手,「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生我便生…你死我便亡…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分開我們…」

  這一刻閔敏終於落下淚來,她相信自己與楊過心心相通,她的確在害怕著一個人獨自死去,卻一直不想承認,「你總是那麼任性…都不聽我說的…」

  「恩,我就是這麼任性,所以這一次你要遷就我」,楊過溫柔地吻地吻上了閔敏的唇,仿若細浪一般,他的吻飽含愛意,閔敏可以感覺到他的心,他的感情。

  將臉貼在楊過的胸前,閔敏閉起眼睛,可是淚水依然沒有止住。淚中包含的,也許有傷心,也許又不安,可也有喜悅,只要與楊過在一起,只要兩個人一同微笑,淚水也將化為幸福的甘露。

  楊過摸著她的頭,緩緩說道,「閔敏,我們回古墓吧。」

  「好的」,閔敏了然一笑,楊過與她想到一起去了,有什麼比回到最初的起點更適合他們的呢?那是一切的開始,也會變成一切的終點。

  楊過輕鬆地抱起閔敏走了出去,此時的郭靖依舊未歸,黃蓉也啟程去了絕情谷,武氏兄弟也被黃蓉派遣了出去,整個府邸空蕩蕩的,只有少數婢女會對楊過與閔敏投以奇怪的視線。

  郭芙遠遠就看見楊過,本來以為他是來給自己道歉的,一看就他懷裡的閔敏,心情又低落了下來,自然口氣也不好了起來,「給我站住。」

  楊過聽見了,可是他就像沒有聽見似的逕自走了出去,這讓郭芙更生氣了,「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閔敏本來想說什麼,看見楊過對她搖了搖頭,她也選擇安靜地縮在了他的懷裡,不再說話了。

  看見楊過不理會自己,郭芙急了,上前想要拉住他。想起郭芙曾經砍傷閔敏,楊過登時讓開了。

  自己的手隨即落空,郭芙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掌,再抬起頭看著楊過與閔敏,心頭湧上了悲傷之意。然而這悲傷迅速地轉化為滔天怒火,郭芙勃然大怒,「你…好!從此…我們一刀兩斷!」

  楊過的視線清冷無華,淡淡地說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麼好斷的,因為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啊!楊過的意思是,自己在自作多情嗎?郭芙一雙美目瞬間盈滿了淚水,她是真的想要下嫁給楊過。

  楊過再也沒有停留,帶著閔敏走了。

  「有時候…你真的很殘忍呢…」,閔敏不由得將心比心,她能理解郭芙的心情。

  楊過繃緊了面容,「過去我不明白,可是現在我懂了,我不應該對其他姑娘那麼好的,讓她們誤會。」

  「我們…都繞了遠路啊」,閔敏輕輕地歎息著,如果再早一點察覺自己的心情,一切會不會不同呢?

  楊過接過了她的話,「但是無論繞多遠的路,結果都是一樣,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的一切…」

  即使是這遲來的幸福也讓自己深深沉淪,閔敏靠在楊過身上,有一些昏昏欲睡。楊過的輕功極好,輕輕的一起一落就已經在百丈之外。兩個人一路往終南山方向而去,除了有時候停下來找店為閔敏熬中藥,楊過幾乎片刻不離地抱著閔敏。

  離開襄陽已經一日了,此刻他們找了小鎮上的一家客棧借住,以楊過的速度再過兩日便可以到終南山了。

  看著閔敏蜷縮在椅子,楊過將手中的藥碗放在了桌上,他有一些不忍心叫醒她。閔敏閉眼休息的時間很長,可是真正睡著的時間屈指可數。她咳嗽得越來越厲害,現在連吃進去的東西也能咳出來,原本就消瘦的臉看起來更加憔悴了。

  燭光照應著閔敏的臉,楊過想起她在自己生命中每一階段出現的摸樣,從年幼到衰老,他一點點地長大,她一次又一次的死去,最後,成為他永遠的痛。看著痛,想起也痛。

  不知何時,閔敏睜開了眼睛,「咳咳…藥嗎?」

  「恩…」,楊過掩去自己的思緒換上了笑容,端著藥坐到了閔敏身邊,「來,當心燙。」

  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藥對閔敏的病一點用也沒有,還有肩頭被郭芙砍傷的地方,霍都用了那麼多名貴的藥材,卻始終沒有讓傷口癒合。現在閔敏隨便動一動,那傷口便會撕裂,血自發地湧了出來。

  真的…快要不行了呢,閔敏知道這破敗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可是她什麼也不對楊過說,只是硬撐著,唯恐他傷心。

  「古墓只能從水路進去,楊過你有什麼辦法嗎?」閔敏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知道答案,因為她知道楊過總能想出辦法。

  楊過將她環抱住自己的手貼在臉龐上,輕輕吻著她的手心,「一定有辦法的,相信我就好了。」

  「當然相信你了」,閔敏微微一笑,抽回了手,「好癢…」

  看見她笑了,楊過也笑了,他有一些沒一下地拍著閔敏的頭,「來,睡吧。」

  「恩」,閔敏稍稍靠後了一些,她閉起眼睛,雖然傷口隱隱作痛使得她睡意全無,可是她可以微微嗅到楊過身上的味道,很溫暖。

  不一會,天已經濛濛亮了,又到了該上路的時候,楊過一次又一次地呼喚著閔敏的名字,如同小時候閔敏還是個愛睡鬼的時候。

  「我已經睡著了,不要吵」,閔敏微鼓著臉頰,裝出一副抱怨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啊,那麼我就將我的大小姐親醒好了」,隨著楊過的話語剛落,他如同小鳥輕啄般反復親吻著閔敏。

  閔敏終於睜開了眼睛,拼命地躲著楊過落下的吻,咬咬唇臉上悄悄泛紅。

  「這真是好法子」,楊過握住閔敏的手,按放在自己胸口,然後將環繞著她背部的手滑到膝蓋,將她整個人橫抱起來。

  閔敏食欲不佳,自從又一次被楊過撞見她將吃的東西倒掉之後,他總讓閔敏在他懷裡吃東西。尤其是清晨空氣好的時候,她總是一邊啃著饅頭,一邊縮在楊過懷裡看路邊的風景。

  過了一日已經到了終南山腳下,楊過想的很簡單,到全真教的書房裡找一個大箱子用油布包起來,這樣他就可以讓閔敏安安穩穩地坐在裡面,自己在水下潛行。

  「我們等一下去藏經閣,閔敏你可坐穩了哦」,楊過刮刮的小臉,發現她有一些神志迷糊,又試著將話說的大聲了一些。

  閔敏下意識地拍著楊過的手,一邊說著,「駕,駕,快走。」

  「還真的將我當成坐騎啊」,楊過無奈地搖搖頭,順勢上了山。

  小時候覺得終南山很高很高,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一樣,現在再一次爬,楊過即使抱著閔敏也輕輕鬆松地一下子就到了山頂。他轉過頭往下面看,山腳下的鎮子已經變得很小很小,連年少時在終南山上發生的一切都恍若隔世了起來。

  按照印象中藏經閣的方向走去,一如既往地有人看守在那裡。由於藏經閣裡面只放著道教的經書,並沒有什麼所謂的武功秘笈,看守的力度相當鬆懈,通常只有一個老道士守在這裡。

  楊過抱著閔敏輕聲閃進了藏經閣,不出意外的看著有一個滿頭白髮的道士呆呆地坐在門檻上,似乎在仰望天空。

  原本楊過不甚在意,可是在看見道士的面容時,他不禁停了下來。

  順著楊過的視線,閔敏也像那邊望去,她一時間揪緊了楊過的衣襟,不由自主地喊了出來,「趙志敬?」

  是的,那個滿頭白髮抬頭仰望的道士真是趙志敬。

  曾經不可一世的趙志敬,現在卻淪落成了看守藏經閣的道士,那滿頭的白髮讓他的面容看起來蒼老了許多。楊過與閔敏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在趙志敬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忽聞腳步聲,楊過躲進了角落裡,並示意閔敏噤聲,她也非常配合地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什麼聲響。

  「大師兄」,崔志方提著食盒走了過來,並對趙志敬鞠了一個躬。

  「嘿嘿,嘿嘿嘿」,趙志敬逕自笑了起來,卻不是對著崔志方而是對著天空。

  似乎已經對這樣的情景習以為常,崔志方將食盒放在了趙志敬面前,順勢坐在了他的身邊,「大師兄,師父們今日閉關了,說是要研究一套更厲害的武功……可惜,我們這一代弟子裡,最厲害的你和尹師兄都不能繼承了……」

  像是對‘尹師兄’幾個字有反應,趙志敬終於轉過頭正面看著崔志方,臉上露出了猶如癡呆一樣的笑容,「尹、尹師弟…尹師弟…」

  「尹師兄他已經不會再回到全真教了」,崔志方拿出請柬,「這是尹師兄的婚函,李志常會去參加,可惜我要整理教中事物,無法脫身…」

  崔志方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志敬就將請柬奪了過去。崔志方也沒有閃躲,本來這一份就是給他的,不曾回過全真教的尹志平到現在都不知道趙志敬成了這樣一幅癡傻的摸樣。

  趙志敬只是眯著眼看著請柬,忽然之間張開嘴巴將請柬吞了下去,等崔志方意識過來想要從他嘴邊奪下請柬的時候,請柬已經被趙志敬咬的殘破不堪了。

  偏偏趙志敬還傻傻地對著崔志方笑著,「尹、尹師弟…尹師弟…」

  「大師兄,我現在先回去了,晚上再來看你」,崔志方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趙志敬變成這樣已經三個月有餘,自從尹志平不再回教的消息一傳來,趙志敬一夜之間白頭,連行為舉止都古怪了起來。當大家終於意識到趙志敬已經瘋了的時候,為時已晚。現在師父們都放棄了,只有崔志方還試著和趙志敬說話,希望他變回原來的樣子。

  崔志方漸漸走遠了,閔敏也長歎了一聲,「趙志敬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一直把趙志敬當成壞人來看,此時此刻閔敏忽然對他有了一絲憐憫。

  「不知道」,楊過摟過閔敏,「我也不想知道,現在我的腦子裡滿腦子的都是你,沒空去想其他的。」

  閔敏笑了起來,她小聲地回答道,「我也是…我的心裡只有你…」

  閔敏與楊過就這麼若無旁人地互訴情腸,趙志敬就坐在門檻上,繼續面無表情地仰望天空,他的眼角裡忽然劃過一道淚痕,最終又趨於無。

  看見趙志敬對身邊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楊過就忙碌了起來,找了一個大箱子裡裡外外擦拭了一遍,才讓閔敏坐在裡面。

  楊過扛著這麼一個大箱子,從後院離開了全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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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楊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鑽進了水面,饒是他以著最快的速度,將大箱子拖出了水面也已經過了小半柱香的時間。

  「閔敏,我們到了」,楊過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箱子,卻發現她倒在一旁,沒有任何反應。

  「閔敏?!」楊過有一些急了,輕輕拍打著她的臉,「閔敏?醒醒!」

  閔敏依舊置若罔聞地閉著眼睛,楊過登時慌亂了起來,雖然只是小半柱香的功夫,但是對於她也許是致命的。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閔敏本來就身子不好,如果因此……因此而…,楊過的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牽起她的手再一次的呼喚道,「閔敏?」

  然而她依然靜靜地躺在那裡,淚水順著楊過的臉頰滑下,他眨了眨眼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從指間開始一陣發冷。他緊緊地抱住閔敏才發現,她還有微弱的呼吸聲。

  「閔敏…」,楊過急切地在她的人中穴上按壓著。

  反復數遍過後,閔敏終於有了反應,「……咳!!」

  「太好了!!你沒事」,楊過的臉上,喜悅滿溢。

  閔敏茫然不解地看著他,楊過再一次將她攬入自己臂彎中,「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閔敏的意識漸漸恢復了過來,她知道自己因為大箱子內空氣稀薄而有一些窒息,她的伸手抹去了楊過的淚水,「你哭了?」

  閔敏輕聲的話語宛如敲打在楊過的心上,他凝望了她很久,才終於開口說道,「是的…只要想到你再也不能睜開眼睛…我就害怕得…」

  楊過有一些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反復地握緊閔敏的手,卻是她還活著的事實。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閔敏試著露出笑容,可是那笑意終究跨了下去。

  楊過搖搖頭,是他的錯……明知現在閔敏的生命一分一毫都是那麼的寶貴,再也經不起如此大動干戈了。忽然被一直壓抑著的情花之毒又席捲而來,像是要將楊過體內的一切都燃燒殆盡一樣,那痛苦無聲地蔓延開來。

  楊過皺起了眉頭,忽然搭著箱子不再出聲了。注意到他的異狀,閔敏將手伸了過來,「咳咳…楊過…你、咳咳…怎麼了?」

  沒什麼……楊過剛想開口之際,卻忍不住痛呼出聲,肌膚灼熱如火,卻又馬上如冰般冷凝深刻。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仿佛就要溺死在那痛苦的深泓中。

  看著楊過冷汗淋漓的樣子,閔敏也明白了過來,他的情花之毒又發作了。伸出軟綿綿的手,她試著抱住楊過,給他慰藉。

  「沒事…我沒事的…」,楊過捂著胸口,拼命地擠出這一句話,但是意識如同熄滅的蠟燭,瞬間消失。

  看見楊過倒了下來,閔敏急忙站了起來,卻因頭暈目眩又跌坐了下來,頭敲在箱沿上,頓時暈了過去。

  等到閔敏再次醒過來之際,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隱隱作痛的地方已經被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看見她醒了,楊過走了過來,口氣一如既往的溫柔,「你醒了?」

  沒有開口問情花之毒怎麼樣,楊過也對之前的發作絕口不提,其實閔敏明白的,蛇膽根本解不了情花之毒,然而現在離裘千尺的十八日之約,只剩下兩天了。

  舊病加新傷,閔敏覺得自己頭很痛,卻又不想和楊過說,只能默默的忍耐。

  古墓是如此的寂靜無聲,楊過總喜歡點著蠟燭和閔敏聊天,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會回憶起當初住在這裡時發生的時候。

  閔敏拉開桌子,裡面有兩截斷了的金簪,不由得心聲感慨,「我還記得你弄斷了龍姑娘給我的發簪,我氣的兩天沒理你呢…」

  「啊,是這個啊」,楊過顯然也有印象,因此為自己爭辯道,「我不是故意的,其實我是好奇,什麼東西你這麼喜歡,想著長大了以後也給你買一個,可是手勢太重,就弄斷了,倒是你,當初發現的時候打我打得很痛呢?」

  「呦,你還記得啊」,閔敏笑了起來,「你放心,我現在已經打不動啦…」

  此言一出,閔敏驚覺不好,本來笑著的楊過沉默了下來,但是很快他就像要扭轉氣氛一樣說著,「你要是現在想打人,我可以蹲下來給你打…」

  說著楊過就走到閔敏的面前蹲了下來,雙手放在閔敏的的膝蓋上,仰臉看著她。

  坐在椅子上的閔敏將手放在楊過的頭上,摸了摸他的發。楊過的發質很好,一頭烏黑的發不軟不硬,摸上去很舒服。

  反倒是小時候頭髮有一些硬呢,閔敏覺得現在的楊過雖然也很倔,可是比起小時候已經成長了很多很多,可是他給自己帶來的溫暖,卻從沒有變過。

  「我不會打你」,閔敏輕輕地說道,「因為我不捨得…」

  從閔敏柔軟的話語裡感受到她的心,楊過緩緩地站了起來,如果能找到讓兩個人都活下去的方法,那該多好?

  看見楊過不說話了,閔敏提議道,「楊過,我想聽你唱歌給我聽。」

  古墓裡會有回聲,每當楊過唱起那些歌的時候,空靈幽遠的走廊總能回蕩他的聲音。

  楊過小時候極聽閔敏的話,她教什麼歌,他就唱什麼,多虧如此學到了很多不倫不類的詞語。可是那麼多年沒唱,楊過揉了揉閔敏的頭,「我都不記得怎麼唱了。」

  「這樣啊」,閔敏惋惜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想出了一個辦法,「那我們一起唱吧,說不定你就想起來了。」

  「好啊」,楊過點點頭,等待著閔敏先開口。

  閔敏的聲音因為咳嗽而變得有一些沙啞,這讓楊過有一些心疼,即使心頭苦澀,他還是很溫柔地看著閔敏,當她開口唱的時候自己輕輕地合著。

  穿越了那麼久,很多曾經自己喜歡的歌都不記得了,只是有一段很經典的句子還有印象。也不知道是不是對,閔敏隨意的唱著,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思緒回憶到了記憶中她與楊過在一起的美好時光。

  原以為會笑著唱完,可是唱著唱著,閔敏也不知道唱到了哪一句,她發現自己已經唱不下去了。美好的情歌,楊過與閔敏唱到眼睛都紅了。

  閔敏不唱了,只有楊過還在哼著,他伸出手愛憐地輕撫她的臉頰。

  啊……不想死,如此難得的愛情……不願死……閔敏與楊過不約而同地感到了悲傷。

  可是誰也不願意向淚水低頭,兩個人只是平靜地相擁,十指緊扣。

  這個時候的襄陽城裡絕對沒有古墓裡的氣氛那麼寧靜,相反有一些凝重地過頭了。

  「跪下」,郭靖一聲令下,對著郭芙喝道。

  「我…」,郭芙心一顫,拼命地想要解釋。

  郭靖蹙著眉頭,他難得用這麼嚴厲的口氣和郭芙說話,「跪下!」

  雖然不甘心,郭芙還是跪在了父親面前,母親去了絕情穀還沒有回來,這裡沒有人可以為自己說話。

  「芙兒,你可知,你犯了多大的錯誤?」郭靖自從回到府邸,看見黃蓉留給自己的字條,一時間心亂如麻。楊過雖然不是郭靖的徒弟,但是比起武氏兄弟,郭靖更疼惜楊過,雖然他總是不將這份感情表達出來。

  如今楊過中了情花之毒不說,郭芙還誤傷了楊過喜歡的人,這樣郭靖多多少少有一些遷怒。郭靖自然也想歲黃蓉一起去絕情谷找解藥,可是襄陽城戰事緊張,他不能為了楊過一人而害了千千萬萬的百姓。

  如此想來,郭靖對郭芙也不留情面了,「你可知錯?!」

  郭芙本來就覺得委屈,被郭靖這麼一問,‘我沒有錯’這句話差一點脫口而出。想起父親的脾氣,郭芙知道只有自己認錯、道歉,這件事情才會過去。

  「我…錯了」,郭芙低下頭去,其實心中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這麼說。

  從黃蓉在絕情谷傳來的書信看起來,楊過不在那,而襄陽城裡也沒有楊過的身影……唯一的結論就是楊過與閔姑娘一起消失了。

  看見郭芙認錯了,郭靖也揮揮手讓她起來了,他知道讓郭芙跪在這裡也無濟於事,首要關頭還是找到楊過與那位閔姑娘比較好。

  黃蓉在信中分析道,‘閔姑娘身患絕症不久于人世,過兒一定隨她同去,兩個人極有可能回到了過兒曾經待過的活死人墓。’黃蓉這麼分析是有根據的,丐幫遍佈大江南北,可是那麼多日過去了,沒有人看見楊過與閔姑娘,那麼只能說明他們躲到了不為人知的地方。

  還好黃蓉記得之前與小龍女聊天時提到的古墓,她正在和裘千尺交鋒,分|身乏術,只能讓郭靖派別人去古墓找楊過。

  郭靖讓人將傳信回來的武氏兄弟找來,「修文、敦儒,你們與芙兒同去古墓尋找過兒。」郭芙一向做事魯莽,自然有人跟著郭靖才放心。

  武氏兄弟答應了,兩人在不約而同地找郭芙悄悄問道,「芙妹,我們可以帶未來家屬嗎?」

  郭芙瞥了兩兄弟一樣,不由得沉下臉來,「好啊,我也帶…」

  武氏兄弟當然聽出郭芙口中的不悅,可是他們佯裝不知的道謝離去。

  「哼」,郭芙一扭頭,命人為自己準備行李出發。既然武氏兄弟要帶,她郭芙也一定要帶。

  結果武修文帶了完顏萍,武敦儒帶了耶律燕,郭芙帶了耶律齊,六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郭芙其他人都笑了起來。原來大家都曾經見過(客棧圍鬥李莫愁),真是緣來如此。

  耶律燕悄悄地捅了捅耶律齊,「二哥,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郭姑娘的未來家屬?」

  耶律齊苦笑道,「其實不是,我只是被郭姑娘拉來湊數的。」

  「但是你很開心吧?」耶律燕笑道,「別裝了,我都看出來了。」

  耶律齊當然很高興,能和郭芙同行,自從再次見到郭芙起,他滿腦子的都是她。

  雖然完顏萍不喜歡和蒙古人相處,但是自從耶律燕與武敦儒交好,完顏萍也和耶律燕成為了好朋友,自然不再介意身份之差。蒙古人也不全都是壞人,完顏萍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這一點,當然也是基於她不願于和武修文斷了關係的原因。

  六人中要數耶律齊武功最好、個性最沉穩,由於他對楊過也頗為擔心,即使郭芙再怎麼不樂意,六人還是開始了趕路。等到他們趕到了終南山,已經又過去了兩日。

  「說不定楊過那混蛋都死了」,郭芙嘟囔著,心中極其複雜。她自問,如果楊過求她原諒,自己能夠大度地原諒所發生的這一切嗎?

  入夜後,看見郭芙坐在客棧的後院欣賞夜景,耶律齊也坐在了她身邊,一言不發。

  「喂,你就不說些什麼嗎?」郭芙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這個耶律齊寡言少語,不似楊過這麼能逗自己開心。

  「多說多錯」,耶律齊想了一下措詞,「不如郭姑娘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在下靜靜地聽便是了…」

  郭芙笑了一下,這耶律齊也倒實在。但是她絕無可能將自己的心事告訴別人,只是隨便敷衍了過去。

  夜涼如水,郭芙覺得有一些冷,只是她剛剛有一些瑟縮,耶律齊立刻解下了自己的衣物披在郭芙的身上。看見他動作如此麻利,郭芙倒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謝謝。」

  「不用謝」,耶律齊依舊坐在不近不遠的地方。

  等到郭芙想要回房了,她將耶律齊的衣物還給了他,兩個人的手在不經意間觸碰到。

  郭芙抬頭看了看耶律齊,他正沖著自己的笑著,雖然沒有楊過那樣的俊美,卻讓人感到安心。

  郭芙突然抽回了自己的手,突兀地站了起來,「我先回去了。」

  「啊…郭姑娘晚安」,看著郭芙如此快速的離去,耶律齊有一些悵然若失。

  六個人按照黃蓉信中所說的找到了終南山上的一處小湖,由於六個人都會泅水,倒也沒有問題。為了怕走散,耶律齊相處辦法,用繩子將六人綁在一起,不過每個人捆綁的繩子都留了好幾尺的距離。

  郭芙點點頭,耶律燕自然同意耶律齊的想法,其他的人都沒有異議。

  耶律齊買了繩索為給每人綁上,郭芙是最後一個。看著耶律齊仔細為自己捆綁繩索的樣子,郭芙不由得別過臉,耶律齊依舊敦厚地笑著,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繩索有沒有扣緊。

  直到郭芙忍無可忍地跺跺腳,「好啦,不用再試了。」

  這才輪到耶律齊將繩索綁在了自己身上,於是六個人按著順序先後下了水。


第八十二章

  好不容易浮出了水面,完顏萍與耶律燕顯得氣息不穩,還好有武氏兄弟在一邊扶著他們。郭芙看到四周黑漆漆的,不由得拉緊了身邊人的衣袖。

  「郭姑娘」,耶律齊刻意壓低了聲音,「不要怕,我就在你身邊…」

  知道自己拉到的人是耶律齊,郭芙有一些不好意思,可是聽著風如同嗚咽地聲一般的聲音,她還是不敢放手。

  由於耶律齊事先將火摺子用油布包了起來,即使經過那麼長一段水路,還能用。當他點著了火摺子,郭芙覺得心裡安慰了很多,不禁對耶律齊的好感加倍。

  耶律燕終於緩了過來,她不禁沖郭芙揚起了笑臉,「怎麼樣?我哥哥不錯吧?敦儒可是完全沒有想到哦~」

  怕武修孺生氣,耶律燕又向他眨眨眼,示意自己沒有其他的意思。武敦儒見耶律燕如此俏皮,也笑了笑,絲毫不介意。

  武修文還扶著完顏萍,她是六人中內功最弱的一個,過來好一會才平穩了氣息。

  六人稍休息了片刻,待耶律齊找到了火棒並點燃之後,小心翼翼地在古墓裡前行。

  房間裡紅色的蠟燭搖曳著微弱的亮光,為閔敏平添了一份朦朧之意,她摸著楊過遞過來的衣物,心生感歎,「好軟…一定是好料子,真是可惜了…」

  「是啊,師祖婆婆沒用著,卻方便了我們」,楊過將在其他墓室裡找到的紅色箱子放在了桌上,上面刻著‘林朝英’的名字,想必當時師祖婆婆一定抱著遺憾的心情將其封鎖了起來。

  楊過繼續在紅色箱子裡面找著,可是只有新娘的衣物與飾品,連件新郎服都沒有,正當他歎氣的時候,閔敏眯起了眼睛,「楊過,你已經換好了?很好看…」

  早晨的時候楊過就已經發覺閔敏四處摸索著才能站起來,他明知閔敏也許快看不見了,可是仍舊將滿腹心酸壓了下去,微笑了起來,「是啊,正正好好呢…」

  閔敏只是輕笑了起來,試著將手上的喜服披在自己身上,可是柚子她怎麼也穿不進去。看見閔敏努力的與袖管做著鬥爭,楊過坐在了床邊,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臂套上衣物。

  「小時候總是我幫過穿,現在反過來了呢」,閔敏抽著鼻子,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下意識地眨眨眼,更多的淚水滑落了下來。

  「是啊,不但要幫你穿,還要負責擦乾淚水」,楊過努力牽動嘴角,卻終究抵不過傷心,他的聲音低落了下來,「如果…以後能一直…一直幫你擦眼淚…那就好了…」

  「那麼來約定好了,以後我絕對不會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哭」,閔敏的手撫上楊過的臉頰,她試著用指尖記住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

  「那當然」,楊過深呼吸了一口氣,終於露出了常日那樣的笑容,「因為你已經是楊夫人了呢…」

  「楊夫人」,閔敏嘟囔了一下,將頭靠在楊過的身上,「好奇怪的稱呼…」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發生在此時此刻的回憶,能一直地延續下去,直到明年、後年……甚至這幸福的記憶永永遠遠地一直增加著,彼此永不分離。

  可是閔敏與楊過都沒有那麼多的時間,楊過的情花之毒發作的間隙變得越來越短,感官漸失的閔敏無數次的心顫,她深怕昏迷過去的楊過再也無法回應自己的呼喚、

  死亡降臨的到腳步異常沉重,但是閔敏可以聽見那緩慢的每一步,敲打在她的心頭,每一刻都好害怕。怕楊過死去,怕自己閉上眼就再也無法醒來。

  察覺到有人侵入,楊過屏息凝神,反倒閔敏聽見他不再說話時問道,「怎麼了?」

  「有人」,楊過微微蹙眉,知道古墓進來的方法的人屈指可數,會是誰?……一霎那楊過想起李莫愁,暗叫不好,「閔敏,也許是那個女魔頭來了,我們先躲起來吧?」

  閔敏點了點頭,楊過抱起她向墓室走去。古墓沒有什麼可躲,墓室裡的空棺材正是最佳躲避的地點。

  耶律齊一行六人沿著小道慢慢向上爬,不一會從一口空棺材爬了出來。

  耶律齊高舉著火把,郭芙看清了這一室的棺材,總覺得四周陰森森的,完顏萍躲在武修文後面,倒是耶律燕在顯得膽子比較大些,一雙眼睛到處打量。

  「這裡…不會有鬼吧?」郭芙明顯抖了一下。

  耶律齊正要安慰她,忽聞一陣歎息聲。

  郭芙一下子抽出劍,嚷道,「誰?!誰在那裡?!」

  楊過掀起棺蓋,視線一一向來人掃過,最後停在郭芙的劍上,「郭姑娘,別來無恙啊…」

  從楊過的語氣中聽出嘲諷,郭芙想起自己委屈地向父親下跪,口氣也不善了起來,「原來是你在這裡裝神弄鬼啊!」

  眼看郭芙與楊過就要杠上,此時耶律齊連忙出來打圓場,「楊兄弟,好久不見。」

  武氏兄弟對楊過的態度也好了一些,先後抱了抱拳,完顏萍依舊有一些害怕,只是躲在武修文身後低低地叫了聲「楊大哥」。

  相比之下還是耶律燕比較爽氣,她立刻走上前,「黃幫主正在為你尋解藥呢,你快跟我們走吧…」

  閔敏聽到這話心意一動,待要問黃蓉有沒有拿到解藥之際,楊過就已經先開口了,「你們出去吧,我不願意看到你們。」

  楊過始終都惦記著郭芙將閔敏刺傷一事,也許從郭芙的角度看起來無傷大雅,可是對於閔敏來說,這一點傷也是致命的。

  「你以為我樂意來找你啊」,郭芙譏諷了起來,「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實在是不願意讓別人打攪自己與閔敏之間的相處,楊過也裝出一副惱怒的樣子,「是啊,我就是狗,怎麼樣…」

  楊過一手抽出攜帶的重劍揮了過去,「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怎麼咬人…」

  耶律齊與武氏兄弟連忙上前去擋,楊過一劍下劈登時將揮劍而上的武氏兄弟壓制住了。眼看耶律齊一掌指向楊過身後,楊過另一隻手對上耶律齊的一掌,耶律齊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他察覺到楊過的內力已經趕超了自己。

  耶律燕在一旁看著,心想自己上去踹一腳會不會有用,最後完顏萍怯怯地開口叫了一聲,「楊大哥…」

  畢竟楊過曾與完顏萍相處過一段時間,面對完顏萍,他的口氣稍微好了一些,「我沒傷你們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們離開而已。」

  郭芙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沒有想到,那麼短的時間內楊過的身手居然變得這麼厲害。看見楊過對自己也毫不留情地出手,郭芙連終於心灰意冷,連最後想要與楊過和解的意思也沒有了。

  「你就獨自待在這種陰森的地方吧!」郭芙憤憤地轉過身走了。

  耶律齊追了上去,楊過一下子撤掉劍上的力道,武氏兄弟面面相覷後,收回了劍。

  「楊大哥,後會有期」,武敦儒倒地也不會勸說楊過,只是行了個平禮之後拉帶著耶律燕離去。

  武修文自然也無話可說,完顏萍看著楊過,嘴唇微動,卻始終都沒有說話。

  武修文轉過頭來,看見完顏萍沒有跟上便出聲喚道,「完顏姑娘?」

  「楊大哥…你多保重」,完顏萍的眼神極其複雜,最後只說了這麼一句。

  「你也是,祝你和武修文幸福」,楊過的話讓完顏萍全是一震,她最終轉過身向武修文離去的方向走去。

  看見郭芙等人又走了,楊過終於舒了一口氣,他將閔敏從棺材裡抱了出來,「他們離開了。」

  閔敏恩了一聲便不再說話,楊過以為她累了,也讓她躺在床上休息。

  等到楊過去熬藥的時候,他前腳踏出門,閔敏很快就睜開了眼睛,她緩緩地起身,雖然一站起來頭便有一些暈,但好歹也能慢慢地走路。

  一路上扶著牆壁,閔敏靠著回憶中的路線,摸索到了廚房。還好古墓中東西擺放的位置從來不會變,閔敏眯起眼依稀看見了古墓中存儲的糧食。她一路拖著米袋,踉踉蹌蹌的走著,直到再也無力的時候,她趕緊找了一個地方藏了起來。

  當楊過將藥端進房間的時候,閔敏已經坐回了床上,只是呼吸有一些急促,讓他擔心閔敏的病是不是更重了。

  「沒事」,閔敏露出笑容安撫楊過,小口小口地喝著藥。

  乘著閔敏喝藥的空隙,楊過順道去廚房看了一下,原本的米袋已經快見底了,而放備用糧食的地方空空如也。

  當楊過告訴閔敏,他必須下山採購糧食的時候,閔敏歎了一口氣,「怎麼會這樣呢?」可是她的心中並不覺得惋惜,因為造成這一後果的正是她自己。

  「買些酒回來吧」,閔敏微微笑了,「沒有喝過交杯酒的話,我總覺得婚禮沒有完成呢…」

  「好的」,楊過摸了摸她的頭,站起來的瞬間又被她拉住了袖子。

  「我覺得…」,閔敏低垂著眼簾,「我應該跟你一起出去…」

  「這怎麼能行?」楊過自然是回絕了,他還記得帶閔敏進古墓是,她那窒息的摸樣甚至讓自己的心都結冰了起來。

  「因為…我想好好地看清你的樣子再喝,而不是在這個昏暗的房間裡」,閔敏的視力已經明顯下降了,無論這是不是因為肺癆的緣故,她都明白自己命不久矣。

  楊過很少拒絕閔敏的請求,他躊躇了片刻,閔敏又說道,「還是我們的楊過大俠不能再走的快一些呢……?」

  「居然用激將法」,楊過捏了捏閔敏的鼻子,「真過分。」

  「上鉤否?」閔敏輕笑著,她知道楊過最受不了別人激他,尤其是自己。

  果然楊過無奈的笑了起來,「上鉤了上鉤了。」

  這一次楊過用盡全力快速上浮,雖然閔敏還是免不了休克,但終究還是緩了過來。

  再一次呼吸著,閔敏覺得活著真的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她推說自己有一些累了,楊過就帶她去茶鋪休息。

  ‘怎麼樣才能讓楊過離開?’閔敏一直這麼思索著,可是完全沒有思緒。不知道是不是閔敏一直低垂著頭看上去很乖巧的樣子,還是與楊過極為的不匹配,引起了茶鋪老闆的注意。

  「我說新郎官啊」,老闆看到閔敏身上穿著嫁衣,自然這麼稱呼楊過。

  被老闆這一聲‘新郎官’說的飄飄然,楊過喜逐顏開,「店老闆?什麼事?」

  「行禮之前是不能和新娘子見面的!」老闆一臉嚴肅,「小倆口私奔也不能破了禮制…說不定會遭天譴的。」

  「?」楊過愣住了,他完全還不知道有這種說法。轉過頭去看閔敏,發現她也恍然大悟狀的點點頭。

  「那麼應該怎麼辦?」楊過這樣嘟囔著,被老闆給聽見了。

  老闆想了想,「要麼,你先去買彩禮什麼的…我去找媒婆給你們,新娘子就在我這裡屋待一會…」

  遇到好了了~楊過心中一喜,問過閔敏的意思後,鄭重地握了握老闆的手,「那就拜託你了。」

  先付了茶錢,楊過不疑有他,「等我回來。」

  「恩」,閔敏眯著眼目送著楊過遠去。

  「好啦好啦!我幫你趕跑他了」,老闆看上去非常滿意自己的表現,看看閔敏都已經瘦成這樣了,「嘖嘖…童養媳?都被虐待成這樣啦!趕快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他才沒有虐待我!」閔敏最聽不得別人說楊過不好,看到老闆訝異的樣子,她立刻換了話題,「請問,能不能告訴我客棧在哪裡?」

  閔敏靠著別人的指路,很快找到了客棧。終南山下的鎮子只有一家客棧,正如閔敏猜測的那樣,耶律齊、郭芙一行人留在客棧裡。

  即使視線模糊,閔敏依舊很直視著耶律齊,她的話語裡有著不可動搖的決心,「請帶我去絕情穀,越快越好。」


第八十三章

  這並不是閔敏第一次騎馬,可是坐在血汗寶馬上,她覺得難受極了。兩邊的風呼呼而過,她什麼也看不清。

  「謝謝你,郭姑娘」,閔敏的聲音也不知有沒有被郭芙聽見,前面的郭芙沒有任何反應。

  從襄陽城裡出發的六人騎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馬,尤其是郭芙的坐騎,是最上等的血汗寶馬。

  只要想到身後坐著閔敏,郭芙就覺得心中不舒服,之前在耶律齊的勸說下,郭芙還是勉強答應了。

  郭芙與閔敏在最前面,其餘五人都在後面趕路,從終南山下到絕情穀,也不過一日的行程。沿途休息的時候,閔敏已經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她覺得甚至胃也在顫抖。

  郭芙有一些嫌棄閔敏,只能和耶律燕待在一起,還是完顏萍心有憐憫,給閔敏遞了一塊帕子。

  「謝…咳咳…」,閔敏還沒謝完便咳嗽了起來,將帕子染得血跡斑斑。

  「閔姑娘…」,完顏萍終於意識到,「難道說你…」

  「是的」,閔敏很快的抬起了頭,「所以…一定要儘快…」

  完顏萍不再說話了,她與閔敏之間,到底誰更幸運一些,誰更不幸一些,似乎也沒有了比較的意思。

  看見完顏萍走了回來,郭芙沉著一張俏臉,問道,「那個人沒事吧?」

  「不清楚,我想我們還是儘快吧」,完顏萍搖了搖頭。聽見她的話,一行人又上路了。

  在閔敏視力漸漸變弱的時候,只有楊過的那一雙眼睛,依舊能讓她瞧得清清楚楚。在楊過那充滿憐愛之意的眼眸裡,閔敏希望能倒映出更美麗的事物,而不是被死亡蒙上陰影。

  喜歡楊過,並且深深地愛著他,閔敏無法用任何語言來表述自己的心意,到底怎麼樣才能傳達這份心意?要讓楊過好好地活著,在這片天空下好好地活著。

  即使視力變差了,閔敏坐在前往絕情穀的小船上依舊有一些害怕,她縮著身體,覺得頭有一些暈,身邊的人說了什麼都聽不見。

  本來郭芙就不喜歡閔敏,到了絕情穀之後更是頭也不回地去找黃蓉了,倒是耶律燕和完顏萍一左一右帶著閔敏去了大廳。

  黃蓉幾天前就到了絕情穀,不過她並沒有言明身份,而是以楊過長輩的身份而來,自然受到了綠萼的熱情招待。

  看見閔敏,黃蓉有一些驚奇,「閔姑娘,你怎麼來了?」

  「我自己過來的」,閔敏環顧了一下大廳,似乎裘千尺與綠萼都不在,只能看見幾個婢女站在不遠處。

  黃蓉心思縝密,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閔敏一定是瞞著楊過來這裡找解藥了。可惜黃蓉如此聰明,遇見裘千尺這樣決絕的人也沒轍。連綠萼都不知道裘千尺將半枚解藥放在哪裡,黃蓉更加套不出話來了。

  「郭伯母,那麼斷腸草呢」閔敏記得斷腸草就長在情花附近,正所謂天地萬物相生相剋的原理。

  聽見閔敏提到斷腸草,黃蓉歎了一口氣,「我已經找過了,這裡除了情花,絕無第二種植物…」

  「什麼?不可能!!」閔敏一下子叫了起來,她心頭紛亂之極,沒有斷腸草…裘千尺又不肯將解藥交出來,這怎麼了得?!

  閔敏越想越急,不禁劇烈咳嗽了起來,黃蓉見狀連忙拍著她的背。血沿著嘴角滑落,閔敏渾然不覺,「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然而這個世界和真正的神雕俠侶有著這麼多的不同,沒有斷腸草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對於寄託了如此厚望的閔敏來說,沒有什麼比失望更讓人痛苦的事了。

  郭芙剛踏進大廳就聽見閔敏的聲音,本來就不喜歡閔敏,此時更是不悅,「怎麼,難不成我母親還騙你不成?」

  「芙兒」,黃蓉輕輕喝住了她,搖了搖頭。

  看見母親也向著閔敏,郭芙哼了一身扭頭就走。

  好長一段時間過去,閔敏才停下了咳嗽,實際上是因為她已經連咳嗽的力氣也沒有了,「郭伯母,你能不能帶我去一個地方?」

  黃蓉自然沒有拒絕,按照閔敏所說的,兩個人向山上走去。黃蓉一邊扶著閔敏一邊往山崖處走去,黃蓉自然看出閔敏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她心中有一些惋惜,如果閔敏好好的,楊過也不至於絕了活下去的念頭。

  終於到了崖頂,閔敏喘著氣腿有一點打顫,黃蓉便扶著她坐了下來,靜靜等待閔敏的話,她當然不認為閔敏只是為了風景而上山。

  「郭伯母」,閔敏正如黃蓉所料那樣,慢慢地將請求說了出來。

  「我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閔敏的聲音很輕很輕,幾乎就要飄散在風中,「所以…這個辦法對誰都好。」

  黃蓉無言以對,只能緩緩點點頭。

  看見黃蓉答應了,閔敏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露出了笑容,「郭伯母,你真好…」

  閔敏的口氣就如同孩子一般,黃蓉不禁心生柔軟,「不,其實沒什麼…」

  閔敏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崖石,她掏出身邊的小刀,在石壁上面刻著字。

  「楊過,十六年之後再見…」,閔敏終於能明白,當初書裡面小龍女是懷著何種心情留下這一段話,因為她深有同感。明明流著淚,閔敏卻笑了起來,啊……楊過如果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黃蓉只是等待著閔敏將字刻完之後,又扶著她慢慢下山。

  因為抱著一定要達成的目的,閔敏比之前看起來精神了一些,黃蓉與她一起走到了裘千尺的房間。

  裘千尺上下打量著閔敏,開口問道,「她就是黃蓉?」

  「是的」,黃蓉點了點頭,「雖然已經晚了一日,但還請前輩賜予解藥。」

  綠萼站在裘千尺一邊,她自然也已經認不出換了身體的閔敏,只是看看母親欲言又止。

  黃蓉與閔敏站在一起,雖然黃蓉的年紀要大許多,但是她天生麗質,反而將閔敏襯得有一些蒼老了。

  閔敏挺著背,任由裘千尺冰冷的視線掃射自己。出乎意外的,裘千尺並沒有沒有就這麼殺了閔敏,她的嘴中吐出了更為殘酷的話語,「那邊讓她自己動手,結果了自己。」

  黃蓉看著閔敏,背對裘千尺露出了擔憂的神色。裘千尺仍能從她的遲疑中看出端倪,「怎麼?」

  綠萼心地善良,不由得插嘴,「母親…這也…」

  「閉嘴」,裘千尺顯得更加無情,有仇必報這在她的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

  「好的」,閔敏並沒有猶豫,很快地就答應了下來。無論如何都逃不過死亡,自己動手與別人動手,實際上是一樣的。

  將向黃蓉借來的打狗棒放在地上,閔敏伸手去摸插在腰中的小刀。拔出小刀,她幾乎有一些看不清刀的樣子。

  閔敏深吸一口氣,握著刀刃的手有一些顫抖,但是她仍是是將刀尖抵到了心口。

  綠萼與其他婢女別過了眼,綠萼並不想看到如此場景。黃蓉也不忍心,但是她只能注視著閔敏。在坐的只有裘千尺哈哈大笑了起來,「你也有今日啊…倘若不是你當初殺了我大哥…」

  一提起自家大哥,裘千尺的語氣變得更加淩厲了,「砍啊…你怎麼不動手啊?哈哈…」

  隨著裘千尺的話語,閔敏一用力,那刀尖刺破皮肉,麻痹的感覺瞬間擴散開來。

  裘千尺終於不再笑了,雙眼陰沉地盯著閔敏,「不夠…再深一點…」

  閔敏看著看著埋入心口的刀刃,抓著刀柄的手又用力了幾分,刀尖埋得更深了。全身都受到了衝擊,閔敏勉強維持住暈眩的意識,但是整個人已經跪倒在地。

  「將那把刀拔出來給我」,裘千尺對著黃蓉說道,後者一時沒有任何反應。

  裘千尺再次威脅道,「解藥,不想要了嗎?」

  黃蓉終於有了動作,她走到了閔敏面前,蹲下了身。

  ‘對不起…’,黃蓉對了對口型,伸手握住了刀柄,將刀拔了出來。

  鮮血噴湧而出,閔敏所有的視野疾速褪色,整個世界終於暗了下來,唯留身上的熾熱感。

  一切流動都付諸靜止,一切事物都消逝遠去。存活于閔敏生命中的全部,終於全部散去。回憶迅速的倒回,曾經走過的風景也好,曾經遇見過的人也好,所有的思緒都如霧般飄散、逝去。

  閔敏這一生從未留下過自己存在的痕跡,她的生命比起其他人來說是那麼的毫無意義,然而正因為如此,她現在才獲得了最大的滿足——只要楊過還活著,那麼她不枉一生。

  看見閔敏咽下了最後氣,裘千尺顯得很高興,笑聲不絕於耳。黃蓉歎了一口氣,再次轉過頭去,已經隱去了之前的神情,「懇求賜予解藥。」

  裘千尺當然也想楊過活下去,她命綠萼低下頭來,悄悄地說了幾句話。綠萼點點頭,上前了六步,蹲下將地板掀了起來,抹開上面的灰塵,將小瓶拿了起來遞給了黃蓉。

  黃蓉點點頭,拿開瓶塞一看,果真是半枚解藥。將小瓶小心翼翼地放好,正當黃蓉想將抱起閔敏時,裘千尺突然說道,「誰准你這樣做了?」

  黃蓉從裘千尺那猙獰的面容中意識到,恐怕連閔敏的屍首也不能保全了。果然,裘千尺喚了兩個人將閔敏抬了出去,至於到底要抬到何方,黃蓉卻不得而知。

  綠萼心裡難受得緊,待到裘千尺揮揮手讓眾人退下之際,她趕忙走到了煉丹房。

  果不其然,一人打開了機關,另一人已經將閔敏拋了進去。

  「啊!」綠萼待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深淵下是窮凶極惡的鱷魚,那屍體一定已經拆卸入腹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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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郭芙聽見黃蓉說可以走了,頓時雀躍了起來。看著郭芙興高采烈的樣子,黃蓉卻笑不出來。郭芙、武氏兄弟一行六人先一步離去,黃蓉一個人逕自上了山,站在崖前看著閔敏留下的字。

  黃蓉可以從中感覺到那深意,她凝望了這一段話,字裡行間都透露著閔敏的希冀。

  再一次察覺到自己能和郭靖在一起是如此的幸福,黃蓉慢慢地下山了,正當她走到前廳的時候,聽見打鬥聲。走出去才發現手持拂塵的道姑正與楊過纏鬥。

  「過兒?」黃蓉快速走了出來,同時也看清了楊過手中的玄鐵重劍。幾日不見楊過的功力居然進步如此之快,黃蓉不由得感歎楊過的確是個學武奇才。

  一旁的程英與陸無雙卻是和一名獨眼男子相鬥,男子一手持刀一手持劍,乍眼看上去看上去劍非劍,刀非刀。

  「師姐」,程英苦於無法脫身,只能點頭示意。

  陸無雙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稱呼黃蓉,只能拱拱手,「黃幫主。」

  原來楊過買完東西回到茶鋪的時候驚覺閔敏已經不見了,茶鋪的主人說閔敏留下一句話,「絕情穀見」,登時讓楊過明白了她的意思。

  楊過連忙向絕情穀趕去,無奈半路情花之毒又發作了,竟然又被程英與陸無雙所救,三人一路結伴來到了絕情穀。只是沒有想到李莫愁居然一路尾隨其行,公孫止又不知何時竄了出來。公孫止對楊過心生怨念,幫助李莫愁倒在意料之中。

  黃蓉到底聰慧過人,她一眼就瞧出獨眼男子的刀劍之招不過是唬人的,此時忽聞一悅耳的聲音傳來,「師姐?」

  李莫愁一驚,連拂塵都忘記從楊過的劍下收回,登時被劈成兩段。

  自船而下的女子一身白衣,腰佩長劍。無過多的修飾,但是女子美麗得讓人瞧過一眼便忘記了轉移視線。女子身後的男子背負西斜的暮光,李莫愁的目光被逆光的朦朧容貌所吸引,下意識地說道,「是你?」

  來人正是接到書信的尹志平與小龍女,知道楊過中了情花之毒,兩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小龍女從來不知道李莫愁與尹志平認識,因此轉過頭問起了尹志平,「你認識我師姐?」

  「你師姐?」尹志平又望向李莫愁,很肯定地回答,「不,我不認識。」

  李莫愁一直屏息等待著尹志平的答案,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令人沉醉,十年的光景幾乎沒有在他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反而,比初見時更加的俊美了。

  「不認識…呵呵,不認識」,李莫愁突然丟下了手中的拂塵,掩面哭泣了起來。

  楊過、陸無雙、與程英三人大為吃驚,三人皆看過李莫愁心狠手辣的樣子,誰都沒有意識到她會一下子哭了起來。

  公孫止見沒有人注意自己,便悄悄地溜進了大廳。

  黃蓉的腦子轉的飛快,小龍女與李莫愁都曾經住在古墓,而古墓又與全真教比鄰,難不成李莫愁在遇見陸展元之前……

  黃蓉上前了一步,「尹弟,你可曾記得陸展元?」

  聽見陸展元的名字,李莫愁又是全身一震。尹志平微微蹙眉,「陸展元?陸展元……?」

  黃蓉熟知尹志平記不住人名的毛病,但是他如此重複著一個人的名字,說明他一定還有印象。

  「你連展元也記不得了啊」,李莫愁淒涼的一笑,「原來這一切…只有我記得。」

  「這位女施主,你是迷路了嗎?」那年的尹志平踏著清晨的陽光而來,淬不及防地將李莫愁的心填的滿滿的。

  而尹志平的身後還有一人,那便是陸展元,「尹兄,看來她是迷路了呢~」

  當年的陸展元也是俊秀的少年,卻不及尹志平一分一毫。那個時候,尹志平與陸展元常常會在終南山上小聚,李莫愁就在亭閣靜靜地坐著,陸展元常常會讓她教作詩。那個時候,李莫愁認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最終陸展元和何阮君相戀,李莫愁經常一個人呆坐在那個小亭子裡,可是誰也不會來。陸展元不會來,尹志平更也不會來。

  一入情障便成癡,李莫愁此時此刻才突然意識到,她連陸展元的長相也不記得了,卻心心念念那一段往昔。自己究竟是在紀念誰?自己究竟愛的是誰?

  啊……繞了一大圈,李莫愁覺得自己錯的離譜。十年的殺殘,究竟為了誰的愛在發洩?李莫愁覺得自己忽然可笑了起來。小龍女與尹志平一襲白衣,兩個人多麼的般配,李莫愁突然頓悟了,一切都已經遲了。是的,已經遲了!

  終究同門一場,小龍女見李莫愁不語,於是又問了一聲,「師姐,你怎麼了…」

  小龍女未問完,李莫愁便絕塵而去。順著李莫愁奔走的方向望去,遠處的莊子不知為何已經燒了起來,楊過心下一沉,「閔敏…!」

  看見楊過也向莊子奔去,陸無雙與程英對視了一眼,跟在後面。

  黃蓉向尹志平與小龍女走去,將閔敏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兩人。

  「過兒的性子很倔,我怕他知道這事,會不肯吃下這解藥」,黃蓉長歎了一口氣,「麻煩兩位多多勸說他…」

  尹志平點點頭,他覺得‘閔敏’這個名字也很耳熟,可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小龍女踮起腳幫尹志平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用多想了,孫婆婆的家鄉里有很多人都叫閔敏,也許重名了。」(三十五章伏筆)

  看見尹志平露出了然的神色,小龍女轉過頭去對黃蓉說,「我自然會說服楊過。」

  小龍女是楊過的師父,事實上她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對楊過有震懾力。

  莊院著火,綠萼趕忙與其他人搬水桶救火,到了中庭的時候,綠萼才發現公孫止正站在那裡高聲笑著。

  「父親…」,綠萼上前了一步,卻看到公孫止的手裡正打著火把,心中一驚,「難道說…是父親放的火?」

  「哈哈!一切都沒了…沒了」,公孫止仰天長笑著,忽然他對綠萼射出憤怒的視線,「我公孫止得不到的,自然也不讓那老婆娘得到!」

  絕情谷一向是公孫止的驕傲,哪知這次裘千尺歸來,將自己射瞎了眼不說,讓自己顏面掃地、失了穀主的地位。絕情穀中的人都被裘千尺震住了,誰也不敢背叛裘千尺跟著公孫止。

  得不到的乾脆失去,公孫止哈哈一笑將手中的火把拋到了空中,「那個老婆娘在哪裡?」

  綠萼被瘋瘋癲癲的父親嚇到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只是拼命地搖頭。

  「沒用的東西…」,公孫止臉一沉,立刻撇開綠萼向後院奔去。

  綠萼呆在原地,好一會才意識到真正發生了什麼,不禁流下淚來。她雖然一直侍奉在母親身邊,可是沒有一刻不在想父親過的好不好。此時此刻她才真的意識到,父親母親之間的隔閡,已經到了如此深刻的地步。

  久尋裘千尺不著,公孫止抬頭一看,不知何時裘千尺已經坐在了山巔之上,公孫止立刻飛奔而上。

  「父親!!不要加害母親!!」綠萼大叫著從莊內跑了出來,可是公孫止的腳步卻不見停。

  裘千尺看見公孫止而來,不露驚色倒是笑了起來。

  黃蓉聞得笑聲抬起了頭,她肯定裘千尺是做了埋伏,卻不知公孫止有沒有想到這一點。

  公孫止脫下長袍揮舞在前,以防裘千尺吐噴棗核,他疾奔而來,根本沒有看清地上用草做的鋪墊,一腳踏空跌了下去。

  裘千尺瘋狂大笑了起來,她的仇總是報了。

  綠萼奔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她自然記得這裡是與楊過一同救母親上來的洞口。

  裘千尺笑著,底下忽然飛出一件長袍,裹住裘千尺的座椅,將她連人帶椅拖進了地底。只問裘千尺的笑聲變成了尖叫聲,最終歸於平靜。

  楊過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只是拼命地往莊子裡鑽,陸無雙與程英一左一右地拉住他,拼命不讓他進去。

  「楊公子!不能進去!!」

  「楊過!!你瘋了?!!」

  火中突然傳出一句歌聲,「問世間,情是何物……」

  陸無雙認得那是李莫愁的聲音,雙手一顫放鬆力道,單憑程英一個人根本敵不過楊過。

  楊過掙脫了程英,正當他要衝進去的時候,小龍女出現了,「楊過。」

  楊過頓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頭,看見小龍女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郭夫人發現了閔敏留下來的字跡,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小龍女望望燃起大火的莊院,心中對李莫愁默哀了一會。她只有在尹志平面前露出喜怒哀樂,因此程英與陸無雙都沒有覺察到小龍女的心情。

  聽見‘閔敏’二字,楊過急切地問了起來,「在哪裡?!!哪裡?!!」

  小龍女伸手一指,指向了山崖。楊過的身影如柳葉殘影般快速掠了過去,誰能想像的出他心頭的荒蕪一片,如果沒有了閔敏,他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到了山崖上,黃蓉與尹志平正站在石壁前,上面的確刻著字,「楊過,十六年後再見。」

  楊過堪堪後退了幾步,「這的確是閔敏的字跡…可是她為何說這話,明明已經沒了法子…她…」閔敏的繁體字一直寫不好,她的‘楊過’兩字,絕無可能是別人仿造的。

  「楊過」,一直沉默的尹志平突然開了口,「這個世界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不定,有人能救閔敏…」

  「尹弟說的好」,黃蓉應和道,她裝作沉思的樣子,然後做恍然大悟的樣子,「楊過!!也許是那樣…」

  「哪樣?!!」楊過不禁脫口而出,他一直在心底叨念著‘十六年…十六年…為何要十六年?’

  「我曾聽爹爹給我講過,有一位世外高人叫做南海神尼…」,黃蓉在一眨眼之間已經將來龍去脈都在心裡想好了,此刻說出來意外的流暢,令楊過無法生疑。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我又怎麼等十六年?」楊過眼前發暈,身影不穩,頓時跪坐在地上。

  趕來地陸無雙與程英已經在路上看過楊過發作的樣子,不禁圍了過來。

  黃蓉將藏著的解藥遞了過去,尹志平接了過去將半枚解藥倒出,將手伸在了楊過面前。

  楊過遲疑了片刻,接過解藥吞了下去,他絕對不能讓閔敏白等著十六年。既然她還活著,那麼就有無限的可能!

  陸無雙與程英一同扶著楊過緩緩走下山去,尹志平也下去找小龍女了,只有黃蓉一人還抬頭看著石壁上的字。

  只有黃蓉一人知道,閔敏所謂的‘再見’,便是再也不見。

  「這真不是一個好辦法」,黃蓉長歎了一生,以她對楊過的瞭解,不認為這十六年就可以改變楊過的感情。

  閔敏的愛之深,楊過的愛之切,突然感動了黃蓉,她由衷地為兩人的遭遇感到惋惜。

  楊過服下解藥好一會才神智清醒了過來,「傻蛋,程姑娘…」

  陸無雙與程英看見楊過恢復了正常,不禁都笑了起來,很快陸無雙就糾結起了名字,「我說了,不許這麼說我!!」

  程英噗的一下笑出來,「表妹,楊公子還沒有完全好,你不要先對稱呼較真…」

  「怎麼可以不較真!!」陸無雙嚷嚷了起來,完全不見她先前擔心楊過是所流露出的表情。

  山下的莊院已經都燒得什麼都不剩了,奴僕們都四下散去,只剩下綠萼獨自一人。黃蓉、尹志平、小龍女皆離去,楊過想著閔敏也許會突然回來也說不定,怎麼也不肯走。

  楊過不走,陸無雙與程英自然不走,加上綠萼也無處可去。四個人合力搭起了草棚,綠萼整天在院落的廢墟裡尋找可以用的東西,程英負責燒飯,陸無雙則負責與楊過鬥嘴。

  一連幾天過去了,楊過每日都在石壁下看著閔敏留下的字,每見一次,思念便更深。即使到了吃飯時間,他也渾然不覺。

  每一次都是陸無雙自告奮勇地上來找楊過,她雙手一叉腰,露出了兇神惡煞的表情,「看什麼看?你以為你是神仙不用吃飯的啊!給我下去!」

  看見陸無雙拉著自己的手想要拽自己,楊過突然縮回了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我有話對你們說…」

  這個‘你們’包括了陸無雙、程英與綠萼,楊過想說的不過是四人結義金蘭。楊過將三女的情誼瞧在眼裡,可是他的心裡除了閔敏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自然也無法回應她們的感情。

  早就意料到楊過會這麼說,程英顯得坦然了許多。看見程英接受了,綠萼只能默默地點了點頭,陸無雙的表情僵在那裡。

  楊過笑著說,「結拜了,我就不會叫你傻蛋了。」

  看似被這句話給說動了,陸無雙最終也同意了,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楊過這麼說無非是讓四人之間不留尷尬而已。情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楊過又待了幾日,一直不見閔敏出現,他隱隱知道是沒了希望。

  一日陸無雙又到處地找楊過吃飯,只見楊過的門前寫著幾個大字,「暫且作別,當圖後會。兄妹之情,皎如日月。」

  陸無雙怔在原地,正巧綠萼歸來,同樣看見了門上的字,心中一酸。程英走過來摟住了兩人,輕聲哄到,「總有一天,能再見的…」

  陸無雙與綠萼不由得淚如雨下,眼前仿佛出現了楊過的影子,他勾起那一抹動人的微笑,‘兩位妹妹,因何事而哭的如此傷神呢?’


第八十五章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耶律晉正從一家店鋪裡出來,他的妻子已經懷孕幾個月了,為了陪伴在愛妻身邊,他每天都只是匆匆看過幾家店鋪就回家。

  自從辭去蒙古軍官的職務已經一年多了,耶律晉也漸漸適應了普通人的生活,此刻再也沒有人說他不像漢人了。

  耶律晉苦笑了一下,他的弟妹們都分別娶嫁了漢人,這個事實讓耶律楚材差一點吐血。可是耶律家的軍隊已經解散了,耶律晉也不再要繼承耶律家了。

  雖然知道這個事實對於一直看好霍都的耶律楚材來說,是個很殘酷的打擊,但是耶律晉借此過上了普通的生活。

  普通也沒什麼不好,耶律晉如是想著,一腳跨進了家門。

  「哐當」一聲,耶律晉就聽見家裡砸東西的聲音,他身體抖了抖,情不自禁地躲在了門後。

  陸無雙早就聽到了腳步聲,沒聲好氣地說道,「看什麼看?給我進來!」

  「嘿嘿…嘿嘿嘿嘿」,耶律晉搔著頭,一臉賠笑。

  陸無雙一手叉腰,「看到你這副傻樣子,我就覺得更氣!」

  看見妻子這樣,耶律晉抖抖索索地上前哄著,「別生氣…動了胎氣不好…」

  陸無雙順手給他一拳,「動了胎氣也是你不好!」

  捂住被打的地方,耶律晉呲牙裂嘴,「我不好…我不好…」

  陸無雙原本就脾氣比較暴躁,有了身孕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即使耶律晉已經習慣性地被陸無雙左一拳右一掌的,不過對於武功修為不高的他來說,的確很痛苦。

  「四妹,這就是所謂的家暴」,程英的聲音緩緩響起。

  「我明白了」,隨之而來的是綠萼的回答聲。

  看見程英與綠萼的到來,耶律晉已經感激涕零了,根本就不在意她們所說的。

  自從離開絕情谷之後,程英一直帶著綠萼四處雲遊。虧得程英耐心好,面對外面所有的新鮮事物,她都會仔仔細細地向綠萼解釋一番。現在的綠萼眼界大大開闊了之後,人也要比先前自信了許多。

  看見綠萼與程英,陸無雙終於露出了笑容,「表姐~四妹~你們終於來了?這次打算住多久?」

  程英微微一笑,看向耶律晉那張苦瓜臉,「不如就等到喝孩子滿月酒的那一天吧?」

  見程英對自己投來詢問的眼神,綠萼也點點頭,她也和陸無雙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間了,挺懷念三個人待在一起的時光。

  最為開心的是耶律晉,倒不是說這些陸無雙不會再對自己拳打腳踢,而是陸無雙的腳有一些跛,肚子大起來後生活上有一些難以自理。

  耶律晉為陸無雙請過很多丫鬟或者老媽子,但是陸無雙一向自尊心極強,不喜歡被別人當做重點保護對象。耶律晉這才想起了程英,寫了一封信給她。

  看見耶律晉還愣在這裡,陸無雙又是一瞪眼,「你還杵在這幹什麼?還不給我趕快走?沒看見我們幾個準備敘敘舊嗎?」

  「啊!是!」耶律晉應聲而去,那摸樣跟個受虐的小媳婦似的。

  程英忍不住笑了起來,綠萼本來也憋著笑意,可是看見程英笑了,她也笑了。

  陸無雙有一些不解,「你們笑什麼?」

  「沒什麼」,程英知道告訴陸無雙,覺得耶律晉太過可憐了,陸無雙一定又要生氣地辯解了。

  扶著陸無雙坐了下去,程英與綠萼也分別坐在了她兩旁。三姐妹自從陸無雙的婚禮一別,已經一年沒有見了,雖然只是一年,但是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著好多話想說。

  一番敘舊下來,陸無雙突然問道,「有沒有大哥的消息?」

  此言一出,程英與綠萼都沉默了下來,她們自然知道陸無雙所謂的大哥,指的是楊過。

  見程英搖搖頭,陸無雙也歎了一口氣,「是麼…我本來還想請他過來喝滿月酒的…」

  陸無雙自嘲的笑了一下,也許楊過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事情吧,結拜一事也只是因為楊過不想令三人耽誤一輩子而已。

  程英輕撫陸無雙的背,「表妹,你既然有了身孕,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我相信,總有一天能再次相聚的。」

  綠萼也點了點頭,「據說,懷孕的人老是愁眉苦臉,生下來的孩子也會變成苦瓜臉的…」

  陸無雙大吃一驚,「真的?」

  「當然那是假的了」,程英掩著笑,「我看現在妹夫就已經是苦瓜臉了呢~」

  知道程英與綠萼在取笑自己,陸無雙也嚷嚷了起來,「哪有!老娘嫁給他是他的福分!」

  這也是,程英與綠萼都見識過當初耶律晉是怎麼樣死皮賴臉地跟著陸無雙,想起一年前的耶律晉的種種行徑,三人又笑開了。

  誰也沒有再提楊過,就像陸無雙不會問程英與綠萼將來有何打算是一樣的道路。陸無雙很清楚,如果不是耶律晉這樣的執著感動了自己,她也一定會像程英與綠萼那樣,四處雲遊。

  楊過與耶律晉究竟誰比較好?陸無雙不想去思考,就算再怎麼想也永遠沒有結果,楊過更像一種憧憬,耶律晉則是實實在在的生活。

  人永遠沒有辦法脫離生活去追求夢想,陸無雙明白,楊過對於自己來說,深深的藏在心間就可以了。

  程英與綠萼又何嘗不是這樣?兩個人路過了那麼多的小鎮,也遇上過不少男子,可是有哪一個能與楊過相提並論?甚至連比較一下都覺得對楊過是種失禮。

  雖然程英與綠萼沒有明說,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在陸無雙誕下孩子之後,她們又會踏上屬於她們的旅行。並不是愛這樣的四處雲遊,也許是為了忘記楊過、也許是期待再一次地與他不期而遇、又或許在尋找著屬於自己幸福,程英與綠萼明白,楊過對於她們來說,從來不是大哥,卻止于大哥。這樣的結果,何其遺憾?

  對於失去閔敏的那一年,楊過總是半醉半醒日複日,恍然醒悟的時候新的一年又重新來到了,街上人潮湧動,每個人都在為新春佳節而準備著,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楊過不由自主地抬頭望天,這時候,他再一次想起了閔敏,連過去那些瑣碎的日子都變得珍貴了起來,似乎連天上的雲都有了安撫的意味。

  閔敏不在了,這樣楊過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沉思,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愛上她……這個世界上如花一般的女子這麼多,為什麼楊過只能選擇她?

  楊過想來想去,覺得也許是因為過去的那些日子。小時候轉過那一條小巷,閔敏在家裡等他回家。黃昏時分,暖暖夕陽如同薄紗一樣,將那些兒時的回憶染上如此美好的顏色。又或是越過一片竹林,古墓裡閔敏總是跟在他,兩個人總是一起溜出古墓去小鎮上玩,歸程時看著夕陽如細碎的黃金灑落滿地,兩個人手牽手,一起回去。

  等待十六年之久,也許對於楊過來說,沒有值得不值得之說。因為他與閔敏的感情早在溫婉綿長的時光內生根發芽,這個江湖,武林恩怨,愛恨情仇,……如此說來,也是因為閔敏,才有了現在的楊過。

  閔敏的容貌對於楊過來說也不重要,因為一切都是從她的那雙眼睛開始的。她的眼睛能夠穿過浮誇的外表,楊過可以感覺到她的本質,他一直都堅信,她的來到是上天賜予自己最好的禮物。

  不願逗留在沒有閔敏的世間,楊過憶起了曾經相處過幾日的巨雕,他回到了那個深谷中,對著衣冠塚再次拜了拜。

  巨雕看到楊過歸來似乎很開心,用翅膀碰了碰他的肩,算是拍肩。楊過一愣,倒也明白過來,巨雕不是一般的通人性。

  十五年時間匆匆過去,江湖上少了一個楊過,多了一個神雕俠。


第八十六章

  「郭小姐來了啊~」,尹府總管立刻給郭襄開了門,他見過那麼多的大家閨秀,沒有一個比郭襄更討人歡喜。

  「尹大伯~好久不見啊」,郭襄將韁繩交給下人,勾著尹總管一起進了尹府。

  郭靖與尹志平是好兄弟,連帶著兩人的子女也經常來往,郭芙與郭襄都曾來拜訪過,尹總管卻獨獨對郭襄另眼相看,連喊的時候那態度也不一樣。

  由於尹府的下人也全都姓尹,郭襄只有一套叫法,總管叫尹大伯,年紀大的就叫尹大叔,年紀小的就叫尹兄弟,大家對於郭襄那沒有架子的對人處事,都很有好感。

  「別叫我郭小姐~我會覺得那是在叫姐姐~~」,郭襄吐了吐舌頭。

  郭芙雖然與郭襄差了很多,但是由於郭芙生性貌美,也不喜歡別人說她年紀大,所以聽見別人叫她‘郭小姐’,她便心花怒放。

  尹大伯搖了搖頭,「那位……應該叫郭大姐才是。」

  尹大伯一臉正經的表情逗樂了郭襄,她嘻嘻笑過後才想起來問,「尹伯伯與尹伯母呢?」

  尹伯伯與尹伯母自然指的是尹志平與小龍女,只是自從尹志平接管家業之後,沒了尹父的約束,他便常常帶著小龍女四處遊山玩水,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尹府內。

  為什麼尹志平的產業反而越做越大了呢?郭襄常常想,這是因為尹伯伯與尹伯母貌美無雙的關係吧~知道這樣想很失禮,可是郭襄總是這麼認為。

  郭襄聽見尹志平與小龍女不在,心中有一些失望。之前遇見了神雕俠,和誰說,大家都是一副不信的樣子,郭襄這才想到了尹志平與小龍女。

  本來想繞著兩位長輩再帶她出去的,郭襄知道自己的願望算是落空了,只能乖乖回到襄陽,不過她心情依舊很好——因為神雕俠答應了會和她一起過生日的。

  「尹大伯,既然尹伯伯與尹伯母都不在,那麼我就先回去吧」,郭襄覺得自己一個人住在尹府也沒意思,便決定回襄陽。

  「……」,尹總管一時沒吱聲,目光落在一個路過的丫鬟身上。

  郭襄順著尹總管視線望去,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丫鬟而已,「尹大伯,怎麼了?」

  「啊…沒什麼」,尹總管像是現在才醒過來一樣,搖了搖頭。

  郭襄看了尹總管幾眼,肯定道,「一定有什麼~!」

  瞞不過郭襄,尹總管也悄悄地說道,「郭小姐想聽故事嗎?」

  郭襄最喜歡聽故事了,如果涉及武俠什麼的就更愛了,她不住的點頭。

  尹總管帶著郭襄去了偏廳,兩個人坐下,又命人端茶送水。之後尹總管又命下人都離開,這才將故事娓娓道來,「大約十九年前…小少爺曾托人運回來一個棺材,說是要做法事並好好安葬。當時我也就照做了,哪知法事做到了一半,棺材裡的人突然醒了過來…那是我記得很清楚,所有的人都亂作一團,嚇得我都躲到了門外…可是後來才發現,人是活過來了,也便癡呆了。」

  想起當初的情景,尹總管心有餘悸,「好好的一個小女娃整天癡癡傻傻,無法自理…想來畢竟是小少爺交代的,我們就將她安置到了岳陽別院,好生安養著…曾經小少爺回來的時候,我問他,可是小少爺都不記得這個人了,無奈之下我們也之後養著,反正人傻,只要人看著也沒什麼問題…」

  「……」,郭襄有一些無語,雖然前面詐屍的那一段還蠻精彩的,後面就有一些無聊了。

  尹總管示意她稍安勿躁,「這還不是重點,十六年前啊…傻姑娘突然生娃了…把我們都給嚇壞了!別院都是一些年紀大的下人在管理,查來查去也不知道是誰偷偷進了別院,傻姑娘生娃的時候大出血,去了。結果她生下的女娃…也是個傻子…」

  郭襄有一些黑線,尹總管在說一家都傻的故事嗎?

  「在然後啊…十六年過去了,前些日子,這傻女突然不傻了」,尹總管再一次確定四周沒有人才說,「我覺得…這其中有古怪…可是一個人也不會裝瘋賣傻十幾年吧…我們將她從別院接了過來,幾天下來,確定她的確都不傻了,你誰怪不怪?」

  郭襄想了想,「我想去看看。」

  尹總管笑了笑,果然郭襄對什麼事情都有興趣,也不攔她,要是她能看出什麼端倪就更好了。

  尹總管給那位曾經的傻丫鬟安排的是很輕鬆的工作,所以郭襄去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院子裡休息。

  「你好」,郭襄向她打了招呼,「我是郭襄~」

  對方似乎很吃驚,好一些才喃喃道,「你好。」

  「你叫什麼名字呢?」郭襄看對方沒有自報姓名的意思,只能再次問道。

  「我…我叫閔敏…據說我母親也叫閔敏」,閔敏低下頭去,郭襄看不出她的神情,但是從字裡行間裡不難看出,她挺正常的。

  「你知道你母親的事情嗎?」郭襄坐在了她旁邊,好奇地問道。

  閔敏搖了搖頭,「我不太清楚…」

  事實上,閔敏是清楚的,她醒過來的時候就在尹府別院,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開口和別人說話的時候,大家都作鳥獸散了。偷偷聽別人說話,才知道了發生的一切。還記得她當初和楊過一起看螢火蟲的那晚,兩個人被綁架了……雖然怎麼被尹志平解救了不得而知,但顯然因為閔敏死了,身體無魂便成了癡傻之人。

  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活一次,不知道現在楊過怎麼樣……十六年過去了幾年,閔敏有一些忐忑不安地問道,「郭小姐…你今年幾歲了?」

  「不要叫我郭小姐,叫我襄兒就好了~」,郭襄告訴她,「我今年正好十六了,對了,我之後的生日宴會,你要不要來參加?」

  「我…我能去參加?」閔敏大喜,「我真的能參加?」

  郭襄噗嗤一下笑了,「當然能了…不過到時候說不定你反而會想起參加英雄大會呢~」

  郭襄知道父母並不是故意將英雄大會與自己的生日放在一天,可是一想起大家都熱熱鬧鬧地唯獨忘了自己,郭襄做覺得有一些遺憾。

  十六歲的生日對於郭襄來說很重要,照例來說應該舉行成人儀式,可是除了神雕俠,還會有誰記得呢?也許連神雕俠都去參加以英雄大會了,那麼用掉一根金針所許下的願望,還會實現嗎?

  郭襄不由得雙手托腮,隨口一問,「呐,閔敏,你知道神雕俠嗎?」

  並不是一定要閔敏回應什麼,郭襄只是找個人說說心裡話。哪知道閔敏回答,「我當然知道了…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對不對?」

  聽到閔敏的回答,郭襄眉開眼笑了起來,「是啊…很好…」,接著她支支吾吾道,「也很俊啊…」

  「我還以為他會帶人皮面具呢…」,閔敏在心中小聲地嘟囔著,楊過那個狐狸精!

  「有哦有哦!」郭襄對閔敏眨了眨眼,「不過我硬是用金針求他摘下面具~」

  「這樣啊」,閔敏微微笑了一下,心中更加腹誹,‘小姑娘叫你摘你就摘啊!’

  總覺得閔敏與自己在神雕俠的事情上有著某種微妙的默契,郭襄倒真的將她當成了朋友,將遇見神雕俠後的事情一一告訴她了。

  看著郭襄那眉飛色舞的樣子,閔敏也不禁心馳神往了起來,「我真的也想見見這位神雕俠呢…」

  「所以~跟我一起會襄陽吧~我會好好招待你的」,郭襄笑了笑,推搡著閔敏快去整理包袱。

  閔敏哪有什麼包袱?她在尹府沒有任何一件屬於自己的東西,所以當尹總管答應之後,閔敏兩手空空就和郭襄上路了。

  「不過為什麼要換男裝呢?」閔敏有一些不解地看著郭襄。

  「現在真是厲兵秣馬的時候,男裝安全一點」,郭襄自己也穿上了男裝,她雖然有武功,但畢竟不高,所以還是小心為甚。

  由於郭襄不像郭芙喜歡身邊繞了一大堆人,她是獨自來到尹府的,回去的時候自然也是一個人,拒絕了尹總管派人保護的意思,只是和閔敏兩個人上路了。

  兩個人不會在野外過夜總是找客棧落腳,一路上到也都安全,只是越靠近襄陽,城中景象就越落敗,大家走在街上都灰頭土臉。

  「閔敏,我們進去歇息一下吧」,郭襄轉頭問閔敏,兩個人共騎一匹馬顛簸了這麼就,是該休息一下。

  閔敏點點頭,等郭襄將馬拴在了茶鋪的馬栓上,跟著郭襄一起走了進去。

  要了兩碗涼茶,閔敏正準備喝的時候,郭襄忽然止住了她,「慢著…」

  「怎麼了?」閔敏看到郭襄拿過碗用鼻子嗅了嗅,「難倒…被下藥了?」

  郭襄只是神情凝重,將茶碗放下,「閔敏,等會跟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好的」,閔敏知道現在自己不要多問,看見郭襄將兩文錢放在桌上後,隨即站了起來。

  站起來便覺得一陣頭暈,閔敏立刻就倒了下去,郭襄本想扶住她,哪只自己也眼前開始發暈。

  「哈哈~小娃子真聰明」,店家將手中的毛巾扔掉,咧嘴一笑,「不過啊,這迷藥可不止水裡有,杯子上也抹了哦~!」

  「大意了…」,郭襄跌跌撞撞,想要抽出劍來,但是眼前一黑也倒了下去。

  店主輕輕鬆松地提著郭襄與閔敏,將兩個人放在牛車上,將草堆蓋在兩個人的身上,架著車離開了茶鋪。

  聽到手下的人逮到了郭襄,金輪法王立刻趕了過去,「怎麼抓了兩個…?」

  茶鋪的老闆跪在下面,臉上已經沒有剛才裝出來的那種憨厚摸樣,「抱歉,屬下也不知道哪位是…所以就一起帶來了。」

  郭襄為人不張揚,而且又鮮少離開襄陽城,金輪法王也未曾知曉她的摸樣。直到這一次聽密探報郭襄一個人前往了湖南岳陽,這才萌生了抓捕之意。

  蒙古與南宋的戰爭連綿不斷,因為郭靖的關係,襄陽久攻不下,更不用說其他地方了。

  金輪法王雖然貴為國師,但是他想要更多的權利,原本想要靠著霍都,可是沒想到霍都在十六年前不知為何,突然宣佈自己放棄繼承可汗的位子。所以,現在金輪法王待在忽必烈的軍營裡,盼望著早一些攻下南宋。

  金輪法王招了一個人過來,「你看看,哪個像郭家小姐?」

  那人眼睛在閔敏與郭襄之間掃視了很久,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看向閔敏。

  「是她麼…」,金輪法王揮了揮手,一人將郭襄綁好帶了下去,閔敏則被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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