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思思啊,你你今天要不要和我去看熙媛啊?」張熙媛前兩天生病了,一直沒來學校,這讓以和她鬥嘴為樂的李成東少了些許樂趣。這不,今天就忍不住邀約陳思思一起去她家裡看她:「天呐,和我走在一起你等蹲著一點嗎?」
才九歲的陳思思就像吃了生長激素一樣,比李成東高了一個頭,這樣的身高在班裡也是相當乍眼的,對此她自己表示相當滿意,要知道上輩子她撐死了才160呢,這輩子一定能突破這個數,少說也有165:「我為什麼要蹲著啊。難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嗎?」
「什麼話?」李成東稍仰著頭,這個姿勢對脖子可真是刺激:「你沒說我怎麼知道?」
「古話說得好,『女長十八不回頭,男長十八慢悠悠。』你長高的日子還在後面,慌什麼啊。」
這句話還是很耐聽的,前提條件是:「嘿,你能拿下放在我頭頂的手嗎?」
陳思思吐了吐舌頭,放下了自己的手:「今天我答應了韓姨去她家吃飯的,明天再去吧。」
「不能明天去吃飯嗎?」儘管知道陳思思做下的決定不會輕易更改,李成東還是不死心的掙扎著。
「不能。」鐘明哥的課業很緊,鐘國哥又要忙著工作,自己當然要多抽空陪陪那麼疼愛自己的韓姨啦。
「好吧,那說好了明天啊。」
「嗯啊,我走了啊,拜拜。」
「拜拜。」
——————
和李成東分路以後,陳思思獨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往日都是有張熙媛這只小麻雀的陪伴,也不會顯得孤獨。猛然少了她的聲音,陳思思還真有點不適應。也不知道這丫頭的病好些了沒。
誰能想到前兩天還和自己炫耀著身體倍兒棒,吃麻麻兒香的國防身體,眨眼就被小感冒給擊倒了。看來呀,人呀,真是不能款大話啊。
沉浸在心事中的陳思思,一點也沒注意自己的身後跟著一輛黑色的越野車,車窗上貼的防爆膜有效的隔絕了外面人的視線。
金正男戴著墨鏡坐在駕駛座上,小心翼翼的跟在陳思思身後:「鐘國啊,你要來見的人就是她嗎?」
「嗯啊。她是我妹妹,我有幾句話想要對她說。」自己這麼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有些話是不方便對爸媽和哥說的,怕他們看出來,或者聽出來。想了半天,也只有福音最合適了。
她還小,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說起話來也不用怕太瞻前顧後,而露出馬腳:「哥,在前面拐彎那個胡同停一下。」再前面就是家門口了,他暫時都不能喝家裡人見面。
金正男停好車後,金鐘國四處張望了一下方才下車:「福音,福音啊。」
低頭走著路的陳思思聽到自己小名時,反射性的停下了腳步,會這麼叫自己的人都是熟人,再加上這個嗓音,她笑著轉過身。
金鐘國身穿灰色衛衣,牛仔褲,臉上戴著大墨鏡,『鬼鬼祟祟』的朝著自己走來:「你幹嘛啊?做賊啊。」本是玩笑般的話語,卻因為他臉上少見的嚴肅,讓她心裡咯噔了一下:「怎麼啦?出什麼事啦?」
金鐘國知道自己的表情嚇著陳思思了,他沉澱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若無其事的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臉:「能有什麼事啊?哥哥現在可是全民偶像啊,當然要適當的偽裝一下啦。」
「是嗎?」不知道為什麼,女人的直覺告訴陳思思,金鐘國在撒謊。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對自己撒謊,卻也沒有拆穿,反而配合的說道:「是啊,全敏偶像啊。那什麼時候幫我多簽幾張名啊,讓我小發一筆啊。」
「改天吧。」金鐘國笑著應承道,「福音啊,哥哥有事想要找你幫忙啊。」
陳思思有種預感,金鐘國接下來的話會是關於他不對勁的原因:「你說?」
「哥哥呢,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不怎麼有空回來。你多幫我陪陪我媽,如果聽她提起我,你就說我和你聯繫過了,我很好,讓她不要擔心。另外,」金鐘國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一個黃色的信封:「你回家後,幫我把這個給我媽媽。這裡面是我最近的掙的錢,你要小心保管,知道嗎?回家後,第一時間給她。」
聽到這裡,陳思思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金鐘國肯定出事了,否則他不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仔細回憶了一下最近的娛樂新聞,報紙和雜誌,上面都沒提及關於Turbo不好的消息啊,難道是剛剛才發生的嗎?
「哥為什麼不自己給呢,不是都到家門口了嗎?這麼多錢,你就不怕我花掉啊?」她試探性的提出了最後一個問題。再怎麼忙,都已經到家門口了啊,不會連這幾分鐘都沒有吧。
金鐘國猶豫了一會兒,吐出了一口濁氣,沉重的說道:「算了,我還是不進去了。你知道我媽啊,她看見我肯定不捨得我走,會拉著我說很多話。所以,還是等我忙完了回來,再慢慢聽她嘮叨吧。福音啊,哥哥走了。」
「等等,」陳思思叫住了轉身的金鐘國,小跑步繞到他的面前:「哥哥等一下,你生日啊,我也沒準備禮物給你。最近手工課學會了做卡片,所以啊,我做了一副給你,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給你好不好?」
金鐘國看著這雙烏黑瞳眸,發現自己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語。自己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就當做哥哥的在臨走之前滿足妹妹的最後一個要求吧。他點了點頭:「那你快點啊,公司制度很嚴格的。」
「好。」陳思思快速朝著回家的路,快速奔跑著。
金正男看著小女孩都走了,而金鐘國還在原地踏步,按了按喇叭,示意他趕快上車。見他=小跑過過來,按下了車窗:「上車啊,你還在那裡磨蹭什麼?」
「哥,再給我十分鐘,等等我啊。」
「那你快點啊。」
平常要花十分鐘的路程,今天只用了一半的時間。回到家裡也是氣喘吁吁的,好在家裡沒人,不會追問自己為什麼這麼趕。
她跑回房間,拿出禮物袋,把賀卡放了進去。這張賀卡還是她閒時無聊做的,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派上了用長……
陳思思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搖搖晃晃的從胡同裡跑了出:「哥。」
金鐘國迎了上去,揉了揉她因為奔跑略顯淩亂的頭髮:「你呀,要多多運動一下啊。不要再發懶了,這樣對你身體好。看看你,才跑幾步,就累成這樣。」
陳思思撐著自己的肚子,把手裡緊握的禮物袋遞給了他:「送給你。」
金鐘國接過禮物袋,又一次揉了揉她的發:「福音啊,哥哥走了。」再三看了兩眼,他頭也不回的上了車。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陳思思潸然淚下……
※※※
金正男幾乎是在金鐘國剛一上車,就腳踏油門沖了出去,時間把握得相當到位。狹小的空間裡,因為兩人的沉默寡言顯得更加壓抑。
瞥了一眼金鐘國手裡緊握的禮物袋,他揚了下下巴:「你讓我等一會兒,就為了這個東西?」
「啊?哦。」金鐘國點了下頭,這還是自己第一次收到來自福音的禮物。如果是在平時,無論如何自己都會調侃,逗逗她;偏偏今日,他不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覺得格外的沉重。
輕輕撕開用雙面膠黏貼在一起的封口,裡面的東西讓金鐘國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勁兒眨了兩下……
「你怎麼啦?有什麼驚悚嗎?」金正男詫異的問道。這樣的外表,應該小孩子手工課做的吧,手工課想來就是卡片之類的,不然還會是什麼啊?
「沒有啊,」金鐘國笑了起來,拿出一張賀卡在金正男眼前晃了一下:「不就是賀卡嗎,沒有特別的。專心,開你的車吧。」
「行了,我知道的。」
※※※
陳思思咬著左手大拇指的指甲,盤腿坐在床上,雙眼凝視著面前的黃褐色信封,表情凝重。頭一次她這麼恨自己以前只是把RM當做一檔綜藝節目看,就算是喜歡金鐘國,也只是把他當做了一個偶像,喜歡他身上的一些特質,從沒有想要過深入瞭解他。
如果自己能夠多關注一點,就會知道他的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也不至於自己在這邊瞎想、胡亂猜測了。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陳思思用雙手仔細揉搓了一下臉,向後仰趟倒在了床上。
——————
韓迎美又一次抬頭看了看牆上的大掛鐘,時針和分針都重疊在6上:「秀娜啊,你說都這個點兒了,福音怎麼還沒回來啊?」
「這丫頭現在大了,比以往也貪玩了一點。沒事兒,最多還過五分鐘肯定能到家。」
還是做母親的瞭解自己的女兒,話音剛落,陳思思就敲開了金家大門:「韓姨,我來了哦。」
軟糯的嗓音讓韓迎美笑著從廚房迎了出來:「我們福音來了啊?怎麼這麼晚啊,是課業太累了嗎?」
陳思思換上拖鞋,挽上了韓迎美的臂膀,撒嬌的搖晃著:「沒有啊,我這麼聰明,有什麼課業能難倒我啊,是不是?」
「對,對,我們小福音就是聰明。」韓迎美寵溺的揉著她的頭,享受著陳思思女兒般的撒嬌。
「嘿嘿……」陳思思在她臂膀上磨蹭了兩下,把金鐘國交給自己的信封拿了出來:「對了,韓姨。今天我放學時候遇到鐘國哥了,他要去外地做宣傳呢,讓我把這個給你。」
韓迎美接過信封,順勢放進了圍裙口袋裡:「這孩子也真是的,忙得成天不著家。昨天我看他的採訪了,好像又瘦了。真有那麼忙嗎?再忙也應該回來讓我看看,給他補補啊……」
韓迎美絮絮叨叨的拉著家常,陳思思安靜的站在她的身旁,含笑的幫金鐘國解說幾句……兩人就像是母女一般相處融洽。
從廚房端菜出來的趙秀娜看著這樣一幕,都不知道是該吃醋,還是吃醋。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很開心福音解語花的樣子,特招人喜歡。
※※※
寂靜的夜晚,如霧的月光給這片湛藍的天空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金鐘國坐在臨窗的沙發裡,聽著衛生間裡傳來『沙沙』的水聲,起身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了那個粉色的禮物袋,從裡面拿出了一張卡片,笑說道:「醜死了。」
福音真的很沒有畫畫的天分,如果不是和她相識了這麼久,他是真的沒辦法分清她到底畫的什麼。翻開卡片,裡面畫了一個多層的生日蛋糕,待看到蛋糕下面用花體寫的字時,如鯁在喉:哥,不管去哪裡,都要記得回家的路。我們會一直等你的!
他揚起了頭,忍下眼角的酸澀,好一會兒後才重新低頭,從禮物袋裡拿出一疊錢,數了數,一共有五十萬。應該是她平時攢下來的零花錢。福音在花錢這方面很有節制,自控能力比自己都好,她幾乎是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尖上。曾經自己還會笑她小財迷,卻沒想到今天會把這些都給自己。
禮物袋的最下面是一對金色的小手鐲,這是她七歲時的生日禮物。是陳叔送給她的,當時把她開心得見牙不見眼,一連戴了好久都捨不得取下來。今天,這些、這些,全都給自己了。金鐘國的心裡五味雜陳……
「鐘國啊,」衛生間裡金正男的聲音,讓金鐘國回過神來,把放在小幾上的東西重新放回了禮物袋裡,放進自己的背包。
剛收拾好,金正男就圍著白色浴巾走了出來,一手拿著毛巾擦拭頭髮:「你在幹嘛啊,到你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繼續趕路呢。」
「嗯,好。」拿上自己的睡衣金鐘國走進了衛生間。
擰開龍頭,他直接站在了花灑下,任由熱水從頭淋到腳。即使在接近皮膚無法承受的溫度下,也仍舊無法忽視掉內心那一份突如其來的悸動。那並非喜歡,而是逃亡路上一片濃黑中,忽然閃過的零星光亮。像是螢火飄搖,微弱的一觸即逝。但偏偏能帶來足夠多的溫暖和感動。
第 14 章
Turbo揮一揮衣袖,給韓國刮起了一道龍捲風。新聞媒體也開始大肆報導報導例如《網曝TURBO成員被公司雪藏》、《TTURBO組合遭逢解散危機,經紀公司尚無明確表態》這樣的話題成了每個人茶餘飯後的話題。粉絲們更是以遊行的方式堵在了Star Music公司門口,要求他們儘快讓Turbo回歸。
所謂的『知情人士』也如雨後春筍,一個個冒了出來:
「據知情人士透露:Turbo因為得罪了道上的兄弟,被下了江湖追殺令。而Star Music高層表示不願幫忙,所以兩人連夜跑路。」
「據知情人士透露:Turbo中的……」
「據知情人士透露:Turbo中的……」
「擦!」陳思思忍不住把張熙媛帶來的娛樂報紙扔在了地上,這個世界上最最可笑的就是『知情人士』四個字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知情人士啊,你以為你們都是瑪雅人,可以預知未來嗎?就算是,那也有失算的時候,否則2012之後這個世界上就不會再有人活著。
張熙媛緊張了吞了一口口水,以蝸牛的速度挪動著自己的板凳:「思思。」
她的好奇心噎在了喉管不敢繼續問下去,思思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目光清冽卻帶一絲感情,卻讓人有種如墜冰窖的感覺。認識她這麼久,從來都是溫吞,一副毫不在乎的人,居然可以露出這麼冷漠的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你不要這麼看著我啦,這些話又不是我說的。」
知道自己把熙媛嚇壞了,陳思思眨了眨眼,「Sorry,我不是針對你,就對於這些胡亂報導表示不滿而已。」
「哎呀,報紙嗎,都這樣的。」張熙媛摟住陳思思的肩拍了拍,一副小大人的派頭:「沒事的啦,就當他們放屁好了,別理啦。」
這個道理她當然明白,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啊。本以為可以淡然面對時,在看到這些胡編亂造的報導時,才知道心底的火氣不是想壓就能壓住的。原來自己也是這麼一個愛動怒的人。
「那……」張熙媛咬住下唇,強烈的好奇心在胸口如浪潮般翻滾著:「鐘國哥到底在哪裡啊?你知不知道啊?」
「我怎麼知道啊。」陳思思有些不自然的摸了下鼻子,這樣的動作是在她準備說謊時獨有表現。
如果金鐘國在,肯定一眼就知道她又要撒謊了,的可是對於一心沉浸在即將得到第一手資料的張熙媛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他呀自從紅了之後就成天不著家,別說我了,就連韓姨見他的次數都可以用十個指頭比劃出來。所以,我哪裡知道啊。不過,據我的猜測,多半是公司另外有安排吧。你也知道的,他們這些藝人都喜歡別出心裁,這次多半在準備什麼,過一陣子就會出來了。
你自己也說的啊,娛樂八卦不值得信。所以啊,你少信一點,沒有好處的。與其好奇這個,還不如多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感受一下這個世界的美好。行了行了,有什麼疑問都放在心裡吧,別成天想寫有的沒的。要知道這個世界上最難懂的人就是自己了,與其成天去想別人,還不如多想想自己呢。你說,是吧?」
「額……」張熙媛目瞪口呆的看著獨自一個人表演了一場脫口秀的陳思思,給她鼓起掌來:「你好能說啊。」
自己只顧著看她吧嗒吧嗒的小嘴,根本沒注意聽思思到底說了些什麼。可為了不被她拆穿,張熙媛起身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準備下節課的書本。
看著張熙媛的背影,陳思思輕輕的虛了一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金鐘國啊,金鐘國,你到底去了哪裡啊?你知不知大家急得都快瘋了,還拼命瞞住韓姨,也不知道能夠瞞到幾時,如果你看到了新聞,就給我們報個平安吧。
※※※
冬天,一個萬物凋零,百樹盡枯的季節,三三兩兩交錯著的枝叉在冷風中互相觸碰。尖銳的末稍,瘦骨鱗峋的樹幹,讓人很難想像這兒曾是一片爛漫。偶爾風中的顫動也只不過顯得冬天過於枯燥,過於沉長……
金鐘國站在枯樹下,臉上有著少有的平靜。那雙還屬於大男孩的眼睛仿佛在一夕間長大了,幾個月的逃亡生活讓他經歷了從前不曾經歷過的事。害怕被人發現可能會有很大問題,於是不斷轉移,從南到北。每天晚上也不敢深入睡眠,就怕房間的大門突然推開,沖進來一群檢查廳的人。
今天,他和正南哥商量之後得出的結論是:出境應該是他們目前來說最好的選擇,所以下一站他們打算去美國。在更多人發現Turbo失蹤前,離開韓國。也不知道家裡還好不好,媽媽、爸爸和大哥他們是否已經知道自己失蹤這件事。想到自己都已經20歲了,還要讓他們為自己擔憂,金鐘國的心裡就一陣陣難受。
還有福音,這丫頭向來聰明,能夠從自己的隻言片語就推斷出自己的決定,還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給了我。現在看到那些胡編亂造的雜誌,也不知道後悔了沒有。她會相信那些報導嗎?
福音啊,那些事哥哥都沒有做過,你一定要相信我!
「Kim,」金正南從小超市里買完東西,走了出來,對著街邊全幅偽裝的金鐘國招了招手,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彼此都叫對方的英文名,就怕被人認出來:「我們要走了。」
金鐘國看了看腕表,已經下午六點了,還有兩個小時就是他們登機時間。冬天黑得比較早,街上的路燈早已點亮,金鐘國回頭再看了一眼這片生他養他的城市,和金正男一起走入了候機室。
※※※
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是秘密就總會有揭開的時候。陳思思一家千辛萬苦瞞著的關於Turbo失蹤的消息,最終在好事鄰居的追問下揭開了序幕。保養得宜的韓迎美在乍聞這個消息時,就愣住了,像是被牽引的木偶一樣,機械的打開電視,機械的買了最新的娛樂八卦。鋪天蓋地的傳聞,讓她看起來瞬間老了十歲不止。
大兒子以優異的成績考上醫學院並且保持名列前茅,小兒子事業順利孝順顧家,這些都讓韓迎美很引以為榮,卻沒想到眨眼間天堂掉地獄。最主要的是,自己的鐘國啊,你到底去了哪裡,有什麼事是你不回來非要逃亡的,你讓媽媽以後怎麼辦啊?
金勝錫也愁著一張臉,沉浸在吞雲吐霧之中,在他腳邊是一地的抽過的煙頭。自己的兒子他還是很瞭解的,雖然頑皮,卻絕不是那種會做出犯法的事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讓他害怕又不能解決的事,才會躲起來。至於為什麼不回家,也應該是害怕面對父母吧。可是你知不知道,不管你做了什麼,遇到什麼,家永遠都是你溫暖的港灣,你一個人在外讓你的父母該怎麼辦啊。
趙秀娜抽出紙巾給韓迎美擦拭著臉上的淚痕,又給休息在家的陳俊奎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去陪陪金勝錫:「迎美啊,你別擔心了。鐘國這孩子,也算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對他的脾氣秉性也相當瞭解,所以啊報紙上那些事,你一件都別信。」
「是啊,」陳俊奎坐到金勝錫身邊,拿出火機替他點燃剛拿出來的煙:「報紙這些最喜歡胡編亂造了,為了幾個錢連起碼的職業操守也沒有。他們這麼做就是為了業績什麼的,真實性完全沒有的。而且我也托我雜誌社的老同學問過了,那些所謂的『知情人士』都是杜撰的,你們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
韓迎美吸了下鼻子:「我就是不明白,出了事不是該回家的嗎,出去瞎跑什麼。難道外人會比父母還可靠嗎?」
「鐘國這孩子,你知道啊。雖然很有自己的思想,畢竟也只是個孩子。出了事,第一反應就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所以才出此下策的。」雖說也有二十歲,可畢竟不成熟,經歷的事也少,也讓人心疼。
陳俊奎倒沒有刻意說什麼安慰人的話,就是坐在金勝錫身邊陪他抽著煙。男人之間安慰法,不同于女人,只需要緊緊的陪伴就足以了。
——————
陳思思回來的時候,在金家找到了自己的父母。低迷的氣氛讓她心頭一緊,在母親眼色中看到了茶几上的報紙,事情曝光了!
她放輕了腳步,走到了韓迎美身邊,默默的坐下來。接過母親遞過來的紙巾,給她擦拭著一直沁出淚水的雙眼。
「福音,你和韓姨好生說說,最後見到鐘國那天有沒有什麼異常?」直到現在她總算明白向來親自送錢回來的鐘國會讓福音帶回來了,肯定是覺得她是孩子不懂事,所以撒了個不高明的謊應付應付。
自己回來則不一樣了,指不定那句話語就會被自己戳穿,可是戳穿就戳穿啊。身為父母的難道還會害他嗎,他怎麼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只是現在也不是追究這個時候。現在對她來說任何一點關於鐘國的消息,對他們來說都是最好的安慰。
金勝錫沒有說話,可是那雙渴望的眼神同樣報滿了期待。
陳思思也沒賣關子,「他就在學校門口等的我,然後讓我把錢帶回來。因為公司會安排他們做活動,之後還會封閉訓練之類的,所以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回家。還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呢,怎麼了嗎,韓姨?」
「封閉訓練?」金勝錫抓住問題的關鍵:「你是說鐘國說了有封閉訓練?」
「是啊?」這樣的狀況,陳思思已經預想了千遍萬遍,所以回答起來也是相當順暢,只是那放在鼻子上的手怎麼看怎麼礙眼。
「那你那天怎麼沒說啊?」如果是封閉訓練那一切都能說通了,老公身為陸軍軍官有時候也會有封閉訓練之類,這樣自然就不會與外界聯繫,等訓練期過了,才會重新恢復通信。身為軍人妻子的她,早就習慣了。
陳思思『膽怯』的看著激動的韓迎美,慢慢低下了頭,放在腿間的手互相摳著。
「額……」韓迎美察覺出自己語氣的激動,有些歉意撫上了陳思思的頭:「福音啊,阿姨沒有怪你的意思。這麼晚放學,肯定餓了吧。阿姨給你弄好吃的。」
「嗯,謝謝韓姨。」陳思思輕輕舒了一口氣。對於欺騙韓姨她還是很內疚,而善意的謊言有時候是必不可少的。就她個人而言,絕不相信報紙上那些無中生有的事。這與前世經歷無關,身為他四年的妹妹,對於他的脾氣、秉性也是相當瞭解得。所以,這也是為什麼她在察覺出不對勁時,會把自己的全部家當給他。只因為,她相信他!
第 15 章
Turbo失蹤的事情越鬧越大,就連員警也介入進行調查這件事。就連原本已經相信了陳思思謊言的,金勝錫夫妻在員警找上門的那一瞬間又一次緊張起來,就連一直住校學習的金鐘明也回來了。他們倒沒有懷疑陳思思說謊,只覺得是金鐘國把她也一起騙了。他有心要離開,自然是會撒謊的。
黛色的穹頂散下片片花瓣,似乎還帶著淡淡的清香。雪悠悠地飄著,將天地渲染成白茫茫的一片。
「阿姨,我先走了,再見。」陳思思穿著白色的絨毛大衣,自然卷的短髮剪到頸脖處,只在右邊別著一顆糖果色的小髮卡。甜甜的和圖書館管理員易淑英告別。
易淑英也對著她揮了揮手,「再見。回家注意安全哦,雪太大,走路慢一點,當心滑到。」
「嗯。我知道了。」陳思思撐開自己的傘,步入雪地中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白色的衣服讓她和雪融為一體,橙色的傘就像是一朵會移動的大蘑菇。
她淘氣的旋轉著傘柄,看著傘上的雪如同飛絮一樣的飄落下來,露出了恬靜的笑容。唇邊清淺的梨渦,讓她的笑容又絢爛的幾分。
「思思啊。」熟悉又陌生的嗓音叫住了行走中的陳思思,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離自己四五米處,洪京民身穿黑色長大衣,留著淩亂長髮,站在結滿霜條的榕樹下。頭頂上那張碩大的蛛網也因為大雪的侵襲,變成了粗麵條。
陳思思笑著對他揮了揮手:「京民哥,好久不見。」
洪京民抖了抖身上的雪,朝著她走了過來:「我路過這裡看到一個背影和你好像,結果一喊還真是你。你怎麼把頭髮剪了?」長長的頭髮多好看啊,就像一個搪瓷娃娃。
「媽媽讓剪的。」她才不要承認自己也嫌棄長頭髮耽誤自己學習時間,而總是在不經意間提起頭髮長耽誤念書這事兒呢。就陳思思自己而言,還是挺喜歡長髮的,但短髮的自己也不籟,所以啊,長髮神馬的,還是等自己工作時候再留吧。
「京民哥,你要去哪裡啊?」話雖如此問,陳思思卻堅信洪京民絕不是路過,他是刻意來找自己的,他打招呼的樣子太刻意了,根本就不像是無意經過的樣子。
「哦……」洪京民就是隨意那麼一說,沒想到陳思思卻不按一般孩子的套路,倒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他打了個哈哈:「就去朋友家。思思啊,京民哥有個事兒想問你啊。」
看吧,果然來了。如果自己猜得沒錯,問的應該是關於金鐘國的問題,只是對不起了,陳思思在心裡表示著歉意,面上卻不顯:「什麼事兒啊?只要我知道,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你鐘國哥啊。」其實這個問題,洪京民在不久前在去金鐘國家裡時就想問的。只是看到伯父伯母愁容滿面的樣子,心裡的話怎麼也問不出口,那樣的樣子和表情不久代表了一切嗎。
於是,在陪著他們坐了一會兒,安慰了一陣後,他才從金家離開。離開時,突然想到了那個迎春遊拉著金鐘國當『垃圾桶』的小女孩,這才找了過來:「他有沒有找過你啊?」
來之前,洪京民想過很多種問話的方法,最後還是決定直接問。畢竟這件事鬧得不算小,陳思思也應該有所耳聞,完全沒有必要隱隱瞞瞞。
陳思思的笑容再聽到金鐘國三個字時,慢慢消失,沉重的搖了搖頭。已經四個月了,還是消息全完。如果不是很確定2010他會參加RM,自己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出事了。平日還不覺得,當身邊突然少了這麼一個人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人已經在自己的生活中留下了這麼多的印記。
她在吃東西時,會想念自己吃不下時,有個人幫自己解決掉剩下的;她在回家的路上,會想念那個有著幼稚惡作劇的人忽然出現,嚇唬自己;她在畫畫時,會想念那個嘲笑自己畫得醜,嘲笑的哈哈大笑的人;她在上完體育課腿疼時,會想念那個總是什麼都不說,就把自己背起來的人……她會在很多很多時候想念那麼一個人。
金鐘國,原來我比我想像中還要想你呢,你到底去了哪裡?
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自她眼眶越出,順著臉龐滑落,最後融進了雪裡。這是陳思思第一次為金鐘國流淚,也開啟了她對金鐘國的愛慕情愫。
洪京民拍了拍陳思思的頭,沒再問什麼,還需要問什麼呢。金鐘國啊,你知不知道你的失蹤,讓多少人為你傷心啊。你該死的,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
小的時候,金鐘國羡慕過那些可以隨時出去的玩的人。就連上趟首爾都會興奮得不行,更何況是出國了。這是他第一次來出國,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
放眼望去,全都是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嘴裡說的都是唧唧歪歪的外語。自己要很認真,很仔細的聽,才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需要自己的對話幹事兒時,必須連說帶比劃,人家才能明白。
身邊的手機響了一遍又一遍,他都恍若未聞。這段時間有很多給他,或者正南哥打過電話。熟悉或者不熟悉的號碼,他們一個都沒有接起過,在事情沒有真正結束之前,他們是不會接的。
窗外的雪更大了,雪花紛紛揚揚的從天上飄落下來,就像炫白的瀑布一般。落光了葉子的樹上,掛滿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銀條兒。
金鐘國拿起椅子上的背包,走出了房門。旅店門口,穿著棕色大衣格林女士翻看著今天的報紙,在聽到動靜時抬起頭來,夕陽的餘輝灑在她滿頭銀髮上,顯得神采奕奕:「先生,要出去了嗎?」
金鐘國含笑點了點頭,格林女士是這家旅店的老闆娘,總是喜歡在落日時分翻看當天的報紙,笑著和每一個進出的旅客打招呼。
格林女士笑著眨了眨眼,感歎著年輕人的夜生活,聯想到自己年輕時的自己,眼神中帶了些絲頑皮:「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
冬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早,才七點就跟夏天的十點差不多。金鐘國從路邊一家小飯館走了出來,心中越發懷念韓國。雖然這裡也有韓國人開的飯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了國的原因,總覺得比起在自己國家吃的差了些許的感覺。
街道兩旁冬夏常青的松樹和柏樹,堆滿了蓬鬆松、沉甸甸的雪球。因為雪球太大,使得葉子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落了下來。恰好掉進了樹下金鐘國的頸脖裡。冷得他一個寒顫,攏了攏頸邊的圍巾,左拐進了小巷,加快了回旅館的步伐。
小巷裡門戶緊閉,街上空無一人。慘白的月光灑在地面上,樹影搖曳,偶爾傳來一兩聲犬吠。巷子深處,一個與夜色完美融合為一體的黑人懶散的靠在牆邊,長期與夜色為伴的他即使再沒有燈的情況下,依然不能阻擋他的視線。
在看到一個身形消瘦的人影拐進來時,鬆開了左手食指、中指,夾在兩指間的香煙落在腳邊,右腳順勢踩上那點零星火光,使勁摁了幾下。借著夜色的掩護朝著那個人疾步而去。
巷子裡的穿堂風好像冰刀一樣,刮在臉上生疼。金鐘國扯下手套放在包裡,用圍巾把自己半張臉都給罩在裡面。
暗中一直虎視眈眈的注視著他的黑人,忽然沖上前去用以左手肘卡住他的頸脖向後拉扯,右手中不知從哪裡拿出的小刀對準他的腰間,低沉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No move,take your cash out!yon……」
對方嘰嘰呱呱的外語讓金鐘國身處雲裡霧裡,但是這樣的場景這樣的動作,他還是能夠明白對方的意圖的。自己身上所有錢都在背包裡,無論去哪裡都會隨身攜帶,卻沒想到今天會成為別人的目標。
「Ye,Ye,」金鐘國配合的點頭、舉手。做了一個取包的動作,見對方沒有動作後取下一邊肩帶,又動手拿下另一邊,以投降的姿勢遞給身後的人。
黑人大個滿意今天『獵物』的配合,笑著伸手抓包卻沒想到『獵物』手腕一番,書包袋順勢套在黑人的脖子。黑人憤怒的給了他腹部一拳。
「啊,」金鐘國痛苦的彎下腰,手中緊握的書包袋也用力往下一扯,同時曲起右腿狠狠踢向黑人的肚子。黑人也吃痛得怒火三丈,左手也抓住書包袋拯救自己快要窒息的脖子,右手握拳對著金鐘國的臉揮去。
金鐘國明顯的感覺到牙齒的鬆動,唇角流出一絲血漬。握著書包袋的手卻沒有就此鬆開,反而以剛才幾倍的力道死握著書包袋。黑人把剛才因為開心『獵物』配合而收起的刀子又拿了出來,握緊刀柄對著金鐘國的眼睛刺去。
金鐘國反應敏捷的躲開偏頭躲開,緊握書包袋的左手也鬆開握住了刀刃,右手抓住黑人的手腕,努力把刀刃掰開。濃烈的腥味自掌中飄出,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刀刃,從指縫間溢出。
相互博弈的兩人誰都不肯先收手,想來求財的黑人身上也是第一次動真刀。往常自己搶劫時,只要把刀一亮『獵物』們都會主動把身上的錢財交出來,像這樣敢和自己硬碰硬的,他也是頭一次遇見。想到自己剛才吃的幾拳,黑人用力拉回刀子,本來已經手上的手,更是被這一拉,傷得更重。
就在黑人準備趁著金鐘國體力不支,準備再次動刀時,突然響起的警報聲嚇得黑人一驚,他一把抓住掉在地上背包朝著暗處跑去。卻不想金鐘國到這裡更不放棄的握住書包袋的一邊。
「Fuck you!」黑人再次踢了他兩腳,金鐘國一下子趴在地上,下滑的手恰巧碰到拉鍊,裡面的東西掉了一地。黑人雙眼冒著火光,飛快的撿起錢包準備再次朝著巷子深處跑去。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金鐘國,又倒回來踢了兩腳,解氣後才消失在了巷子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