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就如先前所介紹的那樣,大部分義大利的高等學府都直接或間接地與教會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維托所就讀的羅馬美術學院也不例外。正因為有羅馬政府的背景,這家規模不大的學院同樣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政治餘波的衝擊。ヾ
早在薩多瓦會戰剛結束時,義大利王國就曾派遣密使來到羅馬勸降教廷。《維也納條約》簽定後,佛羅倫斯方面再度派出談判小組。在戰爭中,義大利王國軍的表現之差,世人皆知。義大利王國似乎也對自身的武裝力量絕望了,他們乾脆地放棄了武力統一之路,希望能以另一種方式實現政權的統一。
不過也有人持反對意見,朱塞佩·加里波第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就曾多次提出應挾成功收回威尼斯的餘威一鼓作氣打進羅馬,統一全國!
對於他的這番言論,當權者們無一不恨得牙癢癢,但是他們又不能除掉這位勞苦功高的將領,只能卸掉他的兵權,其他的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也正是由於加里波第在民間有著巨大的聲望,羅馬政府始終對義大利王國的提議抱著警惕與不信任。他們一面與佛羅倫斯的代表們虛與委蛇,一面加強自身的武裝力量,同時派出信使前往法國求援。
而原本在普奧戰爭中下注失利的拿破崙三世,在接到求援信後驚喜萬分,以10月時加里波第率領新組建的志願軍打敗一支教皇部隊,攻佔蒙特羅頓多要塞,威脅到了教皇的人身安全為藉口,再派近萬法軍在契維塔韋基亞登陸,於10月26日進駐羅馬。
這麼龐大的一筆軍事開銷自然不會由法皇自掏腰包,於是,這筆費用就落在了羅馬人民的頭上。然而連年的戰爭和為了維持教廷奢華的生活,早已掏空了羅馬政府的金庫,逼得他們不得不再度打出「開源節流」的旗幟。只不過這「源」還沒開呢,節流的刀就落在了教育經費上。學校可關的關,學費能漲的漲。
總之,戰爭時期讀書無用!
維托跌進椅子裡,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李棟圍在他身邊,焦急地看著他。帶來壞消息的吉吉則卷了根煙,把自己埋進煙霧中。
良久,維托呆滯地問:「校方怎麼個說法?」
「要麼失學,要麼轉業。」吉吉悶悶地回答。
「你打算怎麼辦?」
沒有回答。
維托猛地一咬牙,撐著桌子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不行!我得去學校問個究竟!」
「也好,」吉吉點點頭,丟掉煙蒂順勢站了起來,「我和你一起去!」
「那我也……!」李棟正欲發表意見,卻被維托打斷——
「不,你留下!」維托看著他說:「我需要你在這裡留守……」他忽然想起什麼,匆匆瞥了眼窗邊。阿勞迪不知何時已經離去。這讓維托松了口氣,他轉向李棟,一字一句地說:「以防萬一!」
李棟繃緊了臉部的肌肉,慎重地點點頭。
維托抓起衣架上的外衣,和吉吉一起快步出門,匆匆消失在街的盡頭。
就在維托和吉吉前往學校討個說法的時候,喬托·彭格列來到了羅馬火車站,在候車室裡找到了目標。一頭火紅發色的柯紮特·西蒙正悠閒地靠在木條長椅上,毫不介意椅子上的汙跡和嘈雜的環境。看到喬托,他笑著揮了揮手,還往一旁挪了挪,給他空出個位子。
「瞧你這樣子,可真夠糟糕的!」柯紮特取笑道。
「你的樣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喬托回擊。
確實,儘管柯紮特一派輕鬆的樣子,但若是仔細觀察,還是能發現他的臉色要比平時更蒼白。
柯紮特一仰頭,長籲出氣,「就算作平手吧。」喬托訕訕點頭,表示贊同。
兩人又靜坐了一會兒。
「我……」
「你……」
兩人一怔,相視一笑。
「你先說吧!」
「你先說吧!」
兩個聲音不約而同地疊在了一起。
「哈哈哈~~~!」柯紮特抱著肚子滾倒在長椅上,但很快他就改抱著腦袋呻吟起來。喬托的情況也比他好不到哪去,甚至更糟。他緊蹙著眉頭一臉痛苦地揉著太陽穴,臉色煞白。許久,兩人才慢慢緩過來。
「下次……再也不能這麼喝了……」
兩人均心有戚戚。
柯紮特乾脆躺在椅子上不起來了,「喬托,」他輕聲喚道:「我要離開了。」
喬托漫不經心地應了聲,但馬上感到一絲異樣,他扭頭看向友人,「去哪裡?什麼時候回來?」
柯紮特半眯起眼,說:「我打算去環球旅行,什麼時候回來說不準。」
喬托的臉色霎變,「但是,兩個月後的大會!……」
「有你主持就夠啦!我相信你!」柯紮特打了個哈欠,說:「再說了,你也知道我最不耐煩開會了,那種繁文縟節也只有你能受得了。」見喬托神色激動地想反駁,他懶洋洋地揮了下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環球旅行、出海探險可是我最大的夢想!」
喬托的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幾欲開口,卻又把話咽了回去。最後,他神色複雜地看著對方,「那好吧……祝你玩得愉快!噢!見鬼!這麼重要的事你居然不事先告訴我!」他忍不住抱怨。
柯紮特呵呵一笑,「告訴了你然後呢?你是不是也要跟著一起去?」
「那當然!」喬托回答得理所當然。
「呸!」柯紮特馬上翻臉,吹鬍子瞪眼,「告訴你,老子這是蜜月環球旅行,你小子想橫插一腳進來?別做夢了!」下一刻他又換了副表情,笑嘻嘻地道:「而且,如果連你也跑了,誰來幫我管理財產?」
喬托不由得苦笑。「你就那麼放心地把西蒙家族交給我?」
「不不不,」柯紮特認真地搖了搖手指,說:「不是全部,我的人我都要帶走——反正也沒幾個。至於那些計算起來很麻煩,看起來更頭疼的東西就交給你了!」
喬托不滿地抗議:「哪有你這般做首領的?把家族的事全丟給外人,自己卻滿世界地逍遙?!」
「你哪裡算外人呢?」柯紮特呵呵地笑,「只要每個月給我寄點錢,管用就行了,其他的我才懶得理會呢!」
喬托挫敗地垂下頭,把頭髮撓了一遍又一遍,最終無奈地歎氣:「好吧,我答應你。」
柯紮特閉上眼,咧嘴一笑。
「嗚~~~~」悠長的汽笛聲逐漸由遠及近。月臺上響起尖銳的哨聲,候車的人們紛紛站了起來,往月臺上湧去。
柯紮特睜開眼,從長椅上一躍而起,望瞭望不遠處濃密的白煙,「我該走了。」
喬托也站了起來。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緊緊相握。
「保重。」
「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ヾ注:YY了,羅馬美術學院其實是羅馬最早的幾所大學之一。其前身是始建於16世紀末的羅馬教皇藝術研究學院,那時它便已成為藝術家的聚集中心,並被命名為「聖盧卡藝術學院」。
再次感謝親愛的三四同學~~~
☆、36
羅馬美術學院最終還是關門了。維托他們據理力爭所能得到的最好結果,就是拿到系主任開具的轉校轉業書。
「我還能去哪裡呢?……我還能幹什麼呢?……」維托失魂落魄地喃喃。
學校關門對他的打擊太大了。這個青年不遠萬里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學習繪畫,而戰爭卻再一次奪走了他的人生目標。
李棟擔憂地望著他,生怕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不過維托只是情緒低落,他的理智依舊在發揮著強大的作用。
「彌九,想開點吧,你再這樣消沉下去也不是辦法。」李棟絞盡腦汁搜刮著詞彙,他總算明白安慰人是件多麼有技術含量的活了!
「是啊,維托,你也別太,呃,沮喪了。」朝利雨月也操著半生不熟的義大利語加入了進來,不過除了讓維托更緊張外,根本就沒有起到任何正面作用。
朝利雨月本來想向喬托諮詢,不過卻得知首領已經離開佛羅倫斯前往北部山區了。所以,他現在也只能束手無策。
李棟瞪了他一眼,「你就別『瞎摻合』了!下去做事!」
「不,還是我去吧,我沒事的。」維托不安地站起來。
教貴族識字是一回事,指使貴族替自己幹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還是吾來吧!」朝利雨月說著,一把將他按下,然後卷起袖子興致勃勃地問:「只要把酒給客人們就行了,對吧?聽起來很簡單啊!哈哈哈~~~!」
「呃……不光如此……」
「汝就別操心了!交給吾吧!」
朝利雨月興沖沖地跑下樓,留下維托坐立難安。
「不會有事吧?」他向李棟詢問。
李棟摸著下巴,說:「管他的!損失由他賠,他賠不出來的話叫他老闆來賠!」
維托揉了揉太陽穴,痛苦地說:「……我還是下去看看吧!」
酒吧裡坐著喝酒的客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寥寥無幾,因為更多的人全擠在了吧台前——
「我要的是威士卡,怎麼給我朗姆酒?!」
「是菲諾雪麗!不是甜苦艾!」
「啤酒呢?怎麼還不上來?!」
「喂!酒保!……」
望著這兵荒馬亂的情景,維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趕緊擠進吧台,對酒客們大聲招呼道:「各位!各位!請靜一靜!聽我說!」
見正主來了,酒客們馬上轉移目標,「嘿!你這黃皮小子,今天若是不給個說法你就死定了!」
「沒錯!沒錯!」其他人跟著叫囂:「什麼破地方啊!下次再也不來了!」
「砸了這破店!」
「這個酒保太差勁了!開除吧!」
維托急得滿頭大汗,他不得不用喊的才能讓周圍的人聽見:「各位!各位!對今天的事我很抱歉!為表歉意,今天你們的酒水全部免費!!!」
周圍短暫地安靜了片刻,隨即發出更大的歡呼聲!
「太棒了!」
「好耶!!」
「贊啊!黃皮小子!好啊!!」
維托悄悄松了口氣,但馬上他就連汗都顧不上抹,如林般的胳膊捅到了跟前,人們紛紛伸長胳膊來要酒。
朝利雨月呆呆地矗立一旁,神色複雜地看著猶如陀螺般忙碌的維托……
直到送走最後一名客人後,維托才虛脫般癱軟在椅子裡。李棟幫著把大門上鎖,嘀咕著走了過來一屁股坐下。「虧大了,虧大了,這個星期算白乾了!」
「算了……」維托疲憊地說:「沒出亂子就好……」
李棟翻了個白眼,「你又不是沒看到那幫酒桶有多能喝!」他瞥了眼維托,「你還好吧?」
維托皺著眉頭,一手捂住胃,虛弱地說:「勞駕……給我杯水……」
一杯冒著熱氣的水出現在他們眼前。維托和李棟詫異地抬起頭。朝利雨月一臉嚴肅地站在他們面前。維托局促地動了動,但是他太累了,身體裡的力氣仿佛酒桶裡的酒那樣,涓滴不剩。
朝利雨月放下茶杯後退兩步,定定地看著維托,忽然彎下腰!「非常抱歉!因吾之過失,給汝帶來麻煩!」
維托目瞪口呆,他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吾先前過於自負了,認為這份工作吾能輕易勝任,但是……」朝利雨月咬了咬下唇,身子彎得更低了!「給汝帶來麻煩!實在非常抱歉!」
「不!大人!您快別這麼說!」維托情急之下也蹦出了日語,他驚恐萬分,看起來想整個人都趴到椅子底下!——「這是小人的錯,小人不該讓大人來操勞俗事!」
李棟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你們到底在講什麼呀!」
朝利雨月直起身,鄭重地說:「我絕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說完,他匆匆行了一禮,轉身上了樓。
李棟看了看還在瞠目結舌的維托,又望了眼朝利雨月消失的樓梯,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悠悠地道:「這傢伙還不錯嘛!」
朝利雨月說到做到。從那天起,他就再也不曾在學習中跑調,而他一旦認真起來,學習的進度可謂突飛猛進!讓李棟好不眼紅。就連維托也只能無奈地自解,「人各有命。」李棟聽了一聲不吭,看起書來更為認真了。
轉眼又到了納沃納聖誕市場開放的時候,不過亞洲三人組都沒有心思去逛市場見識一下。朝利雨月像著了魔似的撲在學習上,李棟也不甘示弱,但是他除了學習外,還要到船廠和亨利的店裡去打工,進度自然快不起來。而維托,則為了學業四處奔波著。
眼下不是招生的時節,而且臨近耶誕節,正是一年中最忙綠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人關注幾個失學青年的去向。在維托跑遍了整個羅馬城後,最終羅馬大學的一位負責人告訴他,所有的藝術類專業都被關掉了,只有個新開設的專業還沒湊滿人。要麼就讀,不然就離開!
新開設的專業叫商業和經濟。在政府大幅削減教育經費的情勢下,奇跡般地獲得了允許開課的批准!當然,也可能是那些政府官員們難得頭腦清醒了一次,知道需要專業人員來幫他們打理錢袋子。
從充滿藝術氣息的專業一下跳入滿是銅臭味的專業,吉吉表示無法接受。
「我要離開羅馬,去佛羅倫斯碰碰運氣。」
這個來自普魯士的倔強青年握緊了拳頭,「實在不行的話,我就去巴黎!」他轉身望向維托,「你怎麼打算?」
維托緊鎖眉頭,艱難地說:「我留下。」
吉吉睜大了碧藍的眼睛,不可思議地問:「為什麼!?」
維托痛苦地閉上眼,說:「這是相對而言最便宜的專業了……」
吉吉無聲地歎了口氣,「好吧,夥計。」他站起來伸出手,說:「祝你好運!」
維托站起來,握住他的手說:「保重,夥計,記得給我寫信。」
吉吉鄭重地點點頭,然後戴上帽子,大步走進陽光裡。
就在吉吉走後沒隔幾天,西西里傳來一紙電報,召喚朝利雨月南下。面對維托擔憂的目光,不知不覺中變得沉穩的青年綻開招牌式的爽朗笑容。
「別擔心,維托,你聽,我的進步是不是很大?!」
就算想否認也難。維托點點頭,恭敬地鞠了一躬:「小人恭祝大人武運昌隆!」
「嗯!」朝利雨月的臉上劃過一絲無奈,但很快就被笑容掩蓋,「承你的吉言了!」
由於加百羅涅也要前往西西里,朝利雨月便搭了趟順風車,與斐迪南一起離開羅馬。
送別了朝利雨月後,維托回到酒吧,像往常那樣開門營業。隨著夜幕的降臨,客人們進進出出,沒有人發現這裡少了一個人。直到最後一名客人離開,維托從吧台後走出來,有些茫然地環視空蕩蕩的酒吧。
「感覺……這裡變得空曠又寂靜……」他對李棟如此感慨。
「怎樣都好啦!」李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隨即興奮地說:「那傢伙走了你也可以搬回去了!『老天保佑!』總算不用和人擠一張床了!」
維托故意說:「我認為他們還會來。」
「不會吧!?」李棟痛苦地五官都縮成一團。
維托忍不住笑了,「但至少今晚你可以獨享一張床!」
兩人嘻嘻哈哈地笑鬧著,摘下「APERTO」ヾ的牌子,關上酒吧的大門。將異鄉的世界隔絕在外。
作者有話要說:
ヾ注:義大利語,OPEN的意思。如果有錯,請找谷哥。
☆、37
在西西里召開的黑手黨會議吸引了許多關注的目光,儼然成了這個冬天裡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人們在聊天時總會帶上「黑手黨」這個名詞,以顯示自己對時政的關心。作為各種小道消息、流言蜚語最集中的地方,維托已經聽了無數個關於那個黑手黨家族及其教父的傳聞的版本。
「人類的想像力真是不可思議,尤其是在頭蓋骨裡灌滿了酒精的時候。」在聽了太多過於離譜的版本後,維托忍不住私下裡對李棟吐槽。不過他是絕對不會把那些話洩露出去的。身為一名酒保,除了會調酒外,嘴巴緊也是職業要素之一。
喬托曾給他寫過一封信,大意是感謝他在朝利雨月的學習上給予的幫助,同時對他的學業問題表示了遺憾和關心,並承諾他日如有需要,一定會出手相助!
朝利雨月也寫來一封信,說他已經很順利地融入了家族之中,結識到了不少有趣的夥伴。然後又提到喬托在家族內大力推廣讀書識字的風氣,要求每個人都要做到基本的讀和寫,連他的兄弟也不能避免。
朝利雨月並沒有在信中講述關於會議的事,但是他提到了一個陌生的名詞——「復仇者」。從寥寥數語中可看出朝利雨月對「復仇者」的顧慮頗多,不過他很快就把話題轉到了其他地方。在信的最後,他隱隱表示自己還是會離開義大利前往奧地利,參觀過維也納後再回國,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會在西西里盤桓一段時間。
維托在看過信後,就將它們鎖進書桌的抽屜裡,轉身忙自己的事去了。他只是個普通人,並不想和黑手黨有太多的瓜葛,何況自己的事都自顧不暇,哪有功夫再去關心別人?
商業和經濟學的教授明確告訴他——你的基礎太差!想要跟上進度必須付出雙倍,甚至是更多倍的努力!
於是,維托將經營酒吧以外的全部時間都用在了學習上。所幸維托有家酒吧,他可以理論結合實際,讓自己更容易理解那些枯燥的理論知識。
作為新上任的羅馬警察局局長,阿勞迪無疑吸引了許多人關注的目光。因為他不僅是歷來最年輕的,同時也是相貌最好看的警察局長!嫉妒的男性紛紛在私底下罵他「小白臉」。然而,他們很快就痛苦地發現,不管是恨也好,愛也好,阿勞迪完全不在意別人對他的看法!
事實上,阿勞迪確實不曾,也不屑於關注弱者——他將那些沒有能力和膽量挑戰他的人稱之為弱者——的感受。他是個典型的叢林法則的信徒。他只關注那些強者,並以擊敗他們為目標。
在一條昏暗的小巷深處,阿勞迪意興闌珊地拍去風衣上的灰塵。再一次地,他遭到了那些落敗家族殘餘份子們的襲擊。但這次結果也與先前的沒什麼兩樣——他是唯一還站著的人。
阿勞迪毫不留情地踢開一個擋住了他道路的傷者,然後像來時那樣傲然離去。
莫勒提、法孔尼和克萊門蒂三個家族雖然已經覆滅了,但還是有些漏網之魚殘喘苟活,一邊在暗中舔舐傷口,一邊伺機著反撲。作為彭格列家族駐守在羅馬的唯一成員,阿勞迪自然成了那些人的目標。各種暗殺、襲擊層出不窮。一開始阿勞迪還將那些意外當成生活中的調味品,偶爾嘗嘗也別有一番滋味。可是調味品吃多了也是會膩味的。
阿勞迪暗暗計算著,是不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
巷口就在眼前,他忽然停下腳步。不遠處,一隻黑貓瞪著碧藍的眼睛警惕地望著他。阿勞迪慢慢掏出一小包小魚幹,緩緩蹲下——
「想吃的話就自己過來。」
黑貓嗅到魚幹的味道,朝他邁了兩步,卻又驀地停住了。它狐疑地望著那個男人和他手中的魚幹,突然淒厲地嚎叫一聲,然後轉身沖出巷子,從阿勞迪的視野中消失了。
阿勞迪面無表情地收起魚幹,起身撣去風衣下擺上的灰塵,慢慢踱出了小巷。
阿勞迪站在巷口打量著這條路。他對這裡有點印象,記得附近應該有個可以吃飯的地方。一塊酒吧的招牌懸掛在他左側上方。阿勞迪隨意瞄了眼,便抬腿來到酒吧的門前推門而入。
此時正是中午,還不是喝酒的最好時段,酒吧裡空空蕩蕩。酒保正坐在吧台後低頭看書,聽到鈴鐺的聲音,很不情願地抬起頭——「歡迎光……呃……臨……」酒保像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似的,驚恐地瞪大了眼。
這個反應令阿勞迪有些在意,他抬起鳳眸瞥了對方一眼——弱小,沒有威脅性。有印象,但至於叫什麼,他才懶得去回憶。只興致缺缺地將對方掃入弱者一列,自己走向一張靠窗的角落的桌子。
酒保捧著菜單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問:「先生,請問您要點什麼?」
阿勞迪看也不看,逕自道:「三明治,黑咖啡。」
「請稍後,馬上就來!」酒保微微一鞠躬,迅速地離開了。很快,食物就端了上來。「請慢用!」酒保又鞠了一躬,然後退回吧台內。阿勞迪沒有在意,他一面沉默地進餐,一面將思緒重新接回被黑貓打斷的地方。
剷除那些殘餘份子們並不難,唯一的麻煩就是他們就像沙子一樣分散。想要掃除沙子,最好的辦法不是一粒粒地撿,而是將沙子聚集起來,一掃而盡!但是——阿勞迪想起喬托曾告訴他的話,以及他目前所搜集到得一些證據——種種跡象都表明,不管是前三大家族也好,還是現在的漏網之魚也罷,他們的身後總有只若隱若現的黑手在默默地推動!如果現在就把沙子掃掉,很可能會斷掉對黑手的追蹤。
阿勞迪啜了口咖啡。苦澀像一劑潤滑油,使他的頭腦轉得更快。
究竟是現在就清理垃圾?還是等查出幕後黑手後再收網?他需要仔細衡量其中的利弊。
鈴鐺猛地慘叫一聲,門被粗暴地推開。四個穿著花哨的青年嬉笑著走了進來。酒保費力地從書本中拔出注意力,「歡迎光臨!」
青年們愣了一下,突然一齊大笑起來,「快看!居然有只黃皮猴子穿著人的衣服模仿人類說話!」
「哈哈哈!它居然在說『歡迎光臨』耶!」
「真是太可笑了!」
青年們肆無忌憚地大聲嘲笑。
笑容從酒保年輕的臉龐上消失了。他抿緊了嘴唇,臉頰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怒火在他的眼中燃燒著,他的聲音變得硬邦邦的,「先生們,請問要喝點什麼?」
青年們嬉笑著將他圍在中間,沒有人注意到在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裡,牆壁的陰影下有一雙碧藍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阿勞迪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觀。又一次被打斷了思緒,令他很是惱火!儘管如此,他依舊不打算出面。這種程度的弱者完全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一個青年站到酒保跟前,「嘿!猴子,聽得懂人話嗎?」周圍的同夥哈哈大笑。青年得意洋洋地環顧他的同夥,為自己的幽默自豪了一把,然後又湊近酒保,「聽著,猴子,把錢全拿出來,然後回頭跟你的老闆講,想在這裡開店就要交保護費。聽明白了嗎?嗯?來,重複一遍?」
這下,那些混混們都笑得東倒西歪。
酒保緊緊攥著衣服,他在竭力克制自己。「先生們!」他掃了眼圍在他四周的人,「我就是這家店的負責人之一。如果你們不是來喝酒的話,請離開!」
出言勒索的青年對他的同伴們一攤手,說:「看呀,夥計們!這猴子還挺講禮貌的!」在同夥們的哄笑聲中,他忽然揪住酒保的衣襟,惡狠狠地低吼:「你這該死的矮腳豬!把錢全拿出來!聽到沒有?不然我就砸了這裡!叫你永遠也沒法在這裡呆下去!」
威脅起作用了。酒保明顯猶豫了。他緊皺著眉頭,目光閃爍不定。見狀,混混們交換了個得逞的眼色,不約而同微笑起來。
阿勞迪端起咖啡杯,抿了口早已涼透的咖啡。
「不!」酒保說,他的聲音無比強硬:「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店,我不能把錢交給你們!我也絕不會把錢給你們!」
微笑凝固在混混們的臉上。他們驚愕地彼此對視,然後表情扭曲成了惱羞成怒。
阿勞迪放下杯子,扣了扣桌面,「續杯。」他說。
☆、38
自從阿勞迪嚇跑了那些混混後,孤星酒吧著實安全了一陣子。不過這件事也給維托敲響了警鐘,酒吧缺乏安保力量!以前科西莫·桑索斯還在的時候,周圍社區的人都知道,馬爾他之鷹是莫勒提家族的產業,所以沒人敢在這裡惹麻煩。如今莫勒提家族垮了,科西莫·桑索斯死了,酒吧也換了個主人,卻沒有靠向任何家族勢力,而加百羅涅家族竟沒有任何表示!這讓不少人在猜疑之餘,蠢蠢欲動著……
「我們應該請個護衛!」李棟怒氣衝衝地說:「白天酒吧裡就你一個人,太不安全了!」
維托還有些猶豫:「可是……」
「彌九!」李棟嚴厲地看著他:「你不能把所有的事都自己扛!上次是有阿勞迪在,算我們幸運,但他不可能每次都在,自助者,天助之!我們終究只能靠自己!」
維托想了想,點點頭,「你說得對。」他說:「我們的確需要請個保安。但是,」他歎了口氣,「我懷疑有誰會願意來這裡。」
事實也正如維托所擔心的那樣,招聘通知貼出去很長一段時間都無人問津。間或曾有人上門詢問,但一看到老闆是黃種人,立刻掉頭就走。面對這樣的狀況,李棟氣得直跳腳,可也沒有辦法。
「別急,反正現在也沒出什麼狀況,再看看吧。」維托安慰道。
可是事與願違往往就是形容這種情況的——
「抱歉,先生,你說什麼?」維托驚訝地停止了擦杯子。他甚至一下子理解不了對方的意思。於是,那個人又重複了一遍——
「你想在這裡繼續開酒吧,就要交保護費!」來人氣勢洶洶地說。
維托推了推眼鏡,困惑地看著他,準確地說是看著他衣服上別著的徽章。對方注意到維托的視線,得意洋洋地指著徽章道:「看到了嗎?這可是彭格列的徽章!全義大利最強大的家族!」
這話一出,幾個原本想上前的酒客頓時坐了回去,低頭專注地盯著酒杯,好像杯子裡會隨時蹦出一位身材火爆的美女來。而更有甚者,直接把酒錢丟在桌上,匆匆地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我已經盯著你很久了,可你連一個子兒也沒交過!這樣不好,很不好!」
聲音躲躲閃閃地鑽進耳中,維托模糊地想起已經有段時間沒看到喬托了。他在最近的一封信中提到,法國的安東尼·阿爾馮斯·夏塞波正在研製一種新的步槍,據說採用了一種的新技術,號稱全面超越德萊塞針擊槍!於是喬托去了法國,就算不能弄到樣品,也要想辦法搞清具體數值。而隨著首領的北上,家族中的事物全壓在了留守的守護者們的身上,就連一向沒什麼神經的朝利雨月也破天荒地寄來一封抱怨信。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驟然放大的聲音拉回了他飄遠的思緒。
維托定了定神,滿懷歉意地對那位憤怒的黑手黨說:「抱歉,先生,你說什麼?」
對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通紅,他就像頭被激怒的公牛一把揪住維托的衣領——現在維托滿眼都是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猙獰的面孔特寫——大聲咆哮:「敢耍我?你這只黃皮猴子!趕緊把錢交出來,不然老子就砸了你這破地方!」
「但是……」維托的臉也紅了——因為缺氧。
「沒有『但是』!」更大的咆哮聲炸響。被激怒的男人使勁晃了晃手上的維托,「我不管你以前得到過什麼保證,但是現在,從今天開始你就得給我交錢!不然就叫你知道得罪彭格列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哦?會有什麼下場?」
「混蛋!老子宰了你!!!」怒氣衝衝的男人突然發現手上的黃皮猴子根本沒動過嘴皮子,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他扭頭望去,一個金髮男人正環抱雙臂冷冷地看著自己。而那些看熱鬧的人則害怕地抱成一團。
「彭格列…一世……!」男人驚訝地看著傳聞中一向好脾氣的教父正顯而易見地在生氣!
「放下他,然後滾出去!」喬托的聲音冰冷刺骨。男人慌忙丟下維托,貼著牆壁飛快地跑了出去。酒吧裡剩下的客人也紛紛效仿。
喬托·彭格列是位紳士,但那是在他不發怒的時候。
酒吧裡很快就空了。
喬托看向維托,「沒事吧?」
維托嗆咳了幾下,「沒事,幸好你來得及時。」他站起來後環顧四周,空蕩蕩的店鋪讓他十分心痛。他搖搖頭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即把停業損失的心痛拋之腦後,「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喬托扶起地上的椅子施施然地坐下,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剛才的事。「如果我現在就回去,那幫傢伙不會讓我安生的,能拖就拖吧。」
可以想像。被繁重的工作壓迫得快發瘋的守護者們在知道自家首領回來後的第一件事不是工作而是泡吧後,憤怒的火焰能燒掉彭格列基地!
維托取出一個乾淨的杯子放在吧臺上,倒上威士卡。「你怎麼來了?」
「你還記不記得《君主論》第三章,論混合的君主國中的觀點?」喬托沒有直接回答,微微抿了口威士卡,反而背誦道:「『想要保留被征服的領地,對於任何征服者來說,最好的和最快的辦法之一或許是御駕親臨,駐守在那裡。』」
維托皺了皺眉頭,問:「北方有麻煩?」
喬托咧嘴一笑,「就知道你懂我!」
維托默默推了下眼鏡,他已經明白,在這個人的意志面前反抗是無用的。「好吧……」他歎息,「要我做什麼?」
「不,不用!」喬托搖搖頭,似乎很奇怪維托為什麼會這麼問。「我只是想在你這裡借住幾天。」
維托揚眉,「幾天?」
「幾天!」喬托肯定地回答。
「那好吧,你可以睡主臥。」
「你睡哪兒?」
「樹……阿德的房間。」維托又推了推下滑的眼鏡,說:「他最近非常忙,船廠總是要求加班。」
在去年的普奧戰爭中,義大利王國站在了普魯士一邊參加了對奧地利的作戰。除了陸軍,義大利也出動了皇家海軍進行作戰。但令人遺憾的是,在7月20日的利薩海戰中,佩爾薩諾海軍上將指揮的義大利皇家海軍敗給了馮·特格特霍夫海軍少將率領的奧地利海軍。
佩爾薩諾海軍上將為他的優柔寡斷付出了代價——「義大利國王」號裝甲艦被擊沉,「角力場」號被炮火擊中後起火,最後爆炸。義大利艦隊損失了3艘鐵甲艦,1000余名官兵。
戰後,佩爾薩諾海軍上將因為指揮失誤被解除了職務。
為了補充損失的戰艦,義大利王國政府在經過了漫長的扯皮與反扯皮後,終於決定撥款建造新戰艦。李棟所在的船廠憑藉低成本和高回扣得到了訂單,於是,造船廠的每個員工都忙得恨不能像八爪章魚那樣多長幾隻手來!
喬托放下酒杯,輕輕晃動著。「他最近怎樣?」
「不是很好。」維托無奈地歎息,「他最近心情不好……」
☆、39
李棟的心情可以說很糟糕。兩人同時寄出的家信,維托已經收到了妹妹的回信,而他的信卻猶如石沉大海。即便是一貫沒心沒肺的李棟也不由慌了神,開始胡思亂想,甚至猜測自己是否已被家族除名!這讓他的情緒很是低落。
不管他表現得多麼灑脫,他終究還是個中國人。
喬托默默地轉著酒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就算他是彭格列一世也沒法斷家務事。何況他自家的事也沒擺平。所以他能做的只有向維托表示會讓人去查一下郵政系統流程。對此,維托不置可否。
這一晚的生意顯然是做不成了。維托摘下牌子鎖上大門,將試圖幫忙的喬托趕上樓,自己一個人留下來整理淩亂的酒吧。可不多時,喬托又下了樓,他站在樓道口,面露古怪地說:「你不是說阿德去加班了嗎?那麼樓上那個正在睡覺的傢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沒有那樣說。」維托斬釘截鐵地否認了,他推了推眼鏡,對喬托說:「我只是說他最近很忙,總是要加班而已。」
喬托的嘴角抽了抽,「好吧……」他挫敗地撓撓頭發,「他在自己的房間,那麼你睡哪?看他的睡姿我不認為你還能擠進去。」
確實,只要看到李棟那奔放的睡姿,任誰都不會有把自己塞進那張床裡的決心和勇氣。
維托沉吟片刻,模棱兩可地回答:「總有地方睡……」
「地板?」喬托反問,見維托不反駁,他做了個誇張的表情,「上帝啊!我怎能自己睡床而讓我的朋友睡地板!尤其他還是這裡的主人!」
維托皺眉,「但是,喬托,你是彭格列家族的首領,理應享受最高規格的優待。」
「錯!」喬托跳下臺階,走到他跟前,認真地說:「喬托·彭格列沒有任何特權,他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十年前的喬托·彭格列也只是個無名小卒,十年後的他更不可能高貴到哪裡去!」
他露出一絲受傷的表情,說:「我,喬托·彭格列,認朋友絕不是看對方的身份!」
維托怔怔地看著面前的金髮青年。他模糊地想起在那個遙遠的秋日裡,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晃動的車廂內,黑色的烤漆車壁反射著刺眼的陽光,但更奪目的光芒來自對面的那個人。他向他伸出手——
「朋友!」
比太陽更耀眼,比火焰更溫暖。
維托直視著那光芒,幾乎落下淚來。
他摘下眼鏡,低頭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然後張開雙臂,擁抱對方。「我很抱歉,喬托,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喬托有些愣住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維托如此激烈的情感表達。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也回給對方一個緊緊的擁抱,開懷大笑著。
「好……好了,放手吧,我還有活沒幹完呢!」維托有些尷尬。這種西方式的表達方式他還是第一次嘗試。
喬托笑嘻嘻地後退半步,他覺得維托尷尬的樣子有趣極了!「那麼,親愛的維托,你是否願意今晚與你的朋友共用一張床鋪呢?」
難得的感動忽然灰飛煙滅了。
維托翻了個白眼,「正經點!」
「我一直都是正經人!」喬托無辜地一攤手,好奇地問:「你到底在害羞什麼?想想過去那張木板床,我們不也擠著擠著睡過了嗎?」
維托推了推眼鏡,認真地說:「我開始思考,把你趕去打地鋪或許是更明智的決定。」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維托自然不可能讓喬托去睡地板,所以他最後還是屈服在了某人的淫威下。
而當維托一推門,見到的卻是金髮青年四肢大敞毫無形象地癱倒在床這麼一副情景。他皺了皺眉頭,「我說……你就不能脫掉外套再上床嗎?」
喬托忿忿道:「為什麼連你也要這麼說?形象很重要嗎?」
維托推了推眼鏡,「首先,從個人的健康角度出發,不脫外套直接睡覺容易患上感冒;其次,我的被褥今天剛曬過,而你連外衣都不脫就直接鑽進我乾淨的被窩,你叫我這個前醫護人員情何以堪?!最後,形象很重要!它可以降低人們的戒備心理,增加對你的好感,從而讓你免費吃喝!」
喬托翻了個身趴在床上,定定地看著他,「那麼說……你不是因為我形象糟糕才說我的嗎?」
維托丟給他一個白眼,「你再糟糕的樣子我都見過。」
「……我明白了。」喬托忽然高興起來。
「既然明白了就趕緊下去!脫了外套再上來!」維托瞪了他一眼,開始從衣櫃裡翻內衣。喬托一骨碌地翻下床,從他手中搶過衣物,「我先去洗澡!」連蹦帶跳地消失在盥洗室的門板後。
維托看看空空的雙手,再回頭看看被蹂躪得淩亂不堪的床鋪,反復做了幾下深呼吸後,揉著額角無奈歎息:「怎麼感覺……又多了一個弟弟似的……」
調皮的弟弟打一打還能安分幾天,調皮的黑手黨首領又該如何教育?
維托·斯卡萊塔表示,只有上帝才知道!
喬托並沒有刻意掩蓋自己的行蹤,所以他來到羅馬的事很快就被加百羅涅知道。斐迪南秉持東道主的禮節特意上門拜,不過他很快就後悔自己的多禮。
在搖晃的馬車上,斐迪南揉著脹痛的太陽穴,「你……就不知道什麼叫謙虛嗎?!」
對面的人眨著純良的眼睛,一臉無辜,「是你親口邀請我的。」
額角的青筋猛地暴起——我還親口叮囑過你別惹麻煩啊!!!——斐迪南的內心在咆哮。
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勁,喬托趕緊正身,轉移話題:「我瞧你面色紅潤,喜上眉梢,想來是有什麼好事發生吧?」
斐迪南做了數次深呼吸,直到自己平靜下來才回答:「確實。不過先說說你去法國的事,考察結果如何?」
「一般。」提到這事,喬托有些失望,「夏塞波步槍ヾ的確採用了新的密封式螺栓機制技術,不過與德萊塞擊針槍相比,不能說全面超越,只能說是各方面有所改進。」
斐迪南點點頭,「看來,莫勒提留給了我們一份大禮!」他笑了笑,意味深長地說:「樣品已經做出來了,也進行了初步的測試,結果十分驚人!」
「怎麼說?」喬托的身子微微前驅。
「如果操作熟練的話,可以在1、2秒內完成一次射擊!射程可達500碼以上!」
喬托靠回椅背,「相當驚人!」他想了想,又問道:「有其他問題?」
「是的。」斐迪南不由苦笑,「由於技術限制,故障率還太高,容易卡殼。」
「技術限制?」
「我得承認,現在的成品報廢率太高!」斐迪南無奈地說:「槍栓拉不了幾次就會斷掉。而且,莫勒提的研究也只是半成品,太多的細節需要重新推論,甚至是推翻!可我們的技術人員還不夠熟練,對旋轉後拉式槍機技術的瞭解還不夠透徹。」
喬托皺起眉頭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問道:「有沒有想過技術外包?」
斐迪南詫異地看著他。
「我在法國時遇見一個普魯士人,我與他談了談,那個人有不少奇思妙想。」喬托笑了起來,「我覺得他會是很好的合作對象!」
「既然你這麼說……」斐迪南微微蹙眉,但很快就釋然了,喬托·彭格列的直覺准得讓人害怕!「我會與他接觸的。對方是誰?」
「符騰堡的保羅·毛瑟ヾ。」
作者有話要說:
ヾ:The Chassepot, officially known as Fusil modèle 1866, was a bolt action military breechloading rifle, famous as the arm of the French forces in the Franco-Prussian War of 1870 and 1871. It replaced an assortment of Minie muzzleloading rifles many of which were converted in 1867 to breech loading (the Tabatière rifles). A great improvement to existing military rifles in 1866, the Chassepot marked the commencement of the era of modern bolt action, breech-loading, military rifles. Beginning in 1874, the rifle was easily converted to fire metallic cartridges (under the name of Gras rifle), a step which would have been impossible to achieve with the Dreyse needle rifle.
——出自維琪。
沒有中文,自己谷哥吧。
ゝ:十九世紀德國著名的兩個槍械設計大師——毛瑟兄弟中的弟弟。兄弟倆出生于符騰堡的奧本多夫小鎮。兄長威廉·毛瑟(Wilhelm Mauser),於1834年5月2日出生,1882年1月13日去世;弟弟保羅·毛瑟(Paul Mauser),生於1838年6月27日,於1914年去世。
毛瑟兄弟二人一生研製的步槍很多,主要的有M71式步槍,M84式步槍,98式步槍和98式毛瑟半自動步槍等。是近代步槍的奠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