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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櫻蘭)深夏的夏天》作者:灼沐【完結】

☆、社團的表格

  與立海大這邊正統的學校不同,相比起讀書的時間,櫻蘭的活動時間要長些。畢竟在有錢人家看來,社交、人際關係要比讀書更為重要吧。成績的好壞並不是衡量一個人聰不聰明能不能夠在社會上生存的標準,只是一般的家庭似乎不小心就將這個當成了某種標準,或說向他人炫耀的資本。當然了,家裡再有錢有權,成績這個東西,也不能太差。否則面子上會很過不去的。

  因此櫻蘭走出來的學生成績鮮少有差得慘不忍睹。

  深夏輕鬆地解決一道數學難題後,就引來數學任課老師的誇獎,「真不愧是入學測試滿分成績的學生。」這話讓下面學生的小動作又多了不少,只要登上學校的內部網或是查看大家的手機、紙條就可以看到一大堆關於深夏的討論。

  「很厲害哦。深夏,櫻蘭學生的成績是不是都像你這麼優秀呀!」下課後,後桌的女生第一個發問。使得剛想開口的青山莉央怯怯地縮了回去。

  察覺到青山莉央的退縮,深夏心裡微歎口氣,明面上恬美地回道,「櫻蘭的學生各有所長。」這點她完全沒有說謊,作為傳聞中只有超有錢少爺小姐們才能就讀的名流學校,主要的方向自然不會像其他學校那樣看重學生成績為主,為將來打好基礎,才是大家要做的。鋼琴、插花、舞蹈等等,社團活動的氛圍要比大部分學校更為活躍。反正大家又不是為了上大學找份體面的工作拼死拼活的人。

  只是深夏這種答案,讓這些女孩子們並不滿意。有錢人會是怎樣的生活,想必正處於花季青春的少女們都十分好奇吧。

  「不是說有錢人都喜歡參加party。還有時間學習嗎?」有女生發出疑問,話語裡,多少隱藏著不屑。

  聽著女孩子們的附和聲,深夏眼角輕揚,「怎麼會沒有時間學習?玩歸玩,該學習的時候自然要學習。」

  見沒辦法在深夏這裡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孩子們就轉移了方向,「深夏同學。Honey前輩怎麼這兩天沒有來找你呀!」

  說到這個,女生們眼睛都閃亮亮了。恐怕她們最羡慕的不是深夏的好成績好樣貌,而是她能夠認識一群帥哥。

  「哦。應該是很忙吧。他們也是要上學的呀!」深夏淡淡地回道。對這群『熱情活潑』的女孩們帶著疏遠。轉學一個多星期以來,雖然深夏在這個班上的『人緣不錯』,但似乎可成為好朋友的幾乎沒有。女孩子們從一年級就已經形成一個個的小圈子,身為『優秀』的轉學生,大家也只是靠近,沒有人會特別地想讓她加入自己的圈子。漂亮、家世好、成績好,像這樣的女孩子應該是屬於大家的吧。可能是帶著這樣的想法,深夏和二年B組的每個學生都不遠不近的。

  應付完女孩子們的好奇心後,深夏正準備請假提前離開時,就見學習委員將一張薄薄的紙遞到自己面前,黑框眼鏡下帶滿了期待。

  「這個是?」深夏記得清楚,她好像曾說過不加入社團的事情吧。難道立海大的學生如此健忘?

  「加入社團的申請表格。」學習委員眨巴著眼睛說。

  班上正要分散開的學生們不約而同地停止手上的動作一齊看向深夏,就連仁王雅治和丸井文太也不例外留了下來。

  深夏完全無視了周圍的目光,看著學習委員手裡的表格。社團申請表格,像她這種轉學生,一般在第二天或第三天就會提出申請,因為加入社團也是可以算學分的,有時候表現良好比如說拿下全國冠軍優秀獎之類的榮譽,甚至可以算作高考的加分成績。這對很多成績不是特別好的學生來說是一種捷徑。但是,深夏並不在意。

  之前的吉原深夏也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個社團。

  「喜歡哪個社團,只要在上面劃勾就可以了。」似乎怕深夏不明白,學習委員又仔細地解釋道。

  她看起來像笨蛋嗎?深夏冷不丁想著。

  「如果不知道想要加入什麼社團,可以諮詢一下其他的同學,要不去社團問也是可以的。」但是看到深夏俏麗的面容,學習委員不免羞澀地笑了笑,「不過像深夏同學這樣優秀的學生,我想無論是哪個社團都會熱烈歡迎的。」

  學校的社團雖然多,但是競爭也是很激烈的。如果能獲得全國性的榮譽,那吸引新生加入社團的資本也就多了不少。

  「是啊!深夏同學如果來我們社團,我們絕對鼓掌歡迎。」

  「還要辦入社歡迎儀式!」

  男生們開始起哄了。女孩子們也加了進來。

  「嘁!深夏同學才不會稀罕你們那些活動。來我們舞蹈社。深夏同學看起來體態輕盈,跳舞一定很好看。」

  「可是我覺得我們文藝社更適合深夏同學。」

  「其實我們音樂社也不錯哦!深夏同學的手很漂亮,最適合彈鋼琴了。」

  ……

  班級的氣氛忽而熱鬧了不少。

  「深夏同學會網球嗎?」一個小小的聲音不知是誰問出來的,但一下就壓過了所有的討論。

  男子網球部。立海大少年們的驕傲。國中的時候就是兩年冠,雖然國三的時候被青春學園奪取了這個頭銜,但在次年又奪了回來,更有王者的稱號。而高中男子網球部的成績更不比國中差。所以,一提到網球,大家會不自覺地忽略女子網球部,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男子網球部。

  何況,男子網球部的正選們,長相也是很惹人注意的。

  「要競選男子網球部的經理嗎?」有人悄聲問道。

  「可是那個位置不是已經內定了嗎?」又有人回答。

  聽到這個對答,深夏眼神閃了閃,一下就想起了鳳鏡夜給的那堆資料裡的一張圖片。柳生月亞青春靚麗的身影站在一群男孩子中格外的惹眼。不是說網球部沒有經理這個位置,只是看有沒有人有這個能力站在這個位置上。

  比起立海大大部分女生,柳生月亞的確是耀眼得炫目了。暗地裡,總會有人私心希望有人能夠壓過她一頭吧。

  深夏感覺無聊地笑了笑,接過不知舉了過久的表格,「我會好好參考的。」實際上,誰知道呢。對於運動,她歷來沒有太大的興趣,就連空手道,那也是為了防身才被迫學的。

  見深夏總算是接了表格,學習委員鬆口氣地笑笑就回座位了。

  「喂。你要競選我們經理嗎?」

  丸井文太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地問道。連仁王也不由自主地這麼認為。誰都看到深夏是在聽到男子網球部經理競選這件事才接過表格的。

  每一年競選這個職位的女生不少,但是能夠得到這個職位的,卻幾乎沒有。今年最大的熱門人選就是新生柳生月亞。畢竟她曾經陪同國中男子網球部重獲全國大賽冠軍的殊榮,當時可是連選手們都認同了她的能力。

  「你覺得呢?」深夏高深莫測地笑道。

  「我怎麼知道!」丸井文太不滿地嚷嚷著。

  青山莉央則小聲的表示了支持,「深夏當男子網球部的經理一定也很厲害的。」

  對這句厲害,深夏奇怪地看了眼青山莉央,這個女孩好像從開始就覺得沒有什麼可以難倒她的,她對她就這麼自信嗎?可深夏完全不記得自己在成為同學之前有見過青山莉央。

  「成為我們的經理,不單單網球好就可以了。」仁王在一旁提醒道。

  深夏轉頭看向仁王雅治,「這個我當然知道。仁王君還是擔心一下自己的比賽比較好。」想要她知難而退嗎?拜託她連決定還沒下好不好。不過看周圍同學的眼神,好像都認定了她會選擇競爭男子網球部經理。

  但深夏也沒有辯解的意思。柳生月亞聽到這個消息,肯定會著急的吧。握著社團申請表格,深夏臉上掛起意味莫名的笑容。

  比起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更期待來自櫻蘭的消息。

  在昨日鳳鏡夜的通知部活後,宮野梨也很有默契地發來的信息。

  『深夏。《暗月》我們已經排演得差不多了。準備在迎新會上上演。你要不要提前看看。』


☆、暗月(DARK MOON)

  『身為《暗月》的創作者和導演,如果不回來鼓勵一下的話,只怕我們還沒等上場就要失去自信心了。』

  『有些東西也只有你這個主創人員才能夠感覺到吧。不要廢話,到學校了,記得過來報導。你就算回復我你沒時間,我也只當沒看見。』

  斜靠在汽車的後座墊子上,深夏手指觸弄著手機的外殼,和她手的溫度相比,電子產品的外殼溫度竟要更顯暖和些。深夏的膚色很白,在陽光下透著淡淡的光澤,不同於白種人的那種白,而是好像許久未曬太陽被深藏於地下室那種見不得光的地方才能養出來的白。不健康的膚色,卻有頭烏黑柔順的長髮,這使得深夏看上去更有種不同於她年齡所表現出來寧靜的氣息,而不至於死氣沉沉。

  可能因為之前的『襲擊』事件,深夏跟赤木老師說了一聲,便很輕鬆地請了一下午的假。一出校門,就看到鳳鏡夜派來的車。這樣也就更節省時間了。雖說她目前也是三浦家的半個主人,但是深夏並沒有因為這個身份享受過多的待遇。用外公的話來說就是,在大家族裡享受多少權利就要盡多少義務,得到了,便要失去。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付出這種公平的代價。深夏自是知道他們話裡的意思,不希望她像吉原彩音那樣,為了愛情便恣意妄為地拋棄了家族。

  撥通電話。

  「喂。請問找哪位?」蒼老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

  深夏自覺地坐正了身子,「您好。我是深夏。」

  這回對方的聲音有了波動,還帶著慈祥的笑意,「原來是深夏小姐。老太爺剛剛才在念叨您的名字呢。」中山管家在三浦家待了很長時間了,只比三浦涼小了幾歲的年齡自是熟悉三浦家上上下下。深夏在三浦家的時候,也深受他的照顧。

  「那麻煩您告訴外公。今天晚上我在家裡住。」

  「要在家裡用晚餐嗎?」

  剛想應下來,深夏就想起櫻蘭的少年們,於是,話到嘴邊也拐了個彎,「這個。目前還沒有確定。到時候我再打電話告訴您吧。」

  「好的好的。那麼深夏小姐請您務必要玩得盡興。」

  應答後,深夏掛了電話,望著窗外明亮澄淨的天空,又給鳳鏡夜和宮野梨分別發了短信。她還是決定先去劇社一趟。

  櫻蘭,可以說是日本第一的貴族學校,其學生也都是超級富有的少爺小姐們,在這裡,首先講究的是門第,然後便是金錢。但身為教育未來各個家族企業接班人的學校,其教育也是一流的。

  望著眼前徐徐開啟的大門,以及滿園幾乎望不到盡頭櫻花樹,還有充滿歐式風格的建築,坐在車上的深夏一如既往地感歎起來,這裡簡直就是童話世界。再回想起少男少女們全然不同於其他學校的華麗校服,深夏的感歎繼續加重中。

  「來得還蠻快的嘛。」一打開車門,就看到一身白色長裙的宮野梨,亞麻色的長髮打卷了垂落在身後,帶著映入眼眸的笑意望著深夏,「我還以為你會先去HOST部。」

  「我也這麼以為。後來想想,還是我的《暗月》重要點吧。」從車上下來深夏打量了一下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眼輕彎,「看起來,感覺挺不錯的。我想舞臺上的表演應該也很棒吧。」

  宮野梨下巴輕輕上揚,眼角閃爍著明快的光,「我們都很努力的。也許比不上之前拍攝的短片。但是我還是很期待。」

  「是呀是呀!我們都很期待!」藤原森不知從哪個角落裡跑了出來,嘻嘻哈哈地挽上深夏的手臂,依偎著的模樣像依戀母親的孩子,「深夏SAMA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題材呀!穿越加換靈魂,再加重生,感覺有夠複雜的。」

  聽著藤原森撒嬌式地抱怨,深夏浮在臉上的笑容稍微凝了下,「的確是有夠複雜的。」然而她的複雜,卻只能通過這種形式表達出來。

  「如果沒有旁白,舞臺上很難演繹。」

  「只是試演啦。難道梨你緊張了!」

  似是沒有感覺到深夏情緒的變化,藤原森依舊活躍地張揚著。一旁的宮野梨被她這麼一打趣,頓時臉就冷了下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緊張了。在這方面,我可是專業的。」

  「我兩隻眼睛都看到了。再說,親愛的梨,雖然你演的是正牌,但是感覺更像是反派好不好。」

  「是嗎?這個我沒感覺,我倒是覺得你這個反派一些動作和語言太過僵硬了。」

  兩隻自然而然地就發展出對話了。

  深夏隨意地笑著和她們一起走著,心底的那絲凝重也消散了不少。宮野梨一早就表現出想當演員的願望,只不過家裡沒人贊同,無法徹底放棄地位孤注一擲的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學校的劇社裡表演過過癮。藤原森則是想成為閒散人士,但家裡卻需要她負擔家族事業。

  似乎,每個人都沒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櫻蘭的劇社位於距離北宿舍方向大約兩百米遠的廢棄小洋樓裡,雖說是廢棄,但是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糟糕。白紅交融的房屋,巨大的落地窗和陽臺上面爬滿了藤蔓植物,綠意蔥蔥,似乎居住於此的人並不在意它們的雜亂無章。

  「是深夏SAMA!」

  「哇!我就知道深夏SAMA一定會回來的。」

  「像立海大那種充滿平民的學校就什麼好的。深夏SAMA當然是最適合櫻蘭的。」

  一出現在劇社的視野範圍內,忙碌的學生們快速地放下了手裡的工作,聚集在一塊擁到了門口,異口同聲地喊道,「歡迎回來。深夏SAMA!」

  看著眼前一張張熟悉或不熟悉但都洋溢熱情和敬仰的面孔,深夏感覺好像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恍如昨日。

  「嗯。我回來了。」短短的一句話,就足以表達深夏所有的感情。

  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和深夏打完招呼後,這些男孩女孩們自動退開開始繼續方才的工作,製作道具,修訂服飾,排演走位,每個人都很自覺。就連新入社的學弟學妹也乖乖地跟在學長學姐們面前學習。

  這些還是深夏入社後一點點潛移默化而來的。

  「當初要不是深夏那句『自己動手那不是更有趣』的話,恐怕現在大家身後都還帶著傭人吧。」藤原森笑眯眯地說,那驕傲的樣子,好似自己的成就。淺藍色的裙擺在她盈盈笑臉中更顯得飄逸。

  宮野梨當是沒聽到藤原森的話,直接忽視了她,只看著深夏,轉頭拍拍手,分散站開的男孩女孩們整齊有序地再度聚攏了過來。

  看到她這番姿態,深夏自然是明白她是故意給她看的,只為了告訴她,櫻蘭劇社並沒有因為她的不在而懶散了。

  「梨一直都很努力。」藤原森貼著深夏的耳邊輕輕吐出這麼一句話。

  深夏理解地點頭,一心一意地看向前面的人群,而忽略了藤原森之後的表情是那樣的落寞和……不甘。

  「《暗月》開始吧。」

  在宮野梨的宣佈下,房間裡明亮的光嘩啦一下就被窗簾全部給遮擋了。

  濃密的黑暗在眼前展開。

  幾分鐘後。

  只聽見『嘭』的一聲。一束潔白的燈光打落在了深夏跟前不遠的小舞臺上。為了有空地表演,一樓所有的房間都被打通了。


☆、劇本的結局

  《暗月》,英文名《DARK MOON》,這個名字是宮野梨和藤原森兩人在看完深夏提供的劇本後吸著鼻子一起拍板決定的。

  在一片黑幕之中,深夏安靜地坐在舞臺前唯一的椅子上看著眼前所上演的劇碼。之前雖然有拍攝過短片,也有指導過排演,但是像這樣坐在舞臺前卻是第一次。《暗月》的故事只要梳理好脈絡其實很簡單,一個普通但是幸福的女孩,有一天來自兩百年前的魔法師竊取了她身體的控制權,靈魂在快要潰散的時候卻進入了一具瀕死的貴族女孩身體裡。接下來就是擁有貴族身份的女主角和雖然是平民但因為魔法師天分而被器重的女配角之間的交鋒。

  黑暗、換魂、掠奪、穿越、復仇、魔法等等各種元素交織在一塊,最後形成了《暗月》。不管是宮野梨還是藤原森,似乎都很喜歡這個本子,所以才會有現在這一幕劇的出現。然而沒有人知道,這樣一個劇本後面,有著怎樣的寫作背景。為了能夠讓大家更加瞭解這個故事,深夏還故意將故事背景設定在魔法時代。

  「旁白:我從來不知道有一天我會成為別人。然後看著曾經屬於自己的身體站在面前。」

  「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是為什麼我感覺以前見過呢?」

  「可能是因為我們之間的靈魂曾有過交際吧。」

  「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有得罪你嗎?為什麼要傷害她!」

  「沒有知道,我們的身體裡承載著怎樣的靈魂。」

  ……

  隨著燈光的明滅,故事情節徐徐推進。不知為何,看著自己筆下的故事在舞臺上表演出來,深夏此時竟然沒有半點的成就感,忽明忽暗的墨色眸子裡冷色重重。

  「感覺如何。和影片表現出來不太一樣吧。」宮野梨換下繁複的復古宮廷裝走了過來。

  收回放在舞臺上的目光,深夏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不錯。有種不同於影片的感覺。應該說,你們挑的這個片段很好。」節目的時間有限,而且有些片段不太好在舞臺上展現,所以這場劇,她們只從中抽取了幾個片段,組合起來,連貫性也很強。

  「主要是深夏SAMA的劇本寫得好!」永遠這樣對她充滿自信的藤原森還穿著那套藍色的魔法師長袍翩翩而來,「不過說起來,最後的結局為什麼要原諒那個壞女人呀!」想到劇本上的結局,藤原森小女生氣地皺了皺鼻子。

  說到結局,宮野梨也好奇了起來。

  故事的結局和那些好人有好報惡人被懲罰的故事不太同。經過一大段的主角和配角的交鋒、對立、陷害等各種劇情後,就在奪取女主角身體的女配角將要受到懲戒的時候,敵國大軍進攻,在這時,女主角選擇了和女配角聯合一齊擊退了敵軍。

  「不好嗎?」看到藤原森仿佛自己被欺負了的表情,深夏忍不住笑問。她自然知道,這樣的結局肯定不容易被接受。

  「當然不好了!」不等宮野梨有反應,藤原森率先嚷了起來,「作為壞人的女配角應該得到她應得的懲罰!」

  就是這樣的,在純真年輕的心裡,除了黑與白便是對與錯,直接明瞭得讓人一看就透。

  倒是宮野梨沉默了一下,沒有贊同也沒有否決藤原森的說法,只是看著深夏,似乎在等待她的解釋。

  深夏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個人覺得這個結果很不錯。難道,女配角死掉了才是最理想的結局嗎?」說著,少女的眼角輕染嘲意。

  「沒錯。」藤原森斬釘截鐵地表示了同意。

  宮野梨則表示了反對,「錯了。女配角不該死掉。」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這樣說的。」

  沒有理會藤原森聲討的眼神,宮野梨看向深夏,見她沒打算解釋,這才安撫某只快要炸毛了的紅毛貓道,「因為女配角真正的身份並不被廣為所知。所以如果她死了,那麼最悲傷的應該就是把她捧在手心上的父母吧。」

  藤原森咬咬唇,不知在想什麼,默然下來。

  宮野梨說得沒錯。最後的結局做出那樣的安排,只是為了不讓那對父母失去自己心愛的女兒。那為什麼不揭露女配角的真實身份?藤原森又是這樣問道。故事雖發生在魔法時代,但靈魂轉換卻不存在于現實的世界。她想要的結局,不是那樣的。但現實卻無法給她她想要的。深夏隱藏在袖口的雙手緊握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宮野梨敏感地感覺到深夏情緒一瞬間的波動。和深夏一起來HOST部的只有宮野梨,至於藤原森則被留在劇社主持大局。用宮野梨的話來說就是現在劇碼正處於重要的時間段,所以藤原森必須留下。

  感受到宮野梨的關心,深夏搖頭,「沒有。只是剛剛想到一些事情。」

  宮野梨的腳步停頓了下來,定定地看著走在前面不遠的深夏的身影,藍色的眸仁中隱隱浮現出擔憂。她知道,深夏的心裡一定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但她無法問出口。她怕被拒絕。少女苦笑著跟隨上深夏的腳步。

  若說櫻蘭哪個社團最出名,想必每個人腦海中首先浮出的便是『男子公關部』,又稱『HOST部』。在這裡組織著一群閑著沒事幹的優質男生,接待並取悅那些空閒想要放鬆心情的女生們。用宮野梨的話來說,就是一群無聊的人。

  如果不是有深夏這個紐帶,恐怕宮野梨和男公關部一干男生八輩子也不會說上一句話。

  南校舍的最高層北面走廊盡頭的第三音樂室。

  「藤岡春緋。」

  就在臨近第三音樂室門口的時候,宮野梨忽然開口道。

  聞聲,深夏微微一怔,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莫名的,深夏心裡有種很奇特的感覺,這似乎應該是個女孩。

  「聽說是打碎了價值800萬日元的花瓶而以身抵債。他在這裡還算比較受歡迎。不過我感覺,不管是須王環還是鳳鏡夜或是雙子,反正HOST部的每個人跟他的關係都不太一樣。」宮野梨滿不在乎地說著,但偷瞄向深夏的神情還是出賣了她的想法。

  深夏注意到她說的是『他』而不是『她』字,不是女孩嗎?隱約中,深夏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心情好像放鬆了不少。「HOST部的新成員嗎?你對他有意見?」

  宮野梨輕哼道,「HOST部向來與我無關,一個無聊的人辦的一個無聊的社團。」不知是看不慣HOST部裡的那個人,還是不喜歡他們的風格,宮野梨從深夏認識她開始就對這個社團沒有好感。若不是鳳鏡夜是深夏在櫻蘭認識的第一個人,只怕還沒等他們接觸,就被她封殺了。

  「我只是討厭被欺騙。深夏,那個男生,根本就是個女生。」宮野梨臉上有種難以忍受的厭惡感。

  「嗯。你是怎麼知道的。」

  對這個答案,深夏並不意外。只是有點意外,她只離開幾天,就有女生走進了他們的世界。那樣的輕而易舉。

  宮野梨剛準備說得更深入時,目光一凝,落在深夏身後,輕蔑不已。

  「喏。人來了。」

  深夏回頭望去,還未看清楚人,就感覺一股純淨的氣息迎面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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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麼個女孩

  柔順蓬鬆的頭髮,清秀的五官,纖細的身材,一眼望過去便能確認她的身份。只是她身上那套藍色的男式制服卻迷惑了大家的眼睛。人類,總是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遠過於自己的感覺。

  「啊。是宮野學姐。下午好。」

  藤岡春緋在距離深夏她們兩米前的地方停下腳步,禮貌地彎彎腰,平靜的臉上沒有一絲的不敬,但也不像其他女生帶有閃閃發亮的光彩,淡然的樣子顯得有些漠不關心。

  這類的女孩絕對不是宮野梨會喜歡的類型。深夏瞥了身邊的宮野梨一眼,果然在她眼中看到嚴重的不滿。但是這種女孩靠近以後會意外地發現對方有顆溫柔善良的心。僅僅是站在藤岡春緋的對面,深夏都能夠敏銳地感覺到她由內而發的溫暖感。那種,她再也無法擁有的溫暖。

  在見到對面這個被稱為『男生』的女孩後,深夏自然就明白了為什麼她能夠走進男公關部並成為其中的一員,心中隱約的有種沉悶感。

  「深夏。待會我們要不要去餐廳喝杯紅茶?你不是很喜歡那裡紅茶的味道嗎?」宮野梨完全無視掉眼前的藤岡春緋,笑著挽住深夏的胳膊。

  「好呀。」答應宮野梨的請求後,深夏又轉過頭看向正準備離開的藤岡春緋,「你好。我叫吉原深夏,曾經櫻蘭的學生,現在是立海大附屬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初次見面。」

  禮貌又溫和的聲音讓藤岡春緋停住了欲要抬起的步子,大大的眼睛就那麼望著深夏,表情與剛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似乎整個世界的人在她眼裡並沒有任何分別,但深夏卻能感覺到裡面不同于方才的溫順感。

  「我是一年A班的藤岡春緋。請多關照。」很直率的口吻,完全沒有一些女孩那種矯揉造作。

  這下,深夏算是明白為什麼這個女孩能夠混跡于男公關部裡而沒有別那些女生發現『身份』。旁邊的宮野梨似乎對深夏的這份友好不太滿意,但沒有嚷嚷起來,蹙眉,藍色的眸仁下盡是不愉,「藤岡君。你還不快進去?部活已經開始了吧。」

  藤岡春緋一個激靈,立即反應了過來,朝深夏和宮野梨道了別就飛快地奔進了前面第三音樂室。

  「庶民果然是庶民。」宮野梨高傲地揚起下巴,像是一隻翹著尾巴的小貓。

  看著她這樣的表情,深夏忍俊不禁,「好了。我知道你大小姐的好心。」她怎會不明白宮野梨對藤岡春緋不友好的原因,不是因為男公關部這些人多年來的恩恩怨怨,而是因為她。感覺深夏才走了一小段時間,就馬上有人走進了那個世界成為其中被認可的一員。身為朋友的宮野梨,又怎能不生氣。深夏又怎麼忍心責怪這樣的宮野梨。

  「你知道就好。」少女別過臉去,「不是要參加男公關部的部活嗎?我就送你到這裡了,趕快進去吧。」說完,她便轉過身。

  見她似乎要離開,深夏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又回望那邊那道門,便說,「我們一起吧。」

  「什麼?」宮野梨睜大眼睛驚訝地回頭。

  面對宮野梨一付不敢相信的樣子,深夏忽而大笑起來,春暖花開,「不是說去喝紅茶嗎?」

  聽到深夏的話,宮野梨的眼睛猛然亮了起來,藍得宛如最晴朗的天空,但轉眼即逝,少女皺緊眉頭,面上有著顯而易見的不贊同,「是故意要避開藤岡春緋?」

  不得不說此時深夏的用意太容易讓人察覺到了。剛見過藤岡春緋就否定了自己的行動,能不是避開嗎?

  「怎會?」深夏恬淡地彎彎唇,抬頭望向造型複雜的拱形窗戶,陽光從外透入,色彩繽紛。她不過是暫時不想走進那個房間而已,現在進去只會被那群女孩給包圍吧。回想起曾經的往事,深夏無奈地吐口氣,轉而笑道,「我們去喝紅茶吧!很期待梨醬親自為我泡的紅茶哦~」微挑的語調帶著許些期待,讓宮野梨無法拒絕。

  「話說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親自泡紅茶了?」

  「難道去喝茶不是喝你親自泡的茶嗎?」

  宮野梨拉著深夏的手,兩人調轉一個方向,朝餐廳步行而去。至於男公關部的少男少女們,就讓他們等著吧。深夏笑容綻放如是想著。

  「是深夏SAMA!」

  剛走到餐廳就被人發現了,女孩們激動地抓著裙擺,見深夏望過來,還是很矜持地行了個禮,連呼吸都要比平常急促幾分。深夏微笑地點頭回禮,宮野梨則是一臉的冷漠,如雪峰上永不融化的冰雪,目不斜視地挽著深夏的手臂走過,留□後一片細聲細語。哪怕是面對自己最崇拜的偶像,從小就受到各種精英教育的櫻蘭學生們,大多都能夠克制自己的情緒。不給自己敬仰崇拜的人造成困擾,這才是真正的合格的粉絲,只有這樣才配站在『偶像』的身後。

  正是帶著這樣的想法,那些看到深夏的出現忍不住情緒激蕩的孩子們在禮貌的行禮後,默默地退開,或是遙遠地觀望著。

  「幾天沒見,你的人氣好像又上漲了。」宮野梨輕聲道,臉上全然沒有和深夏單獨在一起的笑容。與藤原森不同,如果說後者是明媚的火焰,那麼宮野梨就是櫻蘭的冰雪。除了冰冷就是冰冷還是冰冷。

  深夏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淡雅的茶香灌入唇齒間,縈繞不散。

  「這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DARK MOON》的宣傳吧。別以為我沒看見餐廳外的那張巨大海報。我只是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別人的宣傳都是演員,而你這宣傳的卻是我這個幕後的編劇導演。」就在剛才要進門的時候,刹那間看到那張巨型海報上印著的正是自己的模樣時,少女的心頓時禁不住驚悚了。

  「那是因為你在學校比我們更有名氣吧。」宮野梨沒有一點侵犯對方肖像權的愧疚感,看了幾眼周圍逐漸多了起來的顧客,「迎新晚會,你會來看吧。」

  深夏拿杯子的手稍稍一頓,「應該是沒時間。」她已經不是櫻蘭的學生了,東京和神奈川說不上遠,但也不是隨便跑跑就能到的。而且她記得,好像立海大的迎新晚會也是同一天。

  「那就算了吧。」

  出乎深夏的意料,宮野梨並沒有表示什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聽得深夏只覺得自己好像幻聽了。怪異地連續看向宮野梨,直到手機鈴聲響起,看到螢幕上亮起的名字,深夏收斂起全部的表情,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宮野梨定睛看著深夏,「誰?」

  「不重要的人。」深夏隨意回復道,心情遠沒有剛才好了。

  沒等一會,鈴聲再度響起。

  「是鏡夜。」深夏說道,便接聽了電話,「有什麼事嗎?阿夜。」

  「騎士姬同學。你已經遲到了半個小時五分十七秒,不對,現在是十九秒。」鳳鏡夜優雅的聲音如樂曲般在深夏的耳邊響起。

  深夏含笑柔聲道,「目前是下午茶時間。」

  那邊沉默了一下,「深夏今天你不用過來了。」

  深夏的呼吸一緊,手指死死地扣著手機外殼,靜怡地坐在椅子上,沒有半絲的波瀾,「你說什麼?」沒有人知道,另一隻抓著桌布的手,已經在柔滑的布面上劃出深深的痕跡。


☆、掩不住的光芒萬丈

  臨近傍晚的陽光逐漸往地平線方向靠攏,打落在富麗裝飾雕刻上的巴羅克風格窗戶上,由外而內透入,落在地上蕩起一片柔軟的橙黃,使得空氣裡無形中多了幾分暖意。

  「再說一遍吧。我剛才沒聽清楚。」深夏握緊了手機的手指,緩緩地舒展開,眉間還浮上幾縷玩笑意味,小指勾著耳畔垂下來的髮絲輕輕環繞著打圈。

  坐在對面的宮野梨嘁了一聲,伸手奪過深夏的手機,「呐。鳳鏡夜。深夏就在我這裡。」也不知道鳳鏡夜在電話裡跟她說了些什麼,幾分鐘後,宮野梨臉色奇差地合上手機遞回給深夏。

  看著已經結束通話的手機,深夏無力地笑了笑。結果,她也就知道兩件事。她遲到了,然後鳳鏡夜讓她不要過去了。不過按照他們的行為邏輯推理,既然不讓她過去,也就是說,他們準備要過來了。

  果不其然。沒等一會。就聽到窗外傳來曖昧的柔情聲語,以及伴隨著他們的則是女孩子們全身上下散發的幸福氣息,風一吹,就吹進了偌大的餐廳。

  宮野梨不屑一顧地支著腮扭過頭望著另一邊窗戶外的風景,「一群只知道散發荷爾蒙的小屁孩。」

  聽著宮野梨對那群美少年的統稱,深夏止不住笑了出來。

  溫柔如王子般的混血少年須王環,看上去充滿書卷氣息的鳳鏡夜,長相相同以同性兄弟為禁忌賣點的常陸院光、馨,以及賣萌的光邦前輩和他的『保姆』沉默冷漠的崇前輩,哪怕是最後加入的天然偽少年,無一不是帥哥,櫻蘭的女孩們幾乎沒有人能夠抵擋住他們的魅力。恐怕也只有向來跟他們不對盤的宮野梨才會說出『小屁孩』這類話吧。

  「難道不是嗎?深夏你這個時候該不會是還想偏心吧。他們之間可是有了一個藤岡春緋了。明明你才離開多久,馬上就有人走進那個圈子,而且是輕而易舉地走了進去。」

  這種嗤之以鼻的聲音並沒有讓深夏的笑容減小,「你說的那種感覺,好像他們是我的後宮一樣。梨,他們是我的朋友,而朋友這種關係,不會因為其中多了個藤岡春緋就會消失吧。」如果兩年的交情能夠在幾天內就消散,那麼她還需要在意他們嗎?面對不重要的人或是不該重要的人,那就不要浪費感情。這是外公三浦涼的教導,深夏自認做不到最好,但也算是做得到。

  宮野梨轉過臉來,表情嚴肅地看著深夏,「你要知道對方是庶民。就算是庶民中的優等生,但也改變不了她身份的事實。萬一,將來她傷害到他們了怎麼辦?」

  回頭看向那個站在少年們之間唯一的『女孩』,好一會後,深夏才淡笑著對上宮野梨質疑的眼神,「她不會。」

  見深夏神態肯定,宮野梨也不再多說,端起手邊光潔無瑕的骨瓷杯,抿了口茶,睫毛輕垂,無從察覺她的想法。

  聽著身後漸近的腳步聲,背對著門口的深夏嘴角蕩漾起一抹暖意的笑容,站起轉身,望著迎面走來的美少年們,左手按上右胸同時點頭致意。高束于腦後的長髮刹時隨風飛揚,筆直的站姿,自信的眼神,恣意帥氣。

  「歡迎光臨。」整個空間只回蕩著深夏一個人的聲音。

  一時間,大家竟有種到了第三音樂教室的錯覺。瞬間的寂靜過後,只聽一個聲音毫不留情地跳了出來。

  「這個算是因果報應嗎?」說話的正是坐在身邊旁邊的宮野梨,眼角毫不掩飾地揚著不屑。她話音一落,四面便響起友好的笑聲,深夏雙手環在胸前,眼睛裡帶著點點笑意,歪頭看著前面滿頭黑線的少年們,淺笑著張開雙臂,「應該說,我回來了。對吧。好久不見,環,光、馨還有Honey前輩、崇前輩,嗯,當然也要問候一下最後加入公關部的藤岡君。」

  「小深。」扯著小兔子的光邦率先投入深夏的懷抱,淚眼汪汪的模樣萌煞了周圍的正太控。崇前輩就像影子一樣守在光邦的身旁,如影隨形。

  雙胞胎則一左一右很有默契地拉起深夏的兩隻手,一前一後地貼在她的耳邊,異口同聲道,「今天可是要好好都在一起哦~」說完,就響起女孩們尖叫的喊聲。

  環不知從哪裡變出一朵硬幣大小的蓮花別到深夏的髮際,握上她的手正要落吻時,一接觸到宮野梨虎視眈眈的目光,就只是握了握,乾巴巴地笑著,「哈哈。歡迎回來。深夏。」

  「今天的計畫主題是以深夏為主題歡迎會。深夏,你不會有問題吧。」扶了扶眼鏡,鳳鏡夜一道精光打在深夏身上。

  一股冷意迅速地爬上她的椎尾,深夏趕緊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沒有抱歉,也沒有抱怨,有的只是一切盡在不言之中的溫馨氣息。

  ————————

  陽光已經徹底地被收入了地平線之下。

  深夏並沒有在櫻蘭呆上更長的時間,就提前離開了。走之前,將她送出來的鳳鏡夜突然就說了一句,「春緋是個女孩。」

  當時深夏就怔住了。先前和他們說話的時候,他們看上去並不準備把藤岡春緋的女生身份說出來。但沒料到,在她微覺失望的時候,竟又得到了答案。

  「你早就知道了?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鳳鏡夜見深夏一臉平靜,他自己反是有些訝異,隨後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是宮野告訴你的吧。」

  「嗯。所以,當感覺你們似乎不願意把藤岡桑的事情告訴我,是有點傷心。好像被你們排出了那個圈子。」深夏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感受。

  不是人與人之間都可以心靈相通的。有些事情,如果不直接表達出來,恐怕另一個人永遠也不理解。就是因為人類的這份矜持,那些明明親近的人,卻也因為種種誤會而越行越遠。經過兩重人生的深夏比誰都要明白這樣的事實。

  「我們知道你會這樣想,所以才告訴你。」

  深夏點頭表示瞭解後這才離開。

  「這麼說,看來那群孩子還是比較在意你的。」外公三浦涼一身居家和服坐在矮地桌前聽了深夏的話感慨了這麼一句。但是聽到他緊跟在後面的話,深夏差點就把口裡的茶給噴了出來。「那麼深夏比較喜歡誰?喜歡的話就先訂婚也是可以的。」

  飛快地用帕子拭了拭嘴角的水漬,正要說話,門就被拉開了,一股涼風灌入。

  「深夏要訂婚了嗎?看准了嗎?是哪家的小子。如果不是那種三好男人,我可是要退婚的。」三浦智邊脫鞋邊把手裡的風衣遞給旁邊的女傭。

  深夏鬱悶著臉回頭瞧著三浦智那張完全繼承了三浦家風格的俊臉,「其實外公說的是舅舅您應該結婚了。」跟前這位三浦家大少,三十五歲,正值魅力成熟之時,憑藉英俊的外表優越的地位和能力,還有一擲千金的魄力,他身邊鶯鶯燕燕無數,但他似乎忘記自己還要結婚這件事,至今為止沒有一個女朋友能夠交往超過三個月。

  三浦智大步走過來,伸手拍拍深夏的頭,爽朗笑道,「像你舅舅這麼好的男人,如果在一棵樹上吊死,只怕整個森林都會哭泣吧。!」

  「自戀的男人。」深夏不客氣地鄙視道。

  「不可愛的小丫頭!」三浦智又欺壓上深夏的頭髮,狠狠地揉了幾把,將它揉成一團亂後,才放開手從口袋裡掏出個首飾盒風道深夏面前,「這個是再次見面禮。」

  整理著頭髮的深夏抬眼看向在這種時候總是當隱形人的外公,「喏,喏。欺負我之後又給顆甜棗。」但她並沒有拒絕,用三浦智的話來說,如果禮物沒辦法取悅人,那就只有丟棄。

  首飾盒裡的是一串被打磨得圓潤光滑的粉水晶,環在中間的則是一顆大約半片小指甲大小的粉鑽,在燈光的照射下折出一圈耀眼的光暈,尤其是那顆粉鑽更是光彩奪目。

  深夏目光呆滯地望向若無其事的三浦智,雖然兩年前她不一定分辨得出水晶和玻璃,但現在她至少能夠看出那顆粉鑽的價值。粉色鑽石因其數量有限而格外的稀有,正是因為這份稀有的美麗,才使得它成為各個世界級珠寶首飾拍賣會的重要拍賣品。出現在拍賣會上每一顆都能拍出天價。

  可惜這樣貴重的禮物,過兩天又要壓箱底了。深夏並沒有戴首飾的習慣,而偏偏三浦智的禮物從來都只有首飾。

  「嗯。冰種星光粉水晶手鏈,這份禮物還算能入眼。」三浦涼如此點評道。

  「喜歡嗎?」三浦智笑嘻嘻的樣子讓深夏說不出任何客氣的話。

  少女笑著把手鏈戴到手上,晶瑩剔透的粉色光暈更顯皮膚嬌嫩,「謝謝。」

  「這東西給你,總比讓這個小子送給那些雜七雜八的女人好吧。」三浦涼嚴厲地瞪向三浦智。

  三浦智呵呵著吃飯,也不敢答言。

  用完餐,三浦涼先去散步了,屋子裡就只剩下深夏和三浦智兩人。

  「深夏。舅舅想問一件事。」

  剛站起來的深夏就被三浦智給喚住了,看到對方一本正經的樣子,深夏規規矩矩地坐回在位子上。

  三浦智遲疑了一下,思考了下組詞,才小心問道,「你想不想換個姓氏。成為,三浦深夏,我的孩子。」

  深夏毫無準備地被驚住了,再三打量三浦智,確定他不是開玩笑後,想了想,這才回答,「是外公的主意,還是你自己的主意。或是說——」這裡停頓了一下,想到這個猜測,深夏就覺得不舒服,「他們不想要我了。」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在社會打滾那麼多年,三浦智怎會不知道深夏問題後面的答案,「不要擔心。這只是我個人的主意。」

  看到三浦智眼底的失望,深夏咬咬唇,差點脫口而出的『願意』一詞還是轉化成了另一句話,「現在我不是就像您的女兒一樣嗎?而且,只要您疼愛我,是女兒還是外甥女不都是一樣麼?」

  「那當然了!」三浦智又恢復了活躍,拍拍深夏的頭,起身外出散步了。

  看著三浦智風華正茂的背影,深夏歉意地拿起桌上的首飾盒放進口袋時,發現口袋裡多了一張紙條。

  展開紙條上的內容讓深夏大吃一驚。


☆、被遺忘的人

  雖然櫻花已經逐漸凋零,樹上也長出了新嫩的葉芽,陽光也正是明亮燦爛,但是那種滲透春風的涼意還是圍繞在身邊。這段路是上坡路,很寬敞也被打掃得很乾淨,這裡比起那些繁華地段,要冷清許多。

  站在只有兩層樓的普通公寓樓梯口前,深夏裹了裹身上的校服外套,再次低頭看向握在手裡的紙條,上面的字因為已經被握得皺巴巴的紙面而顯得有些扭曲。紙條上的名字沒有錯,寫在下面的地址也沒有錯,可是這個人卻不在了,就連他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知道他的去向。至今為止已經有兩年沒有他的消息了,也就是說,這個叫『山田』的車禍肇事者在當初將所有的髒水潑給吉原深夏後,就消失無蹤了。如果不是他的銀行卡有取款的跡象,恐怕早就報案失蹤了。

  「深夏小姐。現在要回去嗎?」中山管家從後面走來問道。

  將手中的紙條揉成一團後,深夏又將它展平了疊好放到口袋裡,「不了。直接去學校吧。」說完就鑽進了車,又在後面補充道,「是立海大。」如果不多說這麼一句恐怕忠於職守並且從一開始就反對她回歸立海大的藤原管家會直接將她給送回櫻蘭。

  在深夏的強調下,車還是行駛在前往立海大附屬高中的路上,在路邊上、車上都能夠看到穿著校服的學生一人或幾人走在一起,活力四射。看著這樣的場景,深夏的臉上有種她自己都未發現的回憶感。

  前面開車的中山管家看了眼車裡的後視鏡,開口道,「深夏小姐。請見諒,只是有件事我不得不詢問。」

  聽到中山管家如此恭敬的語言,深夏無聲笑了起來,「中山爺爺。您沒有什麼話不能對我說。」雖說中山管家在三浦家待的時間比吉原彩音的年齡還要長,但是他不論是對長還是對幼都恪守自己的本分。可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則,才使外公那般信任他。

  「那就不客氣了。深夏小姐,為什麼不願意接受老爺的意見。」這裡的老爺指的是三浦智,而這位老人也正在期待老爺能夠帶來一個少爺。

  深夏很快就反應過來中山管家說的是哪個意見,笑容裡忽然就夾雜了一絲憂愁,「因為吉原深夏並不願意呀!」如果可以改變,那麼吉原深夏早就做了吧。就是因為那個女孩對那個家懷有很深的眷念,所以,她不能剝奪這項權利。也許聽起來可笑,甚至深夏自己都覺得可笑,那個女孩已經死了,但霸佔了對方身體和身份的深夏,至少留下這個名字,吉原深夏。

  中山管家聽著深夏的解釋,蒼老的臉上一片沉凝,許久才感歎著說,「深夏小姐。你可是一點都沒有變呀!」

  「怎麼說?」深夏坐正了湊到前座中間的空隙間,一付有趣的樣子笑道,「我倒是感覺自己變了很多。」

  「哈哈。」中山管家慈愛地大笑起來,聽起來中氣十足,「你呀!當老爺還是三浦家的少爺的時候,他就問過你,你那時還是個小姑娘,當時他問你要不要給他做女兒。當時,你就哭了。後來,等你長大了點,他又問你要不要做他的女兒,這回你兩年沒叫他舅舅。這次,你也一樣拒絕了。」

  聽著中山管家的描述,深夏完全可以想像當初那個女孩是多麼倔強地維持著那份心情,「是呀。我一點都沒有變呀!」可惜,那個女孩已經死了,而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她已經死去的事實。這才是最悲哀的事情吧。在中山管家看不到的角度,深夏的笑容一點一點的酸澀了起來。

  吉原深夏。沒有朋友,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而家人更是相當於不存在,居住于東京對她有些疼愛的外公和舅舅,遠水解不了近渴。只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得到了,內心的空虛才能夠真正被填滿吧。可是她直到死亡,什麼都沒有得到。而現在,因為她居住在吉原深夏的身體,讓別人無法得知她的死亡。

  深夏有時候覺得自己罪孽深重,但她又不願意就此死去。她無法像某個人,心安理得甚至於理所當然地佔據著什麼。

  目送中山管家並且答應他有時間就回去看看的深夏在汽車徹底消失在地平線下時,才拎著書包往學校裡走。

  「深夏學姐!」剛走幾步就聽到柳生月亞的聲音,回頭看了見並不見柳生比呂士。

  柳生月亞閃亮著笑容,「不用看了。我哥哥去早訓了。學姐你太不夠義氣了,告訴哥哥你今天早上晚點來,也不告訴我!」女孩大咧咧地抱怨著,明亮的眼睛裡一絲不滿飛快地閃過。

  「告訴柳生君難道不等於告訴你嗎?」深夏不冷不淡地回道,一個轉身就避開了柳生月亞欲要表示親昵的挽手動作。對方不是宮野梨藤原森等人也不是櫻蘭的可愛小粉絲,她也沒必要太友好了。

  柳生月亞舉在半空的手僵了下便順勢拐彎到了緊隨她身邊的女孩身上,「誰知道哥哥怎麼想的。反正他是早上才告訴我!第一次發現,哥哥原來和深夏學姐關係這麼好了。」

  又來了嗎?深夏不動聲色地皺眉,她都不明白了,目前她原來吉原深夏的糟糕身份沒有洩露,也沒有對柳生月亞表現敵意,為什麼這個柳生月亞總是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試探口氣說話呢?難道她認為這個世界必須以她為中心轉動?深夏心裡有點不耐煩起來,早上藤原管家說的話多少也影響到了深夏的某些情緒。

  「是嘛!如果你不說,我也沒有發現。」深夏輕笑言道,不等柳生月亞反應什麼,就看向她身邊站姿淑女五官清秀的女孩,「她是?」好面熟的臉,不是吉原深夏的記憶,而是曾經的記憶。但是深夏已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新井莉緒。我的同班同學。」柳生月亞輕快的介紹道。

  「原來是同學。」深夏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她明明看到那女孩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眼神陰沉了一下。

  新井莉緒擺出一個純淨的笑容,「早上好。吉原前輩。」

  臉上是笑著,但心裡確實厭惡著。深夏能夠感覺出來。這種直覺從她重生為吉原深夏後就沒有出錯過。

  「早安。新井學妹。」心裡了然,深夏還是保持了笑容打完招呼,「青山同學!」在青山莉央一進校門的時候,深夏一眼就看到了她。

  「深夏!」青山莉央的表情明顯高興加意外,但在看清楚深夏身邊站著的人時,臉色頓時慘白,「新井桑。柳生桑。」弱弱的聲音,和平常被欺負了也不敢啃聲的青山莉央沒有多大的區別。

  可深夏還是感覺她哪裡不太對勁。青山莉央在害怕,就算她被欺負了,她也沒有露出過這種害怕的情緒。會是因為柳生月亞嗎?

  「嗯。原來是青山學姐呀!那兩位學姐,我們先走了哦~」柳生月亞和新井莉緒手把手有點迫不及待要離開的樣子,「噢~對了。青山學姐。今天我和莉緒要和網球部正選們一起用餐,不好意思,就不陪學姐你了。」

  在那兩人離開後,青山莉央緊張的情緒放鬆了不少。

  深夏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就往教學樓二年級的方向走去。

  「等等我。深夏。」青山莉央急忙追了上來。

  深夏的腳步速度不變,但步子的距離還是縮短了些。青山莉央也很快就追了上來,欣喜的神情,深夏還未看清楚,就見她突然臉色大變大喊了一聲,「走開。」接著就把深夏給撞開了。

  被這麼一撞,還沒來得及站穩的深夏馬上就聽到『呯』的一下,好像什麼東西碎了。然後就看到青山莉央搖搖欲墜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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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

  「吉原同學。你怎麼樣?」

  「有沒有受傷!學姐。」

  「天啦!太可怕了。吉原學妹你沒事吧!」

  花盆從空中摔下破碎的聲音招來了好些學生,各個年級的人都有,而且全部都圍在深夏身邊,一張張關心擔憂的面孔擋住了她通往青山莉央的方向,幾乎所有的人都站在深夏的身邊,而青山莉央哪怕是摔倒了也沒有人看上一眼,就算看見了,也輕飄飄地移開目光裝沒有看見。

  深夏忍住心中噴湧而出的憤然,「我想大家應該問問青山莉央的傷吧。剛才是她推開了我。」若不是青山莉央推了那一把,只怕深夏後面察覺到,也不一定能夠及時避開。

  圍觀的學生們訕訕地退出一條路讓深夏走到青山莉央身邊。

  「吉原同學。有沒有傷到哪裡,大家都讓開,你們這樣圍著太沒紀律了。都去上課,這裡老師們會處理的。」

  在這種情況下,學校領導和老師總是要慢上一拍。在教導主任的發話下,學生們很快就疏散開了。看著青山莉央被血染成深色的校服肩袖,深夏的唇色失去了所有的光澤。

  「去醫院。」深夏直接提議道,用不容抗拒的口吻。

  教導主任瞪了她一會後,還是服軟地批准了,甚至還派出個老師開車。

  青山莉央整個人已經有點搖搖晃晃了,鮮血沿著手臂彙聚在指尖結成圓珠顆顆滴落。深夏無法想像那種痛如果落在自己身上會是怎樣,可能是重生的後遺症,深夏的直覺被放大了,但是她的痛感似乎也要比他人敏感許多。

  「不要碰到肩上的傷。身上還有哪些地方受傷了。如果痛一定要說出來。」小心地將青山莉央安置到車後座上,深夏的眉幾乎要糾結成了一條線。

  青山莉央臉色疼得發青,但還是笑了出來,那種快樂的笑容一點都不做假。

  「有什麼好笑的。都傷成這樣了。」

  看到青山莉央這種不含雜質的笑容,深夏只覺得刺眼。

  「可是我覺得很高興呀!雖然很痛,但是深夏不再怪我了對吧。」女孩忍著痛勉強笑道,「幸好你沒有受傷。」

  後面那句慶倖,聽得深夏心裡直泛酸。她從未想到,青山莉央會那樣義無反顧地推開她,就像是一種本能,在事情發生時完全失去了思考,只知道依照自己身體的本能。

  深夏垂著目,掏出手帕包住了青山莉央的手指,順著手臂流下來的血眨眼間就染紅了手帕。她知道從那一刻開始,她再也不能無視青山莉央的存在。人情什麼的,果然是最讓人討厭了。

  ————————

  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濃得連風都無法完全吹散。

  「莉央你在哪裡?」

  深夏剛坐下不久就看到某個紅發少年活躍的身影,少年四處張望著沒見到青山莉央,一看到深夏時,就撲了過來,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極了想要保護自己珍重寶物的小動物,明知道自己的爪子起不到作用,但還是堅持守護的樣子,讓深夏並不討厭。

  「好了。安靜點!她在裡面處理傷口。」

  「那你為什麼不陪她!莉央最怕痛了!」丸井文太的聲音更大了。

  深夏眼波一動,一把按住了他想要衝過去的肩,將他給拖到了一邊的長椅上,「你這樣全身都是細菌就走進去,是想讓她傷口被感染嗎?」

  被深夏這麼一嚇唬,少年立即就安靜了下來,大大亮亮的眼睛望著深夏,無辜單純得讓人不忍拒絕。於是,深夏歎氣搖頭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守在外面。醫生說了莉央的傷口並不深,應該不會太痛。」怎麼可能會不太痛,痛這種感覺,可是沒有『太』這種字眼,尤其是對怕痛的孩子來說。

  「那會不會留疤!」男孩擔憂地問。

  「不會的。」深夏的口氣堅定。

  「真是的。五樓的花盆支架怎麼那麼不牢固。還害得莉央受傷。」說到後面的話時,男孩的怨念眼神直接就射了過來。

  深夏恬淡一笑,「是呀!我沒想到立海大學校的管理這麼差,公共設施也能不牢靠。看來我們路過窗臺的時候,都要注意頭頂上了。」這就是學校給出的解釋嗎?這種該死的理由,深夏絕不會相信。她還沒有開始徹查,第二次襲擊就開始了,這次還連累到了無辜的人。那個人,到底是誰?如果真的想要殺她,為什麼又只是用這種手段。

  「哼。如果不是因為你,莉央也不會受傷。」丸井文太扭過身子,賭氣道。

  看到他這副孩子氣的樣子,深夏好笑之餘心裡卻有種淡淡的羡慕感。這樣簡單的心情,她似乎早就失去了。明明她也只是高中生,可擁有兩場人生並隱瞞著不可告知的秘密的她卻沉重灰敗。

  「對呀。都是我的錯。」

  聽到深夏的笑語,丸井文太不敢置信地回頭,「啊?」

  「我說是我的錯呀!要不是我,莉央是不會受傷的。真是糟糕呀!」

  丸井文太頓時就手足無措了起來,「其實我不是要特別怪你的意思!可是。」見自己解釋得不是很清楚,少年只能安分地坐著,靜靜地說,「莉央很在乎你。我從來沒看到過她那麼在乎一個人。你和她說話少的那幾天,不管我怎麼努力,她都沒辦法開心起來。反正。我是比不過你了。我認輸。」

  少年的紅發似乎也因為這段話變得黯淡起來。

  深夏不自覺地將手落到他的頭髮上,輕輕地揉了揉,手感不錯。

  「你幹嘛!」丸井文太迅速恢復元氣,捂著頭跳到了一邊,「不要像摸小狗一樣摸我的頭,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似乎只有真正的小孩才經常說自己不是小孩了吧!」

  「吉原深夏你果然是個壞女人!」紅發少年已經炸了。

  「你難道只會說這一句話嗎?國語學得太差,想不到別的形容詞?」比起丸井文太,靠牆而坐的深夏顯得悠閒不已。

  「哼!」

  ……

  但是,兩人的隱隱帶著火藥味的氣氛不知不覺中消散了,取而代之是和睦。

  所以當青山莉央包紮好傷口出來時看到的正是這種『和善』的氛圍,女孩的眼中揚起一種如負重釋感。的確,自己佩服崇拜的人和自己最好的青梅竹馬關係能好起來,那是最好的結果。


☆、又見面了,少年

  鳳鏡夜:怎麼回事。

  須王環:大女兒,立海大太危險了!回櫻蘭吧。爸爸的懷抱是溫暖的。

  雙胞胎:聽說你被花盆親吻了。

  Honey前輩+崇前輩=小深。要不要我們一起探望你,小兔子也很想你哦~+(沉默)

  宮野梨:上次是被箭襲擊。這次是被花盆砸。你說下次會是怎樣的手法?

  藤原森:深夏SAMA需不需要我轉學來陪你呀~

  ……

  看著他們發來的資訊,深夏一一回復後,剛把手機放好就聽到身後門吱呀打開的聲音,一回頭,便看到真田弦一郎一臉肅然的樣子站在門口的陽光處,這一刹那,一個想法猛然湧上深夏的腦海,他們還真有緣,自從她回到立海大,每次蹺課或是遲到都能夠遇上他,在真田隨身帶著的那個本本上,深夏的名字已經有一頁多了。

  「真巧呀!你也上來曬太陽?」深夏展開笑容舉手打招呼。

  真田站在原地沒動,由於離得太遠,深夏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這次相遇是巧合還『被陷害』,深夏有所保留。

  「你上來,該不會只是串串門吧。還是——」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深夏起身拍拍裙子,直直地盯著真田,「有接到知名不具的消息說我蹺課。」既然學校裡有人針對她,那麼就不該只是『射射箭』『掉掉花盆』這些事,比如應該還有被老師或學生會、風機委員之類的抓抓小辮子,等等。也許,這個人並不想她死,僅僅是不想她好過。那這樣,又會是誰,搜索的範圍也縮小了些。

  看著真田拿出手機的動作,深夏也正經地站直了身子,「怎麼?真的有人打小報告?」

  「我把短信轉發給你。」

  深夏低頭看著手裡的短信,和其他資訊沒有區別的字元,在她眼裡看來充滿惡意。

  『那個吉原深夏真是屢教不改,總喜歡在危險的地方。上次是花盆,這回會不會直接掉下去呢?』

  沒有落款,資訊中也沒有表現出身份。但深夏肯定,這是在學校的人。她才回來兩個星期,就被人盯上了。虛空握了握手,深夏看著在金色的陽光下看上去格外白的皮膚,感歎著這具身體真是太『招人』了。

  「就是因為看到這條短信,才來找我的?」深夏晃悠著手機,歪頭問真田弦一郎,「是擔心我嗎?」問到這句時,深夏忽然笑起,笑容燦如夏花。

  這種不同于平常的明媚笑容讓真田不由一愣,然後移開視線,伸手壓了壓帽檐,借此擋住深夏的笑容,「你現在最好和同學朋友在一起。」

  但深夏並不接受真田弦一郎的轉移話題,繼續笑問,「因為擔心我。所以,蹺課來找我嗎?」這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問話並不像深夏以往的風格,不知為何,她很想探究這個一眼就能認出她的男生的想法。雖然不敢確定真田弦一郎是否喜歡吉原深夏這件事,但在猜想到這件事之後,深夏對真田弦一郎的感覺確實是發生了一絲的改變。

  真田按住帽檐的胳膊擋住了陽光,同樣也擋住了深夏的好奇目光。大約沉默了幾秒,他才從校服口袋裡掏出那個小本本,「我是風紀委員長。」他邊說,邊在本子上又一次添上深夏的名字。

  含笑看著對方登記自己的名字,深夏全然不介意地伸了伸胳膊,踮起腳靠在護欄上,微風輕撫著她的髮絲,飄蕩在空中宛如水中柔順的海藻,「我剛剛去了五樓的鋼琴教室。窗外花架的支架的確是斷裂了。後面我又質詢了當時在教室裡練琴的學生,他們也說了,事情發生的時候,教室裡除了他們並沒有閒雜人等。」

  真田並沒有表達自己的想法,而是走到深夏的身份,等待著她的答案。

  「大家都認為這次是真的意外。」深夏將被風吹得沾在臉上的頭髮別到了耳後,「但是我並不這麼認為。」

  「他們在說謊?」真田擰著眉,冷峻的面容沒有多餘的神情。

  深夏輕輕地搖頭,「不是。他們沒有說謊,因為花盆根本就不是從五樓掉下來的。」

  「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會知道了。因為我有這個。」

  深夏嘴角微揚,夾雜著小小的得意,像只偷到嘴的小狐狸。她打開手機,從中找到一組照片,正好是學校的各個角落的取景照片,其中一張正是這棟樓側面樓面的照片。

  拍照用的相機圖元很好,放大後也能夠看得清楚。

  「你看。這個是五樓鋼琴教室的視窗的,而這個是六樓的空教室。六樓是沒有花盆的,所以,大家理所當然的會認為花盆是五樓掉下來的,正好五樓的窗戶少了一個花盆。但是五樓窗戶少的這個花盆,早在開學前就已經不見了。話說已經消失了的花盆,又怎麼會在今天掉下來。如果不是愛花的人,恐怕不會去注意窗臺上的花盆是多是少。」

  深夏頭疼地揉了揉額角,感覺自己回歸後的劇情一下有了大轉變,從『惡毒女配』歸來記變成了可憐『女主』的懸疑劇。另外還有將這組照片發過來的人也沒有留□份資訊。

  世事果然是無常的,沒有人可以猜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看著深夏手機裡的圖片,上面清清楚楚地顯示著五樓窗臺的景象,而拍攝日期正好是開學的那天。

  「另外。大家都說是花盆是五樓教室掉下來的,這個也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誤導。」深夏饒有深意地笑著,收起手機。看到真田弦一郎的眼神明滅不定,深夏又補充道,「放心。照片沒有被動過手腳。我找高手驗證過了。這張照片確實是開學的時候照的。」

  「抱歉。」真田倒也直率地為自己剛才的懷疑表示了歉意。

  認真道歉的樣子,讓深夏也不好過多的介意。

  「你不是風紀委員長嗎?是不是應該也要好好保護本校學生不受傷害?」深夏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真田默然了下來。

  對此,深夏乾笑了幾聲,「我只是開——」

  「我會保護你的。」真田忽然說道。

  對方鄭重其事的語氣讓深夏一愣,再三打量後發現真田並不是開玩笑,深夏才也正經起來,「謝謝。我現在希望你能夠幫我。」在立海大,她太孤單了……所以,對不起,真田。把你牽扯進來。誰讓你總是出現在她面前呢。

  「好的。」

  沒有半點猶豫的答應,讓深夏舒心一笑。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個人沒再說過多的話,只是靜靜地站在護欄前,在春日的陽光一片燦然下,顯得有種微妙的溫馨感。


☆、經理之說

  隨著放學的鐘聲響起,各個年級的學生除了當天的值日生以外都紛紛收拾好東西前往社團參加活動,教學樓暫態就空了下來,寂靜得都可以聽到人的呼吸聲。

  「深夏同學。你和三年級的吉原學長有沒有關係呀~」同為值日生的小林見教室裡沒有別的人之後,湊了過來小聲問道。普通微胖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疑問。不止她一人好奇,整個班級的人都很好奇。相同的姓氏是有很多,但是這還是避免不了大家去幻想,尤其是他們還正處於青春浪漫充滿詩意的年歲。

  將垃圾袋口紮好後,深夏不緊不慢地答道,「你們怎麼會認為我和吉原學長有關係?」她記得在學校,吉原良羽就算來見她也是很謹慎的。除卻當年直升上來的學生們,其他的學生根本就不會知道吉原良羽曾還有個妹妹。然而當年的事,在眾多的直升生口中以成了不約而同遵守的秘密。對於這種共同的約定,深夏相信在這後面肯定有強而有力的人壓制著。至於是誰,幾乎不需要有太多的猜想。三浦家上下對她這位吉原家的『深夏小姐』可是又敬又愛得很。

  「吉原學長那麼優秀,我可不敢高攀呐。」深夏低聲喃喃道,低垂的目光卻閃爍不定,帶著未說出口的嘲意。

  小林弄了弄頭髮,並沒有聽懂深夏話裡的反諷意思,因而歉意地解釋,「深夏同學的姓氏和吉原學長的姓氏是一樣的。大家只是有點好奇。沒有別的意思,而且,深夏同學也很優秀呀!不管是成績、長相還是能力都是一流的。很多人都很崇拜你。」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女孩的臉有點紅了。

  「謝謝誇獎。我去丟垃圾吧。如果你還有事,那就先走吧。反正也沒有別的活了。」深夏淡淡地笑著拿過小林手裡的垃圾袋,那樣看上去溫溫柔柔的,很容易給人好感,但若仔細看她的眼睛,深不見底,平靜無波,不像其他這個年齡的女孩,無論是笑還是哭,都是那樣的淋漓盡致。

  「這樣。那我就先走了。深夏還沒有選好社團嗎?」

  「還沒有想好。」應該說,她對立海大的這些社團都沒有興趣。

  小林像是想到了什麼,剛要叫出來就自己趕緊捂好了嘴巴,走近深夏,臉紅彤彤的看上去情緒很興奮,刻意壓低的聲音也遮掩不住她的激動,「難道真的像大家說的那樣,你要競選男子網球部經理。哇!深夏你好有勇氣哦!不過也是以你的條件,競選的話,也是很有希望的。雖然柳生月亞也不錯,但是我們還是支持你。」看她那副亢奮的樣子,好像要去競選的是她而不是深夏。

  「也許吧。我也不確定。不過,柳生月亞真的很不錯嗎?」深夏停住要走出去的腳步,扭頭問道,帶著盈盈笑意的眼睛裡透亮無比,「好像大家都把她當作男子網球部未來的經理了。是因為柳生君的關係嗎?」

  「有點關係吧。」小林皺著眉邊想邊走回課桌前整理書包,「我不是直升的,所以知道得也不太清楚。反正柳生月亞還沒有來讀高中的時候在我們這就很出名了。不止她哥哥是男子網球部的正選,她男朋友也是。就是我們班的仁王雅治。仁王君很疼愛他的小女朋友的,一年級的時候就能經常看到他們在一塊。但是,只是這樣想成為男子網球部的經理是不行的。」

  拿好書包,小林為難地看了眼深夏,遲疑著繼續說,「不得不說,柳生月亞的確是最好的男子網球部經理人選,她在國三的時候協助切原赤也,也就是當時的國中男子網球部部長,又奪回了全國大賽冠軍的寶座。聽說那次比賽的勝利柳生月亞功不可沒。」

  深夏面色恍然,「這麼說,經理這個職位已經是內定的了?」

  「怎麼會!」

  「當然不是。」教室裡不約而同響起兩個聲音。

  小林和深夏同時往門口看過去,仁王雅治正站在那裡,身上正穿著正選的運動隊服,看上去是剛做完劇烈運動,額頭上還冒著細細的汗粒,呼吸也微微帶著喘息,背光的眸子在看向深夏時有種隱隱的怒火。

  深夏漠然地望著離自己不遠的銀髮男孩,那種態度,就好像跟前沒有這個人似的。不自覺中,空氣凝重了許多。

  「原來是仁王君呀!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見鬼了。」小林一聲誇張的感歎,緩衝了這股凝重。

  仁王雅治並未理會小林,而是盯著深夏,神情前所未有的正經八百,「我們網球部的經理職位是經過嚴格的篩選才會確定的。沒有實力的人是不可能站在這個位置上。如果吉原同學想競選,我們當然熱烈歡迎。但是我希望吉原同學能夠明白,男子網球部經理,不是長得漂亮性格好成績好就可以擔任的。」話說到最後隱約透著種刻薄。

  深夏神色淡淡地瞟了他一眼,「仁王君。按你的說法,也就是說,男子網球部經理只要是長得不漂亮性格不好成績不好就可以擔任了?」

  無盡的揶揄口氣讓仁王雅治嘴角狠狠一抽,一時間竟不知要回些什麼話。

  聽著深夏聲調故意上揚的話,小林忍不住地笑了,「也是。如果按照仁王君的說法,這個男子網球部經理的確是很難勝任呀!」雖說網球部正選少年們個個是正懷憧憬的少女們的仰慕對象,但顯然眼前的這位並不是小林同學的菜。

  「吉原同學果然牙尖嘴利。」仁王雅治臉上看上去並沒有什麼不高興的,但誰知道這只狐狸有沒有記仇。

  作為曾經喜歡過對方的深夏,又怎會不知道仁王雅治這幅表情的內涵,秋後算帳,才是這只銀毛狐狸的真正面目。深夏淺笑回禮,「謝謝仁王君的誇獎。小林,你不是還要去社團嗎?我們就不打擾仁王君了。」說完,就拉過小林走出了教室。

  「深夏,剛才我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小林後知後覺地懊悔起來,「這樣該不會對你未來的經理競選產生影響吧。」

  對此女同學的話,深夏只能報以深深的無奈,她真的對男子網球部經理這個職位沒有半點興趣。為什麼就沒有人相信呢??

  「沒關係的。」在深夏的安撫過後,小林同學恢復活力後,就急匆匆奔去了社團。留下深夏一人走向垃圾桶的方向。

  兩袋垃圾入桶也宣告著深夏今天的值日生任務的結束。

  剛準備回教室,手機傳來了赤木老師的短信:吉原同學。如果有空,能聊聊嗎?握著手機深夏下意識地往赤木老師的教師辦公室望去,只見一個身影站在視窗,正朝她揮手。

  深夏毅然回復道:不好意思。老師,我今天沒空。她就知道內心充滿熱血老師情懷的赤木老師,又怎麼會放過她這位總是無端被『傷害』的學生。

  「吉原同學!吉原同學!」

  聽到身後深切的呼喚。深夏的腳步越來越快,可惜她的步子再快,還是避無可避地在校門口看到了赤木老師的笑容。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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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生、烏冬面

  赤木老師。本名赤木航,東京大學畢業生。今年二十五歲,父母長居於國外,國內並無親人。性格和善,在學校的時候就有『老好人』的稱號,成為一名老師是他從小就表明的心願。去年十月中旬在退休的教導主任山口的介紹下進入立海大國中部,今年三月被現任松井校長申請調至高中部成為二年B組的班主任。在大學一年級時,曾被譽為『校園社團達人』,所參加的社團不止一個,並在弓道、網球、排球、書法、攝影等項目獲得過各種獎項。之後因學習或其他原因,逐漸退出。無女友,無不良嗜好,熱愛學生,待人友好,做事認真,無論是洗衣做飯還是打掃衛生都是一等一好手的優秀男人一枚。

  深夏安分地坐在餐桌前,看著對面坐著用心研究功能表的男人。白襯衫、西裝褲,文秀的五官,堪堪到眉毛處的俐落短碎發,還有時不時浮現在臉上的笑容,整個人看過去如沐春風的溫煦感,長相不算出挑,但很容易使人產生好感。

  學校裡對二年B組的赤木老師偷偷幻想的小女生也不是沒有,不過是礙著師生這道橋樑無人敢跨罷了。深夏完全能夠想像,如果有同學看到她和赤木老師一同進餐的這一幕,只怕還不等第二天,八卦流言就滿天飛舞了,學校的內部網只怕也會被這件事給刷爆了。

  「吉原同學想點什麼。」赤木航把手裡的菜單放到深夏面前,另外招呼了一聲服務生又拿來了一本。男人溫和的笑著,「想吃什麼就點什麼。不用跟老師客氣。」

  「烏冬面就好了。」深夏看也不看菜單一眼很順口地說道。

  赤木航驚喜地看著她,「吉原同學對這家店很熟嗎?」他合上了功能表,招來服務生點了兩份烏冬面。見深夏表情古怪,便澄清道,「一開始我就準備點烏冬面。這家店的烏冬面很好吃。所以我才會問你對這家店是不是很熟。」

  「是呀。很熟。」但不是吉原深夏很熟。深夏默默地補充了一句。在她還未成為吉原深夏之前,時常會和柳生比呂士或是仁王雅治來這家店,點上一份烏冬面,喝上一杯果汁,輕鬆愉快。僅僅是坐在這裡,回想起來,都覺得那個時間的美好。望著某個熟悉的角落,深夏遺憾地歎笑著,「已經很久沒來了。希望這裡的烏冬面還是那麼好吃。」

  「應該不會讓你失望的。」

  沒等太久,烏冬面便熱氣騰騰地被端了上來。

  濃濃的湯香撲面而來,迎著這股香氣,深夏拿起筷子斯條慢理地夾起烏冬面一口口吃了起來。那模樣,透過霧霧渺渺的熱氣看上去有種難掩的幸福感。

  這一幕看得赤木航怔了半天,直到深夏抬頭看向他,才反應過來,「怎麼樣。沒有失望吧。」

  「味道一如既往的好。」深夏細細地嚼著面,語氣裡有種淡淡的滿足感,「很久沒有這麼好吃過一頓了。」店鋪的位置沒有變,面的味道沒有變,可惜,那些失去的東西,卻再也回不來了。

  「喜歡就好。」赤木航望向深夏的目光帶著種柔柔的迷離,但很快就清醒過來,攪拌著碗裡的面,笑道,「以後要是喜歡,也可以和朋友常來。」

  深夏沒所謂地咽下最後一根面,「跟立海大的朋友嗎?說起來,在立海大我好像沒什麼朋友。」吉原深夏在這個國度從來都是孤單只影。或許以前會介意,但現在她沒關係了。「老師。如果你今天找我只是為了吃面,那我吃完了,可以走了嗎?要是還有別的事,麻煩請快說,女孩子一個人回家晚了可是很危險的。」

  「如果太晚了,我可以送你回去。」某人張口就說,說完,面色一僵,但轉眼間又笑起,「身為老師,保護學生也是我們的責任。」看他笑的那股真誠勁,很像一個很替學生著想的老師。

  但深夏並不這麼認為,若是沒有感覺到赤木航剛才那一瞬間的情緒波動,她恐怕也只會認為他是個一心只為學生考慮的好老師。可她明明察覺到赤木航看向她的眼神,是不一樣的。他在看什麼,或是他在她身上想看到什麼。深夏貝齒輕咬唇邊,目光落在漸漸變涼的麵湯上,「老師是想問我花盆的事?還是希望我幫青山莉央補習的事?」她感覺自己是想多了,除了這次的見面,其餘的見面也都是赤木老師有所相求。

  赤木航小幅度地望了周圍幾眼,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才安抵了聲音道,「我是想知道關於花盆那件事,你有什麼看法?」

  看來應該是她想多了。深夏暗暗舒松了起來,旋即就覺得自己好笑,自從在離開柳生月亞體內那個黑暗的角落後,在這具軀殼裡,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安全感。有些事明知道自己不該那麼想,理智上是那樣告訴自己,但情感上卻無法釋懷。她不能總這樣下去的。深夏抓著筷子的手指悄然鬆開下來。

  「花盆?當然是意外了。」深夏微笑的樣子沒有半絲的破綻。兩年時間的努力不可能沒有成果的。「大家不都是這麼認為的嗎?五樓鋼琴教室的支架本來就很危險了,花盆不小心掉下來也是正常的。」不是她不相信老師,而是這個世界早就用事實說明了一件事,大人的話是不可信的,老師自然是一丘之貉了。

  倒是赤木航,他眼神透著異色,「你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難道不是嗎?」

  「不是。」

  聽到赤木航肯定的回答,深夏意外了起來,她以為這次談話可能是只是場來自學校的試探。卻不料赤木老師會說得如此直接,上次他還是學校的說客。

  「怎麼說?」深夏依舊聲色不動地問著。

  「五樓教室的花盆從開學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花盆是從六樓丟下去的,再說了,那個時候,花盆是從五樓丟下的還是六樓,根本就沒人看得清楚。大家看到五樓的教室窗外有花盆,自然就會認為花盆是從五樓掉下的。」

  赤木航一口氣說完,中間沒有停頓,好像一早就看到了真相。對此,深夏默然起來。她會猜想到這步,是因為那個不知名的人發來的照片,那麼赤木老師為什麼會說得這麼詳細,不會是真田告訴他的,那麼就是他也有那張照片?果然,下一步,似乎怕深夏不相信,赤木航拿出手機調出了那張照片放大了遞到深夏面前,動作和當初她拿給真田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老師是怎麼拿到照片的。」哪怕是開始猜到了,在真正看到的時候,深夏心跳還是加快了許多。那個人是誰,為什麼要把照片給她,那為什麼又把照片給赤木老師,是在協助她,還是要阻止她。一時間深夏有些淩亂了。

  赤木航的身子往前又湊了湊,儘量靠深夏近些,就在他剛吐出一個音節時,就被突如其來的女生給打斷了。

  「嗨。老師好。沒想到老師也會在這家店,原來深夏學姐也在呀!」

  柳生月亞在走進後才看到被赤木老師手臂遮擋住深夏,面上浮現的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看到她的出現,以及在她身邊表示各種驚訝的女生們,深夏突然感覺自己掉入了某個陷阱裡。明天,有關轉學生吉原深夏和班主任赤木約會的事情會傳遍整個學校上下吧。亦如當年。


☆、髒水

  『那個轉學生竟然勾引老師。』『太不要臉了吧。老師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長得漂亮又怎樣,人品差還不是一樣。』『聽說她成績還挺好的,不會是有□吧。』不用等到明天,深夏都能夠預感到今天之後會有怎樣難聽的話從周圍冒出來,以及各種幸災樂禍的眼神。不負責任的流言蜚語完全可以毀掉一個人。所謂的流言止于智者,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智者,社會如此浮躁,又會有多少人能夠靜下心來思考一下。

  不知為何看到赤木老師面露『糟糕了』的困擾神情,深夏只覺哭笑不得,心中全然沒有要對明天將發生的事情的緊張感,反而愜意地沖著女孩們打招呼,「你們是過來聚會嗎?能在這裡碰上,還真是有夠巧的。」

  見深夏絲毫不尷尬的樣子,柳生月亞勉強地扯出個笑容,「是呀。真的是有夠巧的。這家店,我一直都很喜歡。從國中的時候就喜歡往這裡跑。」

  在別人聽來,這句話沒什麼。但是在當事人深夏聽來,心裡卻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厭惡感。就算喜歡這家店的味道的那個人,也不是現在的她。深夏深刻地記得曾被壓制在現今柳生月亞體內無法說話無法動彈的日子,那些日子最初發生的一切,她都記憶猶新,恍如昨日。若不是後面她靈魂逐漸虛弱會時不時自動失去意識進行自我保護,也不會錯過和吉原深夏的那些故事。以深夏對柳生月亞的瞭解,這女孩絕對不會無緣無故來這裡。

  『這家店的味道我膩了。以後就不要來這裡了。聽說那邊開了家新店,味道很不錯哦。』當年,柳生月亞就是用撒嬌的口吻說著這樣的話,輕而易舉地騙開了自家兄長和男友,直至今日的徹底轉變。三年的時間,那個穿越者已經把柳生月亞這個身份徹底地變成了她自己的身份。

  深夏強掩內心的惡感,無聲笑道,「柳生學妹一定也很喜歡烏冬面吧。」無他,她只不過是不想成為心中充滿嫉妒和仇怨的人。

  「啊。是,是呀!」望著深夏那雙如水般的眸子,柳生月亞不由升起種不安感,好像在那雙眼睛裡,她的一切都無所遁形。「這家店的烏冬面很好吃。」

  「吉原學姐和赤木老師這是在約會嗎?」

  一句話橫空而來,直襲人心。

  深夏冷冷地看向柳生月亞身邊的新井莉緒,對方似是反應了過來,歉意懊悔地低下頭,「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好奇,為什麼吉原學姐會和赤木老師在一塊吃飯,而且只有兩個人。看上去也不太像是補習什麼的。」女孩的話越說越小聲,到後面也就徹底消聲了。

  不過也夠了。只是這麼句話,不管其他人在想些什麼,也不論真相如何,他們身上的髒水也就洗不乾淨了。

  這個新井莉緒是故意的。深夏看了看同樣驚訝的柳生月亞,見對方的驚訝不似作偽,就知道她也被新井的話給嚇住了。

  暫態,空氣凝重地連呼吸都多餘了起來。

  深夏沒有說話,赤木航也沒有說話,大家都沒有說話。一群人就這麼站著或坐著。吸引了好些奇怪的目光而渾然不覺。眼見赤木航目光暗含決心要解釋的時候,深夏就感覺到口袋裡手機的震動,飛快地看了一眼後,朝著女生們便是展顏一笑,「我這的確是約會。」

  很是柔氣的一句話,卻如海浪般拍岸而來,驚得女孩們都呆住了。就連新井莉緒也愣愣地抬頭看向深夏。這算什麼?女孩們已經腦子里弄成了漿糊,也就柳生月亞在一小陣訝異後就露出了然的神色,雖然不知她是往哪個方向想了去,但深夏饒有深意地朝赤木老師笑了笑,對方一看到深夏故意露出一角的手機,便明白地繼續淡定坐著。

  「原來學姐喜歡成熟一點的呀。」新井乾巴巴地說道。她也很意外,吉原深夏竟然招得這麼爽快。

  深夏歪歪頭,「嗯。算是吧。」說完,便起身,朝著她們身後的方向,欣喜地招手,喊道,「比呂士。這裡。」

  眾女生回過頭就看到柳生比呂士出現在店門口並朝她們走過來。

  「好了。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這時,赤木老師及時地站起來給柳生比呂士讓出了空間,「你們好好玩。我就先走了。」

  新井莉緒的臉色鐵青,「原來赤木老師是煙霧彈,吉原學姐是在和柳生學長約會。」

  聽著新井近乎咬牙切齒的口氣,深夏立即就明白了過來,難怪這個女孩從第一次見面就厭惡她,原來是把她當成了假像的情敵。因為喜歡柳生比呂士,所以和柳生月亞成為朋友。也因此討厭她這個天天和柳生兄妹一起上學並是近鄰的轉學生。

  「哥。你什麼時候和深夏學姐的關係這麼好了。還單獨約會。」柳生月亞鬱悶地看著柳生比呂士和深夏站在一起的樣子,再看向新井莉緒的臉色,她後悔了,不該跑過來。只要這個『吉原深夏』不影響她的地位,她才不在乎其他的事。不過,看到柳生比呂士和深夏那副看上去挺是般配的畫面,少女的心還是不舒服起來。

  「在你和雅治約會的時候。」

  柳生月亞狠狠地瞪了紳士版溫和有禮的柳生比呂士,哼了一聲,「我們不管他們。姐妹們。我們吃飯吧。」在她的帶領下,圍繞深夏餐桌一圈的女孩們也都散開了。

  見她們沒有追根究底,深夏也暗松了口氣,把柳生比呂士找來的效果的確不錯。跟已經沒熱情的女孩們說了聲再見,深夏很輕易地和柳生比呂士一併走出了店門,反正兩個人住得也不遠,就自然而然地一塊回家了。

  一路上柳生比呂士並沒有問及為什麼要把他找來之類的問題,也沒有說起花盆事件,反而在學校適不適應、學校的環境、圖書館的藏書等方面進行了一系列的諮詢。

  這樣直到深夏的家門,在深夏要進去的時候,才聽到比呂士在她身後說道,「放學後你可以去圖書館,等部活結束了,我可以去接你。」平靜不帶波瀾的聲音,像是說起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那早上也一起走吧。」

  深夏回過頭笑顏乾淨,夕陽暗紅的餘暉從天的盡頭鋪落在女孩的側面上,散發著獨屬於她的美麗。

  沒人知道,柳生比呂士的心海此刻是怎樣的寧靜。是的,是寧靜的,安然的。


☆、父母

  幸福是什麼。這是個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可能千萬個人有千萬種回答,甚至同樣一個人上一秒的回答和下一秒的也是不一樣的。幸福這個詞,極度的抽象,就算眼睛看得到雙手觸摸得到,也是無用的。只有心,心感受到,那才是存在的。

  而現在,深夏的心是感到幸福的,那種溫暖柔軟的感覺在她下樓看到柳生佑子在廚房裡忙碌時恍如一朵盛開在心底最深處的花,沿著血液遊走的路線,擴散至全身,意識裡還沒有察覺微笑這個詞語,臉上的笑容就綻開了,暖洋洋的樣子,像極了冬日曬太陽的貓,滿足而舒意。

  柳生佑子並沒有看到身後的深夏,自顧自地在廚房裡轉動,濃郁的麵包香氣混合著鍋碗瓢盆相互碰撞的聲音,不斷地從廚房裡傳來。她還哼著輕輕的小調,深夏側了側耳朵,就聽出這是柳生佑子最喜歡的一首歌。

  就這樣,一個人在餐廳裡安靜站著,一個人在廚房裡哼著歌忙碌。無形中,有種家的感覺。好像,一切從未遠離過;好像,她又回到三年前,未曾失去之前。

  又轉了幾圈,柳生佑子就看到了距離廚房不遠的深夏,彎彎的笑容親切而溫柔,「是深夏呀~早上好。麵包、煎蛋和橙汁的早餐喜歡嗎?本來想給你弄牛奶的,但聽比呂士說你更喜歡橙汁。」

  「只要是佑子阿姨做的。我都喜歡。」深夏笑著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由於柳生家兄妹都一早出去了,柳生誠也因為公事出差了。柳生佑子嫌家裡冷清,早上就直接過來深夏家了。中午若是柳生兄妹回來,也會在這邊用餐。

  見深夏說的好聽,柳生佑子更是眉開眼笑起來,用託盤端好早餐放到深夏面前後,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子,「沒辦法阿姨就喜歡聽好聽的。這不又被深夏的甜嘴巴給膩到了。」

  聽到柳生佑子的話,深夏心知她並沒有當真,只是當成小女孩撒嬌的俏皮話,少女心中苦笑,「既然佑子阿姨喜歡聽,那我就天天說。」深夏笑著低下頭,嚼著麵包,淡淡的麥香在嘴中流動著,卻品出一份苦澀。這本該是她理所應得的。

  「真是個甜丫頭!」柳生佑子再次被深夏取悅了,同時又歎笑著半開玩笑道,「哎。說真的,有時候阿姨會有種錯覺,好像深夏才是我的女兒,月亞那孩子是我從外面撿回來的。」

  深夏心頭重重一跳,手中的叉子抖了一下,接著就聽到佑子說,「如果深夏真的是我女兒就好了。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感覺好像認識很久了,有種親切感。」

  「是嗎?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上輩子就認識了。」深夏眼角揚起止不住的笑意。

  「沒錯沒錯。我們可真是有緣。不過深夏也真是個好孩子。」佑子摸了摸深夏的頭,慈愛的模樣像極了母親的角色。

  望著柳生佑子轉回廚房收拾的身影,深夏悶悶地喝了口橙汁,她很想知道,在柳生佑子知道她這個所謂的好孩子是當年那起傷了柳生月亞的車禍『指使者』後,又會是怎樣的表情。肯定不會這麼溫柔了吧。也許會露出恨意。

  如此想著,心中夾雜些彆扭,但深夏還是專心致志地吃起早餐,煎蛋雙面焦黃,咬在嘴裡是那種脆脆的香。比起三年前,柳生佑子的廚藝更好了。

  「叮鈴——叮鈴——」

  剛咽下最後一口橙汁,門鈴毫無預兆地響了。

  深夏自覺地看向擺放在櫃子上的座鐘,還早,才九點過幾分而已。不會是柳生兄妹,也不可能是櫻蘭的朋友,他們來之前必定會提前預約,或許還會遞上精緻的拜帖。兩者都不是,難道是推銷員?深夏滿腹疑惑起身去開門。柳生佑子正在整理廚房,嘩嘩的水聲遮蓋了廚房外大部分的聲音。

  打開門,看清門外站的人後,深夏大吃一驚。

  「你怎麼來了。」她沒料到門外的人竟會是吉原輝。男人一身熨燙得沒有一絲皺褶的黑色西裝,一絲不苟的頭髮,再加上一張沒有笑容的臉,並不像一個來探望女兒的父親,反而像是來討債的。

  深夏嗤笑,既然不喜歡她,那勉強找來又做什麼。看到吉原輝的時候,深夏一怔,但極快她又明白他來的目的。

  早在美術室和吉原良羽用午餐的時候,對方就說過三浦涼這個週末要過來。吉原夫婦怕外公生氣,這才希望她回去吃飯。但是她拒絕了。既然不要她了,把她這個女兒當成污點恥辱,那她怎會再犯賤地要擠進那個根本就沒有她的位置的家。那個渴望得到家的溫暖的吉原深夏已經死了。就算所有人都不知道,但她也死了,沒有誰可以改變這個事實。

  「不準備讓我進去嗎?」看到深夏不夠恭敬的態度,吉原輝不滿地皺眉。

  看著吉原輝眉頭深皺的臉,在吉原深夏的記憶裡,似乎從來沒有在她面前笑過,那雙眼睛裡,也從未出現過稱讚、表揚的神色。有的只是永遠的不耐煩。

  這樣的父親。不要也罷。深夏乾脆地說道,「放心吧。外公是不會怪你的。他可是比我們任何人都要瞭解我們。」

  「吉原深夏!有你這樣跟父親說話的嗎?」看到深夏不似從前的態度,吉原輝大吼道。但內心卻隱約有種不安感,好像要失去什麼重要東西的感覺。

  深夏輕哼著,目露嘲弄,「吉原輝先生。我好像從來沒有聽你說過,您是我父親。哪怕是學校的家長會,你也是多方推脫不願意參加。呵呵,當年在學校裡,知道我是吉原家的女兒的人還真是不多。我可是吉原家的汙跡,霸道任性不聽話不優秀的女兒,你們從來沒有承認過。現在怎麼,想跟外公開口拓展公司業務,就準備可憐可憐我這個女兒嗎?」

  「你!」吉原輝雙目怒瞪,但並沒動手。

  見吉原輝生氣了,深夏心裡卻升起揚眉吐氣之感。

  「我親愛的父親大人。像您這樣高貴的人,怎麼可以自降身份來委屈自己可憐你心中作為污點存在的女兒。不用這麼為難自己。就算外公只是看在母親大人的面子上,他也會幫您的。所以,沒必要委屈自己來找我。不想見我,那不見不就可以了嗎?我不過是個小人物,影響不到外公重要的決定的。」

  嘴上低聲柔順地說著,遠遠地望過去,像個乖順的女兒。實際上,深夏決定好好地給她這位父親上一記眼藥。

  三浦家的老太爺可是對這位吉原先生老早就心生不滿了。深夏知道外公肯定會看在吉原彩音的面子上,但是其間是順利還是稍微有波折,那就得考慮考慮了。

  「所以,請把心放回肚子裡。我不會給你們使絆子了,再怎麼說——」想到自己將要說出口的話,深夏不自主自嘲地冷笑了幾聲,「你們也是我這具身體的父母。」

  吉原輝面如沉水,眯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纖美看似乖巧實則逆反的女孩,和記憶裡的女兒已經完全對不上號了。還有那雙望著他如同望著陌生人的眼睛,清明得讓人心生寒意。他能明確地感受到來自她心底的厭惡。想到這個可能,吉原輝心裡竟然浮現出三分痛心,但這小小的三分痛心很快就又被淹沒,留下的只是冷漠。

  這份冷漠,刺得深夏全身冰涼,明明是陽光晴朗的天氣,她卻如同站在寒冬,冷得刺骨。

  「你知道就好。」吉原輝丟下這句話,就離開了。

  望著那堅硬如磐石的身影,深夏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半眯著眼,她突然發現,如果讓吉原夫婦的生活過得太得意太順利,好像太對不起自己了。少女唇角輕輕上牽,陽光直照而下,門簷的陰霾擋住了她大半張臉,露出來的笑容,有種說不出來的邪魅。

  「深夏。你站在門口幹什麼?有客人嗎?」柳生佑子在後面喊道,手在圍裙上擦拭著。

  聽聞到她的聲音,深夏收了收嘴角,然後回頭沖著她給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沒有呀!敲錯門了而已。佑子阿姨,今天有什麼活動嗎?」

  「我沒什麼活動。需要阿姨陪你嗎?不管是逛街還是去遊樂場,今天阿姨都奉陪噢~」看到深夏的笑容,柳生佑子就覺得心情特別的好。

  「那我就不客氣了。」

  深夏毫無城府地笑著關上門,走向柳生佑子。

  從陰暗的門後,緩緩地走向柳生佑子所站的窗戶前,那裡,陽光一片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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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背後

  不知是夢到了什麼,深夏霍然張開眼睛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額頭上佈滿細汗,淩亂的頭髮沾在臉上,蒼白的唇微微顫抖,整個人好似從水中撈出來,連睡衣前後都濕透了,眼角還是未幹的淚痕。

  如此,呆坐了許久,久得連空氣都以為她睡著了。深夏這才緩緩地喘息一口氣,很輕的聲音,恍若風吹過般,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直到這時,深夏的臉色才稍微好些,拉了拉衣領,感覺全身黏黏的不舒服,便下床從衣櫃裡拿出一套乾爽的睡衣,進浴室沖了個澡,換好乾淨的睡衣後,在路過置放在浴室裡的全身鏡時,不經意地望了眼裡面的少女身姿,深夏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呆呆地站在鏡子前,一會後忽而笑了起來,那笑容極淡極輕,轉眼即逝。

  「原來不是做夢。」隨即,深夏又摸上自己的臉,迷離的眼睛仿佛一下被點亮了,清明透徹起來,在燈光的映照下,黑色的瞳仁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沉默似黑夜中的深海,安靜孤獨。

  深夏也沒站太久,只是沖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便關上燈又爬回床上閉上眼睛。不知過去幾分鐘還是十幾分鐘,深夏迷迷濛濛地就那麼睡著了。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然變亮。

  「早上好。」門一開還未見到人就先聽到聲音。

  深夏聞聲往前望去便看到穿著正選隊服的少年修長的身影立於門口,淡金色的陽光從他身後落下,籠罩出朦朧的光華。

  腦子大約經過半分鐘的運轉,她這才想起前天和柳生比呂士做的那個約定。兩個人一起上學,放學。連早訓也不例外。就像當年一樣。深夏恍惚地眨了眨眼,然後淺淺含笑快速關好門走到柳生身邊,兩人並肩往外走去。

  柳生比呂士把手中的紙袋遞給了她,「豆漿和蔬菜三明治。母親親手做的。」似乎是擔心深夏不要,他才在後面又特地加上了那麼一句。

  深夏自然是歡喜地接過這道順手的『愛心早餐』,「我很喜歡佑子阿姨的手藝。」三年的時間,足夠讓任何存於回憶裡的美好變得更加讓人難以忘懷。然而對於現在的深夏來說,媽媽做的味道怎麼珍惜也不過分。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這個道理,千古不變。

  捧著早餐,聞著鼻尖淡淡的香氣,深夏半低著頭,笑容越加的濃厚,卻也越加的有種抹不去的哀傷。

  感受到身邊女孩氣息的變化,柳生比呂士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深夏的頭髮,微微一觸,不等她有任何感覺,又飛快地縮了回來,若無其事地說,「如果喜歡的話。我每天都可以給你帶。」說完,柳生眼中就浮出一絲的懊惱。又一次,不知不覺中就把心裡想的說出口了。好像在深夏面前,他完全都不設防。

  「好呀!」頓了下,深夏又說,「不過。我是會付早餐費的。」

  聽到深夏如此客套的話,柳生剛想拒絕,但轉念一想,就答應了,「嗯。如果有什麼不喜歡吃的,可以跟我說。」

  「當然了。到時候給你列張表。這樣就更清楚了。」

  「我會把表交給母親的。」

  「那就麻煩了。比呂士君。」

  逐漸上升的陽光下,男孩女孩的笑容爽朗輕鬆,哪怕是遠遠的路人望過去也會覺得心情愉快起來。

  教室裡。

  「哇!深夏的早餐看上去好豐富的樣子喲~」剛把紙袋的早餐放好,小林的腦袋就從後面升了過來,滿眼羡慕地坐到了深夏旁邊的座位,「一看就知道是手工製作!能和我換嗎?」邊說,小林邊把自己的早餐推了過來。

  牛奶和蛋糕的搭配,顏色看上去很富有營養的樣子。

  面對小林盯著她手中早餐表現出明顯的食欲狀時,深夏的牙齒不緊不慢地在三明治上咬了一口,在她面前的女孩頓時盯著三明治上新鮮出爐的牙印,氣呼呼地把自己的早餐給拿了回去。

  「今天你也來得太早了吧。又不是參加社團活動的人,來這麼早幹嘛。」小林有氣無力地咽著牛奶口齒清楚地說。

  輕瞟了眼跟前表情無辜的女孩,深夏自然知道她想說的到底是什麼,她也絕對不相信,剛才還站在走廊上曬陽光的小林會沒有看到她和柳生比呂士一塊進來。這女孩是想讓她親口承認吧。

  「早了嗎?那我明天稍微晚點吧。」

  聽到她的回答,小林的神情果然鬱悶了,用力地咬了幾口蛋糕,眼睛圓圓地盯著深夏,「不跟你轉彎了。我今天有看到你和A組的柳生君一起上學。你特意來這麼早,是不是準備突擊?」

  突擊?深夏驚訝地聽著小林嘴裡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個詞。少女的腦子裡燃起一片迷蒙的霧,她需要突擊什麼?

  「就是網球啦。根據你的資料顯示,你根本就沒有學過網球對不對。所以為了要成為網球部經理,特意找柳生君給你特訓。是不是這樣的!」小林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洋洋得意。「這些我們都猜到了。那天你不就和柳生君約在放學後嗎?好些同學都看到了,都有圖有真相了!」

  深夏的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皺,「什麼叫有圖有真相。」那日她並沒有感覺到有誰偷拍她。而且就算拍到了,也不應該是傳出她學習網球這種緣由。深夏感覺,在這背後似乎有只手在撥弄著操縱著,可她偏偏找不到任何的頭緒。

  如果說這背後沒人策劃,那麼那些異口同聲的言辭,又是怎麼出現的。這個世界上在嘈雜環境中能夠自行思考並且擁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動的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從眾的,追求著外在環境的目標,而忘記自己本心所想的存在。

  人的言語,恐怕是世界上最不真誠的存在。

  「他們是怎麼說這件事的?」深夏甚至有時懷疑哪怕是這個小林,也是被人安排特意將這些事情透露給自己的。先不說青山莉央因為回家養傷不在,就算她在,以她的性格也不會跟深夏談論這些八卦的閒言碎語。因此需要小林的出現。深夏只希望自己想多了,實際上,自從她被迫壓制在柳生月亞體內的那一年,已經在她內心深處添加了許多的黑暗。

  「就是這個啦。」小林完全沒有計較地掏出手機,按了一連串的鍵,就登入了一個頁面。

  深夏沉默地看著隨著小林的操縱而出現的圖片和文字。圖片上正是她和柳生比呂士,旁邊配的文字猜想,看上去很像那麼回事。

  而從照片上的衣服來看,正好是上周她和赤木老師用餐後與柳生比呂士回家的路上。

  不止如此,另外還有她在網球場的幾張圖片。看著這些所謂的『有圖有真相』,深夏心中冷笑不已。那些她在網球場露面的照片,其實不過是她慢跑路過罷了。不過是拍攝的角度很刁鑽,似乎特意顯示圖片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

  ——吉原深夏立志要成為男子網球部的經理。

  跟在圖片下面的文字更是加重了這個意思。

  『這個女孩好漂亮。她真的是高中男子網球部的經理嗎?』

  『不是吧。男子網球部經理不是已經定好是柳生月亞了嗎?這女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是高中的學姐嗎?』

  『月亞我們支持你。』

  『其實網球部的經理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就能夠做的。沒有實力的人,怎麼能夠真正幫助選手們。我希望大家能夠理智點看問題。』

  『如果是深夏桑的話,我覺得不成問題。深夏桑可是有學過空手道,而且很厲害的。這個是眾所周知的。而且誰能肯定深夏桑的網球比不過柳生月亞。反正,我是沒看過柳生月亞打過網球。』

  『看大家這麼說,好像整個學校就這麼兩個人可以做網球部的經理了。』

  ……

  不管留言如何,大家支持的人又是誰,這些留言,只表達了同樣的一個觀點。吉原深夏一定會競選男子網球部經理。

  這是陰謀還是傳言的失誤。深夏默默地咬著吸管,上面已佈滿牙印了。可惜,深夏知道,不論是陰謀還是失誤,她都逃不開這個漩渦了。


☆、傳言之後的警告

  在這個世界上,不是說你想安安分分地待著不去招惹任何事,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寧靜天空。有些人你不去招惹他,他就會過來故意挑釁。人,自信驕傲站在食物鏈頂端高高在上,可卻又是離開群體就沒辦法活下去的脆弱生物。

  打開置物櫃後,深夏第一次在零散的粉□書下看到了一封警告信。信的內容很簡單,大概的意思就是不要借機接近網球部的王子們,不要以為漂亮就可以成為男子網球部經理之類的話。但是深夏看完之後就將它丟進了附近的垃圾桶,連字跡都是使用列印體,對於這種警告,深夏向來不放在心上。

  不敢留下名字,連字跡也不敢表露的人。可以說,對方更害怕暴露。

  「那個是警告信吧。」小林眼睛精亮得很,一下就看明白了。走到深夏的櫃子前,小聲問道,「沒關係吧。那些人只是嫉妒你能夠和王子們走得近。我才不相信你是因為看上他們的美色,櫻蘭那所貴族學校的美少年可是比這裡多得多。要是我,眼早就看花了。」

  話雖如此,可是,人的嫉妒心一旦燃氣,那是理智也無法剿滅的。道理誰都明白,但不是明白的人都能夠做到。

  深夏不置可否地一笑,並沒有搭話的意思。把手裡的東西剛擺好,關上櫃子時,小林就用手肘捅了捅深夏,又朝前努嘴斜眼的。頓時深夏就感覺到一股森冷的涼氣從身後傳來,吉原良羽就站在她面前。

  看到眼神陰沉的吉原良羽,深夏忍不住意外起來,而在她身邊的小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眼裡完全沒有意外感,表現得比深夏本人還要鎮定,在深夏的眼神示意下她還是悄聲地走開了。這個時候的置物櫃前,已經沒有多餘的人了。

  「你找我?」深夏不敢相信地看著吉原良羽。的確是無法置信,向來在學校對她避而遠之的吉原良羽怎麼會在有別人的時候出現在她面前,先前,可是連一起進校這種事,都不願意。對於那天遲到被真田發現後沒能在身後看到吉原良羽的事,深夏多少心裡還是有點計較。

  但這就是吉原良羽和吉原深夏兄妹的相處方式不是嗎?對此深夏也無法多說什麼。哪怕她已經成為了吉原深夏。

  吉原良羽的眼中露出一絲諷刺,只是不知是在諷刺自己還是諷刺她。

  「有什麼事。」見吉原良羽又看了眼小林離開的方向,深夏便輕哼笑出,「她不會說出去的。我相信,你也不會讓她說出去的。」在立海大呆了這麼多年,身為立海大的優生學長和榜樣,前學生會會長,一點手段都沒有,又怎麼可能。

  任何光鮮的表面下都隱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光與暗就是以這種誰也離不開誰的孿生兄弟的形式而存在的。

  「不要和柳生比呂士走得太近了。或者說,不要和網球部的任何人走近。」吉原良羽的口吻寡淡恍若是在說一個和他毫無關係的人的事。

  很讓人不喜的口吻。深夏凝視著吉原良羽那清冷如月光般幾乎沒有溫度的眼神,很溫柔的樣子,但實際上冰冷得像富士山頂峰不化的白雪。「你很討厭我嗎?」

  「你說什麼。」吉原良羽詫異地看著深夏,他不理解為什麼深夏會突然說出這麼句話。

  深夏手指撥弄著別在耳後的頭髮,側著頭含笑,「似乎只有在我面前,你才這麼冷漠。如果不喜歡我,討厭我,那就不要為了什麼責任之類的東西來找我。因為那樣,會讓我有期望的。你知道的,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給了你期望,然後又狠狠地把這份期望親手捏碎。」捧著書,深夏是笑著的,卻沒有任何讓人覺得高興的情緒,僅僅微笑而微笑著,「另外,我會把握好分寸的。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受傷了。」

  她的世界已經傷痕累累了,再受傷,會麻木吧。就像是失血過多了,流血的部位就會逐漸失去知覺。那是種比痛還要痛苦的事。麻木的活著,如行屍走肉般活著,只因為活著而活著。她不要做那種人。

  在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吉原良羽及時地抓住了深夏的手腕。

  「還有什麼事嗎?」深夏連頭都沒回。

  對於吉原家,她一早就不該抱有期望,可是只有親眼看見親身經歷後,她才能真的死心。亦如面對柳生家,只有真的流血了痛了,才會徹底死心吧。

  深夏一直都很清醒,也正因為清醒,她才看得清,而正因為清晰,才能就算痛也會笑著。

  皮膚的溫度應該是溫暖的,若不是感受到肌膚的柔軟,吉原良羽恐怕會認為自己握的是一塊冰。很涼。但是吉原良羽的手還是在停頓幾秒後放開了,眼神有些黯淡,可口氣還是那種清冷,背過身子的深夏什麼都看不到。

  「外公向爸媽提議了。」

  這時,深夏轉過身,唇角上揚,黑色的瞳仁中隱隱帶著邪氣,「話說父親大人公司擴展業務的資金到位了嗎?這點小事外公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些事我向來不管。」

  深夏不解問道,「你為什麼不管?要知道將來,吉原家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包括公司。」

  吉原良羽不耐煩地皺起眉,「你不用知道為什麼。外公提議希望能夠把你過繼給舅舅。」說到這裡,吉原良羽漆黑的瞳孔裡,仿佛醞釀起一場大的風暴。

  「嗯?」深夏稍微訝異了一下,「他們同意了嗎?應該是迫不及待地同意吧!撇開我這個包袱,你們吉原家才能相親相愛的在一起不是嗎?」

  聽著深夏嘲諷意味正濃的話,吉原良羽露出個古怪的笑容,「我也以為他們會急不可耐地甩開你,不用說,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把你丟開。但是他們堅決不同意。寧願不要外公的幫助,也不答應把你過繼給舅舅。」

  深夏愣住了,大而明亮的眼睛看著吉原良羽,仿佛在尋找他說謊的跡象。

  半晌過後,深夏才目光冷寂地說道,「那是因為他們早就猜到是外公的試探吧。」

  吉原良羽眼底的無奈浮現,眨眼睛又迅速沒回,「也許吧。我今天來問你,是因為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如果我說我想走呢?」深夏玩味地笑道。

  面對面的少年神色不動,見他沒有多餘的情緒,深夏擺了擺手,「好了。我沒興趣跟你聊這些無聊的話題,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現在我要上課了。吉原前輩,再會。」道了別,深夏直接朝遠遠站著的小林走了過去。

  兩個女孩會合後,也很快就回教室了。

  一排排置物櫃前,只留下吉原良羽。

  「既然關心她,為什麼不說出來。」黑田澤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吉原良羽一動不動地站著,神色沉著,看不出他的想法,「這不關你的事情。」還是一副冷色的神情,但比平常要更冷上幾分。眼中更是透著種厭惡,「我說過,不希望再在深夏身邊看到你。」

  面對吉原良羽毫不偽裝的威脅,黑田澤全然不放在心上,「這句話好熟呀!噢~我想起來了,兩年前,你跟我說過的。就連表情都跟那個時候一模一樣。這種優等生的神情,真是讓人不爽呀!我記得當時我好像回答過你,你要是不記得了,現在我再說一遍也沒關係。吉原良羽,我喜歡小夏。所以我會不斷出現在她身邊。」

  吊兒郎當的口氣,聽在吉原良羽耳裡格外的不順耳。

  「不要把深夏拉入你的地獄!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吉原良羽冷酷地留下這句話就逕自離開了。

  黑田澤嘖嘖了幾聲,看著標有『吉原深夏』字樣的櫃子,便從口袋裡拿出個薄薄的信封塞進了櫃子縫隙。


☆、夏

  陽光正好。落在皮膚上暖洋洋的,曬久了就會感覺到熱,這也正是進入了夏季的一種標誌。

  跟在深夏身邊,就算離得遠了,小林還是時不時地回頭望望。不用回頭,深夏就知道她在看什麼。所以當她們走到兩層樓梯中間的拐彎處時,深夏就停了下來。

  「現在我可以好好談談了。或者說,有什麼問題就問我。」轉身面對著小林,深夏落落大方地笑道,如果小林把她和吉原良羽見面的事情到處亂說,不用等到放學,她過去的事情就會被挖掘出來吧。到時候,誰也壓制不住。在深夏看來,與其被人挖掘出來,還不如主動公佈。正是抱著這種主動的想法,深夏才會在轉學的第一天在班上毫不遮掩地說出自己的名字,只不過她未能想到,在櫻蘭的榮耀和光輝反而遮蓋了過去的灰敗與墮落。

  看到深夏坦然的笑容,小林忽然有種好像自己才是需要隱藏的那個人。

  「他來找你是什麼事。你們看上去好像很親密。」其實後面這句話才是重點。

  深夏雙手一攤輕快地說道,「他是警告我的。不要靠網球部的王子們太近。然後,我們倆的關係,就如你看到的那樣。」是兄妹,卻最不像兄妹。深夏自嘲地笑了笑,又道,「還有什麼要問的。」

  小林意味深長地看著深夏,搖了搖頭。

  「沒有的話。那就這樣了。」

  點著頭,小林不解地望著深夏不快不慢地繼續上樓,她不明白,為什麼深夏可以這樣鎮定,難道她不知道和吉原良羽的見面和親密的態度,代表著什麼。吉原深夏,這個名字,當年在立海大可是很糟糕的存在。這個樣子的深夏,讓她有些舉棋不定了,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還繼續和她做朋友嗎?

  似乎是感受到小林的糾結心情,深夏落在階梯上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斜睨了身後一眼,唇角飛揚。鳳鏡夜曾經說過,遇到任何問題都需要冷靜,不能自亂陣腳,否則只會給敵人趁虛而入的機會。主動出擊,才能夠把節奏掌握在自己手裡。

  「還不走嗎?再不上去,就算是曠課了。」深夏好心地回頭提醒道。

  醒悟過來的小林胡亂地嗯了幾聲,就跟在深夏的後面來到教室門口。

  跟老師打了聲報告,深夏的目光剛落到自己座位旁邊的位置時,瞳孔猛縮,下意識地看向丸井文太的方向,在看清楚那張充滿歉意的臉後,還有丸井文太神氣十足的樣子,深夏瞬息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的同桌會變成仁王雅治,也只會是丸井文太的主意了。

  大致猜到換位置的來龍去脈後,深夏就很淡定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拿出課本做筆記,那副認真聽講的姿態看得不止是仁王雅治還有從回教室後就一直注意她的小林心中鬱悶連連。

  『文太不放心青山所以才讓我們換了座位。』仁王雅治推過來一個本子。

  看到上面的話,又遠望了眼一直歉意盯著她的青山莉央,女孩的繃帶還沒有摘除,怯怯的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可憐。

  『我沒關係。想換就換吧。』隨手在上面寫了這麼一句,深夏就繼續低頭做筆記,她怎會不知道仁王雅治樂意和青山莉央換位置,有部分原因是想試探她。從第一天起,仁王雅治對深夏的態度就是質疑的不信任的,尤其是在她和柳生比呂士走近之後,那份懷疑感越發的濃厚起來。

  『真的沒事嗎?你的神情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深夏側過臉朝他柔柔一笑,『當然沒事。請問我的表情是怎麼說的。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那只能說明,這一刻我的表情沒有擺對。』

  看到深夏回復過來的文字,仁王雅治向來無所謂的表情頓時就僵硬住了。他沒想到看似文靜優雅像貴族小姐般的深夏也能說出這種綿裡藏針的話。少年也就愈發的疑惑起來。

  「仁王君。」講臺上的老師再也看不下去了,乾咳著出聲,「如果要看吉原同學,請在下課時間。現在太過專注,會影響到老師的上課情緒。」

  老師語出驚人,教室裡鴉雀無聲了一會後,全班同學哄堂大笑起來。

  「沒辦法。吉原同學太漂亮了,總會有意無意地吸引人的眼球。」仁王君露出無奈的表情,看上去好像真是那麼回事。

  「能夠吸引到仁王君,深夏真是惶恐呀~」深夏客氣優雅地笑道,「如果仁王君由明轉暗,從光明正大的看變成偷看,這樣應該就不會影響到老師和同學們了。當然了,我也不會介意自己暫時同桌有這種小毛病。不過就擔心,仁王君的小女友不會答應。」後面那句話深夏故意壓低的嗓音,也只有仁王雅治能夠聽清楚。

  聽到深夏提及了柳生月亞,仁王雅治總算是凝重地看向深夏。

  經過這麼場小插曲,班上的氣氛也活躍了不少。

  感受到身邊的低氣壓,深夏能夠想像到柳生月亞在得知這件事後會是如何的表現。自己的男朋友在上課間看別的女生看到失神,這種事,不管真假,柳生月亞都不是那種善罷甘休的人。這也算是仁王雅治自討苦吃。

  深夏輕歎了口氣,便支著下巴往向窗外。校園裡櫻花飛舞的景象隨著時間已經逐漸被層層鮮綠給替代了,操場上飛奔的身影更是顯得活力無限。看到這樣的場景,深夏莫名地湧上一股懷念感。

  午休時。果然不出深夏所料。

  鈴聲剛敲響,柳生月亞就從門外走了進來,臉上雖然是帶著笑意,但隱藏起來的憤怒卻波濤洶湧。她很生氣。感受到這個事實,深夏的笑容越發的柔美燦然。

  「柳生學妹要一起用餐嗎?」

  柳生月亞的身體一頓,然後甜甜一笑,神色轉換自然,「好呀!哥哥也一起吧。」後面出現的柳生比呂士看了眼深夏便也同意了。

  深夏立即就明白柳生月亞的計算。這場飯看來吃完後會胃部消化不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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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

  無人可知我們的生命下一秒會發生什麼。命運總是那樣讓人琢磨不透,突如其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初夏時的陽光並不是太過灼熱,只要是在陰涼的地方,就顯得清爽許多,因此,學校的天臺、小花園、路邊的樹叢裡,四處都分散著零零碎碎的學生。午餐時間能夠留在教室裡用餐的學生幾乎沒有,大概身為學生在教室逗留的時間太長,才會使得大家總是迫不及待地離開。

  在剛剛重生到這具身體時,深夏曾暗暗想過很多報復柳生月亞的方法,暗殺、囚禁、綁架折磨、使其身敗名裂等等,若是以三浦家的名義來做事,這些手段也不是辦不到。甚至那段時間三浦家那對老父子也明裡暗裡示意了深夏的權力。但經過兩年的時間,原來的那些心思也漸漸沉澱了。

  報復一個人的同時,其實也是在報復自己。

  深夏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徹底明白這個道理,期間也不乏櫻蘭某些男男女女的明爭暗鬥帶給她的感慨。傷害了柳生月亞,最痛苦的恐怕是她的家人,然而柳生月亞的家人,卻是她深夏極想珍惜的人。

  本來,在離開櫻蘭時,深夏並未想過要多接觸柳生月亞,所以她未曾主動,更不曾注意鳳鏡夜將她的住所刻意安排在柳生家的附近。

  直到柳生月亞攜帶著柳生佑子很巧合地出現在她面前為止。

  還有現在。

  仁王雅治和柳生月亞坐在一塊,可能是在哄柳生月亞,仁王雅治不停地在她耳邊低聲說些什麼,使柳生月亞的笑容變得真實了不少。然後就是丸井文太和青山莉央,這是後面強制性加入的組合,丸井盯著青山莉央,而青山莉央則盯著深夏,目光憂心。離深夏最近的是柳生比呂士,兩個人都是安靜地坐著,距離也是不近不遠的,但之間流轉的氣氛卻意外的和諧。

  「深夏的便當看上去好像很好吃。是深夏自己做的嗎?」說這句自來熟的話當然是丸井文太,男孩盯著深夏手裡的便當盒眼睛都要直了。

  看著手裡豐盛的便當,深夏這才發現便當被人換了,而換的人不用想就知道是誰了。菜色不止豐富,而且顏色也搭配得十分鮮亮可口,這可是吉原彩音的手藝,哪怕沒吃過,深夏還是能一眼就認得出來。

  「喜歡的話就拿過去吧。我也吃不了這麼多。」深夏很大方地把自己的便當盒推到丸井文太面前。對於此時的深夏,吉原彩音做的飯菜再好吃,她也沒了食欲。她只是有點不太理解吉原良羽的這些舉動,想不明白,也只能把他的這種行為當作是人性中的犯、賤。似乎每個人都有這種隱形傾向。

  「真的!」只見丸井文太一臉高興的樣子把自己想要的食物從深夏的便當盒裡夾了去,「但是我也不占你的便宜。」戀戀不捨地看了看自己的飯盒,少年還是把自己的每一種食物都撿了樣放進深夏的便當盒裡。

  看到便當盒裡再次堆得滿滿當當的飯菜,深夏便把它給拉回自己跟前,細嚼慢嚥地吃了起來。

  「怎麼樣!味道好不好!」丸井少年眼睛閃閃亮亮地看著深夏,期待的模樣,深夏簡直能看到他身後虛擬的尾巴一晃一晃的。見深夏點頭,丸井少年眉飛色舞的樣子顯得更為得意了起來,「這可是本天才親手做的。」

  柳生月亞的筷子率先伸向丸井文太的便當盒,「那我也要嘗嘗。」可惜就在她的筷子即將落入時,盒蓋猛地就被蓋上了。柳生月亞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丸井文太。這種明顯的區別對待,柳生月亞目光中染上一層慍怒。

  「怎麼?」尤其是在她餘光裡看到深夏正咬著半截炸蝦時,柳生月亞更是不甘起來。憑什麼,明明她跟他們跟親近些不是嗎。

  「剩下的是給莉央的!」丸井文太不滿地瞅著柳生月亞的筷子,他對深夏好,那也是完全看在莉央的面子上。

  聽丸井文太這麼說,柳生月亞又看了看旁邊仁王雅治不太贊同的樣子,忿忿地收回筷子。

  「月亞。不要鬧脾氣。」出乎深夏的意料,柳生比呂士並沒有站在自家妹妹那邊。

  見柳生比呂士不幫忙,柳生月亞便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家男朋友,但是仁王雅治也沒有因為柳生月亞的小脾氣滿足她的小小願望,而是把自己的便當撥出一部分給她,這一舉動氣得柳生月亞夾菜的筷子都是抖的。

  幾個人的互動深夏靜靜地瞧在眼裡,見柳生月亞沒有耍脾氣就知道她在這群天之驕子面前混得並不比原來的她好。早些年深夏就知道這群大男孩有多麼地護著自己的隊友。這點就足以證明男人和女人的不一樣,女人一旦戀愛了,心裡腦海裡就只能住著心愛的那個人,但是男人不一樣,愛情並不是他們的唯一,愛情外面的天空更為廣大。

  望著在仁王雅治的寵溺下又逐漸開顏的柳生月亞,深夏手裡的筷子不由地頓住了,感覺那個看上去甜美幸福的笑容格外的刺眼,真是讓人不舒服。深夏握緊了筷子,微翹的睫毛輕輕垂下,擋住了裡面所有的嘲諷。她沒打算主動找柳生月亞的麻煩,但若是這個人總在她面前晃來晃去讓她心情不愉快,那麼讓對方心情變糟糕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按壓住內心蠢蠢欲動的惡魔,深夏表情還算溫和地對柳生月亞說,「看到之前學妹的照片,感覺好像判若兩人。果然是女大十八變。」

  深夏的話說得隨意,柳生月亞先愣了一下,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不過在那愣的幾秒鐘,深夏還是明顯感覺到對方的心虛和恐慌。

  「變化很大嗎?」在座的幾個人除了後面考進立海大高中的青山莉央,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看向柳生月亞,那專注的目光看得柳生月亞手心冒汗,卻還要故作鎮定。

  「學姐不也說了嗎?女大十八變麼!再說都認識這麼多年了,就算有變化,經常在一起的人也很難看得出來。」柳生月亞歡快地笑道,神色的轉變看上去沒有絲毫的不妥。只是望向深夏的時候,眼神之中有種難以言喻的揣摩,「我記得學姐是前不久才轉過來的。之前有見過我嗎?」

  這一局。她贏了。深夏淺淺笑了起來,露出幾顆牙齒,笑起來格外的舒雅,「別忘了。我上周還去你家做過客,自然也看到你以前的照片。」說到這裡,深夏故意挺直了背往柳生月亞的方向湊近了些,半眯起眼睛又看了看後,接著說,「仔細說起來,五官是沒有什麼變化,可不知道怎麼,總感覺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雖然深夏沒說什麼,但柳生月亞的臉還是止不住地慘白起來,漂亮的眼睛裡閃動著隱忍的怒光。她知道絕對不能在這裡大聲質問,也不能在這裡反擊。

  毫不意外感受到了柳生月亞的憤怒,深夏適時地收斂起來,絕對不能把獵物逼急了,身為一個『獵人』最重要的不是好的身手,而是足夠沉穩的心。用鳳鏡夜的話來說,就是在櫻蘭上下享受著『騎士姬』如此風光的名稱,身後又怎能沒有些看不見的灰暗。

  「這也不奇怪。應該是氣質的問題。女孩子嘛。長大總是那麼一夜之間的事情。況且我看得那張照片也是國中一年級的時候吧。柳生君你們的照片應該時刻記得更換。」深夏提議道。現在細想起來,柳生家無論是掛在牆上的全家福還是相框,似乎都是以前的。這點浮想起來讓深夏心中微暖。

  柳生比呂士淡淡地回道,「母親說小時候的照片看起來更可愛些。掛在客廳裡也更適合。況且總是在客廳裡看到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自己,會很彆扭吧。」

  「是這樣嗎?」深夏又轉向柳生月亞。

  後者嗯了聲後,便若無其事地繼續用餐,並且說些當下流行的話題轉移了方向。

  至此,深夏也暗松了口氣,她可不想順從柳生月亞想問的那些話耐心回答,這次柳生月亞會答應她的玩笑意見,也是想試探性地問問深夏關於網球部經理還有仁王雅治的事情吧。

  剩下的時間不多,但是還可以好好吃頓飯。深夏微笑著偶爾加入話題,幾個人的氛圍看上去既輕鬆又愉快的。

  也是如此,深夏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調成靜音的手機在幾個未接來電後,發來了一條短信。螢幕上的名字亮了一陣後就暗下了。


☆、炒作?必然?

  「你說什麼?我沒有聽錯吧。」深夏猛地從位子上站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直視赤木航。

  教師辦公室的其他老師同時停下手裡的工作朝她望了過來。

  一時被這麼多人盯著,赤木航不太好意思地朝大家鞠了鞠躬,深夏也順從地坐了回去,再次看到赤木航遞過來的那張薄薄的紙,少女心裡除了疑惑就是覺得頭疼。上面那寫加粗體彩色字體清清楚楚地寫著:『櫻蘭劇社』攜領《DARKMOON》絢麗襲來,華麗即將上演,敬請期待。下面的劇照雖然只照了背面和四分之一的側面,就算沒有演員表,深夏還是完全能夠看出上面的主演是誰。

  這算什麼?什麼叫絢麗襲來,什麼是即將上演!開什麼玩笑,她吉原深夏,《DARKMOON》的創造者,竟然什麼都不知道。然後突然間就接到老師的通知為《DARKMOON》佈置舞臺,並做好宣傳工作?這一切從天而降得讓深夏目瞪口呆,呆愣過後,就是被隱瞞的氣憤。她絕不認為這場立海大的演出會是突發奇想。

  「深夏同學,這場劇在不在立海大演出,不是老師能夠決定的。學校早就安排好了。」赤木航細心地順著深夏的脾氣安撫道,琥珀色的眸子映著臨近少女俏麗的側臉,帶著無比溫柔的光彩。

  對這種無法逆轉的事情,深夏也只能認了,「事情已經定下來了,那就先這樣了。我先走了。」

  但赤木航並沒有有放棄深夏重用的意思,見深夏要走急忙喊住了她,「哪裡舞臺佈置還有宣傳的事情……」

  「如果我不答應,又準備讓誰接替?」深夏敢肯定這個任務是由校長或說前任校長自行決定的,否則怎麼會放棄三年級的學長學姐,拋開二年級熟知學校的同學,而選擇她這麼個轉學生。至於櫻蘭那邊不需考慮,她們是不會讓自家的原社長大人在立海大做這種幕後的『雜工』。

  赤木航想了想說,「好像是一年級的柳生同學。」

  聽到這個姓氏,深夏的眸子頓時幽暗了起來。以松井勇對深夏的瞭解,他知道她絕不會把自己辛苦做出來的劇碼交給柳生月亞,哪怕只是開演前的宣傳和舞臺佈置。當年她就是因為柳生月亞,才離開了立海大。這個時候提出柳生月亞,若是之前的深夏,她一定會硬著眉頭咬下,但現今不一樣了,讓柳生月亞好好瞭解《DARKMOON》的故事內容也不錯。

  「挺好的。我想柳生學妹應該會做得很好。」深夏冷冷清清地丟下這句話就走出了辦公室,連赤木航一個應聲的機會都沒給。

  「現在的學生呀~嘖嘖。」聽著鄰桌女老師感歎的聲音,赤木老師含蓄地笑了笑,並沒有出言搭腔。見赤木航沒接話,女老師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能轉回去接著做備課資料。

  這時,赤木航像是想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向放在桌上的紙杯,在那旁邊,放著一方手帕,正是深夏用來擦手卻忘記拿走的手帕。展開帕子,一角還很俗氣的繡著她的名。赤木航將手帕放進了口袋後,便若無其事地繼續手頭上的工作。

  ————————

  關於《DARKMOON》將要在立海大高中部體育館登臺演出的消息很快就席捲了整個高中部,就連國中部和大學都會有人來詢問,學生們對這件事的興致也是十分的高昂,幾乎隨時隨地都能夠聽到與之相關的討論。

  深夏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DARKMOON》電子小說版早就在各個學校間流傳開來,並且粉絲還不少,連帶著網路上的短片也默默地爬上了某些網站的首頁。這些都是深夏沒有想到的。

  『神秘編劇作家傾力打造最絢爛魔法風潮。』

  新貼出來的海報上印著這樣的字元,在陽光的照耀下五彩繽紛。

  無論是網路短片還是電子小說版的《DARKMOON》上都沒有寫上作者的名字,似乎是故意遺漏了作者這回事,可這種手段更加引起了大家的好奇。雖然這個魔法故事只是在學生圈子裡燃了起來,社會上並沒有太大的動靜,也就有那麼幾家銷量不太好的報紙在小角落裡報導了這件事。但是深夏有種預感,這只是個開始。

  是炒作?還是必然的發展?

  深夏更傾向前者。難道她現在的人生故事劇情又有了新的方向?變成了校園懸疑劇還不夠,又開始轉折向娛樂圈勵志了嗎?

  『沒有人知道那些甜美的微笑後面儲藏著怎樣的險惡,不要靠太近,不要有利益衝突,不要妄想過多,否則,揭開溫柔善意的面具之後,就是萬丈深淵。』

  看著手機裡電子版小說上的字句,深夏竟有種恍惚感,好像寫這部小說的不是她,而是別人。但實際上,《暗月》最開始的時候是小說,後面是在鳳鏡夜的慫恿下才慢慢轉變成了劇本,就這樣一點點的修改,最後演變成現在的模樣。到現在,這部小說還存在她的筆記型電腦文檔裡,安安分分的待著。

  她沒有發給任何人,也沒有投給任何一家報刊雜誌。那麼這篇風靡在學生圈子裡的《DARKMOON》又是從哪裡來的。如果是被偷了,那又是誰做的?對方為什麼要這麼做?偷了又不在上面署名?為名?為利?都不是。電子版的小說做工並不比那些出版了的小說差,不但字面整潔漂亮,而且與之匹配的插圖也是精緻漂亮。

  不得不說,深夏覺得自己還是一頭紮在校園懸疑劇裡頭,而且是深陷,可能一時半會還掙扎不出來。

  靠坐在圖書館的窗坐上,陽光正好從側落過,既照亮了看書的環境,也不會照射到書上使書收到損害。立海大高中部的圖書館雖說沒有櫻蘭的構造華美,但也足夠大。從裡到外都散發這古老樸實的氣息。

  深夏把手機置放到一旁,再次抬眸看向就張貼在樓梯正對面的海報。還是《DARKMOON》的宣傳海報。這次的版本是黑白,純白的背景,黑色肆意張揚的字體,還有紫色的宮野梨和藍色的藤原森,兩人都帶著兜帽,露出小半截秀美的臉。畫面精美得堪比張貼在電影院裡的電影海報。

  「很不錯吧。」

  「是呀!」深夏不自禁地回道。說完,全身一怔,回眸待看清眼前的人,便釋然開來,「你怎麼來了。」


☆、這是約會嗎

  半仰著頭,深夏墨色的瞳仁只映著他一個人的身影,專注而認真得讓被注視的人覺得那雙瞳滿滿當當地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人了。陽光從窗外落下,並沒有測漏到窗內,但靠近窗戶的這片依舊金色絢燦,有種被遺漏的溫暖感。

  「我給你帶了這個。」鳳鏡夜走到深夏身邊坐下後拿出一本書。說是書並不恰當,因為它並不厚,大概也就二三十頁的樣子,看上去更像是雜誌。但那個寬度和封面設計得很有書的感覺。

  深夏接過來翻了翻,做工很精良,不論是插圖還是字體行距都很漂亮,一看就知道設計人員很用心。是《DARKMOON》的紙書形式,上面的字句,就連標點符號,都和深夏電腦上的稿子一模一樣。

  能夠看到自己的文字變成鉛字,這是任何一個寫字的人的最大理想。但此時,深夏內心沒有半絲愉悅感,有的只是冰涼。

  「知道是誰做的?」

  既然鳳鏡夜把書都帶過來了,也就說明他已經有了眉目。果然下一句就聽他說,「黑田澤。」

  聽到這個名字,深夏的眼睛禁不住張大,裡面充滿意外和驚訝。

  「你果真認識他。」鳳鏡夜的聲音微低,對於深夏的過去,因為尊重,所以他從未刻意派人去調查過,就連曾經其他人想要調查,也都被他制止了。那些過去,不是深夏想要的。他要做的就是等,等深夏自動把那些過去親口說出來。調查出來的東西,往往流於表面,膚淺得就如一張薄紙。

  但現在,他卻有些後悔了。

  深夏的手指不自覺地撫摸著躺在大腿上薄薄的這麼一本,柔滑的紙頁讓她摸著,莫名有種低落的感歎。她沒想到自己寫的第一篇稿,竟然會以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面前,再以一個預計不到的人策劃。

  「他是我很久以前認識的人。」深夏斟酌了下詞語,才勉勉強強下了『認識的人』這麼個定義。但這個定義,還是讓鳳鏡夜不出意外地露出淺微的笑意。

  敏感地感覺到身邊的人心情變好了點,深夏才暗籲口氣,整個人也輕鬆了不少。

  「你也知道我以前有過很荒唐的歲月吧。黑田澤就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說著,深夏回想起身體裡的記憶,輕輕地笑了出來,那是種帶著懷念的笑容,極為柔和,仿佛是在回憶一個已經離去很久但僅僅是回憶也能使之高興的人。

  是的。也許記憶裡的那些過去,對其他人來說是污點、恥辱,但在深夏看來,卻是吉原深夏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她絕對不會忘記!深夏的手指在鳳鏡夜看不見的地方緊緊攥緊。

  「不過轉學後,也就沒聯繫了。」話說如果不是黑田澤猛然出現在她面前,恐怕至今她也想不起這個名字。「你說,他是怎麼得到我的手稿的。」這點,才是深夏最好奇的。

  見深夏滿腹疑惑地望著自己,鳳鏡夜扶了扶眼鏡,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詭異表情,「你知道黑田澤還有個合作人嗎?」

  「合作人?」深夏立即明白過來,鳳鏡夜說的這個合作人應該就是把稿子貢獻出去的。那麼就該是她身邊親近的人。深夏思路一轉,即刻就想起了某個人,或是說某段回憶,然後也是一副苦笑的神情,「我知道了。」

  「想到了?說起來這件事還是他親口跟我說的。」鳳鏡夜看著深夏歪著頭滿是鬱悶的表情,好心情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他說他以前跟你說過。可能是你不記得了。」

  深夏皺著眉仔細想了想,便哼了一聲,「那哪叫跟我說過。根本就是趁我還睡得迷迷糊糊把稿子拿走的,只不過拿走之前跟我說了句『深夏這個我就先拿去了』。印刷發行什麼的壓根就沒聽他提起過呀!」女孩咬牙切齒的樣子很好地再度愉悅了鳳鏡夜。

  「三浦先生說既然都寫出來了如果不弄成書拿就太可惜了。至於出版的方案和推行手段,都是黑田澤。三浦先生只提供的稿子。他們之所以會認識,那完全是巧合。」在說到巧合一詞時,鳳鏡夜遲疑了一下,但他並不擔心,三浦智已經是老油條中的霸王了,怎會在這種問題上出現錯誤。說是巧合,應該是中間有著不能明說的原因。見深夏凝重的眼神,鳳鏡夜又補充了一句,「我記得三浦先生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有點古怪。」

  回想起自家三浦舅舅那輝煌的情史,以及黑田澤經常呆的地方,深夏恍然大悟。

  「至於為什麼沒有寫你的名字,我猜是為了以後的宣傳。《DARKMOON》演出的事情,本來是她們想給你個驚喜。但沒想到立海大這邊會這麼重視。」

  鳳鏡夜漫不經心的三言兩語就把深夏所有的不安、氣憤和擔憂通通都抹平了,一如當年。

  「結果那驚喜就變成驚嚇了。」深夏沒所謂地聳肩攤了攤手以示無奈。

  「那為什麼要把所有的宣傳活動和舞臺設計都推給柳生月亞。」這個問題不止鳳鏡夜不理解,想來大概知道深夏與柳生月亞恩怨的人都不會理解。

  《DARKMOON》是深夏的心血,不論是小說、劇本,還是後來的短劇,其中都包含了深夏所有的努力和情感。可以說這部劇是深夏的『孩子』。但在面對可以獲得榮耀的時候,她卻把這份榮耀交給了柳生月亞。可想而知,若是這部劇成功了,大家誇獎的不止是劇本、演員、劇社本身,其中也會有讚譽落到柳生月亞身上,為柳生月亞的人生檔案上添上重重的一筆。

  聽著少年的疑問,深夏手指無意識地翻動著手裡的書,發出嘩嘩的聲音,「是呀!我為什麼要把所有的事都推給柳生月亞呐?」微微垂著眼簾,擋住了裡面犀利刺骨的光,上翹的嘴角,掛在上面的笑容有種難以言喻的味道。

  「因為我很懶呀!」深夏大大方方地笑起,「搞宣傳,裝飾舞臺這些東西,都很累的。我已經老了,所以把這些事讓給年輕人出頭不是挺好的嗎?」她要讓柳生月亞提前去熟悉《DARKMOON》,不止是熟悉,為了更進一步的宣傳得到更多的讚譽,以柳生月亞的性格肯定是不遺餘力,那麼她就會仔細地研究。深夏要的就是柳生月亞對這部劇的深入瞭解。

  鳳鏡夜遮在鏡片後面的眼睛望著深夏的笑容時,刹時沉靜如死水,波瀾不驚。雖然有疑慮,但他決定不問。他有種預感,深夏和柳生月亞之間絕不止兩年前的事情那麼簡單,她們之間肯定有更深的牽連。

  「阿夜,我可真是個好人。這麼好的機會都讓給別人了。安慰一下我受傷的心靈吧。」深夏笑著打趣道。

  「好的。那就請我的公主殿下跟緊我的腳步。」鳳鏡夜忽然站起來,微微欠身,笑容溫柔,修長的手掌舉在半空等待著。

  深夏下巴微微上揚,將手裡的書放到手提袋裡,優雅地起身,將手放進鳳鏡夜的掌心。隨即兩人相視會心一笑,便攜手離去。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離去後,從層層書架後走了出來的吉原良羽,目光沉著,他手裡拿著的正是《暗月》,黑與白交織的封面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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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友

  放學的鈴聲敲響時,整個學校好像一下子就沸騰了,各個班級裡湧出人潮,顯得喧鬧而又有活力。

  「哇!深夏現在就準備回家了嗎?」

  「真是羡慕呀~不用上補習班,又不用特別努力,成績也那麼好。」

  「什麼時候去網球部那邊報導。我們都很期待深夏的英姿喲~」

  「我們先走了。明天見了。深夏。」

  ……

  二年B班的學生一個個從深夏旁邊走過去,每個人,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跟深夏打聲招呼,說上一句不長不短的話。感覺好像每個人都跟吉原深夏關係很好似的。

  等學生們三五一群地結隊離開後,整個教學樓也就頓時安靜了不少。

  深夏這才慢悠悠地打開置物櫃,裡面零碎地躺著幾封信,換好室外的鞋子後,拿出裡面的信,一一翻過,各種溫馨顏色的信封上面毫無意外都是整潔地寫著『吉原深夏』的字樣,如果是三年前,還處於小女孩心態的她肯定會因為每天都收到情書而洋洋得意,但現在她雖然還是個小女孩,但卻不再有那種會因為別人的喜歡而偷偷高興的可愛心情了。

  人們只是喜歡眼前那張令人喜歡的外皮,比如說溫柔的笑容,烏黑亮麗的頭髮,明亮的大眼睛,甜美的聲音,可愛的表情,親切的性格,等等之類的。人根本就是視覺性動物,還沒瞭解到內在的可怕,就飛蛾撲火般地奔過去,只為那迷惑人的漂亮外表。

  深夏淡薄地鎖上櫃門,正準備把信都給扔進垃圾桶時,就看到夾在信封之間一張薄薄的紙,就是那種普通作業本上撕下來對折起來的紙,看上去很普通,沒什麼奇怪的,但是深夏的視線還是被吸引住了。一張普通的紙不可能是情書。那麼會是什麼。

  ——親愛的小夏,喜歡我的禮物嗎?

  白紙上只寫著這麼一句話,沒有留名。但深夏還是在下一秒就想到了是誰。

  「黑田澤。」

  看著手裡清秀的字跡,深夏緩緩地將那張紙疊了又疊,最後疊成指甲大小的小方塊握在手心,眼睛微微眯起,在她前面不遠的牆壁上正張貼著《DARKMOON》的宣傳海報,穿著魔法袍的少女用兜帽遮擋住臉,手執魔杖,閃耀著藍色的光芒。黑田澤的禮物,應該就是《DARKMOON》的小說版。

  一陣舒緩的鋼琴聲響起。深夏拿出手機翻開一看,上面是陌生號碼。拿好東西,鎖上櫃門,深夏邊聽手機邊往外走。

  「喂。」

  「嗨。我的小夏。最近好嗎?」

  輕佻的口氣,理所當然的態度。不用多猜,深夏就知道對方是誰了,「我很好。如果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想我會更好。」對於這個像不定時炸彈一樣出現在她生活裡的黑暗系少年,深夏是無論如何都好感欠缺,尤其是前幾次算不上愉快的見面,更是加重了這種情況。而且她有種預感,太靠近黑田澤,總有一天她會被拉進地獄的。

  黑田澤像是沒聽到深夏的不滿,自顧自地說,「聽說《DARKMOON》會在立海大高中體育館上演。要我陪你一起嗎?」

  「你不是已經對小說版的情節瞭若指掌了嗎?那麼也就不用再看了。看多了,是會膩的。況且我——」

  深夏的話剛說到一半,整個人都停住了,她定定地看著站在校門口的短髮少女時,漂亮的眼睛裡全然是不敢置信。深夏二話不說,不理會黑田澤在手機裡不斷『喂喂』的聲音,就掛斷了。

  這個時候離校的學生很少。站在空曠校門口的女孩一眼就看到深夏,她先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似乎並沒有注意到,但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回過頭,仔細地看著深夏,隨後揚起一道意味莫名的笑容。

  很熟悉,很親切。看到那個笑容,深夏只覺眼睛酸澀得厲害,用手捂了捂眼睛,才朝對方走去,姿態從容,看上去,好像壓根就不認識對面一直看著她的女孩。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靠近,深夏的手緊緊地攥著,握了握,在臨近女孩的時候,長吐了口氣,又把手鬆開。

  就在兩個人要擦肩而過時,旁邊的女孩笑著說,「真是好久不見。吉原深夏。」

  深夏一怔,眼底詫異驚瀉後,又迅速凝下,轉頭看過去時,臉上已經恢復平靜了,她本來想做出驚訝的表情,但她發現自己表現不出來,唯一能做的,就是面無表情。

  女孩在近距離看清深夏時,眼中有著不掩飾的驚豔。現在的深夏是很漂亮的,白皙的皮膚,精美的五官,恬靜的氣息,還有那頭在風中輕輕起舞的黑髮,很符合許多人心目中美女的形象。沒人知道她為了要變成現在這樣,付出多少的努力。

  「變化太大,一開始竟然沒看出來。」女孩自嘲地笑了笑,深藍色的眼睛裡帶著疑惑,「很奇怪。我應該認不出你才對,但是不知道怎麼了,一下子就想出來了。吉原深夏。真巧呀~」說到這裡時,女孩的語氣裡有著淺淺的歎息,不知是想到什麼事,秀氣的臉龐帶上輕柔的憂傷。

  深夏嘴唇動了動,卻一個音都沒有發出來。但女孩很快就振作了起來,揚著爽朗的笑容,麥色的肌膚在黃昏的陽光下散發著健康的光澤,「你大概不會記得我了吧。我是以前國中部二年級的石井惠。不可否認,也是當年柳生月亞的朋友。」

  在提到『柳生月亞』時,雖然只是一瞬,但深夏能夠明顯感覺到氣憤和嘲諷。是的,石井惠曾經是柳生月亞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在立海大的各個角落,都能看到她們的身影,甚至在外面玩的時候對別人宣告是姐妹花。也就是因為曾經那麼的要好,現在才會這樣的生氣。和石井惠吵架並決裂的並不是她本人,但深夏還是覺得愧疚。

  對一個冒牌貨來說,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比家人來得可怕。家人不知道的事情,但是朋友卻能夠一清二楚。這大概就是柳生月亞後面為什麼要和石井惠鬧翻。

  見深夏只怔怔地看著自己而不說話,石井惠的笑容尷尬了起來,「那個。以前因為柳生月亞的原因,我有針對過你。但是那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嗎?我不是說要和你做朋友什麼的。現在我要回來了,只是不希望以前的事情影響到你。我不會是你的敵人就是了。」

  「要回來了?」深夏細想了下當初被壓制在柳生月亞靈魂最深處時,裡面並沒有發現石井惠當年為什麼會離開立海大的資訊。

  石井惠明朗的笑著,「對呀!我總不能因為柳生兄妹在這裡,就一直躲在外面不回家吧。我喜歡立海大,所以回來了。怎麼,歡迎我嗎?」

  望著這種如陽光般的笑容,深夏感覺她好像從未離開過,於是笑道,「那歡迎回來了。石井惠。」她發現,柳生月亞接下來的校園生活會越來越精彩了。

  「那,是不是要說一句:吉原學姐。」石井惠狡黠地接道。

  深夏配合地歪歪頭,會心笑著,「嗯。乖。小學妹。學姐要回家,拜拜。」

  「再見。學姐,明天的天氣一定會很好。」

  女孩舉起手掌遮在眉前,亮出個滿足的笑容,面向逐漸沉澱起來的夕陽。


☆、就在你看不見的地方

  就在你看不見的地方一個人是不是真的用心在和你做朋友,只有用心才能感覺到

  第二天正如石井惠說的那樣,是個好天氣。一睜開眼睛就能夠感覺到陽光,明明應該感覺到灼熱的光,觸摸起來卻是那種淡淡的溫暖。已經開始進入夏天了,但上午的陽光還不夠熱。

  大概是覺得這種天氣實在好,於是深夏隨便尋思了個理由就向任課老師請了假說是去保健室休息,但實際上是去了園藝室。也就是深夏決定的第二蹺課場所。

  相比起櫻蘭,現在學校所教導的課程,深夏認為只要稍微付出點努力就可以拿到令人滿意的成績。畢竟還剛進入二年級,面臨升學考試還有近兩年的時間。先不說成績,以如今深夏的身份,升學並不是問題,三浦家那對父子會幫她掃平一切障礙。問題的是留學鍍金還是在本國讀書。

  對比起兩種身份的生活軌跡,深夏自嘲一笑,抱著手裡的純英文讀物,直直地倒在椅子上,接著就聽見一陣奔跑的腳步聲響起,並停在了園藝室的門口。

  『哢嗒』一聲。是門鎖扭開的聲音。

  回過頭,深夏就看見園藝室的門緩緩地被推開,還沒看到人,就先聽到一個女孩說話的聲音,「沒有人。這裡夠安靜了吧。我們先進去。」

  是石井惠的聲音,深夏一下就聽出來了。昨天才和石井惠見過面,她怎會這麼快忘記。

  園藝室裡都是一排排植物,茂密的綠色染滿了整個房間的視野。而深夏所坐的地方剛好是在最角落,前面擺著一個放各種盆栽的木架,能夠完全遮擋住一個人的身影。因此石井惠進來的時候沒能發現深夏。

  那麼和石井惠在一起的人又是誰呢?深夏第一時間就想到柳生月亞,但她又馬上否認了,以她對石井惠的性格瞭解,石井惠回來的第一件事肯定不會找柳生月亞,而是找自己認識的人來瞭解情況。石井惠看上去大大咧咧,可內在並不如她所表現出來的那般魯莽衝動。

  「小惠。你要是有什麼事可以當面問月亞的。」

  是男孩子的聲音,而且還是『小惠』這種親昵的稱呼。深夏驚訝地看著一個少年跟在石井惠身後走進來,在看清少年的模樣時,深夏回想了一會就想起該少年的身份。切原赤也,前國中部網球部部長,曾和前任經理柳生月亞,一起奪回被青春學園拿走的冠軍寶座,在幾天前成功挑戰成為網球部正選。

  石井惠找的人果然沒錯。深夏淺笑著,頭微側靠著木架,眼角的餘光剛好能夠瞟到切原少年碧色眸子裡濛濛的為難。

  「我特意找你,就是有些事不想當面問柳生月亞。」冷漠的口氣體現了說話的人完全不想跟話裡那個名字有親密的牽扯,但是從深夏這個角度看過去,石井惠的背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挺得筆直,那是種防禦的緊張姿態。

  「你和月亞真的就不能和好了?」

  石井惠冷哼著,「赤也。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柳生月亞已經不是以前的月亞了。」說著,她似是想到了某件事,隨即便是譏諷一笑,「錯了。應該說,你一開始認識的就是這個柳生月亞,而你喜歡的也是這個柳生月亞。」

  被好友戳破自己的心事,切原赤也明顯有些惱了,沒好氣地說,「你還不是一樣。是因為喜歡柳生前輩才跟月亞做朋友的不是嗎?月亞只是識破你的真實目的罷了。」話音剛落,少年就懊惱地看著石井惠,「那個,我不是有意的。對不起。」那個表情看上去十分的可愛,像極了犯錯等著懲罰的小狗狗。

  深夏一聽,先是怔住了。眨了眨眼後,便忍不住地揚起唇角,又擔心自己笑出聲來,而捂住了嘴。再看向石井惠的時候,眼中有一絲了然也有一絲的感歎。石井惠喜歡柳生比呂士的事,她一直都知道,只不過顧及到石井惠的面子,而從未提過。但深夏很清楚的知道,石井惠並不是因為這個淺薄的原因而成為她的朋友。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用心在和你做朋友,只有用心才能感覺到。當初,深夏能夠真切地感覺到石井惠的友情。

  對切原的道歉,石井惠並沒有要接受的意思,「我本來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才和柳生月亞成為朋友的不是嗎?所以你沒有必要道歉。」

  「小惠——」

  「你不用那麼大聲!不怕柳生月亞發現嗎?我現在還不準備讓柳生月亞知道我要回來的事情。」石井惠冷嘲道,「好了。我問你,學校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一被轉移話題,切原赤也的怒氣也就一下就消弭了,「什麼傳言?」

  「就是二年B班的吉原深夏要成為網球部經理。」

  「這個不會啦。」切原滿不在乎地說道,「因為網球部的經理只會是月亞。那個學姐雖然成績很好也長得很漂亮。但是就像仁王前輩說的那樣,不是長得好看就可以當經理的。」

  面對切原對柳生月亞的自信,石井惠呈無視狀態,「那麼柳生月亞和吉原深夏的關係如何?真的很好嗎?」聽到這句話,深夏幾乎能夠看到石井惠眼睛裡閃動的算計光芒,恍如從前。

  「應該是很好吧。有時候會在一起吃飯一起上學,好像是鄰居之類的。」切原少年迷茫地說道,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話。柳生月亞會和吉原深夏成為關係比較好的人?才怪吧。單單看姓名,都會覺得不搭。

  石井惠思索著說,「嗯……柳生月亞有沒有跟你說吉原深夏的什麼話。」

  「你想問什麼。」少年頓時就警惕了起來,「小惠。你要報復月亞?」

  「報復?你在說什麼。柳生月亞做過什麼需要我報復的事情嗎?」石井惠呵呵地笑著,看上去和平常直爽的樣子並沒有什麼區別。可深夏能夠聽出來,這是暴風雨的前兆。難道石井惠離開立海大並不如表面上那麼簡單,是因為柳生月亞嗎?

  深夏就這麼保持著坐姿,拿出手機寫下一排字,但手指在確認鍵的上空停了幾秒,還是選擇的刪除。她不想去調查,她要石井惠親口告訴她。

  「你討厭月亞。所以……小惠,你不要傷害月亞。」切原赤也遲疑了一下,還是堅決地看著石井惠,像是為了要守護心中信念的武士。

  「就因為她是你喜歡的人,你就可以不遺餘力也不管朋友好壞去幫忙嗎?話說,如果有一天,我和柳生月亞徹底對立起來,你會選擇中立還是偏袒她!」

  ……

  沉默。還是沉默。

  按道理來說,綠意越多的地方,氣息也會更加的清新。但這一刻,園藝室卻顯得格外的壓抑起來。

  石井惠靜靜地看著低著頭的切原赤也,良久,臉上有著說不出的失望,「我以為你至少會安慰我一下,說中立。結果,你連安慰我的話都不說一句。虧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朋友。結果你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拋棄的朋友。赤也。再見了。」說完,石井惠沒再多留,就走了出去。

  在她拉開門的那刻,只聽見她說,「柳生月亞是不會喜歡你的。」

  不知是聽到了最後那句話,還是因為感覺自己刺傷了朋友,切原赤也的頭也就垂得更下了。

  深夏安靜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裡拿著純英文版的硬殼書,然後使勁地將雙臂往上伸展,伸個懶腰,甚至還發出誇張的聲音,將切原赤也從灰暗的世界裡驚醒,看到少年四處張望著,突然間又露出一臉恐懼的表情拉開門就跑了出去,那背影怎麼看都有種奪路而逃的感覺。

  這時,她才露出一個淡淡柔柔的笑容,就像上午不刺目溫柔的陽光。

  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錯的。或許,他只是喜歡錯了人。在朋友和暗戀的人之間選擇後者,那只能說明前者的友誼經營得並不是那麼堅不可摧。

  但對於現在的石井惠來說,放棄繼續和切原赤也做朋友是不可取的。深夏輕輕地將下巴擱在書上,思考著是不是給石井惠提些建議。


☆、FROM建議

  在課前活動結束快要上課的時候,走廊上的學生們也收斂起肆意喧鬧的姿態,開始陸陸續續地走回教室。

  深夏仍舊趴在走廊的欄杆上,彎著身子懶洋洋的趴著,暖金色的陽光落在她的頭髮上,蕩開一層層柔和的光澤,望過去既溫和又不耀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忽視她的存在。青山莉央就站在她的旁邊,校服的肩膀處因為還紮著繃帶而顯得臃腫,慘白的臉色本該讓人覺得很可憐,但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映襯下卻顯得活力四射起來。

  看到這樣元氣十足的青山莉央,教室裡的丸井文太沮喪地鼓起腮幫子嚼著糯米團子,他發現只要有深夏出現,再低落的莉央也會像是見到主人的小寵物,綻放出連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光華,那種由內而發的高興,那是他再怎麼努力也是沒辦法看到的。

  「青山很喜歡她。」仁王雅治把玩著銀色的小辮漫不經心地說道。

  趴在桌子上的丸井文太沒精打采地嗯了一聲。那是不需要爭的事實。面對這樣的青山莉央,丸井決定不再跟深夏競爭,也許他該換個策略,和深夏也成為『朋友』?可是那個女孩搶走了他的莉央這件事真是讓人想想就覺得不爽。

  察覺到丸井文太更加低落的情緒,仁王雅治有點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你不好奇青山為什麼那麼喜歡吉原深夏?她們之前就見過嗎?」

  「不知道。莉央現在都不怎麼跟我說話,就算說話,也是圍著吉原深夏團團轉。我討厭吉原深夏。」少年憤憤地嚼著前半個小時從他班女生那裡拿到的蛋糕,氣鼓鼓的樣子根本就是心愛之物被別人搶走了。

  仁王雅治手指做扶額狀,眼前這位自稱天才的少年已經被氣得總是抓不住他話裡真正的意思了。「我是說。吉原深夏做了什麼,才會讓青山這麼喜歡她。如果你不找出這個原因。你輸定了。」其實他很想說『你已經輸了』,雖然看丸井少年垂頭喪氣的樣子有點意思,但眼下還是不『內杠』了吧。

  外面那個不論是站、坐、跑、笑都自然而然流露著暖軟氣息的女孩,仁王雅治總覺得她在排斥立海大,作為一個轉學生,不喜歡自己的新學校是正常的。但深夏的排斥,不是那種,她的,更像是發現了某種真相而以清醒人自居的那種排斥,高傲得讓人不舒服。更適合的詞,則是『疏離』。他不喜歡在那個女孩眼裡看到這種眼神。

  感覺到仁王雅治強烈的視線,深夏好意地回頭沖他笑了笑。

  青山莉央眉尖蹙起,「我總感覺仁王君看你的時候,有點不懷好意。」

  「是嗎?」深夏心情似是極好,還未笑,就能看到她的眼角染上了歡愉,「仁王君只是擔心我搶了他女朋友內定的位置吧。」她已經看到穿上立海大高中部校服的石井惠出現在視野裡了,在她面前帶路的應該就是她的班主任。

  「雖然我很希望你能夠成為網球部的經理,但是我知道你不會。」青山莉央不太好意思地說道。面色雖是羞澀,但沒有像以前那樣躲開了。

  深夏眼睛閃了閃,笑容頗有興趣,「繼續說。」

  看到深夏對她的話似乎感興趣,青山莉央臉上頓時就抹上了一層激動的紅潮,「我個人覺得,比起網球部經理的職位,讓柳生月亞有挫敗感,會更有意義。」

  「我對柳生月亞的討厭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青山莉央連忙搖頭,「不是的。是我個人的想法。我覺得,覺得,深夏,嗯,柳生月亞。」女孩緊張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了。

  「因為我是吉原深夏。兩年前被迫離開立海大的吉原深夏。」深夏意味不明地笑道。

  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語言,青山莉央驚詫地抬起頭看向深夏,後者的目光只是靜望著遠處一個女孩身上,有種難得的暖意。那個女孩是誰?她為什麼跟在看上去是一年級的班主任後面走進了校長室?青山莉央揪緊了衣角,再回想起深夏剛才的那句話,臉色蒼白如紙,對於她的知情,她以為自己隱藏得讓深夏無所察覺。

  「知道這件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目送了石井惠之後,深夏平靜地回過頭,「反正將來所有人都會知道。我也沒有刻意要隱瞞。我第一天可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結果誰知道大家最後把言論引到了哪個地方去了。」想起第一天的自我介紹,深夏就覺得好笑,人云亦云後大概就是那樣的結果。她可沒有特意引起這樣的誤會呢。

  青山莉央臉紅地笑了笑,「那也是因為深夏特別厲害呀。」

  「是麼?」

  「當然了!」青山莉央很是堅定地說,她的信心似乎比深夏本人還要多。

  「那就謝謝了。」深夏隨意地笑道,既不敷衍,卻也沒帶多少相信。她也並沒有看到在她這句話話後,青山莉央的憂心。

  沒有人知道青山莉央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崇拜著深夏,就像沒有人知道此刻柳生月亞的心情。

  聽說班主任去接新來的轉學生,因此第一節課的前半堂課就變成自習了。對這個時候來的轉學生,班上的學生也抱有極大的興趣。

  「該不會是和二年級的深夏學姐一樣是漂亮女生。」

  「不對。是帥哥吧。」

  「這個時候轉學過來,真是很奇怪呐!一般不是開學初就會過來嗎?」

  那邊學生討論得熱火朝天,新井莉緒則是一臉奇怪地看著自己的同桌,柳生月亞攤開在課桌上的正是沒有作者署名的《DARKMOON》,自從她翻開第一頁之後,表情也就越來越古怪。

  「喂!月亞。你怎麼看。」前桌的女生忽然反過身問道。

  柳生月亞一個激靈,「什麼?怎麼看呀?」

  「是轉學生。」新井莉緒提醒道。

  「對呀!我們班馬上就要來個轉學生。聽說入學測試的成績挺不錯的喲,還是田徑高手,拿過全國性的大獎。」

  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柳生月亞快速地反應了過來,冷笑著指出,「就算是田徑高手也拿過全國性的大獎,成績優秀得哪怕可以直接考取東京大學,那也是轉學生的榮譽。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吧。」

  被柳生月亞這麼一說,前桌女生哼哼著,就轉了回去。

  「老師來了。」

  不知誰嚷了一句。教室迅速靜了下來,恢復了自習的氣息。

  班主任走上講臺,但他旁邊並沒有跟任何人。

  「老師。不是說有轉學生嗎?」有學生提問道。

  「別提了。那個學生被D組的老師給爭取過去了。」

  見自家班主任氣急敗壞的樣子,同學們也自覺地消聲,乖乖地坐在位置上,但手機卻是不斷地嗡嗡振動著傳遞資訊。

  柳生月亞並不在意這個轉學生,她看著手肘覆蓋的那本書,那張以黑紅色調為主的插圖,眸光暗沉。這個故事,讓她有種深深的危機感。她覺得自己必須要親自見上這本書的作者,可偏偏書的扉頁上並沒有作者的名字。

  不管這邊的柳生月亞內心是如何的糾結著,在僅隔了一道牆的D組教室那邊,石井惠正站在講臺上一筆一劃地寫出自己的名字。

  「石井惠。很高興能夠加入一年D組。以後請多關照。」她帶著自信輕快的笑容這麼面對教室裡所有的學生說道。可切原赤也卻感覺,她是在對自己說。

  ……

  『學姐。謝謝你的建議。D組果然更適合我。看到赤也那受驚的表情,真的很讓你愉快,可惜不能堂而皇之地拍照,否則一定留下證據。赤也是切原赤也,學姐應該知道吧。立海大網球部的吉祥物喲~剛跟他說完絕交之類的話,現在又跑了回來。面子上很過不去。好在我臉皮還算厚。雖然不知道學姐是怎麼得知我的手機號碼,但看在學姐給了這麼有用的提議,就不追究了。——From惠』

  『午餐後來六樓的空教室,有事相商。——真田弦一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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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教室的秘密見面

  六樓的空教室在一年半以前本來還是正常的教學教室,但自從一年半之前的某天有女生在教室裡上吊自殺不久後就出現了見鬼的傳聞,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是把這一側的四個班級都調換教室了才甘休。

  可能是長時間缺少人氣的原因,在跨上最後一階樓梯,一陣風迎面吹來,都能聞到空氣裡的怪味。

  「如果不喜歡這裡,可以換個地方。」真田弦一郎是這麼說。他選定這裡,主要是在這裡說話不會有人打擾。

  「沒關係。對這種陰暗的地方,說不上特別喜歡,也不討厭。」

  回給真田一個放心的笑容,深夏直徑朝那間教室走去,走至門口時,抬頭掃了眼還掛在上面的班級牌子。一年A組的字樣,因為年久未更新,字的顏色變得暗淡了不少。拉開門,就看到佈滿灰塵的空間,地面上盡是深深淺淺的淩亂腳印。死人和見鬼的傳聞,總是能夠吸引試膽遊戲的探索。

  和其他幾間教室不同,這間教室的課桌椅子還都擺在原處,整整齊齊的樣子,就好像從未被遺棄過。教室裡因節慶時貼著的彩紙橫幅也都穩穩當當地待著,除了顏色舊了。若不是遍佈厚厚的灰塵,也看不出這間教室已經被廢棄了。

  「聽說那個上吊死了的女孩是因為被欺負得受不了了才會在選擇死在自己的教室裡。」

  「自殺是一種錯誤的行為。」真田跟著走進來如此說道,「自殺之前怎麼樣也應該想想雙親的感受。」

  深夏從口袋裡掏出紙巾分別鋪在兩條椅子上,並小心地在其中一條坐了下來,望著真田一字一句地說,「欺淩、暴力、重傷、虐待、嫉妒……等人類負面感情充斥的空間。學校是怨恨之底的沼澤。不知道弦一郎君有聽過這句話嗎?因為被欺負而自殺是一種錯誤的行為,那麼因為害怕更厲害的欺負而隱忍,又算不算是錯誤的行為。」

  她恍若沒有看到真田的沉默,手掌撐在膝蓋上,看著地面,繼續說,「如果反抗,只會帶來更多的不幸。那些不想欺負人的,也會因為害怕而排斥被欺負的人,要麼就是同流合污,和別人一起欺負那個人。就算告訴家長和老師,那又怎樣,大人們能夠時時刻刻地保護嗎?之後也只會引來更嚴重的欺負。這樣下來,就會發現,也許死了才好了。」

  那種被欺負的感覺,深夏深刻地明白,更理解那種想要死去的心理。那是陽光也驅散不了的陰暗,種植在內心的最深處,吞噬著靈魂。

  「但自殺怎麼說都是錯誤的。」真田看著深夏感慨道。在國三時聽到幸村的病時,還有看到在水中逐漸沉沒的吉原深夏。這種臨近死亡的感覺,讓真田記憶猶新。

  見真田一臉的沉重,深夏眉眼輕彎,輕鬆笑道,「沒錯。自殺是錯誤的。死掉了,只會親者痛仇者快。在我看來,復仇才是會有意義的。被欺負了,那就一個個報復回來。當然了,報復的同時,不能被抓住證明有罪的證據,但同時也要讓對方知道。這才是最高境界。」

  「你——」真田猶疑著要不要說出來。這種邏輯,從他所接受的教育角度來說是錯誤的,可,無論如何,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眼前這個女生說出口。

  「我有報復過。」深夏收起笑容,正經地看著真田,「但我並沒有做得太過分。只是讓他們在國內呆不下去了而已。如果那些人最初就知道我在三浦家的身份,或許就不會動手了。」

  剛去櫻蘭的時候,她既沒有這麼高的人氣,也沒有那麼多的崇拜者。她就像個擠進上流社會的醜小鴨,灰色的過去和身份,都不被任何人接受。況且,她那時的形象也不是人見人愛。她用了多少努力和手段,才慢慢變成現在的自己。無數的光鮮輝煌後面,必然承載著數不盡的骯髒。

  成長是需要代價的。

  「是在櫻蘭嗎?」真田有些驚訝。他似是沒有想到如今在櫻蘭有著『騎士姬』這種高人氣稱號的女孩,也曾有過被欺負的歷史。

  「沒什麼奇怪的。只是那些人,你在日本是再也看不到了。」深夏無所謂地聳肩,口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折。「這些都過去了。對了,你找我來,還特意選在這種不會有人打擾的地方,是不是有什麼發現?還是——」深夏眯了眯眼,目光陡然銳利起來,「不想幫我了?」

  真田鎮定地坐了下來,正襟危坐的樣子,如同江戶時代的武士。

  不愧是全國級的劍道高手。深夏想起回來之前,少年們一干對真田的評價。這個男人將來無論在哪個領域都是要成為王者的。鳳鏡夜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言語中有著絲絲的敬佩。擁有野心並為之全心全力奮鬥的人,值得任何人佩服。

  深夏相信真田不會食言,但她無法相信知道她『真面目』的真田會不會為之所謂的正義而選擇暫停。

  「照片的提供者已經找到了。」

  「嗯?」這算是答應繼續幫她了嗎?深夏抿了抿唇,她果然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式的真心。直白一點不是更好麼?「是找駭客了嗎?」話說這本來是深夏的打算。

  真田默然搖頭,「那張照片最開始出現的地方是在學校的內部網,我通過管理員的權利,追蹤到的IP。後面是我找其他人幫的忙。」真田後面含糊的那句『其他人』,深夏自是聽得懂他不想讓自己知道。

  「是誰。」

  「這個男生。」真田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放到深夏面前。

  一看到照片,深夏一時間竟找不到任何的詞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個發照片的男生說是這個男生讓他發送的。這張照片是他偷偷拍下的。」真田為難地看著深夏,「我又調查過這個男生,好像有點黑色背景。」

  「我知道他。」深夏冷眼看著照片上神情漠然目空一切的黑田澤,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子的黑田澤,在她面前,黑田澤永遠都是『好脾氣』的溫柔的邪肆的。也許,吉原深夏在他心裡的確是個特別的存在,但不管是寵物還是玩具或是朋友,這個發現,讓深夏都覺得不安。「這件事不要再管。他只是提醒我的人,我主要的是抓到想要威脅我的人。那個偷偷摸摸躲起來放冷箭的人,才是我的目標。」

  黑田澤很危險。這是深夏的直覺,從第一天看到他時,深夏就知道了。所以,不能讓真田受到傷害。深夏很敢相信,要是惹到黑田澤,他絕對會用盡手段毀了真田。黑田澤的寬容,不是隨便給人的。

  突然——

  深夏只感到脊椎尾一股涼氣油然而生。她想到了一個可能,必須要證實。

  「怎麼?是想到什麼了?」

  「沒。」深夏乾脆地回道,頓了頓,就朝著真田揚起一個柔和的笑容,「明天一起用午餐吧。我幫你準備便當。」以這個作為答謝,也是可以的吧。

  真田似乎被深夏的這句話給弄懵了,呆呆地看了深夏許久,才乾咳了幾聲,壓了壓帽沿,應了下來。

  在這間沾滿灰塵的教室裡,陽光斜照進來,色調異樣的溫和起來。

  『哢嚓——』

  在某個見不到陽光的房間裡,顯示幕上正是深夏和真田相對而坐的圖片,而擺在旁邊的相機裡,還有深夏和丸井文太在醫院的照片,和柳生比呂士一併而走的照片,和仁王雅治相視而笑的照片……每一張,看上去,都十分親密。


☆、夜光迷離

  口紅、睫毛夾、修眉刀、眉筆、粉餅、眼線……一一整齊地擺在梳妝鏡前。

  蕾絲發帶、各式耳環手鏈墜子等飾品都攤開了放在書桌上,在燈光下折出七彩的光芒。

  吊帶的連衣裙,小馬甲,短牛仔,深色褲襪,各種款式的衣服都隨意地丟在床上,椅子上,仿若要去參加一場盛宴。

  「這樣的打扮沒問題吧。」石井惠穿著超短裙沖著全身鏡扭了扭腰,回過頭看向熱褲背心的深夏,後者臉上化了清淡的妝,眼角的眼線誇張地上揚,給那張清美的臉平添了幾分妖媚,長髮高束,其間還夾雜了幾縷粉色的假髮。蛇形耳環,骷髏頭的手鏈,黑色的機車靴,整個人看上去冷酷帥氣。

  「哇。好帥!」青山莉央小臉紅撲撲的,眼中全是興奮。

  石井惠小嘁了一聲,「哪怕深夏打扮得再醜,在你眼裡也是完美的。」不過她眼睛裡的欣賞還是出賣了她。

  看著兩個興高采烈在鏡子前打扮自己的女孩,深夏斜靠在門口,內心不太平靜。她之所以沒有找比之更親近的宮野梨和藤原森,一是表演將近,二是以那兩人的性格,應該就是『需要你親自去嗎?不是對方該求著過來』這種『女王傾向』的姿態。何況,她這次是去接觸過去。

  真正吉原深夏的過去。

  她本來打算是一個人去的,但還是約了石井惠,兩個人商量的時候又被青山莉央聽到了,就又『拖家帶口』了幾人。兩個男孩還在隔壁待著。

  「我還以為你跟過去那些人已經割袍斷義了。怎麼現在又要接觸。」石井惠放下口紅,轉過身來,認真地說,「說真的。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再接觸那些人。如今你是櫻蘭那種貴族學校的『騎士姬』,成績優秀,長相漂亮,還有才能家世。你就該好好的過自己公主般的生活才對。」

  青山莉央聞聲也放下了手裡的首飾,沒說話只點頭。

  「那麼你願意跟我去又是為什麼?」深夏笑了起來,嫵媚動人,和平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別跟我說是要保護公主陛下這種爛到家的理由。」

  「嗯~深夏SAMA真是太瞭解我了。」大笑著,石井惠起身,「其實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現在我和深夏學姐可以沒有任何衝突喲~」

  深夏輕哼著,「現在我和柳生兄妹可是朋友呐。」

  「知道。知道。那也不影響我欣賞學姐的風采,然後拜倒在了學姐的熱褲下。像莉央這樣。」石井惠一把勾住青山莉央的脖子,沖著深夏揚起下巴。

  聽著石井惠的胡說八道,深夏也不放在心上,她知道石井惠真要把一個人當朋友,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在所不辭的。石井惠的友情總是熱情澎湃讓人無力。因此先不說石井惠靠近過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深夏都有把握她們會再次成為好朋友。

  「好吧。你們慢慢挑,我再看看。趁我不在的時候,再說我的壞話吧。這棟房子的隔音是很好的,不用擔心我聽到。」打趣了一番後,深夏就又關了洗手間的門。

  笑容明燦的石井惠在深夏轉身的那刻臉就垮了下來,眼神中帶有懷念,「莉央桑。你知道嗎?剛剛我有種感覺,好像還在和月亞感情最好的時候。深夏學姐,有時候真的很像月亞的感覺。」

  聽到她的話,青山莉央眸光閃過怒氣,拿開了石井惠勾肩搭背的手,「是嗎?我以前並不認識柳生月亞。但是我覺得,沒有人喜歡被人認成其他人。尤其是深夏。」女孩的口氣十分的決斷。

  石井惠歪了歪頭,「怎麼說?那句尤其是深夏,我還真的有點介意。」

  「因為我以前有看過有人把深夏誤認,深夏的反應很激烈。雖然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

  「你認識深夏那麼久了?嗯,她在櫻蘭的時候就認識了?」

  青山莉央搖了搖頭,咬著唇,卻什麼都沒再說。見狀,石井惠也知道不能再追問下去了。

  她們並不知道,這棟房子的隔音是很好,但不代表房間裡面洗手間和臥室的隔音是一樣的好。她們之間的談話,深夏是聽得一清二楚。

  大約是又折騰了半個小時。

  三個女生才走出房門,下至客廳時,兩個少年看得一陣目瞪口呆。

  「女人化妝和不化妝的區別果然很大。」切原赤也作出一臉研究透徹的表情,邊點頭邊說。石井惠聽到這話,直接上前動手。

  而丸井文太卻是活潑地圍著青山莉央,「很漂亮的。莉央。」只穿著低腰七分牛仔褲和紮腰雪紡衫的青山莉央害羞地低頭。

  望著這『兩對』溫馨而有愛的互動,深夏一派感歎,這個是不是應該叫做青梅竹馬的青春?

  如果白天陽光是城市的顏色,那麼夜晚的代表色就是霓虹光,五顏六色,但每一種光都是那樣的明亮奪目,閃動在黑暗處。燈火通明,這便是城市之夜。

  「深夏。我們來這裡,不太好吧。如果被學校知道了,會很慘的。一定會被禁賽的。」不小心看到一對男女激烈狂吻的場面,丸井文太有些呆滯地低聲說道。

  除卻石井惠還算表現正常,其他三人都是既好奇又緊張的,特別是青山莉央,面紅耳赤地緊黏在深夏身邊。

  「放心。如果被抓到了,就說是我把你們騙來的好了。」深夏笑眯眯地回絕了一起搭訕,然後對丸井文太說。

  隨即丸井文太就露出果然不能相信你的表情,鬱悶地撤回。

  石井惠很是幸災樂禍地笑道,「丸井前輩還是看好青山學姐吧。否則小白兔被大灰狼叼著了,那可是連哭都沒地方哭喲。」女孩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實際上她還是拽緊了切原赤也,以防被衝開或走散。

  深夏牽住了青山莉央的手,感受到對方手裡的細汗後,沖她鼓勵地握緊了手。青山莉央明顯放輕鬆了不少。就連深夏也很好奇,當初她到底對這個怯弱的小女孩施了怎樣的魔法,讓對方對她是如此的有信心。好像吉原深夏這個名字就是青山莉央的鎮心丸。深夏自認為自己的記性很好,至少換芯後是這樣的,她在這兩年間從未見過青山莉央,那就是說給予青山莉央『魔法』的是之前的吉原深夏。

  如此說來。她還不瞭解吉原深夏,還有太多太多的不瞭解。不論是青山莉央,還是黑田澤。

  她今天晚上來,就是為了證實一件事,而帶她們一起來,則是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

  「嗨~美女。要一塊嗎?」剛走進一家酒吧一個黃頭髮的青年就走了過來,嬉皮笑臉的樣子並不怎麼讓人討厭。

  石井惠挽著切原赤也做親密狀,「我男朋友可是會吃醋的哦~」甜膩膩的語氣頓時讓切原赤也整個人都僵愣了。

  黃毛青年賊笑著,「你的小男朋友還是個——」下半句話在他看到深夏時,就卡回了肚子,只見他咽了咽口水,扯了個笑臉,因為表情轉換得太快,而顯得有點乾巴巴的。

  「大姐。您回來了呀~」黃毛青年討好地笑道。

  深夏微微一驚,但眨眼就恢復冷酷,「嗯。知道就可以滾了。」無論是口氣,還是神情,她都是根據吉原深夏的記憶模仿的。

  黃毛青年本來還想說什麼,但還是退卻了。

  「原來你以前在這裡都混到了大姐的地步呀~真的很厲害呐。」丸井文太誇張地喊道。

  深夏又看了看其他三人,只見他們臉上並沒有厭惡或害怕,只有躍躍欲試和對這燈紅酒綠的世界的好奇。連深夏自己都沒察覺到發現這些後,她心底的輕鬆感。

  接下來的事情發展得卻很出乎她的意料。深夏從未想到在這裡,竟然會有這麼多人認識她。見到她時,幾乎每個人都會露出或高興或諂媚或激動或謙卑或恍然的笑容,每個笑容的意義興許都不同,但卻象徵著同樣一件事。

  那就是,在這裡,吉原深夏有著至高的地位。以至於,兩年的時間,還未被人遺忘。

  維持她這種地位的原因,是黑田澤吧。她記得,這裡是他的地盤。餘下的就是,她要找到吉原深夏和黑田澤之間真正的關係。不能單單地依靠那些稀薄的主觀記憶。


☆、他她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真實,耳朵聽到的也並不絕對是真相。說謊是每個人都不用學習的本能,就像吃飯、睡覺、性。

  因為躲在黑暗處,看到了太多的虛偽假像。深夏並不輕易地相信任何事情。哪怕是自己親眼所見親耳所聽,她都會保留一定的意見。畢竟不是還有個詞語叫做『自欺欺人』嗎?要知道有些人連自己在說謊都不知道。

  坐在燈光幽暗的角落,深夏斜靠著沙發背如隱藏在黑暗中的精靈,冷靜地望著在明暗不定的光線裡舞池裡吧台前搖擺交談的人們。石井惠早就拉著切原赤也鑽進了舞池,而丸井文太也早帶著青山莉央轉悠了起來。四個模樣不錯的男孩女孩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但一想上前搭訕,就被一旁的人有意無意地拉住低聲說些什麼後,訕訕地退去了。

  看到這些,深夏才徹底放下心來。她相信,以黑田澤的能量,很快就會找到她。至於他不會來找她,這種可能性,深夏想想就丟開了。那會可能嗎?穿梭在這片迷光夜色之中,深夏越發地感覺到自己在這裡與眾不同的地位,以及在黑田澤身邊的位子。兩年的變化,不是一點兩點,深夏則是從裡到外徹徹底底地換了一個人。眼前這些人,不論新舊,幾乎沒有不知道她的。那就表明一件事,在她回來後,黑田澤已經把改變後的她讓大家都認清了。

  他在這裡等著她。一直。

  一曲完畢。

  石井惠拖著精神奕奕的切原赤也走了過來,直直地倒在沙發上,仰著頭看向深夏,「怎麼不去玩?」說話間,丸井文太和青山莉央也轉了回來,幾個人坐在一起,深夏能夠感覺到他們高昂的興致,如同點著的火焰。

  「以前玩多了,膩了。」深夏歪扶著脖子笑答道,眼神漫不經心地流轉著,就在她瞥到某個角落路過的身影時,目光不由自主一凜,原本懶懶散散的姿態也立即警醒起來,如被侵犯領地的動物般。

  一發現到深夏不對勁,石井惠就順著她的視線望去,也就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群。

  「怎麼了?」石井惠靠近了小聲道,「如果看到了什麼人要去追,放心,這裡有我,我會看好他們。而且,看你的樣子,好像在這裡挺有勢力的。應該沒有人會不長眼招惹我們吧。」在石井惠看來,這才是深夏帶她來的作用。說起來能夠被利用上,也似乎不錯。主要的是,主動被利用和被動被利用,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朋友。說好聽點是相互幫助,難聽點不就是互相利用,只不過是心甘情願被對方利用而已。

  深夏望著那個方向,黑暗處瞳眸中迸出銳利的光。猶豫再三,她還是同意了石井惠的意見。這次,她是一定要去,哪怕是她看錯了,也一定要確認了才能夠放心。她完全沒料到,在這種地方,竟然能夠看到本應該在東京老宅裡休息的三浦涼,她的外公。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深夏意外的肯定。

  「我會快去快回。不要擔心。」深夏回頭看了眼其他人,沖石井惠點點頭,就起身離開了。

  面對青山莉央等人的疑惑表情,石井惠開朗地笑道,「她去趟洗手間,很快就回來。我們好好玩就可以了。」兩個男生聽了也沒多在意,倒是莉央,神思凝重地往深夏的方向看了眼,卻也沒多嘴。其實那個方向根本就不是去洗手間的方向。

  錯開一個個身影,深夏像一條在水裡遊動的魚,飛快俐落地避開每個迎面而來的人,跟著那道只能在人群縫隙裡看到的身影。和平常的打扮不一樣,筆挺的黑色西裝還有歐式的實木拐杖,整個人都散發著上位者的氣勢,那是深夏極少見到的。

  為什麼外公會來這裡?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裝扮?他來這裡是為了誰?舅舅知道麼?是什麼事能夠讓早就宣告把家產交給兒子的外公親自出馬?三浦家遇到什麼麻煩了嗎?一個個疑問伴隨著深夏的腳步綻開在她腦海裡。

  沒有結果。深夏的計算最終得出這樣的答案。同時她的腳步也停住了,一個轉身,就閃到了旁邊的柱子後,正好躲開了保鏢的巡視。到現在,深夏格外地慶倖當年有Honey前輩的操練。

  三浦涼並沒有停頓,而是繼續往裡走去。看了看遊走在入口的男人,深夏不再隱藏就朝裡走去。有人看到她正要上來阻攔,但馬上就被人給擋住了。深夏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而這一幕同樣出現在了監控器上。

  一切和她猜想得差不多。吉原深夏在黑田澤的世界裡,地位似乎高得離譜。有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傾向。但為什麼記憶裡就連有關黑田澤的事情也是模糊不清的。

  沒走多遠,深夏就看到了保鏢的衣角,也就沒再繼續往前了。環視了一圈四周,正要想辦法,就見一個服務員走了過來,「請往這邊走。」

  黑田澤知道自己來了。深夏一下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於是點了點頭,就跟在服務員後面。七轉八拐之後,就被領到另外一間房門前。

  「請在這裡稍等。」說完,服務員就留下深夏一人走開了。

  望著眼前這道深褐色的門,深夏深吸了口氣,伸手緩緩推開。

  ——————

  房間的光線意外的柔和明朗,擺設也意外的簡單。一張實木書桌,一把電腦椅,一台電腦,以及一張披著羊毛毯的貴妃椅。這些就是陳設在三浦涼眼前的所有。

  「請坐。」坐在書桌前的黑田澤起身舉了舉手,一條鋪著厚厚毛製品的椅子就被抬到三浦涼身後。

  就坐後三浦涼就直接開門見山道,「特意找我來又有什麼事?」口氣平淡,既不像是在談生意也不是在詢問,不管是從表情還是從語氣,都像是在跟一個陌生人問一句『幾點了』這種普通的問題似的。

  他們關係不好。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會這麼想。

  「當然是感謝老爺子幫我牽線搭橋讓我見到了三浦先生。」說是感謝,可話語裡沒有半分感謝的意思,黑田澤看向三浦涼的視線,淡漠得如同看向一團空氣。全然沒有了在深夏面前的邪氣柔情等表情。

  「連杯水都沒有。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三浦涼冷笑著舉著拐杖跺了跺,沉悶的聲音敲擊在地面上回蕩在耳畔,宛如嘲笑。

  黑田澤歪著頭,滿臉無辜,「三浦家的老爺子,還稀罕我黑田澤的茶水嗎?老爺子願意赴約,肯定也不是要喝茶這麼簡單不是麼?」

  「我是來告訴你以後不要再去找深夏。將來深夏的事情,你也不要再參與。」

  「當然可以。」黑田澤沒有半分猶疑地答道。只是掛上唇角的笑容,悠遠深長起來。

  聽到黑田澤乾脆的回答,三浦涼露出滿意的神情,「你有什麼其他的要求,可以提出來。我一定會為你辦到。」

  「其實我請您來,還有另外一件事需要您的説明。」在三浦涼看不見的角度,黑田澤的眸光閃動著某種得逞的光芒,「那就是,我希望,能夠和深夏訂婚,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剛說完,只聽見『嘭』的一聲巨響。三浦涼一拐杖狠狠地捶在地上,滿目怒火瞪著黑田澤,「你瘋了嗎!竟然當著我的面說要娶深夏。別人不知道,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你們有血緣關係,這是亂、倫!!」

  聽到這裡。深夏猛然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著牆壁,仿佛那裡面藏著不可思議的事物,讓其愣愣地坐在原地。

  在電腦的監視螢幕裡看到深夏吃驚迷茫的表情,黑田澤的笑意更濃,濃得直透眼裡心裡。在他看來,這樣子的深夏格外的可愛。他可愛的女孩,怎麼可以那麼輕易地就被人奪了去。她答應過,不是麼?既然答應了,那就要守承諾呀~所以,他會不擇手段。錯了,他向來都是不擇手段。先得到再說,這是他歷來的原則。

  兩個房間,三個人,不約而同陷入一種詭秘的氣氛之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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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頁空白

  靜。極靜。

  哪怕外面的舞曲聲人聲鼎沸也只能恍若遠處般隱隱傳來,不細聽壓根就聽不清。這兩間房原本是一間,後來才改造成兩間,中間的牆壁看似很厚,實際上也就薄薄的一塊木板上面貼著厚厚的牆紙。

  黑田澤興趣盎然地看著監視器裡的深夏,見她的神情從最初的驚詫緩緩轉化,恍然、疑惑、猜測、了然……各種情緒在她臉上綻放,如同調色盤般精彩,最後平靜下來後突然就抬頭朝著他笑了笑,這一笑讓黑田澤冷不丁一驚,但再看過去時,深夏就又恍若無人地坐在那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監視器吧。深夏敏銳地感覺到了某個方向有道灼熱的視線,從她進屋就一直盯著她,但是剛才她掃視了四周,並沒有發現什麼。可偏偏她就有種感覺,黑田澤無時無刻在看她,或許,從她一走進這個夜光迷離的世界時,黑田澤就知道她來了。

  特意把老爺子找過來,特意讓服務員把她安排到這個房間,又特意引誘老爺子說那些話。這些都故意讓她聽見的。深夏自嘲著冷笑了一聲,的確,方才一聽到『血緣關係』『亂、倫』這種禁斷又敏感的詞,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不是吉原家的孩子。也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吉原夫婦對她那般冷淡的原因。

  世上沒有不愛惜自己孩子的父母。這是柳生媽媽很久之前告訴她的。

  可只片刻功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第一反應。如果她不是吉原家的孩子,以那對夫婦的性格,會把她丟了、送人,哪怕是殺了。也不會養著她。在那個家生活了那麼多年,深夏又怎會不瞭解他們的骨子裡透著是怎樣的涼薄。不愛她,自是無所謂她的死活。

  如此想著,深夏站起身,便開門原路返回,就像她從來沒來過這裡一樣。

  看到深夏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黑田澤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我不管你們之前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現在起,你必須離深夏遠遠的,不要妄想再把深夏禁錮在身邊。你要報復我們,那也要衝著我們來,對付一個小姑娘,算什麼!黑田澤。我們三浦家沒有任何對不住你的地方。」經過一小會後,三浦涼的口氣平穩了不少,但還是夾雜著濃濃的怒火。眼前這個小鬼竟然窺視自家的外孫女,竟還想讓深夏陷入那種醜聞,簡直就是找死。

  黑田澤輕睨了三浦涼一眼,完全不受威脅地笑道,「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才能給她幸福。而且,我們早就上過床了。」早在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時,就下好決心了。他黑田澤要做的事情,至死方休。

  「混帳!」老人再次被點爆了,握著拐杖的手狠狠地顫抖著,他用了極大的努力才沒有一杖打向黑田澤。本來想要說出口的話,在望見那雙暗眸裡的冷漠和固執,老人嘴唇抿了抿,還是沒能說出來,最終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他怎會看不出來黑田澤的心性,假若真的堵死了這條路,恐怕黑田澤會直接抱著深夏一起死。

  三浦涼深呼吸幾次,壓下自己的怒火,「這件事暫時不要讓你父親知道。」

  「放心。只要我們不說,三浦先生是不會知道的。」黑田澤微微地笑起來,因為這個笑容使的那張看上去算不得帥氣的臉霍然魅力十足起來。「這麼說老爺子是答應了?」

  「沒那回事!」三浦涼乾脆地回絕了,頗有威勢地瞪了他一眼,「就算是上床了那也不算什麼!現在的年輕人不都是這樣嗎。深夏之前不也喜歡過其他人。誰能保准她會一直喜歡你。」

  看到黑田澤越笑越冷的臉,三浦涼越是心花怒放。先前他還想了要等會就打電話告訴深夏某人的身世真相,但聽到『上過床』這三個字,老人的心就揪痛了起來,自家的孫子和外孫女滾了床單,算怎回事呀!越想老人家就越想把三浦智給直接謀殺在腹中了。

  欣賞完黑田澤的表情,三浦涼咳嗽了幾聲,正經地坐好問道,「我另外還有別的事要問你。深夏在立海大遇到的那兩起事件是不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黑田澤又恢復了那種吊兒郎當的姿態,「我想要和深夏在一起。綁架、囚禁、強、暴,什麼都會做。」

  三浦涼陰沉著臉,「你不要亂來。以深夏的性格,那樣只會害死她。」

  「如果她死了。我就陪她一起死。您看如何?」

  少年笑的時候,目光有種說不出來的森然。

  所幸的是,老人與少年在房間裡後半段的談話並沒有傳到深夏的耳朵裡,否則她也不會有心情回去喝了小半杯後又把兩對青梅竹馬給帶回去了。

  次日。陽光大好。

  深夏借完書正要離開時,就碰到了同樣準備離開的柳生比呂士,兩個人就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塊,柳生比呂士也很隨意地拿過深夏手裡的書,那動作熟練地好像練習了許多遍。

  「《東方快車謀殺案》?」看到深夏一摞書最上面的一本,僅是一個背面,柳生比呂士就認出了。「你喜歡推理小說?」詢問的口氣裡,有種淡淡的喜悅感。

  「嗯。挺喜歡的。」

  一看到柳生比呂士,深夏就知道他一定會注意到這本書。愛葛莎·克利斯蒂的《東方快車謀殺案》是他最喜歡的書,推理之類的書籍同樣是他的喜好。可惜那個時候,深夏喜歡的是那些青春傷痛或者是言情類的小說,推理類的書籍從來就不是她的選擇。如今她選擇了這本書,卻已物是人非了起來。

  「女孩子的感情向來要豐富些。我以為你的選擇更偏好《飄》、《簡愛》。」

  「不能以偏概全。每個人的愛好都不一樣。《飄》和《簡愛》固然很棒,但我更喜歡《基督山伯爵》呀~或者是像這本愛葛莎·克利斯蒂的書。嗯,還有太宰治的《人間失格》,松本清張的書,等等。看書很雜啦。」說著,少女看向柳生比呂士淺笑的唇角時,不由得有些哀傷,同時也有驕傲。她的哥哥,果然出類拔萃……曾屬於她的哥哥。

  柳生比呂士的手輕輕地落在深夏的頭上,揉了揉,眼角流露的興許是連他也未能察覺的寵溺,「偶爾也看看浪漫愛情類的小說也不錯。」深夏說的那些書很好,但是柳生還是覺得女孩子的世界應該更為陽光明媚些,每天和好朋友討論最新的髮型最紅的男明星,嚮往著灰姑娘的故事。不知怎麼,他總感覺眼前這個女孩,心裡仿佛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雖然笑得極為溫和,卻也極為憂傷,那些眼睛看不到的傷痛,才是最令人心疼的。

  「我還是喜歡看這些。」深夏半低著頭不著痕跡地避開了柳生比呂士的觸摸,「你又借了什麼書?」

  像是沒有任何感覺,柳生比呂士收回了手,一手抱著深夏的書,一手揚了揚手裡有著黑色封面並不厚的小說,「是從前不久開始流行的《DARKMOON》,現在的的宣傳如火如荼的,所以有點好奇。」

  看著柳生手裡那本看上去更像是雜誌的小說,深夏一時間就愣住了,「這個。」

  「剛剛翻了下,還算不錯。作者應該很年輕,有點稚嫩。」柳生的話一針見血。

  「是呀。沒想到比呂士君也看這種題材的。」少女微微上翹的嘴角和向陽時明亮的眼睛,都說明她心情正好。

  「偶爾還是要跟上時代。」

  深夏看了眼少年手裡書本的最上面一本,哼笑著,「經典永遠都是經典。」嘴上是這樣說,但心裡卻是說不出來的高興。就好像之前所有被驚訝和擔心給壓抑住的快樂在這時被解封了。那是她的書。

  「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經典電影。剛好是這週末。」柳生暗暗地摸了下口袋裡的電影票,不經意地提道。

  「好呀。」深夏沒有半點猶豫地答應了下來,走在稍微前面些的她並沒有看到柳生聽到這句答應是眼中刹那迸現的驚喜。

  兩人說好時間地點就帶著各自的書分開了。

  「你哥哥是在和吉原深夏約會嗎?」新井莉緒小聲地問道,看向吉原深夏時的眼神隱隱閃過嫉妒。

  柳生月亞明顯不悅地搖搖頭,轉身便回教室了。新井莉緒連忙追了上去。她們都沒想到手機裡收到的短信是真的。

  『吉原深夏那個該死的傢伙已經不知恥地勾引柳生比呂士了。這樣柳生月亞的經理之爭會輸吧。連自己的哥哥都不支持了。』


☆、突然宣佈的挑戰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鈴聲一響,丸井文太迅速地拋棄了同部的銀毛狐狸,直接撥開人群沖到了深夏面前,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她,「我們午餐一塊吃吧。有很棒的午後甜點噢~我親手做的。」少年對自己的手藝向來有種與生俱來的自豪感,如同他的天才網球。

  少年特別友好的模樣看得深夏只覺驚悚,她可是記得真切,這孩子可常為了莉央跟她大眼瞪小眼。

  「文太的手藝很棒的。深夏一起吧。要不要把小惠和赤也也一起叫來呐?」旁邊莉央建議道,臉上染著紅暈。

  看這兩個孩子難抑的興奮,深夏只覺得莫名其妙。難道那場夜間聚會把他們的距離一下子就拉得這麼近了?「需要把他們也叫過來嗎?」深夏故意又問道。

  見深夏沒同意,莉央怯怯地看著她,小小聲地說話。「你不喜歡嗎?」

  「可是我已經給他們發資訊了!」丸井少年不滿地大叫了起來。

  「那就只能算了喲。」看他們兩個認真的樣子,深夏忍俊不禁攤攤手,隨後就看到石井惠拿著便當盒施施然走過來,身後並沒有跟著其他人。

  丸井文太扯長了脖子見石井惠後面確實沒有切原赤也,倒也不大驚小怪,而是湊到莉央旁邊悄悄聲道,「他們是鬧矛盾了嗎?」

  「不會吧。昨天還挺好的。」

  「那為什麼赤也那傢伙沒來?明明已經發了短信。」少年氣惱地說。

  聽著這兩人的對話,深夏只覺得今天他們之間全身上下都散發一種神神秘秘的色彩,難道昨天在她離開的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深夏滿有深意地望向朝自己走來的石井惠。

  「赤也呢?」丸井文太搶在深夏前頭發問了,那樣子好像是石井惠欺負了切原似的。

  一提到切原赤也,石井惠的笑容斂了一下,又恢復如常,將手裡的便當隨手放在深夏桌上,靠著牆壁雙手往胸前一抱,「誰知道呐。大概是在某個角落和某個男生的女朋友一起吃飯吧。」說這話時,女孩的眼睛飄然地落在就站在離他們不遠的仁王雅治身上,眼角洩露出一絲嘲諷。

  「很久不見。石井說起話來還是那樣毒辣。」在經過剛見到時的驚詫後,仁王雅治平復後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並沒有被石井惠刻意給挑撥離間去。

  見仁王雅治不上當,石井惠也不失望,「對你說話,我從來都是這麼毒辣。」知道深夏『真實身份』的女孩,對眼前這個銀毛狐狸,尤其他還有一層柳生月亞男友的身份,石井惠的好感更是欠缺,連個笑容都不送上一個,就直接看向深夏,「走吧走吧。待在這裡,有礙別人呼吸二氧化碳。」

  面對石井惠如此明瞭的生人勿進,仁王雅治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小辮子,也沒再靠上來。

  「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跟我說呀?」看到沒精打采有一口沒一口吃飯的石井惠,以及交頭接耳不知在交流些什麼的文太和莉央,深夏心中的好奇色彩愈發的濃厚起來,「怎麼感覺怪怪的?」

  「其實——」

  「沒事。」石井惠俐落地打斷了莉央的欲要解釋,飛快地扒了幾口飯,只是那咀嚼的樣子,兇神惡煞地像是面對殺身仇人般。

  這個樣子還叫沒事嗎?深夏內心抽搐著,默默地看向青山莉央,後者立即會意,想說卻又為難地看了看石井惠,揭短這種事,青山莉央從來都不擅長,幸好,她身邊還有個少年天才。

  「就是昨天我們玩遊戲的時候,赤也親了小惠。」丸井文太邊吃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像是怕深夏不太理解,又補充道,「是嘴對嘴的那種。」

  「丸井學長!你不想再見莉央了呀!」石井惠中氣十足地喊道,滿目的不悅,但更多的是對切原赤也缺席的生氣,「明明都說好了,今天中午一塊吃飯。結果柳生月亞的短信一來,就歡快地跑了過去。是不是哪天柳生月亞讓他去死,他也毫不猶豫就去死一死了!」

  看著石井惠便當盒裡已經被她用筷子戳得面部全非的蛋包飯,深夏不由忍笑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在你和柳生月亞之間他一定會選擇柳生月亞麼?難道是昨天那個無心的吻,讓你動搖了。」

  她倒是沒想到那三個看上去就是乖寶寶的孩子,也會玩這種遊戲。這是個糟糕的遊戲規則。深夏又怎會不知道石井惠為什麼會生氣。人的心思向來都是這麼奇怪,捉摸不透。假如沒有昨天那一吻,今天的石井惠也不至於對切原赤也的選擇如此生氣,最多也只是像之前在園藝室裡那樣失望罷了。那一吻之後,不管他們先前的關係如何,此後多少都會有改變。只不過是多少、有沒有察覺的問題而已。

  「我才沒有在乎。只是一想到柳生月亞那副得意的嘴就讓人心煩!」石井惠又在千瘡百孔的蛋包飯上戳了幾下,轉頭就目光如火焰般望著深夏,「學姐。如果你打敗了柳生月亞,我就請你吃大餐。」

  「如果你說的是網球。我可沒興趣。」深夏沒所謂地笑。但是筷子在便當盒裡撥弄了幾下,又抬頭,唇角泛起的笑容異樣的清柔,如山間一灣泉水,「她宣戰,我就要迎戰,那樣也太傷面子了。」她只喜好看到柳生月亞那張『甜美清純』的臉上浮現暗恨憋屈的表情,至於那眾人仰望的男子網球部經理之位,還是給柳生月亞比較好。

  聽著深夏那句傷面子,兩個女孩都笑了出來,而丸井文太則臭著一張臉哼哼著,「我們網球部不好嗎?那個位子可是很多女生打破頭都擠不進來的。」

  「假如進去只是為了圍觀美少年的英姿,我想在場外欣賞也是一樣,距離才能產生美不是麼。況且,我還有什麼樣的漂亮男孩沒見過?」深夏揚了揚眉,先不說櫻蘭那一干繁華繚亂的少年們,就是平常觥籌交錯時交杯過的那些男孩,風華也不差,比如跡部財團的高傲少年?「我早就過了被美色迷惑的年紀了。」

  這略帶無聲感歎的話,聽得石井惠直接放聲笑了出來,「拜託。就算你成老乾媽了,也一樣被美色迷惑。不過說起來,你對那個位置當真不感興趣?現任的幸村部長確確實實是個美人哦。這些年來,長得也是越發的動人了哦~」

  「對呀對呀!我們部長可是很好看的。」丸井文太添油加醋道。就連青山莉央也煞有其事地點頭。

  深夏斯條慢理地用紙巾擦了擦唇角,「你們這麼說得好像是在給我跟幸村精市拉紅線。那麼好看的人,還是擺著讓別人觀看比較好。」尋找到一個白馬王子,這是深夏三年前的願望了。那時候,仁王雅治就是她的王子。

  「哈哈。我倒是覺得你們挺——」石井惠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學校的廣播『嗡嗡』的響了起來。

  幾乎所有的人都同時噤聲往天空的某個方向望了過去。

  「喂。喂。大家中午好,我是一年級的柳生月亞。現在正式宣佈,向二年級的吉原深夏學姐挑戰,下午的社團時間,網球部見。學姐,我會證明自己的能力的。」

  廣播裡的話一說完,整個學校先是一陣靜默,接著譁然而起。又有好戲看了。大多數人都抱著這樣的看法。

  「哇~沒想到柳生月亞還是喜歡用先發制人這一招呢。深夏要去麼?」石井惠似笑非笑的樣子,一點也不為下午的比賽著急。

  丸井文太也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有網球拍沒?我可以借給你喲。但是下午就比賽了,你再準備也來不及了吧。月亞可是打了好幾年的網球了。你輸定了!」看到青山莉央為深夏擔心,丸井少年就由內而發的不爽。

  「哈。誰知道呐。」深夏毫不在意地收拾好飯盒,站起來就悠悠地往圖書館地方向走去。

  「你去圖書館幹嘛?」

  「當然是去找本網球入門的書看看了。」深夏頭也不回地說道,沖已經呆愣住了三孩子揮揮手,慢吞吞地走去圖書館,那背影,真的不急。

  等石井惠回過神時,深夏早就不見人影了。

  「這樣子下午的比賽真的沒問題嗎?」青山莉央憂心忡忡地問道。

  後兩者也是一頓無語。深夏那雙白皙纖細的手柔軟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在這個時間裡,似乎立海大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忘了深夏在櫻蘭的稱號。『騎士姬』這個稱號,可是半點水分都沒有加的。


☆、喧鬧之午

  「那個柳生月亞真是太大膽了。廣播宣戰,把我們這些前輩置於何地。」

  「哼。從國中時候就感覺她很囂張了。就不知道這次是不是還會讓她繼續囂張。希望那個新來的,不要讓我們二年級丟臉。」

  「我看你是別抱希望了。聽說轉學生在聽到廣播後第一件事就是去圖書館,說是找網球入門基礎看看。臨時抱佛腳,這種活,沒戲了。」

  「怎麼這樣。不會網球還遞申請表幹什麼!」

  一時間,惱深夏的有,氣柳生月亞的也有。

  從開學到現在,恐怕除了第一天新生入校,再沒哪天會比今天更為熱鬧的。立海大附屬高中每個角落都議論紛紛說著同一件事。——下午的比賽,誰輸誰贏。

  柳生月亞握著球拍盯著前方的網球練習牆,追隨著那顆小小的黃球跳躍奔跑著正拍反拍,全神貫注的神情仿佛眼前樹立的不是一道牆而是必須打倒的敵人。就算她沒聽到那些關於下午比賽的討論,她也知道整個學校都被這件事的討論充斥著。柳生月亞和吉原深夏的網球對決,比拼的不止是男子網球部經理之職,同樣還是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對撞。

  這次的宣戰,並不是一時的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和睦的家庭,甜美的長相,對自己百依百順的男朋友,還有在校的各種榮譽,可以說她柳生月亞沒什麼好不滿的。但是,這些美好的一切,在她碰到那個同樣叫吉原深夏的女孩後,一種無法形容的危機感油然升起,這種感覺伴隨著她的接近沒有變淡反而更濃。

  父母的親昵,哥哥的溫柔,周圍人的崇拜,及櫻蘭那群少年的維護。這些都讓柳生月亞發自內心的不安。她並沒有太大的野心,只想守著自己的幸福好好的過。所以穿越後哪怕知道這個世界上有櫻蘭,她也沒有觸碰過,就連和冰帝合宿時,也沒有特意接觸跡部景吾。

  只要有一直疼愛自己的家人,對自己好的男朋友,和引以為傲的優秀,她就很滿足了。待在立海大這片小小的天空裡做著主角也沒什麼不好的。可,吉原深夏的出現卻破壞了這一切。明明不是故意去爭取,卻可以得到所有。這算什麼!她絕對不讓。柳生月亞目露凶光,用力的一個揮拍,黃色小球直接被擊到了灌木叢中。

  看著全身散發著敵意的柳生月亞,站在不遠處的切原赤也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新井莉緒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

  這邊柳生月亞在積極地為下午的比賽做著準備,反觀圖書館的深夏捧著本時下最新的言情小說,看過去悠閒愜意得仿佛下午要面臨的不是比賽而是下午茶。

  「真的沒問題嗎?」遠遠觀望的青山莉央扭過頭憂心地望著同樣盯著深夏的石井惠,她全然不解為什麼要看深夏不站到她旁邊去看,硬是要和石井惠待在這書架下藏在書本後。

  目光恨切地盯了會深夏手裡的那本言情小說,石井惠面容稍稍有些扭曲下,「你說,深夏這個舉動,是為了迷惑敵人呢?還是,真的不懂網球,已經表示放棄了?」不是說是來看網球入門基礎的書麼?可為什麼分類的書架都沒過去一趟,直接就捧著本言情小說開看了起來,完全不擔心下午比賽的輕鬆樣子,看得石井惠著實迷糊。

  深夏的舉動,不止迷惑了這些人,也迷惑了同樣觀望著的男子網球部某些人。

  「我記得吉原同學之前沒有打過網球吧。」幸村精市笑容一如往常,如同此時在陽光下閃動著柔和光澤的發色,溫雅迷人。只是身為多年好友的真田弦一郎還是輕易地在其中撲捉到一絲的趣味,好似站在高處觀賞下面籠子裡相互廝殺的獵物般。別人或許不知道,但真田是清楚這起爭鬥真正的慫恿者,正是身邊這個笑得很親切的少年。

  僅僅是一句『難道你不想知道吉原同學回來的目的嗎』就讓他贊同了。

  那個女孩究竟為什麼回來?是報復嗎?還是……這是所有知道深夏兩年前真正模樣的人的想法。

  「對。沒打過。」收回視線,真田面色沉著,沒人能從他臉上看到其他的表情。

  但幸村精市能感覺到他心裡的波濤洶湧,低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她會贏。就是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贏。」這是種直覺,在看到背坐在陽光下的身影時,他就如此確定了。不過,這樣遠望而去,那個女孩確實會讓人不自主地被吸引,仿佛清澈得一眼能見底,卻又給人深不可測的感覺。

  「我們需要像柳生學妹那樣的經理。她對我們網球技巧的洞察力能夠幫我們更進一步,我記得她好像對其他學校正選的風格很熟悉。」早在柳生月亞入學初,幸村精市就已經決定了男子網球部經理的人選。

  「我知道。」真田的聲音沒有一絲的起伏,似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柳生月亞的能力我認可。」能夠帶領立海大國中網球部重新奪冠,其中固然有很多不可逆轉的因素,但也不可忽略柳生月亞的能力。何況深夏也看不上那個位置。

  幸村不再多言,只是看向深夏時的眼神中多了些惋惜。

  剩下的時間過得極快,由於深夏在圖書館的表現加之有些人有意無意的宣傳,使得大家對她能夠贏得柳生月亞的信心也節節敗退。殊不知,其實這個位置的人選早就確定好了。

  雖然深夏沒有聽到幸村精市和真田弦一郎的那段對話,但她也猜到個七七八八。這場比賽的結果對男子網球部經理這個位置的抉擇沒有任何的影響。

  「如果不行的話,那就不要比了吧。」猶豫了許久,青山莉央總算是鼓起勇氣說出了這句話。

  聽著耳邊近乎蚊鳴的聲音,深夏失聲笑了出來,「你也覺得我贏不了柳生月亞了嗎?」自她從圖書館出來後,關於她會輸的這種討論也就越加的高漲,一年級的孩子們氣焰也跟著張揚起來,二年級則是氣憤和不甘,三年級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總之,深夏完全不明白,結果還沒出來,單單只靠她手裡的一本《網球入門基礎》和太過於柔和的雙手,就此判定她會輸的這種結論是否太過倉促了。當然,她並不知道還有一部分人對她抱有了極大的信心。

  「和他們一樣,認為我這雙手不是打球的手嗎?」張開五指,深夏的手很是漂亮,柔嫩纖巧,光潔平滑,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雙手適合被呵護著,而不是拿著球拍揮灑自如。

  「深夏並沒有打過網球不是嗎。」

  「嗯。」的確是這樣,吉原深夏沒有打過網球,可住在這具身體裡曾經的靈魂並沒有說沒打過網球。細說起來,現在柳生月亞能夠在球場上奔跑,那也是多虧了深夏當年為了仁王雅治而留給她的良好基礎才對。

  見深夏承認了,青山莉央眼裡的擔憂情緒更加顯著了,「那不要比了好不好。那個位子,你也根本就不在乎。」

  「哼~莉央不要擔心呀。我會很好的。」飄飄渺渺的聲調,聽上去並沒有多大的說服力,卻讓青山莉央莫名地不再勸說。深夏支著腮望著窗外的風景,眼眸像是蒙了一層紗,裡面裝載著什麼,既看不清也看不透。這樣子的深夏,讓莉央輕易地想起與深夏的初見。

  外面的天氣極好,天空澄淨得沒有一絲雲。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贏?還是輸?』鳳鏡夜的信息在手機裡亮起。

  瞟了一眼,深夏便回復道,『比起前兩種結局。我喜歡第三種結局。我可不準備事情按照大家所想的方向走,出乎意料,不是更有意思嗎?說起來,我真的很期待,那張臉上露出驚訝到痛苦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是的。她很討厭看到柳生月亞總是笑得那樣的幸福甜美。真是讓人太討厭了,那樣的笑容。深夏握著手機,眸深如水。掠奪了別人人生的人,怎麼可以那麼幸福,那樣理所當然的享受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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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量與語言

  「柳生月亞的球齡大約是五年零四個月。靈活多變是她的特色,慣用手右手,打球類型是底線攻擊型,拿手絕招有不規則發球,外旋發球,怎麼感覺有點像……深夏學姐!」拿著資料本照著念的石井惠忍無可忍地沖著正在看小說的深夏大喊起來,滿眼的『恨鐵不成鋼』。她好不容易四處收集對方的資料,結果眼前這個即將比賽的人反而是一副聽之任之的狀態,看了就讓人窩火。

  石井惠將手裡的資料往桌上一拍,一把奪過深夏手裡的書往旁邊一扔,這一舉動狠狠驚了青山莉央一跳。

  「學姐!你下午還有比賽,不是閱讀比賽,而是網球比賽。你是不是已經放棄了呀!」最後那句話才是所有人關注的重點。

  目前深夏的這種輕鬆態度,就連原本支持她的二年B組學生都不再那麼堅定了,一個帶領著球隊捧回過全國比賽的冠軍獎盃,而另一個手上甚至連打球的薄繭都沒有。哪個更有勝算些,顯而易見。

  「不就是因為下午就比賽,才需要放輕鬆嗎?再說了,我有說一定要參加比賽嗎?」深夏全然不顧自己說出來的話會給他人帶來怎樣的效果,從木架跳下來,走到落地窗前用力地伸了個懶腰。窗外陽光燦爛得刺目。這種天氣果然很適合蹺課。可惜,她和青山莉央是在赤木老師的批准下離開的。對此,深夏深表惋惜。

  「說得也是。」石井惠當真是把深夏的話給聽了進去,一臉此計可行的表情,「乾脆現在就走吧。嗯,不好,這樣不就顯得不戰而逃了嗎?我看最好是當著她們的面離開,誰說了柳生月亞發起挑戰就要接下戰貼。」

  青山莉央看了看深夏又看向石井惠,小心地說道,「那個。這不是違背約定了嗎?」她可不希望深夏因此背上不好聽的名聲。

  倒是深夏沒有直接否決石井惠的提議,「是個不錯的建議喲~我會看著辦的。」她早就想好了該怎麼做,既要如願以償,卻也不要順從柳生月亞的意願,她就是那麼惡劣地不想看到柳生月亞得償所願的樣子。

  「什麼違背約定。深夏和柳生月亞有做好什麼約定嗎?那是某人一廂情願。」

  「可全校都知道了呀!」

  「就是因為全校都知道了,所以才不要按照柳生月亞所策劃的方向走。」

  看到眼前兩個女孩為她討論著各種可能性的問題,深夏笑笑著拿起那份薄薄的資料,上面的字跡很乾淨,筆劃溫柔中透著堅韌。是柳生比呂士的字跡。觸摸著字跡,深夏一眼就認了出來,心角的某個角落稍稍暖和了些。柳生月亞的資料早在她回立海大之前,鳳鏡夜就交給她了。而柳生比呂士對柳生月亞似有若無的疏離感,不同於曾經的親密,這點無形中的發現讓深夏還是有點高興的。

  下午的社團時間轉眼間就到了。

  深夏掐准好時間起身走出了美術室,石井惠和青山莉央也分別跟了過來,各佔領了深夏的左右邊。一路往教學樓外走去,還未徹底散開的學生們望向深夏時的目光有佩服有不屑各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們都自覺地分開一條路讓其通行。

  「她就是吉原深夏。真漂亮。」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樣子,不會被柳生月亞給欺負了吧。」

  「有可能。柳生月亞的網球風格現在可是有點像切原赤也。」

  「啊。是切原赤也呀。聽說他惡魔化的網球很暴力。柳生月亞不會也一樣吧。」

  「多少會沾染上一點惡習吧。」

  聽著周圍人的細聲議論,青山莉央整個身體都繃緊了,晶瑩而懇切地望著深夏。石井惠向來爽快的笑容也收斂著,凝重地望著深夏。兩個人中尤其是石井惠,更是瞭解切原赤也的那種暴虐球風。她和柳生月亞已經很久沒見了,誰知道對方會不會像那些人所說的,沾染上切原赤也的風格,而且那份資料顯示的,柳生月亞的網球風格很受切原赤也的影響。想到這裡,石井惠嘴角忍不住勾勒出一縷冷笑,連網球風格都像切原而不是自己的男友仁王。明明不喜歡,卻又喜歡霸佔著獨享那份溫柔。石井惠只覺得噁心。

  「哎。等等,那邊不是校門嗎?她怎麼朝那邊走?難道吉原深夏不打算比賽?」有人忽然喊了起來。

  一時間所有人都反應了過來。

  「本來就是柳生月亞單方面的宣戰,深夏同學就必須迎戰嗎?」

  「我看是輸了怕面子上過不去吧。遞了申請書,不就是應戰的證明麼。」

  深夏腳步一頓,輕瞟了眼遠處急匆匆朝這邊走來的柳生月亞等人,暗哼著,便走到方才說話的女孩,見深夏走了過來,女孩周圍的人相互看了幾眼便退開了。

  「請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遞交了申請書?又哪只耳朵聽到了我遞交了申請書的事。」深夏的口氣平平淡淡,卻讓女孩咬了咬唇,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次比賽我記得好像跟男子網球部經理一職沒有任何關係不是嗎?在廣播裡,柳生學妹不是說了嗎?她會證明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說,這是為了證明她能力的挑戰,而不是爭風吃醋。對不對,柳生學妹。」說完,深夏霍然回頭,就看到柳生月亞那張清秀的臉上,第一次沒有對她展露出甜美的笑容。

  深夏深感那張熟悉的臉果然還是不要笑著對她來得好看。

  「所以答不答應是我個人的事情囉。再說了,我不會網球呐。」深夏笑容很柔軟,隱隱閃著狡黠的光芒,「柳生學妹該不會是因為知道我不會網球這件事,才宣佈要和我進行網球比賽吧。」

  柳生月亞臉色一變,「沒。我不知道。」吉原深夏怎麼可能不懂網球。那那盤錄影帶又算什麼回事,難道她被坑了嗎?是吉原深夏的計謀嗎?柳生月亞心中憤恨,面上努力保持平靜,「原來學姐不懂網球。那還真是可惜。如果學姐能夠成為網球部的經理,定會比我更加出色。」

  多虛偽的言論呀。一旁連青山莉央都忍不住在心裡鼓個掌。石井惠的不屑更為濃厚起來。

  「假如你願意把那個位子給我,我也會抽幾天時間玩玩。」這般說完,深夏就看到柳生月亞眼睛裡浮現明顯的怒火,那是種很珍貴的東西卻被褻瀆了的憤怒。可月亞桑你有憤怒的資格嗎?深夏眼簾微垂,擋住了眸中止不住的冷光,「開玩笑的啦。就算你讓我當網球部的經理,我也沒那個興致。」

  絕對的口氣,滿目皆驚。但很快想起深夏另一層身份的同學們,又是恍然大悟。也是,櫻蘭那種貴族學校的孩子,長相絕不比網球部的一干王子差。一部分人又想起之前來學校找過深夏的金髮『正太』和氣質溫和的少年,那份驚訝更是消除了大部分。

  和大家的反應不同。柳生月亞死死地攥住手裡的球拍,強忍住自己揮出去的衝動,她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太侮辱人了。那感覺就像是經理的位置是她施捨了的。

  柳生月亞低下頭讓劉海擋住欲要噴火的雙眼,聲音幹幹地說,「學姐既然沒興趣,那為什麼開始就不解釋清楚。」

  「那也要解釋得清楚才行呀。我記得拿到社團的申請表格時,大家好像是一致認為我會選擇男子網球部經理,竟然沒有一個人問過我會不會網球這件事。說起來,這也算是眾望所歸了?否則,又怎會傳得沸沸揚揚。」深夏半開玩笑著說。

  相比起柳生月亞因強忍怒火而顯得僵硬不同,深夏的笑容亦如初見時的那份柔美雅致,在她目光落到對方在顫抖的球拍時,那份笑意更加的秀麗起來,那是一種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的快意。

  「其實柳生學妹在廣播裡向我挑戰之前,應該跟我溝通一下不是嗎?中午的那麼一下,還真是嚇了我一跳。真是抱歉,剛認識的時候就跟你交代清楚,我還以為學妹不會相信那些流言。再說,你看我這雙手像是打網球的嗎?」深夏輕聲埋怨著,但柔軟的口氣並不像是在責怪,似是怕柳生月亞不信,還張開手掌給她看。

  白皙柔若無骨般的手就那麼舉在半空中。柳生月亞恨不得揮開,但她還是忍了下來,「學姐的手可真美。這麼漂亮的手,一定要保護好呀。」

  「放心。」深夏清朗地笑著收回手,「我會保護好我的所有物的。」不管是誰,都奪不走。她已經失去過一次了,第二次,她決不允許。

  「那不好意思了。學姐,今天的事讓你苦惱了。」柳生月亞悶悶地說完,轉過身就走,剛走了幾步,就又被深夏給喚住了。

  只聽後面的聲音一字一句說著,「既然學妹都已經在廣播裡那麼說了,那學姐又怎麼不給學妹一個機會呢?一起去女子網球部吧。柳生學妹。」

  正準備離開的眾人眼裡迅速浮現出『有戲看』的火熱眼神。

  柳生月亞亦是一臉驚訝的回頭。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很詫異。吉原深夏明明已經躲過這次的比賽,為什麼又自己主動提出來。


☆、比賽開始

  周圍一片寂靜,每個人都用那種大吃一驚的神情看著同一個人。

  「看學妹的表情,應該是同意了吧。不過學妹不怕大家說,『柳生月亞仗著自己五年多的球齡欺負一個網球菜鳥』。這樣的話聽了,哪怕是學妹不在意,學姐也會覺得愧疚的。」深夏的話說得柔柔軟軟的,卻像一根最硬的刺用力地紮在柳生月亞的心口。

  「那學姐的意思是?」柳生月亞那副忍耐的表情,心疼得仁王雅治差點沖了過去『英雄救美』。對方的話已經明白直了到這種地步,她又怎會不知道自己必須接受這場比賽,而主動權,卻已經交了出去。

  石井惠回過神來一把抓住了深夏,嫌惡地看了眼已經轉過來的柳生月亞,「你根本不會網球。這場比賽還有意義嗎?」青山莉央倒是沒有開口勸阻,但那雙怯生生的眼睛裡包含了太多的擔憂,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感受到她們兩人的擔心,深夏舒心一笑,「怎麼會沒有意義。就當是一場指導球,讓大家看看學妹的能力。三局兩勝,也不算是欺負我了。雖然我是新手,但在學習的技巧上面,可是半點都不含糊。挑戰是學妹提出來的,怎麼樣也得善始善終比較好。比賽的時間就定在現在吧。學妹最近可是很忙,聽說《DARKMOON》的宣傳和舞臺佈置也是你呢。」

  聽到深夏的最後一句爆料,讓周圍好不容易靜了下的人群又喧鬧了起來,並成功地將大家的注意力從『不自量力的挑戰』轉移到了《DARKMOON》的宣傳舞臺策劃者之上。甚至還有人猜測這次吉原深夏提出比賽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學校選擇了柳生月亞作為《DARKMOON》的宣傳舞臺策劃人。

  「《DARKMOON》不是櫻蘭的劇社來表演嗎?深夏同學之前不就是櫻蘭的學生嗎?為什麼會是柳生月亞?」

  「沒注意到呢。我一直都以為那些宣傳是吉原深夏做的呢。」

  「不是吧。可是有聽說《DARKMOON》的導演和編劇就是吉原深夏。也不知道學校在想些什麼,忽視掉吉原深夏,把這個任務交給柳生月亞。也難怪吉原深夏會對柳生月亞不滿。」

  「什麼什麼那個學姐是《DARKMOON》的導演並且還是編劇?真了不起呀!我最喜歡《DARKMOON》了。」

  「吉原提出比賽應該是不服氣吧。如果她真是《DARKMOON》的導演編劇,不服氣也是正常的。不過拿柳生月亞的長處來挑戰,太不理智了。」

  「我倒是覺得沒錯。就是要在長處擊敗對方。雖然我不認為吉原會贏。可我也不認為她會輸得很慘。」

  各個年級的細碎交流,聽得柳生月亞的眉擰得緊緊的,她有思考過為什麼學校不找吉原深夏做《DARKMOON》的前期宣傳和舞臺佈置,但更多的時候她是被這個劇本的簡介所吸引,還有沉浸在這場對她來說是從天而降的榮譽中。學校可能是故意選擇她來做這次活動的策劃,柳生月亞是這麼猜想的。

  但她萬萬沒想到,即將可能成為自己檔案中重要一筆的記錄,卻在這種時刻變成了利刃。吉原深夏竟會是《DARKMOON》的編劇和導演。這兩個職位,足以讓其站在比她更高的榮譽上。那麼也就是說,吉原深夏也認識《DARKMOON》的作者了。這個忽然意識到的問題讓柳生月亞一醒,旋即她又想到了另一件早就被她遺忘的事。她記得櫻蘭男子公關部中有個人,其實是女扮男裝,並且那才是那部劇裡真正的女主角。

  如此。柳生月亞努力地冷靜下來,再度恢復了常日裡的笑容,那種一看就讓人很有好感的笑容讓深夏心底湧現出有『陰謀』的感覺。

  柳生月亞不再掩飾地直直看著面前風輕雲淡的深夏,「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一定會好好指教學姐一番的。不過,學姐有準備好衣服和球拍嗎?需不需要我借給你呢。適合自己的球拍和衣服,也是贏得比賽的條件之一。」女孩笑起來的模樣很真誠,好像是真的在為深夏考慮。

  「當然準備好了。是不是呀~」聲音剛落下,大家只覺得眼前一花,在深夏跟前便多了位手執於胸前鞠躬的年輕男人,整潔被燙得沒有一絲皺褶的黑色燕尾服,讓其看上去有種中世紀管家的風格。

  「深夏小姐。您需要的衣服和球拍已經帶來了,請問您是現在更衣還是稍等片刻?」年輕的管家恭敬地說道。

  「現在吧。我過去就好了。」深夏淡淡地說道,在姿態恭敬的管家面前,淺淡輕柔的神情隨著微挑的眉角而顯得雍容閒雅了起來,但眼神中有種無法湮滅的優越,如同那些此刻坐在餐桌前喝著下午茶的櫻蘭淑女們,將周圍眾多的眼睛狠狠地震住了。

  跟石井惠和青山莉央矜持地笑別後,深夏便率先走開了。看著少女那如白天鵝般傲然的身影,被完全忽視掉的柳生月亞差些把手裡的網球拍給扔了出去。剛才兩人錯身而過的時候,那人看過來的眼神,恍如她只是螻蟻。不過就是櫻蘭的有錢小姐罷了,有個好身份,吉原深夏你有什麼好驕傲的。

  「哇!你們有沒有感覺那個管家一出現,深夏學姐的氣勢就強大了很多。」

  「是呀是呀。完全不同於平常的那種溫柔呐。」

  「這就是大小姐的氣勢麼?」

  聽著旁邊興奮的討論聲,又看到青山莉央望著某個方向的灼灼目光,石井惠冷不丁地抽了抽臉皮,但她一看到柳生月亞那種連笑都笑不出來的表情,就覺得愉快。只要看到柳生月亞不高興,她石井惠就會覺得快樂。

  「那個是吉原深夏?好像一眨眼就變了個人似的。真厲害呀!」遠觀的丸井文太不敢相信地回頭看向自家的隊友們。那樣子的吉原深夏,有種遙不可及的感覺。仁王雅治若有所思地點頭附和。

  而幸村精市的笑容有些讓人看不透,「你們說吉原同學在想什麼呢?」

  真田弦一郎望著深夏離開的方向沒有說話。

  「月亞有百分之九十的幾率贏得比賽。」身為立海大網球部軍師的柳蓮二眯著眼睛評述道,「吉原深夏的資料不全。無法統計正確的數字。但如果我們選擇柳生月亞成為經理,將來網球部的實力會提高十個百分點。」這已經是不錯的資料了。也正是因為這個資料,才讓幸村精市等人決定讓柳生月亞內定經理一職,何況國三時的那場全國性的比賽,柳生月亞的表現有目共睹。還有一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那就是就算給吉原深夏這個經理職位,對方也不會要。

  「深夏不是那麼容易被戰勝的。」作為柳生月亞兄長的柳生比呂士倒是給了大家一個意外的答案。

  倒是他旁邊的仁王雅治一臉果然如此的神情,「看來愛情這個東西果然要比親情更讓人迷惑。比呂士這麼關心深夏同學,月亞聽到了可是會很傷心的。」

  「什麼?柳生喜歡吉原深夏嗎?」後知後覺的丸井文太像是看到史前怪物般新奇地看著柳生比呂士,不止是他,其他正選也都或多或少面色古怪,特別是真田弦一郎,隱約中燃起一種克制的戰意。

  只是柳生比呂士似乎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的打算,說完自己的想法後,轉身就朝網球部的方向走去。

  ——————

  臨近傍晚的陽光已不如白日那般明亮刺眼了,深橙的顏色靜謐地流淌在校園每個赤、裸的場地。立海大的高中女子網球部不同於男子網球部那般有名,就連設備也能看得出來,它在立海大沒有另一個性別的網球部那麼受歡迎。

  但在這個下午,圍繞在它場地外的人卻遠遠多過男子網球部。

  「WHICH?」看到深夏熱身完後,柳生月亞問道。

  深夏撥弄著手裡球拍的線,藍色的運動背心和網球裙將她襯得越發的高挑纖細,「學妹你先發球吧。我還只是普通的入門而已。」

  一聽深夏將發球權推給柳生月亞,石井惠就著急了,剛想開口說話,就被青山莉央拉住了,見後者沉穩地搖了搖頭,看向深夏時目光有著前所未有的信心。石井惠也沉默了下來,安靜地站在場邊。

  「那學姐可要小心了。」柳生月亞好心地提醒著,說完,手中的網球往上一拋,揮拍,咻的一下,球飛快旋轉著朝對面的場地急速而去。

  看清楚發球的石井惠臉色一變,「糟了。是外旋發球。深夏才剛入門,怎麼可能接得到。」

  場外有幾分眼色的人多少都默然了。不管大家對這場比賽報以何種態度,柳生月亞本身的實力還是不容忽視的。

  球在強烈的旋轉中落地並以眾人意料的方向彈起直面向深夏面部擊去,好些人不忍心地閉了閉眼,就在大家認為深夏必然會被這一球打到的時候,只聽見『嘭』的一聲響起。

  全場鴉雀無聲。

  「接到了嗎?」無數人心中冒出這個想法,連忙朝深夏望去。


☆、強擊

  安靜。空曠的靜,仿佛只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音。

  深夏的球拍豎立起舉在側臉邊,遮住了所有移交過來的視線,那顆黃色的小球停在拍面零點零一秒後,便從中脫離跌落而下,但在半空中一隻修長的手掌輕巧地接住了它。

  「是巧合嗎?」寂靜過後有人忍不住發出這樣的疑問。

  對面,柳生月亞的面容平靜得仿佛沒有看到對方擋住了這一球,只是那閃爍不定的眸子,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不平穩。

  在看到深夏重新握住那顆網球時,石井惠才算是松了口氣,「不是巧合。應該是在球彈起擊向她的時候,瞬間做出來的反應動作。所以,才能擋住。」所有人都沒能想到,那樣纖柔的手,在這種時候,竟然有那樣意料不到的力量。想著,石井惠又看了看身旁滿眼激動色彩的青山莉央,在這裡,恐怕只有這個女孩對深夏的能力從未產生過懷疑。

  「15-0」經過一陣騷動後,臨時站出來做裁判的女網部長高聲喊道。

  柳生月亞沉著臉,站回到發球線的後方,球拍對著地面不斷地拍動著,『砰砰砰』一連串有節奏的拍球聲,莫名的,球場的氛圍變得緊張凝重了起來。

  只是一個發球,全場的氣氛儼然不一樣了。

  站在對面的深夏略有感應地看著柳生月亞,恍是察覺到了什麼,半蹲□,上身微微前傾,慵懶的眼神也逐漸集中起來望著前方。旋即不等深夏有過多的準備時間,柳生月亞飛快地掠起,直接發球。

  「又是外旋發球。」石井惠冷道。但這不是大家關注的,大家關注的是,深夏能不能把這個球打回去。

  一時間,所有的視線,統統都密集到深夏身上。

  就在球飛速前進著要落地的時候,深夏果斷地往左邊移動了幾步,緊接著揮拍,『嘭』的用力一擊。

  「哇哇——!」圍觀的人中有人禁不住地大叫了起來。

  在眾多注視的目光中,那枚小小黃球以低空的姿態快速地回飛向對面的場地,就在要飛躍過網的那一下,球重重地砸在了球網上,順著垂落的網面灰灰落地。

  「太可惜了。」遺憾的聲音四面八方響起。

  而柳生月亞捏緊球拍的手也適度地松了松,再看向深夏時的目光更是複雜了不少,驚訝、疑惑、好奇、懷疑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少女抓住球拍的手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而發白。

  「真厲害。那個吉原學姐真的是第一次打網球嗎?」愣愣地看著躺在地面上的網球,切原赤也不由感歎著。

  幸村精市的笑容倒是保持不變,轉頭看向專注於場內的柳生比呂士,「你教過深夏網球嗎?比呂士?」雖然只有兩球,但隱隱中,他卻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柳生的身影,還很稚嫩,還未成熟,卻無可忽視。

  聽到幸村的提問,其他幾人也都紛紛看向柳生,不止幸村,其他人也看出了幾分。只因不那麼明顯,而未能確定。

  「我沒有教過。」柳生沉吟了會,肯定地說道。說是有點點像,但也只是給人的感覺有些像罷了。無論是擊球的俐落風格還是果敢的判斷,都不像。可,就是這份不像裡,卻透著他的影子。

  「兩者相似的幾率百分之二十。和三年前的柳生相似率百分之五十。」

  深知深夏『過往身份』的真田和幸村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的疑慮。因為吉原深夏的網球就算會帶上誰的影子,那也應該是她的兄長吉原良羽,或者是曾經激烈喜歡過的仁王雅治,而非是幾年前的柳生比呂士。

  不管他們是怎麼想,場上的比賽還在繼續。

  「30-0」

  聽到裁判的宣判後,圍觀的觀眾又嘰喳著掀起一番討論,除了可惜剛才那個飛到半路夭折了的球,更多的是討論著下一球,吉原深夏能不能打過去,以及對吉原深夏所謂『學習能力』的肯定。

  「深夏真的沒有打過網球嗎?」石井惠也是一臉狐疑地拉住了青山莉央的衣服。

  青山莉央堅定不移地重重點頭,「沒有過。深夏以前就不喜歡運動,但是兩年前開始學空手道。」這也是深夏奠定櫻蘭『騎士姬』之名的基礎,只不過這句話青山並不準備告訴石井惠,反正她也沒問不是麼。

  「難怪運動神經那麼好。」自認為抓到重點的石井惠明白地點著頭,再次看向場地時,無形中,燃起對深夏信心的火焰,和深憂,「這是第三球了。」如果她沒猜錯,柳生月亞接下來的時間會全力以赴吧。用外旋發球對付一個新手,看似贏了,實際上已經敗得徹徹底底了。深夏已在網球上證明了她的天分,假如她真的沒有學過網球,那這種天分當真是令人髮指。

  「停止比賽。」站在週邊的柳生比呂士忽然說道。

  「為什麼??」丸井和切原赤也率先表示了不明白。但其他人似乎是理解了柳生這句話的潛在意思。

  仁王苦笑了一聲,「除非三局比完。否則月亞是不會放棄的。」在這群人中最靠近柳生月亞的他又怎會不知道自家搭檔在阻止什麼。雖說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但月亞的球風最像的不是他這個男友,而是同年級以朋友相稱的切原赤也。

  不過說起來。那月亞和赤也當真是走得有些近了。仁王攀附著柳生的肩膀,垂眸,無人知道他在細算些什麼。

  「怎麼了?」跟大家思想回路不在同一個圈上的切原奇怪地問道。

  這時。

  場內的柳生月亞說話了,「學姐的學習能力真的是歎人觀止。從第一球沒能接到,到第二球能夠回擊。第三球,應該就可以把球打過場了吧。這種進步神速的網球,哪怕是天才也沒辦法辦到吧。」

  外旋發球。出自《網球王子》第一集,可以說一出場就給了眾人極大的吸引和震撼,這是『即使是大人也很少有人能打得出來』的球,而眼前這個新手,輕而易舉地接下來了。一個手掌連繭子都沒有的人,怎麼可能會接到這種球。她一定要揭露出吉原深夏的『真相』,那雙優雅漂亮的手的真正面目。

  面對柳生月亞的質問,四周的人群也蠢蠢欲動起來。也對,能夠回擊外旋發球的人,怎會是網球新手。

  「因為。我是空手道高手呀~」輕鬆的尾音輕易地擊退了這份質問。深夏笑容可掬地撥弄著手裡球拍上的線,「至於為什麼手上沒有繭子。作為一個有錢的淑女,難道連這點保養的費用都沒有麼?而網球,我的確沒有專研過。能夠捕捉到球的線路,只能說是,學妹。你還MADAMADADANA~」

  聽到最後一句,柳生月亞瞳孔緊縮,那個是越前龍馬的標準口頭禪。難道——,一個想法無法遏制地在她腦海裡形成定型。再望向深夏時,柳生月亞的眼神和方才的完全不同了。她差點就被騙了。

  敏銳地感覺到柳生月亞的變化,深夏有些訝異,她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竟會讓柳生月亞露出真正戰鬥的認真表情。是因為被嘲弄,而受到刺激了嗎?這回,要來真的了嗎?那還真是有點麻煩了。心裡碎念著,身體不自禁地繃緊,調整出最佳的回擊狀態。

  就算是再不敏感的人,也能感覺到球場上鋒利的戰意。

  「月亞要認真了。」有著野獸般直覺的切原赤也揮著拳頭歡呼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家副部長還有柳生比呂士陰霾的臉。

  柳生月亞微微調了下握拍的角度,握緊球,下巴稍低,抬眸看向對面深夏時的目光,有種說不出來的勝意。

  「那個感覺!」柳生比呂士一驚,便聽到了球破空而去的聲音。

  「是赤也的指節發球。」幸村在其後補充道,言語中帶著淡淡的惋惜。他的一隻手無意中抬起擋住了真田弦一郎的去路。

  那顆在空中飛翔的網球,帶著激烈的旋轉漂移著直朝深夏撲去。

  遠在櫻蘭高中部第三音樂室的鳳鏡夜像是感應到了什麼,合上手裡的記事本,看向窗外被紅雲鋪滿的天空,反光的鏡片遮擋住了他眼中所有的情緒,留下來的只有冷漠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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