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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獨行路》作者:赤巳【完結+番外】

《(網王)獨行路》作者:赤巳【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0502個瀏覽者
文案:

時光飛逝 追溯聲音
若然可以再次輪回轉世的話
那就馬上去見你吧

「就僅僅祈求,迎接你的將會是幸福的未來。」

【HINT】
■ 結局HE但番外有虐,番外有虐番外有虐番外有虐……重要的事說四次
□ 人設來自啟明手繪屋,[點擊這裡看圖]
■ 文案來自歌曲「レя⑦Ж」歌詞,點擊名字有歌詞跟歌曲視頻

內容標籤:網王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靈異神怪
搜索關鍵字:主角:裡川千晴 ┃ 配角: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上田愛奈 ┃ 其它:立海,山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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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墨」

第1章 [001] Vol 01.再見·01
  
  裡川千晴醒過來時是給過分耀眼的陽光刺醒的。
  
  正想在心底默默抱怨是誰拉開了床頭的窗簾,她發現自己只有左邊的身體感受到溫度。想到此,她不情不願地睜開雙眼,金色的光芒不規則地向外擴展,正好就在她目前對上她的雙眼。
  直至她自己受不了勉強扭頭移開目光,早已給曬得眩目。
  
  將自己環在兩臂中間,她閉上雙眼等待復原。
  不過既然太陽來到那個位置,那時間應該也不早了。
  不早……
  
  「啊!」
  
  突然想□□事,她一瞬就坐直了身子睜大雙眼,管不了視界之中仍殘留各種不自然的色彩。從裙袋當中翻出了手機查看時間,她發現果然是晚了。
  而且還收到了封新郵件。
  ──「我們到和歌山了,你在哪?要是你還沒到的話,那我們先進去了。」
  
  郵件發來的時間是五分鐘前,還好沒有太晚。
  她馬上按下回復鍵,用上最快的速度去敲打按鍵,可惜越急就越容易出錯,她索性直接打電話給對方,用肩膀夾著電話打算邊談邊收拾書包。
  
  電話一接通後,她馬上焦急地開口,「喂幸村,抱歉,我在教室睡過了。現在我就立刻收拾東西過來,你們不要等我了,先進去吧,真的很抱歉!」
  無人接話。
  短暫的沉默過後,她將手機拿遠,確認是通話中後再次發話,「有在聽嗎?幸村?」
  
  ……然後又是一段新的沉默。這讓她不禁開始懷疑是不是手機接收不良,要不要先卦斷一次再重新撥過去。
  所幸這次對方很快就接話了。
  
  「早就進去了,幸村現在正跟對方的部長說話,沒空接電話。」
  
  這好像不是幸村吧……從各方面來判斷。
  睡了太久,千晴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不怎麼好使。
  
  順手打了個呵欠後她終於想起了聲音的主人,「啊,是真田對吧?你替幸村接了電話的話早作聲啊,那樣安靜是想嚇人嗎?不過真的很抱歉,我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默默想著她最初根本沒給機會自己說話,真田沒多廢話直接問她,「你下車後懂得過來嗎?要不要我找個人到車站等你。」根據她過往的經歷,僅是他知道的,她好像就迷路了不少次。
  雖然她最終都會找對地方,但絕非在正常的時間內。
  這點他一直很不爽。
  
  「那裡距離我學校才兩個站啊,你還怕我找不到?」收拾好書包後她一下子站了起來,不知道是曬的還是睡的,除了眩目外她還有點頭暈。站不穩的她想要伸手摸桌子邊緣,怎料她忘記自己手上還拿著東西,手機就那樣撞到桌角摔到地上。
  補充一句,是連人帶機。
  
  千晴急忙撿起手機,打量了眼,竟然還在通話當中。
  
  「喂裡川,沒事吧?」真田在電話那頭的聲音有幾分急切。
  千晴馬上傻笑道:「哈哈,沒事,就摔倒了……手機它。不說了,走路分心,我馬上就來。」
  
  一段時間沒見,她還依舊冒冒失失……好像還嚴重化了。真田苦惱地皺起眉頭,習慣地開始考慮怎樣才可改善她這樣的性格。
  依賴別人生存上了癮,一個人的話老是發呆,但偏偏能夠安然無恙地存活至今沒出現大問題。
  是個神奇的存在。
  
  他閉上眼甩開這念頭,現在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的小孩,也輪不到他去煩惱這種事。
  習慣真可怕。
  
  「那你找不到路再打來吧,我沒那麼快上場。」正想掛斷,真田想起了點事,「說起來,你剛剛說自己『睡過了』吧……莫非你在上課間睡──」
  電話給掛斷了。
  明明他還沒有說完。
  
  可以猜測的原因有三類。
  
  原因一:急忙當中按錯了鍵。
  原因二:早就沒在聽了但忘記掛斷。
  原因三:故意為之。
  
  可是不管哪一種也好,她實在是……
  
  「太鬆懈了。」
  
  這邊冒著生命危險剛掛上電話的千晴抹了一把汗,要給說教也好教訓也好,至少不要是現在。
  要是不在幸村上場前趕到,那她就不只死一遍了。
  
  先不說這還是她自己提出來的觀賽,要是答應了的事沒去做,大概她得給幸村鄙視很久。想到曾經幾次得罪他的下場,每一次都在她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連「腹黑是萌點」這話她也沒法再說出口。
  現在好不容易才走出陰影,她絕對不要再重蹈覆轍。
  
  早知道剛剛就問真田他何時上場了。
  
  只不過,越是這種需要趕時間的情況,就越是有機會遇上阻礙。
  例如現在堵在她面前的三個女生。
  
  「裡川同學,幫我們打掃一下教室好嗎?今天雖是我們值日,但剛好有事要忙脫不開身。呐?拜託你了!」
  
  說話的是當中一個比較嬌小可愛的女生,語氣誠懇也有禮貌,換著是以前的話她大概還有機會考慮一下要不要幫忙的。
  但現在她正忙著,於是她拒絕了,「抱歉,我今天也不行。」本想說讓她們找別個的,可是教室只剩下她一人,這話也自然沒法說。
  
  ……她們是為什麼拖到這個點才來找人的。
  這種事平常都輪不到她的。
  
  「誰都知道你一下課就直接回家,沒朋友也沒男朋友,還裝什麼裝。」另外一個女生將帶來的水桶粗暴地丟到她身邊去,在這安靜的教室中發出很大的聲響,「總而刻之,這活就拜託你了,可別告訴其他人。」
  
  「嘛嘛,麻美你不要這樣凶啊,現在是我們在拜託裡川同學幫忙,讓別人誤會我們欺負她就不好了。」剩下的女生笑著圓場,她低頭看到了千晴的手肘,又道,「裡川同學手肘那裡擦傷了呢,待會收拾好後記得要去一趟醫務室啊。那,拜託了。」說完,她就拍拍另外兩位同伴,轉身離開了。
  
  聽到她的話千晴低頭看了眼,果真擦傷了,大概是剛剛摔的時候擦傷的。
  
  不過剛剛最後說話的那個女生,笑得跟幸村生氣時一模一樣。
  演技太差。
  
  報應啊報應。她忽然想起了以前某人的教誨,這一定是她沒將他的話聽進去的下場。可是什麼都不做也不怎麼可行……
  雖然有點麻煩,但她還是選擇試著去溝通一下。
  
  「請等等!」對著那三人的背影喊了聲,千晴作出最後掙扎,意料中的沒得到理會,連她在近乎說話同時伸出的手也遭到對方狠狠撥開,搭上的肩膀正好是看上去脾氣最暴躁的那位。
  
  她又忽然想起以前真田跟幸村評價她的話了。
  不容許陌生人接近,討厭集體活動、從沒考慮過融入班級,滿滿都是違和感……這種人的存在看著就讓人很有欺負的欲望。
  最後一句是幸村的個人發言,真田只是說這樣很容易遭到排斥。
  
  他們說得沒錯。
  她的存在就像是為了促使那些潛在虐待狂化成真正的虐待狂般。
  
  但她沒有受虐這種惡趣味。
  
  千晴垂頭喪氣地拿起粉刷,走到黑板前刷走右下角不知何時給改掉的值日生名字。她本想著這樣就當完事了離開,怎料旁邊突然出現一同學拿起另一粉刷在……幫忙刷黑板?
  
  感覺到視線,對方開口,「裡川同學刷不到高處吧?我也來幫忙好了。」
  
  雖然這是很多女生都擁有的共同煩惱,但放在身高不達女生平均值的千晴身上,她就只覺得對方是在恥笑她而已,很難想像成普通的善意。
  ……喂討打嗎!
  
  「裡川同學?」察覺到放在身上的視線沒有移開的跡象,他問道。
  她馬上裝作沒事般別過頭,「不。」
  
  ──而且她也不需要任何幫忙。
  這本來就不是她應該要做的事。可是別人來幫自己,她總不好丟下對方一個人幹活。
  怎麼這人就這樣愛多管閒事。
  
  不只一次,她自從進這所學校後就已經碰上他無數次了。明明不熟卻可以每次見面都打招呼,總會在些奇怪時候出現在她面前,會跟她說著無關重要的話。
  一副跟她交情不錯的樣子。
  
  千晴再次拿出電話,認命地發郵件給真田,告訴他自己給路過的老師喊去幫忙幹活了。這樣的話他們應該不會說什麼才對,至少熱心於服務學校的真田會認同……大概。
  只不過她剛用左手拿出電話,右手的粉刷就給拿走了。
  昂首,她看到兩手拿著粉刷的……某位同學。
  
  「裡川同學有事要忙吧,你先走吧,這裡讓我來就可以了。」說著,他還附送了一枚像陽光一樣燦爛的笑容。
  有點曬。
  
  雖然這個提議很不錯,但她不怎樣喜歡欠人家的,熟人除外。
  
  千晴看著手心的粉筆粉末,用指腹掃了一下,無奈地說:「可這也不是你應做的吧。」就算是也要那三個人回來接手,不然現在這個狀況就是要她拜託他幫忙了。
  她不想為了這種無謂理由而欠他一個人情,總覺得會很麻煩。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他笑著續道:「我知道裡川同學也只是來幫別的同學而已,但你今天不是沒空嗎?那讓我來好了。」
  聽到他很自然地接著解釋,她抬頭看了眼,沒看出半點破綻。
  到底他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那個,」千晴不自覺地移開目光,避免四目交投,「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而又為什麼要來幫她。
  那他也應該知道,這不是幫不幫的問題才對。
  
  他笑了笑,又重複說:「裡川同學是在趕時間吧,這裡就交給我吧。好嗎?」
  雖然不理解他的用意,但既然他知道自己幫的物件……
  「好吧,那同學,就拜託你幫她們打掃教室了。」故意在「她們」這字眼上加重語氣,她從來都不是大方的人。
  
  這種事前不去阻止,事後才以助人者自居的做法她不怎樣喜歡。
  不論他最終有沒有為她帶來任何好處。
  
  這樣的想法真自私。
  
  「嗯。」隱約看出了她的不愉快,但他當作沒看見,「我叫千石清純,隔壁班的,都二年級了裡川同學也差不多要記得我的名字了啊。」
  
  沒有正面回應對方的話,千晴只是定眼看著他,也沒點頭,不一會後就直接轉身離開。
  其實她記得他的名字。
  
  走沒兩步後她就開始加速,完全將小時候某個風紀委員對她說教多次的話忘清光,說是不要在走廊上奔跑之類的。
  
  但願這樣能夠趕上。
  
  
第2章 [002] Vol 01.再見·02
  
  剛剛在教室時,千晴夢到了小時候的事。
  以前的她在學校一直沒有朋友。
  
  她內向,不愛說話,更不怎樣愛笑,學校裡除了容忍力強大的老師以及其他成年人外,大概再沒有其他人受得了她,也不願意跟她來往。
  連偶爾來一次的高中生們,最終也只是默默待在她身邊看她一個人玩。
  
  上幼稚園時她最期待的就是午睡時間。
  其他同學似是有著用不完的精力般,每次自由時間都在限定的範圍內盡全力地奔跑、打鬧,不像她喜歡安安靜靜地砌積木,而午睡時她可以不用聽到其他同學吱吱喳喳地吵鬧著,更不會無緣無故給撞倒及踩到手。
  
  因為一個人坐著玩的關係她總會遭殃,玩得正高興的同學們才不會帶眼走路,只有那段時間才沒有這種煩惱。
  所以絕不是因為她懶才喜歡午睡的,絕對不是。
  
  對了,她還很討厭別人插手她的「藝術創作」。
  即使那只是將彩色的塑膠固體堆砌一下。
  
  說不上有多圓滑,也不夠成熟懂事,但至少在這麼多年後她沒再那樣率直地表達自己,或許是因為遇到了他們。即使討厭全世界也好,她也不會像以前那般直接說出來,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誰也說不準她會這樣心理變態的原因,家庭因素是其中一部份,但不是全部。
  
  兩個站的車程沒有太多時間讓千晴回憶過去,抬起頭她發現已經到了和歌山學園,於是車停定後她就拿起書包急忙下車。
  
  大概是太久沒跟好友見面吧,她很自然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雖然距離上一次碰面只不過隔了兩個月,但那次太匆忙,只見上一面後就走了。
  
  那次是幸村的生日,雖然禮物她郵遞過去了,但還是想要親口說一聲生日快樂,於是她下課後連忙坐新幹線過去,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到立海大,站在校門外等他們練習完結。
  幸村最初見到她時的確很驚喜,但那時已經時候不早,不免認為她的這次的決定太輕率了。真田倒是很直接地揍了她一頓。
  因為第二天還要上學,二人送了她去車站。
  
  知道他還接下來還要跟網球部的隊友一起慶祝,千晴只讓他們送到附近就算了。
  即使她非常、非常不捨得也好。
  
  她很羡慕可以跟幸村一起慶祝的夥伴,能夠跟他一共歡笑、打鬧,長期待在他身邊,跟他一起打他最喜歡的網球。
  以前他身邊也有她的位置的。
  生日時陪著他的,也是她。
  
  然而,得到值得信賴,又能交心的朋友並不容易,更不是壞事。她沒有原因去阻止這一切的事情發生,也阻止不來。
  用手檔著陽光,千晴抬起頭,發現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到達球場。
  
  「抱歉,我來晚了。」
  無視旁邊的其他人直接走到幸村身邊,千晴輕輕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真晚,在車上又睡著了嗎?」幸村一副不滿她的樣子,「我們都來了快一小時了。」
  
  雖然明知道那是幸村故意擺出來的樣子,但千晴還是依舊道歉道:「只有兩個站沒法睡啦,不過這次真的很抱歉,你們還沒上場吧?」話剛說完,她四處張望才發現真田不在,便問道,「真田他人呢?怎麼沒到見他?」
  
  幸村扭頭看了眼斜後方,「下一場到他,拉著後輩去熱身了。」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千晴只看到轉角位的大樹,連半個人影都沒看見。
  
  不過面前就是網球場他還跑去哪熱身了,不是說沒那麼快輪到他上場的嗎?這不是她沒到就差不多是時候了。
  ……該不會是她太慢了吧?
  
  雖然剛剛因為碰到了那幾個女生晚了點,而且中途又跟那位同學說了幾句,但應該……大概……不會……晚太多才對……
  其實她也有點不肯定。
  
  「遲到的話不是應該跑著趕過來才對嗎?」幸村將手抬起放千晴頭上,沒有揉也沒有拍就那樣放著沒動,「剛剛走過來時在想什麼?」
  「你怎知道我在想事情?」千晴昂首看著他,頭上的手依舊壓著她。
  幸村按著她頭前後左右的搖,「你走路都東歪西倒的,還想告訴我你很專心?」
  
  千晴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夠了,再搖下去我要頭暈了。」拿開頭頂上的手,她用手指當梳子輕輕整理了一下頭髮,「就是剛剛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想著『時間過得真快啊』之類的。」
  
  「你才多大,這麼快開始回憶了嗎?以後的人生還長得很呢。」幸村笑了笑,抬眼看著剛下場的隊友,「我去跟他說句話,你自己先看著吧。」
  「嗯。」千晴笑著點頭表示沒問題。
  
  看著剛下場的男生聽著幸村的話時時不時點頭,大概他是在提點他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說完幸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笑著走了,然後幸村又走到另一隊友身邊不知說什麼。
  「真像監督……」
  千晴不禁這樣感歎道。
  
  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沒有顧問老師,因此作為部長的幸村就是網球部的最高負責人……這樣想,幸村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畢竟他是往年帶領整個團體贏得全國大賽的三人其中之一呢。
  
  「裡川。」
  
  聽到真田的聲音,千晴回過頭,舉著手說:「喲,熱身辛苦了!」見到面對她如此親切的對待竟然不為所動的真田,她瞪大雙眼,「理我一下會死嗎,真是的……說起來,你們怎麼會突然想到來這裡打友誼賽?今年的地區預賽不是開始了嗎?」
  「嗯,但遇上的都是弱隊,連練習對手都當不來。」真田一臉認真地說。
  
  這會不會自信了點……雖然他們是有這種實力,不過做人還是謙虛一點好。
  ……大概在網球上他們是不會有這樣的一面的了。
  
  「所以才特地來這裡尋找刺激嗎?你們真有趣。」千晴深感無奈,「不過如果是強隊的話你們早晚也會跟他們對上啊,用得著刻意來打比賽嗎?」
  真田解釋道:「他們不會出賽。」
  「誒?」千晴很驚訝,「明明很強卻不參加嗎?」
  
  這時幸村回來了,便替真田接著說明,「他們注重學業成績,網球對他們來說只是業餘興趣;即使這樣,他們也不允許自己輕易敗北,實力不容小覷。」
  「啊,幸村你回來了!」千晴扭頭對幸村打招呼道,然後繼續剛剛的話題,「不過聽你這樣說,怎麼這樣像那些貴族的小少爺們……自尊心高得要命,任何方面都不能輸人。」
  
  聽到她的比喻,幸村輕笑了聲,「嗯,也差不多吧,這裡學費可不是一般人能負擔得起的。要我說的話,倒是跟冰帝有點像呢。」
  
  冰帝的話她也有聽說過,聽真田說他們的網球部是關東這邊的強隊之一,人數超過二百人。幸村還在旁邊補充了一句,說他們那位部長是個高調愛顯擺的人,不過他僅是一年級就站在二百位部員的頂端,實力是無容置疑的。
  記得她好幾次坐車經過那邊,都看到有私家車進出。
  果然是有錢人的集團。
  
  「啊,對了。」千晴突然想起了過幾天就是真田的生日,「真田你生日想要什麼?今年姑且問一下你本人的意見。」
  「不用破費,這種東西我不需要。」真田平靜的道。
  「就是不知道你想要什麼我才問你啊,還是我自己選?這樣的話可煩惱了……」說著,千晴視線掃過幸村。
  
  「不要看我,我早預備好了。你要自己想。」幸村毫不留情地拒絕協助。
  他絕不承認他對她將會送什麼給真田很感興趣。
  例如往年的機械人玩具。
  
  提及此,千晴解釋道:「我想男生是不是都喜歡這種……額,真田你可不可以不要盯著我,很可怕……」歎了口氣,她準備說實話,「誰叫真田老是板著臉,外表已經很成熟了,要是連內心都跟外表一樣的話說這傢伙是中學生簡直沒法忍!所以我才想讓真田青春一點……之類的……好了真田你別再瞪我,再瞪信不信今年我送洋娃娃給你!」
  
  隊友就在附近,真田忍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揍了她一頓。
  幸村站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等他揍完才上前裝模作樣地安慰一番。
  反正千晴不會介意。
  
  真田氣得冷哼了聲,「你那個玩具我送給左助了。」
  千晴拉著幸村的衣袖,站到他身後拿他來擋著真田,而幸村只是繼續摸頭安撫她。見自己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她才對真田吼了聲,「過分!」
  
  也不知道誰過分一點。
  
  這時候正好到最後一場,真田對上對方的部長,於是他也沒爭執下去直接上場。
  直至這刻千晴才留意了下先前的戰績,雖然勝多於敗,但看比分板,好幾場都好像贏得不怎樣簡單。
  
  「……誒這樣說的話幸村你不打算上場?」那她來看的目的不是沒了大半嗎?
  幸村點頭,「這次目的主要是讓他們提高士氣,我下不下場也沒所謂。因為先前幾場都贏得太簡單了,他們最近一點幹勁都沒有,我怕他們以後會因為輕敵失掉不應掉的比賽。」
  
  理由很充份,但……
  ──這些她可沒聽說過啊!她只聽說有比賽,在她學校附近,問她要不要來看,她當然要啊!
  
  「那……真田呢?」他的話總不會因為這種事沒幹勁,「他又為什上場?」
  「雖然實力不及我們,但始終對手是對方部長,總不能派個普通正選出去吧?不然以為我們看不起他,再者,萬一輸了怎辦?」
  「……嗯,你說得對。」
  
  雖說耍了她的人是幸村她沒有不甘心,但這種感覺還真是難以言喻……
  
  「幸村,你故意的吧?」
  「什麼?」
  「沒事……」
  
  
第3章 [003] Vol 01.再見·03
  
  因為真田這場打得很起勁,比賽意外地很快就完結,以六比四贏過對方的部長了。
  「真田你冷靜一點的話可以再保住多一局的。」幸村看似不太滿意。
  千晴倒是覺得對方是強隊的話,對上部長這個比分已經很不錯……雖然在她看來真田的確有點失准,但並沒有那樣不可饒恕,而且下半場也找回感覺了。
  
  「無論任何比賽都不應大意。」幸村這樣跟她說。
  千晴用手指抓抓臉,「嘛,你說得也沒錯啦……」說著,她扭頭看了真田一眼。
  「抱歉,是我太著急了。」真田反省道。
  
  接下來就是一個簡短的檢討會,再之後他們就換衣服回神奈川。千晴在幸村集合隊友時本想跟他道別的,怎料他比她更快開口。
  「在附近等我,說幾句後我就換衣服過去找你。」
  來不及問他原因,看到他們已經準備開會她就撤退了。順著來時的路離開,她在學校正門附近找到可以坐下來的地方,併發了郵件告訴幸村自己在那裡等他們。
  
  借用了別人學校的更衣室,立海眾人坐在裡閒談著剛剛的友誼賽。丸井突然提起了一直跟幸村及真田聊得歡快的千晴,真田正想說明,卻給幸村搶先了,「她在附近的學校上學,今天剛好有補課,下課後就順便來看看比賽而已。」
  仁王勾了勾嘴角,綁好鞋帶後他抬起頭,「什麼,朋友的話怎麼不介紹我們認識?」
  
  原本對著丸井的幸村轉身看著發話的仁王,笑著回應道:「我認為應該不會有興趣知道,所以才沒打算介紹你們認識。」
  「幸村的朋友的話,我們很樂意認識啊。」丸井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桑原,「對吧,傑克。」
  話題突然落到自己身上,桑原模棱兩可地回應道:「啊……」
  
  真田看不過眼,好心地解釋幸村的意思,說:「是她沒興趣認識你們。」
  
  「額……」丸井看了眼跟自己抱有同樣好奇的仁王,後者笑了笑並不怎麼在意的樣子。
  看見自家拍檔的無奈,桑原替他總結道:「你們的朋友挺……特別的。」
  
  真田對此評價沒有意見,低下頭去收拾東西。幸村笑了笑,迎上了桑原的目光,「有機會的時候再說吧。」然後他又轉身對著所有人說,「那待會你們小心點回家,明天休息一天,後天早訓希望你們不要遲到。」
  
  平常一星期七天都有練習,一聽到有假期,大家都沒再留意剛剛的話題,一個二個換好衣服後就三五成群地離開更衣室了。
  真田跟幸村也緊隨其後。
  
  不久,二人按照郵件在正門附近找到了千晴。
  
  「你的隊友呢?不用一起回去嗎?還是你們要在這邊吃過飯才去坐車?」千晴探頭看看附近,不見有立海的人。
  
  他們作為最後離開的人,還要去跟對方部長打個招呼再走,其他人早就比他們更快地經過這正門離開了。
  沒發現只能說她觀察力太低了。
  
  「他們在的話我讓你跟我們一起吃飯你也不會來的吧?」幸村帶著笑意反問道,還順手弓著手指彈了下她的前劉海。
  在幸村出手後她瞬間掩著自己額頭保護自己,有點不解地抬頭看著他,沒得到半點回應。
  這下子她才回答,「……這個當然,你們網球部的聚會我去做什麼。」
  
  「那就對了。大家都各自有活動,今天就不一起了。」幸村揉了揉她的頭,「比賽完了果然有點餓呢,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好建議?」
  「幸村你沒上場吧,連球拍沒碰過……」千晴先是吐槽了句,然後才打算回答幸村的問題,「車站附近有間放題的甜品很不錯!啊,食物款式也多,味道也很好,像是肉類的都很很好吃的!」
  
  這回輪到真田吐槽她,「你不愛吃肉的吧,只愛吃甜食。」
  「我這是考慮到你這個食肉獸!」千晴反駁道,「啊,那裡的沙津也好吃的,我最喜歡的了!」
  
  見千晴這樣賣力為那間放題店打廣告,幸村也就聽她的,「那我們就試試看吧?」
  
  其實吃什麼對千晴來說都不重要,她就想跟他們一起聊聊天而已。比起一般自己點餐的餐廳,這種好像吃得比較愉快。
  可惜她考慮得不怎樣充份。
  
  「我想吃雪糕!」千晴對著手執生死大權的真田喊道。
  「不行。先吃正餐,甜點放到最後。」說著,真田在牛柳粒上寫了個數字,然後繼續看下去,完全無視千晴的意見。
  千晴不滿,說:「那是前菜啊前菜,你不能阻止──」
  
  旁邊幸村手執刺身那張紙,打斷她問道:「你們想吃什麼刺身?」
  千晴馬上扭頭回答幸村,「我想吃比目魚!怎樣?……話說我也想自己寫啊,怎麼只有你們可以寫我不行……」她伏在桌上委屈地說。
  
  真田頭也不抬地說:「給你寫肯定全是甜點。」
  千晴不爽,坐直身子反駁道:「才不會!我不就說了一次雪糕而已嗎?我也有想吃天婦羅啊刺身這些的!」說完,她又伏回去桌上。
  幸村看著她笑了笑,這個姿勢正好可以替她順毛,「這裡就只有兩隻筆而已,沒辦法啊。聽我的不好嗎?」
  
  看著笑得和諧可親的幸村,千晴一個不字也說不出,也不會這樣說。
  「當然好!可是……」她摸了摸身旁的書包,「話說我上學好像有帶筆袋來著……」怎麼她自己也忘了這事。
  
  「不用了,我們來就可以。」真田馬上阻止她拿出來,並將放著點餐紙的餐牌座挪近自己一點。
  千晴別過頭,「切。」
  
  真田差點就掐斷了手中的筆。
  幸好這時幸村將服務員喊了過來,遞上了剛剛填好的點餐紙,手從真田面前橫過,一瞬讓他冷靜了下來。他放下筆,喝了口茶,也將點餐紙遞上。
  
  整頓晚飯幸村笑著看千晴惹真田生氣,然後真田吼她,幸村再去順毛。
  他想,其實要是他們一直這樣相處下去也是不錯的,就是真田會辛苦一點。
  
  結帳時幸村跟真田很自然地將價錢除成兩份,算是一人請她吃了半頓飯。千晴最初也是不怎麼願意的,始終是他們來到她這邊,也是她介紹的店,再讓他們請總有點過意不去。不過當幸村按著她說不要緊時,真田已經默默跑去付帳了。
  
  「那我送你們去車站吧,都這樣晚了。」千晴背起書包走在最前面。
  「不──」真田本想說話,給幸村抬手壓下來,「才剛吃飽,我們去散個步吧?反正明天是星期日你也沒事做。」
  下意識地千晴想要反駁,「誰說我閑的!我……我明天要溫習!」儘管這理由放在她身上不怎麼合理,「倒是你們,不是每天都要練習的嗎?今天都累了一整天,不早點休息沒問題嗎?」
  
  「雖然是這樣,但我們也不是全年無休的。今天對和歌山的比賽大家都累了,適當的休息也很重要,不然累垮了身體就得不償失了。」
  千晴似懂非懂,「哦,就是幸村你折磨他們至極限後讓他們回復好再繼續榨壓?」
  
  收到了幸村的眼神,真田默默動手。
  千晴躲到幸村的左邊避開他右手邊的真田,幸村心安理得地安撫她,完全沒在意向真田下命令的人是他,下手的原因也是他。
  
  隔著幸村,千晴對真田吼道:「折磨人不要一次過弄死,我有說錯嗎!對吧,幸村?」說到最後她抬頭尋求認同。
  
  幸村無奈笑了笑,「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你這是在質疑我的品格?」
  「額,這不是質疑。」她頓了頓,「放心吧,你性格再糟糕我也不會嫌棄你的!……求不要叫真田揍我……」
  可真田還是動手了,然後她又得到幸村安慰了。
  三個人的鬧劇裡受傷的總是她,也只有她。
  
  散步到附近的公園,千晴第一時間撲上去玩秋千,真田則說要去個洗手間。
  剩下的幸村去了推千晴玩秋千。
  
  千晴扭頭對幸村說:「我自己會玩啦,才不用你推。」
  幸村聽到她的話先是一怔,然後擺出一副可憐又無害的樣子,天真地問,「可是那樣的話……我玩什麼?」
  
  她默默回過頭,「……請你繼續吧。」
  
  賣萌不帶這樣玩的。
  絕對可恥!
  
  有人推千晴也省得自己動,樂得清閒。沒事做的她挑起了話題,問道:「話說幸村,真田今天怎麼這樣暴躁?出門忘記吃藥了嗎?」
  「真田?」幸村反問了句,明白了問題後便自己續道,「啊,他的話只是在惱自己而已,不用擔心;不過倒是裡川你,竟然也看出來了嗎?」
  「你也不想想他今天揍了我多少次……」雖然有些應該算到幸村頭上。
  
  今天的比賽前的小吵鬧也好,上場後他的表現也好,直至離開學校去吃晚飯時到剛剛那刻──真田的表現也有點過激。
  儘管每一次他都不是認真地在生氣,但動不動就炸毛的他也太有趣了。
  
  「他只是在關心你啊。」說著幸村下手又重了點,秋千立刻作出不規則的擺動及搖晃。
  坐在上面的千晴嚇了一跳,待穩定下來後她才緩緩開口,「你、你倒是在謀殺我……心臟承受不了這種突然的驚嚇啊幸村君……」
  「沒有啊,我怎捨得?」他一臉無辜地說。
  
  賣完萌後就裝無辜嗎……
  
  「你就裝吧,反正我都會信的。」
  幸村輕笑了幾聲,又大力推了一下,「不這樣做怎對得起你對我品格的評價?」
  
  小氣鬼。
  都認識這麼久了還想說自己天真無邪嗎。
  
  「那你拉我來這裡做什麼?」千晴又問道。
  幸村反駁,「路是你帶的,我可沒有拉你過來。」
  
  不只真田一個,這傢伙今天也反常了……賣萌裝無辜扮蠢……接下來還想怎樣?
  
  儘管如此,千晴還是按他的要求挑明問題。她先歎了口氣,才問,「我是說你吃飽飯不回家說要散步是想做什麼?」
  「放題吃撐了需要消化一下。」幸村一本正經地回答。
  
  千晴伸出腳與地面磨擦,停定了秋千後她再回頭看幸村,他只是微笑著回望她。
  忍不下去,拋下秋千後她就打算回家。
  
  「千晴,再等一會吧。就一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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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Vol 01.再見·04
  
  那個稱呼讓千晴腳下的步伐頓了頓。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打算拂袖而去,只是不爽幸村故意裝傻,知道她的問題卻故意不回答。她本打算先佯裝生氣跑出去,趁他不注意時再回頭作弄他。
  這樣的話,她不是沒法再說什麼了嗎……
  
  「……幸村。」她低著頭笑得無奈,眨了眨眼,再回頭兩手輕輕拍上他的臉,說,「我才沒有那麼小氣更沒打算跑呢,你是認為我生氣了嗎?」輕笑了聲後,她又道,「嘛,就看看你們倆打算做什麼吧。」
  「嗯,謝謝你。」幸村笑著看面前的人捧著他自己的臉。
  
  縱然千晴的個子很小,不是他彎下身遷就她都沒法平視;可每當他跟她對上雙眼時,卻有種什麼想法都會給看穿的錯覺,身影瞬間變得高大起來。
  他們的擔心都好像顯得太多餘。
  明明本質就是個笨蛋而已。
  
  兩頰的溫暖瞬間給抽走,來不及抓緊,幸村看到千晴往左邊探出頭向他身後的人揮手。
  
  「喂真田,這邊這邊!」
  「……不用這樣大聲喊我也知道。」
  
  千晴又重新坐回去秋千上,「剛剛的幸村簡直是想蓄意殺人,你來推我吧。」
  「你喊我過來就是因為這原因?」還要那樣擾民……真田皺著眉頭,無法接受她竟然是為了這點無謂的小事找他,「自己玩。」
  別跟他說一個中學生連秋千都不會玩……雖然到了中學仍在玩秋千也有哪裡不對。
  
  「因為我剛發現別人推著玩好像比較爽又省力氣。」千晴回頭看他,問道,「那你這是要不要過來陪我?不玩的話躲遠點小心我撞到你。」
  這怎想都是她一個人玩的吧,過去也只是服侍她而已。
  
  今天這傢伙真的是在致力惹他生氣,真田退後讓位給她時不禁這樣想。
  見他沒打算幫忙,千晴倒也沒說什麼,一個人擺著腿搖了起來。
  
  幸村說要去便利店買點東西。
  
  剩下的真田沒事做靠著邊上的娛上設施,抱著雙臂看她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以前看著她一個人在他家亂下國際象棋時的情景。
  小時候她的父母都很忙,因為兩家的母親是大學裡的前後輩,住得又近,偶爾沒照人照顧她時便會寄託在他家一個下午,晚上再來接走。
  因為她跟他年齡相近又乖巧,他母親也很樂意幫這個小忙。
  
  她跟他一樣,都跟一般的小孩有點不同。
  不會動不動就大吵大鬧,也不會纏著別人跟自己玩,該做什麼就做什麼,甚少鬧彆扭。
  
  大概是因為真田他哥是那種散漫的性格,他父親跟祖父都對年幼的他寄以厚望,平日的教導都比一般小孩要嚴格,他也沒有違背長輩的期望成為了一個出色的孩子。
  他本以為她也是跟他一樣,因為家教的關係為人比較內斂而已。
  這看似很合得來。
  
  卻因為二人都是這種個性,在千晴來到真田家好一段日子後,二人的交往還是不冷不熱的。見到面就點示好,偶爾簡短交談幾句,完全不像其他同齡小孩般,能很快就熟絡起來並一起玩。
  不會主動親近,也不會故意疏遠
  
  真田的母親看逕這兩個小孩都沒有個小孩的模樣,不禁有點鬱悶。本來她就想著讓兒子跟其他小孩多點相處一下,可以改善他那刻板又早熟的個性,怎料兩個都是差不多的性格。
  於是她便試著讓真田去陪她。
  
  有一次她烤了曲奇交給真田,讓他分點給千晴時,便順便跟他說:「小弦,有空的話也去陪千晴玩一下吧。客人來了你也要好好照顧人家,不要只顧著做自己事,把她一個人丟在起居室啊。」
  「可是媽,我叫弦一郎不叫小弦……」真田很認真地抓錯重點。
  真田的母親也不在意,掩著嘴角輕笑了聲後就輕輕推他離開廚房,「快點拿過去順便跟人家聊聊天吧,弦一。」
  
  真田無奈地往起居室走,嘴裡還在喃喃道:「都說了我叫弦一郎……」
  
  有時候真田也懷疑自己那個比他年長十多年的哥哥,性格是不是受到母親的影響。
  其實他哥哥很好,成績永遠是年級前三名,小提琴跟鋼琴都演奏得很好,人緣又好,老師跟同學們都很喜歡他。
  就是跟父親及祖父不太像。
  
  「餅乾我拿來了。」真田走到起居室時,千晴正好在下棋。
  她抬起頭,微笑道:「麻煩你了,真田君。」說完又繼續低頭玩她的棋,也不知道一個人下有什麼好玩的。
  
  一個人下棋的話的確很無聊……回想起剛剛母親對自己的叮囑,真田不禁反省自己對客人照顧得是否不夠周到。
  太鬆懈了。
  的確,哪有客人來訪卻讓對方一個人待在起居室的道理。
  
  「餅乾我放到桌上了。」
  說完真田並沒有馬上離開,借著此機會走到千晴的身邊,想看她一個人會怎玩。看清楚後,他發現那根本是在亂下,於是他伸出手,想要矯正她的玩法。
  
  「國王不能這樣──」
  
  手還沒碰到棋子,真田的手就給撥開了,連帶他的後半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她的力度不輕不重,沒有弄痛他,但……
  他慢慢抬起頭,看到對面同樣抬起了頭的千晴正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樣子看不出是在生氣他碰棋子還是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一直盯著他看。
  對此他說不出半句話,只能低著頭緩緩收回手並退至本來的位置。
  
  那刻他覺得起居室的氣氛都好像凝固了,不敢亂動,生怕發出點聲音會驚動到她,然後──
  想到此,他再次看向安靜地下棋的千晴。她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繼續玩她的棋,完全不在意給她一手拍開的真田還在旁邊。
  他有種感覺,這種寧靜很快會給打破。
  
  明明是她自己先擺著一副一個人很寂寞的樣子的……
  
  儘管後來他們的關係發展成現在這般,但真田最初認識千晴時的印象依然很深刻。那種不可靠近的氛圍、視線相交時的眼神、看似陰晴不定的性格等等,都讓同齡的小孩退避三舍──雖然這些都是他後來才知道的事。
  但其實那時她也是很想跟其他人一起玩的吧。只是不懂怎樣相處,不懂得怎樣去解除戒備。
  因為一直都是一個人。
  
  現在已經是中學生的千晴不再是以往那個孤僻的小女孩,整個人都比以前要柔和易親近很多;但沒變的是,當她一個人的時候,背影總會讓人覺得她很孤單。
  能夠讓自己渾身散發出這種氣息的她,在某方面來說……也算是個奇材。
  
  猶豫了片刻,真田還是選擇走到秋千的旁邊,不發一言就握著連接木板跟秋千架的鐵鍊,往後一拉再推出去。
  
  「真田?」千晴眼睛瞄到左後方有人接近,剛想開口提醒他小心點,怎料真田在她話還未說完時就動手了,「站這樣近小心……嗚哇!」
  除了外來的力量令秋千的擺幅變大嚇到她,她亦沒想過剛剛才拒絕她的真田會突然改變主意。
  而且……他控制秋千的動作也不怎樣純熟。
  
  「抱歉。」他輕咳了聲。
  
  千晴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這樣只拉著一邊的鐵鍊秋千會左右搖擺的啦。」話雖如此,她卻很放心他,收起了雙腿的動作,任由他亂推一番。
  
  漸漸掌握到竅門,秋千的搖擺變得逐漸穩定,但真田依然不明白這樣坐在上面有什麼好玩的。
  
  「雖然秋千一個人也能玩,但總覺得兩個人玩會更有趣呢。」千晴笑了笑,回頭問他,「這種想法很奇怪吧?」
  真田點頭,「你就是懶。」連玩也懶得自己動。
  千晴冷哼了聲,「才不是呢,要不你不要坐到旁邊一起玩?看我們誰飛得比較高!」
  
  這種小孩子玩意早熟的真田才不會玩。
  千晴也固然知道,所以得不到回應也是意料之內。
  
  幸村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光景。
  千晴坐在秋千上面,真田站在她旁邊以穩定的速度及力度去搖晃秋千,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待著。
  雖然面前的景象看著很和諧,但細想了一下又好像有點滑稽。
  噗。
  
  「我順道買了點飲料回來,要嗎?」幸村搖著塑膠袋子步近他們。
  「幸村,你回來了!不是剛剛才說吃太飽的嗎?怎麼又買喝的了?」聽見幸村的聲音,千晴馬上扭頭看過去。
  沒理會秋千還在搖,她一下子跳到地上,真田連忙喊了聲,「小心!」
  
  安穩著地後千晴向真田比了個勝利手勢,幸村輕拍了她的頭一下,「那你不要就算了。」說著,他裝作要收起來。
  「當然要!」千晴連忙搶過袋子,幸村也沒反抗,「我要第一個選!」
  
  無奈地皺了皺眉,真田也跟著走了過來,在千晴選了瓶果汁後接過了袋子。看見袋子的底部還有其他東西,他問道:「幸村,你受傷了嗎?怎麼買了消□□水跟方塊紗布片?」
  「不是我。」幸村從真田手中接過那兩樣東西,說著,他看向千晴,「裡川,左手伸出來。」
  千晴喝著果汁沒法說話,「嗯?」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她還是乖乖伸出了左手。
  幸村拉起了她的手,露出了擦傷的手肘。她到這刻才恍然大悟,放下果汁誇張的道:「原來你是要替我處理傷口嗎?幸村你好細心好溫柔!這樣都給你發現到。」
  幸村只是輕笑了聲,對她說:「別亂動。」
  
  可是幸村這樣說偏偏讓千晴更想亂動,真田看不過眼直接替幸村固定千晴的手,「太不謹慎了,老是受傷還不馬上處理。」
  千晴嘟囔了句,「切,不就是點小傷而已嗎,也不夠你們打球時拼命……」
  真田馬上白了她一眼。
  
  包紮好後真田鬆開千晴的手,對幸村說:「回去吧,很晚了。」
  幸村看了他一眼,「嗯,回去吧。」
  
  因為正好是手肘位,包紮著讓千晴活動得不怎麼舒服,她便忍不住想要去碰那紗布塊,二人同時瞪著她看。
  她悻悻然地收回手,扯開話題,「啊,我送你們去車站吧。」
  
  這理所當然地遭到拒絕。
  他們怎可能讓一個女生送他們兩個男生,還是這大晚上。
  
  結果,直至回去前他們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什麼特別動作。千晴不但只沒能送他們,反而是他們送她到家門口。
  坐在新幹線上時,幸村突然挑起話題。
  
  「什麼都不問可以嗎?你不是很擔心她的嗎?」難得他為他製造了不少機會。
  真田抬起頭,好一會才理解他的問題,「嗯,沒有需要了。她現在過得不錯。」頓了頓,他又反問幸村,「那你又怎樣?」
  
  他一直都知道,於是他笑著搖了搖頭。
  「她沒有在意,所以……沒關係。」
  
  這時,二人手機上都收到了千晴發來的郵件。
  
  ──「謝謝你們,今天我玩得很高興。」
   

第5章 [005] Vol 02.學校·01       
  
  「所以那天你們沒看過我的筆記嗎?」
  
  越過面前的人群,千晴拿著電話左閃右避,好不容易才走出擁擠的走廊。她回頭看了一眼人群,沒發現有任何人在留意這邊便馬上走下樓。
  最近她的疑心也實在是重了點。
  
  自從千晴發現自己桌子抽屜裡的東西有給翻過的痕跡後,她現在只要離開教室都會收拾好書包帶著走,以免再有任何東西不翼而飛。
  這不是她一次面對這種狀況,卻是她第一次一個人面對。
  原來只要有誰在身邊自己就可以堅強起來。
  
  「沒有啊,你那天好像都沒打開過書包吧?怎麼了,不見了嗎?」
  「好像是的,可能是忘了在家吧。」談著談著,千晴走到小賣部買了個炒麵麵包,「那不打擾你們吃午飯了,拜拜。」
  「嗯,下次小心點,不要再忘東忘西的了。還有……有事記得要告訴我。」
  這樣的關心讓她心一暖,「好啦,那我掛了。」
  
  蓋上電話後笑容馬上變成愁容,千晴不禁想,會是誰拿了她的筆記本。
  那天發現抽屜裡的東西有點亂,她立刻就撿查了一遍,沒想到竟然真的有東西不見了。平常筆記她都不會放家裡的,基本上除了考試都放在學校,所以……書包沒有,幸村也沒見過,家裡更是找不到……
  大概是真的給拿走了。
  
  「真倒楣。」感歎了句後她一口咬掉四分一個麵包,在嘴內慢慢嘴嚼。
  
  筆記這種一看就知道不是為了金錢目的而拿走的,應該是某人想要找她麻煩吧。說起來,她最近也沒特別得罪過誰,應該不會有人要偷她東西才對。
  ……不對,早幾天她才給那幾個女生強制接了值日生的活。
  如果說她們是故意找上她,而不是想純粹將這責任推卸給其他人的話……可是那三人她根本不認識啊,就只知道其中兩個是同班的,動機之類的她一個都沒想出來。
  
  下午當千晴背著書包回到教室,筆記又出現在抽屜裡了。
  省得她去想。
  
  不過這才過了一天而已,要是想讓她煩惱,至少應該要留到考試後或者直接丟掉,除非……
  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她直接馬上翻開筆記,果然在新的一空白頁發現了幾個用紅色水筆寫的詞語──去死、虛偽、自閉、有病、矮子。
  
  這些字字體扭曲,東歪西倒的,大小也不一樣,更有些字重疊了在一起,不怎麼容易看清。看來這是在情緒不怎樣穩定下寫出來的,因為太用力墨水還透到後面的四五頁。
  
  前幾個還好,最後一個戳中她痛處了。
  其實她本人並不太在意自己的身高,反正還在長,而且矮個子可以穿高跟,高個子沒法截肢;不過這話由別人那裡聽到,她就莫名地感到很不爽。
  
  少看不起人了。
  
  要是能夠像破案小說裡面的主角一樣,能夠對比筆跡的細節去鎖定目標,那她就不用想是誰這樣痛恨她了。單看那些中傷她的字眼,根本就沒法知道對方是為什麼要討厭她,這些紅字連警告都算不上,只是對方單方面的洩憤而已。
  
  她抬頭打量了眼教室內所有人,還是沒看出誰有這種可能,或許甚至不是班上的人幹的。
  相信沒有人會留意她的座位,就算問是誰放的也沒人知道吧。
  
  這種自己在明,對方在暗,給盯上了的感覺還真有夠糟的。
  暫時來說只能小心一點了,反正她不信對方會就這一次後就收手,畢竟那種書寫方式看著應該是相當憤怒才對。
  那類不理智的人遲早會露出馬腳。
  
  晚餐千晴加熱了放學買的便當來吃。
  剛吃完收拾好,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幸村?」
  
  電話那頭的幸村輕笑了聲,「嗯,是我。晚上好,裡川,怎麼剛剛語氣那樣不確定?」
  「額,你很少會主動打來嘛,所以就覺得有點奇怪。」雖然幸村看不見,可千晴已經笑到眉眼都彎了,「你有事找我嗎?」
  「嗯,就想問你筆記本找到了沒有。」
  
  筆記本?中午打給他問的那本?
  找到是找到了,但……
  
  「你怎麼這樣關心我家筆記?」千晴好奇地問道。
  對她的我家發言感到有趣,幸村再次輕笑了聲,「問問題的可是我啊。不先回答嗎?」
  
  「……不敢。」莫名地感到後背有點發寒,千晴跳到床上抱著枕頭取暖,「筆記是找到了啦,不過你打電話來就為了這問題?是不是對我家筆記有什麼非份之想!啊,一定是你覺得我的字比你漂亮,想搶走它對不對?」
  
  這人真會抽風……幸村揉了揉額角。
  剛剛她說過他不經常打給她,但她沒發現其實自己亦同樣,甚少用電話跟他聯繫,大多都是用電郵騷擾他。更何況她來電只是為了問一本筆記,這種電郵可以簡單解決的事,她沒有必要那樣急著打給他才對。
  
  可以想的原因有幾個:筆記裡面寫了些不想他看到的東西、她有事需要馬上翻看筆記查看、撇除其他可能性去確認筆記的下落。
  以他對她的認識,前兩種的可能性比較低。
  
  「那在哪裡找到的?」沒有理會她的瘋言亂語,幸村問她。
  千晴眨了眨眼,有點心慌,「就……」
  
  幸村在她回答前打斷她,「你不會對我說謊的,對吧?」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他。
  
  「……嗯。」她將手機拿開,輕呼了口氣,「不知是誰從抽屜裡拿走了我的筆記,然後又放回去抽屜了。」
  幸村有點猶豫,「就這樣?」
  「好吧,還寫了點不好聽的話在筆記空白頁上。」千晴默默補充,還怨念了句,「真是的,說矮子什麼的也太過分了啊,我矮能節省地球資源我自豪!用不著別人來說我。」
  
  幸村聽得出千晴是在故意淡化事件對她的影響,至少在他面前。她一直都是這樣,無關重要的小事就會跑來跟他撒嬌求安慰,反而真的遇上麻煩時卻不會多說半句話。
  大概這次也是一樣。
  而且現在兩人的距離擺在眼前,就算跟他說了,他知道了也沒用,沒法馬上趕過來幫忙。以前不同校時是這樣,現在更是這樣,只會讓他瞎擔心。
  
  即便這樣,他還是想要知道。
  還好要是他問的話,她仍然願意告訴他。
  
  「你沒事吧?」
  「在你問這麼多前一切都還好。」說完之後她有點後悔,「好啦,你放心吧,這點小事我應付得了,你也就別想太多了。」
  幸村也笑了笑,「嗯,你一直都很厲害。」
  
  比他想像中要來得堅強,但正因為她的堅強,有時候卻又無比脆弱。
  他不知道十來歲的女孩子到底能努力到哪個地步。
  
  千晴在床上翻了個身,「那既然你都問我這麼多了,我也有事要問!」
  「什麼事?」
  「就那天你和真田想說什麼啊,鬼鬼祟祟的……一定有問題!」
  
  將他們的關心說成鬼鬼祟祟,幸村表示不服。
  真田雖沒說出口,但他的表現足以表達他內心的不安。的確,家庭和睦又熱鬧的他大概是沒法理解千晴對父母抱有怎樣的想法;他自己也一樣,跟父母妹妹還有祖母都相處得很融洽,偶爾還會逗那個單純的妹妹鬥鬥嘴,對千晴的立場沒法做到感同身受。
  
  「你猜?」幸村帶著笑意反問她。
  
  猜個頭!要是她知道點什麼就不會問他了好不!
  幸村一定是在報復她剛剛的話,說他問了她話後就變得不好。
  
  真想穿過手機螢幕去捏他的臉!……手感應該很不錯的。
  
  察覺到自己的想法有跑掉的跡象,她沒再多想,隨便掰了個答案,「嗯,你們不是擔心我升上二年級後成績跟不上吧?」才怪,她成績好得很,至少她覺得沒問題。
  雖然他們,特別是真田一定會覺得她太笨又太懶。
  她倒是覺得年級三十名左右已經很足夠了,要知道成績公佈時多少人在她面前及背後說著「這怎麼可能!」的。
  
  幸村驚訝的說:「你怎麼知道的?」冷靜下來後,他又說,「其實是因為我們怕沒人監督,你上課會不專心,回家更不用指望你會主動學習……所以我們正打算寄點練習題給你呢。」
  
  「……幸村,你有沒有覺得你演得假了點?」那個任何時候都能處變不驚的幸村會用那樣的語氣說話,除了開玩笑時就是在整人,「還有你別再提練習題了!」
  
  今年的生日她就從真田那裡收到了練習題當禮物,聽說是幸村的友情建議;他則送了本畫集,說是做題做到累了可以翻來看看休息一下。
  ──她總覺得這是被整了。
  
  「不這樣我怕你聽不出來。誰叫你先亂猜的?」
  
  千晴差點吐血,「你還真想讓我猜啊……我要是知道你們搞什麼鬼就不會問你們吧?」再次翻了次身,枕頭不小心給她踢到地上,她連忙彎身去撿,因此聲音聽著有點辛苦,「好啦,不玩了。當我拜託你了,就告訴我好嗎?我超想知道的!」
  
  幸村不禁想像出她氣鼓鼓不服氣但又玩不過他被逼要投降的樣子,那一定很有趣。
  
  「其實是真田的媽媽聽說了你媽媽想要離婚的事,聽說吵得很僵,基本上沒法回頭,所以真田很擔心你會不會失落。」幸村認真道,「辛苦的話隨時來找我們,別硬撐。」雖然他們做不了什麼,但至少不會讓她一個人。
  
  「原來是這件事。」千晴在床上又開始不安份地亂動,整個頭靠在床沿慢慢向下滑,「那你呢,你擔心嗎?」
  
  幸村想了一會,也就兩秒左右,「擔心,但你沒有我們所想的在意吧?」雖然這樣好像說到她很冷淡似的,但出生在那樣的家庭那也不是沒法理解的。
  
  「我不知道你們是怎想的,但我確實不怎麼介意。」她眯著眼,用手擋著燈光,「再者,我應該還不知道這事的,因為他們沒有跟我說,只是我不小心聽到他們的談話而已。其實我當初也很驚訝,不過不是因為聽到了他們打算離婚,而是發現我自己真的沒有半點想法。」
  
  幸村沒有接話,不知道他是在思考,還是不打算說話。
  
  「這樣一定很奇怪吧?很多人聽到父母要離婚就聞風色變,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但我真的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她歎氣,「就是不知道要不要再搬家,搬去更遠的地方。」
  幸村無奈地說:「你的語文退步得很厲害……不過,你以後會好好的。」
  
  她也這樣覺得。
  
  對她來說,真田家那種嚴厲得過分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受不了,她也想像不了要是自己也呆在那裡會不會變成第二個真田。
  
  還有幸村他的妹妹,要是她像幸村一樣有個比自己小的弟弟或妹妹,需要她去照顧、遷就,她也未必有把握能跟對方好好相處,特別是因為對方比自己小一點就要無條件去讓步,有錯怪的都是年紀較大的。
  
  這個世界在某程度上還是很公平的。
  不會讓你一無所有,但也不會讓你擁有太多。
  
  「嗯,我也這麼覺得。」
  
  
第6章 [006] Vol 02.學校·02
  
  迷迷糊糊地踏進教室,千晴很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大呵欠。
  昨天一整晚她都沒能好好睡覺,今早的手機鬧鈴響起時簡直是要了她命。她先是跟幸村聊完電話後一直處於亢奮狀態,平靜下來後又想到了筆記的問題、父母的問題,還有真田的生日……
  
  她差點忘了她還沒想好要送給真田的禮物,更別說準備。
  
  邊走邊想,她不小心踢到同學的桌子,便下意識地道歉,完全沒有張眼看清楚座位上根本沒人,說完就直接越過那桌子走到自己的位置。
  但這下倒是讓她清醒了點。
  
  「要送洋娃娃還是練習題好呢?送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揍人……」將背上的書包放到桌子,她再次打了個呵欠並拉開椅子坐了下去,嘴裡還喃喃個不停。
  
  這時旁邊的一個女同學拍了拍她的肩,「裡川同學,你的桌子……」
  「桌子?」
  
  這時她才移開了書包,終於發現了桌上的紅字。
  跟昨天的筆記差不多,都是寫了各種詞語,這次還多了些短句,例如:「快點消失吧!」、「真礙眼」、「不要臉」等等的。
  
  她歎著氣,比起憤怒她更多的是無奈,「什麼都不說就想人消失,誰會這樣聽話。」就算她真的做出了讓對方討厭了的事,至少也可以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吧。
  當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走的,也走不了。
  
  向提醒她的同學微微一笑以表感謝,千晴背著書包就那樣離開了教室。一時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要早退,討論聲四起。
  雖然因為性格不討好,又總是一個人,男生們沒少作弄她或是取笑她,可班上卻沒有誰是真的討厭她。
  因此,這種過分的惡作劇是誰做的,大家也在猜測。
  
  所以看到她拿著個水桶及毛巾回來時,教室一瞬安靜得過分,堪比校長巡視。
  沒有誰先開口說要幫忙,其他人有這種想法也不敢上前,只能看著她一個人在用力抹走那些鮮紅的筆跡。
  誰叫她不好相處,搞不好想幫忙也會給她笑著拒絕。
  
  「要不我來幫忙吧?裡川同學。」
  
  從遠處就看到千晴拿著個水桶搖晃著回教室,本想著幫忙的千石便小跑著趕到來,但她也已經到達目的地了。不過既然看到了桌上的字,他也沒打算就那樣回去。
  
  聽出了那是那位愛多管閒事的同學,千晴本想抬頭跟他客氣一下的,要是他堅持要幫忙她也不會拒絕,始終要將那筆跡清潔乾淨她一個女生貌似有點困難。
  其實她也只是不想對方錯誤定位二人的交情。
  
  可是她看到了他深皺著的眉間,眼神中的同情很好理解。
  曾幾何時真田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她的。
  
  「那……拜託你了。」
  
  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他應該是在同情她的遭遇吧。可是為什麼?這種事學校裡說多不多,但要找還是找出幾次,比她被欺負得更慘的同學多的是。
  或許是她看漏了點什麼。
  
  想到這是她的桌子,她拿起了另一塊布也加入了擦拭的工作。
  預備了三塊布的她實際上心底裡也希望會有人幫忙,只是她沒作聲,默默將這解釋成「擦髒了有乾淨的可替換」。
  她也真有夠彆扭的。
  
  「用清水有點難抹乾淨,我去洗手間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去跡的。」拋下了這句話,千石便離開了教室。
  
  看到連鄰班的同學也來幫忙,同班的自己不做點什麼好像不太好,於是有的男生在千石離開後也上前加入了清潔行動,也有女生主動說去換水。
  這都得歸功於千石,他人緣一直都很好,他會主動伸出援手的,其他人也很願意幫忙。
  
  班級的集體感很好的在這一刻體現。
  他們都很享受這種集合大家的力量去完成點什麼的感覺,幫的物件是誰早就不再重要。
  
  桌子就那麼的一張,人再多也總不可能全擠上去。
  男生幾個帶頭輪流清潔,因為需要很用力,累了就換另一位。剩下的討論的討論,洗布的洗布,全部都圍繞著這一件事而行動。
  
  千石這個時候來到了早就給所有人忽略的千晴身邊。
  「抱歉呢,裡川同學。」
  「嗯?」
  
  面對她的疑惑,千石只是笑了笑。
  過了好一會後他才說:「那個……其實今天我很早就來學校了,都在走廊跟同學聊天,卻沒看到是誰在你桌上寫那些。」
  千晴也笑了笑,表示沒關係。
  
  上課鈴響前千晴的桌子就完美地給還原了,甚至比本來的還要乾淨。那些男生努力得起勁,差點沒替桌子打蠟。
  唯一不是這班的千石在回自己班前問了她一句,「你打算追究是誰寫的嗎?」
  
  「嗯?」千晴對他的問題感到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我不打算告訴老師,但我想知道是誰因為什麼理由去做出這種事;假如就只有這次再沒有下次,那我找不找那個人出來也沒所謂。」
  
  為了這兩次的事,千晴向千石表示感謝,然後他就笑著揮手離開,臨走前還跟班裡的好幾個人打了招呼。
  
  她將這事完完整整告訴了幸村,然後他回應道:「會不會是他知道是誰做的?」
  
  千晴想了想,「嘛,的確有這種可能……那他就是想包疵那人?」
  「或許。不過裡川你也太多災多難了吧?自己記得小心點,這不像以前那般有真田在。」
  「哈哈你放心吧,同班的同學都很友善,會使壞的就一小部份,今天他們都不有來幫忙嗎?」千晴苦笑道。
  「嗯。不過照你這樣說,要是犯人是你班上的,那可真是掩飾得很好。」
  
  直到幸村這樣直白地說明,千晴才覺得後怕。一想到要是剛剛幫她的同學當中有人那樣痛恨她,在她桌上用難清潔的墨水寫上那樣難聽的話,卻又在她面前裝出一副好人的樣子……要是對方認真起來,她這種渣渣早晚連自己怎死都不知道。
  
  一直都獨自行動的她要下手機會多的是,就看對方狠毒到哪裡。
  
  幸村也是這樣擔心的。
  
  下課後,丸井拉著仁王來到幸村班上找他一起吃午飯,到他們三人來到食堂時,同期的網球部正選們都幾乎都全出席了。
  看到某人的拍檔不在,幸村本想問一句,可對方比他更快開口。
  
  「柳生的話他有事要忙,中午都打算耗在學生會了。」仁王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
  「他一定是嫌棄你所以不來。」丸井打趣著說,從旁邊桑原的便當中夾走了塊肉,又遞上了自己的便當讓對方選,「不過學生會真的這樣忙嗎?還是還未習慣我們網球部?」畢竟拍擋是仁王那樣的人。
  
  仁王也當然聽出了丸井的意思。
  他表示不服,「喂,我可沒有那樣可怕吧?多好相處唄。」
  幸村聽到後也笑著說:「對呢,仁王你注意點不要嚇跑柳生,不然好不容易才挖過來的人又要給他跑了。」
  
  「連幸村你也這樣想嗎?柳生可是我找過來的拍擋,再怎樣我也不至於嚇跑他吧?」仁王勾了勾嘴角,「拍擋的事就算了。倒是幸村,剛剛去找你時我看到你旁邊的女生看你看得很入神唄,你還真能不在意。」
  丸井雙眼發光,嘴巴滿是食物的他只能點頭附和。
  
  見話題繞到自己身上,幸村臉上也不見得有半分困擾,「可能是我臉上沾到了什麼吧?」
  
  因為沾了點東西而看對方看到臉紅的女生仁王真沒見過,幸村說瞎話還真說得自然。這樣想著,他又改變了話題方向,「說起來,上次那個女生跟你們都很熟的樣子,該不會是你跟真田其中一個的女朋友吧?」
  
  不像幸村臉皮這麼厚,真田輕咳了聲,澄清道:「上次就說過是朋友,只是因為很早就認識關係比較好。」
  幸村笑了笑,不替自己說話反而故意說:「搞不好是前女友。」
  真田馬上喊了聲,「幸村!」
  「只是說笑而已。」他一臉無辜地說。
  
  就算幸村這樣說,熟知他性格的在場所有人都不會完全相信這只是個玩笑,他絕對會是那種不經意地說出真相的那類人,隨便說句話都能一語中的。
  只有真田認為那真的只是個玩笑。
  不過那二人的關係也不怎麼單純就是了……這點跟他們關係密切的真田也沒法說些什麼。
  
  真田還記得很久以前千晴拿著他的拍子對他說的話。
  
  「我喜歡幸村,所以我會學網球,不管你批准不批准也好。你或許會惱我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想要拿起球拍吧,但我是認真的,不要阻止我。」
  「我只是通知你一聲而已,就這樣。」
  
  自那天起,她一直如同她自己說的那般,很認真地在學網球。
  說實話,她沒有打網球的才能,運動廢的她甚至沒有完成一場比賽的體力,腿短的她跑得也比一般女生來得要慢,但她卻超出了他的預期,學會用其他方法去彌補這些差距。
  
  這點努力不足以讓她在球場上發光,卻足以讓那些看扁她的人大跌眼鏡,對她另眼相看。
  而這一切僅是為了靠近幸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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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7] Vol 02.學校·03
  
  真田的生日近在眉睫,再不準備好禮物就來不及寄過去了。要是像幸村那時一樣,當天千晴才直接親身拿過去,大概又得給他揍一頓。
  她用手機查了一下日期,二十一日是要上學的沒錯。
  而且就算是學校假期他們也得練習吧,一星期七天七天都要練習的神人們。
  
  一邊尋思著要認真選份適合真田而他又喜歡的禮物,還是為了報答他送的練習題以及延續往年的樂趣按自己的想法挑選,千晴放學後來到了網球用品店。
  粉紅色的球拍、吸汗帶、護腕套裝……就用途來說很適合,但她總覺得真送了她也不用活了。
  而且也不怎麼有新意。
  
  「算吧,先去買張生日卡再算。」
  
  曾經千晴也試過很用心地親自畫一張卡送給他,但這種事每年都要重複幾次,慢慢她也就沒了那種心思,不過幸村那張她倒是完全不覺得麻煩,就是努力出來的成果不怎麼理想。還好真田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對她這種明顯的偏心也沒有任何意見。
  
  最後在商場逛了一圈後,她選了條純黑的皮帶。是欠了點新意,但總夠實用了吧。
  嗯,或許她可以包裝得可愛一點,讓他誤以為裡面又是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算是彌補她收到他送的練習題時所承受到的傷害,以及滿足她的惡趣味。
  
  想到此,她又跑到精品店找粉色的包裝盒,還買了可愛的絲帶配襯。
  
  「真想看到他收到這禮物時的樣子呢,噗。」付了錢後她忍不住想像了一下真田抱著個粉藍色禮物盒的樣子,剛想轉身離開,便看到兩個有點面熟的同學路過。
  一個是多管閒事的老好人同學,一個是去找幸村那天擋在教室門口的偽溫柔女生。
  那女生……好像是在跟蹤那同學吧。
  
  就在千晴看著他們路過的同時,那女生也在快要越過千晴時突然轉過頭看她,眼神中她隱隱看出了有幾分警告的意味。
  是要她不要多管閒事的意思嗎?
  她才沒那麼閑,不像他。
  
  很快千晴就忘了這事,反正與她無關。
  但第二天她在教室又不小心從抽屜摸到了一手紅色墨水,這時她才突然醒覺,或許這一切不是跟她全無關係。
  
  「裡川同學,你的手……」
  「只是墨水而已。請讓開一下,我想要去洗個手。」
  
  用沒沾到墨水的手推開千石,千晴氣鼓鼓地拐進女洗手間。
  那人一次又一次的還真的不嫌煩。
  
  她之前跟千石說過,要是對方就此收手那她不將對方揪出來也可以,可是到了第三次任她再好脾氣也該是時候反擊了,而且現在她也不是全無頭緒。
  送上門獵物就該吃幹抹淨。她這陣子也囤積了各種負面情緒沒法發洩,這是個好機會。
  到時候可別怪她。
  
  ──俗語有雲:「先撩者賤,打死無怨。」
  
  千石也是第一次看到千晴那算是生氣的表情,內心掙扎了好一會,放心不下的他決定先跟上前,等她出來後他也有話想要問她。
  可是未等到她洗完手,他就先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驚叫。
  
  「裡川同學?」千石在外面喊道,「沒事吧?」
  
  千晴用顫抖的聲線回答道:「沒事……原來她早就將一切都算好了,見鬼!」她雙手攥緊裙擺的邊緣,後半句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想說給外面的千石聽。
  
  這時同樓層的班級都剛好不在教室上課,千晴那班也在操場上體育課但她藉故躲過去了,所以洗手間裡就只有她一個女生。以前她曾經故意讓自己在上課期間昏倒,自此以後老師在她說身體不適時也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她回教室休息,所以基本上每一節體育課她都不會去上。
  
  而她那班的上一節課是音樂課,也就是教室會沒人。
  再加上對方事先預備好讓她去洗手間的理由,所以會在這時候進去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可惡……」
  
  不知道裡面是怎樣的情況,千石想要找個女生幫忙進去看看也沒有人路過,只能站在外面緊張地來回踱步。
  看來他跟過來是正確的。
  
  「裡川同學,要不要我進來幫忙?」千石又再問道。
  「不要進來!」此刻千晴的聲音比以往都要低沉,「……如果你願意幫忙的話,麻煩你能替我借一套乾淨的校服或者運動服來嗎?」
  
  這時千石大概猜到千晴是給淋濕了身,而山吹的女生制服是近乎全白的……他想他或許明白對方不讓他進去的理由。不過既然人沒事,那他也放心了點。
  於是他對裡面喊道:「嗯,我明白了。」
  
  說完他本想直接跑去醫務室,因為偶爾會有同學受傷或嘔吐弄髒校服,所以那裡經常準備好幾套替換的衣服以便不時之需。可是他想到要是千晴就這樣濕著身子等他的話會有機會感冒,便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往裡面遞。
  
  「在我借到校服回來前,裡川同學先用著我的外套吧。」
  
  不得不說,在這種天氣下全身濕透的確挺冷的,不過千晴低頭看了眼自己一身的狼狽,還是選擇拒絕對方的好意。
  
  「會弄髒你的外套的。不用了,謝謝你。」
  
  千晴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站起來,鏡子中的她嘴唇都已經開始變色。
  旁邊就是洗手間的氣窗,迎面吹來的強風吹得她頭疼。她連忙走上前關掉,這樣的話至少可以不用那麼快冷死。
  
  聽到千晴關窗的聲音,千石知道她明顯是冷了,又再次將衣服往裡面遞,「弄髒也不要緊,先穿上吧。」
  「比起這個,」千晴最終還是接過外套,「能先替我去借衣服嗎?麻煩你了。」
  「嗯。」察覺到自己有點本末倒置,千石說完馬上趕去醫務室了。
  
  聽到千石的要求,醫務室的值班老師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還是沒多問就借出了校服。
  
  「那同學你要什麼尺碼的?中碼的可以嗎?」
  「尺碼?額……」千石完全忘了還有這一回事,早知道來這邊前先問她好了,「我想應該是小碼吧……有加小碼嗎?」
  
  最後老師用了一套中碼的運動服打發他了,裙子不合身怕動作太大會走光,但運動服的話不會有這個問題,衣袖跟褲子太長就卷起來好了。
  除了衣服外,他還借了條毛巾。
  
  「裡川同學,衣服我借來了,還有毛巾……」
  「麻煩你了,謝謝你。你可以回去了。」
  
  千石看到手中的衣服及毛巾給拿走,但還是有點不放心,一低頭就看到一攤紅色的水。
  這,該不是……
  
  「裡川同學……你真的沒事嗎?」
  「說了沒事就沒事。」千晴說完正準備去換下身上的衣服,怎料地板滿是水很滑她又沒站穩,一不小心就狠狠摔到地上去了。
  
  想到了剛剛的水跡,這次千石再沒有問她有沒有事,直接就沖進去了。
  
  全身濕透的女生半跪在地上,背對著自己雙手撐在地上,紅色的液體從粉紅色的制服裙以及深色的髮絲底下緩緩滴至地上,單看背影就活像電影中從血泊中爬上來的水鬼一般。
  千石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副景象。
  要不是他下意識伸手掩著嘴巴,說不定就會因為驚慌而喊了出聲。
  
  「太過分了……」千石走到千晴身邊蹲下來,「有沒有哪裡痛了?要不要……」
  千晴輕輕推開了千石,「這液體大概沒有害,我也沒有受傷。」她轉身背對著他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打算換下這身衣服,麻煩你出去一下。」
  「抱歉……」千石有點尷尬地站了起來,準備轉身離開。
  
  「要是覺得過分的話,希望你可以阻止這種事再次發生。」
  
  聽到這句話,千石略感奇怪並回過頭,正好對上千晴憤怒的目光。
  她披著毛巾走到他面前,「差點忘了還你外套。雖然我沒用過,但或許會沾到些紅色,還是拿回去洗洗吧,謝謝你的好意。」
  
  直至外套給還回來,他才理解她的意思。
  
  「裡川同學,我不是……」
  「如果你不認識做出這種事的同學,又或者你沒有能力去阻止……那就當我沒說過吧。」千晴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不知因為什麼原因而待在這裡的千石同學。」
  
  那抹諷刺的笑容讓千石沒能再開口作任何的解釋,也不知道她是發現了什麼,知道了什麼,當中有沒有任何誤會。但她的表情好像已經看穿了一切般,讓他覺得自己說得再多也是多餘。
  一切都是他的錯。
  
  「抱歉。」
  
  或許是聽到了想要聽的話,他發現千晴的表情稍稍緩和了點,也沒再用那種眼神盯著他看。他也摸了摸頭,尷尬地笑了笑退出女洗手間。
  
  也是時候說清楚了。
  這樣下去,對誰都不公平。
  
  
第8章 [008] Vol 02.學校·04
  
  體育課在午休前面,一下課大夥便回教室吃午飯。
  這個時候千晴早已背著書包離開教室了。
  
  看著自己身上那明顯超不合身的運動服,千晴覺得穿著這玩意真的太麻煩,大動作點都怕摺好了的袖口掉下來,完全沒法活動自如。還好褲子是用橡皮筋綁的,綁緊了也不至於會掉下來……倒是褲腳那裡給她踩了好幾次。
  
  摺上來又掉下來,簡直不能忍!
  
  說起來,她還未找令她這樣狼狽的那人報仇呢……雖然剛剛她是很生氣,恨不得將這事原原本本地還原到她身上,但過了這麼的一段時間後,她好像也沒有什麼感覺了。
  可是不做點什麼的話,相信對方也不會就這樣收手吧,她也不認為千石真的能夠狠下心。要是他能阻止的話,那他在最初知道這事時就該動手了,犯不著等到她來提醒,也沒必要守在她身邊。
  
  她也很久沒這樣情緒激動過了……在與幸村不相關的事上。單就這點來看,那人對她所做過的種種事也不是那般沒法饒恕,她還甚至有點慶倖自己並沒有完全死掉。
  ——真田曾經說過,說她只有在幸村面前才是活的。
  
  這個比喻雖然有點過分,但卻意外地正中紅心。那時她還反問真田,自己在他面前又是怎樣。
  「半死不活。」
  這是形容她像喪屍一樣的意思嗎?
  
  現在她能漸漸進化成一個完全的生命體,就算只是暫時,也該值得高興吧。大概。
  
  午休時間完結後回教室,她頂著數十雙眼睛的八卦視線渡過了下午的課堂,而這段時間沒有一個人上前來問她原因。
  一定是她平日的形象建立得太成功了。
  
  同日的放學後,千晴經過網球部時見到了跟蹤狂及老好人了,不得不感歎他的辦事速度之快。
  看來他只要下定決心,也不是不能做到的。但效果如何她也沒法確定,也不是短時間就能看出結果的事,只能從未來的日子裡得出答案。
  
  ——「呐,我準備好禮物了,一定會讓真田又驚又喜的!」
  ——「恭喜你成功解決了一個困難。」
  ——「就算裝也好,至少給我表現出一副對禮物的內容很有興趣的樣子啊!真不合作。」
  ——「我很期待你的禮物。」
  ——「……又不是給你的。」
  
  收起手機,千晴繼續她的洗衣大業,並於這刻決定了要是洗完這次也沒法將校服還原成本來的白色,就去重新買過一套。
  她覺得手洗了這麼久,手都好像要廢了……還是再怨恨一下那人吧。
  
  ——「你覺得蛋糕巧克力的好還是芝士的好?」
  ——「你要自己做?我覺得按你的口味預備好了,反正到最後也是你吃的。」
  ——「你想多了,我這是自己想吃但不知道買哪種好。」
  
  淡粉紅色的校服……看來只能丟掉了。
  
  ——「……今天的你話真多。」
  ——「大概是想尋回活著的感覺。」
  ——「……那你找到了沒有?」
  ——「你猜?」
  
  幸村自然是不會真的去猜,但千晴還是抱著手機等他回復直至不小心睡著為止——直至手機給她踹了下床,她才醒來伸手去撿,然後就是一覺睡到天亮。
  她又忘記吃晚飯了。
  
  反正到了這種年紀再怎樣努力也未必會長高該長高還是會長高的。
  至於吃少了一、兩頓飯這點小事就算了吧,至少她在睡眠上補充足夠了。
  
  千晴早上起來隨便塞了塊麵包進嘴巴,再買了包巧克力牛奶解決了早飯,便提早了十五分鐘回學校將運動服交還。老師看了看中碼的運動服再看了看她,不知從哪裡拿了瓶高鈣的牛奶給她,卻沒說半句話。
  
  她嘴角抽了抽,接過了。不要白不要。
  她最喜歡喝牛奶的了。
  
  回到教室後,終於汲取了教訓的她學會了先不要亂碰東西。
  在桌面及抽屜探索了一番後,除了紙條以外她沒發現其他不應該有的東西,於是便放心坐下去並放下書包。
  打開了紙條,上面寫著「放學後十五分鐘在地理教室等你。」。
  雖然紙條上面沒寫是誰留下的也沒寫是給誰的,但應該是給她的不會有錯,而給她的人也大概是那位還未知道名字的跟蹤狂同學。
  
  地理室那裡沒有監控,最近也要去到樓梯那邊才有。
  貌似有點危險呢——這樣想著的她放了把剪刀在校服的口袋,從美術室借用了紅色顏料加水倒進水瓶放到書包,目的只是讓自己安心,絕對沒有想要報復的意思。
  
  拉開地理室的門,對方已經坐在位置上等她。
  
  「下午好,裡川同學。」
  「下午好,跟蹤狂同學。」
  
  沒有計較千晴的稱呼,她只是笑了笑,站了起來往她身邊走近,並在二人距離只剩下一米時停了下來。
  這種距離也足以要千晴抬頭……目測一六五以上的身高。
  一點都不可愛。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跟蹤狂問千晴,她搖頭,「是這樣,我還以為你什麼都知道呢。」
  她再次搖頭,「就像你找我的目的我也不知道。」
  跟蹤狂拼命地對她展露出和善的笑容,不小心笑得燦爛了點,「不,你一定能猜到的,只是你不肯定答案正確不正確。」
  
  可惜依然很假。
  
  不知道是不是笑到面部肌肉抽筋了,跟蹤狂轉身背對著千晴,露出無防備的背部。
  要不要插一刀泄洩憤好……說笑的,都說了剪刀是安心用,沒必要她也不會隨便拿出來,萬一她不夠對方來不就很有可能弄傷自己了。
  
  「不想猜。」
  「是有關千石君的事,我知道他很關心你。」
  千晴補充,「也很關心其他女同學。」
  
  跟蹤狂無奈地笑了笑,似乎除了笑容以外再沒有其他表情,「裡川同學知道就好了,我希望你不要利用他的同情心。」千晴正想反駁,跟蹤狂打斷了她,「我知道你想說是他自己來找你的,與你本人的意願無關,對嗎?但的確是你吸引他來的,用你的可憐形象。」
  
  千晴沒作聲,等她繼續說下去。
  
  跟蹤狂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這次沒有話要說就自己繼續說:「裡川同學的外表的確很有欺騙性,柔弱、孤單、可憐,一直都隻身一人的你沒有能依靠的朋友或相熟的同學,跟所有人都只維持著一般的同學關係,所以千石君見到你有麻煩時便沒法不理會。」她用眼角瞧了千晴一眼,「但你絕不是這樣的人,你有一個人擺平那些困難的能力。包括我所做過的種種,你想解決的話絕對不在話下,你擁有這樣的手段。」
  
  感覺上給戴上了一頂超高的帽子呢……這個跟蹤狂說的真的是她?
  如果她真的這樣厲害就不用手洗校服洗到手酸掉。
  
  「說重點。」
  「讓千石君不要理你那大概不可能,所以請收起你的演技,不要以為只要裝可憐就必定會有人買你的帳,這樣欺騙大家有意思嗎?」跟蹤狂轉過身,終於不再是笑容,換上了一臉悲傷,「像裡川同學這樣的人,有人願意保護也會有人看你不爽……一年級時,裡川同學也曾經被欺負過吧。」
  「的確是有不太友善的同學……說重點。」
  
  跟蹤狂走到她的書包身邊,從中拿了一份資料出來,放到桌上。
  
  「當時以黑田同學為首,全級有好幾個比較懦弱的同學給惡意欺負,外表柔弱的裡川同學是其中的一個吧。」跟蹤狂指了指資料上的名字以及標題,「裡川同學讓黑田同學給退學了,其他跟他一同斯負別人的同學也得到了記過並停學一周的處分,而他們甚至不知道是誰做的好事。」
  
  能將這種資料找出來,千晴不得不承認跟蹤狂的厲害。不過……
  「誰說是我做的。」
  
  「我沒說是你做的,但的確是你導致了這種結果。」跟蹤狂收起了資料,「我將這種資料偷偷複製一份出來的事,對你來說已經足夠讓我得到停學……甚至是退學處分?又或者是盜竊罪?我對法律方面不怎樣清楚呢。」
  千晴聳肩,「我也不清楚。你可能是哪裡搞錯了,我什麼都沒做。」她這樣堅持道。
  
  到底在跟蹤狂的心目中她的存在是有多厲害……要是幸村知道有人這樣看她的話一定會忍不住恥笑她們倆的吧。
  ——笨蛋跟將笨蛋看成天才的大笨蛋。
  
  「還要我再詳細點說明嗎?」跟蹤狂一點也不著急,反而有幾分洋洋自得,「當時與學校高層有點關係的女生喜歡其中一位受欺負的同學,你慫恿他收集被欺負的證據,再不經意讓她見到他給欺負的場面,於是她跑去告狀了,然後再將證據交上上面。因為那女生的身份高層才會理會這點小事,於是各方面的壓力加到學校頭上……這樣聽著好像很簡單,但能看穿他們的關係並且找到管道將東西交上去就已經不容易,而且還要確保各方面沒有出錯……」
  
  千晴打斷她,「我只是拒絕了他二人待在一起的建議而已。我倒是覺得能查出這麼多事情還自動腦補事發經過的你比較厲害……可不要小看成年人啊,他們沒有這樣好利用。」
  
  她只是說了幾句話,看出了點事而已。
  事情會變成這樣並不是她造成的。或許她的確是其中一個齒輪,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最怕麻煩,也不喜歡想些複雜的事情。
  
  「說完我了,這次不如換我來說說你會特別針對我的原因?」
  
  
第9章 [009] Vol 02.學校·05
  
  聽到千晴的話,跟蹤狂不惱反笑,甚至一副很期待、等了很久的表情。
  果然是有點變態。
  
  扭頭避免直視那種閃亮閃亮的眼神,她呼了口氣後開始說:「能夠當上跟蹤狂,你非常喜歡他這點小事我就不多說了。但他人緣一直很好,特別是在女生當中,直白點說就是花心,跟很多女生都交情不錯甚至會單獨約她們出來玩。」
  
  千晴稍稍停頓想要吸口氣繼續說,怎料給對方開口打斷。
  她趁著這半秒空檔笑著說:「說重點。」
  
  給自己的話打臉真是不爽。
  
  可是又沒話可反駁,於是千晴撇了撇嘴,繼續說:「你不爽他對我伸出援手,三番四次地。你覺得我跟你很相似,特別像以前的你,所以他選擇了我沒選你你覺得心理不平衡。就像你以前剛轉學過來那時那般,他見你一個人很可憐所以用盡方法幫你融入班級,幫你趕跑那些欺負你的人;現在輪到他見到我一個人,於是再次做出同樣的事……」
  
  「那又怎樣?」跟蹤狂笑了笑,「就因為這種理由我要這樣做?他見到任何一個女生……」
  
  「別打斷我說話。」千晴不滿地皺了皺眉,「是,他是出於好意去幫忙,見到任何一個女生也會作出同樣的決定,與他平常愛找女生約會的性格無關。所以那時當你成功習慣了新學校時他也就放開了手;但我不一樣,我沒有想過像你們一樣成群結隊,開開心心地玩過家家遊戲,所以他會一直對我多加照顧,只要我沒有要跟其他人搞好關係的意思。」
  
  看著跟蹤狂的笑容漸漸扭曲,千晴又繼續刺激她,「或許在他眼中,我這種去哪裡都是一個人,在學校沒有半個朋友的女生是很可憐,至少要比你更需要他幫忙。但你有沒有想過理由可能根本不在這裡?」
  「什麼?」
  「你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這下子千晴終於成功惹火了跟蹤狂,她表情扭曲得十分異常,但還是依稀能看到半分笑意。
  深吸了一口氣再呼出來,跟蹤狂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咬牙切齒地笑道:「真火大,早知道當初把你殺掉就好了。」她笑著說這種跟表情及語氣完全不相符的話,沒人分得出她這是真話還是氣話。
  
  就算她一個中學女生沒有這個膽,單靠那種表情跟語氣就足夠嚇唬人了,表現不比電視上的變態連環殺手差。要是她去競選這類極端角色一定能靠演技入選,才這個年紀就有這種氣勢。
  ……胡亂想了一通後,千晴慢慢調整自己略為淩亂的呼吸。
  
  她無奈地攤了攤手,繼續說本來想說的,「虛偽、自閉、有病、矮子……這些都能跟你沾上邊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升上中學後才長高的,跟他在小學認識時完完全全是個小不點。」她歎著氣,「所以你啊,嫉妒的根本就是以前的你而已吧,罵的話也是想罵那個小時候的自己。」
  
  「兩方都有哦,無論你或是以前的我。」跟蹤狂還是那副笑容,看著就像是有個鉤拉著她兩邊的嘴角,「我說你啊,怎麼就知道這麼多事?你查過?」
  
  她才沒有這樣無聊。
  不過她們有相似之處這倒是真的。
  
  「因為我跟你一樣,都喜歡臆想。」
  
  留下了一句「我真的好喜歡你這種性格。」,跟蹤狂就越過千晴,從她裙袋當中拿出了剪刀就直接離開了地理室。
  千晴腿一軟,直接坐到旁邊的椅子上。
  
  結果還是沒找出她能接受的界限……不過要是真的越界了的話,那種人會做出什麼事來還真不知道。她剛剛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去惹怒她的,萬一被人在這裡分屍了那怎辦。
  以後還是不要隨隨便便探測別人底線比較好。
  
  不過經過這事,千石清純這名字她總算是記住了。
  
  儘管相似,但千晴認為她跟那個跟蹤狂還是不完全一樣的,她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也不會像她那樣將理智丟到一邊,即使真的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也能站穩陣腳……雖然偶爾會搖晃幾下。
  或許這只是她單純不需要他以外的人也說不定,但這的確是她們兩人之間的差別。
  她能理解那跟蹤狂的感受,卻沒法認同她的做法。
  
  跟蹤狂走後沒幾秒,千石就喘著氣沖了進地理室。
  
  「你沒事吧?」他連忙問道。
  「沒事,」收起了剛剛那副放鬆的樣子,千晴站了起來,背起書包,「那我先回去了。」
  
  可是當她一轉身,千石就搭上了她的肩膀。
  對此,她表現出很明顯的厭惡,他尷尬地收回手,「裡川同學,能告訴我木下找你做什麼嗎?」
  
  木下?原來那跟蹤狂叫木下。
  
  「只是談了一會話而已。」她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領,「你是擔心我?還是擔心她?……都放心吧我們都沒事,就是問題仍然未解決而已。」經過這番不怎樣友好的交談後,她只知道那個木下情緒不怎麼穩定,也不知道這是她本性還是給刺激出來的。
  
  這次千晴沒有馬上離開,仔細打量了眼千石的表情,想從中看出點什麼。
  可惜她不太擅長這方面,就算猜出了點事也沒法確定。但唯一一點她可以確認的是,他應該很明白問題在哪裡,怎樣可以解決。
  
  「經過這次對話,我瞭解到她的想法。」她抬頭,直接對上他的視線,「至今為止千石君的熱心在各方面都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我想以後或許沒有這個必要了。相信只要你不來找我,麻煩就不會再出現。」也不需要他的保護……最後這句她沒說出來。
  
  既然知道她給木下盯上了,那保持距離是最好的解決方法,而不是擔心木下會做點什麼而處處留意著她,從而導致木下變本加厲。
  
  千晴原本想直接問他有關木下的事,但考慮到那是他們之間的問題自己插嘴不太好才作罷。說到底,這種種麻煩都是因為那二人自己處理得不妥當才會出現,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讓那二人自己私下解決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因為木下的瘋狂要千石作出讓步並不公平,但目前為止,這是最快捷而又有效的方法。
  再者,千石對於千晴來說只是個路人,相反,千晴對千石來說也就只是個普通同學而已。就算要二人從此以後不再來往,甚至連犧牲都談不上。
  學校的女生那麼多,少她一個那又怎樣,況且他也不是抱有那樣的目的才去接近她的,單純的同情心氾濫。
  
  千石悲傷地說:「我不知道她會……」
  「她只是感情的表達方式比較極端,剩下的,相信你們兩人可以透過溝通去找到共識。」
  
  似是認同了千晴的話,千石微微點頭,沒再說些什麼。
  
  離開了地理室後,仍留在原地的千石看著自己手中的剪刀,喃喃道:
  「我到底在做些什麼……」
  
  這邊的麻煩才剛解決,那邊幸村就來套她的話。他敏銳的觀察力以及直覺讓她沒法隨便說幾句蒙混過去,他也不容許她這樣做。
  想到事情已經解決了,而且她也很想找個人分享一下這次的感受,隱瞞了事情的部份經過後,她將這事告訴了他。
  
  「現在的中學生真早熟。」幸村點評道,「要是那位同學喜歡你,這不就成了三角關係嗎?」
  千晴翻了個白眼,儘管對方看不到,「早熟的話你身邊就有個無人能及的……話說我都告訴你了你就這個反應嗎?」而且真的這樣不幸給喜歡了,她真不能保證木下會有怎樣的反應。
  那個瘋子。
    
  「你不是覺得這點小事不要緊的嗎?」幸村用著輕鬆的語氣問道。
  「啊,是不要緊。」千晴賭氣地回答。
  
  就算她怕木下那瘋子怕得要死了,害怕會像一年級那樣給那群人欺負,害怕一個人給丟下,害怕別人集合起來排斥她……
  她還是不要緊,因為她一個人也能夠面對。
  就僅是害怕而已。
  
  沉默了一會,幸村無奈地說:「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有告訴你。」她緊緊握著手機的掛飾,「因為你什麼都沒法做。」
  「但你可以。」幸村接著她的話說,「裡川,你可以選擇另一種生活方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所有人擔心。」
    
  千晴強忍著某種快要滿溢出來,壓抑了許久的情緒,低聲道:「就是我,也有在努力啊……說是擔心,也只你跟真田而已。」
  「那是因為你沒有告訴你父母。」
  「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麼用。」她抬頭,順便往後倒到床上,「他們一定沒空管這點小事。」
    
  要不是人不在身邊,他真想揉揉她那顆笨拙的腦袋。
  到底她是怎樣上學才會發展成這樣的。
  
  「下週末的比賽你會來看的吧?」幸村轉了另一個話題。
  「會啊。」
  「到時候完結了我們三人去吃點東西吧,當是補祝真田的生日。」
  
  雖然明知道他們自己一定會跟隊友慶祝的,說是替真田慶生,到頭來也是滿足的也是她自己的個人願望而已。
  但她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
  
作者有話要說:

  腦洞小劇場:
  
  木下(亮剪刀):真礙眼,消失吧。
  千晴(直冒汗):……別傻了。
  木下(收剪刀):哼。
  千晴(鬆口氣):沒事我走了。
  
  每次捉完蟲回頭看還是有蟲QAQ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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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 Vol 03.衝突·01
  
  週末難得地早起床去看比賽,千晴一下樓就碰到了幾天沒見的自家母親。
  看到母親一臉疲倦的樣子,應該是剛剛到家。
  
  因為剛起來不怎樣清醒,還有沒預料到會就這樣碰面,千晴就那樣呆著看裡川奈奈。直至母親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從她身邊經過,她才後知後覺地點頭示好。
  母親只是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又是這副看誰都不爽的樣子,她母親一直都是這樣。
  
  自小千晴就是個不怎麼活潑的孩子,不經常笑也不會討好人,更不懂得向大人撒嬌,於是裡川奈奈也經常表現出對女兒那內向性格的不滿,經常說要是能有個更可愛的孩子就好了。當然,任誰都明白這不是真的討厭她的意思,千晴自己也明白,可她就是沒法不去在意,即使當時她還不懂怎樣正確表達自己的這種想法。
  會認為裡川奈奈這是直率不做作的大概就有她父親而已。
  
  從最初那天起就堆積了各種錯誤,最終構築成現在的這種狀況,就算現在好不容易發現也沒誰有心思糾正了。
  反正她也沒有這種需要。
  
  「早!」
  
  跟幸村他們約好了在比賽場地外面碰面,千晴一見到就打著招呼撲上去,然後用著近乎不可能的速度瞬間停在二人面前。
  旁邊怕她撞到幸村的真田黑著臉收回手。
  
  「你放心吧,我不會撞到幸村的,待會可是要上場的,發揮不好怎辦!」千晴一副她自有分寸的自信表情,差點沒將真田活活氣死,幸村連忙在旁按著他。
  要是平常他大可只旁觀不幫忙,但去年冠軍在比賽場地出現,不敢說全場矚目但至少也會有不少人留意,他必需為自己以及真田維護一下形象。
  
  「裡川,你是來替我們加油還是來搗亂的?」幸村將千晴拉到自己身邊,「真田你也是,怎麼就跟她較真了?」
  千晴見幸村維護她,更是得意,「我是來活躍氣氛的!至於真田的話,那當然是因為我們關係好啊,換著是一般人他才不會理會呢。」
  
  「我看就只有你會用這樣的方式跟真田相處吧。真是孩子氣。」
  對幸村的話,真田默默表示認同。
  千晴眯起雙眼,「我才不想給比我還小的你說。」
  「那你先得表現出一副中學生的樣子。」幸村失笑,曲起手指彈了她的劉海一下,「差不多是時候集合了,走吧。」
  「好的!」
  
  要不是怕她找不到比賽場地,那二人才不會特地出來迎接。
  幸村笑了笑,越過她走在前面帶路了。
  
  「柳君,幸村君跟真田君神秘兮兮的跑去哪了?」小枝惠美抱著相機走到柳身邊問道。
  柳聞聲回頭,回答道:「我不太清楚,他們離開大隊時只說了有點事。」雖然他也大概能猜到二人離開的原因。
  旁邊的丸井插話道:「該不會是去找朋友了吧,上次也有來看的那個。」
  
  「上次?」小枝有點不解。
  「就是跟和歌山網球部進行友誼賽的那次。」丸井雙手放到腦袋後面,解釋道,「那次老師沒有來所以不知道吧,幸村和真田跟那女生關係超好的,真意外。」
  
  捕捉到相關字眼,小枝頭頂上的八卦雷達對這事起了反應。她狡猾地笑著,旁邊的丸井敏銳地察覺到氣氛的轉變,默默移開了半步。
  
  小枝喃喃道:「哦……幸村君跟真田君呢……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可真好奇。」
  某三年級生忍不住吐槽道:「小枝老師你作為顧問不來看練習也不來看比賽只對部員的八卦有興趣真的沒問題嗎?」
  
  「要你管!你老師我也是很忙的,部內的事交給幸村君真田君柳君我很放心。」小枝理直氣壯地說,反正她就一掛名顧問老師,對網球一竅不通,這次也是難得有時間才過來支持一下學生,「不過你不覺得能跟那二人關係很好的女生一定不是普通人嗎?以那二人的性格……那女生該不會是難以接近的高傲型的吧?」
  
  小枝附近一眾學生對她如何得出這個結論均抱有疑問,當中其中一人直接問了出來。
  
  她是這樣回答的,「你看真田君老是板著臉,幸村君雖然很溫柔但也不是那樣容易相處,就連跟他們交情很好的柳君……」她用眼角看了還在自己旁邊的本人一眼,「咳。不也是很厲害的樣子嗎?就是……不像能簡單融入的樣子?」
  
  一年級的切原扯了扯嘴角,「要是部長及副部長聽到小枝老師的話應該不會高興的吧……」
  「噗哩。難以接近的話應該沒有差太遠,」因為連接近機會都沒有,仁王心想,「不過高傲不高傲這就不知道了,至少我看著不太像,應該是不擅長面對陌生人吧。順便說一句,幸村上次說過『說不定是前女友』之類的話唄。雖然本人說只是開個玩笑。」
  
  仁王這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說話激發起小枝的求知欲,她雙眼有神得像會發光般,從袋子裡翻出筆記本記下了這段話,還念念有詞。
  
  「仁王君真會賣隊友。」柳生面無表情推著眼鏡說。
  「這很正常。」小枝甩用手,又問道,「不過這句話是說他自己?之前還說了什麼?沒想到幸村君會拿自己來開玩笑呢……」
  丸井也跟著甩手,「應該是說真田吧?那時仁王開玩笑問那女生是不是他們其中一個的女朋友,真田馬上否定了,幸村便說了那句話。」
  
  丸井剛說完沒多久,幸村跟真田便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內,一眾部員拼死阻止他們的顧問老師上前訪問,但即使遭到阻攔她依然攥緊手中的本子掙扎個不停。
  就算她是老師不怕死,也不能拖累他們這幫可愛的學生啊!
  
  比賽即將開始,小枝再怎樣好奇也終究沒有再鬧,而且剛剛也不見他們身邊有女生的蹤影,只好先暫時放棄挖掘自家學生的八卦。
  這時丸井眼尖地認出了站在旁觀者當中的千晴,便壓下聲音跟小枝說:「老師,就是十時方向的那個淺藍色外套的女生,都說他們是去接她的吧。」
  
  小枝順著丸井的視線看過去,有點不確定的問道:「淺藍色外套的我只看到一個啊,但那不是小學生嗎?」
  「我想應該不是小學生吧……」丸井怕自己看錯再重新看了次,確認沒認錯人,卻對千晴的年齡產生了疑惑,「……或許真的是小學生也說不定,但是那女生沒錯。」
  
  小枝差點驚叫出聲,丸井連忙對她比了個禁聲手勢,她才掩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總覺得從各方面來說都很意外……不過真田君再怎樣也不會對小學生出手吧?」小枝半自言自語地說,千晴跟她想像中的形象差太遠了,「話雖如此……這孩子正好是我喜歡的類型!好可愛好想抱一下,能跟幸村君借來玩一下嗎?行嗎行嗎?」
  
  一直旁聽的桑原默默吐槽,「喜歡的類型……這怎想都太奇怪了吧,而且那可是幸村跟真田的朋友,借來玩之類的話……」
  丸井倒是直接問她,「老師你蘿莉控嗎?」
  「是又怎樣!我還正太控眼鏡控貓耳控呢!」小枝憤憤不平地說,「難道你們就不覺得那孩子很可愛的的嗎!」
  「又不是像你一樣的蘿莉控……」二人同步吐槽道,然後丸井指著小枝對桑原說,「喂員警叔叔就是這個人。」
  
  傲嬌地冷哼了一聲,小枝決定不跟世界觀不同的學生交流,想當初她還覺得丸井挺可愛的呢。
  她高舉相機對著球場連拍了幾張,順便將千晴的樣子偷拍下來,然後放在相機慢慢看。
  果然好可愛……
  
  「小枝老師,難得來了看比賽,可不要東張西望唄。」仁王雙手插著褲袋,將球拍夾在身側站了起來,「那,我們去去就回來。」
  
  小枝放下對準場外觀眾的相機,扭頭說:「仁王君你耍帥的對象在對面,別搞錯了。」然後她裝模作樣地輕咳一聲,「待會上場可別給我們學校出醜了!知道嗎仁王君、柳生君。」
  「喂喂,老師你怎能這樣看我們?」仁王一臉不滿,但還是依著小枝的話向場外揮了揮手。
  「老師你放心,仁王君有我跟著不會出問題的。」說著,柳生拋下仁王先走一步。
  
  仁王揮完手後回過頭,眼見拍檔的柳生先走了一步後也馬上跟上。還沒來得及吐槽剛剛的話就聽到小枝在他們身後道:
  「柳生君真可靠!你們倆不愧為好基友!」
  
  二人同時一左一右回頭盯著小枝,這種笑話可不是能隨便說的。不過仁王之前對柳生的死纏爛打在小枝心目中實在太印象深刻了……
  「哈哈哈哈你們加油……」
  
  幸村看著旁邊的小混亂,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對顧問老師的性格再次重新得到認知,然後自己再親身走上前跟那二人叮囑幾句。
  二人的實力他很放心,但始終是結成雙打沒多久,合拍度還有進步的空間。
  嘛,他們也不可能會輸就是了。
  
  自幸村回隊伍後千晴就一直盯著那邊的情況,雖然不知道那年輕女性是誰,不過看著好像跟大家都相處得很融洽。
  
  「看起來很愉快的樣子。」
  
  說不準是嫉妒還是羡慕,她只覺得幸村能在那些人當中實在太好了。
  她在或不在,好像也沒那麼重要了。
   
  
第11章 [011] Vol 03.衝突·02
  
  比賽在頭三場完結後就結束了,三比零全勝,甚至一局都沒丟過。
  果然全國大賽冠軍是有點不同的。
  
  「總覺得有點可惜呢……」
  
  千晴整個人掛在鐵絲網上,略感無聊。儘管她早就預料到幸村未必有機會上場,沒想到連真田的比賽都沒能看。
  其實看真田用氣勢嚇唬對手其實挺有趣的,就算並非他本意。
  
  接下來還要跟三間學校比賽,一次上午,兩次下午。
  直至中午立海依然是很厲害的全勝記錄。
  
  「別擺出這副樣子啊,你很想看到立海輸嗎?」幸村比賽完結後來到千晴的身邊,小枝表示很想旁觀很想八卦很想借來玩玩,但給其他部員們押走了。
  三年級的前輩們在這時最能展現他們的能力。
  
  千晴沒留意到不遠處的小騷動,激動地說:「我是想看你上場比賽好不好!你不上場總覺得我來得沒什麼意義啊。」說著,她瞪走旁邊想要說話的真田。不用猜也知道他一開口就肯定是太鬆懈了然後又是說教。
  
  「嘛嘛,那中午你想吃什麼?」幸村摸了摸她頭。
  千晴抬頭反問道:「中午?你不用跟網球部的人一起嗎?」幸村正想說點什麼,她又說,「你還是跟他們一起吧,待會還有比賽,部長的你跑來跟我一起不太好吧,而且你們還可以順便開個小會之類的……嗯,總之你就不用管我了,這附近有間我喜歡的餐廳甜點超一流,我打算去那邊吃。」
  
  見她說到這個份上,幸村也沒再說什麼,只讓她小心一點。
  一回頭,她發現木下正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微笑看著她。
  
  「你雙重人格嗎?」木下跟蹤狂果然擺脫不了本性,路過看到她就一直跟到這裡,「平常陰沉安靜得像自閉,剛剛卻很開朗活潑,真可怕。」
  「那是看物件的,例如對著你我就沒有微笑的必要。」她不像木下那樣就算生氣也要拼死掛著臉上的虛假笑容,那才是真可怕。
  要是她說的是她沒禮貌不尊重人那倒是無話可說。
  
  雖然木下很瘋狂,但在這樣多人的地方她也不會敢做些什麼,可千晴也沒有跟她糾纏的必要,沒再多說一句就直接轉身離開。
  
  「連自己學校的比賽也不來加油,卻跑來看其他學校的比賽嗎?」木下輕笑著說,「你別這樣生氣嘛,我這次是來還你東西的。」
  
  還東西?
  千晴不記得她有借過自己的東西,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們好像在上次地理室才是第一次見……對了,還有上次她跟兩個女生一起將值日生的推給她時。
  回想起來,她那時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故意讓千石來幫她嗎?還是在測試他……說起來,木下的那些小動作也是在那天之後才有的。
  
  這女生的心理真複雜。
  
  「還什麼?」
  「裡川同學你不記得了嗎?真善忘呢。」木下走近千晴,手伸到包包裡面,「要說裡川同學在我手上的東西,就只有那天你帶著來見我的……」
  千晴終於想起來,「剪刀!」
  
  總覺得有點不妙,千晴馬上退後,生怕她會發瘋不知做出什麼事情。原本她是不這樣認為的,可是聽到她特地帶著她的剪刀出門,莫名就從內心深處滲出了一絲寒意。
  這是真的瘋子。
  
  看著木下從包包拿出了屬於千晴的紅色剪刀並往前伸出手,刀鋒直指著她,於是她沒敢接,但不接她又怕對方會突然紮過來。
  就在木下拿著剪刀逼近千晴時,一隻手在她身後伸出來接過了,剛好手肘碰到她肩。
  回頭時她看到了手的主人,喊了聲,「幸村。」
  
  幸村對她笑了笑,又對木下道:「刀鋒對著人可是很危險的啊。」
  木下攤了攤手,「抱歉,我只是見到裡川同學好像很害怕的樣子才想作弄一下。看到可愛的女生就忍不住想要小小欺負一下的感覺,你應該能明白吧?」
  「我能理解。」幸村溫和地笑道,「雖然我沒有這樣的想法。」
  
  能感受到中幸村眼中的敵意,木下也再沒有久留,看到了他搭在千晴肩上的手,她笑了笑。
  「你很幸福呢。」
  
  是的,這一刻。
  
  待木下離去後,未等千晴問他為何會折返,他先說:「那就是你之前所說的那位同學吧。她眼神看著很危險,你要小心點。」
  千晴轉身正面對著他,「嗯。不過你為什麼會走回來?」
  
  「本來我就沒走多遠啊,而且看到你轉身那刻整個人呆掉了,便沒馬上走,不過你們兩人都沒發現就是了。」他習慣性地又揉了揉她的頭,「我本來打算看一會就走的了,但看到她拿出剪刀就忍不住過了。你也是的,怎麼就嚇得呆在原地不會動了?」
  
  千晴沒有回答,只問,「那真田呢?他先走了嗎?」
  「放心吧,他沒看見什麼,先走了。」幸村有點不放心,又問,「要我陪著你嗎?」
  
  她拒絕了。
  雖然能有兩個人獨處的機會是很不錯,不過她還是認為比賽前幸村不要離開隊友比較好,而且她也不想他的隊友對他們有任何誤解。
  
  下午的兩場比賽很快就完結了,幸村跟真田依然沒有上場,這讓千晴更是失望。不過比賽的確很精彩,就是比分太過一面倒,沒有那種緊張的感覺。
  解散後二人來到會場外面找她,這個時間點吃晚餐也實在早了點,於是她問真田想去哪裡。
  儘管晚了點,今天的預定始終是替真田慶祝生日,行程由他說了算。
  
  見真田沒意見,幸村便提議道:「那要不要我們來打一場?裡川你也很想看吧。」
  「好啊,我沒意見哦。」千晴笑得燦爛地說,「真是很久沒看過了呢,神之子跟皇帝的比賽,一定很多人想看吧哈哈哈哈哈……」
  幸村在她笑著的期間插了句,「你也來一起打啊,球拍用我或者真田的都可以。」
  
  ……這好像不太好吧。
  千晴連忙搖頭,「你們的球拍我又用不慣,而且絕對會給秒殺成六比零一分都沒能贏的,還是算了吧。」
  「這不是一直以來的嗎?早就習慣了。」幸村一臉陽光地補了刀,「我跟真田都不會嫌棄你的,就活動一下而已,反正都沒事做吧?」
  
  不不不絕對會嫌棄的,因為一個人玩很無聊,這陣子她都沒怎樣練習過,沒有真田監督她連基礎練習都翹掉了……他們觀察力那樣厲害一看就看出她退步了絕對會讓她不得好死的……
  她也是想跟他們一起打球才學的啊,他們不在身邊當然沒有動力繼續。
  
  「今天的衣服好像不太適合運動,還是算了吧。」她苦笑著說。
  
  幸村打量了眼,她穿的雖然是褲子,腿上穿的卻是涼鞋。
  雖然這不是沒法打,但確是不怎樣方便,於是他有點煩惱,「又不是比賽,我覺得沒有太大關係呢,但既然你這樣說就算了吧,那我們下次再交手。那你有什麼好提議?」
  
  單方面的虐殺不叫交手吧……還下次,看來是不打算放過她了,也不知跟她這種弱小的人打球有什麼好玩。
  
  「跟裡川打球很有趣呢,你總會帶給我們驚喜。」似是看穿了千晴的想法,幸村突然直視她的雙眼這樣說,「嘛,雖然最後也沒能贏就是了。」
  「是、是,神之子你最厲害了。」給看穿的感覺略不爽,那句補刀又是怎樣的一回事,這絕對是在損她弱吧。
  
  最終到處逛逛這個提議三人一致通過。千晴本是提議去遊戲機中心的,理所當然遭到反對,她也只是說說而已。
  
  在他們遠離會場正門的時候,不遠處的巨型告示板後面走出幾個中學生跟一個成年人,他們這種可疑的舉動惹來了不少途人注目。
  當中小枝更是不知道從何拿來了一副太陽眼鏡。
  
  她將眼鏡脫下來,「關係是不錯,但好像沒你們說的那樣……好像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啊。」
  「誰都沒這樣說過吧,老師你是將前輩們的說話歪曲成怎樣了……」給前輩拉來湊數的切原皺著眉,他對三巨頭的八卦沒興趣,只是想快點打敗他們,「現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旁邊一個三年級生一拳揍下去,很激動但很小聲地說:「別以為你贏過我們一次就能這樣囂張,這也是部活的一種!你想翹掉嗎!」
  桑原在旁邊吐槽,「這應該不算是部活吧……前輩。」難道他們不是因為好奇及八卦才比賽完也不回家休息耗在這裡嗎?雖然他是給丸井拉來的。
  
  丸井吹著泡泡糖,不經心地說:「幸村跟真田特地約她一起去不知哪裡也足夠表示他們關係不一般了吧,還藏著不介紹我們認識。但上次他們有說有笑還在一邊打鬧,幸村還會摸她頭之類的,對吧傑克?」
  
  「大概,我沒留意這麼多。」
  
  一直聽著學生們吵的小枝偷笑,總結道:「所以說了這麼多,丸井君你也是蘿莉控吧?不然怎會留意到這種事情?」
  雖然這只是說笑,但足以讓丸井炸毛。
  「老師你能別將我跟你相提並論行嗎!那天除了我以外很多人都有看到啊,就像仁王啊三年級的前輩之類的。」
  「嘛嘛,文太,老師也只是說笑而已。」桑原趕忙順毛,還瞪了眼笑得不懷好意的小枝。
  
  早就知道了自家顧問對他們跟千晴的關係很好奇的真田跟幸村默默裝作不知道,幸村甚至認為千晴沒能來立海大讀書也不是全無好處的。
  ——至少不會給某些蘿莉控的成年人看上。
  哪怕是女性也好。
  
  
第12章 [012] Vol 03.衝突·03
  
  聽說千晴幾天前寄過去的禮物在真田家中造成了大騷動,網球部裡面的好幾人都給揍了頓。
  她天真無邪的問道:「是嗎?為什麼?」
  「因為真田沉不住氣,惱羞成怒。」幸村認真地解釋,「真是的,那時候是誰說要將所有禮物拿出來拆?真不應該。」
  
  聽幸村的語氣,千晴認為這話九成是他說的,剩下的一成則是他讓其他人這樣說的。
  她真不應該在寄過去前發圖片郵件給他……
  「太鬆懈了!不就一條皮帶嗎?看我選的多漂亮!多符合你的美學!」千晴誇張地說,「真田,凡事不能只看外表,知道嗎?」
  
  旁邊的真田默默喝茶,不管他們說什麼都絕不動搖。
  幸村見好友沒反應,便替他說:「不,真田揍人的原因是因為在後輩及部員面前失了威信。他本人還沒說什麼,其他人就已經看呆了,還有些在捧腹大笑。」他總結道,「不過這是一次愉快的派對。要是裡川你也在就好了。」
  
  直至服務員來上菜,圍繞真田的話題才總算中止,但他已經忍得額角的青筋暴現。
  不過他卻很大度的沒有計較這點小事,當晚還不停為千晴夾菜,都是他最喜歡的肉類,還有各種營養豐富的蔬果。
  「不全吃下去就等著被揍吧。」幸村在千晴默默從碗內夾走一塊肥肉時用唇語這樣說。
  不爽只有她被報復,她默默夾光幸村最愛吃的菜。
  幸村也很大度沒有對此有任何不滿,在看到她吃得那樣辛苦後。
  
  結果,千晴完全吃撐了,幸村跟真田表示還可再叫一個菜。於是終於吃光自己碗內的那份後她在旁邊躺屍了——四人座位,幸村跟真田坐同一邊,千晴一個坐另一邊,剛好可以往旁邊躺下去。
  
  到她醒來時,發現自己正靠在真田的背上。
  
  「我倒是比較希望讓幸村背呐。」她眨了眨眼,打了個呵欠。週末她通常都不這麼早起的。
  真田冷哼了一聲,直接將她放到地上。
  這就是個子小的好處,從小到大他們都能輕而易舉地背起她。
  
  幸村已經做好準備千晴會來找他背,怎料她只是從他手中拿過自己的包包。
  
  「你們回去吧,走到這裡我自己可以回家。」說著,千晴又打了個大呵欠,「還是你們不認得路要我送你們去車站?」
  真田沒說什麼,只叮囑道:「不要繞路,直接回家。」
  
  真囉嗦。
  
  「行了行了,那我走這邊。」她伸了個懶腰,揮著手說,「下次見囉。」
  「嗯,下次再出來打球吧,吶?」幸村輕快地說。
  
  呐什麼呐,他是對這件事有多執著……儘管這樣,她還是點了點頭,然後心中默默決定──
  練習吧,不然會死的。
  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被削成六比零,雖然她從未超越過這分數。
  
  走到附近時,千晴離遠就看到家裡亮著燈。她剛拿出鑰匙插到裡面轉了一圈,屋裡的人便有了動靜,門一打開,她看到裡川雄一站在走廊上看著她。
  「千晴,你回來了。今天回家真晚。」
  
  平常回家她都沒有說我回來了的習慣。她頓了頓,關上了門才說:「我回來了,爸。今天跟朋友出去慶祝生日……那我回房間了,有點累。」
  裡川雄一點頭,「早點休息吧。」一會,他又問,「你今天有沒有見過奈奈……你媽媽?」
  「今早出門有見到她。」
  
  回到房間,千晴第一時間準備衣服去洗澡,下樓時路過客廳,看到她父親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眉間的皺紋好比真田生氣的時候。
  她母親一定讓他煩惱了吧。
  其實裡川雄一是個很好的人:為人有禮、溫和,又很聰明,遇到問題總能冷靜處理,是個很可靠的父親。
  
  只是這樣的父親經常不苟言笑,嚴肅但對她不嚴厲,給予她最大限度的自由。
  他不是會跟孩子玩遊戲的父親,但他會陪著孩子看電視,看孩子玩遊戲,聽孩子吱吱喳喳地說自己遇到的趣事說個不停,要是孩子希望的話更會說故事給孩子聽。
  
  可她也不是會纏著父母讓他們陪自己的人。
  那是直至遇到真田跟幸村後她才學懂的事。
  
  她的安靜與懂事成了父親眼中的乖巧,母親對此略有不滿卻不可否認這樣的她不用他們操心。他們兩人都是全職的上班一族,平常都要請保姆來照顧她,她也不會吵鬧讓他們擔心,就是將她寄託到任何地方都不會有怨言,更不會鬧著讓他們早點來接她。
  
  誰都沒發現這樣的性格是不妥的,只當是跟父親相像的穩重。
  
  洗了澡後千晴就馬上睡了,第二天上學比平常早了兩小時起床上,打算在附近晨跑一會再做揮拍練習,放學再到附近的地對牆擊球,或許還可以去用那個投幣式的網球發球機練習。
  所謂的臨急抱佛腳不過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自己有在意識,在學校總覺得隨處都可以碰到木下,但對方只是跟朋友在閒聊又或是在替老師搬東西……話說這傢伙好像人緣很不錯的樣子,真意外。
  可惜卻是個人格分裂的變態。
  在這種年紀性格就這樣扭曲,她到底是在過怎樣的人生。
  
  在腦內默默吐槽完後,木下突然朝她揮手一笑。
  她抖了抖,背著網球包快步離去了。
  
  實際上在早上回到家後她就經已不想再出門了,太久沒運動的她在跑完半小時揮了一小時拍後就快累死了。好不容易才爬到學校混混噩噩地上完一整天捱到放學,她連回家都懶得走,上課也差不多每節都在睡,老師也敲了她的桌面不少次。
  
  走到附近的公園裡換好衣服,剛拿出拍子出來準備揮拍熱身,千晴一抬頭就看到了千石從旁邊走過,還正好也停了下來看她。
  剛剛她路過網球部時好像看到在練習吧……雖然聽說比賽已經輸了。
  那他就是——
  「翹掉練習了?」
  
  沒想到千晴會這樣說,千石呆了呆,然後尷尬地摸了摸後腦,「不,其實是家裡來客人了,我媽讓我早點回家,順便替家裡買點東西。」
  「哦。」千晴點了點頭,有點後悔自己順口問了這麼的一句。
  「那你加油吧。明天見。」說著,千石揮著手小跑著走了。
  
  看到對方離開得這樣爽快,她忽然覺得當他是病毒般遠離的自己好像過分了點。
  下次見到面好好打次招呼吧。
  
  雖然才是下定決心重新開始練習的第一天,但當晚千晴回到家洗完澡後,覺得全身酸痛又使不出力氣,連睡覺都睡得不安穩,雖然天未亮就醒了但卻沒去晨跑。
  可是醒來了再睡回去很有可能起不來,也擔心會遲到,她便直接起床慢慢準備出門,打算等到了學校再補眠。
  
  一踏上教室所在樓層的走廊,另一邊盡頭的樓梯旁邊木下也正迎面走來,經過了自己的教室也沒進去來到了千晴的面前,異常親切地跟她打招呼。
  她怎麼沒記得她們有這樣好過,「早。」
  
  木下無視了千晴那黑得跟黑炭一樣的臉色,挑起了話題,「聽說你也有在打網球?還真意外呢。是因為看了比賽熱血了起來嗎?」
  「本來就有在打。」雖然最近偷懶了,「我回教室了,很困。」
  木下也沒阻攔,「下次有機會的話能教我嗎?這樣的話以後就能陪千石君打球了。」
  千晴直接越過她走進教室,後來才說:「我認為,你讓他手把手教你會更好。」
  
  留在原地的木下想了想,「這個提議也不錯。」
  
  回到教室她一睡就睡到班主任來,上課時有點無聊給幸村發郵件,本想跟他吐槽木下的態度,想了想還是將文字方塊的內容全刪掉了再重新輸入,覺得還是不要讓他作出無謂的擔心比較好。
  
  ——「數學課好無聊啊,幸村陪我聊天吧。」
  
  遠在立海大的幸村那邊正在上化學課,剛好這節課有實驗,不過他還是在手機震動後馬上掏出來看了眼,看到發送人時嘴角微微上揚並馬上回復了。
  
  跟幸村同組的丸井看著眼神發出了閃光,轉身就拿出手機編輯好郵件內容就群發了……按下了發送鍵後他才記起群組裡面的其中一人是幸村。
  ——「剛剛幸村拿出手機後突然笑得超溫柔!同組的一個女生直接看呆了!我用一個甜甜屋的蛋糕賭必定是女朋友!」
  
  幸村看完回頭對組員,包括丸井,微笑著說:「那我們開始實驗吧。」
  「抱歉幸村我錯了……」
  
  那邊在山吹的千晴很快就收到回復了,連忙打開來看。
  ——「你這種不會溫習的人連上課都不專心下次還想合格嗎?上次數學測驗好像才剛到合格線而已吧,別玩手機了,我待會也要實驗沒空回復。」
  ……竟然上次測驗分數都知道了好可怕。
  ——「求不要告訴真田會給揍的!」後面還附帶一個哭臉表情。
  
  丸井那邊有著各式各樣的回復,大家都對發送人很有興趣,在猜測是學校中的哪個女生。
  只有真田一人直至很久後才反應過來……
  ——「上課禁止發郵件!太鬆懈了,下次化學測驗沒有七成分數那周訓練翻倍!」
  
  連柳也發了郵件給丸井,就在真田之後。
  ——「放心吧,經過我的計算,以丸井你的耐力,一星期的翻倍練習並不是不可能。還有,下次化學測驗請加油。」
  
  欲哭無淚的丸井正想向拍擋求助時,幸村從背後拍了拍他的肩,「翻倍好像有點過呢,不過不要緊,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丸井默默考慮著,要是他現在道歉還有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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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 Vol 03.衝突·04
  
  下雨了。
  看到天空變成灰色時,千晴只認為是快要入夜了,沒想到突然就滴答地下起雨來,不一會雨勢還漸漸變大,越下越猛。
  公園內大部份人不是回去了就是去了涼亭躲雨,她冒著大雨繞了個圈,到了個沒人的屋簷下打算等雨停了再回家──衣服都濕透了,也沒法繼續練習。
  
  「哈啾!」
  
  打了個噴嚏後她還抖了抖,好像開始感覺到有點冷了。
  上次木下用染了色的水淋了她一身後雖然沒事,但這次不知道有沒有那樣走運。或許是剛剛劇烈運動完吧,她總覺得這刻比上次還要更加冷……不過她這是在外面,風比較大也正常。
  要不要冒雨跑回家好呢,感覺好狼狽的樣子……
  
  人一倒楣起上來壞事接二連三的遇上,上次害她濕身的物件正撐著傘路過。
  要是她還有點人性的話或許會讓她躲到傘下送她走一段路,可惜木下身邊還跟著個千石,還要是兩人共用一把傘,就算不共用也沒她能插身的空間,她也沒有非要礙在二人身邊發光發亮也要借她的傘的理由。
  咳,其實她本身也沒多想要借她的傘,反正這雨應該不會下很久才久。
  不過真冷。
  
  「哈啾……哈啾、哈啾!」
  
  噴嚏三連發,這讓木下跟千石也發現了避雨的她。
  再怎樣他們也沒可能讓她也塞進傘下去,兩個人一起撐已是極限,所以他們甚至沒停下半秒直接從她面前走過。
  千晴曾經對自己說過,下次見到千石要好好的打招呼,可是這次她決定徹底地無視包括千石在內的二人,別過頭裝作翻網球包。
  
  不得不說,這真夠彆扭的。
  
  「真孩子氣。」
  
  不一會,雨還未停,木下一個人撐著傘再次經過那公園。
  千晴馬上移開視線,寧願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也不願意跟她四目交投,裝作看不見她,直至山吹的女生制服出現在她面前。低著頭也能看到她證明二人的距離很近,她抬起頭平視也只能看到對方的脖子而已。
  
  「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嗎?難得我這次想做回好事呢。」
  「你也不想想自己做過些什麼……」往旁邊走了步,離開木下的陰影之下,千晴打量了眼天空,雨勢雖是小了點,但這樣走回家大概身上的衣服都能扭出水了。
  
  木下也站到屋簷下,將雨傘往旁邊移,讓出了半邊傘的位置,「不想再等下去就快點過來,我可是特地折返來找你的。」這是謊話,她是因為千石沒帶傘才會來這邊。本來千石是想先送她回家,再借她的傘自己回去的,但她說她待會要補習,家裡就只剩下這一把傘,所以只好讓她繞路。
  
  千晴不喜歡木下這個人。
  她不喜歡她的小動作、不喜歡她的虛偽、不喜歡她陰晴不定的性格、不喜歡她善意惡意都難以分辨的表情。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討厭她。
  大概她從來都沒正正經經地討厭過一個人,父母也好,小學同學也好,千石也好……說到他們討厭的地方她都可以明確地指出來,但要說整個人的話也算不上討厭。就例如千石那般,只要他不來煩著她,路過看到他都順眼了不少。
  
  千晴扭頭看了木下一眼,又馬上別過頭,「你不是不希望別人對我好的嗎?」
  
  「對啊,我討厭千石君對你那樣友善,明明你就一臉不樂意,可他卻完全不介意。」木下伸手拉她到自己身邊,「因為能對你溫柔的就只有我而已啊。」
  「誒?」
  「說笑的。」
  
  千晴一隻手給木下拉著,另一隻手則連忙拿起網球包卻沒來得及背上。
  木下看到她反應呆滯也沒想到反抗便松了手,反正在雨中她總不可能離開傘下冒著雨跑回去。
  
  「我說你啊,我都欺負你這麼多次了,你怎麼都不會憎恨我?就像剛剛我讓你來我傘下你不願意,但我拉著你走你也沒甩開。」木下笑得很甜,低頭看著千晴問道。
  
  傘子不大,雖然千晴很想退後,但只退了半步就站到雨中了。
  她伸手推開對方的臉,「莫名奇妙。誰說我不憎恨你了?」
  「可是我怎看你都似是在傲嬌而已啊?最初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會更加理智冷靜的;可現在看來,你只是不爽又膽小,不知道該作出怎樣的反應而已。」
  
  千晴冷哼了聲,「從最初就是你自己在自說自話,我從沒說過我很厲害。」
  
  這表情在木下看來更傲嬌了,大概是千晴長相及個子比較像小孩子的原因。她用手背掩著嘴輕笑了幾聲,「不,你的確很厲害。你是千石君身邊我唯一想要阻撓的女生,也是千石君身邊唯一一個我不討厭的女生。」
  對千晴來說,木下的話一概不可信。
  她只點評了句,「你討厭的人真多。」
  
  「我又不像你這樣到處豎敵,對著誰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她們不知道我討厭她們。不過啊,要不是因為千石君,我還真想跟你交個朋友呢……呐,現在才開始也不要緊啊?不答應的話小心我抹殺你哦。」
  
  木下用著輕鬆的語調說,一段話同時表達出對千晴的好感及厭惡:想要跟她交好的好感,跟想要讓她消失的厭惡。
  當耳邊風就好……反正她言行經常不一致,不可信,不可信……
  
  「我才不需要你這種朋友。」
  「不需要……嗎?真奢侈呢。」木下笑了聲,「以前的我可是無論怎樣都想要個朋友的,因為一個人實在太寂寞了,兔子太寂寞可是會死掉的啊。」
  才不是兔子吧……千晴忍著沒吐槽,「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但你剛說的是『不需要我這種』吧?那就是其他的你需要囉?」
  
  千晴終於正眼看了她一次。
  雖然很想說木下只是抓著她的字眼過度推論,算不上是合理揣測,但或許也不是完全錯誤。
  但不管是怎樣也好……
  
  「與你無關。還有,我家不在這邊,在那邊。」
  「別吵,傘是我的我愛走哪邊就走哪邊,先去我家。」
  
  沒等她說完千晴就打算走,木下未等她邁步,在她轉身時就已經拉著她。
  還好雨在那時候就差不多停了,只是還有點小雨粉,她也就掙扎開木下的手小跑著回家,反正剩下的路沒多遠,那怕散步著回家也大概不會比她現在淋濕得再多。
  沒有對木下說任何感謝的話,她只是在跑了幾步後回頭對她點了點頭。
  
  不過即使這樣,她這次還是生病了。
  半夜睡不好覺得熱,摸額頭感覺到暖暖的,一量體溫差不多三十九度。不是很嚴重的燒,但也足夠讓她不想上學了。
  請假的話之後回校要提交請假紙,需要監護人簽名作實。她這種跟父母同住的人沒什麼理由可以不這樣做。
  
  最後她還是打了電話向學校告假,縱然這點小毛病撐著就過了,可她對學校也沒熱愛到病著也要上學的地步,能不上最好不上,去看醫生拿點藥再拿張病假紙應該沒問題了吧。
  
  當她一個人來到診所時,戴著口罩的醫生皺了皺眉,卻沒說什麼,最後還寫了兩天假給她。
  兩天過後就是週末,那就是她可以一次過放四天假,可喜可賀。
  至於作業這些就等上學後再煩惱吧……抽屜裡的數學習作下星期一要交了,但她還沒動過,還有後天要交作文未寫……
  誰叫她最近都將時間花在練習上了。
  
  這四天假期裡千晴都沒有去晨跑,更沒有去練習,倒是作文寫完了。老師見她一上學就馬上找他交作業,也就沒說什麼,不過數學作業老師只寬限至放學他離開學校前,交不了明天留堂,哪怕她明天上課前交了也好。
  
  要動腦子的數學最麻煩的了。
  
  中午她抱著作業來到圖書館,課室跟飯堂都太吵,可是卻意外地多人,空著的位置並不多。
  走到最少人的桌子坐下,隔著一個座位的右手邊正是千石。
  
  最近她跟那二人真有緣份,走哪都能碰上面。
  
  「聽說你請病假了,已經好了嗎?」
  「嗯,休息了四天,全好了。」
  
  他回了個微笑,也就繼續看書了。
  想起了那天的事,她說:「那天她讓我跟她撐同一把傘了,見到面能替我跟她說聲謝謝嗎……那個,上次沒能說。」那時她還在對她的言行不爽也就沒說了,但該道謝的還是要道謝。不過考慮到對方性格的奇特性,還是少接觸比較好,幸村也是這樣認為的。
  說她很危險,那眼神。
  
  本來她還擔心千石會不會讓她自己去跟她說,還好他很快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木下其實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一時想不到怎樣解釋,他尷尬地摸了摸後腦。
  沒等他想到合適的形容,木下便拿著兩個便當出現在二人視線範圍內,千石也就站起來跟她說了聲下次見後便把書還了跟她一同離開。
  
  木下一直都是換著劇本做人,不管哪個才是真的她,還是哪個都不是,抑或一切都是她本性的一部份也好,在她面前的那一面都是沒法否定的。
  
  千晴不是不想相信千石的話,可木下在她面前一直都在扮演惡人,也只願意扮演惡人。
  例如臨離開圖書館前那個惡狠狠的眼神。
  
  
第14章 [014] Vol 03.衝突·05
   
  木下給停學了,雖然只是一星期。
  
  自那天以後直至停學之前,木下很少再出現在她面前,這證明先前的一切都是她故意的。縱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但木下似乎是轉移了目標,會遭到停學處分也是因為她出手打人。
  對象是千石同桌的女生。
  當時聽說有不少同學在場,訓導主任就在旁邊的教室裡,她找那個女生麻煩時就已經有同學去通知主任,然後主任一趕過來就碰到了她打人的一幕。
  
  罪證確鑿,無處可逃。
  就算只是掌摑了對方一巴掌也好。
  
  千晴覺得她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在引火自焚……說不定還是故意這樣做的。
  就算她對那女生有再多的不滿也好,也沒必要選個最多人的時間及地點去下手,還要是用這種殺傷力不怎麼大的方法,成效等於零,還要自己給抓個正。
  訓導主任不常出現在那附近,要正好給他碰上也不容易。
  她總覺得這一切都是她算好的。
  
  經過這件事,大家算是認識到她的另一面,對她也有幾分避忌,也有開始孤立她的人。現在雖然她停學處分人沒在學校,但偶爾千晴聽到別人談起她大多都是些負面的評價。
  
  才停學那短短七天,七天后回來也不知她還會做些什麼,會不會做出些更瘋狂的事情。
  只有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還在悠閒地磨著拳頭等著她回來。
  
  「我看你倒是挺留意她的,單相思?」
  「才不是,你別亂說。」千晴忽然想起些不好的經歷,打了個冷顫,「任誰被停學在學校裡都是件大事,會知道也不奇怪。」
  
  電話裡頭幸村的笑聲很有懷疑她的意思,至少在她聽來。
  
  「我才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就木下那性格,誰跟在她身邊都要倒大黴。
  「我之前的警告不是說笑的,你那同學很危險。」幸村語重心長地道,「她看似理智實質偏激,情緒狀況貌似不太穩定。你如果沒有意當知心姐姐開導她的話就別待在她身邊刺激她。」
  
  一邊於心裡默默吐槽他真瞭解木下,千晴邊說:「說到我好像很會氣死別人般……」
  
  幸村再次笑了笑,反問她,「不是嗎?你這個完全不在意他人目光的,幼稚園時不就把老師氣個半死了。跟誰都合不來,每次小組活動老師又是哄又是騙的,也沒法讓你乖乖跟著做。」
  「誰說我不在意的!……好啦,別再說小時候的事了,你不也是從真田那裡聽來了,別裝到知道得很清楚般。」
  
  她跟幸村小學才開始熟絡,在這之前都只是在真田家見過幾面而已。
  那時別說是幸村,就算是當時跟她關係算是最好的真田也未必知道她很多事情……要不是他會來接她放學的話。
  
  「誰說的?」
  
  一瞬千晴有點懷疑這句話的真確性,不過好像怎樣都沒所謂了。
  像現在這樣就很好。
  
  一星期過得很快過去了,木下不在的學校太和平,千晴在七日後看到她回來時還嚇了一跳,又回到了以前那種小心翼翼的日子。
  雖說她已經很久沒對她做那種小動作,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後來回想起來她才覺得那條蛇可怕,絕對不想再被咬了。
  而且說不定下一次不是咬,而是活吞了。
  
  體育課時千晴沒敢再留在教室,當然也不會乖乖地去上課,哪怕今天是打網球也好。她跟老師說身體不適去圖書館自習,老師提議讓她直接讓家長書面申請不上體育課,她只要學期末遞交一份報告決定分數就可以了。
  
  其實這樣也好,畢竟她能逃掉的課堂不多,各種考試測驗時還是要出席的,不然學期末體育這科就會沒分數,嚴重影響升班。
  她說回去回跟父母商量一下。
  內容很好寫,只是需要他們簽個名而已。平常要簽名的通告等等她都是放桌上,他們回來看到便會替她簽,早上上學前她再收進書包。
  這次也試著這樣做吧。
  
  千晴用體育課的時間到了電腦室借用電腦,一節課還沒完結就已經打好了申請信並列印出來,只差父母簽名。
  見還有一點時間,沒處可去的她還是選擇回教室。
  這個時候隔壁班的音樂課同學應該已經回來了,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只是本應空無一人的教室竟然會有同學在,還不是自己班的。
  雖然不認為對方是來偷東西的,但還是問清楚比較好,不然待會出什麼問題她這個沒有上課的人就會第一個給懷疑,因為以前她這個時間段一直都在教室的,只是木下的關係最近沒有留下來了。
  
  「你在做什麼?」
  
  千晴走到門後面打開了教室所有的燈,位於教室中心的千石手中的反光物也暴露在光線當中,沒來得及藏起來。
  她眉頭一皺,見他沒回答又再問道。
  
  「那是……刀片?」
  「啊……這個……」千石看著手中的東西,藏也來不及藏,解釋又不知道怎樣說。
  
  看到對方一臉尷尬的樣子,千晴突然靈機一動,大抵猜到對方的行為及目的,便沒再想著從他口中得到答案。
  
  「其他同學差不多是時候回來,沒事的話快走吧。」千晴提醒他道。不然其他人回來後發現了以為她是同犯就麻煩了。
  千石看了她一眼,說:「謝謝你了,裡川同學。」
  
  在這之後一段日子,千晴一直有按幸村的叮囑,儘量避免跟木下以及千石兩人正面接觸,甚至見到面也會繞著走。即使這樣,有關木下的一些謠言依然會時不時傳到她耳裡,當中大多都是偏向負面的,而且有一定的可信程度。
  例如木下又找誰鬧事了,給訓導主任抓著讓她放學後留下來寫悔過書——那天千晴放學後路過某教室時的確看到她一個人低頭在奮筆疾書。
  
  僅是那幾秒的時間,木下經已發現了她,抬起頭來對她一笑。
  對木下那種突如其來的親切,她只感到心寒。
  
  不久,千石忽然主動來找她,還說是想談談有關木下的事。千晴當然馬上拒絕了,可是對方再三拜託她,讓她先聽聽他的話再決定──她還是拒絕了,哪怕他是在人來人往的走廊攔截她的。
  路過的同學看戲的看戲,八卦的八卦,其中某些同學的討論聲音比較刺耳,內容很清晰地傳到當事人的耳中。
  
  「千石君以前還幫過她的呢,這樣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其實先聽聽千石君的話再決定也沒問題吧,裡川同學真絕情。」
  
  千晴心裡也是這樣定位自己的,如果拋開其他因素來看。
  與木下不能再有任何交集──幸村的話反復在她腦袋裡響起,她暗暗意識到這個重要性,直覺也是這樣告訴她的。
  不知道這算不算洗腦。
  
  當時千石放棄了,然後某天他特地來到她平常練習的公園等她。
  要不是換了衣服她真想直接回去翹掉練習。
  
  「裡川同學,木下她只有對著你才願意說真話。最近的她很反常,也不願意告訴我,如果是裡川同學的話一定可以……」
  
  千晴舉起拍子指著千石,打斷他的說話,「你就那樣關心她嗎?」
  「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怕她出事。」千石認真地說,「我也不會勉強裡川同學幫我,但我希望你能聽了再決定。」
  
  千晴呼了口氣,放輕聲音道:「那是你個人的事,不論你帶她去做心理輔導又好禁錮她又好我都不會有意見,想幫她的話就以自己的能力去幫。你也知道最近的她很反常,我可不希望再給她盯上然後用些奇怪的方法作弄我。」
  「至少她反常的原因你比我更有可能知道,我對她一點都不瞭解,也沒想過要去理解。」
  
  千石聽了這段話後恢復了本來的陽光笑容,「嗯,謝謝你的建議。不過我還是想說一點,木下對你的態度是特別的,與任何人都不同……我不知道這代表些什麼,但你也小心點吧,我也會去儘量開導她的。」
  
  ……他該不會在嫉妒她吧,不就給木下欺負了幾次而已。
  原本她還以為是木下的一廂情願,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這樣。
  
  ──千晴總覺得自己好無辜。
  
  不過也對啦,就算兩情相悅也未必能夠順順利利在一起,越是在乎就越會想太多,特別是木下那種絕對有什麼心靈創傷的人,性格又飄忽不定。
  再者,就算喜歡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木下的情緒大概是到了一個臨界點,雖不知道她有怎樣的過去,但似乎是一直壓抑著的感情衝破了牢籠,她會這樣反常也是因為自己不斷在掙扎,想要突破這個關口。
  這或許也是中二病的一種。
  都是中二學生,她懂的。不過在她捱過去前要怎樣將這猛獸關回去卻是一個問題。
  
  聽說打開了這個盒子的人是她,還要是在這種微妙的年紀。
  其實她自己也是青少年也有各式各樣的煩惱,為什麼就要這樣倒楣攤上她這種人呢。
  
  但這是不是潘朵拉的盒子倒是沒人能肯定;就算現在是這樣定位的,十年後說不定就可以對這時候的事一笑置之,當成少年時期的黑歷史。
  
  直至那天,千晴才萬分確定這絕對是潘朵拉的盒子。
  哪怕十年後她都成年了開始踏入社會,遇上成年人會面對的各種困難也好,也未必會有比這天更糟糕的日子存在。
  
  ──木下用美工刀刺傷她了。
   
  
第15章 [015] Vol 03.衝突·06
  
  收到木下給她的訊息時,已是放學的時候。
  今天的值日生輪到千晴來當,她在擦黑板時才發現藏在角落的小紙條。
  
  「放學後來天臺,只等你三十分鐘。」
  
  下午的課都不需要用到教室的黑板,所以這紙條大概是中午時放在這裡的,而今天當值的值日生又只有她一個……可見木下在行動前也是有用腦子去想,不像是最近傳言的反常。
  她有朋友在她班上,會瞭解她這班的時間表也不奇怪,去問朋友就可以了。
  倒是她的謹慎讓她有點不安。
  
  照常來說,一般校園暴力的施暴者都不會考慮這樣多,只為了發洩,目的並不明顯。她雖沒有直接使用暴力,但也是差不多的行為,目的相當明顯;而且他們大多都是三五成群,幾個人欺負一個目標,除非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
  
  不知不覺千晴又開始思考有關木下的問題。
  這約她是不會去赴的了,但還是去通知千石一聲吧,上面所說的時限半小時總讓她有點不放心,她應該知道她是絕對不會想去見她的,但為什麼還要放這張紙條通知她?
  
  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以一個不正常人的角度去想。
  或許她們的確在某些地方挺相似的。
  
  千晴發現這字條時已經是放學後十五分鐘,再加上浪費了一點時間思考,現在距離時限的半小時大約剩下十分鐘左右。
  她沒有千石的聯絡方式,只能跑到網球場去找人,但很可惜的是:他不在。
  「可惡!」
  低聲罵了一句後,她認命地跑上天臺。這次又給她擺了一道了,卻又無從反抗。
  
  千晴到達頂樓時正好是四時正,而放學時間是三點半。
  
  她焦急地想要打開通往外面的門,又是拉又是推的,可門卻怎樣都紋絲不動,她急得差點想高聲大喊木下的名字,不知為何心底裡萌生了一絲對她的擔心。
  她將這種情緒解釋為正常人對同學的關心;再怎樣討厭木下也好,她也不希望看到她出事。
  
  「裡川同學真慢,我都快打算走了。」木下從千晴身後走出來繞到她身邊,並高舉右手揚了揚手中的鑰匙,「怎樣,我們進去談吧?」
  千晴還在那邊喘著氣,看了看木下又看了看她手中的鑰匙,氣得很。
  「你找我做什麼?」
  「當然是有事,有點話要跟你說。」木下收起了鑰匙,鑰匙在她口袋中叮噹作響,「對了,裡川同學不知道吧?平常天臺雖然對一般學生開放,但放學後都會鎖著的,你不常來這裡不知道吧?或者說你對學校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又被耍了,木下故意誘導她往這個方向想,因為她堅信二人的想法相近。
  千晴感到很不愉快,平常她再怎樣不想去干涉其他人其他事也好,也不是那種能夠完全漠視別人生死的冷血動物,所以當她一猜出木下可能有輕生念頭就馬上趕過來了。
  不過現在她認為自己這種想法太天真了。
  
  「不瞞你說,我還真的這樣想過。不過我不會在學校,這裡樓層又低而且人又多,要我選的話大概……嗯,商店街那方向有間廢棄的大廈就很不錯。」
  千晴越來越搞不懂她,「你找我就是想說這點事?」
  
  要是木下真的打算輕生,那她會來找她的原因或許是希望她能阻止她,不然的話她大可像她所說的找個安靜的地方,不告訴任何人,那就不會遭到任何阻攔。
  她想從她口中聽到什麼話?比起關係更好的千石,她會來找她的原因……
  
  「因為現在比起傷害自己,我更想……」
  
  說到後半,木下的聲音漸漸變小,千晴試著更認真去細聽,她便乘機走到她身邊從口袋摸出了她的手機,並轉身打開了天臺的門。
  動作一氣呵成,千晴剛想伸手搶回手機就給木下一個退後躲開了,她順手打開門將千晴推進裡面去,自己也走到外面轉身反鎖。
  
  「這樣就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木下微笑著說。
  千晴裝作鎮定問她,「你早就想關我到天臺,那你為什麼不在這裡等我?我進來後你關上門就可以了,沒必要花這麼多心思等時機推我進來。」
  「你真瞭解我呢,因為想法相似?不過你不知道的事還有一大堆。」她走到牆邊拿起了一早放在這裡的書包,卻沒拿任何東西出來,「因為啊,我想看到你緊張地跑上來卻猜錯了的樣子啊。」
  
  為什麼會篤定她一定會上來卦約……又或者為什麼肯定她會找不到千石?
  前者大概是她以自己的思考方式去推測她的想法,後者……那是她的朋友,關係密切,能掌握他的動向也不奇怪。
  再去追問已經發生了的事也沒用。
  
  「你猜我想對你做什麼?」木下拍著她的書包問千晴。
  
  精神分裂……千晴在最初那時隨便想了個詞語來形容她,也不是說她真的患有這種精神疾病,可是後來她卻真的去查了一下這個病症。網上的百科說精神分裂的症狀是情緒還有思維方式會崩潰,再嚴重點的話──
  會出現自毀及傷人的傾向。
  
  拜託,不要真的讓她猜中……
  
  「不回答也沒關係,」木下打開書包將東西全往下倒,其中用報紙包著的扁平物件甚為注目,因為包得不太好,露出了銀色的一小部份,「現在你應該可以猜出來了吧?嘛,本來我是想用更漂亮的包裝紙去包的,但家裡沒找到……不過本來我就不太會包禮物,都看到裡面的東西了……」
  
  千晴腿一軟,往後退了一步,抓住了往水箱的樓梯。
  這個大小可不是刀片之類的能比的……千石怎麼上學前沒檢查她的書包?……還是藏在學校了?一早藏著也沒有給發現嗎?還是從家政室偷出來的……
  不行,她要冷靜,要馬上找人幫忙……
  
  她突然想到了木下先前那一巴掌,那是故意表演給所有人看的。
  要是找了人來說不定還更危險,或者說,她可能打算等到觀眾來了才會下手,為了讓別人見證這一幕,所以她這時候大喊大叫就正中她的下懷了。
  
  可是不找人幫忙她一個人又可以怎辦……找人來的話至少有機會在她動手前制服她,不找人的話她一個大概沒有辦法逃脫。
  怎辦,怎辦,怎辦……
  該死的,她只不過是一般中學生哪知道怎樣對抗拿刀的變態!
  她真的會用這東西來傷害她嗎?還是只是嚇嚇她?
  她是真的想致她於死地還是只想讓她受傷?
  她是真的是精神分裂所以才會這樣做還是有別的理由?
  不……沒有任何理由足以讓一個中學女生拿刀恐嚇同校同學……
  
  那不是真的。
  那刀不是真的。
  
  「真罕見呢,你害怕的樣子。還是非常、非常害怕的那種。」
  
  在木下翻開報紙露出銀色物件的全貌時,千晴已經近乎完全失去了說話及思考機能,也沒空去辨認出那刀是不是學校的物品。
  
  求饒的說話從腦內一閃而過,也想過不顧一切張口喊救命,可是她都說不出來。就算她能喊出聲也好,聲音一直都比較小的她很有機會沒能讓任何人聽見;即使僥倖地有人在附近聽到了並馬上趕來救她,也不可能比眼前的木下更快。
  天臺門正鎖著呢,要破門而入也需要時間。
  幻想中會來救她的人也不一定有這個能力制止她。
  
  可是……
  很害怕。
  很想有人來救她。
  
  這個時候千晴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木下彎身撿起了刀,便拿出手機查看。
  
  「嗯,不是家人或者親戚吧?用姓氏標記的……朋友嗎?」木下說著便替她掛了線,「是誰我不告訴你,不過你這樣聰明一定能猜到吧?嘛,不過你手機應該也沒幾個電話號碼才對。」
  
  木下沒有接她的電話讓她松一口氣。她說得沒錯,她的確記錄的電話不多,會用姓氏標記的就只有真田跟幸村而已。
  就算只有二分之一的機會也好,她也絕不想冒險。
  嗯,不對。不論是誰在這個時候打給她,要是他們發現點什麼並趕來的話……很危險。
  
  或許這個時候能靠得住,可以靠的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不想讓他們受傷。
  
  千晴相信木下不會殺人的,所以應該不要瞄準要害,而且女生一般力氣不大,她好像也沒有加入運動社團,只有她小心一點應該能避免嚴重的傷害。
  大不了皮外傷而已。
  小心為上。
  相信自己。
  
  一次掛線了後千晴的手機又再一次響起,木下再次掛斷,「你這朋友真煩人,等我看看……啊,找到了!」接著木下開始急速按鍵,大概是在發郵件給對方,「怎麼都不說話了,好無聊啊。」
  千晴試探著問道:「你在發什麼?」
  「想知道?」木下按完後收起了手機,「只說了『我在學校,不方便接電話』而已。怎樣?很失望吧,沒有喊人來救你……嗯,不過人多我會緊張呢,說不定不小心就會做錯事了。你說對吧?」
  
  千晴已經沒有吐槽她的心思,更沒法推測她的想法。現在的她總覺得木下什麼都可能會做,又或者什麼都不會做。
  全看她心情而已。
  那她能做的就只有儘量不刺激她。
  
  早知道就聽幸村的什麼都不要管她的,如果她真的有輕生念頭,也不是她一個陌生人能勸阻的。
  但如果她真的跳了下去……那會是她的錯嗎?
  
  忽然,木下抬手舉起刀,直指著千晴。
  
  「我問你話你怎麼不回答?別以為什麼都不說就會沒事。」木下板著臉,一步步靠近千晴,「其實你這種人會怎樣對我來說一點關係都沒有,千石君會怎樣想對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其他人的想法我更是完全不想知道!」
  
  說完這段話,木下停了下來,刀子停在千晴面前。
  她放下手,刀鋒從千晴的手臂掠過,劃了一道很長但不算深的血痕。
  
  「嘶──」千晴倒吸了口氣,整個人坐到地上去。像剛剛這下子她就沒法躲開。
  
  木下很滿意千晴的表現,卻十分嫌棄刀鋒上的丁點血跡,用手帕抹開淨了。因為有一定重量,她手累了便換手握著。
  很可惜,要是早點察覺的話那會時個很好的機會踼飛刀子。
  
  「我來告訴你一件事吧,喜歡上對方的那是千石君,並不是我。」木下再次笑了笑,「我很重視千石君,也對他有好感,但不是你所想的那種喜歡。我拒絕了他的告白。」
  「從最初起我就很討厭你了,裡川千晴。」
  「完全誤會了吧?」
  
  「小千晴,你還真是擁有與性格完全不配的名字呢。」
  
  就在木下一個人在那邊自說自話時,手機再次震動。
  千晴不希望對方再跟面前的女生有任何牽連,但不得不承認這郵件來得正好,再讓她說下去情況會很不妙。
  非常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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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 Vol 03.衝突·07
  
  木下在看了手機後瞄了千晴一眼,笑得很不懷好意。
  她再次替她回復了,但這次沒再告訴她內容,看來並不想讓知道,又或是想讓她自己去猜。
  
  「看來事情變得有趣了。」
  
  背靠著牆壁的千晴一直在找適合的路線逃走,她摸著牆壁緩緩站立起來,仿佛這樣做能讓她更安心一點。
  身後的牆是她唯一的依靠。
  
  能離開天臺的就只有那一扇門而已,而門前又有木下守著。門鎖上了,雖然從外面鎖上的不需要鑰匙來開,但這一、兩秒的開鎖會很關鍵,要是千晴真的成功避過她來到門前,那解開門鎖的這段時間背部將會是全無防備的。
  假若不能將木下的刀搶走又或是丟得遠遠的,那她很有可能從背面刺上來。
  機會就只有一次,失敗了她的警戒心會大大提高,到時候未必再有這樣的機會,而且她很有可能會失去耐性。
  
  千晴將手卷成拳頭對著呵氣,但這樣還是沒能讓她冷靜下來多少。
  她直覺那封郵件會是說「我來找你」或是「我到你學校等你」之類的話,而木下大概是將這事答應了下來或是更喪心病狂地直接告訴他她們現在的位置。
  那樣的話,剩下的時間就不多了。
  
  書包在教室,唯一帶著的電話此刻不在身旁,附近又沒什麼能撿的物品。
  基本上她只能靠自身與木下抗衡。
  
  「那你可以告訴我,你討厭我的原因嗎?」千晴顫著聲線問木下,但她不確定自己說的哪句話會觸碰到她的底線。
  要令她動搖,讓自己有機可乘。
  
  木下輕輕地將刀子揮了兩下,「我才不告訴你……不過硬要說的話,應該是性格吧?只是就算沒有了你也好,我大概也會像討厭你一樣討厭另一人的,只是剛好你在。你的存在本身就很能讓我討厭了,真神奇。」
  「所以你只是想要發洩?」
  「差不多吧,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你我就覺得一直以來忍耐著的事都很難以忍受,所以我選擇放棄了。你也好,我也好,全都沒所謂了。」
  
  果然木下是個瘋子,即使不是完全失去理性,但她的思維已經沒法用正常人的邏輯去推斷了。她一步一步地走到現在,為的就只是想要推她入火坑。
  可是她不甘心,就因為對方是個瘋子所以她就要遭到這種事,這不合理。
  
  「你知道我想要做什麼嗎?其實我也還在猶豫呢,到底要怎樣做。」
  「千石君會很傷心吧,他一直都很相信我,想讓我走出過去。」
  「我很喜歡千石君,想讓他一直看著我,關心我,永遠都留在我身邊……很難理解吧?明明不喜歡他卻會這樣想。」
  
  木下一步步靠近千晴,卻在走到某個距離後沒再接近,大概是怕她會趁機越過她往門那邊逃。
  
  看是她腿快還是她手快。
  ……總覺得這身高還是不要拼速度比較好。
  
  這是千晴出生以來最怨念自己身高的一天。
  
  「不用這麼緊張,你看我不是這麼久都沒做過任何事嗎?」木下高舉雙手道。
  
  那就馬上放下刀子!千晴忍不住於心裡吐槽道。
  上次她舉刀就「不小心」在她手臂劃了一道長長的痕,像是貓抓的,又要比貓抓的傷口要深上半分,血絲到了現在還在滲出來,偶爾會滑到手背上在滴到地上。
  
  說不定木下也是在等她放下戒心再出手,她也沒有足夠信心。
  要是真跑起上來的話二人大概不相上下,但反應的話怎樣想都是千晴要勝上一截。雖然不知這丁點優勢能保護她到哪個地步。
  
  「別亂動,我不擔保我能控制我的手。」雖然千晴沒有動半步,但木下依然這樣警告著,並再次靠近她。這句警告大概是為了事先提醒千晴:她要過去了。木下最終張開雙臂將她擁入懷,刀子就在她身後晃著,並柔聲在她耳邊說:「我們一起死吧,呐?」
  
  顧不上任何事情,千晴的恐懼在這刻終於到達了臨界點,她伸手狠狠地將木下推到地上,刀子中途撞到她後背卻慶倖地並沒有插傷她。
  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後千晴連忙伸腿將旁邊的刀子踼到一旁,木下的手正在往那邊伸去,然後她馬上沖到出口扭動門鎖,突然手臂感到了一陣刺痛。
  
  木下撿了刀後就直接將刀丟過去,還好眼界不准,力度也不足,不過這對於一個初中女生來說經已是足夠的傷害。
  「嗚……」
  千晴不知是痛的還是嚇的整個人軟得跪到地上去,她本想用另一隻手開門,打算走不動爬也要爬下去,可是看到木下趕過來後便先馬上踩著刀子不讓她撿。
  
  木下很輕易就從千晴腳下取回刀子,一抬頭看到千晴沒受傷的手正往門把伸去,便一刀插到她手背上,沒得到意料當中的尖叫,只聽到她的低嗚。
  這時候千晴整個人痛得往旁邊倒下去近乎貼在地上,而她的右手手背還插著刀。
  雙手都沒法用了。她不是那種打不死的主角,再怎樣重傷都能爬起來,她現在連動也動不了了。
  
  她高估了自己對疼痛的承受能力。
  
  「都說了不要動你是聽不懂嗎!都是你自己害的!說好一塊死的啊!」木下對著千晴吼著,又從她手背拔走了刀,這讓她又再次低嗚了聲,然後木下再握著她手臂受傷的手讓她拿著刀,「快刺我,快點啊!」
  
  不是不想反抗,可千晴只覺得整只手都使不上力,哪怕只有手臂受傷,卻連握著刀柄的力量也沒有剩下,連腦袋也開始不怎樣清醒,偏偏又沒法昏倒過去。
  
  「不要緊,我來幫你。」木下放輕了語氣,然後自己用力將刀子送進自己的小腹。
  才剛刺進去,木下也跟著整個人倒下了,也鬆開了千晴的手。她倒下時面朝上,刀子刺得不深便掉到旁邊了。
  「很痛,怎麼會這樣痛……」木下開始哭,哭得歇斯底里,「這不可能……喂!你說句話啊!」
  
  木下扭頭,看到千晴慢慢爬起來想要逃走,手臂再次往門把伸去。
  因為有衣服擋著,而且是自己刺的所以一感到痛楚便收了手,木下小腹的傷口很淺,比千晴兩隻手的都要淺。可這樣她爬起來時還是有點艱難,她一手按著小腹,撿起了旁邊的刀子,在千晴成功扭開門把後一腳踢開了門。
  
  千晴看到後連忙回頭,木下居高臨下的身影讓她感到一陣寒意。
  
  「你……還想做什麼?」
  
  僅是嘴唇的微微張合,千晴的說話如同蚊子般小聲,可木下就是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流著眼淚笑道:「這下子你也刺了我,我們打平了。你走吧。」說著她用她那血淋淋的手拿出了她的手機丟到她頭上,「這個還你。隨便你打119或是110也好。」
  
  見木下似乎真的沒有要再攻擊她的意思,千晴好不容易地拿起電話並靠著牆壁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往下走,馬上離開這個只有她們兩人的地方。
  雖然她很想馬上打電話求助,但手抬不起來沒法談電話,腦袋又不清醒,而且木下人還在身後,她不敢輕舉妄動。
  
  隨便老師也好同學也好校長也好,離開這個找個人來幫忙總比她自己行動要好。再在這裡多待半秒誰也沒法保證木下會不會又改變想法,現在的她毫無反抗能力,只能任人魚肉。
  
  「果然還是殺掉你比較好。」
  
  才過了沒幾秒,木下便一邊這樣說著就拿著刀沖過去,千晴甚至來不及躲避,二人撞上了後便一同滾下了樓梯。
  她絕對是故意這樣做的,為了製造出某種假像。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千晴心想,木下這人心情果然變幻無常。
  
  因為滾下樓梯的聲音招來了人,很快就有同學找來了老師並叫了救護車來。
  那刀子只是刺到了千晴身側,沒傷到內臟。
  
  這是何其糟糕的一天。
  
  一直站在外面等候的真田見千晴還沒出來,便再次撥了通電話。這時救護車從他眼前駛進學校,他有點擔心便跟在車子後面走進學校。
  救護人員一下車後便拿下擔架床推著走,學校的警備員還有員警都在控制場面,真田也只能待在原地看著救護人員走進教學樓。
  
  這時他開始打量起在場圍觀的學生,卻沒發現有千晴的存在。
  不是她讓他在學校門口等她出來的嗎?還是因為這騷動已經不在學校了?
  
  真田再次撥了通電話,還是沒人聽,他有點擔心,便留言道:「我是真田弦一郎。你學校好像出了點事,你在哪裡?聽到留言請儘快回復,我在學校正門等你。」
  
  這時,他身邊的學生忽然開始吵鬧起來,轉身一看,發現是救護人員推著擔架床回來了,躺在上面的女生臉色很差,卻很清醒。
  旁邊的學生看到人後更是議論紛紛,真田皺著眉頭,對這種現象不怎樣高興。
  自己的同學出事了,他們的反應比起關心更像是幸災樂禍。
  
  「還真的又出事了。」
  「這次會是誰?」
  「不知道呢,不過總覺得她很危險啊,這次連救護車也來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就在學生們議論著的時候,救護人員推著另一學生出來,躺在上面的學生戴著氧氣罩,真田一時沒認出來,直至推到他面前,上車的前一刻他才發現那正是千晴。
  雖然她身上有蓋上毛毯,但臉上以及身側露出來的地方均有不少血跡。
  
  「抱歉,能讓我跟著到醫院嗎?我是她的友人,她剛剛才讓我來找她的。」真田擠進去跟救護人員說,見對方有點猶豫,他又說,「我能馬上聯絡到她的父母。」
  
  因為班主任不在,跟車的老師對千晴的事不怎麼瞭解,最後還是讓真田上車了。
  
  
第17章 [017] Vol 04.重傷·01
  
  上了救護車後,真田才發現氣氛異常壓抑。或許原因正出自他身上。
  他從未見過千晴比這一刻更沒有生氣的樣子,哪怕氧氣罩的表面因為她的呼吸而很有秩序地產生變化,模糊了再變清晰,不斷重複。
  
  「你是裡川同學的朋友嗎?」跟車的年輕教師問他,「放心吧,她生命沒有危險,只時暫時睡著了而已。」
  真田點頭,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可不是只要沒有喪命的危險就不需要擔心的,任誰看到自己身邊人受到這樣的傷,都不是能夠簡單的一句話就能夠釋然。
  
  即使暴力不能解決問題,他也很想將肇事者抓出來揍一頓。
  遇到這樣的事,當時她是得多害怕……
  
  「你剛剛說過裡川同學直至剛才為止還在跟你聯絡吧,她有說過什麼嗎?」老師試著問道。
  這下真田才想起自己還未回答他的問題,便說:「裡川是我從小認識的友人,今天因為點事來到這邊,便順道來探望她。她當時告訴我自己還在學校,我便說在附近等她,她說很快就會出來,可是我等了很久……」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醫院,二人也沒再說話,馬上跟著下車。跟千晴的老師說了聲後真田就走到一邊打電話給她的父母,意料之中的沒能夠馬上接通,但他依然先留言。
  
  「小弦!」真田的媽媽從醫院出來時看到了兒子便喊著他,等他轉過身後問他,「你不是說去找千晴的嗎?怎麼還在這裡?」
  真田放下手機,回答道:「她出事了,我跟著救護車來到醫院。叔叔跟阿姨的手機都沒人聽。」
  「千晴嗎?怎麼會這樣,嚴重嗎?」真田的媽媽緊張地問他。
  
  千晴的老師聽到後便走過來,替真田回答,「生命沒有危險,但手臂跟小腹以及手背都給刺了一刀,頭部也有撞傷的痕跡……希望能儘快聯絡到她的監護人。」
  真田的媽媽用手掩著嘴巴,雙眼露出驚異的神色,一臉的不可置信,「那我去試著打給他們辦公室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們。」說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便翻出手機找人。
  
  不一會後,千晴的爸爸聽到了電話錄音,馬上就回撥給真田,詢問了幾句後表示會馬上趕來。真田還告訴他,他們還沒能聯絡上千晴的媽媽,他的妻子。
  「這邊我會處理的了,麻煩你了,真田君。」
  
  千晴爸爸的號碼真田一直都有存著,以便不時之需,但真正用上卻是第一次。他的聲音如同小時候真田對他的印象般,任何時候都很冷靜。
  曾經真田很景仰他的這種成熟以及處變不驚的態度,但千晴知道了後只是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可是今天他卻感到有點違和。
  
  「媽,聯絡上叔叔了。」
  「是這樣……奈奈那邊我再試試看。」
  
  手術很快就完成了,因為千晴的爸爸還在路上未趕到,老師跟真田兩母子便先進去看看她。
  麻醉藥的藥效還有一段時間才過,她在病床上睡得很安穩,只是身上纏滿了繃帶,還有些擦傷的地方都貼了紗布。
  安定下來後老師便打電話向校方報平安,然後便暫時離開了,員警來找他問點事情。
  
  「小弦,剛剛是發生了什麼嗎?」
  
  面對母親的詢問,真田也只能回答不知道,相信老師也知道得不多,知情人大概就只有跟千晴以及跟她一起送進來的女生而已。
  是她下手的嗎?
  不然在學校沒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員警那邊貌似還在對教職員以及那個女生問話,雖然有來看過千晴,但因為人還未醒來所以只讓他們等她醒來後通知他。
  不久又有另一個員警帶著一對夫婦以及一位女性過來,那對夫婦一見到真田及他媽媽就馬上彎腰拼命道歉。
  
  「真的很抱歉,綾子竟然對她的同學做出這種過分的事。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但真的很抱歉!醫藥費我們會出的,還有賠償的費用……」
  真田的媽媽站到他們面前,對說話的婦人道:「太太,你先冷靜一下。我們不是這孩子的家屬,只是碰巧在這裡遇上的,她的父親正在趕來,有什麼事到時候再說,好嗎?」
  
  「是你們的女兒刺傷裡川的嗎?」真田一直在後邊強忍著怒氣,終於聽到這裡後忍不住站了起來走上前,還是他媽媽拉著他的手不讓他發作。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他輕咳了聲就離開了那裡,對母親說是出去買飲料。
  木下的家人向真田的媽媽說了句抱歉後也離開了,說是待會會再過來向千晴的父親道歉。
  
  實際真田並沒走多遠,他站在不遠處氣得發抖。千晴不該遭到這樣的事。
  要是他早點去找她的話說不定……
  
  對了,這件事他還未告訴幸村。
  想到此,真田離開了醫院找了個位置打電話給他。
  
  電話接通後,真田馬上問道:「喂,幸村嗎?晚上好,我是真田。」
  
  「真田,怎麼了?你今天好像是去探望你的伯父吧?」幸村略為擔心地問他,「他還好嗎?」小時候幸村常跟千晴到真田家作客,真田的伯父雖然至今還是單身,卻很喜歡小孩,以前就經常跟他們下下棋聊聊天。
  
  「嗯,伯父他很好,休息幾天就能出院了……」
  聽出了真田的語調變化,幸村主動問道:「聽你的語氣,還有其他事情要擔心嗎?」
  
  真田在腦袋中組織了一下,想用最簡潔的言語最解釋現時的狀況,儘管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他呼了口氣,道:「探望完伯父後我還去找裡川了,她的學校就在附近……她在學校發生了點事故,受傷了給送進醫院,現在生命沒有危險,員警還在就這件事進行調查及問話。」
  
  那邊的幸村長達五秒沒有說話,一開口就說:「在哪個醫院?我馬上來。」
  「幸村你先冷靜一點。」真田早就預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現在她手術剛完結還沒醒過來,你來了也沒用,而且探病時間也快完結了,明天再來吧,我也會跟你一起。」
  幸村那邊歎了口氣,「抱歉,我有點激動了。但受傷是怎樣的傷?」
  
  真田總覺得回答了幸村會更坐立不安,想要馬上過來看她。
  「她小腹以及左手手臂、右手手背給刀刺傷了,還有頭部也有受傷的痕跡……」真田一邊說著一邊為她憂心,看到那層厚厚的繃帶實在難以想像底下的傷口會有多深,恐怕右手有好一段時間都沒法使用,甚至以後再也沒法拿起球拍。
  「這聽起來情況很嚴重……不論怎樣,謝謝你告訴我。」
  
  掛了電話後真田再次回到病房,那時千晴的爸爸已經趕到來了,但她媽媽依然不在。跟他說了幾句後,真田的媽媽便拉著他兒子回家了,說是太多人在會打擾她休息。
  看了眼依然沉睡著,臉色蒼白的千晴,真田沒多說什麼就回去了,就算實際上非常擔心也好。
  有她父親在這裡照顧她,不會有問題的。
  
  大概是習慣了以前負責照顧她的任務,又或者是瞭解她不會隨便依靠別人的性格,哪怕是家人也好。真田總覺得放她一個人在這種地方不太恰當,特別是發生了那種事之後。
  越是重要的事就越會藏著不說,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反而那些無關重要的問題上卻會處處依賴他們。
  要是這種時候幸村在的話她大概會安心不少。
  
  不過……會嘗試從她的角度考慮的他實在是──
  太鬆懈了。
  
  因為要去醫院探望千晴,第二天的練習幸村跟真田二人必須早退。
  為此,二人第二天的晨練跟柳說了聲,讓他在他們早退後幫忙看一下部員。部長及副部長缺席練習,必定會有部員趁機作反,要他一個人看管那幫問題兒童實在是辛苦了。
  
  「這點事沒什麼,倒是你們二人……」柳皺了皺眉,「臉色都很不妥,黑眼圈也明顯,看來昨晚的睡眠品質並不太好。」
  
  真田跟幸村二人互望了眼,發現對方的樣子都有點憔悴。
  幸村因為不清楚她的狀況所以一整晚都沒能睡著,而真田則是聽說她一直都沒有醒來有點擔心,麻醉藥的藥效應該早就過了才對。
  
  「精市、弦一郎,你們那位友人的狀況很嚴重嗎?要是這樣的話,只是缺席一天的下午訓練也不要緊,我會監督他們依著清單練習的。」柳提議道。
  真田也沒打算對柳隱瞞,便照實說:「因為聽說她手術後至今還沒有醒來……」
  
  雖然這事今早碰面時就聽說了,但重新再聽到時幸村依然有點心慌。單是聽真田的說明他還未能真正掌握狀況,並越來越感到不安,而且一直沒有醒過來的千晴也很讓人擔心,始終腦袋受了傷,事情可大可小。
  「那網球部的事能拜託蓮二嗎?」他苦笑道,「下午我們會儘快回來的。」
  柳勾了勾嘴角道:「不用趕也沒關係,大家都能理解的。」
  
  有了柳的這句話,二人下午最後一節課完結就直接離開學校趕到醫院。
  直至這時,千晴仍沒有清醒的跡象。
  
  
第18章 [018] Vol 04.重傷·02
  
  到了醫院後幸村跟真田沒有先到病房,而是去了詢問千晴的狀況。
  當中一個護士認出了真田,便回答道:「那個女生的父母今早有來過,但很快又走了。今天巡房時醫生說她應該最晚今天就會醒過來的了,你們去看看她吧,說不定一會就會醒來。」說完,護士對二人溫和地笑了笑,然後有另一位護士喊她,便去忙她的事了。
  
  「好的,謝謝的。」
  儘管如此,真田還是對她說聲道謝才離開。哪怕她忙著工作沒有留意到他們。
  
  走到病房外面時,有一位年齡接近三十的年輕便衣警員在守著。真田昨天也有見到他,便對他點頭示意,對方也點了點頭,默許了二人的進入。
  幸村在房門打開後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站在原地做心理建設。
  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有自信就算是任何困難都能跨越過去,可現在不是這樣。
  
  因為各種原因,千晴給安排進單人房。
  幸村一步踏進去就看到了那與四周的白色快要融為一體的她,她臉上戴著氧氣罩,旁邊有著探測心跳的儀器正在正常運作。床單很整潔沒太多的皺褶,這跟昨天真田離開前看到的差不多一模一樣,看來她是真的完全沒動過。
  
  幸村走到了床邊輕輕碰了下她那沒受傷的手背,直至感受到她的體溫才安心下來。
  他不想看到她這樣安靜的樣子,會有種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的錯覺。因為頭部受傷而突然死亡的例子不是沒有,就算手術很成功,病人甚至很清醒沒感到任何不妥也好。
  
  「真田,我打算今天在這裡等到她醒來。」
  此時的幸村臉上沒了笑意,整個人褪去了溫和的氛圍,氣勢甚至在真田之上。
  
  理解好友的意思,真田出去打了個電話,告訴柳今天他們大概沒法早回來。
  在這裡等到千晴醒來,直至探病時間完結──這是幸村的意思。
  
  見真田這麼快就離開病房,便衣警員便問道:「她是醒了嗎?」
  「不,我只是有點事需要用到電話。」真田老實回答了,又問,「請問你守在這裡是有什麼事要找她嗎?聽說另外那個女生已經說清楚了所有事。」
  「嗯,是這樣沒錯,但有些事情還是要問問她,也是為了確認對方有沒有說謊。」便衣警員很好心地解答道。
  
  這時候病房內就只剩下幸村跟千晴二人。
  那便衣警員說是守著,也只是坐在外邊的長椅上,偶爾來回踱步,給幸村的感覺似是在不讓某些人來騷擾她,例如之前聽說過的那女生以及她的關係者。
  
  「千晴。」
  
  待在病房內不做任何事只是守在床邊看著她睡覺,時間一久了也會感到有點麻木。幸村剛表現出一點疲態,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站姿,真田便提出要去買點飲料回來。
  幸村臉上重現了笑容,「真田,你不用這樣介意我的。」
  「不……」想要開口解釋點什麼,可真田只是說了個不字就再無下文。
  「在這裡擔心著她的不只是我,你也是吧。因為我們三人從小就在一起了啊。」
  
  儘管如此,真田還是去了外面買東西。
  待在這個壓抑的地方太久,人也變得不怎樣正常了。
  
  明明說過並沒有生命危險的。
  
  真田前腳才走了沒多久,幸村緊接著也從房間內出來了,便衣警員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他從進去那刻直至現在才是第一次出來。
  「她醒來了,我去找醫生過來看看。」
  幸村對便衣警員解釋道,他語氣雖很平靜可腳下的步伐卻出賣了他。
  
  那警員連忙進去房間看她,只見她雙眼微微睜開,一臉的茫然。
  
  「幸村呢?」千晴兩片嘴唇微微開合,聲音小得無限接近無聲。剛剛她好像還在耳邊聽到幸村的聲音,怎麼一睜大眼人就不見了……連這後半句話她也沒法說出口。
  但她要去找他。
  
  那警員當然也聽不到她的話,只是問道:「有哪裡不舒服嗎?你的朋友已經去了找醫生,你先不要亂動,不然傷口會裂開的。」
  
  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可偏偏千晴就是想要下床。她掙扎著坐起來,那警員也不敢亂碰她,怕太粗暴會弄傷她。
  「你剛醒來先不要亂動,醫生快來的了。」
  
  「想要見幸村……要去找他。」千晴用她沙啞的聲音說道。
  她有必要向他道歉。
  
  這次那警員終於聽清了她的話,雖不知道幸村是誰,只當她是剛醒來腦袋有點混亂。
  
  很快幸村便帶著醫生進來,進來時千晴正在跟警員糾纏──他想讓千晴躺著,可她掙扎著要下床要出去,拼命地想要推開他。
  醫生見到後本想讓隨行護士馬上去拿鎮靜劑的,因為她似乎並沒打算安靜下來。此時幸村從醫生及護士們身後探出頭來,走上前輕輕按著她的肩安慰她道:「裡川,你要去哪裡也好,先別亂動讓醫生替你檢查完再說,好不好?」
  
  千晴聽到聲音後抬起頭,看清楚後便直接撲進他懷裡哭著說:「幸村!對不起……我沒有聽你的話……真的很對不起,你說的是對的……」哭著說著,她的聲音忽然漸漸變小,護士馬上上前讓幸村先退開給他們檢查。
  
  「醫生,病人小腹的傷口裂開了!」
  「馬上送去手術室。」
  
  就在護士跟醫生的簡短對話完結後,幸村被趕離房間前,他看到了她病人服上的一片紅。血跡正以他沒法想像的速度逐漸擴展,他卻只能站在原地沒法做點什麼。
  醫生在護士們做準備工作的時候湊到那警員身邊說了句話,然後他便快步離開了。
  幸村一個人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幸村,裡川呢?」真田回來時看到病房外面的警員以及裡面的千晴都不在,便對唯一在場的幸村問道。
  幸村有點走神,隔了一會才開口,說:「她剛醒來了,但因為傷口裂開了給送進手術室。」
  
  「我應該再快點喊醫生過來的。」
  對此,真田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不發一言。
  
  很快就有人員來收拾染上了丁點血跡的床單以及各種儀器,二人來到了手術室外面等著。即使經已是第二次站在這裡等候,真田的反應跟幸村還是無異,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自從知道千晴發生了這樣的事後,他們的精神狀態就一直這樣繃緊著。
  
  便衣警員回來時看到手術室外的幸村,便上前問道:「你就是幸村君吧?」雖然他已經知道,但還是循例問一句。
  幸村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她……我是說裡川千晴──她醒來時跟我說了,說她想要見你,要去找你……剛剛在病房時她是跟你道歉了吧?可以告訴我是因為什麼事嗎?」
  
  真田聽到他的問題有點驚訝,便跟那警員一樣等著幸村的答覆。
  
  「很抱歉,我也不太清楚。」畢竟是在沒任何前提下突然給道歉,「但我猜,或許是因為之前我跟她說過的話。不久前,她跟學校的同學有一點磨擦,我讓她儘量避免跟對方接觸。」
  便衣警員馬上眼前一亮,問道:「你記得那位同學的名字或樣子嗎?」
  「名字她沒告訴過我,但樣子的話……五官不好形容,大約是深藍色到腰中分長髮,身高約莫一六零左右……再多的細節我也記不清楚,只見過一面而已。」
  
  便衣警員想了想,從袋子裡拿出了一個資料夾,翻出了張相片放到幸村面前。
  「是照片中的女生嗎?」
  
  真田也走到幸村旁邊一起看,發現應該是跟千晴一起送進醫院的女生,至少都是深藍色的長髮這點不會有錯。
  不過他並不知道這事。她先前竟然跟同學發生爭執,還跟這次的事情有關……
  
  幸村點頭,「我想應該是她沒錯。但只見過一面,不能說百分百肯定。」
  
  便衣警員笑著拍了拍幸村的肩,說:「謝謝你的協助。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你們還是別等手術完結了。看校服你們還只是中學生吧?父母可是會擔心的。」
  「可是……」
  「別可是了,明天你們還要上學吧?明天放學再來吧。手術後她也需要休息。」
  
  便衣警員說話時身上的證件搖晃了幾下,二人看到了後終也沒再反駁,乖乖地離開了。
  意外的是,臨走前那警員問幸村拿了他的手機號碼,說是方便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去問他,因為他好像知道不少。
  他還說手術完結後會通知他們的。
  
  回家中途,幸村就收到了手術平安完結了的通知。這讓他們二人都先暫時松了一口氣。
  
  全國大賽在即,幸村跟真田再怎樣擔心她也沒法再缺席多半次練習,只能等週六練習完結後去看一下。而再下一周就是比賽,期間大概沒有多餘時間能再去探望她。
  他們只能希望下次再見到她,她能康復到差不多能退院的程度,不要再發生任何問題。
  
  可惜事與願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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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Vol 04.重傷·03
  
  最近千晴的病房一直都很冷清。
  她父母工作很忙不經常來,但每次來都會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從來沒有一次試過拒絕過她的要求……雖然這可能跟她的要求不多有關。
  而幸村跟真田二人也忙著全國大賽,暫時還沒有見到面;手術剛完後他們來過一,但碰巧她在睡覺就沒吵醒她了。
  
  聽說昏迷時他們有來過一次,她還不停地跟幸村道歉。可她對這段記憶的印象不深,只記得自己好像有見過他而已,也不太肯定那是做夢了還是現實。
  
  大概是躺床上太久了,她對最近發生的事情記憶有點模糊。
  醫生說她只是因為這次事故所以腦袋有點混亂,很快就會適應起來。
  
  要說到在醫院千晴見到最多的,除了醫生及護士外,大概就是那位心理治療師。
  說是心理治療師,他也只是來跟她聊聊天而已。
  
  千晴不怎樣喜歡他,因為他太嚕嗦,說自己的趣事可以說個不停,她也不覺得有哪裡好笑。
  
  「午安,千晴醬。今天感覺怎樣?」那心理治療師舉著束花走進病房。
  
  這人每次來都要帶點東西送她,很多時都是花束,千晴覺得他不是人傻就是錢太多沒處花。他應該每一天都要見不少人才對,就算不是每一天也可能是每星期幾天,這樣每次都能帶禮物來……
  
  「午安,新堂桑。」千晴坐在床上對他點頭示好,心裡面卻在猜測他的工資。
  
  進病房後先替花瓶換水快成了新堂的習慣,他邊在房內走動邊說:「這本雜誌是爸爸媽媽帶來給你吧的吧?我家女兒也很喜歡看的,上次晚飯時指著其中一個包包不停說『真漂亮』還有『很想要』之類的。真是的,都二十多出來工作的人了,要什麼就自己存錢買好了。千晴醬也是這樣想的吧?」
  
  千晴沒認真聽,只是對自己的名字起了反應,「嗯。」
  新堂也見怪不怪,捧著花瓶來到她前面,笑著說:「今天路過見到這花不錯就買來了,怎樣?挺好看的吧?」
  
  因為新堂的接近千晴嚇了一跳,退後時不小心碰到了手,不禁皺起眉頭。
  「抱歉抱歉,嚇到你了嗎?」新堂笑得很燦爛,在千晴看來有點傻,「我買的時候問了店員,她說這花叫滿天星,不過我看著覺得這比較像雪呢。」
  「或許吧。」
  新堂探了探頭,問她,「不喜歡嗎?我還以為你喜歡花呢。最初看到別人帶來的花時不是還看到入神了嗎?」
  
  原來如此。
  那時她看到了別人捧著矢車菊路過,覺得有點眼熟顏色也很漂亮便看多了幾眼。後來她記起了,那是幸村的誕生花,以前為了考慮生日禮物特地上網查的。
  
  千晴面不改色地說:「可能是新堂桑看錯了。」
  「是嗎?」新堂笑了笑,拿起附近的椅子坐到床邊,「千晴醬這段日子都是一個人不無聊嗎?我可是很想跟你聊聊天呢?」
  「我想我跟新堂桑應該沒有共同話題,但還是謝謝你的關心。」
  
  新堂坐了一會後,很快就站了起來並回去了。
  臨離開醫院前他去了找千晴的主治醫師聊了幾句。
  
  「千晴醬安靜得有點過分呢,不知道是因為受到這事故影響還是本來就是這種性格。不,影響是一定的了,差在程度問題而已。」新堂一改先前的陽光,換上了認真的表情。
  千晴的主治醫師皺著眉頭說:「在那之後她都沒有再鬧過,也不記得剛醒來時的事了,但事故那天似乎有點印象。」
  「不管怎樣,用比較激烈的方式去表達自己總比沉默要好,這樣我們什麼都沒法瞭解。」
  
  二人交換了個眼神,他們都對現時的千晴無能為力。
  「今天也謝謝你了,我會向她的家長說明的了。」說完,主治醫師向新堂點了點頭,目送他離開後又繼續自己的工作。
  
  千晴也沒想到自己的性格會給其他人這樣理解。
  她不太願吃飯、不喜歡說話、每天除了去洗手間以及其他必要時段以外都待在床上,護士想要推她出去散步也給拒絕了……但這些都只是因為她單純地厭惡著而已。
  
  因為本人欠缺積極性,傷口的治療及痊癒進度都比預期落後了,這也與她體質有關;而因為上一次的掙扎,傷口有擴大的跡象,也不知她一個小女生是怎樣無視疼痛強行將傷口撐開的。
  當時的出血量其實有點危險,不過最後還是救回來了。
  
  一般在學校受到欺淩的學生在事後都會拒絕重返校園,不知道千晴會不會是當中的一份子。
  
  幸村他們也有擔心過這件事。
  本來千晴就比一般人更難相信別人,也不會主動說自己的事,哪怕再不願意也好,父母讓她去上學的話還是會乖乖去上的吧,因為要解釋及讓他們理解太麻煩。她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再擔心還是有他們沒法插手的事。
  
  那天護士來她病房給她止痛藥時,千晴問了,說:「我何時才能出院?」
  因為千晴還沒試過主動跟她說話,那護士有點驚訝,很熱情地回答道:「還沒有那麼快哦,想要早點出院就要努力點呢。」
  
  千晴微微低著頭,考慮了一會,「那要是只是出去一會呢?」護士有點困惑,畢竟這是千晴的首次拜託,「就週末一天,去附近的地方,幾條街外的網球公園。」
  「不能這樣亂來的啊,下次傷口又要再裂開了……不過我如實會轉告醫生的。」護士對千晴笑了笑,看著她吃完了藥後就離開病房了。
  「謝謝你。」
  
  醫生考慮了一會後也告訴了千晴家人,猜到是與幸村他們有關,裡川雄一打去跟真田確認了,發現他們那天在那裡有比賽。
  
  裡川奈奈氣得馬上反對了,「這當然不可以!她才剛做完手術,下床都要護士小心推著,怎可以讓她出去外面?」
  「奈奈,這陣子她一直給困在醫院,也沒想做的事。難得她有地方想去就讓她去吧。」裡川雄一對妻子勸說道。
  「那就是你同意了?這是真的為她著想嗎?」裡川奈奈說完自己也皺著眉頭,閉著眼思考。
  
  二人輪流說了好一會,裡川奈奈也不知是給勸服了還是不想說了,拋下一句「你看著辦吧。」就風風火火地回去了。裡川雄一也沒馬上追上去,還留下來跟千晴的主治醫師談了幾句才走,護士在旁邊感歎了一會。
  
  裡川雄一拜託了真田,所以那天比賽前,幸村跟真田到比賽場地報導後特地來了醫院接她。
  看到她臉色好了點二人也放心下來,就算繃帶還是一如既往地纏著。
  
  「有哪裡疼不要忍著馬上說出來,知道嗎?」幸村在接到她時彎下腰對坐在輪椅上的她說。
  千晴笑得合不攏嘴,重重地點了點頭:「放心吧,就算是你比賽中我也會大聲喊你的。」
  「那你得留著點力氣,別到時疼的連話都不出。」真田諷刺她道。
  「……你這是詛咒我吧絕對是吧……」千晴不斷重複著說著,眼神像只死魚般瞪著他看。
  
  可惜真田連甩都不甩她,她無奈地任由幸村將她推到能看到真田的範圍外,連瞪他都瞪不到。
  她用鼻子冷哼了聲,後邊的幸村聽著笑了。
  
  停在紅燈前時千晴忽然開口,小聲地說:「呐,幸村。」
  「什麼?」幸村靠近了千晴一點,想要聽清她的話。
  「我知道我這樣做會麻煩到你們,但我還是想來看。」千晴回頭對幸村一笑,又轉過頭去,「因為木下的原因我也算是遭遇了各種痛楚,但只有這個我不想失去。」
  
  幸村也笑了笑,想拍她的肩卻不敢亂碰,最後連頭都不敢摸,只是說:「你會走過去的,你必需要跨過去。」
  「哈哈,真嚴格。」千晴依然笑道。
  「有問題?」
  「……不。」怎麼突然開了斯巴達模式了。
  
  紅燈瞬間變綠,幸村推著她走過斑馬線。
  幸村的聲音混在人群裡,各種噪音裡,千晴卻能從中辨認出他的聲音,完整地聽出他的話。
  
  「你太柔弱,也太軟弱了。」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
  「那就試著去變得強大吧,祝你成功。」
  「……又是這樣?」
  「有問題?」
  「……一點都沒有。」
  
  幸村想,他沒有能力更沒有資格待在千晴身邊保護她。她身邊也沒有適合的人選,他也不容許除了親人外的其他男性站在她旁邊。
  雖然這樣說好像很自私,但能保護她的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這是目前為止最好的方法。
  
  站在二人身後的真田默默拉過帽子,每次三人行總會有這種時候。他們總是忽然就進入了兩個人的世界,完全忘了還有他的存在。
  而他卻已經習慣了。
  
  
第20章 [020] Vol 04.重傷·04
  
  剛過了斑馬線,不遠處就有位男性對著三人那邊揮起手來。幸村不認識那人,回頭看了眼真田也不像是認識那人,他便低頭問千晴,「那邊穿著黑色外套揮著手的人,是你認識的人嗎?」
  千晴本來並沒留意前方,聽到他的話才仔細看了一下。
  又是那個叫新堂的。
  
  「嗯,算是見過幾次。」
  千晴在心底歎了口氣,該不會是醫生告訴他她今天會出來吧?
  
  未等幸村問她那人是誰,新堂便已經笑著來到三人面前,幸村也就推著千晴停了下來,站在二人兩步身後的真田還不知道是什麼事,便走上前到幸村身旁。
  
  「你好,你們是千晴醬的朋友吧?我叫新堂,是做這種工作的。」新堂向二人遞上名片,「前些日子在醫院跟千晴醬見過幾次了,今天原本也要去的,但我聽千晴醬的主診醫師說她今天會出來看網球比賽,便打算來這邊碰碰運氣了,還真給我找到了。」
  
  這人是有多閑……千晴微微低著頭,並不太想理會他。
  幸村接過名片後看了眼,也大約知道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摸了摸她的頭,「裡川,不跟新堂桑打招呼嗎?」
  對幸村說的話沒反抗能力,千晴乖乖地說了聲,「午安。」
  
  新堂對此很是驚訝,他本以為千晴對任何人都是那種愛理不理的態度,包括親人,現在看來情況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壞。
  因此他笑得更燦爛了。
  
  「裡川,太鬆懈了。怎可以對幫助你的人那種態度!」真田說是訓她,但語氣也比較平淡。
  
  想到此千晴就覺得不怎樣愉快。那時手術後沒多久新堂就突然來到她的病房,完全沒有事先通知更沒有問過她意見……這是斷定了她的精神狀況有問題吧。
  或許先前她是激動了點,但那時的事她已經記得不太清楚了,而且也經已冷靜下來。
  
  無可否認,木下的事對她來說影響很深;縱然關於那天的記憶也有點模糊,可那些細節從未在她腦海內消失過,只是她沒有選擇去回想而已,她懂得用這種方法來保護自己。
  而新堂每次來了都不說重點繞個大圈聊家常,看似是在照顧到她的感受,想要慢慢開導她,但她不需要。她沒有木下那樣脆弱,不需要這種特殊對待。
  
  就算她真的快崩潰了,也不是新堂能夠做什麼的。
  
  「真田你好煩。」千晴一副嫌棄他的樣子,跟面對幸村時的乖巧完全是兩種態度。
  真田瞪了她一眼,還清了清喉嚨,「咳。」
  
  不管怎樣,千晴明顯地都很充份信任他們,至少新堂是這樣認為的。即使從表面上看起來,她面對那黑髮男生時看似會比較放鬆及不那麼拘謹,但她跟紫發男生的關係決不比黑髮男生差,從輪椅交給他來推這點就能大約看出來。
  這大概會是個突破口。
  
  「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們二人的稱呼呢。」新堂笑著問他們。
  幸村微笑著說:「真抱歉,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幸村,然後他是……」真田緊接著說,「我是真田。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初次見面,幸村君、真田君。」新堂很親切地說,「站著說話也有點奇怪,你們待會還要趕著去比賽吧,我們邊走邊說吧。」
  
  千晴聽到後便小聲吐槽了句,「還打算跟著來嗎……」
  對方是病人,真田硬是忍著沒出手教訓她,只在旁邊咳了聲以示警惕,她也回了個鬼臉。未等真田開口說她,幸村便已經空出單手捏她的臉。
  「不可以這樣。」
  
  「……幸村你快遠離真田,會給同化的,變成個死板的面癱。」千晴小聲提醒幸村道。
  「已經聽到了。」
  
  看到這副光景新堂不禁莞爾,果然千晴再怎樣冷淡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這才是一個中學女生應有的樣子。
  倒是那位黑髮男生……待會好像是中學生的比賽吧,他真的是中學生嗎?
  
  會場就在附近,不一會就已經到了。本來他們是打算將她放在身邊照顧的,就算比賽時幸村身處教練席,連真田也上場了,那裡人比較多,再不濟她身邊總有一個半個人,萬一有什麼事也會有人留意得到。
  
  不過現在有新堂在,他們也能夠放心點。
  
  「幸村你要放著我跟他單獨看比賽嗎?我不要……」千晴在幸村打算走掉時很艱難地伸手扯著他的衣角說。
  
  幸村見她這樣辛苦,也不忍心,便回頭蹲了下來,這時新堂在旁邊聊著電話沒看這邊。
  「可是新堂桑要留下來我們總不能趕他走吧?」幸村認真說,「本來答應讓你出來看比賽已經夠麻煩的了,不准再說些任性的話。」
  真田也在旁邊附和道:「幸村說得沒錯。本來我們要比賽就很難照顧到你,他在的話我們也能專心比賽。」
  
  千晴低聲說道:「我又不用你們照顧……」
  「一個人的話別說走,連輪椅都推不動的人還在這裡口出狂言。」真田直接訓道。幸村擺手讓他先停下來,自己則說:「你現在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是事實,就算比賽其間你可以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旁邊看也好,我們還是會擔心你的。」
  
  自己被他擔心的高興跟讓他擔心自己的不忍互相抵銷,甚至後者的感受她更深刻地感覺到:她不想讓幸村露出這種表情。
  不一會,她笑了。
  
  「嗯,我知道了。」說話的同時她輕輕點頭。
  幸村伸手摸著她的頭,繼續說:「所以不要再認為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了。我讓你變得強大並不是逞強的意思,而是不需要大家再為你擔心……你要過得好好的,也不准藏著秘密。」
  她繼續笑著點頭。
  
  等到站堂聊完電話,二人也就回隊伍了。
  真田終於有機會開口,說:「你這樣太溫和了,下一次她又會不長記性的。她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當然我們也不是。」
  「對她溫和點不好嗎?你都說她不是小孩子了,動不動就對她說教她也會反感吧。」幸村說完就笑著走到柳身邊,聽他報告。
  
  真田能不用擔心會遭到千晴討厭;千晴也不會因為這樣簡單討厭真田。
  這樣真好。
  雖然他也有自信千晴不會討厭自己,不過……還是不同的。
  
  不一會,原本站在仁王旁邊跟他聊天的女生見到幸村回來了,便走過去跟他說:「幸村君,待會比賽要加油啊。」
  幸村還在想千晴的事,慢了半拍才回應道:「嗯,我們會的。謝謝你,上田桑。」
  仁王這時也走了過來,「上田給我們待會比賽對手學校的女子網球部部部長打敗了,特地過來拜託我們替她們報仇的。」
  「仁王君!這種事情不用經常掛在嘴邊吧,報仇什麼的……」上田笑得尷尬地說。
  
  「輸了是事實吧?放心吧,我們會贏回來的。」仁王一副輕鬆的樣子,「說起來,你跟真田去得真久啊,不是說到附近接個朋友而已嗎?」
  「嗯,但中途遇上了她認識的人,站著聊了幾句所以慢了點。」幸村照實說。
  
  她?
  上田聽到幸村的話有點好奇,問道:「幸村君的朋友……是其他學校的?」
  仁王回答道:「是上次那個女生吧?上次都來了一次還不懂路嗎?」
  
  幸村笑笑,沒有說話。
  知道千晴入院的,在網球部就只有柳而已,因為上次請假所以對他說了實話。其他人的話他都沒說太多,請假也只是對他們說有點要事。
  原本他是打算帶她過來時才跟他們說聲的,現在也沒了這個必要。
  
  忽然,幸村的口袋裡傳來一陣震動。
  
  「贏了我請你吃烤魚。」
  
  握著手機回頭,幸村看到不遠處的千晴也同樣拿著手機,臉上一副傲嬌表情死盯著他那邊,應該是因為看到上田吧,或許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舉著手機搖了搖,然後自己也回復了。
  
  「等你出院後烤給我吧。」
  
  上田將那二人的小動作全收進眼內,儘管其他人都沒留意到。
  她扭頭向兩步外的仁王問道:「仁王君,幸村君的那位朋友是棕色長髮,齊劉海,個子小小的女生嗎?年齡大約比我們小一點。」
  「嗯?你對她有興趣嗎?」仁王勾了勾嘴角,「我也不知道太多,不過你說的應該沒錯,年齡我不知道,但看上去挺小的。還有,她表情看著跟真田一樣,平常不說話都是板著臉,按這個標淮找准沒錯。」
  
  說著仁王也看到了千晴,坐著輪椅出現在這裡的她也很顯眼,不過不見一段日子她搞得這樣狼狽他也是有點驚訝。難怪前些日子他們的部長及副部長有點反常,還一同請假翹掉練習了,現在看來也是情有可原。
  
  「雖然不知你看到誰了,但要是那個輪椅上的女生,那你沒猜錯。」仁王看了千晴一眼後就轉回來看著上田,「知道了她是幸村的青梅後,你打算怎辦?」
  給仁王這樣直白地問她,上田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也沒打算怎辦……就想知道一下。」
  
  儘管這樣,上田還是在仁王去熱身後往樹下那邊走。那裡距離球場有點距離,大概沒法好好看清楚球場。
  可是,有人卻比她更快地走上前了。
  
  
第21章 [021] Vol 04.重傷·05
  
  千晴坐在樹下陰涼的位置,新堂就站在旁邊,跟她交流不多。
  早在上田找到千晴想要過去的時候,另一人就已經在往她那邊走了,上田也因此停了下來。
  
  「裡川桑,好久不見。」
  
  聽到這話,千晴跟新堂扭頭同時看過去,千石到這時才知道那二人是一起的,正想著要不要下次再去找她,千晴就開口說:「午安,千石君。」說完她便等著他的下文。
  新堂察覺到千石的尷尬,便主動說了,「我去買點飲料,千晴醬在這裡等著吧,好嗎?」
  她點了點頭,千石也向他點道謝。
  
  直至新堂離開了視線範圍以後,千石站了在他曾經站的位置。
  他有點猶豫該怎樣開口,也不知道千晴會不會不想見到他。本來他是想來告訴她有關木下的事,以及替她來道歉的,但怎樣也沒法在千晴面前提起她,怕影響她的精神狀況。醞釀了大半天,最終也只是說了句:
  「裡川桑……很對不起。」
  
  「千石君沒有做過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千晴沒有跟他有目光交流,只是筆直看著球場。比賽即將開始了,雙方成員在敬禮。
  「可是我……」
  
  千石正想要解釋,千晴就馬上打斷了他的話,說:「不管你有沒有打算說也好,請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人的名字……我暫時不想聽。還有,沒要事的話也請你別來找我,會讓我想起那些不怎麼愉快的事情。」
  
  她很明白這是遷怒,但要是那天她有找到千石,她就不會自己上去天臺,也不會去管這樁事。
  一切都是因為他……她禁不住這樣想。
  
  「我明白了。那裡川桑,祝你早日康復。」千石看著千晴緩緩退開,再轉身離去。
  
  從頭到尾千晴只有在最初看過他一眼,之後一直都當他不存在般,儘管他們依然在交談。
  雖然明白這很正常,但他還是覺得不怎舒心。他並不是想為木下找藉口開脫,但至少想讓千晴知道木下會這樣做的理由。
  她不無辜,但在千石心目中也不是那樣可惡。
  
  只能說他低估了木下為千晴所帶來的創傷。
  要是他能夠看到那天發生的事,大概他也不會這樣堂而皇之地走來找她。
  
  千石離開後,在輪椅上捲縮著身子的千晴他沒看見。
  相信自那天過後木下的處境也好不到哪裡,如果真的如木下自己所言,那他一定是比起受害者的千晴更重視木下。
  所以他看不見。
  這大概不算是他的錯吧,但千晴討厭他,討厭他讓自己想起了那天丁點的片段。
  討厭自己的軟弱。
  
  「等等,還是先不要過去比較好。」
  
  正當上田覺得千晴樣子有點奇怪,想過去看一下時,給一個陌生男人停下來了。
  這人是剛剛站在她旁邊的。
  
  新堂不知道上田跟千晴不認識,便以為二人是好友,說:「千晴醬正一個人努力地想要克服那些可怕的過去,那天的事她比誰都不願想起,但醒來後面對員警的問題還是老實回答了。」
  上田不太懂他的意思,只是說:「要是害怕的話不是有人陪在旁邊會比較安心……這樣讓她一個人撐著沒問題嗎?」
  
  看到上田似乎挺關心千晴,新堂也很高興。
  「放心吧,千晴醬要比我們想像中還要堅強一點。而且,不是特定的某人陪在她身邊是不行的;如果那人沒法一直待在她身旁,那就只能她自己熬過去。」
  
  那個人……會是幸村君嗎?上田不禁這樣想。
  新堂一直在旁邊看著,確保她不會出問題,等她自己安定下來後才走過去。
  
  「千晴醬,蘋果汁要嗎?」
  「不用了,謝謝。」
  
  上田在那之後回到朋友的身邊,面對好友的追問也沒說什麼,也不打算將這事告訴幸村。
  
  比賽完結後大家本打算在附近吃點東西再回神奈川,特地來為自己學校加油的上田以及幾個跟男網有點關係的同學也打算一起,幸村跟真田卻退出了。
  
  「又是這樣嗎?你們要去找你那個小不點的朋友?」丸井略微不滿。
  桑原不禁吐槽說:「說別人矮的你也沒多高吧。」
  「嘛,幸村君跟真田君也有自己的朋友,偶爾也要聯繫一下感情啊。反正接下來的才是重點,到時候再一起慶祝吧,我也會去替你們加油的,呐?」上田替幸村說話道。
  
  雖然像丸井那樣想所有人都出席的人也不少,但連上田都這樣說了,他們也不好再挽留他們。就如同她所說,機會多的是。
  二人也很高興大夥那樣重視他們,不過現在還是千晴比較重要。
  
  等到二人來接她時,新堂意外地也很爽快地回去了。
  
  幸村對千晴問道:「你們剛才有在聊些什麼嗎?」
  千晴搖頭,「什麼都沒聊,只是聽他說了幾句廢話。」她總有種給監視著的錯覺,新堂或許並不是想做些什麼,讓她變成怎樣,而是在觀察她。
  剛剛千石走後,她有看到新堂在附近,但她卻怎樣都沒法忍住不顫抖。
  
  這種給逐漸看透的感覺不太好,物件還要是個近乎陌生的人。
  
  「先回醫院吧,差不多到檢查時間了。」真田說著便走到輪椅後面推走千晴。
  「喂你別推這麼快!我都看不見幸村了……」千晴扭著頭喊道。
  「別亂動,傷口會裂開。」真田瞪了她一眼,完全無視她要他推慢點的想法,「剛剛幸村推你時你怎麼不這樣說。」
  
  這個姿勢其實千晴也不怎樣舒服,她還是乖乖坐好了。但也沒有真田說的那般脆弱,一動傷口就會裂開。
  「那你打算陪我聊內心世界嗎?」
  「……不聊。」
  「那換幸村來。」
  
  最後在真田的欺壓下,千晴硬是連幸村的半個影子都沒看見,就那樣回到醫院去了。
  絕對是故意的。
  
  幸村跟在後面慢慢走,到醫院後他笑著跟真田說:「真田你怎麼就愛跟她較真?」
  「我只是不想縱容她而已。」真田義正辭嚴地說。
  幸村笑得更開懷了,「老是說這樣的話會讓你看起來更成熟的。」
  千晴在那邊補刀,「已經進化成大叔了。」
  
  真田默默記下了千晴的帳,現在雖然對她打不得罵也沒有用,但以後一定要好好討回來。這樣下去實在太鬆懈了,他自我檢討道。
  他們沒有趕著離開,而是在千晴檢查完結了後推著她在醫院閒逛著。
  
  「說起來,真田你的伯父也在這醫院裡吧?」千晴突然想起來,便問真田。
  真田如實回答,「嗯,伯父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但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決定留在醫院再觀察多一段日子。」
  千晴垂著頭,「啊,要是我也能快點出院就好了。」
  幸村戳了戳她的頭,「你現在這個狀態出院誰照顧你?先在醫院好好休養吧。」說完他回頭問真田,「要不要去探望一下?小時候真田的伯父也教過我們下棋。」
  
  真田點頭,覺得這提議不錯,但……
  「但每次伯父來找我們下棋,裡川都會躲進起居室吧。」這樣的話實在算不上關係有多好,要她也跟著一起去也有點……
  
  而新堂跟那三人告別了後,去了某咖啡店跟千晴的母親見面。
  
  「裡川太太。」看到裡川奈奈,新堂向她招手。
  裡川奈奈走到新堂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點了杯黑咖啡,然後就進入正題,「千晴今天沒出問題吧?」
  新堂點頭,說:「一切正常,她的兩位朋友也很照顧她,看起來很高興。」
  
  聽到新堂的話,裡川奈奈先是松了口氣,又覺得有點不安。他這種職業的人習慣了猜測別人的想法,一眼就看出來了。
  「有什麼在意的事嗎?」
  
  裡川奈奈點的咖啡到了,她先是喝了一口,再緩緩問道:「新堂先生,你覺得千晴她可愛嗎?」
  新堂有點不明白裡奈川奈奈的用意,但還是回答道:「當然,是個可愛的孩子。」這是他的真心說話,雖然千晴有點彆扭,但本質還是個孩子。
  「因為臉嗎?」裡川奈奈自嘲般笑了聲,「千晴的姓格不像我,但跟她爸也沒有多像。小時候她很粘我們,一見不到我們就哭,可我們工作很忙,只能將她交給保姆照顧,她也很體諒我們,我們都很高興千晴能夠這樣懂事。」
  
  新堂沒有回答她最初的問題,只是安靜地等待下文。
  
  「不過後來我發現了,原來這不是體諒,她只是習慣了而已。」說到這裡,裡川奈奈的表情有點傷感,或許是寂寞,「她適應了我們不在身邊的日子,也不再需要我們了。」
  「千晴大概已經不記得了吧,自己曾經也像依賴幸村君及真田君般,依賴著自己的父母。」
  
  不久,裡川奈奈就回去上班了。
  留在咖啡店的新堂不禁思考著她的這一番說話,以及嘗試去推測千晴的想法。
  
  或許他有點瞭解千晴會發展成這種性格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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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022] Vol 05.恐懼·01
  
  那天最後還是推著彆扭的千晴去探望真田的伯父了,老人家還記得小時候那個害羞的小女孩,覺得她可愛到不得了。看到她受了這樣傷的真田的伯父也很痛心,讓真田多點照顧她,不准欺負她。
  有了真田伯父的這句話,千晴對真田更是不留口,動不動就惹他生氣,而一向聽從長輩教晦的真田也只能忍完再忍。
  
  再過了一段日子,千晴終於可以出院了。
  雖然已經不需要輪椅行動了,但走路還不能走太快,否則會牽扯到傷口,她對疼痛的承受能力不怎麼樣;倒是手上的傷比較麻煩,到現在右手還沒法用,左手也不能抬高。
  所以她依然要經常來醫院檢查,清潔傷口及換繃帶。
  
  本來醫生是建議她留在醫院再觀察多一段日子的,反正她暫時也沒打算上學,會在家裡休息。千晴的父母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但她本人怎樣都不願意留下來。
  雖說要是父母對她說要她留在醫院她也不會反抗,可是裡川夫婦聽到了醫生的轉述,也就不勉強她了。
  
  「待在這裡我會覺得我自己好像快要死了。」
  
  受到其他病人的影響,每天看著些重病患者,千晴總覺得自己都要悲觀起來。從最初那時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亂動,到後來要有輪椅才行,還要別人推……她認為下一步應該讓她回家自己生活了,或者會有不便,但她想盡可能不依賴別人照顧。
  
  心理上已經依賴某人依賴到無可救藥了,她不想連生理上也不受控。
  
  那天出院只有裡川雄一來接,幸村跟真田本想也來幫忙,但剛好有事抽不開身。千晴讓他們不用勉強來了,反正又沒什麼可以幫忙的,重點是她想跟他們見見面而已,而且他們跟她爸爸也不熟,待著也難免尷尬,她也不知該像平常那樣跟他們相處好還是在爸爸面前收斂一下。
  
  「千晴醬,恭喜出院。」這天新堂也有來到醫院送她。
  「謝謝。」這算是認識他以來,千晴最誠懇的一次道謝了。
  
  儘管她在醫院也有一段日子,但卻一直都沒跟誰說上話,所以來送她的就只有新堂一人,而她的主診醫師也正在忙著沒空。
  她倒是覺得這不怎樣重要,反正她是不再來的了。
  ……不對還有檢查。
  
  想起這事的千晴苦著臉坐進車子裡。
  
  開車開到一半,裡川雄一忽然對著倒後鏡中的女兒問道:「你都很久沒有回家了,有什麼需要的嗎?待會順便去一趟超市買回去。」
  托著頭的千晴轉過臉,也看著倒後鏡,但很快就移開了視線,「暫時沒想到。爸你也很忙吧,只要送我回家就可以了,有事我會打電話的。」
  「嗯。」裡川雄一也沒多想,直接結束了話題。他的確雖然馬上回去。
  
  縱然千晴的父母兩人都是工作狂,但要說誰比較能擠出時間的話,應該是裡川奈奈吧。
  千晴想,他們大人也真是任性。
  
  如同先前說好的一樣,將千晴送到家後裡川雄一就直接回去工作了。明明可以清閒一點,但他卻很有責任心地沒法拋下工作,而裡川奈奈也努力地想要趕上他,活成他的樣子。
  偶爾千晴也覺得他們的工作真辛苦。說實話,以他們的收入足夠生活綽綽有餘,為什麼不考慮活得輕鬆一點。
  
  久違的私人空間,千晴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睡上一覺。
  以前在醫院聞著消□□水味總是沒法安心入睡,而且護士或醫生們總會時不時來檢查及讓她吃止痛藥之類的。一想到隨時有人會出現,她就沒法睡得安穩,一直都比較淺眠。
  再者,醫院的床鋪枕頭怎比得上家裡用慣的。
  
  下午到家,睡了一覺後醒來時已經是晚上七時。
  千晴是在惡夢中醒來的。
  
  以前因為自己身處醫院,動靜太大的話會引來護士或是其他人,她一直都忍著不敢作聲。最重要的是,她不想讓新堂知道她這個弱點。
  要是給他們知道自己會經常做惡夢,新堂那邊一定會做點什麼。
  她不想其他人將自己劃分到跟木下相同的類別;她跟她是不同的,她不會這樣簡單就屈服於這種小事上。
  
  只是……有點害怕而已。
  
  木下感受到的大概未必與她一樣,但同樣地她們的情緒波動都比較大;木下選擇了任由過激的念頭控制自己,而她選擇了壓抑,絕不願意低頭。
  這樣的話,就可以成為幸村口中的「強大」了吧。
  
  說實話,千晴也不知道這樣壓抑著自己是不是個適當的做法,她總覺得自己有可能在走木下曾經走過的路,說不定木下也曾經這樣掙扎過。
  一直強行將自己的心情壓下去,壓著壓著就爆發了。
  就算很想說那是木下才會發展成這樣,但她沒法確定自己會是個例外。
  
  到底她是遭遇過什麼?
  
  直至小腹的傷好了大半後,千晴重新開始上學了,雖然手沒法用了,但課程已經落後太多,上上課聽聽書還是有用的。
  木下當然不會在,她會受到退學處分是肯定的了,?差在還有沒有其他問題。而她上學後第一時間是去找千石──那個會讓她想起各種事情的人。
  
  千石看到千晴主動找他也驚訝,「裡川桑,那個……身上的傷怎樣了?」
  「如你所見,能行能走。」千晴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回答,儘管她繃帶下的手已經在抖,不知是因為厭惡還是恐懼。
  
  聽到她這樣說,千石也安心了不少。他又問道:「那手上的繃帶何時能拆?」
  
  該說他眼尖還是運氣好,一來就馬上問到重點。
  不過千晴也沒打算瞞著他,告訴他讓他轉述木下也好,如果他們能見面。
  
  「不知道,這要看康復進度。但拆也好不拆也好分別也不大,反正右手以後都用不了了,左手也很難再抬高。」
  千石沒說話,愣住了。
  「拜她所賜,我以後也不用再練習了。」
  
  她是故意讓千石不愉快的。
  
  本來千晴找千石是因為有別的事想跟他談,但說到手傷她也沒法冷靜下來,轉身就跑,連之後的課都逃掉了。現在的她說聲身體不適就能回家,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然這禍大了點,而福又小了點。
  
  她沒法確實說出是因為什麼原因,可只要想到這兩隻手,眼淚就不受控地往下流。不是因為以後沒法打網球、不是因為以後沒法拿筆、不是因為以後沒法打電動,可她就是想哭。
  逐件逐件看或許算是小事,可是當這些小事集合起來,再去思考它們背後的意思……
  原來她真的失去了很多。
  
  所有人都不知道木下會這樣做的原因,包括真田及幸村,千晴自己也不太清楚,大概木下那邊也沒有對員警明說。
  這樣想,幸村他們應該對這次的事一概不知:他們不知道對方的動機,事發經過應該也不知道,更不知道她的傷會怎樣。
  因為他們沒問,她也沒說。
  
  千晴看得出他們很擔心她,也能感受得到,但他們卻能忍著一直不問她的事,只是用跟平常一樣的表情來探望她,儘量滿足她的要求,還帶她離開醫院看比賽。
  那大概需要很強的忍耐力。
  自問要是她跟幸村的立場對掉的話,她絕對不能看著他受到這樣對待而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搞不好連殺掉對方的心思都有了。
  
  先不說她自己知道的事情有限,對木下的瘋狂她一概不知;她也實在不想再一次仔細回憶那天的事情,哪怕對象是幸村也好。
  每次想起了點什麼也好,她的腦袋總會很快地打斷她的思考,甚至整個大腦都會空白一片,機能停頓。
  
  可怕的事總要事後回想起來才覺得可怕。
  如果讓她再經歷一遍,她大概沒法像那時那樣冷靜,到時候結果一定不只這樣。
  
  她忽然覺得,原來人真的很脆弱,脆弱到輕輕一碰就會給毀掉。
  
  大概是千晴早退的事傳到隔壁班級的千石耳中,第二天上學時輪到他來找她了,一開口就問她昨天怎樣了、有沒有事。
  千晴頓了頓,點了點頭,「心情不太好,你能理解的吧?」
  「大概。不過你沒事就好。」千石苦笑。
  
  雖然千晴很想吐槽他說這哪裡像是沒事,但說是玩笑的話也過火了點;就算認真也好,老是跟他說這種話也沒有意思。
  
  昨天她回教室收拾書包回家時,聽說千石因為這次的事消沉了好一段時間,曾經好幾次想要去醫院探望她,又怕她不高興,上次會在外面碰上也只是偶然。
  她自己也覺得因為這點小事就改變想法的她實在太天真了,好感度也太好刷了吧。
  雖然要讓好感度由零往上升會很困難,但由負分變零就容易多了。
  
  「還有事嗎?」千晴有點不耐煩地問道,右手不能用後她都只能用左手拿書包,手臂上有傷她也不敢背在肩上,所以手很容易就會累。
  不知道是不是她表現得太明顯,千石很快就替她接過書包。她本想拒絕的,但考慮到自己的傷他大概也有一點點的責任,便任由他了。
  
  「昨天裡川同學是有話想跟我說吧。讓你想到些不好的事很對不起。」千石很率直地說。
  千晴歎了口氣,對他的氣也差不多消了。
  「沒事,反正要跟著我一輩子的。」所以不是少想個一次半次就會怎樣的,「我昨天是想來問你有關……木下的一些事,我認為我有權利知道。」
  
  知道她為什麼會受到這樣的對待。
  再不合理也好。
  
  
第23章 [023] Vol 05.恐懼·02
  
  「你不是說不想聽到她的名字嗎?」
  千石只是微微低頭看著千晴,很平靜地問她,眼神卻有點可悲。
  
  這讓千晴覺得反而是自己不經意冒犯了他。
  
  在她仍在思考怎樣回答的時候,千石逕自開始說起過去來。
  他轉身靠著走廊那近一米高的牆壁,側身對著她,手上還拿著她的書包。
  
  「大概在我認識木下時,她大概已經開始改變了。」千石笑著摸摸後腦,看似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傷感,「她以前在另一間小學就讀,因為一次意外轉校到我的小學,就坐在我附近。那時大家都知道她以前的事,不敢接近她。」
  「給欺負了嗎?」千晴問道。
  千石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準確點說,應該是害怕她吧,所以孤立她。」
  
  比起明目張膽的欺淩,那樣的冷暴力或許會讓她更加難受吧。
  所以千晴早就做好了準備,無論關係疏遠如鄰座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或是親近如自小認識交情甚深的真田──哪怕身邊的所有人都離開了她也好,她都能承受下來。
  唯獨是幸村一人,她怎樣也沒法想像出完全失去他的情景。
  眼前會空白一片。
  
  完全失去的意思,是與他的生活再無任何交集,身處於截然不同的世界;那樣的話,其實只要她跟他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儘管這樣,她還是禁不住會去試著想像。
  
  「或許關於木下的事我不應該隨便告訴別人,但我想要裡川同學知道。」千石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過去看風景,「木下她轉學前曾經意外讓一個同班男生意外身亡。」
  
  雖然千晴也曾經設想過木下會不會不是第一次傷害別人,但實際聽到這樣的話她還是會不由得感到驚訝。
  
  「那次只是意外。木下跟那男生關係不錯,二人便相約一起到公園玩。兩個小孩子玩當然會有點推撞,然後在那男生玩滑梯時,木下推了他一把,想讓他快點滑下去輪到她玩……後來,那男生就失重心掉下去了,翻了個圈脖子先著地。」說時千石伸手摸著後頸,「當然,這事我是聽她本人說的,因為這事發生時我還不認識她。
  
  不久上課鈴就響了,千石拿著她的書包走進她的教室放到她的座位上,自己也打算回去了。臨離開前千石對她說了,有關木下的一切事情都由這裡開始,最重要的部份已經告訴她了,要是千晴還想打聽她的事,下課可以去小賣部找他。
  
  千晴一整節課都在發呆。
  就算這種事情也包含在她的預料之中,可當她深入地思考了一會,要是真的遭遇了這樣的事,那木下會變成這樣也再合理不過。
  
  遇到挫折或許是讓人強大起來的一個捷徑,但要是跨不過去那就是個陷阱而已,讓人以後都難以再從裡面爬出來。
  木下拼命建築起的這個假像,最終也只能是假像嗎?
  她明明能夠裝作活得很好的,為什麼她不繼續騙過自己……是因為自己嗎?
  
  上課時千晴把頭靠到桌上就睡著了,半夢半醒時習慣性地想要枕著手臂,直至牽扯到上臂感覺到痛楚才猛地醒過來,旁邊的同學一副關心的眼神看著她。
  她臉上帶著苦笑,指甲卻在桌子下麵快要刺進手心裡了。
  
  明明以前看電視時都不覺得這種傷有多大不了,當然她也知道戲劇有誇張的成份,但承受這份痛楚的人變成了自己,她就覺得連這點小傷都是極難忍耐的。
  嗯,或許不該說是小傷,畢竟這樣就是一輩子。
  到底是她太脆弱,還是木下當時真的是用盡全力來對付她?
  
  閉上雙眼她都能馬上回憶起那時的畏懼,還有絕望,覺得沒人會救得了她。
  
  很奇妙地,千晴發現只要自己不主動想起那天的事,她還是可以平靜地面對木下這個名字的,所以她巴不得將這段記憶從腦袋內除掉。
  
  午休時,她路過小賣部,看到千石果然在那裡占了張桌子在吃三文治。
  本想直接越過去,可她看到對方高舉著的手,還是走了過去。
  
  「坐吧,這裡沒人。」千石指著對面的椅子說。
  千晴向他走近了一步,但還是站著說:「我只是路過。不過我忽然想到,我還未弄明白木下為什麼會對我的事那樣……」她想不到該用怎樣的詞語去形容。
  「上次去探望她時我也問過,但她沒告訴我。」千石笑得很不自然,「唯一知道的是,她認為你和她很像,但你們卻選擇了不同的生活方式。」
  「這不會有點矛盾嗎?我哪裡跟她像,生活方式又有哪裡不同了……」她想了想,又問道,「她在嫉妒我?」
  「大概。」千石收起了笑容,「大概就算不是裡川同學也好,她也總有一天會像現在這樣去傷害其他同學的,是我沒能夠阻止她……她對自己的現狀很滿意。」
  
  這時千晴想起了從同學那裡聽來的傳言。
  「她進了精神科的醫院?」
  
  千石點頭,說:「她應該早就這樣希望的吧,比起勉強讓自己融入人群當中,認真接受現實的自己會比較輕鬆。她說不定羡慕你可以完全不介意他人的目光,也不怕孤身一人。」
  「可這樣的她卻選擇了遠離人群。」千晴接著他的話說,「要是這樣說的話,她做的事跟她所希望的完全相反啊。」
  
  沒多久千晴就走了,還是沒有坐下去。
  越想她越覺得木下的思考回路有點難理解,不過也罷,要是她真的理解了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說到底,會遇上這種事算是她倒楣吧。
  未成年再加上精神問題,她也沒法追究木下,只能向她的家人索賠醫藥費還有其他等等的費用。
  木下的家人她也有見過,看著好像因為木下的事頗憔悴的樣子;跟她的工作狂父母不一樣,該加班的還是加班,工作效率妥妥的。
  
  放學後千晴打車到醫院,因為已經到了定期檢查的日子;不去的話醫院會打給她父母,後果很麻煩的。
  沒想到等著她的除了主診醫師,還有那個煩死人的新堂。
  
  「檢查沒問題,傷口好得算是快的了。」說著,原本側身對著她的醫生突然轉身,「千晴醬,你真的不打算到外國試一下嗎?按照這個進度,就算傷口康復了也未必會回到以前的狀態。只要你說一聲我就可以馬上替你寫介紹信,你父母也會同意……」
  
  千晴在最後打斷了醫生的話,說:「抱歉,我暫時不打算考慮出國治療,想再觀察一下手傷的狀況再決定。」
  醫生語重心長地說:「千晴醬,的確你的左右手就算出國治療也不保證能治好,但要是有機會好的話也會是現在,你真的不試試嗎?要是擔心錢的問題的話……」
  「醫生,」千晴再次打斷他,「我已經決定暫時不考慮了。」
  
  沒給醫生再多說一句話的機會,千晴起身彎腰轉身離開的動作一氣呵成,再順手關上門將醫生隔在門內。
  
  「檢查辛苦了。」
  
  回頭,千晴看到新堂拿著杯深棕色的熱飲,遞到她面前,而他自己也拿著一杯。
  
  「這是?」
  「這是咖啡……」
  千晴迅速開口,「抱歉,我不太喜歡咖啡,有點苦。」
  「我還沒說完呢。」新堂笑了笑,「我這杯是咖啡,給你的是可哥。」
  
  ……這種給耍了的感覺是她想多了嗎?
  
  接過了可哥,二人坐到旁邊椅子上。新堂喝了口咖啡,問道:「最近怎樣了?聽說你已經重新上學趕進度了,真厲害呢。」
  「還好。」千晴言簡意賅地說。
  新堂點點頭,又問了,「還有做惡夢嗎?」
  
  千晴不自覺就透露出警戒的眼神,新堂給她盯得馬上舉起雙手投降,她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的反應太激動了。
  她本以為他不知道的。
  
  「別小看成年人啊。你也不想想我做什麼工作的,這樣簡單的事能看不出來嗎?」新堂笑得有點奸狡,「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也不想讓我知道這件事;但千晴醬,我來就是為了讓你不再被惡夢困擾的,這是我的職責。」
  
  看了眼新堂,千晴有點困惑,「我一個人沒問題的。」
  
  「我知道,所以我還沒跟你的家人說。千晴醬一直都是個堅強的孩子,不過一個人的話不會覺得很辛苦嗎?兩個人的話可以將痛苦減半呢。有沒有聽說過?」新堂笑著輕輕拍了下她的頭頂。
  
  新堂見千晴不怎樣動搖,又馬上說:「千晴醬或許是因為不想讓別人擔心才一個人撐著,但你要知道,如果你能夠在受到某些事情困擾時懂得找身邊的人幫忙,那大家也就不會那樣擔心了。」他口中的別人無他,無非是幸村跟真田而已。
  雖然擔心她的人不只他們倆,但目前她會在意的也就只有他們而已。
  
  如新堂所想,這次千晴低著頭,想了好一會。
  然後她突然抬起頭,視線筆直地看著他。
  
  「要是,要是真的這樣做的話……我就會變得比以前更堅強嗎?」
   
  
第24章 [024] Vol 05.恐懼·03
  
  「比起逞強的話,是的。」
  
  離開醫院後千晴打了車直接回家,從不遠處就看到穿著一身黑的裡川奈奈拉著行李箱,也是剛到家的樣子。
  車子停定後,裡川奈奈回頭看到從計程車上下來的千晴。
  
  「今天是去檢查了吧?」說著,裡川奈奈回頭繼續開門。
  千晴點頭,「嗯,醫生說康復得不錯。」
  裡川奈奈扯了扯嘴角,微笑著說:「那就好。」
  
  進屋後千晴回自己房間,裡川奈奈走到客廳裡坐著,二人再無交集。
  良久,裡川奈奈走到二樓敲響了千晴的房門,身上穿的還是那套黑色的套裝。她問千晴,「你知道你爸……」頓了頓,她又繼續說,「我是想問,你吃過了晚飯沒有?」
  
  千晴很爽快地搖了搖頭,「放學後直接去了醫院,然後就直接從醫院回來了。」
  「那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或者你想點外賣也可以。」裡川奈奈又問她。
  「外賣吧,這陣子積下了不少習作要完成,我也想快點趕上進度。」千晴毫不猶豫地說,還心虛地加上了適當理由。
  「好吧。」說著,裡川奈奈退後離開了女兒的房間。
  
  話雖如此,但她還是自動將千晴的話理解成不想跟她外出。不說她,就連裡川奈奈自己也會覺得單獨跟女兒外出會感到尷尬,畢竟都很多年沒這樣做了。如果是以前的話,偶爾還是會有一家三口一起的時間,但單獨兩人的話,幾乎沒有。
  一家人活成他們這種樣子還真有趣。
  
  外賣到了後,裡川奈奈喊千晴下樓吃晚飯,但她只是說要拿回房間吃。
  裡川奈奈有點不悅,不自覺又開了諷刺模式。
  「用得著這樣勤奮用功嗎?趕不上的還是會趕不上。」
  
  千晴沒否定母親的話,只是默默捧著晚飯回房間,裡川奈奈也懶得再理她,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飯,偶爾用指腹擦擦眼角。
  這種時候裡川雄一永遠都在工作。特別是現在千晴這種情況,他一定會更加努力吧。
  
  就算木下的家人說過會賠償醫藥費,可他們都知道那種普通的小康之家不足夠給出讓千晴的手完全痊癒的金額,他們也不打算這樣做。
  裡川奈奈很討厭裡川雄一的這種性格,說不上有哪裡不好,但她就是不喜歡。
  要是當初不是懷孕了,她一定不會在大學那時那樣義無反顧地答應他的求婚,輟學生小孩。
  可是讓她放棄千晴,她也做不到,就算能夠再得到一次選擇的機會。
  
  事至如今裡川奈奈也沒打算再糾結太多,吃完晚飯後她收拾了一下桌面就沖了杯可哥送到千晴的房間,算是為剛剛說了打擊女兒學習動力的話道歉。
  有點懷疑千晴是不是真的在用功,裡川奈奈這次並沒有敲門。
  
  坐在書桌前的千晴貌似還在吃飯,頭上戴著個耳機不知道是在聽歌還是聽英語。裡川奈奈也因此沒再那樣小心翼翼地走,按照正常的樣子靠近她。
  
  走近後,裡川奈奈千晴正很努力地想要用右手拿勺子,盒子裡還有大半盒炒飯。
  
  裡川奈奈應該是知道的,可是她見千晴不怎樣在意的樣子,就真的以為她並不在意。
  在醫院裡她已經習慣了用左手吃飯,雖然用得不及右手靈活,但也至少算是解決了目前的一個重要問題。
  對上一次她還從醫生那裡聽說千晴已經在開始練習用左手寫字。
  
  看到這樣的千晴,裡川奈奈沒緣由地心疼她,可面子擱在臉上卸不下來,長久以來的相處模式也沒法一時間就打破。她走到書桌旁邊將熱可哥放下,不發一言地替她簡單地收拾了一下不小心掉到桌面上的米飯。
  
  千晴脫下耳機看著母親,裡川奈奈卻看也沒看她,只是說:「不准浪費食物,給我好好的吃。」
  聽到了母親的話後千晴點了點頭,換了左手握勺子。
  「嘛,你就好好努力一下吧。」
  
  可裡川奈奈卻在關上了房門後不禁掉眼淚,這次單是用指腹抹怎樣都抹不完,她索性任由淚水不停流出眼眶,挺直腰板紅著眼離開了。
  
  直至晚上十時多裡川雄一才下班到家,回房時看到躺在床上的妻子以及旁邊的行李箱,他也只是替她掖了掖被子,收拾好行李,就帶著文件到書房那邊去了。對她眼角的淚痕,他似乎沒有替她擦去的資格。
  
  中途裡川奈奈曾經醒過幾次,翻身時她看到行李箱不見了,便猜到是丈夫回來了,便下床走到書房看看他在不在。
  果然在。
  
  「你真的打算送千晴到國外治療嗎?誰來照顧她?」裡川奈奈從他的文件底下拉出一份資料,抽出來拍在最上面。
  裡川雄一沉默了兩秒,說:「千晴還小,她的手不能就這樣毀了。」
  「你是想讓我辭職過去那邊陪她嗎?」裡川奈奈猜測,「你待在現在的事務所前途無限,等有足夠的名氣了未來要自己獨立也不是問題,為了千晴的醫藥費你也不能貿然辭職……我說對吧?」
  
  裡川雄一沒哼半聲,只是想要拉起妻子的手,卻給裡奈奈一手撥開。
  
  「別說我沒提醒你,我和你正在辦離婚手續,這樣親密的舉動還是不要再有比較好。」
  「抱歉,我一時忘記了。」
  
  看著未來的前夫,裡川奈奈心生了一股無力感,像是小時候面對千晴那時般。他們兩父女果然還是在某些地方挺像的,永遠都放棄得這樣俐落,不會拖泥帶水,更不懂挽留。
  表面是在尊重她的決定,實際只是從來都不在乎而已吧。
  而她,也從來都學不會如何去低聲下氣,就算理智知道自己不希望發展成這樣,卻不懂得對他們說出讓他們不要離開她的說話。
  
  對自己的丈夫,裡川奈奈還是有能挽回的自信;可面對自己的女兒,她真的猜不透她會怎樣想。
  
  「我今天回來也只是想跟你談談千晴的事而已。行李箱裡面的衣服你替我收拾好了?」
  「老是住酒店跟朋友家也不好,事情談妥前就先住下來吧,我會去客房睡的。」裡川雄一用著一貫平淡的語氣說著,讓裡川奈奈看不透他的想法。
  
  她沒回答,瞪了他一眼就回房間繼續睡覺了,算是答應了。
  而裡川雄一也真的到客房睡了,只是回過房間一次去拿換洗的衣服。
  
  連續幾天看到自家母親在家的千晴也給嚇了一跳。
  她本以為裡川奈奈是鐵定心不要再跟裡川雄一在一起的了,她也深知自家母親那倔強的性格,絕不可能會願意妥協。
  
  「千晴。」
  
  某天早上出門前,裡川奈奈從樓梯上喊停了她,用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她回頭對母親說了聲早上好。
  
  「待會路過郵筒替我投進去吧,就這樣。」
  
  看到裡川奈奈說完就轉身走回樓上,看來是打算繼續睡的樣子。千晴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對裡川奈奈問道:「媽你不用上班嗎?」
  裡川奈奈回過頭,「我放假你有意見嗎?」
  千晴當然是搖頭。只當是母親最近又抽風了,畢竟她性格一直都是那樣的。
  
  其實與她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只是,當她發現自家母親最近比較健談時,不得不說,她很不習慣。
  
  那天晚上裡川雄一還在上班,家裡就她們二人,裡川奈奈很難得地親自下廚煮了拉麵,讓千晴下來吃。
  千晴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會不會是他們在爭取自己的撫養權。
  
  「快坐下來吧。」裡川奈奈給了叉子千晴,「這次你該不會又說要房間吃吧?」
  本來她就是因為不好意思讓自家母親看到自己那樣狼狽的樣子,所以她才堅持要回房間自己吃,但既然上次她都看到了,那再躲著也沒用,所以她搖了搖頭。
  
  縱然很想習慣用回右手,但在裡川奈奈面前她只好用左手。
  
  「想用右手就用吧,我不會笑你的。」
  
  千晴抬頭,看到裡川奈奈用筷子將一口又一口的麵條送進嘴巴,她堅持繼續用左手拿她的叉子。
  直至裡川奈奈的那碗見底了,連湯都喝光了,千晴還在努力逐點逐點像吃義大利粉般,卷起麵條送進口,中途好幾次因為手抖掉回碗了,也不介意再重新來過。
  
  裡川奈奈放下筷子,看著她,說:「你這樣不覺得很累嗎?」
  「……什麼意思?」
  這應該不是指她用左手拿叉子的事吧……
  
  「自己的事一直什麼都不說,對著誰都是那種要笑不笑的表情,任何人問你問題你都只會敷衍了事,永遠一副拒人千里的樣子。」裡川奈奈一口氣說完,頓了頓,又緩緩開口,「這樣一個人待著你會比較高興嗎?……不,不是一個人吧?還有幸村君跟真田君吧。」
  
  千晴微微低頭,說:「抱歉,我不太明白媽的意思。」
  「看吧,又是這樣。別以為這樣裝傻就可以躲過所有你不想面對的事。」
  
  說完裡川奈奈捧著碗站了起來,放到洗滌槽裡清洗。千晴也連忙趕著吃完,現在的她單手很難洗碗,只能也交給自家母親洗。
  
  「一直以來我們只是沒有理會而已,並不是不知道。」裡川奈奈走到千晴身邊,收走她已經吃完的空碗子,「別小看成年人。」
  
  又是這句。
  千晴一瞬想起了新堂對她說過的話。
  
  「媽。」千晴站了起來看著裡川奈奈,後者停在原地等著她的話,「我已經習慣了,這樣我會比較輕鬆。」
  
  千晴很自然地勾起了嘴角,眼神卻顯得有點無奈。
  裡川奈奈看著女兒,輕閉上了雙眼,再睜開時,她也換上了跟千晴一樣的表情。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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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Vol 05.恐懼·04
  
  最近的裡川奈奈有點奇怪;雖說她本來性格也是有點特別,但最近這段日子,特別是在千晴進院了以後,她特別地反常。
  千晴本以為自己父母的婚姻應該是沒法挽回的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出事為他們製造了碰面的見會,現在看起來似乎還好。
  就是母親的態度有點……冷淡。
  
  這話由她說出來或許有點奇怪,但她總覺得母親的表情及語氣比以往緩和了不少,平常帶刺的語氣及笑容都漸漸消失了,很多時碰面都只是一笑而過,也沒有再跟她說過什麼奇怪的話。
  看著就像是……看開了般,又或者是放棄。
  
  原來以前裡川奈奈看著她也是這種感受的嗎?
  千晴覺得自己不作惡不搗亂,儘量不給他們添麻煩,這已經她能力範圍內做到最好的了。要她像個小孩子般向他們撒嬌,她做不到,他們也未必這樣希望著。
  
  「檢查結果怎樣了?」
  
  剛從房間裡出來,在外面等著的真田迎上來問道。
  千晴扭頭瞄了他一眼,再回頭去關上房門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一切正常,依舊讓我小心點之類的……我說真田啊,你探望你伯父就算了,用得著跟著我過來檢查嗎?我又不會跑掉。」
  真田冷哼了聲,板著臉說:「這可難說。」
  「喂!」千晴伸手拍打了真田一下,「用得著這樣說嗎?我哪一次有不來檢查了。不過,唉,要是幸村也有來就好了,你這根木頭一點都不好玩。」
  
  真田早就習慣了千晴時不時的抱怨,也知道她不是真心,既然她是病人,便打算遷就她一點,沒將這話當回事。
  換著是某個得寵的後輩,早就受到他的鐵拳了。嗯,以前的千晴也會受到。
  
  「你現在打車回家嗎?回家前要不要吃點什麼又或是買點什麼回去。」真田體貼地問道。
  
  本來千晴的料理技巧就很一般,僅比他們兩個男生好一點,而且她就算懂得也懶得下廚,再加上最近手不方便用……讓她回家的話又是麵包或是泡面當一餐的了。她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再加上為了早點痊癒,她也必須吃得好一點。
  
  千晴星星眼看著真田,問道:「你請客嗎?」最近老是打車,錢包的損耗有點大,雖然說是可以向父親報銷,但她也不太想這樣做。
  對上面前女生的眼神,真田有點消受不起,冷冷地應道:「啊。」
  不過她這表情也變得快了點,以前她都不是這種見錢開眼的人。
  
  這個時間千晴還沒有很餓,而真田是練習完結了才過來的,所以她跟著到餐廳點了份三文治吃再外加打包一份回去。
  聽說真田回家還打算再吃,對千晴來說這食量真是驚人。
  
  「上課能跟上進度嗎?」剛點了餐,侍應收走餐牌後真田就開口問。
  
  坐在他對面的千晴側身靠著牆壁,靠的是手臂沒受傷的右邊,為此她還在坐下去一次後特地讓他跟她換的位,「你就不能問些有趣點的嗎?這樣就像父女出來吃飯般。」
  「我是在認真問你,不會問些有趣的事真是抱歉。」真田有點諷刺地說。
  
  千晴白了他一眼。
  
  「……唉,還好啊。上課都能聽懂,就是問起前幾課的問題都會有點麻煩……事先說明哦,我在家也有好好用功的,也有自己複習一下錯過了的內容。老師將筆記複印了給我,還自己在旁邊加上了不少注釋,讓我不明白再問他。」
  
  「你的老師不錯。」真田評價道。
  「嘛,也是的。」她附和道。
  
  吃完飯後真田陪著千晴打到車才去車站,本來他是想問木下與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但看著她的微笑他卻怎樣都沒法問出來,覺得她好不容易才走出事件的陰影了,再讓她回想起那些是實在太不應該。
  幸村聽說後也曾斷言過,說他一定不會問,因為他自己也問不出口。
  現在還是先等她慢慢養好傷再算吧。
  
  坐在車內看著真田的身影漸漸變小,直至再也看不到人,千晴才離開車窗旁。
  剛剛她對真田說自己不餓是謊話,她今天中午原本她打算到小賣部買個麵包,卻因為懶得動,所以最終並沒吃任何東西,到這個點其實也差不多快餓死的了,只是她打算回家再吃。
  她不想真田看到她用左手吃飯而聯想到她的手傷,萬一他問她網球的事她也不知道該怎說。
  應該是不可能再打的了。
  
  到家後千晴從外面簡單打量了一下屋子,並沒有看到有哪裡點了燈,她母親應該是不在家。
  雖說最近她都在家裡住,但也不是長時間在家中的。
  
  到家後她先將打包回來的東西放到一旁,雖說那份三文治有點不夠飽,但讓她再吃其他也似乎吃不下。為免造成浪費,她還是決定等再餓點再吃。
  可是當她走進廚房後,總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同了。
  
  她死死地盯著那放刀子的鐵架。
  忽然後背冒上了一股寒氣,害她還打了冷顫。
  
  或許是千晴過分敏感,但她一直很在意那個鐵架空出的位置。架子就放在洗滌槽附近的桌上,很明顯,再怎樣也很難無視。
  連續兩、三天都看不到刀子回到原位,千晴本想安慰自己是丟掉了,可惜她卻在父母的睡房中找到了本應放在架上的物品。
  
  想了想,她還是不敢亂動,將刀子放回「原位」。生怕將它藏起來的人會發現。
  
  自那天起,千晴連家都不想回了。每天回去第一件事是看看家裡有沒有人在,以及確認那刀子的位置。說實話,她當初真的打算將它丟掉就算了,一了百了。可是要是那人是有心的,丟掉了一把還可以再買回來。
  
  因為這件事,她半夜做惡夢的次數越來越頻密了,更是聽到點聲音就會醒來。
  直覺告訴她,那是她母親搞的鬼。
  最近特地回家也是因為想要傷害誰嗎?
  
  「交涉決裂了……嗎?」
  
  週五放學後,千晴留下字條說回去神奈川玩兩天,然後真的就收拾東西跑了。能躲幾天是幾天,每天待在家中她都覺得空氣稀薄快要窒息了。或許這是有點小題大造,但她是真的害怕,甚至還連續夢到了房間外有人在不停敲響她的房門,粗暴地扭動她的門鎖,想要破門而入,與木下為她帶來的惡夢互相融合。
  
  房門外的聲音偶爾會是母親,偶爾會是父親,偶爾會是木下;地方也不是每次一樣,除了自己的房間以及曾經的天臺,還試過學校教室、醫院病房,也有些是某些她叫不出名字的。
  
  到醒來時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尖叫出聲。出了一身汗的她也只能再去洗多一次澡,而淩晨的屋子又很滲人,她還因為膽怯又看不清楚路摔到了。
  雖未至於會有什麼後果,例如影響傷口之類的,但就是疼,很疼。
  
  在途上她發了郵件告訴幸村,本來還想告訴真田的,但覺得一定會被罵就放棄了,反正幸村一定會通知他。
  果不其然,剛走出車站千晴就看到真田板著一副黑臉交叉著雙臂看著她。要是他身上穿的是運動服,然後手邊再加一把竹刀,那就活像個電視劇裡在校門檢查學生的老師了。
  
  她不禁為自己的腦補笑了出聲。
  
  「你到底想做什麼,一個人跑來這裡。」真田的臉色略有不悅,但也未至於生氣。
  
  千晴松了口氣,快步走到他面前,看得他心驚膽顫,怕她會拉扯到傷口,卻不知道那已經不是這樣簡單就會惡化的傷,不過也確實還是不太能跑。
  
  將背包交給真田,千晴笑著說:「辛苦你了,特地來接我。幸村呢?」
  「有點事仍留在學校。」真田像是個到學校接孩子的家長般,替她拿著背包,「你特地大老遠走來這邊,就沒有其他話要說嗎?」
  
  千晴眨了眨眼,裝無辜,說:「有什麼?你們能來找我,我就不能過來看看你們嗎?」
  
  不是不相信真田,只是在沒有證據證明她父母想要做點什麼時,她不想隨便亂說話抵毀他們。始終她會這樣反感也有部份原因出在自己身上,換著是一般關係不錯的家庭,她大概會先去問他們的用意,而不是猜測並遠離。
  
  「你不想說就算了。」說著,真田邁開步伐,「帶著背包來是打算今晚留在這邊?」
  「嗯……」千晴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沒說。
  
  如果說她還想這裡待多幾天,必定會遭到反對的。而且到了上學日子還不回去,父母以及真田還有幸村都不會同意的,她也沒有理由不回家。
  就週末兩天也好,當來散散心。
  
  
第26章 [026] Vol 05.恐懼·05
  
  屋子的鑰匙就藏在信箱裡。
  真田看到後不禁皺起眉,覺得這樣太不安全了。就算是暫時沒人居住也好,將房子的鑰匙藏在這種地方,萬一給別人拿走了怎辦。
  
  「嘛嘛,反正裡面也沒有貴重物品,要是有誰來住了也會將鑰匙收好的。」千晴晃著銀色反光物體,開鎖後將它放進口袋。
  
  真田將她的背包放到沙發上,「你一個人沒問題嗎?」始終帶傷在身,手也不方便活動,一個人的話有事也找不到人幫忙。
  「沒事沒事。」千晴甩了甩手,「反正在那邊我爸媽也不是經常在家,跟一個人差不多的,不也沒問題嗎?」
  
  總覺得不能放心……
  
  「晚飯要不來我家吃吧,只要跟家裡說一聲他們也不會反對。」真田提議道。自小千晴就沒少到真田家蹭飯,也不算是什麼外人了,一方面是因為他母親跟千晴的母親交情甚好,兩家人的鄰里關係也擺在那裡,大家都對她很親切。
  
  就是她一直都沒有很習慣而已。
  
  「我又不是……自己動不了手,」千晴本想用「殘廢」兩字的,但想了想,其實自己現在的狀況也差不了多少,「而且我打算點以前經常去的拉麵店的外賣,很久都沒吃過了,還真有點想吃呢。」
  
  「那你一個人小心點,有事打給我或者幸村。」雖然自己的家比幸村的更近她,但要是真發生了什麼的話她絕對會先找幸村吧……真田默默地想。
  
  千晴笑著點了點頭,突然說:「對了,晚飯後要不要出來散步?難得三個人能聚在一起,不做點什麼也對不起自己。反正明天星週六,這週末也沒比賽吧?好嗎好嗎?」
  「誰也沒說不好……」所以可以不用那麼多廢話,「你問問幸村吧,我沒意見。」
  
  待真田走後,千晴發了封郵件給幸村,得到意料之中的答覆。
  
  可是當她走上樓後才發現自己那樣早讓真田回去實在太天真了,那麼久都沒人住的房間當然雖然整理一下。不是說有多髒,就是床鋪也重新弄一下,上面的枕頭被子的套都給拆了塞進衣櫃,要她一個將這些套回來也實在是難了點,在這種左右手都半廢情況下。
  ……要不真的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好了。
  
  自己的舊房間是不行的了,到隔壁碰碰運氣吧。
  這樣想著的她去了主人房那邊看看。
  
  千晴知道自己母親不在家的時候都在這邊待著,所以她的房間說不定床鋪都準備好了。
  雖然裡川奈奈性格是那樣,也不經常待在家,但家事方面卻是沒話說的。她意外地細心,也特別愛整潔,自從以前的保姆辭職後她也只聘請過鐘點來打掃一下,放假時更是自己親力親為的。
  
  ……不過看來太愛整理也不是件好事。看來她媽媽在回家前就已經收拾好這邊了,知道自己有一段時間不在這裡住,就將一切還原了……
  好頭疼……
  
  她決定先去點了外賣填飽肚子再想,要不待會見到他們時再拜託他們好了。
  外賣很快送到了,到門外拿時還正好碰到了幸村。
  
  「喲幸村!晚上好!……話說你家不在這邊的吧?」千晴高興地打了招呼後又瞬間變為疑惑。
  
  外賣的小哥走了後,幸村越過他來到千晴面前,笑著說:「我是來看你是不是真的點了外賣……嗯,不像你呢,平常不都懶得點的嗎?」
  「偶爾啦偶爾,我沒懶到這種地步。」千晴無奈地說。
  「你確你是因為懶的原因?」幸村直接地指出來,「待會見吧,我也要回家吃晚飯了。不過你一個人沒問題嗎?家裡不是什麼都沒有嗎,你還特地回來……」
  
  幸村就是頭腦太好也很瞭解她,再談久一點千晴覺得會有點不妙。於是她連忙說:「現在都這樣晚了,你媽一定在等你開飯。你快點回去吧,小心不要給怪叔叔拐走。」
  當然幸村也看出了她的不自然,只是沒拆穿她。
  「嗯,手機聯絡,待會見。」
  
  用左手小幅度地揮手告別幸村,待他走遠後千晴走到信箱面前,取出裡面唯一的信件細看。
  先前沒留意,可她忽然覺得都這樣久還會有信寄來這裡有點奇怪。一看,她發現這信竟然是早幾天裡川奈奈讓她寄的,當時她根本看都沒看,看到郵筒就丟進去了。
  信上面只寫了這裡的位址,卻沒寫收信人。不過她想,這大概應該是寄給她父親的吧,雖然原因不清楚。
  
  原本千晴是打算拆開看一下內容的,可惜這信沒法在不破壞的情況下打開,看了也還原不了,她也就放棄了,免得以後給發現信給拆開過。
  
  等到最晚回家的幸村也吃飽飯,休息夠後,三人約在真田家外面等。
  
  「這樣三個人晚上出來玩好像很久都沒試過了。」千晴站在真田家外面,有點小興奮,在原地又是踱步又是轉圈又是踮高腳尖的,「呐,待會逛哪邊好?」
  幸村看到千晴那樣高興也笑了笑,說:「你也興奮了點吧?真像小孩子。」
  「可是晚上散步不覺得有點像探險般很有趣嗎?」千晴反駁道,「以前你們晚上都不給外出,現在難得能夠出來,當然要珍惜這種機會!」
  
  最重要的是,陪伴著自己的物件是誰──這樣想著的千晴默默抬起頭笑對著幸村,後者對她的眼神有點不解,但還是微笑著回視她。
  真田一出來就看到這種四目交投,不用說話彼此也能心領神會的場面,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差點就想回家再重來一次。`
  
  「真田你太晚了!」千晴突然轉身指著真田說,發覺自己的手勢有點奇怪後便連忙放下去,「都在你家附近等了怎麼最慢還是你!」
  
  他這不是製造機會讓他們二人聊聊嗎……雖然主要原因不在這裡。
  
  「抱歉,家母手指劃傷了,我幫她洗完碗才出來。」真田還是認真解釋道。
  千晴聽著有點無奈,「不愧為別人家的孩子……真乖巧又孝順。喲,看好你哦!」說到後段她開始開起真田的玩笑。
  
  說著,千晴的手機忽然響起來。她掏出來細看,那是父親讓她注意安全的郵件,看來他是看到放在他辦公桌的字條了。
  還好不是母親先看見,她會放他書房也是這個原因。本來她是打算發郵件的,但後來覺得字條比較有可信性,不用擔心父親會誤會是別人用她的手機發的,畢竟有她的字跡。
  不過他能不能認出來……就不在她的考慮範圍裡了。
  
  「不像某些人,悶聲不響就玩離家出走。」幸村在她身後偷看,諷剌道。
  千晴回頭看到幸村,連忙將手機藏在身前,「才不是離家出走!哪有人離家出走還會告訴家裡人說我要走的。」
  反正內容簡短幸村早看完了,也不在意她不讓他看的動作。
  
  可是幸村越不在意千晴越心虛,那眼神總讓她覺得他是不是知道點什麼。
  她匆忙地將手機塞回去。
  
  「怎樣,現在往哪邊走?」
  「只是散步哪裡都可以吧,附近不要太遠……」
  「我想去小學那邊!以前跟真田放學去幸村學校的那條路!」
  「……說了不要太遠……」
  「我們走吧!」
  
  真田對著自說自話又自己跑掉的千晴板著臉皺起眉頭,看似下一秒就要爆發的樣子,幸村只是好心地拍了拍他的肩也跟著走了,生怕她不見蹤影。
  一個「小學生」晚上在外面亂晃可是會給怪叔叔捉走的。
  
  「啊呢,真田呢?」走了幾步千晴回頭一看,發現只剩下她跟幸村了。
  
  「給你氣死了。不想找罵就先不要找他。」幸村指了指身後幾米外的一個人影,「剛剛下課收到你的訊息時可真是嚇了一跳,你一個女孩子,看著又小,與我們男生不同。而且去找你時我跟真田都很多時都兩個人一起,也比較安全。」
  
  「可是真田也會一個人來啊。」千晴有點不甘心。
  
  幸村解釋道:「真田學過劍道,有事也能夠自保,你能嗎?」其實他本想說真田長得比較成熟,要比她安全多了,不過感覺有點開玩笑的成份就算了。
  
  說到這個份上,千晴也只能妥協。
  
  「對不起,幸村。或許這真的像你所說是離家出走吧,不過我只是最近心情有點不好,想要出來走走而已。」千晴苦笑,回頭看著他,「可是我又沒別處可去,能找的也只有你們。」
  
  面前的女生還是跟一年多前一模一樣,從來都沒改變過。
  幸村也有一瞬為這樣的她感到安心。
  
  幸村有點心軟,摸了摸她的頭說:「心情不好可以找我或真田聊,還是不高興的話,打電話讓我們來陪你,你不用自己過來的,就算要來也早一點,天黑了我不放心。」
  「嗯。幸村雖然是個腹黑但還是很溫柔的!」千晴笑得燦爛,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
  果然這孩子子很欠打,幸村曲著手指就快速彈了千晴的腦袋一下,「前面那個形容是多餘的。」
  
  走著走著,二人都差不多忘記他們有帶真田出來的事,完全進入了二人狀態。
  真田也樂得清閒,一個人慢慢地閒逛,省得給千晴氣死又不能出手。就只有幸村能跟她待著還不會給她氣著,這就是所謂的差別待遇。
  不過想到家裡某個侄子也跟她一樣,而惹自己生氣為樂,也算是關係很好的象徵,他也就咬著牙關忍過去了。
  
  回想起來,真不知道他怎跟那樣任性的女生玩到一塊的。
  最初是因為母親的叮囑,讓他多照顧比自己年少的女生,但後來是完完全全地習慣了吧。不過偶爾有個人在旁邊活躍一下氣氛也是不錯的,連做作業的時間都變得輕鬆起來。
  ……就是效率有點低。
  
  「裡川,高中你會回來考立海附屬高中的吧。」幸村突然換了個話題。
  「嗯?」千晴最初有點跟不上,便反問了聲,想了想才明白。「嗯,會啊。絕對要回來,那邊一點都不適合我。」
  幸村滿意地笑了笑,說:「那個約定……到時候我們再和好吧。」
  
  千晴有點驚訝,後來又明白了,便反問道:「我跟幸村有吵過架嗎?」
  「沒有。」
  
  
第27章 [027] Vol 05.恐懼·06
  
  千晴本想在神奈川那邊待到周日才回家,但最終還是只留了一晚,第二天未到中午就回去了。
  猜測到千晴的家沒有地方可睡,幸村讓她到自己家留一晚,因為如果去真田家的話,真田的媽媽一定會告訴裡川奈奈。
  有幸村看著,真田也覺得這方案不錯。
  
  儘管千晴跟幸村的家人不太熟,但也算是從小就認識的,看到她受傷他們更是沒多問就願意讓她借住一晚。幸村的爸爸也認為一個雙手受傷的女生一個人待在家太不安全了,有什麼事來怎辦,反正他們家又不是沒地方,讓她借宿一個晚上又怎樣。
  
  「我相信你,你所做的事都有你的原因,這次會過來也決不會是因為一時的心血來潮。今晚好好的休息,再有事隨時找我,儘早。」
  
  面對幸村再三強調對她的關心以及擔心,千晴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
  做不到完全獨立,也不能放棄對他……或者該說是他們的依賴,成為他們的負擔。
  
  很重吧。
  
  第二天的清早幸村跟真田還有練習,除了午飯時間外一直延續到下午,所以也沒去送千晴,反正白天他們也很放心。
  
  意外的是,到家後千晴發現裡川奈奈就坐在客廳裡。
  
  「昨天過得怎樣了?愉快嗎?」
  
  裡川奈奈坐的位置近乎完全背對著千晴,要看到她只能用眼角看或者直接別過頭;但裡川奈奈都沒有,只是在她經過她身後時突然開口。
  千晴看了眼電視,再看看母親的雙耳──不是在說節目的內容更不是在聊電話,那麼應該是跟她說的話。
  
  千晴漸漸放慢腳步,轉身面對著裡川奈奈,正好這時她也轉過頭來。
  「嗯。」最終她也只是哼了聲。
  裡川奈奈嘴角在笑,眼睛卻看不出笑意,說:「是因為我跟你說了那些話讓你不高興了嗎?」
  「不是……」
  「算了。」裡川奈奈打斷了她的話,「我也不期待從你口中聽到實話。」
  
  這是將關係鬧得更僵了,看來昨晚不在真田家借宿是正確的,不然也不知道她會怎樣想。
  
  感到氣氛尷尬,千晴便快步離開了客廳走上二樓的房間,不久便聽到母親出門的聲音。通常她只要心情不爽都會很大力地關門,偶爾不打算回家時還會帶著個行李箱,聲音很好辨認。
  再者,這種時候她的父親通常都在上班,不會在家的。
  
  從窗戶千晴能看到母親離開的身影,直至她走得遠遠的,她才把握這個機會到隔壁房間檢查一下那東西還在不在。
  
  看到本來藏著的位置空了出來,千晴本來松了口氣,不一會卻發現那只是對方將它藏在更貼近身邊的地方。
  ──就在腦袋下方。
  
  「神經病!」
  
  千晴將枕頭狠狠丟到床上,踉蹌地後退了幾步並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這一舉動近乎花光了她的所有的體力。
  感覺到小腹隱隱作痛,她用左手按著,緩緩跪到地上再坐了下去。
  
  那人到底想怎樣。
  
  面對未知事物的那種茫然,還有無力感讓千晴急得哭了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脆弱了。她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做才好,甚至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那人的錯,她都這樣害怕了,還要這樣在精神上折磨她。
  
  管不了太多,千晴直接將那刀子丟到垃圾筒。但當她冷靜下來後,又認為這做法太偏激,便撿起來洗乾淨再放到架子上。
  那人會怎樣想都與她無關了。
  
  想起了幸村跟自己說過的話,千晴撥了幸村的電話。
  其實只是想聽聽他的聲音而已。
  
  「喂?幸村,練習完結了嗎?」千晴小聲道。
  電話那頭的幸村像是沒聽清楚般,過了一會才回答道:「嗯,剛完結了換好衣服打算回家。怎麼了裡川?你應該回到家了吧?」
  幸村好像比平常要多話一點,但千晴卻感到很窩心。
  
  「早就到家了……呐,幸村,你有沒有覺得最近的我有點奇怪?」千晴緊緊握著電話,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問題的答案大概會影響到她以後面對事情的態度。
  「……怎麼了?」幸村有點擔心,拿著手機遠離了身邊吵鬧的人群,將食指放到唇上示意他們安靜一點,要吵就不要靠近他。
  
  「幸村,回答我。」
  「沒,裡川一直都是裡川。」幸村堅定地說。
  
  這話讓她安心了不少,情緒也逐漸安定下來,似是一直戰戰競競地走在高空平衡木上的人突然腳踏實地了般。
  
  「嗯,也對呢。謝謝你。」
  
  改變了的不是她,而是這個世界……啊,真中二。
  大概她只是因為過往的一些經歷而有點不知所措而已,她還未能從陰影底下走出去。
  
  說到底,只是她不夠堅強。
  
  哭夠了後千晴浸了次浴放鬆,嘗試冷靜地看待這個問題。或許一切並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糟,只是最近的她過得不太好,對這事過分猜測。這裡並沒人打算加害她或是有機會加害於她。
  那說不定只是那人的防身道具,因為工作以及各方面的壓力太大,沒法安心入睡,所以才會放這樣的東西在床邊讓自己心裡踏實點。
  一定是這樣。
  
  她也說不準這是自我安慰還是真的只是她多想了。
  
  本來在幸村家就因為認床睡得不算好,為了遷就幸村的出門時間還要很早起床,到家後又這樣瘋了一頓,早就累透了。
  醒來時,已經是半夜。
  她好像很久都沒有睡得那樣舒服了。
  
  正想轉換一下姿勢繼續入睡,隔壁房間的聲音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千晴也很想無視這聲音繼續睡,可是卻身不由己,越是細微的聲音越能讓她側耳傾聽。到最後她也受不了了,便打算下床去看一下狀況。
  腳剛著地,她便有點不好的預感。聯繫這陣子的狀況來看……不一定是壞事,但總覺得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走近後,她才發現一直讓她在意的是母親的啜泣聲,還有應該是被子跟床單之間磨擦的聲音。
  深夜的確是一個人最軟弱的時候,因此她也沒覺得有多奇怪。
  本想就這樣回房間補眠的她,卻鬼使神差地想要看一眼確認一下,或許是對與平常不一樣的母親抱有好奇心。
  
  ──可是入目的景像卻為她帶來了不小的衝擊。
  
  最初看到母親跪坐在床上,雙手按著面前的枕頭時,千晴還沒發現有任何不妥,直至她視線掃至床的末端那雙露出的雙腿時。
  「不是吧……」
  她連忙掩著嘴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急忙退後數步後就馬上轉身下樓梯。
  
  如無意外,枕頭下麵的人是她的父親。
  簡直不敢想像,自己的母親居然會想……會想悶死自己的父親。
  
  她是不是該去救他?──走了幾步後,她回頭看了眼虛掩的房門。雖然他們一家人的關係算不上有多親密,但始終也是她唯一的父母,如果事情真的如她所想,那她應該馬上沖進去阻止她才是。
  可是她不敢……
  
  會做出那種事的母親根本就是個瘋子。
  說不定,她也已經來得晚太了。剛剛她偷看時見到的父親完全沒有掙扎過,現在想起來那實在是安靜得過分,正常人如果沒法呼吸總會下意識地掙扎,就算是自願的也好,也必定會有些下意識的反射動作。
  
  她可以猜想那枕頭下其實沒有人嗎?說不定只是一種視覺錯覺,其實那只是角度的問題她才會有這種想法。
  最近的她太累了,總愛將所有事往壞的方面想。
  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勇氣再去確認一次了,不過反正一切在明天都會揭曉,到時候就清楚了。
  
  「沒事的,沒事的……」她這樣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
  
  千晴一邊用說話壓下自己的慌張以及疑心,一邊走到廚房打算倒杯水給自己鎮定一下。忽然樓上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不一會又關上了,可能是母親或者是父親出來了。
  瞬間千晴嚇得水杯都拿不穩,差點就跌碎了。
  下意識地避免發出聲音的她快要給自己嚇死了。
  
  「千晴,睡了嗎?」
  
  如果說到此為止的一切都可能是她多想,都是正常的,那這呼喚聲就是個例外。
  她扭頭看了眼時鐘,時針指著二至三之間,分針指著三十五的位置──裡川奈奈從來沒有在這種時候找過她。
  
  她放下杯子,踮起腳尖走到樓梯旁,想要窺看一下。
  
  只見裡川奈奈在她房門外輕聲說些什麼,不知是想對她說還是只是在自言自語,站在樓下的她沒有聽得很清楚。
  後來她打開門進去了,應該是沒見到她所以又馬上出來了,並打算下樓。
  
  千晴第一反應就是先躲著。
  可惜走沒幾步就給裡川奈奈發現了。
  
  「千晴,這麼晚了你在做什麼?」
  
  給點到名字,背對著裡川奈奈的她先是回頭看一眼,再緩緩回過頭。
  漆黑中對方的淚痕依然清晰可見。
  
  「口渴了……下來喝杯水。」千晴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頻率,連聲音都好像在顫抖般。
  裡川奈奈點頭,冷冷地說:「說謊。你看到了吧?為什麼躲著我?想去哪裡?」
  「誒?」千晴有點慌亂,「就是來喝口水……」
  
  「說謊!」裡川奈奈突然大聲喊道。
  
  千晴給嚇得退了一步,面前的裡川奈奈不像她熟悉的母親,但她還是忍耐著對陌生的她的害怕,反問她,「那你手放身後,藏著的又是什麼?」
  裡川奈奈雙手一直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只見她將右手伸出來,左手依然放在身後,說:「看吧,什麼都沒有。」
  
  到這刻,千晴幾乎可以肯定裡川奈奈真的藏了點東西。本來她就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但她這種態度及答覆很值得懷疑。
  「我說的是雙手。左手呢?怎麼不伸出來?」
  
  話剛說完,千晴立刻回頭看看廚房,看鐵架上的那東西還在不在。裡川奈奈就在這刻選擇了靠近她,她察覺後也馬上退開了。
  「你背後的是……」雖然只有瞬間的時間,可千晴還是看到了她白天收好的東西不見了。
  
  看到千晴望的方向,裡川奈奈皺著眉苦笑,說:「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這只是個誤會,你不要害怕,好嗎?」說著,她的左手伴隨著某銀色反光物暴露於千晴眼前,潔白的月光穿過落地玻璃照在上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就在那一秒,千晴的瞳孔收縮,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卻在心裡認為這是理所當然。
  她早就該知道了。
  
  「我只、只是想測試你爸的反應而已……也沒有想過要用過這東西傷害他。」裡川奈奈說著眼淚又漸漸掉下來,柔弱得很。
  
  可惜越是溫柔的話語及態度越是讓千晴害怕,就像是木下一樣。她也曾經用過這種語氣及表情跟她說話,但最後還是……
  
  「不要拿著這東西在我面前晃!」千晴拼了命地喊道,「拜託了……」
  「爸他怎樣了……你對他做了什麼……」
  「你又想對我做什麼……」
  「媽……」
  
  此刻的千晴精神狀況絕不比裡川奈奈正常,她已經給恐懼吞噬殆盡,即使月光再明亮再皎潔,她的雙眼也再照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
  一定是有哪裡不對。
  
  朦朧間,她的腳下一滑,腦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她的背部就狠狠撞到地上。
  除此之外,身上好像還有點重量以及某種感覺。
  
  意識漸模糊快要消失之際,她好像理解到這感覺該怎樣表達,或者說是該怎樣形容了。
  
  ──「ウニよ」。
  
  ***
  
  寄ベ添よ星  一コ消りサ  相依的星辰  消歿了一顆
  夜明んソARIAゎ響ゆギ    響起了黎明的詠歎調
  パよアソ止ネスゆ雨ソ中ザ  在這不停息的風雨中
  昨日ズ怯りペアシパスゆ   已不再畏懼於昨日
  今君メ失ゑウギ未來ゾ    此刻失去了你的未來
  始ネゲギタろベ       剛悄然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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