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女、全一回
一大早便被客廳外的吵鬧聲給弄醒,心情煩躁,用力撓著自己的雞窩頭,爬下床,夾著拖鞋,睡眼惺忪地往臥室外走。
見是老媽在用吸塵器打掃屋子,瞄了眼牆上掛的時鐘:
七點三十分。
十點必須要到單位,路上也就半把個小時,算算時間很充裕,便倚著牆,揉眼問:
「老媽,今天怎麼來我家裡打掃啊?」
老媽開著吸塵器太吵,沒聽見,她又重新問了遍:
「今天不是星期一麼?你平時都是星期天來我家的呀。」
自從她一個人搬到離公司比較近的小公寓住後,老媽每週日都會來幫忙整理下她的東西,帶點好吃的給她。
這回老媽聽見了,關了吸塵器,看傻子一樣看了她一眼,「你自己睡糊塗了吧?今天是星期天!」
想了想,轉過頭,看掛曆。
看吧……
剛想得意,誰知老媽湊身上前,一把撕了這頁的掛曆,「都上個月的掛曆了,也不知道撕了……」
……唉?
真是這樣。
她果然睡得有點七葷八素。
「我一不來整理啊,你這屋子就亂得跟什麼似的,我說你還是搬回家住吧,家裡還有吃有住的,幹嘛自己搬出來啊……」
又來了……
每次來一定會順帶嘮叨那些話語,她逃命般往衛生間跑,擠了牙膏刷牙。
老媽從臥室走到衛生間,問她:
「今天早點想吃些什麼?」
她想了想,支吾道:
「嗯……隨便下碗面……吃吃得了……」
老媽不依:「你家就只剩泡面了,垃圾食品,看看你,吃得那麼沒氣色,營養都沒有的,又瘦了吧最近?」
「那跟速食麵沒關係,我這是在減肥……」
她說得煞有其事,一半真一半假吧,她倒是當真有想減肥念頭,不過速食麵倒是越吃越胖就對了。
「你還減什麼肥啊?瘦得跟蘿蔔乾似的……將來生孩子都……」
哎?
這種事情都能跟生孩子扯上關係,她老媽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提醒她是個……
剩女兼聖女,俗稱「老處女」。
洗刷完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遙控器按鈕老按不動,沒電了麼?
家裡也沒新電池了,今天出去得買幾節回來。
一邊無聊逗弄著躺在腳邊,睡得正香的「喵喵」,喵喵是只身材肥大,長得囧囧有神,煞是可愛的沙皮狗。
老媽把做好的蛋包飯,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隨後,想起剛剛接到的一通電話,
「小胡桃(那是她小名),剛剛有人打電話給你,說你手機關機啊,就給打家裡電話了……
」
「唔……是啊,手機在充電……」她咬了口蛋包飯,燙到舌頭,呲牙咧嘴起來。
老媽白了她一眼,「叫你慢點吃……」眼珠子一轉,喜笑顏開,「那人叫阪本慎二……男人哦……」蹭了蹭她的肩,很是得瑟,「說說,是不是腦袋終於開竅,有男朋友了?」
「沒有啦,只是單位同事嘛!」
為什麼老媽就那麼急著把她嫁出去?她也就才23歲,心靈可是跟13歲的少女那樣純真!
老媽不依不饒:「那你們有沒有機會發展發展?你單位同事啊?攝影的?剪輯的?」
她繼續用嘴吹了吹蛋包飯,很認真地回答:
「是演員。」
老媽僵了一下,擺手道:「這個不行,這個不行……」
就知道她會說不行,因為她的工作比較特殊,她是GV片的攝像師,所以……
不用說下去了吧?
「那個叫阪本的約你十點到你家旁的那間咖啡廳碰面,你……」老媽頓了頓,「還是早點拒絕人家吧,說實話,接受你大學畢業後拍這種東西我就有點心臟負荷不了,如果你再找個……哎……你媽我絕對沒有職業歧視……」
她撇撇嘴,滿頭黑線,明明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硬被她拗成有什麼……
她出門的時候,老媽也正好離開,說是約了姐妹淘打牌。
走到咖啡屋門口,還見老媽在她身後鬼鬼祟祟,估計還是不放心她?她無奈了……
她走進去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坐在靠窗位置的男子,奶油小生的味道,與其說是男人,更像是稚氣未脫的正太。看見她在看他,便揚嘴一笑。
她哀歎一下,走到他面前坐下。
老媽在窗外徘徊,看清這男人長相,很是放心地走了。因為我老媽知道她是個大叔控……
其實阪本不說,她也差不多知道他的來意,他一共拍過好幾部GV,飾演主角的兩部都銷量慘澹,別的幾部全是小配角。這次應該又是想讓她幫忙,弄個好角色。
「胡桃姐,那個……我們怎麼說也算老朋友了……我出道的第一部戲還是你給拍的呢……」
阪本說歸說,還自顧臉紅了那麼一下,本就白皙的肌膚劃上一道緋紅,就更添豔色了。使得周圍人頻頻對他們這桌側目……
你這樣會讓別人誤會,你在對我表白啊喂?
「是沒錯,所以啊,你第一部片子沒紅,我是挺內疚的,我不又想辦法再給導演啥的推薦你了麼,讓你又當了另一部主角啊……」
只不過銷售量還是慘澹收場就是了……這句話她沒說,不好意思再扼殺人小苗苗般脆弱的心靈。
「我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原本還光亮的深棕色瞳孔,頓時消退成黯淡,憂鬱地撫著自己額頭,未說出他們彼此都知曉的後半句話「為什麼只要我們合作的片,就一定不火……」
可在旁人眼裡,他們就好像感情發生變故的小倆口……她淚了……
趕緊岔開話題,「其實吧,你有沒有從自身角度考慮過呢?」
他撫額的手慢慢放下,眼裡透過抹精光,「什麼問題?」
「啊咧?」她縮了縮脖子,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朝他們這邊看,便湊身上前,輕聲說,「導演他們都說啊……你□□的聲音,OOXX的眼神,讓腐女們沒有興奮的欲望……」
剛說完,就聽「砰」一聲,對面人受了刺激般的拍了下桌子,咖啡杯一震一扭,較燙的咖啡就這麼硬生生灑在了她的手上。
「啊嗚……」她嚎叫了一下,揉著自己的紅蹄子,淚流滿面。
小苗苗的眼中頓時暈染開歉意與自責,伸出自己纖纖玉指,扯過她的紅蹄子,在她愕然驚悚的目光下,放到了自己粉嫩的唇邊,一股濕潤傳來,她猛地一得瑟,瞠目結舌地看著小苗苗探出自己的小舌頭舔舐著她的食指?!
然後,他滿是享受般的輕「嗯」了一聲……他享受個什麼勁兒啊?
她被雷醒了,迅速收回自己的手,拿了紙巾擦了又擦,小苗苗戲謔一笑,不復往日奶油形象,小邪惡了一把,得意說:
「怎麼樣……?我□□的聲音還是讓你興奮了吧?你的臉……」他頓了頓,她屏息,「很紅哦……」
她困窘地摸了摸自己臉,辯駁道:「肝火太旺而已!」
誰叫她太過聖潔,沒交過男朋友,被舔一下臉紅,實屬正常!
「切……騙人。」
怨懟地掃視小苗苗,半晌後,她說了句格外真誠的話:
「你不紅的原因就是你入錯了行!你就不該拍什麼GV!你該拍的是□□!」
她說完這句後,整個咖啡屋陷入岑寂,透著些森冷,端著盤子的服務員停歇在他們桌邊,靜如蠟像。
時間定格住的那一刻,從來沒火過的小苗苗,火得都紫了。
而她倉惶拎起包包,頂在頭上,悄然往外遁走。
路過家便利店,想起來家裡沒電池了,就跑進去買了幾節。順便買了包口香糖,付帳的時候,收銀員小弟直瞅著她發毛,她的臉真的很紅麼?她摸了摸,其實也還好啊,沒怎麼燙啊……
沒多想,便將口香糖往衣服口袋裡塞,電池扔進了包袋裡。
肚子雖有小餓,但想到晚上的時候,好友麻美約了她去參加個聯誼,是在自助式的火鍋店裡吃,所以她猥瑣地打算不吃午飯,留著肚子給晚上。
每週末一有空,她就習慣去爺爺店裡幫工。
爺爺開的是家古董店,離她家也就兩條街。小時候,因為爸媽工作忙,所以她基本是由爺爺帶大了,和爺爺之間的感情可想而知。
這兩天爺爺去外地旅遊,囑咐她星期天去店裡開下鋪子,因為有客人要來店裡取修理好的表,也就下午那會兒。
她來到店門口,開了店門,走到裡面,搬了張小板凳,坐在櫃檯邊上玩帶來的PSP。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取表的人就來了,拿了表。
她想著,既然人拿了,要不要就關門算了?
正思忖著,店門口,停歇下了一輛很是華麗的房車。探出頭,瞄上一眼,奶奶的……竟然是賓利?!她一輩子都買不起的車。
她看著車門打開,從駕駛座那裡下來個人,手裡捧著只大箱子。
待那人走到她面前,渾身散發出令她不容忽視的氣場,她才從捧著PSP僵住,對著賓利張大嘴的傻樣裡回神。
匆忙站起身,額……她竟然只到那人的胸口……
她的身高也算正常標準,眼前這人起碼有一米八五。一身西裝,人模人樣,在仰起些頭,就看見那人剛毅弧度的下巴,然後是線條銳利的嘴唇,高挺的鼻子,還有深邃如黑洞般的眼眸……沒有放過他眼角,若隱若現的魚尾紋,這是歲月付給他的滄桑痕跡,也是一個……有點年齡男人的表像……
眼前這人是個……
很有氣場的大叔?!!
她的小心肝開始恬不知恥的狂跳,磁性荷爾蒙開始分泌旺盛。不過,表面卻是不動聲色。
輕了輕喉嚨,問向男人,「有什麼可以幫忙的麼?」
男人點了點頭,額頭的咖啡色頭髮,有那麼一撮蕩了下來,左右搖晃,弄得她心也跟著癢癢的。
男人俯身將大箱子打開,她看清裡面擺放的是只樣式很古老的留聲機。
雖然爺爺是喜愛古董的,但是她卻未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對古董有什麼興趣。所以,自然不可能會修理壞了的留聲機。想爺爺過兩天才能回來,於是,她尷尬:
「可不可以過兩天拿來修,店長現在不在……」
聽完這句話,男人臉色立馬暗沉了下來,眉間豎起的皺痕,讓她心裡咯噔一下。
「今天修不可以嗎?」
「那個……真的很急嗎?」
「嗯,沒有它,晚上睡不著。」
「唉?」
「晚上習慣聽張黑膠唱片,跳個舞,出身汗,洗個澡,再睡覺。」
男人很嚴肅的語氣,彙報著好像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跳舞?她腦中不由顯現出,一個衣著火辣的女人倒在他懷裡翩翩起舞,嘴裡脫口道:
「和你妻子跳舞?」
男人神色一頓,她暗自鄙視自己八卦,卻見男人搖頭,否定道:
「是我自己一個人跳。」
一個人……?沒老婆……單身的大叔……?!!
她松了口氣,細細咀嚼著後面四個字「一個人跳」,夜裡,一個人聽著了留聲機音樂……扭動……跳舞……不跳還睡不著覺……
這麼一想,她滿頭黑線,這個大叔……
未免也太詭異了吧?!
「也就那根針壞了,換一根新的就好了。」
渾厚的男聲傳到她耳畔,她仰起頭,恰好對上男人那副「我相信你能修好」的鼓勵目光。
好吧……她曾經也看過爺爺修理這樣的留聲機,抱著試一試的心情點頭答應。
她從櫃子裡,掏出工具箱,翻找出模樣差不過的針,擰下留聲機上的那根斷掉的針,額頭有冷汗往下墜落。
「慢點來,不急。」
因為他的一句話,她的手一顫……新針被她裝上去了?!
「好了……」
她笑得很是得意,果然修理工的孫女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那根神經還是有的!爺爺生的好啊……
男人從口袋裡掏出皮夾,拿出幾張錢遞給她,仍舊板著的面孔,但嘴角有抽動起微微笑痕,是她的錯覺嗎?
他說:
「辛苦了。」
然後端起桌上的大箱子,走出店門,上了那輛奢華的賓利。
她失落地往板凳上一坐,淚了。……竟然忘了上面放了PSP。
……………………………………俺素杯具分割線………………………………………………
晚上的聯誼,她同麻美約在街口碰個面,然後再一起去火鍋店。
倚著路邊的一棵樹發呆,麻美同學的遲到,對她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看了眼手錶,六點零三分。約的是五點四十五分,望著從人流竄動中奔出的性感女人,慶倖于她今天比平時要守時……
剛踩著高跟鞋來到她邊上,便聽麻美失聲尖叫。一坨鳥屎恰好滴落在她肩膀。
「真是見鬼了……」麻美抱怨著,皺眉擦拭肩膀,「你幹嘛站在這種鳥會拉屎的地方啦!」
麻美同學聲音很嗲,有幾天沒見,她習慣了的神經又有些不習慣了。
「誰叫你來得那麼晚,早點來,指不准就滴不上了!」
「好啦……人家知道錯了,親愛的……」
果然女人的嗲功用在女人身上,有時候也是同樣有效的。
麻美同學擦完身上的髒東西,便對她眨了眨眼,示意她給她今天的裝扮來點評價。
於是,她很坦白的說:
「頭髮不錯,煙熏妝弄得像黑眼圈,嘴唇的粉色不符合你今天辣妹造型,還有……」
她掃了一眼麻美那高聳的胸,「戴了魔術胸罩吧?硬把B罩杯擠成D罩杯?雖然□□是擠擠就有啦,但是擠得太多反而不美,男人有時候對□□也是很有壓力的。」
麻美同學火了,雖然一貫瞭解胡桃同學是個說話直白的主,但是額頭的那個井字還是撲撲亂跳。
對著胡桃同學提醒道:
「反正等下進去,你給我正經點!」
胡桃同學不滿了:
「什麼叫正經?!我哪兒不正經了?!」麻美同學同情地看了一眼胡桃,「胡桃啊……到現在還沒發現問題關鍵麼?」
「啊咧?」
「不該說的就不要說,不要自己想什麼就說出來,懂嗎?」
「為什麼?」
麻美同學挺了挺自己的假D,嫵媚一笑,嗔道:「小孩子……」挽過她的胳膊,往火鍋店內走,「反正今天就加把勁,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怎麼說今天也得釣到個!」
為什麼非得釣到個?
不戀愛就不行的麼?
同男人交往,她會處於高度緊張階段,實在難以想像,如果真釣到一個男人,那不是人生天天是戰場麼?!
想想就可怕……
男人果然是只能用來看看的……看看的……看看的……看的……的……
腦中的這句話,不斷迴旋又迴旋,她又想起今天下午來修理店的那個賓利男了……
於是她錯亂了,錯亂地看到那個賓利男坐在幾個男人間,而那幾個人男人的目光正看向她和麻美。
麻美悄悄對她咬耳,「看,就是那幾個,不錯的吧,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工作也很好……」
她靜靜看著賓利男坐的那張桌子上,火鍋冒出的霧氣,她覺得……
自己整個人都騰雲飄起來了,哦也。
聯誼正式開始了——
男A:「要喝點什麼嗎?」
看到自己旁邊幾個女的都點了果汁什麼的,又看了看面前幾個男的有的點白酒,有的點啤酒,附帶一說,賓利男點的是白酒。
「那麼我也要白……」
麻美同學不知道哪根筋答錯了,還未等她講完,就塞了塊牛舌堵住她的嘴,並介面道:
「開水!胡桃說她要白開水!」
她不滿地瞪著麻美,眼神示意「我是要白酒,白酒……」麻美同學完全無視她,自顧說著:「我也要杯冰水就好了。」然後又對她低語:「女人在男人面前不要很豪邁!我知道你很能喝,能喝倒許多男人的女人,男人會退避三舍,或者不把她當女人。」
好吧……
她了然地點了點頭。
男B:「你們都是C大畢業的?」
女人們集體點頭。
聽說這男的是整容醫生,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整過。她不經意瞄了一眼,再收回視線:唔……長得有點愛國呢,應該沒有整過吧……
視線挪動來挪動去,總是會最後定格在賓利男的手上,他手部骨骼很突出,看起來很有力量……
「嗯,我和胡桃都是攝像專業的……」麻美在她旁邊,故意提到,隨後,男人們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她果然很適合弄熱氣氛。
男C:「那麼你是做攝像方面工作的?」
麻美同學回答:「不是哦,這方面工作比較難找嘛,我全當是興趣念的……現在是在外貿公司做……」
男D:「嗯,現在蠻多女孩喜歡有點藝術方面興趣的,什麼LOMO相機啊,對吧?」
男E:「……那邊那位小姐呢?」
她見男E直視著她,於是手拿著玻璃杯,淡然回道:
「我是做攝像方面工作的,因為感興趣。」
男E似乎很有興趣知曉,鍥而不捨問了句:
「是哪方面?風景類的?」
「不是,我是拍片子的。」
男B也加入了話題:「哦?電視機放出來,拍攝時候會喊「KA」的那個?」
「那是導演。」她糾正道,「我只是一個機位上攝像的。」
男B:「很厲害呢,不知道平日電視上有沒有看到過你拍的片子?」
她很淡定:「應該沒有,因為電臺是禁播GV的。」
她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僵在那裡,沒有人聲的包間內,就聽到火鍋內湯汁翻滾的「噗噗」聲。
「你嚇到人了。」
麻美同學狠狠瞪了她一眼。
現在氣氛很尷尬……冷死……
「做感興趣的工作不錯啊。」
打破冷凝氣氛的是……賓利男?!
賓利男喝了口白酒,認真口吻說:「如果能做喜歡工作就很好啊。畢竟很多人感興趣的,都最後不一定能成為工作。」
大家聽了,對他的話很是贊同。
男C:「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市場需求,所以才去做某個工作的……」
女D:「我就因為不是很喜歡這份工作,會經常換工作,有時候也覺得很累……」
就這樣,氣氛再次活絡開了。
她的視線從賓利男握著杯子的手,移動到他的喉結,然後是嘴……
額?如果嘴角抽動一下是笑的話?現在賓利男正對她在……笑?
不自在地將目光從他臉上快速挪開,被旁邊麻美斥道:
「與人對視時,不要突然挪動開眼睛,這樣很不禮貌!」
好吧……
她又錯了。
麻美說:「剛剛那個男的……」
「嗯?」
「就是重新弄熱氣氛那男的……是冰帝學院的音樂老師。很有錢途,人也挺穩重成熟的樣子……」
「唔……」她邊聽,邊喝了口白開水,總覺得白開水味道苦苦的,難喝死。
聽男的那邊給單子,問說要不要再點些吃的。她連連點頭,本來就是自助的嘛,況且她根本沒有吃飽。
待她拿著單子,念叨著:「牛舌……鴨血……豬腳……牛肉……」
旁邊的幾個女的全都擺手說:「我們都吃飽了呢……」
她手裡的那張單子自動被麻美同學拍飛,「不要讓男人對你的食欲汗顏,光是吃一小口就該說飽了,光是喝白開水,也要說我醉了!」
可是她真的餓了……午飯都沒吃……就留著肚子來吃自助火鍋……
於是,她頭耷拉著,蔫了……
麻美問:「請問……你們都喜歡怎樣的女孩子?」
男的一圈回復下來,輪到她有些在意的賓利男,見他撐著下巴,面無表情,「喜歡的類型……應該是那種特別的。」
所有人愕然地看著他。
他也未有任何不自然,「就會覺得……讓我感到有意思的女孩……比較喜歡這種的。」
這個男人……嗜好果然……
有點詭異。
他喜歡的這種女孩類型應該很少吧,雖說戲如人生,但是這個世界上,畢竟大多女孩都不是愛將生活表演成滑稽戲的……
可憐……他註定單身呢……怪不得來聯誼……
完全忘卻自己23年的聖潔歷史,她滿是同情地看了眼賓利男,然後發現……
他也在看她?
唔……這是第幾次了,好像目光總是會不不由對上。
也許是她過敏了……也許是他發現她在看自己,就正好也看向了她……
麻美推了推她,示意去洗手間補妝,旁邊別的女的也紛紛響應,於是一長隊的人朝洗手間進軍。= =
女人們的八卦時間到了——
女A:「你們有看上哪個男的麼?」
女B:「整形醫生家裡開整形醫院的,很有錢,不過長得有點抱歉啊,我正在習慣中……」
女C:「做軟體的那個挺幽默的,可是臉上痘痘月球表面啊,我說,女B啊,你習慣好了,我讓我看上的那位去你家整形醫生那裡整整,給打個折扣唄?」
胡桃同學汗滴滴,這也行?
不過她們無外乎是調侃嬉笑。
麻美補好妝問她:「有沒有看上的?」
她想了想,搖頭,她總不見得說,其實也沒怎麼看那幾個男的,光是注意賓利男的手了。……這不是找拍麼?
麻美見她這麼不開竅,再次歎了口氣,「要把握機會啊!親愛的!你不覺得難得來次聯誼,卻沒有釣上一個男的,很可惜麼?」
麻美挽著她的胳膊,往洗手間外走,「其實啊……我覺得那個音樂老師就不錯啊,看起來很有氣質,冷靜又穩重,長得也挺有型的……」
她不否認……是這樣啦……可是……
「胡桃,你覺得他怎麼樣?」
她想了想,很難表達他給她的感覺,「我覺得那個音樂老師吧,看起來很嚴肅啊,臉僵在那裡就給我感覺有點沒底,完全就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反正——」
為什麼麻美的眼睛在抽筋啊?
她沒多想,全當她間歇性抽風,便自顧繼續說:「他給我感覺有點詭異陰沉啦,像X戰記裡,殺人時候的星史郎!」
她說完,就聽到背後傳來兩下沙啞咳嗽。
想起剛剛麻美的眼皮抽風,她頓悟了。
轉過身,就見那個人果真是……
賓利男!
她淚了。
走回座位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那個位子被別的女的給坐了。於是面對空著緊挨著的三個座位,麻美同學很不厚道地先坐了進去,胡桃同學勢必會與麻美同學坐一起,那麼賓利男就獨獨坐在她的邊上……
她為先前嘴快形容賓利男的言辭,感到抱歉,便對他解釋說:
「我也不是說你詭異陰沉,嗯,其實我就覺得你更像學校裡的教導主任……」
應該算誇獎他的吧,畢竟教導主任比音樂老師職位高啊……
可是賓利男似乎並不覺得這是讚美,反而臉色更沉了沉,擺擺手,道:
「算了,別再解釋了。」
她默了,想找了個杯子給賓利男倒啤酒,找了半天,沒找著乾淨的,便拿了只大空碗給他倒,僵笑著說:「我給你滿上一杯……滿上……」
一眨眼,就見滿滿的啤酒泡沫,滿得都撲出來了,她習慣性地扯了扯賓利男的袖子,吼道:
「快喝掉點!滿出來了嗷嗷嗷!」
賓利男卻只是盯著她的臉,她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反正就是紋絲不動。
眼看著那碗啤酒都溢出來了,她便決絕地端起碗,大口一灌,果然比白開水有味多了。
聽著「嘶——」的一聲,大碗裡的啤酒見底了。她將空碗往桌上一放,抬起頭,就見……
大家又石化了。
「你幹嘛又嚇人?!」
麻美同學對她怒斥道:「大碗一口喝酒,你當你爺們啊!」
她當真又犯紀律錯誤了……?= =|||
想了想,只能使出常用的武器,那便是——
傻笑。
揚臉對著眾人「呵呵呵」傻笑三聲,眾人也回應般的對她一陣傻笑。
倏然間,飯桌前說不出的其樂融融。
本來她以為坐在她身邊的賓利男會一直沉默,誰知,他卻突然開口找她搭話。
他問:「你來參加聯誼,你男朋友不會生氣麼?」
她囧了,啥時候她多出個男朋友了,「我沒男朋友啊。」
沒男朋友才來聯誼的嘛……
賓利男卻說:「分手了?我覺得你男朋友很愛你。」
她大囧,啥時候她多出個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的前男友?
「我真沒男朋友,你咋不相信呢……」
賓利男又說:「算了,別再解釋了。」又補充道,「今天中午咖啡屋,我都聽見了。」
以免她誤解他偷聽,他還很冠冕堂皇地附加句:「我恰好坐你們後面。」
「你都聽見什麼了?」
「咳咳,」他輕咳兩聲,「比如你男朋友說第一次是和你……」
「他是說第一部片子是我給拍的。」
他又說:「比如你男朋友悲哀說你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他是說我們合作的片子為什麼總不紅。」
他再說:「比如你最後嫌棄你男朋友沒錢,讓他乾脆去拍□□。」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她歎了口氣,悄悄問:「你有看到和我喝咖啡那男的長相麼?」
他點了點頭。
她再問:「假如你是同性戀,你會對他有感覺麼?」
賓利男抽了,冷言道:「可我不是同性戀。」
「所以我才說假如啊!」
賓利男回瞪他,「這種事情怎麼假如啊?!」
「好吧……」的確是沒辦法假如,「我只是有和他合作過而已,只是覺得他不適合拍GV,比較適合□□而已,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她還是單身呢,什麼第一次……明明她還是個處的啊喂……
怪不得他前面總會有意無意看她……敢情是以為她剛拋棄沒錢男友,就來聯誼釣男人。
原來那根本不是什麼對上眼了,單純是他有些瞧不起自己……
想到這兒,她就胸悶,再倒了碗酒,繼續灌。
麻美搶下了她的酒瓶,雖然知道她酒品很好,但是一個女人喝成這樣成什麼樣子?沒見她旁邊的音樂老師看她喝酒都看傻眼了麼?
麻美同學剛剛就和旁邊幾個人閒聊,沒打擾胡桃同學和音樂老師,因為他們幾個一致覺得這兩人很有戲,在一起聊天的氣場很和諧,男的淡定自若、款款而談,女的熏紅著臉,眼神朦朧,怎麼看都很是漸入佳境!
當然,她們不會知道,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胡桃同學哪是羞紅的臉,那分明是胸悶得漲紅臉,哪是眼神朦朧,那分明是處女被當做老鳥的委屈淚水!
「接下來換地方去酒吧了……」
麻美告訴她。
然後,他們一群人就往火鍋店外走去。
她沒什麼心情去,就告訴麻美:「不想去酒吧,就想回家睡覺了,好累……」
麻美皺了皺眉,悄悄問:「那你有沒有問音樂老師要電話?」
她搖頭,神色陰鬱,「不知道怎麼問,算了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感覺他對我也沒那意思,問了被拒絕很傻的。」
「你就是這樣才交不到男朋友!」
她故作悲涼,「親愛的,你幸福我就幸福了,你大膽去追求你的幸福吧,我看著你就好了。」
麻美擺出一副嘔吐樣,白了她一眼,無奈一笑。
「真不去?」
她肯定地說:「不去。」
「我也不去,我送你回去。」
插話的是賓利男,就站她旁邊,她嚇了一跳,半天來不及反應,爾後,剛想拒絕。
麻美同學就很是殷勤的囑咐賓利男:「我家胡桃就拜託你安全送她回家了!謝謝了!」
說完,還不忘邀功似地對她眨眨眼,她淚了,本來就打算這次聯誼火鍋結束,就和賓利男抬頭不見低頭也不見的,現在又讓他送她回家,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啊……雖然她也沒膽撲上去,人家也是很矜持的小姑娘。
「那麻煩你了。」
賓利男不看她,只點了點頭,「我去取車,你在這裡等我下。」
當賓利男開著那輛惹人注目的賓利車到她面前時,她刹那間成為了周圍女生羡慕的對象。表面裝作不好意思,心裡其實有點暗爽……=。=
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坐賓利車,有點鄉下人進城的味道啊喂。她走到車後面的那扇門,結果賓利男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那扇門,讓她坐那裡。
她更緊張了……
死死盯著窗外閃過眼前的景象,不敢看旁邊人的臉。
太過沉默就顯得更尷尬,她沒話找話:「你為什麼不去酒吧?」
「不想去。」
她默然。
片刻後,又耐不住寂寞,「你為什麼想來聯誼?」
問出口,她就後悔了……誰樂意來聯誼啊,還不是因為單身麼……
「我是被騙來的。」
她傻了,眼神終於看向那人的臉,發現他的側面啊喂,很有型。
說話時,喉結上下一滑,很性感。
「那幾個是我國中同學,他們跟我說今天一起來火鍋店同學聚會。」
這個……
她不知如何搭話,只能發揮本能的傻笑。
「那……」她望著窗外,狀似不經意問:「今天聯誼你有看上的麼?」
車內安靜的氣流,讓她頓覺窒息。
遇上紅燈,車停歇著。
聽他半天沒回答,剛側過頭,就對上他看著自己的棕色眼眸。
她被他看得心驚肉跳。
看著紅燈跳了黃燈,再顯綠燈,伴隨著車發動的聲響,耳邊傳來他說的兩個字:
「秘密。」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聲音是沙啞的柔:
「不過,我很高興你沒有男朋友。」
她沒有男朋友?!他高興個什麼勁兒啊?!那不是幸災樂禍麼,世界這麼美好,這人卻這麼邪惡,要不得,要不得。
她有點惱怒了,「你……難道很希望別人不幸福?!」
他明顯一怔,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撫著額頭,貌似很疲憊。
「其實我知道咖啡店那男的不是你男朋友。」
啊喂?
這男人要麼不說話,一說話,那個個都是重磅炸彈啊!
既然他知道那男人不是她男朋友,那幹嘛在火鍋店的時候那麼責難她啊?
所以,他是在……
耍她好玩兒?!
嘖嘖,真是看不出來,他穿得一身西裝筆挺,表面上嚴肅沉穩,實際上卻是那麼壞心眼的!簡直就是看她老實好欺負!
她決定不理他,他送她到家門口,就跟這種人說拜拜。他最好不要再跟她說話,否則她堅決的會拍死他!
可是賓利男很不識時務,見她不說話,又問了句:
「你……懂了嗎?」
不要跟她說話!
她在心底怒吼。
咬了咬唇,悶聲道:「我不想說話。」
他毫不在意,「哦,那好。」然後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好脾氣的說:「那我們聽廣播。」
收音機裡正在播放一首歌,歌曲很熟悉,是……
《黑色星期天》。= =|||
悲涼、低沉、沙啞、刺痛人心的女聲,句句唱著:
絕望的星期天,
……
親愛的,我生活在無數暗影中,
……
黑色悲傷轎車上載著你,
天使們將不再回顧你,
……
哦,絕望的星期天。
……
多麼貼切寫實的歌詞,那分明就是赤果果的在形容她自己……越聽越覺得自己作孽,她不知不覺潸然淚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抽一抽,旁邊的人只是很淡定的將車停靠在一邊,看著她哭。
還安慰她說:
「我以前聽歌,有時也會感動成你這樣,就沒你這麼抽。」
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哀怨地瞪著他大吼:
「你他媽的才抽!你全家都抽抽抽!」
吼完不忘比了倆中指,就握上旁邊的車門把手,打算逃之夭夭。
誰知道……
啊咧?
車門打不開……
她發現她的星期天,果真是個悲劇。
「那個……快點開車吧……」她頭往後仰,索性閉目裝死。
感到車沒行駛,她悄睜開一條縫,往旁邊人看去。
見他從口袋裡掏出只手機,仍然是那張面癱臉,不過許是因為車內熱氣的關係,臉上微紅,他說:
「我們交換下手機號吧……」
她沉默,裝死三秒後,駭然張大眼睛,「為什麼?」
他又撫起自己的額頭,低語:
「不交換……以後怎麼聯繫見面……」
「為什麼要見面?」她不解。
難道又想耍著她玩?
這個老不正經的,到底當她什麼啊,隨之捏來捏去的玩具麼?邪惡,太邪惡了!
見他那張本來面無表情的臉,如今竟然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紫,她震驚了,這人是怎麼了啊喂?
「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這本來是她想說的,竟然被他搶先了……
他啟動車子,話音卻不止,頗具深意地瞥了她一眼,從未有過的柔聲道:
「你很特別。」
……。
…………。
………………。
雖然心臟跳動劇烈,但她依舊裝逼,「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孩。」
他目視前方,「特別的。」
「那你是喜歡我咯?」
他不做聲,只是扯動了兩下嘴角。
「啊喂,扯動一下嘴角是笑?扯動兩下呢?是肯定?」
他仍舊不做聲。
她小小失落了一下,不過他也沒否定不是麼?
手插在口袋裡,摸到一包東西,是今天去便利店買的口香糖。
她拿出,遞給他,問:「要不要?」
他垂眸看了一眼,然後就是一個急刹車。
她整個人朝前沖去,手裡的口香糖也掉了下去。
「你幹嘛啊?」
她抱怨了句,原來坐賓利車也是這麼危險的。
彎腰就要去撿那包口香糖,他卻雙手掐著她的肩,不讓她彎身下去撿。
「你幹嘛呀?」
他沉聲說:「留著吧……」
「哈?」
「留著……以後備用吧……」
「什麼呀?那也要先撿起來啊……」
她趁他一不留神,便彎腰,撿起了那包口香糖。
然後……
她囧到了。
為什麼口香糖摔一下就變杜蕾斯了?
想起先前自己買這東西時,收銀員小弟看她的目光,她覺悟了……
她臉一下漲得通紅,簡直沒臉見人了,竟然拿著杜蕾斯問這男人「要不要」,天哪……有沒有比這個更悲劇的?!
旁邊的人,湊到她面前,在她耳旁曖昧低語:
「你喜歡在車裡?」
「我……我以為是口香糖啊……」
他不語。
「我真的以為是口香糖!」
他還是不語,只是嘴角一抽。
「啊喂,我不喜歡在車裡。」
想到他說啥備用的,不禁心中警鈴大作,而且,據說第一次在車裡會很痛嗷嗷嗷……
「我不叫啊喂。」
男人不滿道。
「啊喂,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撫額,眼底的柔意卻四散開來,直燙進她心底。
「榊太郎。」
——————————
後記
胡桃同學晚上躺在床上,盯著手機螢幕發呆。
告誡自己,女人要矜持點,所以他不打來,她是絕對不會打過去的。
可是……
那個陰沉詭異男真的會打來麼?
剛這麼質疑,手機就震動了起來,看著螢幕上閃動的來電顯示……
是他?!
麻美同學說,接男人電話,要先讓電話多響幾下再接,不要讓男人覺得他吃死你了……
所以,待響了好幾次後,她裝逼樣的慢慢才接起,然後……
那邊卻掛了,她悲劇了。= =|||
她只得屁顛屁顛地再打過去。
榊太郎在電話裡的聲音,更為低沉,沙沙的,很有顆粒質感。
他說:
「胡桃,你給我裝的那根留聲機針怎麼反著轉的?」
「……」
「我失眠,你來逗我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