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夜曲
哈利和艾格西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隔著厚重的玻璃凝望躺在病床上的夏洛特。她的臉色因貧血呈現病態蒼白,但面容安詳。
「為什麼姑媽身上插了好幾根管子?還要戴著那個口罩?」
艾格西抓抓哈利的褲腿,輕聲問。
他知道在醫院裡要保持安靜,但還是忍不住打破沈默。
「那是呼吸機。她現在無法自主呼吸,只能依靠呼吸機來維持呼吸。那些管子也是維持她生命的重要通道。呼吸機管幫助呼吸,尿管排尿,胃管幫助進食或引流,靜脈通道用於輸液,明白了嗎?」
哈利一臉倦容,青色的胡渣這幾天從來沒刮乾淨過。
艾格西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為什麼我們不能進去看她,而是站在這裡?」
艾格西眼巴巴地趴在玻璃窗上,望著他的姑媽,「我想和她說話。隔著玻璃,她會聽不見我的聲音。」
「因為ICU是一個特殊的病房,醫生不會隨便讓人進去的,哪怕是病人家屬。等夏洛特的生命體徵平穩下來,我們就可以進去了。順道,她現在也聽不見你說話。」
小孩子問題真多,明明他自己都心力交瘁,還要回答艾格西的十萬個為什麼。
「那她為什麼還不醒來?」
艾格西突然怯怯地問。
「她會像媽媽一樣嗎?」
哈利摸摸艾格西的小腦瓜,安慰他,也安慰自己道,「她很快就會醒來。夏洛特會和我們一起過平安夜的,不要擔心。」
但事實上,哈利也不知道夏洛特什麼時候才會醒來。
醫生說,夏洛特因窒息和血胸導致腦部缺氧,才陷入昏迷。雖然窒息時間極短,沒有對腦部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但若干瀰漫性腦損傷讓她出現暫時性植物人的狀態。
用最俗的話來說,「能不能醒來,看她自己。」
夏洛特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哈利至今都不敢回憶事故發生的那一天。
英國的列車事故不少,但這場事故是大英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列車相撞事故,原因是列車傾覆起火。很多人淒聲呼叫爭著求救,但焚燒著的列車門窗根本打不開。附近整個地區都瀰漫了著火引起的濃煙,現場都是焦黑和扭曲了的車廂。
爆炸發生在離夏洛特所在車廂七節遠的火車頭,估計是存放柴油的地方。儘管離得遠,爆炸的威力在一瞬間傾覆了整條列車。夏洛特雖然脫離了困住她的座椅,但胸口處的二度重創直接導致她的肋骨骨折,扎破了她的肺部。
當哈利趕到夏洛特身邊的時候,她已經被救援人員發現,正準備送上救護車。
觸目驚心的是,夏洛特在無意識地咯血,胸口劇烈起伏,大量鮮血從她的鼻中、口中溢出。
一位急救醫生冷靜地報告夏洛特的情況,「血壓不斷下降,脈搏每分鐘約130次,病人出現休克狀態。瞳孔有渙散跡象。」
搶救室的紅燈亮起。
隔著一扇門,門內的外科醫生全力以赴輓救重傷的女人,門外停留著等待結果的男人。
男人抿緊雙唇,凌亂的額發下汗漬涔涔。
路過的護士都習慣了這種生離死別的場景。
等待的時間太漫長,每一分鐘都像被無限延伸,沒有盡頭。
生理反應讓哈利仍然不斷喘息。
這會不會是他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
哈利到了那個時候才明白什麼叫做暗無天日。
這種內心疼痛比硬生生剜去他的心臟更甚。
而他不能失去夏洛特。
臨近萬聖節,醫生才決定讓夏洛特轉入普通病房。哈利總算松了一口氣。
「艾格西,快來和你姑媽說話。」
他跟夏洛特一天講千百遍都沒半點回應,說不定只有艾格西才能刺激到她。
這麼說來,艾格西在她心裡比他重要多了?
哈利有點心酸,但也只能期盼地望著艾格西。
「夏洛特,你這個大懶豬。」
艾格西輕輕推搡著夏洛特。
「快點起床!」
見夏洛特毫無反應,艾格西有點沮喪。他從身後掏出一個迷你size的南瓜燈籠,「今年的萬聖節我們做了兩個傑克燈籠。小的給你,大的給我們。」
他抬頭詢問哈利的意見,「哈特叔叔,放在哪裡她才會知道呢?放在枕邊,我怕燈籠燒到她的頭髮。」
「放在窗台就好了。但你姑媽眼下也沒頭髮給你燒,艾格西。」
「噢。好吧。」
艾格西蹦蹦跳跳地跑到窗邊,踮起腳把傑克燈籠放在床邊,還貼心地把微笑的那一面對準了夏洛特。
對夏洛特來說,不幸中的萬幸應該是沒毀容。
儘管夏洛特平日里口口聲聲說內在美才是最重要的,但他知道她臭美起來比一般人更愛漂亮。只是一頭靚麗的金色秀髮被燒焦了而已,醫生動刀子的時候順手把它們剪了個精光。
「等你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個假小子,應該會大發脾氣吧?」
哈利倒是希望她快點發現自己頭髮短成這樣的模樣。萬一她真的躺到連短髮變成長髮都還不醒來,他也無話可說。
探訪時間很快到了。
艾格西拿濕紙巾幫夏洛特擦了擦臉頰。
「擦乾淨了,我才會親你噢!」
他貼近夏洛特的臉頰,送上一個輕柔的晚安吻。
「再見,夏洛特。」
時間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倫敦從深秋進入初冬。
然而夏洛特依舊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
結束一天工作的哈利照例進行每日的自言自語。
「艾格西的體育老師說他很有天賦,運動細胞很強。你說要不要讓他往這方面發展呢?」
「我前天去看望錢寧兩口子了。」
「話說回來,我最近學會了一首歌。好吧,就是你之前鬧著讓我唱的喊樓歌。」
病房裡一片死寂,只有醫療儀器運轉的聲音。
「我要開始唱了。唱得好聽,你就醒來給我鼓個掌,唱得不好聽,你也醒來,好不好?」
The western wind is blowing fair
西邊的風輕柔地吹著,
Across the dark Aegean sea,
穿過暗沈的愛琴海,
And at the secret marble stair
在那隱蔽的大理石階梯旁,
My Tyrian galley waits for thee.
我的提爾帆船正等待著你的到來。
Come down! the purple sail is spread,
下來吧!那紫色風帆已經迎風展開,
The watchman sleeps within the town,
守門人在城下睡得正熟,
O leave thy lily-flowered bed,
離開你那百合花床,
O Lady mine come down, come down!
我的女神,下來吧,下來吧!
She will not come, I know her well,
她不會來到,我早已經知曉,
Lover’s vows she hath no care,
愛人的誓約她從不放在心上,
And little good a man can tell
很少人知悉,
Of one so cruel and so fair.
竟有人在殘酷同時又如此美麗。
True love is but a woman’s toy,
真愛不過是一個女人的玩具,
They never know the lover’s pain,
他們永遠不懂情人的悲淒,
And I who loved as loves a boy
愛得如同溺愛孩子的我,
Must love in vain, must love in vain.
注定愛得徒費氣力,愛得徒費氣力。
Come down lady come down.
下來吧,我的女神,下來!
「王爾德若是聽到有人把他的詩唱得如此難聽,估計要哭了。」
無人回答。
哈利覺得自己像是在跟空氣對話,心中湧上一陣挫敗感和無力感。
還是說,他應該把Lady come down改成Lady wake up?
夏洛特有時會半睜開眼睛,但實際上還是處於昏迷狀態。記得他第一次看到夏洛特睜開眼睛時,自己真是欣喜若狂,然而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哈利把她因過量失血而沒有半點暖意的手緊緊地握在自己的手心裡,不敢錯過她的絲毫動靜。
這些天,他簡直連她有多少根眼睫毛都數清楚了。
哈利閉上酸澀的眼睛。
整整二十天了,夏洛特。
你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眼皮微微抖動。
夏洛特是被胸口一陣陣尖銳的疼痛折騰醒的。
也不給她來多幾劑嗎啡,這是想活生生把她給痛死?
病房裡沒有其他人。
夏洛特掙扎著想要按床頭的護士鐘,但她下意識地感覺哪裡不對勁。
夏洛特竭力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後腦勺。
凌亂的短髮僅僅到達耳際。
她的長髮不見了。
恰恰就在這個時刻,病房門被推開。來者不是哈利,也不是艾格西,而是布魯斯。
布魯斯看到夏洛特醒來,驚喜得像自己登上全球發行量最大的Gay雜誌最新一期一樣,然而馬上又變成一副做錯事的愧疚表情,不敢看她。
「抱歉,夏洛特。」
夏洛特默默翻了個白眼,
布魯斯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夏洛特的回復,才小心地抬頭看她。
夏洛特指指自己的喉嚨。眼下她急需一杯水來解解渴。
布魯斯會意地給她倒了一杯溫水,又把她的病床調高,讓她坐著喝水。
「咳咳。這是天災人禍,與你無關。」
夏洛特的嗓子啞了。好像在K房暴唱24小時一樣,喉嚨痛得讓她直皺眉。
「我躺了多少天?」
「整整二十二天。你知道你家哈利有多恐怖嗎,他甚至不允許我來看你!我第一次來探望你的時候被他罵得那叫一個慘,弄得我都對他的臉有心理陰影了。」
布魯斯委屈得泫然欲泣。當初喜歡上哈利的他,一定是腦子被美利堅的雞尾酒泡壞了!
「總之我沒有怪你就好,我會勸勸他的。話說回來,我毀容了嗎?你為什麼不敢看我的臉?」
她就說布魯斯怎麼怪怪的,眼神一直飄忽不定,躲躲閃閃,看天花板和地板都好,就是不看她。
布魯斯愣了一下,馬上掩飾好慌亂。
「你哪裡有毀容,只是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醜的樣子而已。」
賤人布魯斯,不知道病人剛醒來不能受刺激的嗎?夏洛特一時氣極,咳得要生要死。
「羅斯柴爾德,你在這裡乾嘛?」
哈利聞聲趕來,黑著一張包公臉。夏洛特不自覺聯想到老鷹捉小雞的滑稽場景。
「那個,夏洛特,我明天再來看你,不打擾你們了,再見!!」
溜得賊快的大長腿布魯斯三步兩步逃出了病房。
哈利這才知道夏洛特醒了。
他愣愣地看著她,呆了幾秒。
「開心到傻了嗎?」
她對哈利挑了挑眉。
夏洛特特別不滿意自己現在身嬌體弱易推倒的林妹妹模式,說幾句話都得喘氣。細聲細語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彆扭地清了清嗓子。
「在這種肥皂劇的經典場景,你應該說,‘我不是在做夢吧!’或者‘你終於醒了!’之類的對白………餵餵餵,別激動!」
哈利不可置信地衝過來,嚇得她再度開啓跟吃了炫邁咳得根本停不下來的模式。
「你才別激動呢,我等等就會抱你了,你著急個什麼?」
哈利心疼地直捋她的背,給她順順氣。
「咳咳,咳咳…」
夏洛特眼淚都咳出來了,氣得吹鬍子瞪眼。
尼瑪,你以為我很想讓你抱我?
「你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被我醜哭?」
夏洛特突然想起這碼子事。
天哪,這絕壁是她的黑歷史!
「那時你一直在咳血,止都止不住。我被你嚇得幾乎心跳驟停,誰還會在乎那些?」
哈利並不想回憶那些可怕的片段。
她能回到他的身邊,是上天給他最大的恩賜與救贖。他無比感激,同時也心有餘悸。
「我還咳血了?」夏洛特大張的嘴巴能藏下好幾枚雞蛋,驚訝極了,「我傷得那麼嚴重嗎?」
哈利不輕不重地瞪了她一眼。
「三根肋骨骨折,肺部被刺穿,失血過多。你差點就再也無法睜開眼睛了,你說重嗎?」
夏洛特倒是置之度外,滿臉無辜。
「人家從小一直很健康嘛。現在可好啦,我的人生圓滿了!」
哈利哭笑不得。夏洛特好像還很得意自豪的樣子?
他覺得很有必要讓醫生來檢查一下夏洛特的精神狀況,看看腦袋是不是也一起被撞壞了。
但夏洛特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嫌棄地抓了抓自己跟鳥窩一樣的亂發,「我的頭髮短成這樣,怎麼結婚?」
還長髮及腰呢,這下可好了。
哈利眯起雙眸,湊近夏洛特的臉龐。
「你以為這能成為你不結婚的理由,嗯?是誰在電話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後悔沒和我早點結婚的?我的手機好像有自動錄音功能來著……」
「有嗎?」夏洛特裝傻裝到底。「一定是你幻聽。」
「不開玩笑了,夏洛特。」
哈利細心地幫她梳理齊耳的短髮,指間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等你養好傷,我們再談結婚。」
他有無限的耐心和愛意,等著她成為哈特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連哈利都能復活,我乾啥要讓夏洛特領便當捏。作者其實很不擅長寫這種煽情兼矯情的片段,大家就……放過作者吧。還有還有,作者是學法律的不是學醫的,有些醫學常識可能錯了,懇請改正∼
☆、十八彎
夏洛特並不想在醫院度過平安夜。在她好一番軟磨硬泡之下,哈利終於准許她回家養傷。
等等,為什麼要由哈利來決定她能不能回家?
夏洛特表示不服!
「哼,你還好意思問。」
哈利對夏洛特好了傷疤忘了疼的行為恨鐵不成鋼。
「這才醒了多少天,就敢自己偷偷跑到天台吹冬風?」
是不是想嚇死叔叔?
幾天前,一下班就往醫院趕的哈利大驚失色地發現病房裡根本沒人.最後出動警衛才在天台發現在蕭瑟的風中搖搖欲墜的她。
所有人都以為夏洛特想不開,跑去自殺。
只有哈利知道,夏洛特只是皮癢了。
「對不起嘛。」夏洛特撓了撓短髮。最近長出來的新發扎得脖頸癢癢的,時不時抓一把後腦勺已經成為她最新的習慣性動作。
「總之,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對不對?」
她眨巴眨巴閃亮的雙眼,討好地看著哈利。
再讓她待在這裡蹲病號,一定會悶出抑鬱症!
實際上,主治醫生的確表示夏洛特近期可以出院,而至少在快要結束的1999年里,哈利也不希望再見到夏洛特的主治醫生。
「我現在就去辦出院手續。」
不過哈利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
「艾格西,別看書了,好好盯著你姑媽,別讓她亂跑。」
聽到哈利發令,艾格西乖乖合上《哈利·波特與阿茲卡班的囚徒》,小步跑到病床旁守著他可憐卻又自作自受的姑媽。
走之前哈利還警告地看了欲哭無淚的夏洛特一眼。
「艾格西,我發現你現在更聽哈利的話。姑媽我對這一點感到非常震怒。」
夏洛特嚴肅地向艾格西強調姑媽的絕對權威。
「你還記得大明湖畔—不對,你還記得那些年姑媽為你蓋過的被子嗎?」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是你教我的中國道理。」
艾格西用夏洛特曾經的言傳身教噎得她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氣鼓鼓地背過身去。
熊孩子,有本事別叫我姑媽!我不是你姑媽!
病房門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我討厭死你了,別進來!」
夏洛特陷入自己在艾格西心中的威嚴領地被侵犯的自我厭棄之中,同時把氣撒在無辜的哈利頭上。
敲門聲再度響起,這次敲門的人更小心翼翼。
「哈利·哈特,你給我面壁思過三十…十分鐘再進來!」
三十分鐘太多了,十分鐘吧。
夏洛特生怕自己等等遭大殃。
「咳咳,那個,我是布魯斯。」
悅耳的男聲里透出幾分尷尬。
(°_°)
夏洛特心中千萬匹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讓她的老臉往哪裡擱?
「…進…進來吧。」
出乎她的意料,先進來的人竟然是戈澤勒!
「當當當當,驚喜!」
戈澤勒頭戴姜色麋鹿針織帽,身穿深紅色姜餅人花紋套裙和米色雪地靴,全身上下洋溢著聖誕的溫馨氣息。
但夏洛特森森地震驚了。
「你怎麼還在英國?」
而且知道她在這裡!最重要的是,為什麼戈澤勒和布魯斯一前一後地進來?
夏洛特給布魯斯拋去疑問的眼神,誰知布魯斯也是一臉迷惑。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戈澤勒激動得難以自制,讓夏洛特不禁懷疑她眼角那閃爍的亮光是幾簇小淚花。等等,這句話不應該是痴情女人對著負心漢哭喊的經典台詞嗎?
難道她做出了什麼對不起戈澤勒的過分行為?
事情,其實是這樣的。
戈澤勒在里丁站下車之後就搭乘下鄉的電車遠赴郊區,從根本錯過了帕丁頓列車事故,直到晚上在姨母家看新聞才知道夏洛特出事。然而夏洛特的手機永遠地留在了事故現場,戈澤勒打爆了電話都沒聯繫上她。
無論如何也想知道朋友到底是幸運生還抑或是不幸遇難的戈澤勒,鐵了心要找到夏洛特。生要見人,死要見墳,戈澤勒就這樣踏上了漫漫的尋人之旅。
「姓名是夏洛特·錢寧…居住地在倫敦,噢對,她是倫敦大學學院的心理系學生…貌似芳齡22,一頭金色長髮,長得清秀斯文…」
戈澤勒寫尋人啓事的時候突然犯了難。
倫敦這麼大,街上的金髮美女一抓一大把,而且夏洛特的身材也是蠻普通的,從何找起?
「或許你可以去她的學校找找,特別是找心理系的任課教授。」戈澤勒的姨母聽她述說煩惱後給她支了這一招。
吃了n次閉門羹之後,戈澤勒終於在倫敦大學學院的校園裡逮到了純情小白兔布魯斯一隻。
不過布魯斯也不是吃素的,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將夏洛特的隱私信息透露給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哪怕戈澤勒如何威逼利誘,布魯斯就是不肯將夏洛特的情況告訴她。無奈之下,戈澤勒只好做起最違背道德底線的事情,那就是———跟蹤。
「你跟蹤我?」
「你跟蹤他?」
夏洛特和布魯斯聽得目瞪口呆。
前者只能感嘆戈澤勒不愧是做殺手的料,再不濟也能做個私家偵探什麼的。後者則是一臉懊惱。眼前的兩位女性同時用著看大草包的眼神來看他,讓他莫名惱怒。
「小姐,我可以指控你——」
「算了布魯斯,她是我的朋友。」
夏洛特連忙救場,傻白甜布魯斯急了也是會咬人的!難為戈澤勒願意為了她這個只見過兩次面的朋友舟車勞頓。換作是她自己,怎麼可能拼到這個份上?
「那什麼,你們也來認識一下吧。戈澤勒,這就是我想介紹給你認識的倫敦本土高富帥,布魯斯·羅斯柴爾德。」
戈澤勒臉上的表情頓時扭曲得如同硬生生吞了十隻蒼蠅,伴著顯而易見的失望。
「謝謝你的好意,夏洛特。但我真的沒有什麼興趣認識一個私生活紊亂且走個路都能絆倒自己的傻———富家子弟。」
「你,你說什麼?(╯°□°)╯」
布魯斯覺得自己從小就是根正苗紅的乖小孩,長大後除了偶爾會去泡個吧,哪裡‘私生活紊亂’啦?至於走路絆倒………這是幾時發生的事,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別以為他沒聽到她省略掉的‘傻瓜’二字!
看著一臉憋屈的布魯斯和一臉嫌棄的戈澤勒,夏洛特在內心噼里啪啦地打起了小算盤。
這兩個人,很有問題啊。
難道現實中真的存在Gay與女漢子的愛情故事?
「咳咳。」
坐在角落的艾格西適時地發出咳嗽聲,引起了三位大人的注意。
「Wow,夏洛特,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有個這麼大的兒子!」
戈澤勒被金髮碧眼的英國小紳士萌出血,整顆心都酥了。她忙不迭撲向艾格西,卻被布魯斯無情地攔下。
「呵呵,什麼朋友,連這是夏洛特的侄子都不知道。」布魯斯搶先一步坐到艾格西身旁,化身怪蜀黍,「艾格西,布魯斯叔叔帶你出去兜兜風怎麼樣?要不要吃冰淇淋火鍋?」
夏洛特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布魯斯到底是有多幼稚?!
「艾格西,這是我和你說過的運動員姐姐戈澤勒。你不是想見她很久了嗎?」
夏洛特今年陪艾格西參加校園運動會時,順口跟他說起自己認識一位厲害的美國殘疾運動員,結果艾格西嚷嚷著想認識這位姐姐,而且一定要「摸到人家的腿」。=_=
艾格西果然變得興致盎然,滿臉躍躍欲試,把冰淇淋火鍋拋在了腦後。
「你好,戈澤勒。我可以碰一碰你的假肢嗎?」
「當然!」
戈澤勒非常爽快,乾脆把自己的褲腿掀起來,讓艾格西近距離看個夠,過過眼癮。
夏洛特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布魯斯對此非常驚訝。
「你…為什麼……?」
布魯斯難得結巴。看來他對戈澤勒失去雙腿是毫不知情,還以為能追著他跑東跑西的女孩一定是四肢健全的人。
「我從出生開始小腿就沒有長腓骨,只能早早截肢。」戈澤勒對旁人詫異的眼神見怪不怪,也不介意。但對上布魯斯就莫名變得小氣吧啦的她,還是不由自主想刺激他一下,「不過就算這樣,我跑得也比你快。」
「好炫酷!太贊了!」
艾格西對戈澤勒的義肢不自覺發出贊嘆,兩只大眼睛眨也不眨,不敢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當然,這是麻省理工學院的最新實驗作品。話說回來,小伙子挺結實的,我喜歡!你想要練體操嗎?姐姐可以教你!」
戈澤勒已經自動自覺地代入了艾格西的乾姐姐一角,責任感和榮譽感瞬間爆棚。
「真的嗎?但是夏洛特姑媽說練體操會長不高…她說我會變成小矮人……」
艾格西原本興奮的神情迅速變成了苦惱。
戈澤勒和布魯斯難得一致對外,不約而同向夏洛特瞥去譴責的眼神。
艾格西你這個熊孩子!
「叩叩,叩叩」
敲門聲及時解救了囧死的夏洛特。
她家哈利回來了,噢耶!
「怎麼這麼多人?」
乍一見到布魯斯的哈利,話還沒說出口,眉頭先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他只能裝作沒看見布魯斯,把視線轉移到病房裡唯一的陌生人身上,「這位是……?」
「我是戈澤勒,你一定是艾格西的爸爸吧?你們長得可真像,哈哈!」
自來熟的戈澤勒向哈利打著熱情的招呼,全然不知後者的臉已經黑掉一半。
噢,漏。
夏洛特和布魯斯面面相覷,內心直呼不妙。
戈澤勒神經也太大條了吧?
艾格西的爸爸 = 夏洛特的哥哥
天知道哈利最討厭別人把他們誤認為情侶以外的關係!
「額,戈澤勒,這是哈利·哈特,我的未婚夫。」
無奈之下,夏洛特只能主動跳出來打圓場,不然哈利一定會黑化……幸好哈利聽到她的介紹還算滿意,表情從僵硬死板變成禮貌性假笑。
「你們訂婚了?」疑惑至極的布魯斯渾然不知自己的行為是在添亂,「訂婚戒指在哪裡?我怎麼沒吃上你們的訂婚蛋糕?」
「呵呵,那個,要不今晚我們一起吃飯吧?就當是慶祝我擺脫霉運,順利出院??」
夏洛特決定徹底無視傻瓜布魯斯。這尼瑪學的是哪門子心理學,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要不是布魯斯大力慫恿,夏洛特也不會知道布魯斯在海德公園旁邊新開了一家高級餐廳,還主打意大利菜呢。聽說這裡的位子需要提前一個月開始預訂,週末則更加困難。
這關係戶當的,感覺真是棒棒噠!
「你是怎麼想到開這家餐廳的?」
戈澤勒眼中的懷疑快要實體化了。
她前天才在英國權威雜誌《餐廳》里見過這家米其林三星餐廳,而布魯斯竟然是幕後老闆?
「因為我本人就是意大利菜的超級大粉絲。」
布魯斯瀟灑地捋了捋耳邊柔順的頭髮,一股「初戀般的感覺」氣息撲面而來。
大冬天的,哪來的春意?
夏洛特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哈利連忙給她加了件披肩。
就因為愛吃意大利菜,所以開了一家餐廳?沒想到布魯斯也是同道中人!
「那你喜歡吃中國菜嗎?」
戈澤勒的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如果她認識一個開中國餐館的朋友,那她就……
「一般般。夏洛特很會煮中國菜,你可以讓她煮給你吃。」
聞言,夏洛特瞟了哈利一眼。她男人果然對爆她料的布魯斯異常不滿,眼中的冷箭「咻咻咻」地向布魯斯飛去,可惜聊得正歡的兩人都忽略了安安靜靜進食的美男子哈利。
「可惜我過幾天就要回美國了,不然我無論如何都想嘗嘗夏洛特的手藝。我真心討厭加州的快餐,你們懂的,薯條和漢堡雲雲。」
雖然英國的黑暗料理也曾讓戈澤勒這個奉行美食至上的少女痛不欲生,但與她在美國的住所旁常年飄蕩著油炸香味的快餐相比,哪個更讓她反胃,還真是不太好說呢!
「你要回美國了?」
布魯斯手中的刀叉停頓了幾秒,但隨即恢復正常。
「怎麼不在英國待多幾天。」
應該沒有人發現他裝作若無其事的口吻,嗯!
「明年悉尼殘奧會的運動員召集令早就到我手上了,我得盡快回美國。」
正咬著叉子的戈澤勒臉上頓時愁雲慘淡。
為了夏洛特她實在耽誤了太多時間,回去指定會被教練好好懲罰一頓。噢漏,她只是愛運動和運動細胞發達,但她對那些加重幾倍力度的訓練任務毫無愛意,真的!
聽到戈澤勒要參加殘奧會的艾格西對她的仰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了。戈澤勒姐姐是女神!
他望向自家姑媽,碧眼中綴滿祈求,
「夏洛特姑媽,我想去現場看戈澤勒姐姐比賽。」
這孩子,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在電視上看不就好了,BBC全程直播。」
夏洛特估摸著有幾個大人在場,艾格西也不敢大哭大鬧打滾撒潑,便冷酷拒絕了他的請求。
艾格西果然耷拉著頭,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布魯斯對夏洛特帶孩子的方式非常不滿意。
「瞧你這酸樣,我親自帶艾格西去觀戰!趁著年紀小就應該德智體美全面發展,你想窩在倫敦不見得人艾格西想長霉呢!艾格西你說是不是呀?。」
布魯斯揉亂了艾格西一頭小金毛,卻得到了後者的歡呼無數加上香吻一枚。
夏洛特再次向布魯斯拋出大小堪比樟腦丸的白眼。想獻殷勤也別拿她家艾格西來當藉口啊!
飯後,布魯斯扭捏地表示願意送戈澤勒回下榻的酒店,然而並不太領情的戈澤勒和他站在車前僵持不下。
「咳咳,你就從了他吧,戈澤勒。」
眼見布魯斯淡淡的憂傷模樣,夏洛特悄聲勸說戈澤勒乖乖搭上傻白甜布魯斯的順風車。
「就當是為社會作貢獻了。你不是參加了學校的義工組織嗎?」
「好吧…」
戈澤勒不情不願地坐上粉紅色賓利的後座。這男人是得有多騷包才會挑這種芭比娃娃的專屬顏色啊?!
目送粉色賓利一溜煙地消失在風中,夏洛特八卦地用手肘捅捅哈利。
「你覺得布魯斯和戈澤勒有沒有戲?」
哈利對此完全嗤之以鼻。
「兩個沒長大的人能有什麼戲。特別是戈澤勒,反射弧比草履蟲還要短上好幾周,你指望她和誰談情說愛?至於布魯斯,我對他毫不關心。」
額。
夏洛特沒想到哈利對這兩個人如此不抱希望。
「戈澤勒很好,布魯斯也不錯,而且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戈澤勒要是能快點安定下來嫁作人婦特別是嫁入豪門,哪還能有未來給反派當保鏢的事兒?
至於布魯斯這個妖孽,夏洛特曾一度認為此生不會見到誰嫁給他或者他嫁給誰的畫面,不過現在看來,她還是能活著迎接那一天的到來。
俗話說得好,希望在明天啊!
「所以你要為他們搭橋牽線?當紅娘?作媒?」
哈利揚起嘴角,一抹古怪的笑容掛在他360度無死角帥氣逼人的臉上。
「你先搞定自己的事情再說。」
霎那間,朵朵不詳的陰雲飄過並籠罩在夏洛特的心頭。
「什……什麼東西???」
哈利笑得這麼狡詐,讓她很是惶恐!
「狄波拉邀請我們去莊園過聖誕節。對了,我的父母從美國回來了。」
哈利非常不厚道地又補充了一句讓夏洛特心驚肉跳的話。
「我想,他們是專程回來見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更了…實習加考駕照讓我比讀書時更忙一些啊真是!!幸好這坑快填完了啊!那什麼,都說你們留言多一點,我更文的動力會多一點,哪怕是半夜我也會碼文…而且最近看文的人好少。(′?_?`)我更新還是不更新,會看最新一章的留言有沒有超過10條,沒有的話就看點擊數有沒有超過1000,再不然就看我自己的心情(這種情況一般只在剛挖坑時出現)。是不是想打死作者……
☆、瓦倫丁
平安夜的到來,並沒有使倫敦某街區某幢小樓的某單元得到安寧。
「你好好瞧瞧我的頭髮,就跟被狗啃了似的,還怎麼見人?」
而且還是重要的人!
整整一天,夏洛特都在哀號耍賴。然而哈利不聞不問,並沒有理會她的垂死掙扎。眼下他正蹺著二郎腿,坐在她家沙發上氣定神閒。
「那邊的火雞都差不多出爐了。我們該出門了吧?」
敢情她說了這麼多,全是廢話。
夏洛特如同從頭到腳被噴了一身冷卻劑,靜止了一分鐘。
「不行,我不能呼吸了……」
她捂住胸口,似乎下一秒就要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需要我為你做個人工呼吸嗎?」
哈利涼涼地來了一句。
夏洛特立刻生龍活虎,連蹦帶跳地進房間翻找起今晚要穿的衣服,動作乾脆利落。
不過很快她又跑了出來。
「我不用穿晚禮服吧?」
如果哈利膽敢點頭,打死她也不去。她沒有在開玩笑!
哈利哭笑不得。夏洛特今天問了他一百遍諸如「我這樣的妝容ok嗎?」「我應該穿裙子還是褲子?」之類的問題,他應該為她如此重視自己的家人感到高興,還是認為她太未雨綢繆?
「寶貝,這種家庭聚會並不是上流社會的晚宴,你大可不必緊張。」
夏洛特松了一口氣,但馬上變得不懷好意與無限諂媚。
「我親愛的哈利∼∼∼∼∼」
上次逛街時看到一件墨綠色的聖誕絲帶兒毛衣,她腦子一熱,衝動消費了一把。
至於這件毛衣的亮點嘛…
居中的大麋鹿嘴巴咧得奇大無比,擺出一個喜慶又蠢萌的滑稽表情。
哈利被煩得無計可施,只能穿上與他平日里愛穿的西裝三件套風格截然不同的毛衣。幸虧他是個帥大叔,穿了這麼屌絲的衣服也還是男神。
面對畫風突變的哈利,夏洛特心理頓時平衡了許多。
「艾格西,泡菜先生,我們走吧!」
她哼著小調,目不斜視地從渾身不自在的哈利身邊走過。
該來的,始終都要面對。
俗話說得好,醜媳婦也得見公婆。
儘管以她懂事以來最醜的形象示人,的確是時運不濟,但夏洛特依然要勇敢地踏出這一步,去見哈利的外婆、父母,以及他舅舅一家人。
噢,真是一大家子,她一點都不怯場,毫不畏懼。
才怪。
「如果我現在把你打暈了藏到後尾箱再火速逃回倫敦。」
眼見莊園的正門出現在視線可及範圍之內,夏洛特不自覺地吞咽口水。
「我會怎麼樣?」
「你的三個步驟都無法完成,夏洛特。」
哈利以輕快的口吻回答,語氣里是妥妥的不可置否。
「第一,你無法打暈我,忽略艾格西和泡菜先生不計。第二,後尾箱放不下我的身軀,咳咳。第三,這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清了清嗓子。
「以我對你心理素質的瞭解,還沒逃到半路你就會把我弄醒,然後呼天搶地………」
夏洛特一臉呵呵地表示她男人真相了。
「這裡好漂亮!」
艾格西扒在玻璃窗上,目不轉睛地欣賞查茲沃斯莊園。為了迎接聖誕,這座莊園被裝飾得更為華貴,卻不失溫馨。巨大的灌木叢被頂級園藝專家修剪成麋鹿與聖誕老人的形狀,正中間是一座高達兩米的聖誕樹,琳琅滿目的燈飾正一閃一閃地向外散髮迷人的螢光。
「這裡是你哈特叔叔的娘家。」夏洛特脫口而出。嗯?用娘家好像有點不對,但說老家就更不對了…
「好好噢。」艾格西一臉艷羨。他也想要這樣的‘娘家’。
不過娘家是什麼?
哈利正了正臉色,坐直了身體。
「艾格西,如果你姑媽能快點嫁給我,我們每一年都來這裡過聖誕節,怎麼樣?」
泡菜先生適時地在一旁歡快地嚎了幾聲。
夏洛特的整個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你現在是在我眼皮底下,明目張膽地,威逼利誘我的侄子?」
實際上,無需哈利威逼利誘,艾格西也會舉雙手雙腳贊同。
「只要姑媽和你結婚,我就可以和泡菜先生住在一起了!」
哈利擺出了一張讓夏洛特無法直視的姚明臉。
敢情她在艾格西的心目中,還是敵不過泡菜先生的分量......
明年她一定要買一隻貓!一定!
是夜,查茲沃斯莊園燈火通明。
哈利的母親的優雅與狄波拉如出一轍,讓夏洛特想起一句話,’真正的美經得起歲月的考驗’。自信的美人,不會在乎悄悄爬上眼角的皺紋,反而大方地展現給眾人。
而哈利的父親,則是.....
哈利和他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只是哈利比他不苟言笑,儘管不正經的時候比誰都不正經。
哈利好像有點害羞。是因為剛剛與父母的擁抱和貼面吻嗎?
「這是我母親,勞拉·哈特。這是我父親,伍迪·哈特。」
至於第十一世德文郡公爵夫婦,正和哈利的外祖母狄波拉坐在大廳的另一邊。
佩雷格林·卡文迪許被哈利的毛衣逗笑了,「這件毛衣好看極了!給舅舅也弄一件吧,哈利?」
「我倒覺得。」狄波拉向他們走了過來,步伐穩健。「哈利這身衣服搭配,一定是夏洛特的手筆。是吧,夏洛特?」
夏洛特羞澀地笑笑。噢,這應該不算興師問罪吧……她默默安撫砰砰直跳的小心臟。
狄波拉摸摸艾格西毛絨絨的小腦瓜,「終於見到你了,年輕人。」
話畢,她又向夏洛特曖昧地眨眨眼,「勞拉和伍迪今晚應該能把上次我給你講到一半的哈利囧事繼續講完。」
事實上,勞拉和伍迪對夏洛特本來就有好感。
「我們對哈利一直採取放養政策,他想做什麼都讓他放手去做。說真的,我們一直在懷疑他的性取向,直到你的出現。」
伍迪不遺餘力地調侃自己的兒子,然而勞拉的一句話讓夏洛特把正準備嘲笑哈利的笑容又收了回去。
「真希望下一次回來英國是為了參加你們的婚禮。」
勞拉和伍迪兩夫妻看向夏洛特的目光炯炯有神,也讓她囧囧有神。」
餐桌上的氣氛和樂融融,雖然勞拉抓著夏洛特不放,一個勁問她與犯罪心理學相關的趣聞。聽到自己丈夫和弟弟佩雷格林聊起他們在美國創建的事業,勞拉也忍不住向夏洛特透露,「我們今年在紐約成立了一個工作室,專門製作遊戲。」
「遊戲嗎?電腦,還是手機呢?」
夏洛特是一些小型手機遊戲製作室的鐵桿粉絲,比如波蘭手機遊戲開發商Artifex Mundi。不過那都是上輩子的事情啦,現在的手機只能玩貪吃蛇和俄羅斯方塊………
勞拉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奶酪牛肋眼上,專注切肉。「主要是電腦。手機的發展前景巨大,但目前的技術還不足以讓我們大展拳腳。不過我們也和美國幾家大型手機開發商進行了合作,比如瓦倫丁企業………」
「哐當—」
夏洛特手中一顫,不慎把湯匙摔在了餐碟上,清脆的響聲引來所有人的側目。她慌忙拾起湯匙,向眾人抱歉一笑。
儘管這個小插曲很快被拋在了腦後,哈利卻注意到夏洛特在這之後幾乎沒有往口中送任何食物,只是象徵性地碰一碰,連最喜歡的南瓜蛋奶派都勾不起她的食慾。
哈利暗自思忖片刻,抿緊了唇。
等他們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艾格西困得癱在床上,任憑泡菜先生把他的臉蛋舔得口水漣漣。
哈利對今年的平安夜很滿意,但眼下一團盤踞心頭已久的疑雲亟待他解開。
「夏洛特,有件事,我想問你很久了。」
哈利再三斟酌才開了口。
「之前在列車上的那通電話里,你說……」
完了。
夏洛特心裡咯噔一下。
她背對哈利站在窗前,內心狂跳不已。
那個時候,她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生還的可能,於是她說…
「看見一個叫戈澤勒的殘疾女人和叫瓦倫丁的美國企業家就躲得越遠越好?」
哈利一字一句復述夏洛特當日的原話,卻讓她慌亂不已。
「這個戈澤勒,是那個來醫院看望你的女生?你和她看起來關係挺好的。」
哈利繼續敲打夏洛特緊繃的心,她的手心甚至開始冒出冷汗。
「而瓦倫丁…不會是今晚餐桌上我父母提及的那個美國手機開發商吧?」
「綜上。」
玻璃窗上倒映著夏洛特素淨的臉龐,哈利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是否在瞞著我什麼,夏洛特?」
見眼前的人低垂著頭沈默不語,哈利輕輕轉過夏洛特的身體。還好,她的臉上沒有淚跡,眼睛里也沒有亮晶晶的可疑物體。
「好吧,如果你非要知情不可。」
夏洛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抬頭與他相望。
「你看過《超人》和《蝙蝠俠》的漫畫,對不對?」
這兩部經典漫畫可以說是他們這一代人的童年回憶,他當然看過。
哈利不疑有他,誠實地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這兩部漫畫都被改編成電影了,對不對?」
在她印象中,DC漫畫公司最早被搬上螢幕的英雄當數超人和蝙蝠俠。早在1948年,由美國哥倫比亞影業公司出品的真人版《超人》就被搬上大螢幕。兩年前上映的《蝙蝠俠與羅賓》里,蝙蝠俠還是由喬治·克魯尼飾演的呢!
「所以這和你要告訴我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哈利始終不懂夏洛特到底想說什麼,繞來繞去都沒有說到他想知道的重點。
「我.......我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也不知道如何告訴你。」
夏洛特陷入糾結之中。她怎麼能告知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他其實是以一部漫畫男主為原型的電影角色?
「你說吧。我們應該不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妹,我很確定。」
哈利開了個小小的玩笑來緩和她的不安與緊張。
「就跟之前我告訴你的那樣。」
夏洛特決定換一種方式,間接告訴他。
「當我一朝醒來,我發現自己來到了另一個時空。沒過多久,我再度發現,這個時空是我曾知悉的一部作品.........因為我身邊的人,都是那部作品里的主角。」
「什麼作品?你是要告訴我,我是一部電影的男主角?那部電影改編自一部漫畫?」
哈利難得呆愣住了。他是一個卡通人物?就跟超人和蝙蝠俠一樣?
「無論是漫畫還是電影,名字都叫做Kingsman。」
豁出去的夏洛特把所有信息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然而故事情節在艾格西長大後才展開。順道說一下,如果按照情節發展,未來你會把我的寶貝侄子拐進了Kingsman。」
「我有點暈.....」
哈利難以消化這些信息。哪怕他的心理素質再好,也被眼前的這一切征服。他相信夏洛特沒有在騙她,也正因為他相信夏洛特告訴他的是現實,是事實,他才覺得不可思議。
「因為某種原因,瓦倫丁命令戈澤勒殺了你。戈澤勒在電影里成了他的保鏢,雖然我現在正努力扭轉這個待定事實,同時我也不清楚你父親口中的瓦倫丁到底是不是這個瓦倫丁。」
身心疲累的夏洛特揉了揉太陽穴,憋哈欠憋出內傷。
「某種原因是什麼?」
哈利的饒有興致讓她啞然。這個人就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完全不在狀況,一點都不著急!
「瓦倫丁是個想要毀滅世界的大反派,作為正派的你擋了人家的路,當然就被人家乾掉了。」
原諒夏洛特沒看過電影,只能這樣含糊不清地解釋。
哈利總算得知這小女人之前反常得如同提前進入更年期的原因。他小心地組織好語言,以免對她的精神上造成更大的傷害與打擊。
「實際上,假設未來的瓦倫丁沒有毀滅世界,也沒有命令手下的保鏢殺掉我,我也無法保證不會出現其他來殺我的人。畢竟我的工作很特殊。只是,我一直極力避免讓你切身體會特工任務的危險性。」
「所以你覺得我現在像個大傻瓜?」
認為自己空浪費情感的夏洛特惱羞成怒,不偏不倚掐緊了他的胸口。
「你無法想象我那時有多擔驚受怕!」
「我怎麼可能不理解呢?」
哈利合攏她的雙手,兩人十指交纏。窗外的月光從指間的縫隙漏下,在窗台上形成斑駁的剪影。
「就在一個多月以前,你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那段期間,對我來說正是世界末日。」
夏洛特這才想起來他們兩個人都經受過死亡的威脅,和死神進行了美麗邂逅。
「那時候你應該很累吧?簡直像個山頂洞人。我醒來看到你,差點以為自己又穿越到石器時代。」
愛人心疼的眼神對哈利來說還是很受用的。
「一切都還好。說起來,我豈不是要擔心你哪一天拋下我和艾格西回到原來的世界?總之,別再擔心了,夏洛特。」
在他看來,這些憂慮實在是毫無意義,也毫無價值。
「過好當下每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知道啦。我才不會再犯傻,惹你笑話。」
她決定暫時把瓦倫丁這個人從腦海中粉碎性刪除。等他確切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自己再想辦法應對吧,就像對待戈澤勒一樣。
屋外煙花絢爛無比,而她輕撫哈利的臉。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這張臉蛋的哪個部分嗎?」
哈利撇撇嘴,語氣略帶不滿。
「難道你不應該喜歡我身上所有地方嗎?」
「我最喜歡你的眼睛。」
夏洛特沒有理會他突如其來的自戀抽風。
看著這雙與她曾對視無數遍的深邃棕眸,夏洛特眼波流轉,溫柔的情意繾綣纏繞。
「There are stars………in your eyes.」
謝謝你,讓我成為你眼中璀璨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啥也不說了,欠債還文。正文結束倒計時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