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芽的夢
-[001]-
一月份的京都還處於冷空氣的籠罩之中，淺藍色的天空刮來刺骨的寒風，我裹緊身上的長大衣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揉了揉通紅的鼻子，感覺已經有堵住的徵兆，我忍不住在心裡叫不好。
真是糟糕……有這樣的天氣已經夠我受的了，要是不小心感冒的話我就要完蛋了吧！
我一邊加緊步伐朝著家裡飛快地走一邊又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應付這討厭的天氣，就在我分身乏術的時候，剛好經過路邊有一家奶茶店。或許也是天意，奶茶店的門剛好被推開走出一個顧客，站在門口的我便第一時間感受到了來自那裡面溫暖的空氣。
太暖和了……
已經不需要思考了，我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瞬間被溫暖包圍的感覺讓我忍不住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身體還有一點點僵硬，不過休息一會大概也就好了。大約是因為此刻並不是什麼出來喝茶的好天氣，店內稀稀落落地只有幾個人，我找了個靠窗的好位置，解下脖子上的圍巾和手上的手套放在一邊，笑眯眯的服務員小姐就走過來給我遞上了功能表。
我盯著餐單，卻忍不住發起呆來。
天氣預報已經連續三天預報要下雪了，可是至今卻仍未有一片雪花落下，只有一天比一天更冷的空氣提醒著冬日的寒冷。看這樣子，大約今天也沒辦法落下來了吧？可是這樣不上不下的憋悶天氣更讓人討厭啦……
隨手指了一杯布丁奶茶，老實說我倒也不是多想喝奶茶，只是這樣的天氣再在外面走下去大約真的會感冒，不管怎麼說還是在這裡暖一暖身子再出去才是上策。
既然沒什麼事，我便左右張望打量起這家從未來過的奶茶店來。並不是多大的店面，但意外地佈置得還算有感覺？靠牆的那一邊還有一排木質的書架，上面擺了不少書，顯然是給在這裡喝奶茶的客人自取的。我沒帶什麼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在身邊，便朝著那排書架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得不說這裡的書籍還蠻全的……從小說到文學，甚至於連人物傳記、藝術鑒賞、歷史古跡也都應有盡有。並不是時下非常流行的通俗暢銷書，但這些經過細心篩選的書籍倒是更對我的胃口就是了。
不過顯然，對胃口的人恐怕並不止我一個……？
從書架第三排的位置數起，第六本書的地方被同時覆蓋上了兩雙手——更準確地說，是我的手覆蓋住了對面那個少年的。
觸碰到的一瞬間的感覺非常的奇妙，是那種微涼的、卻並不寒冷的觸感，仿佛是一隻涼爽的果凍滑下喉管時所感受到的那種滿足。但與涼滑的手相反，對面的少年卻有一頭紅色的頭髮，仿佛隨時都會燃燒起來的顏色看起來非常顯眼。可以稱得上是帥氣的臉上毫無表情，卻仿佛把一切都盡收眼底。
怎麼說呢……是讓人有種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卻又不敢真的這樣做的感覺。
我率先抽開手，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沒有注意到你，真抱歉。」
他看著我，看起來依舊毫無表情——當然也有可能是我沒辦法辨認出他的情緒。直到現在我才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有著一雙異色的眸子——右側是和頭髮一樣的紅色，左側卻是非常罕見的金色。
……我以為只有波斯貓會有這種不同顏色的眼睛，原來人也可以嗎？這也太漂亮了吧？！
擁有異色雙眸的少年淡淡地說道，「沒關係，我並不是很想要這本書，你先吧。」
我遲疑了一下也不再推脫，不過卻怎麼也有點不敢看他的那雙眼睛，低著頭道了謝就走回座位了。回到座位時，布丁奶茶已經做好，端正地放在了桌角。服務員遠遠地朝著我笑一笑，我也禮貌地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奶茶是剛剛好的溫度，布丁也是綿軟而香甜的味道，手中拿著的書確實一如我所想像的那樣有趣，但是好像有什麼不一樣了。
——簡直就像是古代神話中被下了咒語的人，我總是在不經意間想起那雙異色的眸子，想起那仿佛會隨時燃燒起來的熱烈的紅色，想起那個少年面無表情的樣子和鎮定的說話的態度……然後發現我自己根本就沒有心情看書。
心煩意亂地把書胡亂翻了幾頁，又低頭去喝奶茶，直到把吸管咬得癟癟的才意識到自己現在的狀態實在是不容樂觀，我愣了幾秒鐘，覺得這樣下去實在不行。
要麼就主動點，要麼就乾脆把它當成一次美好的偶遇嘛……這樣彆扭著一點意思也沒有啊。
一邊給自己打著氣，我一邊轉過頭再次環視了一圈店內想要找到那個少年，可是似乎是上天存心要讓我放棄，在我一個人糾結的時候對方已經離開了，店裡面已經完全沒有他的影子了。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過也沒達到特別難過的地步。看來真的只能算作一個小小的插曲了吧？我放寬心般長長舒口氣，休息到現在身上也暖和了，差不多也到了要重新上路的時候啦，亂七八糟的事情就暫且先丟在一邊吧。
這樣邁出門重新走上街道迎接著冷風的我，確實沒有想到會發生意外。
——無論是忽然從後方沖過來的人、還是猛然被拉扯而瞬間空白的大腦、甚至於被生生扯離自己的背包……都沒能讓我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對方已經跑到大約十米開外的地方，旁邊傳來的驚呼聲才讓她驚醒。
等等……我這是被、被搶劫了……？
開什麼玩笑啊——！！！
我立刻往前跑去，冷風因為驟然加快的速度全部打在臉上，讓我不得不眯著眼睛仔細辨認著前方的路。過長的大衣限制了跑步邁出的步伐大小，我乾脆一邊跑著一邊解開了衣扣。可即使如此，和前方的人的差距也並未縮小，我已經看清對方是個成年男人——如果不能很快抓住對方，那麼我是決計追不上的。
問題是，光是現在我就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就算拼了命也沒辦法真的追上他的好吧？！
面臨著這樣令人絕望的情況的我不由地沮喪起來……難道說今天真的註定要讓這個搶劫犯跑掉了嗎？
……真是，超不甘心呀。
-[002]-
你相信所謂的緣分嗎？
據說每個人之間的緣分都由天定，此生一切的相遇和重逢都有上一世的因緣際會在作祟。就像有人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一樣……我想，大概我和他相遇也是有天命在冥冥之中引導的結果吧。
就在我幾乎要放棄的時候，前方因為跑步而有些模糊的視線裡忽然多出了一抹紅色——說不清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也說不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好像一開始它就存在在那裡一樣，如同這寒冬裡的一把火，幾乎要灼傷每一個靠近的人。
不需要太多的時間我就能準確地辨認出他——那個在奶茶店遇到的少年——雖然我們不過才見過一次面說過不超過三句話，但他的樣子好像就已經清晰地記在了我的腦海裡。
還真是……
我說不清是終於有人來幫我追小偷而讓我高興、還是遇到了本以為會就此別過的人更讓我高興……總之對方顯然有種比我好太多的體力和速度，幾乎沒用多長時間，我就看見他迅速地追上了那個男人。
然後乾脆俐落地放倒了對方。
……老實說說我自己一點也不震驚是假的，畢竟對方可是個五大三粗的成年男人，而他好像看起來……完全沒費力？……就這樣輕輕鬆松地讓對方跪在地上起不來了……
我走過去的時候，他已經把我的包從對方手中拿了過來。
「真是……太感謝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表達自己的感謝才好，一邊雙手合十道謝一邊不停地鞠躬。相比較起來，他看起來就鎮定得多了。
「不客氣，最好檢查下包裡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
包裡當然不會丟掉什麼，畢竟對方一直處於被我們兩個人追殺的過程中，怎麼樣也沒辦法分出心神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檢查了一下，拿到手機的時候順便給警察局打電話報了案。
接下來……就只要安定地等待著員警的到來就沒關係了吧？不過這樣一來，彼此之間的沉默就顯得越發尷尬起來。我不知道他到底對搶劫犯用了什麼方法啦，總之現在那個男人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蹲在地上一聲不吭，竟然連反抗的跡象也沒有……
我試探著開口問道，「嗯，那個……我是九十九綾，不介意的話，待會能不能請你吃飯算作答謝呢？」
……嗚哇好恥！
別看我表面上這麼主動，我可是第一次對著男生發出這種邀請啊……！雖然說是有加上冠冕堂皇的理由啦，但是真要說的話……我還蠻懷疑我眼睛裡的期待已經出賣了我的……
他微微一笑，也做了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是赤司征十郎。」
「啊原來是赤司君！」
「是的，」他臉上有微笑的時候看起來好看多了……啊並不是說面無表情的時候不好看啦，只是有笑容的話，無論怎麼樣都顯得帥氣和溫柔吧？
「……不過不好意思，」他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的表情，「今天稍後的時間我已經有安排了，其實你不用這樣客氣也沒關係，說到底我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啊……有、有約的話就算啦……啊哈哈，沒、沒關係的……」
我趕緊表示不在意，心裡卻止不住地有點失落。這樣明顯的拒絕，就算是毫無經驗的我也能聽出對方的言外之意……果然我還是有點太衝動了嗎？想想也是啦，遇到這樣直接邀請吃飯的妹子，大多數人都會有點抵觸吧……
我感覺臉上有點發燙，好像第一次被拒絕了之後，整個人的勇氣也都消失了。倒是赤司君又開了口。
「說起來，九十九桑很喜歡運動？」
「誒？」我有點驚訝，「是還蠻喜歡啦……在學校裡有加入排球社團的說，不過赤司君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淡淡地指了指我的鞋子，「Asics的經典款帆布？」
聽到他的話我才低頭朝著自己的鞋看去，今天我穿的確實是藍色的帆布，不過……
如果我沒認錯的話，對面的赤司君腳上也是Asics的跑鞋。
「赤司君也很喜歡Asics？！」我驚喜地問道，「好驚訝……」
他老老實實地點頭承認，「鞋子是還不錯……不過是驚訝什麼呢？」
「呃，老實說，我以為赤司君是偏學習型的那一種，沒想到是運動款的啦……」
雖然從對方剛剛幫我追搶劫犯的身手來看，赤司君應該無論是反應力還是敏捷度都完全不是普通人的水準，不過無論怎麼看，都感覺他的臉上只有平靜無波的表情……真的很難想像對方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啦！
好像我剛剛說了什麼超級好笑的笑話一樣，赤司君顯得很輕鬆的樣子對我說道，「我喜歡運動，也不討厭學習——不，或者說，我只是比較討厭輸掉的感覺罷了。」
輸掉的感覺……？聽起來有點厲害，我有點茫然地想著，我好像就從來沒在意過這種事情呢……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看著赤司君，就感覺對方好像天生有一種在眾人之上的淡定和從容，說實話確實有點難想像什麼人會贏過他。
總而言之，赤司君身上有一種讓人信服的感覺，好像就可以無條件信任他一樣呢。
接下來的談話我又知道了不少關於赤司君的事情。比如他其實和我同歲啦，比如他現在在洛山高校讀書啦……
洛山高校是京都這邊非常有名的學校，尤其是他們學校的籃球隊，據說是超級厲害的存在。相比之下我的學校就有點普通了……呃，不過現在可不是比較這個的時候啦……！
聊了沒多久，警察局就派人來幫忙處理剩下的事情了。不過並不能簡單地把搶劫犯帶走，還需要我們一起去警局做筆錄才行，我給媽媽發了短信說自己會晚點回去，轉過頭的時候就看見赤司君正認真地問員警問題。
「不好意思，因為我待會還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想問一下筆錄大概需要多長時間呢？」
咦……？是真的有事情誒，不是不想和我出去的推託之詞嗎……？
員警低著頭翻了一下手裡的材料，笑著說道，「你們的案件蠻簡單的應該不會很久，這樣吧，我去交代一下，讓他們儘快處理，儘量不耽誤你的時間可以嗎？」
「那就太好了，謝謝。」
赤司君始終都是淡淡的樣子，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仔細想想，周圍和我的同齡人從來沒有這樣的人，大多數人都還帶著特有的稚氣，而赤司君……就感覺好像是成熟的大人一樣。
我忍不住又偷偷地看了他一眼，好想知道赤司君會不會有不能這樣從容處理的事情啊！
去了警局之後，大概是因為拜託了員警的關係，我們的筆錄確實很快就做完了。因為我還是第一次進警察局，說實話還有點緊張，不過在員警溫和的引導下，也很快就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唔……那麼差不多可以了哦？」幫我做筆錄的員警是個溫和的姐姐，她看著手裡的資料笑了笑，「放心吧，因為人證還蠻多的，所以很快應該就可以得到應有的處決，不必擔心。」
「啊啊，那麼就拜託啦！真是辛苦了！」
這麼冷的天氣還要在外面幫忙處理這些事……想想就超級辛苦啦！
員警姐姐看起來很開心，眼睛都笑得眯了起來，她揉了揉我的腦袋，「好啦，以後一個在外面小心點哦，必要的時刻就讓你的男朋友保護你吧？」
說完之後還俏皮地對著我眨了眨眼。
我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頓時覺得臉上紅得快燒起來了，趕緊手忙腳亂地解釋起來。
「那個！ 我沒有男朋友的啦——！就算……就算是赤司君，也只是今天才認識而已啦……！」
「是這樣啊……」員警姐姐露出了有點可惜的神情，「這麼可愛的小姑娘竟然沒有男朋友，現在的男孩子在想些什麼呀……」
不不不，在這之前，員警姐姐你倒是在想些什麼啦！突然說出這種話，聽起來真的好羞恥……還是說上了高中竟然還沒有談過戀愛就很奇怪啊？
我不由地想起周圍朋友們的感情狀況，頓時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挫敗。
……果然到現在初戀還在的人真的超失敗吧嗚嗚？
我這邊搞定了之後，赤司君那邊的筆錄也已經做好了，確定了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之後，我們兩個就一起朝著警察局的大門走了過去。
一想到走出這扇大門就要和赤司君分別，我就稍微有點沮喪呢。
透過大廳的玻璃窗看過去，外面是一片冬天特有的肅殺和清冷，淺色的天空一絲雲也沒有，只有空中飛舞的雪花……誒？！
我跑了兩步沖到門外，地面上已經覆上了一層淺淺的白色，空中還飛揚著紛紛揚揚的雪花，旋轉著飄落在我的肩頭，我伸出手去接，很快手中就有了絲絲涼意，因為人體的溫度雪花迅速地在手心融化，留下一小灘冰涼的雪水，卻讓我瞬間激動起來。
「赤司君！下雪啦……終於下雪啦！」
我臉上掛著微笑朝著身邊的赤司喊道，赤司君紅色的頭髮上也落了點點白色，整個人都在這漫天的雪花裡變得柔和起來。
他也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手心，然後看著它慢慢地化成雪水。
然後在我的注視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那個瞬間我感覺整個心臟都被填充，甚至有種酸澀的衝動湧上喉嚨，整片的白色之中，我好像只能看見那個微小的、甚至不注意都不會被捕捉到的笑容。在我意識到之前，我已經怔怔地看著赤司君，說出了此刻最想說出口的話——
「能和赤司君一起看見下雪天……真是太好了。」
-[003]-
我和赤司征十郎差不多就是這樣認識的。
雖然說實話，我們之間的關係距離「熟識」還是有相當的差距的，但是能夠從一面之緣到達現在的程度——我也足夠滿足了。畢竟在已經交換了手機號碼和郵寄地址的情況下，未來會發生什麼都不一定不是嗎？
「那你倒是給我主動點去發個郵件啊？！」
正非常不禮貌地翻著白眼朝我怒吼的，不巧正是我現在最好的朋友白井惠子。在聽說了我和赤司的初遇之後，她就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盯著我，好像那就可以剝開我的腦子看清楚我到底在想些什麼似得。
「你終於開竅了嗎遲鈍星少女？」我的好朋友正毫不掩飾地朝我火力全開，「我以為要到你結婚的那天我才能看見你不知道丟到人生道路哪個地方的少女心呢。」
作為好朋友這樣說真的沒問題嗎？
我對她投射出不滿的視線，企圖她能良心發現給我一些正面的鼓勵，但很顯然，我們的默契還沒有達到那個程度，白井惠子只是皺著眉頭看著我。
「……你肚子疼？」
我崩潰了，「我很好！你就不能別打擊了我嗎……」
「我可是在認真教你好嗎少女，」白井惠子沖著我搖了搖手指，「趁著現在趕快發郵件才是正經事，等到最初認識的熱度冷卻，他很快就會忘記你的存在的。」
我覺得惠子說的挺有道理——事實上一個在大街上認識的陌生人，我過一個月也差不多會忘個乾乾淨淨——但是要我因此而主動給赤司發短信……嗯，怎麼說呢，大約我那羞恥的少女心總是在關鍵的時刻爆發吧，我有點不好意思。
或者說，我有點太過於擔憂而不知道該如何開啟這個話題。
而這個時候，我那雖然喜歡嘲笑我的、卻幾乎已經交過五個男朋友戀愛經驗值已經滿點的好友給了我最誠摯的建議——「就問點關於籃球的問題好了，嗯可以用最近有籃球考試作為藉口……時機成熟的話還可以順便請他教教你或者去他比賽什麼的。」
「可是我們最近沒有籃球考試的說……」
「他也不知道啊。」白井惠子漫不經心地翻著下節課的課本，「這只是藉口，重點是能和他搭上話並且約他出來，懂了嗎？」
……老實說我還是不大懂，因為要對著赤司君撒謊我總覺得有點恐怖。我還記得他那雙異色的眼睛看著我的時候感覺，我可以保證如果當著他的面說謊我一定會洋相百出的，如果被他發現真相，那麼我就可以自己去切腹了。
所以，我決定換個套路去給赤司君發郵件。
「……你的換個套路就是這個？[赤司君，你對上次去的那家奶茶店熟悉嗎？我想請你推薦一點那邊的飲料，非常感謝！]」
「有什麼不對嗎？」我眨眨眼，「這也算是我們之間的共同話題啊，而且順利的話……說不定我也可以和赤司君一起來喝一杯啊。」
「這藉口超級拙劣好嗎！」白井惠子把手機摔到我的懷裡，「而且會顯得你很奇怪知道嗎？」
……我不知道。
事實上在富有經驗的惠子面前，我對於戀愛約會這種事一向都不太明白。但是發出去的郵件也沒辦法退回來，因此我整整一天都有點惴惴不安……特別是在赤司君一直都沒有回復的情況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期望他早點回復還是期望他永遠都別回復我。
如果我真的因為一條錯誤的郵件毀掉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我一定會崩潰的。
但其實，赤司君沒有給我這個可能——在放學之前他終於給了我姍姍來遲的回復。
[抱歉九十九桑，因為一些事沒能及時回復。推薦的話因為個人口味不同可能會有偏差，可以冒昧問下你的偏好嗎？]
……是回復！而且完全沒把我當成奇怪的人（？）的回復！
因為太過於激動，我甚至差點直接打出你喜歡的我就喜歡這種恥度爆表的話來，所幸還是在最後一刻克制住了。我一邊小心翼翼地按下手機按鍵，一邊發送了回復郵件。
[沒關係！是我打擾了……說起偏好的話，我應該是甜黨沒錯www！]
……竟然就這樣聊起來了，雖然被惠子鄙視說我背後的用心簡直拙劣到一眼就能看清楚，但至少赤司君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耐——當然也不排除對方禮貌過頭就是了——但總體來講，我現在還是挺滿足的。
雖然，好像也僅限於郵件之間的聯繫了……
赤司君應該是個非常忙碌的人，有時候發過去的郵件常常會很久得不到回復，等到回復的時候一般都是在我結束社團的訓練之後——因此我猜測他也和我一樣，每天都要進行社團訓練。惠子對於我每天各種各樣的猜測非常不以為然，「你就像一個偷偷摸摸的STK」，她是這樣評價我的。
就在我和赤司君的關係陷入僵持階段的時候，我終於意外地得到了一個機會可以更近一步了。
——起因是我在學校的告示欄上看到了京都高校籃球交流賽的消息。
作為京都超強隊的洛山是絕對要參加的，當然了，他們不出意外甚至不會丟掉冠軍。相比之下我們學校水準就有點……嗯，還是不要這樣說自己的學校好了。
惠子終於發揮了她身為一個好朋友的最佳作用，從她現任的籃球隊男朋友那裡拿來了兩張初賽的門票，有了這兩張門票，我們就可以進入賽場內部，近距離觀看每一場比賽了。
「九十九桑喜歡的人在洛山？」
當那個身高超過一米九的看起來爽朗陽光的少年對我路出會心的笑容的時候，我忍不住瞪了一眼他身邊的白井惠子，這傢伙是不把少女的感情當做要好好保護的秘密嗎？！
「啊哈，別在意，我不會亂說的~」像是注意到我的目光，籃球少年笑嘻嘻的擺擺手，我則因為他這句話變得更尷尬了，在我低下頭的時候他繼續若有所思地說道，「不過眼光不錯哦，能進那邊的可都不是普通人……那個誰，也很厲害吧？」
「呃……」我漲紅了臉陷入了沉默，如果我此刻說我其實也不知道大概會被人鄙視吧……不，已經不需要說出來了，惠子臉上的表情已經代表了一切，我有點不服氣地小聲嘟囔著，「我和他只見過那一次嘛……」
所以不瞭解他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吧……？
「在你還不清楚他到底是誰的時候，他可是已經把你的底都摸了個遍哦，」惠子涼涼地對著手邊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塗抹著亮色的唇彩，「九十九綾，顯然，對方可比你有經驗多了。」
「才不是呢！」我嚷嚷著替赤司君辯解起來，「那是我自己願意說出來的！」
自己的學校啦，班級啦，喜歡的東西和口味啦，平時愛做的事情啦，週末的計畫啦……為了能和赤司君有可以聊天的話題，我已經不知不覺把這些內容全部都一股腦地倒了個乾乾淨淨。可是和我的坦誠不同，仔細想想，赤司君好像確實很少透露關於自己的情況。就算被我問及，他也只是會淡淡地一筆帶過……
雖然有互相發郵件，但是談及的完全是我的事情。對於赤司君，我的瞭解比起之前還沒有多半頁紙……
這可真讓人沮喪。
不過我想很快我就能改變這個狀態了，因為籃球交流賽初賽的日子很快就來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