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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狗血啟示錄》作者:幾小幾【完結+番外】

60、[狗血編號051]

  【SUN,pm。那些你想要知道卻難以啟齒的隱秘。】

  …………………………………………………………………………………………………………

  洗衣機裡轟隆隆絞著阿瞳的衣服,浴室裡她用過的毛巾也還沒有幹,掛空套著完全不合身的男士睡衣,還兩手空空。在這樣的情況下,像只暴躁的小博美犬一樣炸著毛跳著腳試圖奪門而出……

  忍足難以抑制的湧上了大片「怎麼能這麼可愛」的柔軟情緒,心裡溫柔得一塌糊塗。

  安撫一隻炸毛的小動物並不是件特別困難的事。

  也許把所有綿密耐心的哄勸和精緻漂亮的情話,全部用不可抗拒又極近溫存的實際行動替換,就可以做到了……好比,一個融匯了忍足侑士畢生精華的技巧性法式深吻。

  鬥氣滿滿的雙黑少女果然潰不成軍,軟塌塌爛進了某人懷裡。

  黑色眸子張了張瞥他一眼,又認命一般閉上了。

  不過,忍足的目的顯然不是安撫下來就夠了。

  在這樣的距離以及姿勢動作下,感官的刺激太劇烈,他努力了半天,才壓下立刻把她從不合適的外殼裡整個剝出來的衝動,逐漸把激烈而飽含壓迫力的深吻放緩,變得綿長輕柔,不疾不徐。

  先前急促得就像缺氧的喘息也漸漸稍微平息下來,但餘韻仍無法揮散的徘徊著,在此時有條不紊的接觸裡,帶上了些無法滿足的難耐,空氣比之方才,反而更加粘稠燥熱起來。

  懷裡的小動物再沒空思考逃跑的事了。

  和冰涼的防盜門比起來,顯然是背後這個暖烘烘的身體更舒適,不自主的愈加側了側臉靠近他,動作稍慢的時候,還會不滿的追過來。

  忍足被她毫不掩飾而無比直接的反應勾得心癢,耐著性子用不易察覺的力度再次加深了吻。

  持續不斷的親吻中,慢慢讓背對著的少女轉正過來,手勾住纖細的腰。

  怎麼也無法擺弄好的領口在動作間滑落肩膀,露出大片白皙的皮膚,忍足忍了又忍才沒有對它們下手,只在她耳邊輕柔摩娑。

  而後,他終於開口說出了醞釀好久的臺詞……

  「阿瞳……今天別走了……」

  …………………………

  阿瞳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大片流沙。

  無法控制的下墜,下墜,下墜……周身觸感柔滑而舒適,卻愈加壓迫著胸口,難耐的憋悶。

  暈眩的腦子還沒對忍足的話產生任何反應,立刻感覺到原本老老實實流連在背後的手,忽然擦過腰側敏感的皮膚繞到了正面。

  就像故意根本不給她思考的時間似的,指尖毫不停頓的掠過柔軟的下腹,肚臍……一直往上描摹著起伏的輪廓,緩慢而有節奏的劃著圈。

  阿瞳忙著應付突然升級的挑逗,層層疊疊不受控制湧上來的細碎喘息,直把她憋得滿臉飛紅,半句話也說不出來,轉過黑色眸子水色盈盈的將他望著。

  忍足被她看得心裡猛的一顫,低頭輕啄了一下唇角,「我就當你答應了。」

  說著,打橫抱起她走向臥室。

  阿瞳雖然總時不時犯傻,但並不是什麼事都不懂的白紙,某種程度上說,對男人這種生物還很有些獨到的見解。

  如果被折騰得頭暈目眩的情況下,對「今天別走」這句話的理解還存在誤差,那現在如同注腳一般的動作就再明白不過了。

  她軟軟的陷在忍足懷裡,抬眼看了看抱著自己往床的方向大踏步前進的人,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流暢漂亮的頸部線條,以及落拓而有些桀驁的下巴。

  雖然不是第一次感慨了,但還是忍不住想覺得……真好看啊……

  眨了眨眼,思緒開始有些游離。

  想不想?沒想過……

  行不行?沒什麼不行……

  是不是太快了?好像也是……

  要不要拒絕?沒太所謂……

  太不純潔了?扯淡呢……

  應該吊吊胃口?這是毛……

  讀者會拍磚?不管了……

  …………

  …………

  腦子裡胡亂飄了一會兒,她到底什麼也沒做,依舊老老實實的窩著……窩著窩著又覺得總有些彆扭,忍不住朝他懷裡蹭了蹭。

  陰影立刻帶著安撫的味道柔柔的覆下來,親了親額頭,又親了親眼睛,攬在背後的手自然而然的繞過來,在肚子上找到她的手,小指勾住了小指。

  阿瞳動了動指尖,摩娑著那些熟悉的薄繭,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被一種安寧的情緒塞滿了。

  嘛,既來之則安之吧……

  順其自然才是人生的大智慧……

  所以當忍足把阿瞳放到床上之後,她不僅沒有給予任何疑問及抗議,還很主動的把手伸向他的衣扣,慢條斯理的一個個解了起來。

  …………………………

  忍足詫異的低頭,看向正跟自己扣子戰鬥的傢伙,腦子裡空白了一秒鐘。

  不過他很快接受了自家女友給他的驚喜,按住勞作的小手,俯身親了下唇角,給了她一個「不勞你大駕躺著就行了」的充滿笑意的眼神。

  剛從她腰下抽出手,卻立刻又被勾住小指,阿瞳挑著眉毛挑釁的說道,「忍足學長身經百戰技巧無雙,你就單手來吧。」

  忍足低頭看了看牢牢勾著他不撒手的纖細手指,以及少女緊緊繃住的小臉,很明智的忽略掉了那些傲驕的掩飾。

  明明什麼都懂的樣子,居然也會緊張,還以為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類型……

  他緩緩挑起嘴角,伸手撥開她的額髮露出光潔的額頭,手掌覆蓋在上面,然後下移蓋住眼睛,俯身親吻……不停的接吻,接吻,衣服一件件脫掉,溫柔的覆蓋上去,皮膚緊貼住皮膚,好像它們原本就是為一體。

  黑色的海藻一樣的長髮鋪散了半床,觸感柔軟而微涼,劃過灼熱的皮膚,滴入瓶中的黑色墨水一樣起伏纏綿著蔓延開,絲絲縷縷盤繞在指間,像是陷進了整片迷夢般的海水。

  忍足帶著滿腦袋迷幻的綺思,抱著忽然變得沉默的戀人,輕聲說道,「不喜歡就告訴我,想怎樣也告訴我,不要什麼都不說。」

  阿瞳眨了眨眼睛,仰頭看著他,「我沒想過……」

  這是實話,哪裡有想過這些呢?

  就算瞄到過一些少兒不宜的東西,也不過是抱著獵奇的心理,看看新鮮而已。實踐經驗為零的阿瞳小戰士,遇到荷槍實彈的實戰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臉側的頭髮被撥開,忍足放開了一直流連的嘴唇,掃過耳廓,含住柔軟小巧的耳垂。手指滑入發間微微用力讓她半仰起下巴,順著下頜和脖子的線條一路吻下去。

  靈巧的舌頭加上齒尖的碰觸,蔓延開細細麻麻的微小電流,卻難以捉摸得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幾不可察的一點點侵蝕著意志。

  手指往下,劃過頸後柔軟的皮膚,摸索到那串略微突出的脊椎骨,一節一節緩慢的撫摸下去,觸感並不強烈,卻帶著溫存的體貼而顯得十分煽情,向下移動,向下,向下……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碰上了絕對是另一回事。

  有那麼多人這件事用過「難以描述的享受」「身體和靈魂合二為一」「越墮落越快樂」之類抽象的描述,AV女優也隔著螢幕大叫「嗯~啊~呀蠛蝶~」。

  但當手指真的進入身體的那一瞬間,阿瞳渾身顫了顫,想起幼稚園時排隊打預防針的情景。

  排在前面的小朋友一個一個變少,還有三個人,兩個人,一個人……輪到自己了,被抓住了胳膊,酒精擦到了皮膚上……這樣的感覺。

  關於「被侵入」的預感和恐慌,以及不知所措。

  看看忍足臉上難以形容的表情,阿瞳陷在朦朦朧朧的思維裡,覺得超不公平的,伸手抓住墨藍色的發梢拉了拉,模糊的嘟囔,「我可不可以咬你一下……」

  忍足「唔」了一聲,顯然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阿瞳伸出空著的手勾住他的脖子,直接張嘴咬過去。

  忍足笑了起來,由著她咬住自己的肩膀,指尖意有所指的劃過大腿內側,繞過膝蓋到膝蓋內側,然後拉起她的腿搭在自己腰上,又扯了個枕頭墊在她腰後,叫了她一聲:

  「阿瞳……」

  不過是每天聽到無數次的兩個詞,在此時卻像一種預告,帶著綿密的沙啞和濃濃的意味,穿透空氣鑽進耳朵裡,在身體每個縫隙遊走了一圈,勾得哪裡都癢癢的無法忍耐。

  於是阿瞳更加緊張,就像遇到天敵的野生動物,弓起腰背全身繃緊。

  然後——

  「痛!」阿瞳鬆開他的肩膀,大聲抗議,「好痛!」

  忍足趕緊低頭吻額頭,「不怕,馬上就好了……」

  「痛死了……」阿瞳淚汪汪的看著他,整張臉皺成一團。長這麼從來沒遇到過這種類型的攻擊,身體縮起來躲也躲不開,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自暴自棄的鬆開他把自己摔回去,正好跌在腰後的枕頭上,緊緊閉上眼睛,空著的那只手沒什麼力道的推他,「嗚嗚……死了我要死了……」

  「是我,別怕,是我……」忍足捉住她的手指放進嘴裡細細的舔|舐,「馬上就好了……」

  「已經『馬上』好久了……停,不要進來了……出去出去嗚……」

  「阿瞳,放鬆一點……」

  「鬼扯>///<」

  「聽話,唔……別亂動……」

  「侑士是魔鬼………………混蛋……流氓……劊子手……禽獸不如……」

  忍足默默抹一把冷汗。

  他努力抓住思維裡馬上就要消逝無蹤的清明的尾巴,壓了又壓,一邊胡亂的道歉,一邊細細碎碎的吻她,速度放慢得幾乎要以毫米來計算。

  酥酥麻麻的電流從鼠蹊部洪水猛獸般湧出,順著脊柱一路攀爬竄進大腦,高溫和觸感晃得虛影陣陣。耳邊是接連不斷的抗議和低罵,眼前是一張皺巴巴悲痛欲絕的小臉,神經繃得緊緊的,除了躁還是躁,擦個火星就會立刻自爆。

  他覺得自己完全像在打一場艱苦卓絕的拉鋸戰,內憂外患,十面埋伏,殺敵一百自損三千……

  「好了,已經好了……」

  忍足總算總算推進到底,長長的呼出口氣,終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但情勢不容樂觀,他看著阿瞳始終不見好轉的痛苦樣子,陷在裡面動也不敢動,「阿瞳?」

  阿瞳絞著眉毛滿臉汗濕,閉著眼睛神志不清的喃喃,「我被撕裂了……」

  忍足心裡一跳,趕緊直起上身退出來。阿瞳條件反射想要合攏雙腿,被他伸手撐住,「別動,讓我看一下。」

  「流氓大流氓……」阿瞳用手蓋住眼簾就要哭出來了。

  「沒事。」忍足鬆口氣,只要沒受傷一切都好說。他重新覆身而上,拉開她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手指撥開一縷汗濕的額發,柔下嗓音啞聲說道,「好了,沒事了……真是小孩子……」

  阿瞳一瞬間就發現了又開始進攻的敵人,立刻爆豆,歇斯底里的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大叫,「不要!滾出去啊啊啊啊啊——」

  忍足很黑線,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壓住她,抓牢了她的腰勾進懷裡,「不會痛了真的……我保證……」

  「說謊!」阿瞳亮出指甲抓他,「你騙我!你還想騙我我才不…………咦?……咦咦?」

  忽然一下子愣住,阿瞳眨了眨眼,抬頭用還掛著眼淚的黑色眸子怔怔的把他看著,「真的不痛了……」說著動了動腰,抬了抬腿,難以置信的喃喃道,「好神奇……你動一下試試?」

  忍足停了兩秒,「噗」一聲笑了出來。

  他低頭埋進她頸窩裡低笑不止,寵溺犯懶得不知道該怎樣好了。


61、[狗血編號052]

  【SUN,pm。無限期戀人。】

  …………………………………………………………………………………………………………

  痛感消失後,阿瞳迅速的安靜下來。

  閉上眼睛側著頭,阿瞳把一半粉紅的臉蛋陷進枕頭裡,另一半實在藏不住只能露在外面。

  鼻子眼睛眉毛全部都微微皺了起來,幾縷黑色髮絲彎彎曲曲的貼在汗濕的皮膚上,小指仍然緊緊的絲毫不放的勾著忍足,看起來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忍足抱緊她柔聲說道,「阿瞳,睜開眼睛看著我。」

  此時的少女變得格外乖巧,慢慢的睜開了全是水霧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格外可憐,把忍足看得動也不敢動。

  「還疼嗎?」

  阿瞳搖頭。

  「不舒服?」

  阿瞳沒有回答,而是抬頭勾下他的脖子主動吻了上去,生怕驚動了什麼一樣,怯怯的動了動舌尖,然後放開他,「沒有痛,也沒有不舒服……就是有點害怕……」

  竟然到了這個時候還在害怕,而且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有點」啊……忍足覺得很挫敗,「要不今天先算了?」

  「那我不是很虧嗎……」阿瞳說著,配合的略微弓腰貼住他,抬起一條腿勾住了他的腰,腳尖還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背上的皮膚。

  忍足被這個盛放的邀請姿態衝擊得一片混沌……

  然而他仍記得動作之前,俯身再次綿長的親吻,既是預告也是一種細緻的安撫,溫柔得沒有多少情|欲的色彩。

  是誰說男人都是容易被性衝昏頭腦的動物。

  …………………………

  阿瞳也說不清為什麼,那種異物感不管怎麼盡力轉移,仍舊無法忽視的讓人覺得糟糕透了……

  就像小時候甜點吃太多得了蛀牙,被爸爸威逼利拽去看牙醫,開始時被哄的那麼哈皮裝得那麼勇敢,最終都變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以毫無防備的姿態平平躺在躺椅上,被動的看不到盡頭一般漫長的等待……

  頭頂是明晃晃無處可躲的燈,左手邊有個吐血用的小水池,醫生坐在右手邊,擺弄著器械發出冰冷的金屬碰撞聲,每一下都敲擊著緊繃脆弱的神經。

  被勒令張大嘴,淺藍色口罩遮住大半的面孔進入視野,帶著消毒水味的膠皮手套伸過來,捏住下巴左右擺弄。除了醫生帽子和口罩之間的眼睛,視線根本沒有別的地方擺,只能眼睜睜盯著那種好像可以通過口腔直接進到胃裡的探索性目光。

  恐怖的電鑽聲突然響起,渾身都猛的顫了顫,響一下,又停了,放鬆沒幾秒就再次毫無預兆的響了起來,還一直一直不停,醫生在砂紙一樣打磨精神力的尖銳伴奏下,邪惡的宣告道:「別怕,我只是在你的牙齒上鑽個洞……」

  怎麼可能不害怕>///<

  更恐怖的還在後面……

  瘋狂轉動的電鑽緩緩進入到柔軟的口腔,生怕它碰到哪裡,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鑽頭剛剛碰了下牙齒,整個腦子就「轟」的一下麻掉了……

  每當這個時候,醫生就會停下來,看似溫柔體貼實則在她眼裡愈加邪惡的問道「疼嗎?」「不舒服?」「要不下次再來?」

  侑士你不愧是天生當醫生的料>/////<

  不管從哪方面看,對方都已經做到足夠好,再不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這時候打擊一個男人多麼不明智,那幾乎是毀滅性的破壞。難以忍耐的也不是只有她一個,雖然意義完全不同。

  這些不受控制的糟糕聯想出於她單方面的問題,於是只能梗著脖子挺著……

  無法防禦的進入啊進入……

  渾身麻痹的打磨啊打磨……

  換著角度的鑽洞啊鑽洞……

  好想死>///////<

  …………………………

  這種痛苦的呻吟到底是神馬……

  忍足滿腦袋黑線的看著似乎極力忍耐著什麼的少女,頭低得不能再低,整個人蜷成蝦米樣一直往下縮,恨不能鑽進他肚子裡,手也死死的攥著,用力的快把他的手指勾斷了。

  怎麼會變成這種情況……

  他為平生僅見的詭異狀況哀歎不止,不得不佩服自己心理素質實在過硬,竟然還沒有洩氣簡直就是個奇跡。

  他索性撈了她坐起來,讓她跨坐在自己腿上,抵住她的額頭,「阿瞳,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阿瞳已然陷入了無我境界,模模糊糊的喃喃道,「侑士像醫生……」

  ……唔?

  意外的答案讓忍足愣了愣,腦海裡暫態浮現出各種角色扮演的豔情片段,無法控制的腦內劇場在這個恰如其分的環境裡洶湧瘋長。

  不過……雖然很遺憾,但對方現在顯然不屬於那種桃色狀態。

  「怕醫生?」果然還是小孩子嗎……

  「怕死了>///<」

  忍足很苦惱,「不許閉眼,看著我。」

  阿瞳睜開眼睛淚汪汪的看著「忍足醫生」,就像面對的是個變態殺人狂,滿臉都寫著「不要傷害我我是無辜的」,看得人直想暴怒而起。

  平日那樣一個兇悍的小動物,此時一反常態的怕兮兮的樣子,簡直要激起人本能的虐待欲,忍足無限哀怨的呼出口氣……

  「阿瞳,」忍足忽然開口,夜色眸子沉甸甸的,嚴肅冷靜的樣子似乎他並沒有正在做壞事,「我沒記錯的話……分手權在你手裡對吧?」

  阿瞳心裡咯噔一下。

  「如果沒記錯,今天應該是一個星期的最後一天了。」

  「侑士,我……」

  「說過的話想反悔嗎?」

  阿瞳一愣,立刻火了,「你什麼意思?」

  忍足戲謔的眯起眼睛,「那是不想反悔,照約定一個星期後,啊不,明天分手嗎?」

  阿瞳徹底呆了,喃喃道,「不,沒有……等我想一下……」

  反應真是太可愛了……

  忍足看著她滿臉慌亂的樣子挑起嘴角,手指撫過脊背托住纖細的腰,阿瞳幾乎是淩空面對著他,不得不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的地方,就是這種狀況下,忍足居然還可以動作。

  難以言喻的奇異的感覺把全身的筋骨都化掉了,層層疊疊的淹沒了她,阿瞳忍不住像小動物一樣不知所措的嗚咽起來。

  然而忍足還在不緊不慢的催促,「想好了嗎?」

  阿瞳顯然更亂了,手足無措的推他,「等一下……等……不要……你別動了……停……」

  「嗯?」忍足揚了個曖昧的尾音,「你知道『不要』的潛臺詞是什麼嗎?」

  阿瞳惱了,亮出尖牙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我才不會上鉤>//<」

  忍足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笑意更濃,肩膀上小動物心虛的撕咬完全不痛不癢,慢條斯理的繼續撫著光|裸的脊背,好像在說「慢慢咬別著急」。

  被順毛的阿瞳趴趴熊樣掛在他脖子上,身體一顛一顛的騰雲駕霧,腦子漸漸就不那麼清晰了……

  忍足勾過她一團糨糊的小腦袋,看著她水霧迷茫的黑色|貓眼,伸手捏了捏鼓著的腮幫子,「你是打算天亮說分手,所以一直表現得不情不願的嗎?」

  阿瞳頓時醒了醒,馬上反駁,「才沒有,都怪侑士太像那個邪惡的牙醫>///<」

  「……==|||」

  「還用電鑽不停鑽我>///<」

  忍足很無奈,「阿瞳……」

  「我知道是我不對……你不是電鑽……嗚……」

  這形容也太無情了……

  忍足幽怨的看了她一眼,「這時候你在想著別人?」

  「……」

  「雖然與一般情況不太一樣,但你確實沒有專心,還把我套在別人身上對嗎?」

  「……」

  忍足低頭咬了咬她的左胸口,「我不在這裡嗎?」

  「……」

  「不在嗎?」

  「……」

  「在嗎?」

  「……」

  「我想聽你說。」

  「……………………我喜歡你嗚……」

  「還要分手嗎?」

  「絕對不要嗚嗚嗚……」

  「乖……」忍足邪氣的眯起眼睛,細長的視線勾住她緩緩壓低眸光,伸出舌尖羽毛一樣掃過兩人一直勾著的小指,「這次是正式約定,不能反悔。」

  說著,嘴唇順著手指和手臂到達肩膀,然後是鎖骨和脖頸,咬了咬她的嘴唇,忽然伸手拉起她的腿搭上自己的肩膀,把少女異常柔韌的身體對折起來,強勢的壓進懷裡。

  突然的加深讓阿瞳驚呼一聲,反應過來臉立刻刷的紅透了,莫名的怎樣都說不出口的感覺充斥著感官神經,讓她整個人軟軟的貼在他的胸口,潮起潮落,腦子裡滿滿都是天馬行空的幻覺。

  忍足啞聲呢喃,「這樣喜歡嗎……可以嗎……阿瞳,回答我……」

  「嗯……」

  「很好。」忍足乾脆俐落的說著,邪魅一笑,「你已經沒有分手權了。」

  ………………

  ………………

  ………………

  ………………

  ………………

  「嗚……你腹黑……」

  「多謝誇獎^^」

  …………………………………………………………………………………………………………

  久川瞳,16歲,經歷漫長的一星期終於被吃掉的無辜少女,淒涼的失去了分手權。


62、【狗血番外三灘】

  【若,只如初見。】

  …………………………………………………………………………………………………………

  1.

  久川瞳和遠藤雅人不僅撕破臉吵架,意氣過後依舊冷眼相對誰也不肯讓步。

  這件事在真正發生之前,恐怕誰也無法想像。全班人都反應不及的看著相對而立的兩個人,教室裡安靜極了。

  在這樣的安靜裡,日吉若分辨不清自己抱著怎樣的心情。

  右邊的黑髮少女一臉強硬的堅持著,又急又氣又惱,恨不能抄起AK47無差別攻擊的樣子,眼睛裡卻是快要哭出來的水光。

  日吉看著,心裡不自覺煩躁起來,很想沖過去把她帶走。

  明明是那麼囂張跋扈的一個人,做出一副要哭的樣子,怎麼看都很礙眼,而且,他想到阿瞳可能的哭的表情,不知道哪個地方忽然痛了一下。

  若有似無的,然後轉瞬即逝。好像不是真的存在,卻牽扯著神經令他想要做一些什麼。帶她走,馬上離開這裡,或者說些什麼好笑的笑話,教她立刻忘掉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可是輪不到他想怎樣,因為左邊就站著滿面寒霜、明顯失控的遠藤。

  旁邊源愛急得在原地直打轉,揪著袖子眼巴巴的看著日吉。

  日吉垂下眼簾保持沉默。

  他能做什麼?

  他根本……什麼也做不了。

  開學時阿瞳和忍足在一起之後,甚至更早,暑假合宿時那些不難發現的苗頭,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想到必然引發的後果,早就就知道會變成這樣的不是嗎?

  脫離當下緊繃緊張的氣氛冷靜想一想,並不是大不了的事,再要好的朋友也會有爭吵,有過矛盾吵過架,才能更好的彼此諒解,只要最終能夠和好,就真的不是大不了的事

  所以,不需要在意,不必在意。即使他什麼也做不了。

  日吉閉上眼睛,緩緩開口,「雅人……」你的感覺,你心裡所想的那些事,「我知道……」所以我什麼都不會做,「算了……」這一次,到此為止吧。

  遠藤表情一滯,苦笑了起來。而後頭也不回的轉身往外走。

  「什麼都知道!你什麼都知道!」阿瞳回手抓起桌上的書書本本,把對無法對遠藤撒的火一股腦全摔在日吉身上。

  是啊,他什麼都知道,就是因為什麼都知道,所以更加無能為力。

  日吉一動不動,說不出任何話。

  說什麼呢?說他知道她和忍足的事以後,其實也想跟她吵一架?說他知道遠藤的想法,但因為知道只能看著她什麼也不做?說他從來不想知道,最好不要讓他知道,所有一切,滾得越遠越好?

  嘴角尖刀一樣劃破毫無表情的面孔,他只能笑。

  阿瞳氣急,條件反射的提起拳頭揮過去。

  日吉看也沒看她打過來的拳頭,他只看到,她的眼圈紅了。

  眼簾上淺淺的紅色包裹著一汪泉,恍恍的刺眼。

  有一瞬間他很想抱住她,緊緊的,跟她說,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

  但他只是用手包裹住她的手,沒有表情的說道,「留著眼淚給你的忍足學長看去。」他定定看著湧出眼淚的少女,已經無法分辨心裡到底是什麼感覺,那裡有一大片深的沼澤,腦中空白。別哭,別在這裡哭,別在我面前哭。他艱難的移開視線,「……趕緊去認錯。」

  阿瞳轉身跑出去,背影在視線裡一晃而過,然後消失不見。

  日吉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2.

  結束部活,日吉拒絕了來接的車,慢慢的往回走。

  其實,當看到阿瞳和遠藤真的吵了起來,在開始的一瞬間,有種莫名的輕鬆感。

  就像你一直在擔心某件事會不會發生,怎樣發生,會有什麼結果……最後「終於來了,早死早超生吧」,類似的感覺。

  吵吧吵吧,吵得越激烈越好。

  這時候還能做到一成不變、溫文和煦不動聲色的話,日吉會覺得,那個淺金色頭髮的溫柔少年,未免城府太可怕了些。

  作為一個旁觀者,只是一個旁觀者,日吉很清楚遠藤從始至終的想法。

  他所知道的遠藤雅人,不是一個輕易放棄,只會默默付出的人。

  剛認識阿瞳的時候,那時日吉還在對這樣一隻不受管教的野生動物苦惱,遠藤就表現出了不為人知的惡趣味。

  儘管遠藤像保姆一樣總是絮絮叨叨的念叨阿瞳,每每都好像被阿瞳的出人意料搞得很無奈,轉頭又會繼續絮絮叨叨做無用功。但日吉就是知道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怎麼不見他對別人也事無巨細的關照?

  「你這傢伙其實也沒那麼好心吧。」日吉忍不住戳穿他。

  遠藤對他的話驚訝了兩秒,隨即立刻攤牌,一向溫柔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狡黠,「很有趣啊,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像貓的人。超想養一下試試。」

  「養?養成?」

  遠藤笑盈盈的,「阿若的內心世界太暗黑了,我才沒那麼可怕呢。」

  日吉翻了個白眼。

  然後是日復一日的靜好歲月。

  再然後是遠足時的山頂上,從地平線上一躍而出的初陽,霎時照亮了肩並肩站著的兩個人。

  不遠處,累極的源愛背靠在遠藤背上已經睡著了,日吉站在他們身邊。兩個少年在逐漸璀璨明亮起來的朝陽裡,清醒的看到了阿瞳和忍足對視時,暗潮流轉的情景。

  「糟糕了呢……」遠藤沒頭沒尾的輕喃了一句。

  日吉沒有問他糟糕的是什麼,或者,他看見無表情的臉上那雙暗色翻湧的幽藍色眼睛,就已經知道了。

  有些話在舌尖打了個轉終究沒有說出口,日吉低了低頭,額發遮住了眼睛,「打算怎麼辦?現在告訴她還來得及……」

  「不,那太不聰明了。」遠藤笑了起來,「如果兩個人有些地方太相像,在開始時會互相吸引,但終究不是件好事,你說對嗎?有句古話叫做『不爭而無以為爭』,忍足侑士不適合她,她會自己回來的。」

  遠藤看著不遠處阿瞳的背影,臉上仍舊是清淺柔和的微笑,輕聲說道,「我喜歡的人,不僅要讓她喜歡上我,還要讓她把我記在骨頭裡。」

  那個時候日吉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不曾真的瞭解過遠藤。

  他不由想起美黛學姐。

  是遠藤家特有的遺傳基因?看起來明明完全不同的人,骨子裡同樣熱烈奪目到無法忽視。

  只是,那個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的少女,還能找到回來的路嗎?

  在看到阿瞳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在他們為此爭吵起來的時候,在阿瞳努力的疼痛著想要長大的時候,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遠遠看著的時候……

  遠藤心裡,是否有一點後悔過當初的決定?

  然而終究與他無關。

  久川瞳,遠藤雅人,忍足侑士。這是他們三個人的故事。

  3.

  那天晚上,日吉做了一個夢。

  有個藍眼睛的男孩,在路邊撿到了一隻黑色的貓咪。

  他覺得它很美味,找到鐵鍋裝滿了水架在鍋上開始燒水,想把它煮來燉成一鍋湯。

  或許因為什麼都不知道,貓咪很聽話的在他腳邊團成一團,和男孩一起,兩雙眼睛盯著鍋裡開始冒泡的水。

  日吉半透明狀飛在半空中,恍恍的沒有重量,眼睛也盯著鍋裡的水,看著看著就著急起來,轉頭瞪了眼藍眼睛的男孩。

  『清醒一點,那不是貓……那是阿瞳呢。』

  不管是貓還是人都無法得知他的想法。他甚至不能說出口。

  水燒開,藍眼睛男孩抱起貓咪仔細看了看,又看了看鍋裡的沸水,想了想,把它放下來溫柔的摸摸腦袋。

  「你太瘦了,還是養肥一點吧。」

  一無所知的貓咪眯著眼睛蹭蹭他的手指。

  暫時不會被吃掉,日吉松了口氣……才怪,養肥再殺什麼的,太不厚道了。

  然後場景一轉,整個空間地震似的搖晃起來,半空中的日吉好容易穩住,再看過去時,只剩下藍眼睛男孩一個人在屋簷下面睡著。貓咪不見了。

  屋子裡每個角落都找不見,日吉飄出房子飄了好遠,在貌似街心公園的秋千旁邊看見了一群小孩子圍著站成一圈。

  他直覺她就在那裡,靠近一點,果然發現是小孩在欺負貓咪。

  『等她變成人被欺負的就是你們了。』日吉這樣想著,又靠近了一些。

  也許她忘掉了要怎麼變成人,一直被欺負,渾身都變得髒兮兮的。直到孩子們玩夠了一哄而散,在沒有別人的地方,貓咪終於變成了一個小女孩。

  小小的,最多七八歲的樣子,蹲在地上。

  貓咪是沒有眼淚的,但人卻會哭,她蜷成一團用力的、使勁的、全無形象的哇哇大哭。

  『別哭了,我會笑你的。』日吉想這樣說,卻還是張不開嘴。

  他飛下來落在她身邊,伸出手隔空環繞住她。

  那麼小那麼軟的阿瞳,卻哭得那樣凶。日吉心疼起來,難過得不得了,無法呼吸。他在夢裡不遺餘力的心疼,毫不掩飾。

  懷裡抱著小小的哭泣的女孩,他想了想,低頭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落下一吻,輕柔得像羽毛,稍縱即逝。

  夢裡的阿瞳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最後,也沒有發現日吉的存在。

  哭夠了,她站起來,一邊可憐兮兮的抹著眼睛,一邊晃悠悠回到了藍眼睛男孩那裡。

  男孩一直在院子門口等著,看到她回來什麼也不說,伸手抱起又變成貓咪的阿瞳,揪了揪她的尖尖耳朵,好看的笑了起來。

  「我不把你煮成湯了……文火清蒸怎麼樣?」

  日吉猛的驚醒。

  怔怔望著自家天花板,還是半夜,屋子裡黑乎乎的一片。

  像很多次夢醒一樣,他迅速的忘記了夢裡的景象,怎麼努力也記不起具體夢到了什麼,但滿腦子都是夢裡叫人難過的情緒。

  他伸出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按到寄件匣,模模糊糊的打了一句話。

  打完捏著手機保持著半睡半醒的狀態,在黑暗裡發了會兒呆,然後又放了回去。

  很快的,他再次睡著,再然後是一夜無夢。

  之後過了好幾天,他才發現手機草稿箱裡有一封未發出的訊息,收件人是阿瞳,想了好久記起是半夜夢醒後發神經輸入的。

  打開看到內容,他噗的笑了出來。

  【被欺負的時候……不要躲著一個人哭。】

  這種東西真發出去就見鬼了。

  日吉笑了一會兒,果斷刪除。

  之後又發生了很多事。偶然間日吉會忽然想起那條被刪除的mail,心裡悶悶的難過,說不出口,也想不清為什麼。有一些若有似無的東西逐漸消弭,最終忘了個乾淨。

  有些事悄無聲息的開始,然後悄無聲息的結束。無法被發現也無法被記得,甚至無法成為黃粱一夢。

  4.

  遠足那時,在遠藤還沒有「糟糕了」之前。

  單車後座怕水的少女把自己團成一團靠在日吉身後,手指牢牢抓住他的腰,像不拉住什麼就會馬上墜落下去,一根稻草,或者之類的別的什麼,讓人無法放開她。

  然後下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雨。

  那樣靠近的時候似乎再也不會有了。

  就像背靠背的抛物線,一旦接近便會迅速遠離,然後背道而馳。

  而那之前,他們每天在逐漸靠近的途中。

  有一天,記不得具體是哪一天,黑眼睛的少女支著下巴看著窗外,眉目清透明媚,並不如何卷翹的睫毛從側面看來格外細密,被午後清淺的金色陽光灑上一層金粉,安靜的懶懶的半垂著,在眸子打上影影綽綽一小片斑駁。

  不知怎的,日吉覺得她從沒有這麼動人過。

  正這樣想著忽然見她轉回頭,用黑色眼睛盯住他,日吉心裡一跳,隨即聽見她開口說道:

  「woaini。」

  日吉渾身都僵了,反應過來,立刻想要跑路。

  阿瞳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轉身欲走的少年,「還有呢還有呢,你聽我說啊……」日吉手抓在門框上想要出去,阿瞳用力扯住他的襯衫就是不讓他跑,堅持不懈的炫耀她發音奇怪的中文,「woaini,woaini,wohaoaini,哦哦還有,womenyongyuanzaiyiqi……」

  「夠了……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日吉襯衫都要被扯破了,滿臉通紅,又急又惱,忍無可忍的扶住額頭,「……白癡!」

  「怎麼白癡了?」阿瞳皺著眉頭不爽的捶他,張牙舞爪,「不覺得我很厲害嗎?不知道語法和單詞也能記住,neinei~很厲害吧?我是不是超有語言天賦?」

  「口胡,完全不覺得!喂,放手!」

  「阿若好過分……」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源愛插|進來。

  「阿若欺負人!」阿瞳握拳。

  「嚇?!」

  「嘛,都能欺負阿瞳了,阿若你升級了哦。」遠藤笑盈盈的也插|進來。

  「雅人的樣子好恐怖……」源愛縮了縮肩膀。

  「好恐怖+1」始作俑者阿瞳。

  「……」沉默的日吉。

  5.

  雖然你並不知道是什麼意思。雖然你並不知道。

  但是沒問題,我們永遠在一起。

  6.

  周日下了場大雨,鋪天蓋地,直下到傍晚才停。

  日吉穿著直衣盤腿坐在簷下,一邊老氣橫秋的喝著茶,一邊看天。

  沒有烏雲也沒有風雨,清透澄澈的天空被夕陽染成深深淺淺層層疊疊的五彩,橙光萬丈漂亮極了,讓人精神一震。

  無論是誰正遇到什麼事,看到這樣壯闊斑斕的火燒雲,也會心情明朗起來吧。

  所以說,也許每天都會遇到各種不順心的事,也許風雨飄搖或者滿心陰翳,但只要今天過去,一切就推翻重來,雨過天晴新的一天開始,然後繼續努力。

  日吉手插在直衣的袖子裡,眼眸映著璀璨天際,勾了勾纖薄唇角,緩緩垂下眼簾。

  可是雨後的天空,其實什麼也沒有。

  長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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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狗血編號053]

  【第二天。】

  …………………………………………………………………………………………………………

  阿瞳睜開眼睛望了一會兒素白的天花板,然後暈乎乎從床上坐起來……腰有點痛。

  齜牙咧嘴的揉了幾下,一邊轉頭瞧著還很陌生的男性房間,傢俱風格都是暗色調的硬朗,冷冰冰的,空蕩蕩沒有別人,雙黑少女愣了一會兒,然後有點怒。

  怒著怒著忽然聽到三下不緊不慢的敲門聲,阿瞳虛著眼睛瞥了眼半掩著的房間門。

  這種狀況,還就在一個房子裡,用得著敲門嗎……

  門打開,忍足顯然剛剛洗過澡,隨意披了件浴袍出現在門口。

  腰帶松松的掛著,衣襟敞開一條長長的縫隙自上而下露出大片皮膚,墨藍色頭髮還滴著水,在修長脖頸和胸口帶出三兩道水痕。

  忍足倚在門框上,合目而立,虛著眸光睨向阿瞳,「早上好,久川小姐。」

  阿瞳很想吐槽。

  但看著門口的人她只能抓緊被單一動不動,覺得有點渴。

  忍足邁開長腿一步步走進來,屈起長指彈了下搖搖欲墜的腰帶結扣,挑眉輕笑,「需要特殊服務嗎?」

  不僅是動作,熟撚而公式化的口吻用刻意壓低的嗓音,沉幽幽懶洋洋的說出來,綿長而曖昧的尾音順著輕佻眉眼上挑,立刻令整句話的色氣飆升。

  簡直就是專業人士!

  砰一聲,腦子裡什麼東西滾燙的炸了,阿瞳嗷的叫起來,竄起撲了過去。

  忍足一時不防被她撲倒半坐在地上,緊接著又被小獸一樣的爪子扯開衣服,一口咬上去。

  他怔了怔,頓時低笑不止。

  伸出長手把身上蹭來蹭去的小動物抱了個滿懷,就著兩人姿勢撈住屁股抱起來,「嘛,早上起來不要刺激我啊……」

  「誰刺激誰啊!」阿瞳抬頭怒瞪。

  忍足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把她塞回被子裹住,自己也側身躺下來連人帶被子一起圈住,下巴抵在她頭頂低低的輕喃,「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或者洗個澡……」嘴裡這樣說著,行動上完全沒有放她起床的意思。

  「等下!」阿瞳眼睛一閃,用力推開他,大腦一片空白,「現在幾點了?該死,今天是週一啊啊啊啊——」

  忍足依舊懶洋洋賴著不動,「幫你請過假了,我們下午再去學校也沒問題。」

  想到忍足幫她在他們班請假的途徑,必定是通過日吉,阿瞳頓時臉紅了。忍足睨了她一眼,「放心,我哪有那麼沒心沒肺,找的其他人幫忙。」

  那還不是一樣……超狡猾的。

  阿瞳撇了撇嘴。

  ………………

  …………

  兩人吃過中飯才慢悠悠往學校走,沒想到在校門口遇到了捏著病假條正大光明蹺課的美黛學姐。

  漂亮的藍眼睛在兩人身上溜了一圈,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忍足被她看得有些尷尬,阿瞳毫無所察,興高采烈的跑過去,「美黛學姐~」

  美黛笑盈盈的跟阿瞳打了招呼,而後漫不經心的說起,「小阿瞳,還記得在檯球社見面的時候,我跟你說過什麼嗎?」

  阿瞳想了想,「忍足侑士很美味?亂搞夠了再結婚?」

  忍足輕咳了一聲。

  「好乖,」美黛伸手摸摸阿瞳腦袋,掃了一眼旁邊不太自在的某人,「再告訴你一句話:男人是路邊的草,就是用來踐踏的,千萬別惜力。」

  阿瞳愣愣的問道,「草?那踩死了怎麼辦?」

  美黛冷冷道,「踩死了再去踐踏別的草。」

  阿瞳眼睛刷的亮了,不住點頭,佩服得五體投地。忍足撫額長歎。

  到了班裡正是午休時間,教室亂哄哄的。

  周日關於「政府即將殲滅殺手組織」的轟動新聞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件事。

  雖然也是十幾歲的少年少女,難免對傳奇性的東西感興趣,但冰帝的少爺小姐們,從小耳濡目染,看到的東西總會多想一些。

  「殺手這種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即使出現政府也不會將之公諸於眾,絕對有蹊蹺。」

  「誰說不是呢,大獲成功後再宣傳才對,『即將殲滅』算怎麼回事?說不定所謂的殺手組織根本是子虛烏有……」

  「那更沒道理,不存在的隱患拿出來說到底圖了什麼?為了造成民眾恐慌?」

  「噗,政府官員都太閑了,吃頂了腦子吧。」

  「你說誰吃頂了?」

  「抱歉班長,我忘了你家……噗……」

  阿瞳默默聽著,有些心不在焉。

  「怎麼了?」遠藤看她一眼,「還在感冒?」

  阿瞳為那個不存在病假心虛了一下,沒做回答轉而問道,「雅人,這件事你怎麼看?」

  「你居然也會關心時事。」日吉一雙細長眼掃過來,阿瞳不知道怎麼接話。

  遠藤想了想,「是很多奇怪的地方,但不管怎樣,已經被這樣大肆宣傳,那個殺手組織很快就會消失掉了吧。」

  「俠以武犯禁。」日吉悠悠接道。

  源愛撇嘴插花,「什麼俠啦,阿若你三觀不正,殺手是邪惡的反派。」

  日吉輕笑,懶得理她。

  「有些事很複雜,不能單純以好壞善惡劃分。」遠藤笑盈盈的解釋,「雖然的確違背法律和大眾道德觀,但如果真如報導所說,是那麼大規模且長時間存在的集團,必定多為特權階級服務,而很少會危及普通民眾,因為做小民的生意既危險又不划算。這樣的地下組織,往往是被上層建築默許的存在,也是各勢力集團之間的一種制衡。當然,出了問題或者哪方要達成什麼目的,首當其衝遭殃的也是它,畢竟是見不得光的存在。」

  日吉點頭,「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阿瞳和源愛聽不懂。

  遠藤笑了笑,「我也是這麼想的,總覺得目的不在於那個組織本身,也許是為了其它相關的利益集團。」

  「釣魚?」

  「啊,也許吧,誰知道呢。」

  阿瞳聽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禁追問,「剿滅這樣的組織,是不是會很危險?」

  「危險肯定會有的,」遠藤回道,「能夠背倫德行的長久存在的地下集團,必然有過人之處,不單純是武力值的問題,還有其它比較複雜的方面……不過那也是特警要考慮的事,既然要當為民除害的英雄,總要承擔風險。」

  「特警」兩個字聽在阿瞳耳朵裡,心臟突的跳了一下。

  之後不管大家說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仁王那些似是而非的話。

  「代表國家力量」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樣的力量?政治力量還是軍事力量?正面力量還是負面力量?

  單憑這個片語阿瞳想像不出爸爸的工作到底是什麼性質。

  她莫名覺得,這次的殺手事件跟爸爸有著某種關係,或許只是直覺,仁王的說辭也讓她覺得總有哪裡不太對。

  殺手組織,蜘蛛俠,仁王雅治,跡部景吾,還有那位消失的跡部少夫人,宇都宮……這一切像是張開了一張大網籠罩住她。

  她費力想從看過的小說電影情節拼湊出合理的解釋,但那些到底離她的現實生活太遠了,缺乏經驗和認知,無論怎麼假設和猜測都覺得心裡沒底。

  放學後,她沒有參加部活甚至都沒有聯繫忍足,匆匆的回到家。

  家裡一個人也沒有。

  算起來,彰洋已經有一個多禮拜沒回家了。雖然以前也經常這樣,但這一次,令阿瞳覺得十分不放心,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

  沒有胃口也不想吃飯,阿瞳徑直上樓回到房間,開始渾渾噩噩的打遊戲。

  打著打著,發現天不知不覺黑透了。她以為是自己打得太專心以至於忘了時間,抬頭看到掛鐘,才五點多而已。

  窗外陰沉沉一大片密不透光的烏黑雲層,難不成又要下雨?

  暴雨來得這樣快,阿瞳望著窗外,心裡悶悶的。

  阿瞳決定聯繫彰洋。雖然他一向很討厭工作時候被打擾,阿瞳也從沒在他出差時,打通過他的電話,但現在顧不得那麼多了,總要試試看。

  沒想到,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彰洋懶洋洋的低淳聲線,穿透日本上空密密麻麻的電網傳到耳邊,一下子就覺得安穩了,「阿瞳?」

  阿瞳哇哇的叫道,「爸爸,你現在在哪兒呢?」

  電話那邊似乎是輕笑了一下,「唔……就在家附近那家便利店。」

  「你要回來了?」阿瞳不自覺笑起來。

  「本來是想回去的,沒想到突然……又有點別的事。今天先不回去了,你自己乖乖在家,別忘了吃飯。」

  阿瞳心情頓時低落下來,張了張嘴,又閉上,轉頭看向窗外,不情不願的回道,「好吧……要下雨了,爸爸你帶傘了嗎?」

  「……沒。」

  阿瞳蹭的從地毯上跳起來,把電話夾在肩膀上,隨手抓起衣服裙子開始胡亂套,「爸爸你在那兒等我一下,我給你送過去……我很快的,一下下就好。」

  彰洋沉默了許久,低聲說道,「阿瞳,我現在不太方便……」

  阿瞳的動作僵在半空。

  「抱歉,過幾天就回去了……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怎麼可能不擔心,擔心得不得了,連打遊戲都不管用了呢……阿瞳委屈的癟癟嘴,眼眶酸酸的難受,嗡聲問道,「……那我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彰洋沉默了一下,笑著回道,「當然可以。」

  「嗯嗯~」阿瞳也笑著回應。掛了電話,把自己摔在軟墊上。

  「轟隆」一聲巨響。

  窗外陰霾的雲層被閃電驟然撕裂,天空擦亮了一瞬,馬上又陰沉下去。

  阿瞳被驚得渾身抖了一下,怔怔看著大雨鋪天蓋地落下來,打在玻璃窗上,砸得砰砰直響。

  不知怎麼的,覺得好想哭……

  阿瞳吸了吸鼻子,迅速翻了個身,把臉埋進靠墊裡。


64、[狗血編號054]

  【一個人的戰爭。】

  …………………………………………………………………………………………………………

  阿瞳想哭又覺得不能哭,忍得太辛苦太專心,最後迷迷糊糊睡著了,竟然和衣在地毯靠墊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腰酸背痛,幸好沒有感冒。

  睡得不好,眼睛超水腫,臉都快腫起來了……阿瞳看著鏡子裡慘不忍睹的自己,癟嘴,而後垂下眼簾幽幽的歎了口氣,然後刷的朝鏡子比出一根中指。

  去死吧!

  阿瞳發洩的憤憤想,爸爸大混蛋,她才不要管他了。

  好討厭……

  阿瞳想著昨天電話裡,彰洋倦倦沉沉、總之欲言又止的嗓音,還有不許她去找他的話……忍不住又想哭了,皺了皺鼻子,忍了回去。

  洗洗涮涮完已經快遲到了,阿瞳拎起書包,換好鞋子飛奔出家門。

  外面依然淅淅瀝瀝下著雨,阿瞳跑了兩步跨出院門,腳步突然被釘在原地。

  修長的少年撐著傘立在牆邊,不知道等了多久,褲沿沾了些水跡。見她出來,黑色大傘微微抬起,露出一雙夜藍色的眸子,帶著笑意的眼角挑了挑,低聲笑道,「早安。」

  阿瞳皺著眉頭咬住嘴唇,盯了忍足一會兒。

  然後毫不猶豫的沖過去,跳起來抱住他的脖子。

  忍足伸手接住少女,一手攬在她腰後拍了拍,笑道,「別哭啊……」

  「嗚嗚……!」果然哭出來了。

  「多大了還總是哭鼻子,」忍足無奈的笑道,「忍一晚上了吧,辛苦你了。」

  「要你管,嗚嗚!」

  「好,我不管……你吃早飯了嗎?」

  「閉嘴,現在不許說話,嗚嗚!」

  「好,我不說話……不過,你想讓我這樣抱便當一樣把你抱去學校嗎?」

  「你才是便當……」阿瞳從他身上爬下來,抬手抹抹眼睛。忍足拉開她亂蹭的手,掏出一方手帕,邊擦邊說,「昨晚怎麼睡的搞成這樣?嘛,算了,走吧,這回真的要遲到了。」

  阿瞳點點頭,一手揪著那塊手帕,一手揪著他的袖子,默默跟著他往前走。

  抬頭望著面前少年修長的背影,阿瞳明白,會在這裡看到忍足,就說明爸爸的事情,還有殺手組織之類的……他其實什麼都知道。

  可是既然知道,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因為並不是什麼好事,對嗎?

  或許在他眼裡她還是個小孩子,而她也確實想要一直做個小孩子。但現在,她卻也知道並不是可以繼續無知下去的時候。

  忍足越是這樣,越發讓她覺得不安。

  不過,她還是很開心,能夠在這時候看見他。

  雖然想想就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至少可以毫無顧忌的哭出來呢。

  阿瞳振作精神,加緊兩步走到忍足面前,扯住他的衣領,笑嘻嘻的說道:

  「你還是抱便當一樣抱我去學校吧。」

  「……」

  ………………

  …………

  想搞清楚真相得話,靠自己一個人是不行的,阿瞳現在很明白這點,她還是需要求助別人。

  是本著好勝心也好別的原因也罷,忍足不想告訴她的事,阿瞳也不想去問他。

  在當下,也許只有那個人比較沒顧忌了。

  阿瞳皺起眉頭,伸手捅了捅旁座的棕發少年,「阿若,你有仁王學長的電話嗎?」

  「你找他幹嘛?」日吉嘴裡這樣問著,卻已經從兜裡掏出手機,「我沒他的電話,幫你問問別人吧。」

  阿瞳刻意忽略了他的問題,小聲嘟囔了一句,「別告訴侑士……」日吉轉頭看她一眼,阿瞳扭開臉,繼續嘟囔,「也別問蓮二哥哥……」說不出來為什麼,總覺得柳如果知道她要找仁王的話一定會阻止。

  日吉輕笑,「我是要問部長……」

  「跡部學長也不行!」阿瞳立刻打斷,跡部知道了忍足絕對會知道。

  「喂,」日吉無奈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幹嘛?」

  「阿愛不是跟立海那邊經常有聯繫嗎?」遠藤抬頭插話。

  阿瞳眨了眨眼,「那個紅頭髮的學長似乎……」

  「丸井文太。」日吉補全。

  阿瞳趕緊順坡下,「對對,丸井學長似乎跟仁王學長的關係不錯。」

  「說不定跟柳學長的關係也不錯呢,況且,天然系的人嘴不嚴,」遠藤支著腦袋,指尖撥著桌上的鉛筆慢悠悠說道,「聽阿愛說幸村部長的性格很……有情趣,作壁上觀什麼的……」

  日吉輕哼,「直接說腹黑好了。」

  遠藤笑盈盈睨他一眼,「阿若這樣說前輩太失禮了。」

  日吉翻了個白眼。

  阿瞳腦袋上亮起燈泡,跳起來招呼源愛,果然很順利的拿到電話,還得到了【放心吧,不會告訴別人^_^】的承諾。

  一到大課間阿瞳就找了個角落撥通了仁王的電話。

  「喲~阿瞳~」電話那邊傳來渾不吝的嬉笑聲,「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終於?阿瞳懶得理他,一本正經的說道,「別打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

  「嗨~這個時候,只可能是久川伯父的事吧……怎麼,情況不好嗎?」

  「沒有不好的情況,也沒有好的情況。」阿瞳狠狠咬牙,「事實上我根本就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該死!」

  「看來你很擔心呢,有聯繫過久川伯父嗎?」

  「有啊,昨天有打電話,他也接了。但總覺得哪裡不對……「

  仁王想了想,「遇到什麼要緊的事了吧。」

  「我也覺得……」阿瞳癟嘴。

  一晚上的不爽雖然早上有發洩出來,但對忍足到底有些話無法說。反而是面對仁王這個不相干的人時,比較容易坦白。

  她一邊摳著窗臺的邊沿一邊說道,「爸爸還說昨天原本準備回家的,臨時有事不能回來,而且就在家門口居然也不讓我去找他……」越說聲音越低。

  「這樣啊,」仁王笑了起來,「男人都這樣,自己的事業是無法與人分擔的。」

  「男人都是八嘎!」阿瞳撇嘴。

  「噗,不要這麼說嘛,我會傷心的嚶嚶……」

  「不許嚶嚶!」阿瞳怒斥,「不對,我打電話是想問你,之前『代表國家力量』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不要說話只說一半啊混蛋!」

  「噗哩~你又沒問我。你之前不是說,不想知道久川伯父的事嗎?雖然被我說通了,但沒有追問的話我就會以為你不感興趣啊。」

  阿瞳被噎住了,「我,我不是……」

  「嘛,」仁王也不再吊她胃口,笑嘻嘻的說道,「你知道秘密員警這種職業嗎?」

  阿瞳腦子裡頓時出現了爸爸穿著黑風衣帶著黑墨鏡開起黑跑車,高貴冷豔的穿梭於槍林彈雨之中的景象(那不是忍足特務look麼==)……「好玄幻。」

  仁王笑了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

  阿瞳滿臉玄幻的表情頓了頓……那傢伙有讀心術嗎?

  「秘密員警也叫政治員警,是保護國家安全的底下力量。類似於美國中央情報局的地位。」仁王慢慢的解釋,「工作內容可能是監控重要的勢力財團,或者進入敵方內部搜集資料或暗殺,也就是臥底。所以秘警並非是維持國家的法律秩序,而只是維持政權穩定,很多時候手段都是見不得光的,掌握生殺大權的旁觀者和劊子手喲,噗哩~」

  仁王用沒個正經的語調說著相當嚴肅的內容,「久川伯父是不是經常出差很久不見人,也很少跟你提及他的工作,你甚至沒有見過一個他的同事吧。不覺得很奇怪嗎?這樣的職業,即使只有一個人也足夠讓絕大多數的財團企業懼怕。秘警甚至可以不經審判處刑,一旦得罪他們,悄無聲息的從地球上消失也不是不可能的……」

  頓了頓,仁王笑嘻嘻的補充,「當然,這些只是我的猜測,你不必當真。」

  雖然說著「不必當真」,但仁王的音調語氣卻告訴她,這根本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而且他所知道的,遠非僅此。

  阿瞳想了一會兒,「……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我們家也是開神社的,底下歷史比十二神家還長哦,」仁王笑道,「你知道,時間久了,知道的事就會比較多,很容易被滅口的。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我別被你爸幹掉,我一個花樣年華的大好少年、又是個平民老百姓,可不敢跟政府特務人員作對,好可怕的。」

  可怕的是你吧,仁王教主!

  爸爸做的竟然是這樣厲害的職業。

  這種又自豪又擔心的情緒還真是微妙……

  是不是可以認為,爸爸被國家派去參加這次剿滅Katana的行動了。在如此強大的背景和嚴肅的事件下,她的擔憂顯得好渺小。

  阿瞳默了默,忽然想起一件事,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那個,蜘蛛俠……她是不是跟那個Katana有關?」

  「……你覺得呢?」

  阿瞳不理會仁王的拐彎抹角,直接打出直拳,「雖然沒有任何依據,但我覺得,她就是Katana的人,對嗎?」

  「……」電話那頭沉默下來。

  阿瞳也有點沉默,隨即低低的說道,「她現在是不是很危險?」

  仁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停頓了好一會兒,毫無情緒的平淡回道,「啊,會死吧。」

  會死嗎?

  誰都要經歷生老病死,那是生命的自然過程。但像這樣非正常的突然死亡,阿瞳覺得難以想像,她無法得知仁王現在的感覺,也因此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半晌,聽到仁王笑著打破沉默,「不然呢?你能想像她那種人被員警抓捕歸案的樣子嗎?死掉反而比較好吧……Katana死,她便死;Katana不死,死的就不是她,而是她的敵人。所以久川學妹,同情心還是不要太氾濫。」

  阿瞳心下悚然一驚,「你到底想說什麼?你其實完全不必告訴我的,現在跟我說這些,是想說我跟你是敵人嗎?」

  「不敢~」仁王插科打諢的笑道,「不過,關心則亂,如果能稍微把誰家後院弄得亂點,不是也挺好嗎?」

  阿瞳狠狠擰起眉頭,不爽的反駁,「我才不會扯爸爸後腿。你少胡說八道,難過就難過了,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討厭我就直說,你真是好不坦率。你這傢伙……很喜歡扮黑臉嗎?別再跟我陰陽怪氣的說話,反正這件事,我跟你都是幫不上忙的倒楣蛋,只能站在旁邊乾著急,還不如大家抱在一起痛哭一場比較現實。」

  仁王被噎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毛啊喂!虧你還笑得出來……」

  「哈哈,阿瞳好可愛……你看我這麼可憐,乾脆踹了忍足跟我吧。」

  「又不止你一個覺得我可愛,老子可愛很多年了!」

  「哈哈哈哈……」

  阿瞳對電話那頭狂笑不止的人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已經瘋了嗎……」

  笑了半天仁王才停下來,「嘛,雖然跟你抱在一起痛哭一場非常不錯,但我可不是幫不上忙的倒楣蛋啊。會跟你說這些,也是因為久川伯父在這次剿滅行動裡至關重要,你雖然什麼都不知道,但多多少少還是能夠透露一些傾向。跡部和忍足都有說過離我遠點的話吧,你不乖哦。事實上我已經得多不少資訊了,多謝~」

  「哈?」阿瞳驚了。

  仁王笑嘻嘻的說著,「不過,你居然這麼可愛,即使是我也會覺得不好意思的。我們暫時還是不要聯繫比較好。」

  這傢伙太氣人了!居然在算計她!

  「你騙我!」阿瞳又氣又急,「你到底想幹嘛,是不是要去找爸爸麻煩?為了蜘蛛俠嗎?可是她是殺人的人,你因為她要跟政府作對?你簡直瘋了!」

  仁王沉默了一下,而後苦笑起來,「也許會的,但更大可能是不會。我也有家人朋友,為了一個女人什麼都不要了,怎麼可能?但光看著什麼都不做也不可能啊。攤上這麼一個戀人算我倒楣,能做多少是多少吧。我不會跟她一起去地獄,但我會一直陪她走到所能接受的底線。」

  阿瞳捏著手機,無言以對。

  「我能夠告訴你的都說完了,立場不同,言盡於此。」仁王最後笑道,「結局還未可知呢。一個人加油吧,阿瞳小朋友~」

  耳邊是「嘟——嘟——」的斷線聲。

  阿瞳覺得自己就像被狠狠扇了一個嘴巴。

  她想,被認為是朋友的人欺騙,她應該覺得不高興的,可她無法生仁王的氣。

  這樣清爽明敏,並且清楚明瞭自己想要什麼的少年,怎麼也無法讓人討厭。她只覺得自己很傻。

  她也並不覺得相信仁王是一件錯事。她忽然發現,這件事裡沒有任何人做錯。或者說,根本無所謂是非對錯。

  一切只是因為立場不同。

  站在不同的立場,有了不同的想法和重心,當彼此的立場衝突,就會產生不同的選擇……說起來好像很清楚明白,可是阿瞳覺得非常難過。

  仁王說「言盡於此」,還說「我們暫時不要聯繫比較好」,是不是代表,因為狗屁的立場她失去了一個朋友。

  雖然這個朋友沒有多麼親密,那也是她的朋友,憑什麼說沒就沒了呢?明明他們誰都沒有做錯什麼。

  森林裡動物們誰打贏了誰就有吃的,有吃的能活下去就可以天天哈皮。可是對於阿瞳來說,打架能夠解決的事越來越少。

  大人們總說遇事要成熟要冷靜要三思而後行。

  因為世界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難於理解,那個黑白分明,清晰好懂的世界,早就已經跑遠了。

  她想起不知道在哪兒看到的一句話:生活不是美的,也不是醜的,它只是叫人無奈而已。

  以前她並不懂得,現在似乎有些懂了。


65、[狗血編號055]

  【這個宇宙全是愛。】

  ………………………………………………………………………………………………………………

  阿瞳從小就覺得自己的爸爸絕對不一般,從外星來的ET什麼的……只是沒想到在地球的身份也這麼了不起。

  不過,所謂「掌握生殺大權的旁觀者和劊子手」,和家裡那個有空就睡懶覺而且從來不疊被子的男人……真的是一個人嗎?

  阿瞳覺得很不真實,會不會是欺詐師的又一個謊言?

  如此不真實的違和感中,又念想好歹做的是為民除害的正義事(雖然除的是蜘蛛俠),阿瞳雖然還是免不了擔憂,漸漸也不再坐立不安。

  「阿瞳最近看起來很憂鬱呢……」源愛皺著眉頭看著有氣無力趴在桌上的雙黑少女。

  阿瞳點頭,「嗯,因為我開始思考人生的真諦。」

  源愛臉上擺出個=口=

  阿瞳看她一眼,「比如,你一直以為足夠瞭解的人,忽然變成了另個樣子,那麼真實到底是從前的樣子,還是新發現的樣子,還是全部都是?明明所認識的人只是那一個,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同的樣子?該信任新的發現,還是堅持以前的想法,還是說,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除了自己以外的都是虛假……」

  源愛聽得滿眼蚊香圈。

  遠藤好唏噓,「會考慮這些事,我們阿瞳真的開始長大了呢……」

  「一堆廢話。」日吉的細長眼冷冷瞥了過來。

  阿瞳哀怨的盯著他,用下巴抵住課桌面,表示很無力。

  仁王勸她多瞭解爸爸的事情時說的那些話,雖然八成是用來忽悠她的,但其實一點都沒錯。

  有些事只有面對之後,才發現其實沒那麼糟糕。

  無論怎樣,自己現在能做的,只有在家等著爸爸回來。

  最近一直在下雨,爽利甚至有點嚇人的暴雨,變成了酥軟綿密的小雨。空氣潮濕而粘膩,讓人變得懶洋洋的。

  阿瞳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想起來會試著做家務。每天起床吃飯上課刷網打遊戲,偶爾反省了去圖書館泡一泡,買各種雜誌做精神食糧。

  生活平淡的讓人以為時間沒有經過。充滿著家常瑣碎的庸碌,與忍足的交往也不溫不火。

  雖說交往雙方,一個是舉校聞名的不良少女、另個是舉校聞名的風流少年,有著糾結且不尋常的開始。但關係穩定下來後,就變得和普通中學生戀愛沒什麼兩樣。

  在諸多質疑和不看好的目光下,阿瞳和忍足竟然發展十分順利,順利到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可以拿出來說,還有著細水長流越流越穩的趨勢。

  這種意外卻又情理之中的狀況,令想要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不禁有些失望(喂!)。但對兩位當事人而言,卻沒有更好的事了。

  阿瞳發現,自己只要是和忍足一起的時候,就不自覺變得過分懶散。

  什麼事都不再考慮,他說什麼就信什麼,他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叫等著就一直在原地等著,哪怕爛成泥也可以開出小花笑眯眯的等著。

  因為在阿瞳心裡,他是那樣優秀又靠得住的男人,什麼也不用她擔心。

  阿瞳就是想無憂無慮的做他的小女孩。

  想把所有的事都交給他,所有困擾都拋開,哪怕只有短暫片刻,也可以一心一意做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

  想在他看書和寫訓練菜單的時候,不停的給他搗亂,抓他的頭髮,扯他的領子,玩他的手指……然後趁他不注意把手伸進他衣領,抱住他的脖子和光.裸後背。

  想無所不用其極的跟他任性耍賴,開發他每一種無奈又包容的表情。

  想二十四小時樹袋熊似的賴在他身上,讓他像帶便當一樣走到哪兒抱到哪兒。

  滿足於每個細節帶來的懶洋洋軟趴趴的輕暖回憶,阿瞳每每都不由覺得,真的好慶倖。

  阿瞳望向自家男友無可挑剔的睡著的側臉,爬過去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手撐住下巴,笑眯眯的細細的看他,就覺得心情愉悅又安和。

  看著看著她便忍不住低頭,緩緩的緩緩的湊近,然後迅速用嘴唇貼了貼他的嘴唇。

  忍足立刻醒了。

  睜開眼睛,半睡半醒的虛著夜藍色眸光,忍足看著面前的少女笑起來。然後又悠悠閉上眼睛,習慣成自然的長手一伸,把她攬到自己胸口。

  溫熱的體溫透過薄薄衣料傳達過來,阿瞳不由也閉上了眼睛。兩人靜靜相對,房間裡靜得只能聽到對方的心跳,卻有一種綿密而溫柔的煽情感。

  阿瞳不禁伸手抱住忍足的脖子蹭了蹭,輕聲而自然的說道:「我喜歡你。」

  「嗯……」忍足指尖繞著她卷卷的黑髮發梢,閉著眼睛拖長調子應著,嘴角勾了起來。

  阿瞳捶了他一下。

  「這正是應該靜坐的時光,和你相對,在這靜寂和無邊的閒暇裡唱出生命的獻歌。」低沉嗓音溫聲慢語的念著,忍足抬手寵溺的捏了捏阿瞳的耳垂,輕聲笑道:「伏爾泰的詩。」

  「無聊……你就跟我拽文吧。」阿瞳對他的文藝情懷嗤了一聲,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

  不經意間的幸福甜到發麻,忽然覺得有些感動,眼眶酸酸的,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也不知道這樣下去又該如何是好。

  歲月靜好,春眠不覺曉。

  然而阿瞳知道的是,陽光下並無新鮮事,所有戀愛都大同小異。有著誘人而歡愉的千姿百態的開端,以及被日常瑣碎淩遲而死的千篇一律的結局。

  ………………

  …………

  「阿瞳,你在聽嗎?」

  聞聲,阿瞳驚了一跳,迅速從無限漫散的思緒裡抽出來,「呃……蓮二哥哥……」

  眼看考試將近,不管遠藤他們如何痛心疾首,阿瞳的文科成績依舊慘不忍睹,連忍足的旁敲側擊都不管用,完全一副死X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死活不想念書。

  於是遠藤拜託了遠在神奈川的柳學長。

  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又相隔多年未見的少年,阿瞳始終保持著微妙的羞澀心情。面對柳聽聞後淡淡睨過來的不認同的神色,阿瞳繳械投降,開始了特別加強補課。

  阿瞳原是想認真補課好好背書讓柳來個刮目相看什麼的,當下開小差被抓包,難得不好意思的舉起手裡的書擋住臉,只露出一雙黑眼睛,討好的看向對面少年,「抱歉啦,不小心走神……剛才講到哪兒?」

  柳對她毫不遮掩的坦率無聲的歎了口氣。

  阿瞳最近發呆的次數越發頻繁,柳不是不知道原因。

  彰洋這麼長時間沒有消息,相關Katana聳人聽聞的新聞報導卻接連不斷,會擔心是肯定的。

  想起這些,柳的心裡也開始發悶,身邊還有個與此事息息相關的仁王雅治,比起阿瞳更多了一份切身體會。

  他轉頭看了眼窗外暗下來的天色,想著這種狀態下再拘著強灌也沒意義,便放下手裡的高一歷史課本,推給阿瞳一本筆記,「今天就到這裡吧。你早點回去,有時間看看這個……雖然我知道你肯定會當耳旁風……」

  聽到放行令,阿瞳瞬間從補課的死氣沉沉回復精力,手腳麻利的迅速把東西收好,撇嘴,「才不會呢,蓮二哥哥說的話我都有好好聽啊。」

  「阿瞳……」

  「嗯?」阿瞳回過頭看向欲言又止的少年,「怎麼了?」

  面對那雙乾乾淨淨的眼睛,柳一時不知該怎麼說。

  很多事情他是清楚的,彰洋的事也好,katana的事也好,但他從未想過告訴阿瞳。他知道,比他更清楚的是跡部。那個天生王者的男人,十分的護短的同時並不會縱容軟弱。然而跡部也與他一樣選擇沉默,而忍足亦沒有說。這幾個立場不同的少年在這件事上,心照不宣的保持著默契,未嘗不是抱著同樣的心思。

  柳以為被蒙在鼓裡的阿瞳一定會跳起來追問,以她的性格,纏起人來絕對有讓人爆炸的功力,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應付種種狀況的心理準備。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阿瞳維持了這種平衡,什麼也沒有問過。

  有時候,看著少女茫然而擔憂,卻一直保持沉默,柳就會覺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不再是黑暗裡抱著自己大哭出來的小女孩,懂事得讓人心疼。懷著養了很久終於長大了卻不再親人的微妙情緒,柳自我吐槽了很久。

  「阿瞳……」柳再次猶疑的開口,躊躇的反常態度令阿瞳皺起了眉頭,最終柳歎了口氣,站起身走向旁邊櫃子,慢慢說道:「我想了很久……有樣東西還是想交給你。」

  阿瞳睫毛顫了顫,臉上沒什麼表情,輕聲問道:「是什麼?」

  柳沒有說話,從櫃子裡拿出一個盒子,打開盒蓋,取出一個小小的金屬牌。

  他轉回身,指尖摩娑著牌子背面的【宇都宮】三個字,抬眼看向阿瞳。

  黑色長髮,黑色眸子,五官形狀,輪廓線條……柳知道再過幾年,阿瞳會長得越來越像他還年幼時在久川家門口遇見的那個女人,她的母親。

  柳沉默的伸出手,把那個滿是劃痕的金屬牌交到阿瞳手裡,就像交給她一段從未說出口的記憶。

  『不是不願,而是不能。』女人的話至今依舊讓柳記憶猶新。

  有那樣一位母親是好是壞柳無法說,判斷的權力終究在阿瞳手裡。柳卻依舊希望時過境遷,她也可以永遠不變。

  「天……這東西怎麼在你這兒?」

  阿瞳看清手裡的東西,表情瞬間五彩斑斕起來,睜大了眼睛看向柳,「這不是撿到Pocky時它帶著的狗牌嗎?我說後來怎麼一直找不到,原來是你藏起來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呢,嚇我一跳……噗,好懷念,還能看見這個真好……」

  柳看著喚起童年回憶而眉目舒展的少女,垂下眼簾,淡淡說道:「好好收起來吧……現在Pocky不在了,也算是個紀念。」

  「那是當然的。」阿瞳笑眯眯的把金屬牌妥帖收進背包最裡面的夾層,眼角眉梢都是如獲至寶的愉悅。

  柳什麼都沒解釋,沉默著把腳步輕快的少女送出門去。

  走到客廳,便看到沙發上那個像嬰兒一樣蜷縮著,全身拱做一團睡姿奇差的少年。

  柳和偷笑的阿瞳對視一眼,無奈蹙眉,走過去動作和緩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精市,起來了。」

  幸村精市朦朦朧朧的睜開眼,懵懵懂懂的坐起身,眼神渙散的呆坐了一會兒,然後轉著腦袋望瞭望四周,仰頭看向柳,「……真田呢?」

  「你在三個小時前睡著,弦一郎等了你兩個小時二十分鐘,最終在四十分鐘前回家了。」

  一堆數字丟過來,幸村撥順了頭上睡立起來的呆毛,想了一會兒才算清楚,「真討厭……」

  也不知道又小聲嘟囔了些什麼,混沌的大腦終於清醒了點,站起身,看向忍笑半晌的黑髮少女,「阿瞳也要回去了?正好,我送你到車站。」

  每次看見神之子睡著變成凡人,醒來又恢復到神之子的過程,阿瞳都會被微妙的衝擊到,繼而無比愉悅,就像偷窺到了別人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完全不知道少女的內心活動,幸村抓起自己的背包往門口走,表情沉靜,不知在想什麼,走到門口時忽然低聲開口:「說起來……仁王好像很久沒跟我們一起活動了……」

  阿瞳腳步一頓。

  似乎不在意卻幽幽沉沉的語調,明明沒她什麼事,卻令阿瞳自己先露了怯意。

  「那傢伙最近在幹什麼……」幸村喃喃,紫色眸子泠泠轉向阿瞳,看得她心裡突突突直跳。

  頓了頓,瞥見後面打算送他們出去的柳走近,幸村勾起嘴角,向阿瞳溫和的笑了笑,「走吧,再不走你到家就太晚了,不安全。」

  阿瞳愣愣跟上。

  告別了柳,阿瞳和幸村慢悠悠向車站走。

  走在前面的幸村沒頭沒尾的開口問道:「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

  阿瞳怔了怔,忽然覺得幸村今天不知哪裡有點反常,好像不太高興……「也不算吧,只是爸爸出差很久沒回來有點掛心。」

  「這樣啊。」幸村隨意應了一句。

  像是故意冷落似的,阿瞳後來再說什麼幸村都回得很敷衍。猜想他八成有什麼心事,阿瞳便不再多話,沉默的跟在少年身後。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拐進條路燈昏黃的僻靜小巷,這種環境難免有些陰森森的,因而兩人間的沉默便顯出幾分尷尬。

  夜風吹過,阿瞳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越發不自在,試圖找個什麼話題來說。

  她低頭想了想,又轉頭看看四周,這才發現有點不對,「幸村學長,這是哪裡啊……以前去車站走的好像不是這條路……」

  「哦?你才發現嗎?」幸村說著,忽然停下腳步。

  阿瞳詫異抬頭,前方少年渾身的氣場有了微妙的變化,沒等她細想便突然回過頭來。

  平日裡水濛濛的紫眸在昏黃燈光下點出一星幽光,肅殺之氣鋪面而來。他看上去像是名劍的鋒刃,閃爍著飲血後妖異的清亮。

  阿瞳呼吸一緊,莫名的寒氣順著裸.露在外的胳膊一路爬上脊背。

  「你不覺得奇怪嗎?」幸村微微挑起嘴角,一手插在口袋裡向阿瞳邁開步子,狹長的黑色影子覆蓋住阿瞳,令她陡然升起一陣不詳的預感。阿瞳怔怔的看著他,喃喃,「你是說這條路?難道不是要帶我走近道……」

  「近道?」幸村歪了歪頭,「你見過比原路還遠的近道嗎?」

  阿瞳一時愣住。是啊,原本從柳家到車站就並不遠,所以才會步行慢悠悠晃過去,但今天和幸村一路走來,竟然走了這麼久還沒到……

  到底是怎麼回事!?

  「在這種敏感時期,我說送你到車站,你就信了?或者你覺得,只要認識的人就可以相信?你對我又瞭解多少呢?」

  幸村露出一個溫和卻又冷清的微笑,紫色眼睛裡冰涼一片,「阿瞳,你太沒有防備了。」

  阿瞳心下悚然一驚,完全沒想到幸村竟然也是那件事的知情人。

  難道幸村和Katana有關?

  在彰洋不明下落的當口找到自己,他是想幹什麼?

  沒等阿瞳搞明白幸村的用意,便見幸村忽然抽出一直插在口袋裡的右手……

  他的手心裡竟然握著一把小巧的黝黑手槍!

  這是神馬!

  為毛會出現這種東西?!

  保險拴「嗒」的輕響,額頭微涼,槍口抵上她的眉心。

  紫發少年虛著眸光,無感情的笑道:「既然如此,你直接去死好了。」

  阿瞳大腦一片空白,被額頭上冷冰冰的槍口,以及幸村身上異常冷冽的負面氣場震住,恐懼傳遍四肢百骸,渾身冷汗刷的冒了出來。

  驚恐的盯住幸村握槍的手指,那瞬間被無限放大,白皙指尖扣動扳機的動作慢鏡頭一般,阿瞳滿腦子都是「必須趕緊逃走!」的叫囂,但身體僵直得無法移動半點。

  「彭」的一聲,阿瞳臉色慘白的看著扳機被扣動到底!

  …………

  ……

  哈……?

  阿瞳呆滯的望著從眼前槍口,伸出的一柄小槌子。

  反應過來阿瞳怒了!「你在搞笑嗎!?」

  幸村暫態從邪惡罪犯look回復到平日裡溫和無害的樣子,好無辜的擺了擺手裡的玩具槍,「有趣嗎?給我妹妹買來玩的,小女孩喜歡槍械真是讓人困擾對不對……」

  「有趣個毛線!可惡!你,你……我竟然被你的搞笑嚇懵了!豈可修!」阿瞳跳腳!撲過去使勁捶他,「你還叫我去死!你還叫我去死!混蛋!我都快嚇死了!」

  幸村哈哈大笑起來。

  禁不住捶打,幸村一邊笑一邊抓她的手腕,毫無誠意的說道:「逗你玩的,好了,啊,力氣還挺大……我錯了,饒了我吧阿瞳……」

  阿瞳捶了半晌才停下,氣得呼呼直喘。

  這傢伙頂著溫溫軟軟一張如花似玉臉,犯起壞殺傷力巨大!就算是被人用爛的梗,只要套在他身上就照樣坑死人!

  「哭喪著臉的阿瞳很礙眼啊,沒忍住搞下破壞。」幸村坦率的承認了,慢條斯理收起玩具槍,笑著說道:「大概猜得出跟什麼事有關,最近似乎很多人都很緊張呢。」

  原來幸村也是毫不知情的人。

  阿瞳沉默了一下,悶悶的說道:「是啊,發生了件大事,爸爸也被牽扯進去……不過會掛心也不僅僅因為這個,還有些別的說不清楚的事,讓人有點不安……嘛,也不是大不了的事……」阿瞳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

  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牽扯如此之廣、彰洋做的又究竟是什麼,這些幸村都沒有追問,只是拍了拍阿瞳的腦袋,繼續向前走。

  過了一會兒,目不斜視看著前方的紫發少年歪了歪頭,勾起嘴角笑道:「告訴你個秘密吧。」

  阿瞳立刻幾步追到他身邊,眨著眼睛等著。

  「我以前經常做一個夢,」幸村眯起眼睛回憶,「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高臺,非常寬,有時候只有我一個人站在上面,有時候,高臺上也會站著部裡那些傢伙,但全都背對著我。無法看到他們的臉,因此經常在夢裡很不爽。

  「然後,我發現那不是高臺,而是一片球場,並且不斷升高。有聚光燈突然從頭頂直射下來,白茫茫什麼都看不清,耳邊全都是歡呼聲和掌聲。」

  幸村轉頭看著阿瞳笑了起來,「最後,我聽見自己說——我們是王者立海大。」

  阿瞳在他的敘述裡莫名的渾身熱血都沸騰起來。

  看著夜色下低溫而璀璨的眉眼,阿瞳只覺得說起王者立海大時幸村眼中的神采,風華絕代什麼的形容詞完全不夠用,怔怔感歎:「超拉風的……」

  幸村輕笑出聲,垂下眼簾搖了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在夢裡,球場的邊線以外都是黑洞洞一片,又在不斷不斷的升高,高得根本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種感覺真的很恐怖,時刻害怕稍一鬆懈就掉下去,夢裡全是惶恐的情緒,腿都在發抖……那是我最怕做的噩夢之一。」

  據說夢是人的潛意識,難以想像幸村也會有那樣的困擾。阿瞳不由咋舌,頓了頓,不由也垂下了眼簾。

  她並不瞭解面前這個少年,卻也聽過他國三時由手術臺重生的故事,想想就心有餘悸。

  然而那年的比賽,他終究還是輸了。

  王者立海大,聽上去就覺得易攻難守,會不安是人之常情。只要入睡卸下防備,便會保持那種嬰兒般蜷縮著的睡姿,或許也是源於一種無法擺脫的恐懼和不安全感。

  「我在想,」幸村抬了抬頭,眼睛看向了遠的地方,「每個人都有很多面,在不同的環境對不同的人展現出不一樣的樣子,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吧。」

  有天下無敵,自然就有殫精竭慮;就像有所向披靡的部長,就有腦袋上睡出呆毛的少年。

  阿瞳不禁眨了眨眼,「你在說你自己?」

  幸村笑了起來,「誰知道呢。」

  「我不行,我做不到很好的區分開。」阿瞳癟了憋嘴,臉上露出沮喪的神色,仰著頭直直望向幸村,「以前我覺得,我就是我,不必在乎別人的目光,做好自己就是無敵的。可是後來漸漸發現,這太不現實。人無法不顧及別人。」

  阿瞳低下頭,用腳尖來回蹭著地面,「即使如此,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那不是容易的事。我最近有一種無力的感覺……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什麼也無法掌控,無能為力,也沒有能夠承擔什麼的信心。好像,世界忽然大得可怕……」

  憋了很久的沮喪和懊惱的情緒一齊沖了上來,阿瞳眼圈一紅,吸了吸鼻子,嗡嗡的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擔心爸爸的工作,每天守著看新聞,不想錯過任何消息,但看了又怕得要命……擔心爸爸被那些壞人欺負,擔他爸不會回來,擔心他回來的時候帶來不好的消息……我擔心沒見過面的媽媽,擔心如果她出現了我該怎麼做……又擔心如果她真的不再出現……我知道過去的心結一定都會解開,可是現在……我只能守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怎麼辦……」

  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阿瞳控制不住的捂住臉,「我很擔心,每天都在擔心……最擔心的是,我的擔心太渺小,什麼也改變不了……」

  幸村望著遠處燈火閃亮的車站,靜靜聽著身邊少女低聲哭泣。他知道此時不必他說些什麼,她已經憋了很久,總要找一個發洩的出口。

  這出口不能是戀人,不能是身邊朋友,亦不能是親人至交。

  有些話正因為太親密而無法出口。反而是面對不怎麼相干的人更加容易真實坦誠。

  年少誰沒有彷徨過?變化太快,世界太大,忽然發現有那麼事從未經歷過,那麼多問題不曾思考過,倉皇無措的面對應接不暇的改變,看不到未來的路,不知該往哪兒去,無能為力,跌跌撞撞,疲憊不堪。

  年復一年時光飛逝,有人找到了自己的方向繼續前進,有人依舊兜兜轉轉,有人不斷重蹈覆轍。

  每每回頭看過去的時候,過去的自己愚蠢又軟弱,好像和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然而時間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了。

  身邊的黑髮少女漸漸停下大哭,變成小聲的啜泣,然後用手背抹掉眼淚,不斷暗自深呼吸。

  幸村看著阿瞳淺淺勾起嘴角。

  她足夠堅強,也足夠驕傲,最終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

  這樣想著,幸村伸出手想摸摸阿瞳的腦袋,卻被她一把打開,帶著哭過的鼻音負氣瞪他,「你們都是壞蛋,你們什麼都知道,你們只是看著我,但是什麼都不告訴我……」

  發完脾氣阿瞳又扭了回臉,用力閉了閉眼睛,垂著眼簾低聲說道:「雖然告訴我也沒用……」

  幸村沉默了一下,從口袋裡摸出方手帕。把少女拉過來面對自己,幫她擦掉臉上殘留的淚痕,長睫溫柔的低垂,輕聲說道:

  「不是你沒有用或者太渺小,而是有其它更適合的事需要你做。也不是世界大得可怕,而是宇宙裡有著太多個世界。」

  他將手帕放進阿瞳的手心,抬眼看著她濕漉漉的黑色眼睛。

  「守住自己心裡的那一個,就已經很了不起。」

  阿瞳眼眶酸脹,咬著嘴唇用力點頭。

  坐在回東京的新幹線上,阿瞳大哭過有些疲憊,蔫蔫的靠著扶手。

  車廂裡滿是下班或者放學回家的各色路人,旁邊座位有國中女孩低聲交換喜歡的男孩的資訊,嬉笑唧喳,然後忽然開始吵嘴,沒一會兒又迅速和好。

  阿瞳忽然想起剛入學冰帝時的打人事件,為了什麼,現在卻有點記不清。

  她那時那麼生氣,在大庭廣眾之下毫不留情的甩了別人十個巴掌。遠藤說她「太極端了」,她還振振有詞的反駁回去。

  如果現在遇到同樣的狀況,她還會那麼做嗎?

  她不知道。

  如果現在面對遠藤的話,她還會覺得自己很有理嗎?

  她也不知道。

  只是想著那樣的自己,就覺得已經好遠好遠了。

  時間是多麼厲害的老師,給予感激和隱忍。刻骨銘心最終都會淡去,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人也只有在回過頭去的時候才能從悲傷中獲得溫暖的力量。而在生命裡留下陰影的人,是因為他們曾經那麼鮮明的照亮過你的生命。

  來接站的忍足,還沒走近便眼尖的看見阿瞳紅紅的眼眶,一邊快速穿過人流向她走過去,一邊蹙眉問道:「怎麼哭了?發生什麼事了?」

  阿瞳抬起濕潤的眼睛看著走向自己的少年,飛奔過去猛撲進他懷裡。

  忍足趕緊伸手接住,心思轉了轉,試探的問道:「阿瞳,你是不是聽說了什……」

  「沒事。」阿瞳用力搖頭,把臉埋進他胸口,心緒翻騰起來。

  此時能夠看見他,而他還在自己身邊,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好感動。

  誰說一定要完美無缺呢?

  她喜歡的這個人,固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生氣時覺得壞透了,但沒過一會兒就會忘掉。看著他夜藍色的眼睛,想想世界上再沒人能有這麼好看的眼睛,就覺得實在沒什麼大不了。

  阿瞳的手臂抱得更緊了些,悶在忍足胸口,一字一句的說道:「侑士,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啊。」

  忍足對忽如其來的告白怔了一下,隨即回抱住少女,勾起嘴角微笑回道:「好。」

  「答應得太快了,一點誠意也沒有!」阿瞳抬頭怒視。

  「太快了嗎?」忍足笑著把炸毛的小動物腦袋壓回自己胸口,微微低下頭,在耳邊輕聲而清晰的說道:「只要你願意,我們可以馬上登記入籍。」

  阿瞳頓時嚇了一跳,「什麼登記?入籍什麼?」

  忍足沒給她太多反應時間,繼續說道:「忍足瞳?好像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多念念就好了,時間那麼多,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總能習慣……」

  阿瞳終於聽明白,臉刷的紅了大半,一把推開他,「得寸進尺,誰說要嫁你了!有沒有搞錯,都是學生怎麼結婚?我還不到十七歲,我還這麼年輕!才、才不想進墳墓!」

  說著,阿瞳憤憤的扭過臉,跺著腳嘟囔:「見鬼了,為什麼不是久川侑士……」

  忍足看著阿瞳飛紅起來的耳根,唇邊笑意愈濃,「怎樣都好,只要家長同意的話入贅也可以,反正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說著捉起她的手指帖在唇邊,輕聲問道:「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喜歡什麼樣的戒指?想穿婚紗還是和服?」

  明明只是簡單的問句,卻讓阿瞳莫名惱得不得了,回答的話不停打轉就是說不出口。

  忍足忽然放下手,退後幾步拉開兩人距離,在阿瞳詫異的目光裡,站在人來人往的車站門口,高聲說道:

  「久川瞳,你不嫁給我我就死給你看!」

  路過的人立刻齊刷刷看過來。

  這、這種丟臉的臺詞也說得出口……這傢伙完全不要臉了!

  阿瞳難以置信的望著一臉似笑非笑斜睨自己的藍發少年,僵直的踉蹌的後退兩步,瞥了瞥周圍聚攏過來看熱鬧的人群,捂著臉轉身就跑!

  忍足從後面一把抱住她,繼續不要臉的大叫:「久川瞳,你不嫁給我我就死給你……」

  「不許說啦!」阿瞳趕緊扭回身捂住他的嘴,「好啦我知道了……不管怎麼樣先要爸爸同意才可以啊。」被捂住嘴的忍足一動不動,拿充滿笑意的細長眼睛直直看著她,阿瞳只好投降,「隨便,隨便什麼戒指能帶就行,真是的……要婚紗不要和服。」

  忍足忍不住笑起來,拉開她的手,低頭吻住她。

  阿瞳渾身顫了顫,心裡軟得一塌糊塗,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從未有過的溫柔回應。

  想起相識到現在的那些事,哪怕是當時讓人情緒激烈的情節,沉澱之後回憶起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心情,反而當時沒有注意的細節,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鮮明。

  明明誰也沒有過非誰不可的想法,卻依舊可以因為玄而又玄的因緣,一步步走到一起,並且越來越近……這是不是太好運了?

  真的,真的很想,永遠都不分開。

  一吻結束,阿瞳望著面前少年感動得無以復加……然後周圍有人啪啪的鼓掌喝彩。

  阿瞳無地自容的抓住忍足的手飛跑起來,一直跑得遠遠的才停下,跳起來撲過去咬他脖子,「叫你腦殘!叫你腦殘!丟死人啦!」

  「阿瞳,還有件事跟你說……」

  「才不要聽!」

  「我之前在你家等你的時候……」忍足看著背轉過身堵住耳朵的少女,眨眨眼睛繼續說道:「久川伯父回來了。」

  阿瞳猛的轉身,睜大眼睛看著他,「……真的?!」

  「是啊,所以剛才那些話才要趕緊說啊。伯父看見我好一頓莫名的數落又威脅恐嚇呢,要是被他知道剛才的事,不知道會不會被亂刀砍死在十字路口……總之,工作似乎已經順利完成,這回伯父回來,假期會很長吧……」

  忍足的話沒說完,阿瞳便轉身沖了出去。

  啊啊有老爸就立刻把男友拋下,剛才還說要永遠在一起呢……忍足摸了摸鼻子,笑著看著前方向家飛奔的少女,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阿瞳心臟劇烈跳動,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跑過哪裡,也不知道是怎麼到家的。直到跑到自家院子附近,遠遠看到家門口站著個黑髮男人。

  那一瞬,什麼不安和無措都消失無蹤,阿瞳停下腳步怔怔站在原地,只覺得滿心感激。

  久川彰洋此時叼著半根煙,腳上趿拉雙人字拖,光.裸上半身衣冠不整的立在自家院子前面,手裡還拎著袋垃圾。

  看到迎面過來的兩個人,狹長的黑色眼睛眯了起來。

  把煙夾在指尖,彰洋狠剜了眼跟在後面的忍足,轉頭看向自家女兒,揚起眉眼笑道:「上哪兒鬼混了?這麼晚才回來……老子餓死了。」

  聽著熟悉的流氓語氣,阿瞳不由覺得有點好笑,眼眶不禁酸澀起來,又有點想哭。

  她的爸爸,就算做著什麼不得了的職業,也無法改變漫長歲月裡給予她愛和力量的事,正因為有太多無法掌握的存在,才在一個人生活以後對此更加的珍惜。

  爸爸是這輩子再也不會有第二個的人,哪怕會對時日漸長產生的距離感到力不從心,哪怕已經過了十六個年頭,她依然很愛他。

  阿瞳擦掉眼淚朝爸爸奔跑過去,腳步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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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尾聲]

  【畢業。】

  ……………………………………………………………………………………………………………

  【兩年後】

  棕色碎發的少年目光銳利如刃,端正筆直的站在聚光燈下,面無表情的念著手裡的畢業致辭。

  「我知道你們中的有些人,選擇畢業後繼續深造而非進入社會。每每提及原因,眾多人高呼『世道不好』『工作難找』讓我感到無比神傷。我神傷的原因自然不是適合的工作真的難找。而是想到四年之後,有多少大學畢業生繼續高呼『世道不好』『工作難找』繼續考研。看來日本人的高等教育程度就是這樣提高的。

  「中學宅在家裡打三年遊戲的人,上了大學也就是宅在家裡打四年遊戲;中學蹲在角落看了三年姑娘的人,上了大學也就是再找個角落再看四年姑娘;中學守在P2P上看綜藝的人,上了大學也就是再P四年多看四年綜藝。這就是所謂的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不是說進了大學你的人生得到了昇華,廢柴也能變金子。對此我很為你們的人生以及你們的父母扼腕惋惜。……」

  源愛把腦袋湊到阿瞳那邊,偷偷咬耳朵:「阿若太正氣凜然了,嘖嘖,感覺如果不努力奮鬥就會被他砍死,好可怕。」

  「才不會呢,阿若可溫柔了。」阿瞳也側過臉嘀嘀咕咕,「他只會代表正義上BSS揭發,讓無情的看客圍觀,踐踏人家的心靈……」

  後面遠藤也湊上來,「或者匿名加MSN,一直毒舌到人家哭著打字。」

  「沒錯。」by阿瞳+源愛

  臺上棕發少年繼續正氣凜然的發言,細長鋒利的眼睛挑了抹泠泠的視線,睇向台下湊作一團的三個人。

  三人同時背後一涼,立刻停下吐槽正襟危坐。

  「……可能有人覺得,當寄生蟲壓榨父母享受優質的物質生活,比承認自己的無能看起來更高貴些,但在我看來,如此惺惺作態是比無能更難看的事。反正所有噁心的事跟經濟危機社會黑暗都有關也跟自己無關,那就讓你不值一文的人生卑微的繼續下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日吉抬眼掃過台下一眾被訓得面如菜色的同學,冷冷吐出兩個字:「以上。」

  俐落的鞠躬下臺。

  禮堂裡靜寂了兩秒才響起有氣無力的掌聲,胖校長擦著汗走上台,乾笑打圓場:「日吉同學,真是嚴厲,哈,哈哈……至少,比起去年開私人飛機在空中演講的跡部同學正統些對不對……」<—校長大人您已經自暴自棄了麼……

  校長講完話,畢業典禮便終於禮成,被日吉的鬼畜氣場壓得蔫嗒嗒的少女們摩拳擦掌起來,解散聲一下,禮堂立馬亂成一團。

  阿瞳和源愛識時務為俊傑,毫不猶豫的丟下矛盾集中地的兩個少年,抱著腦袋沖出了禮堂。

  好一會兒,才看到日吉和遠藤費勁的擠出來。

  「嚇……」阿瞳直直盯住兩位少年空蕩蕩的制服衣襟。

  源愛驚呼,「竟然都沒了?」

  阿瞳把頭搖了又搖,難以置信的感歎,「雅人好脾氣就算了,居然有人能從阿若手裡拿到紐扣,真是了不起。」

  日吉不自在的輕咳,轉頭看向遠藤。

  「都還在,」後者笑盈盈的說著,攤開手,兩粒紐扣好好的放在手心,「反正沒有女友要給,給別人總覺得有點彆扭,就給你們留個紀念吧。」

  兩位少女對視一眼。

  「嘛,我也覺得自產自銷比較好。」源愛笑眯眯的說著,毫不客氣的伸手拿了一粒。

  阿瞳取了另一粒,「什麼自產自銷,小心你家那醋罎子聽見跟你鬧。」

  「才不怕他。」源愛撇嘴。

  阿瞳低頭看了眼扣子,又瞄了下源愛手裡的,「能看出區別嗎?誰是誰的?」

  日吉對扣子事件失去了興趣,抬腿自顧自往前走,遠藤無奈的笑道,「同樣規格的校服扣子,怎麼會有區別。」

  「想是誰的就是誰的唄。」源愛接話,「我想要阿若的,去網球部後援團拍賣一定大賺。」

  遠處的日吉腳下一滑。

  「哦……」阿瞳應了,又低聲嘟囔了句什麼,把扣子揣進兜裡。

  在校園裡漫無目的的溜達,到處都是擺著各種pose拍照留念的同學。

  四個人走在留念告別的人群中,走過禮堂,餐廳,操場和網球場,走過校園每處熟悉的地方。

  要照相的要留念的先前早就被翻來覆去的照過,聯手裡系著紅絲帶的畢業證,也被跡部畢業後接替學生會會長的日吉,濫用職權(阿瞳逼迫)偷出來反復觀賞過了。

  所以他們只是抱著以學生身份,最後一次看看冰帝的想法,默契的都沒有說話。

  下次再看到這些景色,不知是何年何月,也不知會是怎樣境況。

  見到他們,有少女緊張的圍在一起小聲議論,嘰嘰咕咕一陣子,便推出代表跑了過來。

  「能不能輕遠藤同學和我們合影?今天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呢,拜託了。」

  怎麼也無法拒絕的理由啊。

  遠藤回頭對三人笑了笑,留下句「待會兒見」後好脾氣的被拉走了。

  「那個,請問日吉君……」

  話還沒說完,日吉表情淡淡的側過臉,一雙狼似的細長眼輕飄飄掃過面前的人,看得對方渾身抖了抖,「呃……沒事沒事,絕對沒事……」

  「那就好。」

  日吉毫無自覺的說著,轉身邁開長腿,正打算找個清靜地方,被阿瞳一巴掌拍到姑娘面前,滿臉寫著「給爺好好笑」。

  日吉摸著鈍疼的後腦咕嚕了一聲,身邊位置迅速被少女們占滿。

  兩少女擠眉弄眼的嘲笑一陣被圍在中間渾身僵硬的棕發少年,便毫無義氣的丟下他跑路了。

  「你那位快到了吧?」阿瞳看向源愛,「我們往校門口走吧。」

  源愛扭過臉,「這時候理他幹什麼。」

  阿瞳輕笑,也沒說什麼,和源愛兩人向外走,停在校園的小路邊看著熙熙攘攘的熱鬧校門。

  源愛抬頭看向身邊修長的少女,抿了抿嘴唇想說什麼,似乎又有點猶豫。

  阿瞳原本不過中等的身高,這兩年不知道吃了什麼,拔高一大截,源愛看她都需要仰起頭。黑色長卷髮也剪成了相當俐落的短髮,微微的笑著便也不覺得淩厲,懶洋洋垂著眼睫。

  雖然在他們面前,阿瞳依舊是歡蹦亂跳的性子,但無法忽視的越發安靜而沉斂。整個人退盡了少女的感覺,與入學時那個莽撞而囂張的人幾乎無法聯繫到一起。

  儘管一步步目睹她的改變,源愛還是經常有無措的感覺,好像阿瞳已經把自己甩開,一個人走遠了一樣。

  猶豫了一會兒,源愛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阿瞳,你的offer下來了?」

  「嗯?」阿瞳挑眉看向她,「早收到了,我沒有說過嗎?……喂,你那是什麼表情?」

  「捨不得你走啦!」

  源愛眼淚汪汪的撲過去,「居然跑去德國學機械,你是變態嗎!嗚嗚嗚嗚,我還以為不思進取的阿瞳一定不會申請成功,早知道就該找人黑了你的郵箱……」

  阿瞳黑線,「不要把德國說得好像外太空似的。」

  她低頭看了看胡亂蹭來蹭去,哭兮兮的紅發少女,閉上眼睛皺眉,「我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不要動搖我啊,愛子好討厭……」

  源愛勉強收聲,委委屈屈的哽咽,「你們才討厭,一個個都要走……你要去德國,雅人也要去英國……」

  阿瞳沉默了一下,「不是還有直升的阿若嗎?」

  源愛大哭!「可是家裡非讓我回京都!」

  阿瞳無語。

  「雖然知道是已經決定的事,沒辦法改變也不能夠改,可就是捨不得,我還是怎麼都不想跟你們分開。」

  源愛哭兮兮的蹭過來抱住阿瞳的胳膊,「怎麼辦,好不想畢業,好不想離開冰帝……可惡,三年怎麼過得那麼快……」

  太快了,越來越快,一年比一年快,快得讓人措手不及,好像每天一起笑鬧著的朋友,眨眼間便各奔東西。

  阿瞳回過頭仰望著看了三年,再熟悉不過的冰帝校門,想起第一次見到時,自己內心血流成河的吐槽,有點好笑又有點酸澀的淚意。

  這裡充滿了太多回憶,要將人淹沒。單車。櫻桃。夏天。大雨。霜淇淋。課桌角。紅色領帶。鋼琴教室。午後的天臺。甜膩的親吻。球場曝曬的陽光。倒計時的後黑板。缺失紐扣的白襯衫。畢業。以及最終風流雲散。這些都是阿瞳難以緬懷的青春。

  或者,青春這個詞彙本就是為已經失去它的人而產生,總要回頭望一望,才會發現那些閃閃發光的日子有多麼奢侈與昂貴。

  14歲的還只懂得熱熱鬧鬧的喧囂。

  16歲的從沒想過什麼是青春。

  17歲的有些多愁善感。

  18歲的開始蒼老。

  19歲的說著青春不再。

  阿瞳失去的,是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失去或即將失去的,為一點小事就可以大喜大悲的權力。差別在於沒失去過的人,還不懂得它有多麼美好。

  現在阿瞳終於懂了。

  在她終於失去之後。

  「你這個沒良心的大渣……」源愛抱著阿瞳的胳膊垂淚不止,「從認識開始就一直欺負我,超任性的,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不考慮後果,總讓人擔心受怕,關鍵是擔心就算了,你自己卻毫無自覺,氣死人了……而且一談戀愛就把人家忘乾淨了……」

  阿瞳有點尷尬,無奈的笑道:「愛子,對不……」

  「但是我就是喜歡跟你在一起。」

  源愛撲過去緊緊抱住阿瞳,「想跟你一起笑一起哭,不論做什麼都很痛快,看到你在身邊就好有勇氣。我覺得這三年做過最棒的事,就是用一個筆記本坐了你的沙發……」

  「你不要弄哭我啊……」阿瞳這樣說著眼淚已經忍不住了,「我才是,真的覺得好慶倖……你這傢伙……永遠都有個人在身後,不論什麼時候都有人聽我說心裡的話,沒有再好的事了……」

  「阿瞳永遠是我心裡最拉風的人,沒有之一!」

  「小沙發……」

  兩少女忍不住抱頭痛哭。

  然後旁邊傳來一聲忍耐的輕咳。

  哭成一團的少女們雙雙轉頭,看到旁邊滿臉不自在的紅發少年。

  「丸井學長……」阿瞳怔怔叫了一聲,趕緊擦擦臉放開源愛,為自己剛才的表現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源愛一邊抹著眼睛,一邊指著他控訴:「你來幹什麼,討厭你嚶嚶……」

  「喂……」丸井擰著眉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頓,手插入褲子口袋扭臉撇嘴,「除了接你還能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以為我想來這破學校啊。」

  「你說什麼破學校!」源愛憤而跳腳。

  阿瞳正為這兩人照例的拌嘴好笑,忽然察覺被扯了扯,轉頭便看見好不容易脫身的棕發少年,示意自己走。

  回頭最後看了眼源愛,阿瞳跟在日吉身後靜靜走開,背後還斷續傳來源愛和丸井的聲音。

  「幹什麼啊,搞得像永別一樣,太難看了。」

  「少女的悲傷你不懂嚶嚶嚶……」

  「哼,一大把年紀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少女。」

  「才十八歲就被你嫌棄了嚶嚶嚶……」

  剛下沙場的日吉,鄙視的瞥了眼後面兩個丟臉的人,邊松著制服領帶邊往學校裡走了幾步,走過拐角看不見了,才轉向垂著腦袋的阿瞳。

  看她一個勁拿手背抹眼睛,輕哼了一聲,找出手帕遞給她,頓了頓才開口。

  「……什麼時候走?」

  阿瞳接過手帕,垂下眼簾輕聲回道:「下週五。」

  日吉不禁沉默了一會兒。

  「提前過去?也好,早去早做準備。」

  「嗯。」

  「還好是德國,有長輩可以照應,跡部部長在那邊也有朋友,否則你的性子自己跑到外面,還真讓人捏把冷汗。」

  「嗯。」

  「……一個人當心。」

  「……嗯。」

  似乎沒話可說了,再說什麼都是多餘。

  日吉手插在口袋裡,眼睛望著遠處同處三年的教學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然後他低下頭,又緊了緊剛鬆開的領帶,「家裡有點事我要先走,雅人待會兒完事,讓他送你回去。」

  「我哪用人送。」阿瞳不在意擺了擺手,沉默了一會兒,抬眼笑盈盈的看向日吉,「本來還說離開前去首次大打出手的餐廳重溫一下當年的感覺。」

  「……」完全不想重溫。

  日吉斜睨著她戲謔的笑了一聲,「然後再抱頭痛哭一場?」

  阿瞳聳肩,「沒什麼不好啊。」

  日吉噎了一下。

  「我其實記性不太好,很多事都會很快忘掉。但我記得,剛入學沒多久的時候,被後援團潑了一身水,是穿著你的制服外套回家。」

  阿瞳歪了歪腦袋,看著面前的小路,指向路邊一棵蔥蘢茂密的梧桐樹,「第二天早上到學校,你來校門等我,是怕我半途被人截住吧。就站在那棵樹下,陽光很好。我當時想,這男孩這麼看還挺漂亮,雖然你後來變得越發鬼畜,那麼漂亮的時候再也沒有過了。」說著遺憾的歎了口氣。

  日吉被那個形容詞嗆住,輕咳,「白癡……」

  「我的確是個白癡……」阿瞳轉頭直直的看向日吉,微笑起來,「阿若,我很幸運有你這樣貼心的朋友,一直以來包容我的種種缺點,為我百般考慮。非常感謝你,也非常高興認識你。能遇到你們太好了。」

  能遇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小時候,覺得最棒的事是揮著魔法劍

  66、[尾聲]

  一人拯救世界,後來才明白,最好不過是有你們在身邊,讓我可以勇敢得像個孩子。

  阿瞳看著眼前,被如此當面感謝而側開臉不知道說什麼的少年,覺得眼淚又要忍不住。

  努力的深呼吸,阿瞳輕聲笑道:「我們以後都要加油。」

  「……廢話。」日吉嘟囔,視線依舊落在別處。

  僵硬了一會兒,他抬頭看了阿瞳一眼,張了張嘴,又合上,忽然轉身走掉,沒有回頭的舉起兩根手指擺了擺。

  阿瞳勾起嘴角,微笑的看著少年修長筆直的身影越走越遠。

  就是這樣,這樣就夠了。

  有一句話,是無法對有些人說的。

  也許某些時刻會忍不住,但往往話到嘴邊突然發覺,不能說。

  無論親密無間到無話不談,或者彼此間的傷害全都可以諒解而癒合,哪怕是蓮二哥哥,愛子,阿若,雅人,侑士……誰都不可以。

  所以說,生命裡那麼多難以割捨的分別,不是都會說再見。

  然而只要相信,便總有一天會再見。

  阿瞳找到遠藤的時候,覺得他很像供遊人合影留念的雕塑,等在旁邊的人還排著長隊,被圍在裡面的少年已經笑僵了。

  發展成這個局面,「遠藤雅人」就快變成「高中三年游」的紀念景點,估計拍照的多數人都是來湊熱鬧的,那傢伙就不知道拒絕一下嗎……

  阿瞳站在一邊遠遠看著他,壞心的沒有出聲打斷。

  不過沒多久遠藤就眼尖的看見了她,好像找到藉口般松了口氣,跟等著的人解釋了幾句,然後在起哄簇擁下和所有人合了張影,才終於被放走,朝阿瞳走過來。

  「抱歉,我……」

  「有什麼好跟我道歉的。」阿瞳擺擺手打斷他。

  時間過去,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了蛻變,想起以前的自己,阿瞳甚至有種脫胎換骨的錯覺。

  但面前湛藍色眼睛的金髮少年卻好像不曾變過,自始至終溫和而不爭。

  阿瞳仰頭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高中整整三年的時光。「想說的話都跟愛子和阿若說了,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

  「那就別說了。」遠藤不置可否,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最後去的地方,是一年B組的教室。

  兩人在空蕩蕩的教室靜靜立著,結局時看著這個開始的地方,心口都有些難言的傷懷和感觸。

  半晌,遠藤低頭笑了笑,走過去坐在曾經他的位置上,抬眼看向阿瞳。

  阿瞳便也笑了,自然而然的坐到他前面。

  把臉貼在課桌微涼的桌面上,阿瞳閉上眼睛,彷佛還能感覺到周圍同學吵作一團的熟悉景象。她深深深深的呼吸,像是要把那些記憶吸進身體。然而睜開眼,卻只看到空蕩蕩一片。

  阿瞳一動不動保持著這個動作,視線散漫的輕喃:「各奔東西這個詞,真不討喜……」

  聞言,遠藤不禁勾起嘴角,歪了歪頭笑得有些狡黠:「阿瞳,你不知道嗎?從倫敦飛到慕尼克只要一個多小時。」

  「啊……」阿瞳頓時睜大眼睛轉回頭看向他,「這麼說起來,還真近呢……」

  遠藤朝她伸出一隻手,笑盈盈的說道:「忘記自我介紹了,我是遠藤雅人,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可以找我。」

  三年前後座陌生少年的這句話,讓阿瞳有了到冰帝后的第一個朋友。

  三年後這個陪她一路走來的少年,再次說出一字不差的句子,眼眶不禁有點濕。

  阿瞳在眼淚裡微笑,伸出手緊緊握住遠藤的手。

  「我是久川瞳,請多指教。」

  …………………………………………………………………………………………………………

  久川瞳,18歲,作別灑滿狗血的荊棘青春,走上新的旅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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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這個詞語...讓人想起很多回憶
那個熟悉的操場、充滿塗鴉的桌面、有用心的也有隨便弄的壁報
最令人不能忘懷就是那幾個永遠包容你、一起歡笑、一起哭的人
也許告別後不再常常見面,但偶爾想起,即使再忙也能聊個通宵達旦,毫無隔閡
他們就是我們最好的朋友,無血緣關係,卻勝似家人
這一刻的我快將畢業,看到這篇文章哭得不能自抑
但我想,未來的我,必會笑著記住這些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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