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2]
南夏難得地起了個大早,梳洗完畢後,穿上柳惠子的那條舊圍裙,就走進廚房準備早餐,由於她遺傳自母親的料理天賦,所以,她選擇了最簡單的泡面,只用燒開水就行了。
遺憾的是,她到底還是低估了自己那不可思議的破壞性。這次,燒個開水居然會引發小型爆炸。
也難怪,還在彭格列總部時,澤田綱吉會嚴令禁止柳南夏不得進入廚房半徑三米範圍之內。
沐浴著微亮的晨光,風按響了柳家的門鈴,「叮呤」一聲,門從裡面被打開,某個穿著圍裙的女孩走了出來,黑灰濺了滿身滿臉,完全看不出衣服本身的顏色,更別提那張黑白色調扭曲模糊的臉,看起來好不狼狽。
那一刻,風仿佛看見了年輕時候的柳惠子,頓生懷念之感,心裡也立刻明白了剛剛屋子裡發生過怎樣的一番混亂。
「風師父,咳咳,你怎麼來了?」
南夏驚訝地看著突然造訪的風,聲音略嫌沙啞。
「南夏,你又進廚房了。」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淡淡地陳述一個事實。
風的聲音仿佛是幼年時的雲雀恭彌,卻是完全不同的溫潤如水,溫和的氣息給人一種春風拂面之感。
風和南夏的父親柳昊同是中國的武道高手,在一次武道大賽上不打不相識,成為至交好友。南夏剛出生不久,父親柳昊就死於意外,舉目無親的柳惠子就帶著她回到日本,定居並盛。風還是時常和柳惠子聯繫,偶爾也會過來看望她們母女。
南夏可以說是風看著長大的。
將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後,南夏坐在沙發上時,風已經泡好兩杯烏龍茶,熱氣仿佛嫋嫋白煙在空氣中不斷飄散開來。她拿起一杯,湊近鼻端,清雅的茶香緩緩縈繞在鼻尖,不禁微微眯起眼,似是突然想起什麼,隨即朝坐在旁邊的風略感抱歉地笑了笑。
「風師父,真是不好意思。本來該我來招呼你的,最後卻要你自己動手。」
「沒關係,反正我也習慣了。南夏,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南夏微微別過眼,避開風敏銳的目光,扯起一抹稍嫌勉強的笑容。從小到大,只有在面對風時,南夏無法坦然地說謊,緊張的情緒總會下意識地表露出來。
「我很好啊。不用工作以後,除了有點不習慣,日子其實輕鬆很多。」
「是嗎?」風也沒有揭穿她,只端起茶,輕啜了一口。隨手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玻璃碰撞聲響,回蕩在靜謐的屋子裡。
「南夏,要不要回中國去看看你父母?」
兩年前,柳惠子去世後,在風的陪同下,南夏帶著她的骨灰回到香港,和父親柳昊合葬在一起。其實,這也是柳惠子的遺願。
自那以後,南夏便不曾再度踏上那片土地,將她最重要的羈絆,以及不堪回首的悲傷一同埋葬。
風這次來日本,直奔南夏的家,所以,南夏便帶他去一平打工的樂樂軒。走在半路上,卻看見送完外賣本應直接回店裡的一平正站在街對面,而立在她旁邊的那個熟悉身影,分明是雲雀恭彌。
南夏低頭看了一眼身旁若有所思的風,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並盛鎮並不算大,一次街頭巧合的相遇也變得理所當然。
所以,一平總能在各種情況下碰到雲雀恭彌。這次,也不例外。只是,她沒想到,南夏和風會突然出現。
這大概算得上是風和雲雀恭彌第一次正式碰面。
「師傅,真沒想到您會突然來日本。」闊別兩年,一平顯得很興奮,絲毫沒有注意到周圍詭異的寂靜。
雲雀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上下打量了風一眼,挑了挑眉,狹長的眸子裡跳動著興味的火焰,那是面對強者時的躍躍欲試。
「對了,師父,這位是雲雀先生。」
「彭格列第十代雲守,我聽說過你。你好,我是一平的師傅,風。」
「欸,雲雀先生也是彭格列家族的人嗎?!」一平驚愕地轉頭望著雲雀,後者微微點頭算是回應,仍盯著面目溫和的風。
彭格列,和南夏保持聯繫的這七年裡,信裡偶爾提及這個名字,那是她所隸屬的家族。對於小時候認識的那些人,一平的腦子裡僅剩下一張張模糊的臉。而雲雀恭彌這個名字,應該是沒有見過的。
突然,她對於所謂的記憶,不再那麼確信了。
「呵~」雲雀轉身離開,路人很自覺地退到兩旁,讓出一條筆直的大道,屏息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
那種不自覺間散發的氣勢,以及在並盛的威懾力,多年來一直還是沒變。
「雲雀先生,這就要走了嗎?」一平忍不住邁步上前,追問一句。
「我討厭群聚,一平。」
那修長的身影漸漸遠去,空氣裡僅餘下一句冷淡的話語。最後刻意加上的名字好像莫名的多了點什麼夾雜在裡面,迴響在一平的耳畔,也劃過她的心頭,留下一道淺淺淡淡的痕跡,帶起一絲無法名狀的喜悅。
我們果然是認識的吧,雲雀先生。
南夏和風在忙碌的拉麵店裡找了個角落裡難得的空位,吃著拉麵,轉頭便能看見一平瘦小的身子在店堂裡跑來跑去。
「風師父,他的那張臉看起來是不是很眼熟啊?」
「南夏,你想說什麼?」風抬頭看了南夏一眼,又繼續吃拉麵。
「我只是感歎,女大不中留。風師父,如果你還是原來的樣子,一平也不會移情別戀。」南夏故作惋惜,眼底閃動的戲謔,風看得分明,沒再理會她。
遠在幾千里之外的西西里島,彭格列總部裡,霧守辦公室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淺見大人。」庫洛姆起身前去開門,不等看清來人是誰便恭敬地喚了一聲,顯然是早已習慣。如今的庫洛姆,褪去年少時的青澀和稚嫩,更添幾分嬌俏可愛,只不過,對於禮貌,還是格外地堅持。
「庫洛姆,是你。骸今天沒出來啊。」
「kufufufu~小光,你今天怎麼這麼急著來找我啊?」
伴隨著熟悉的笑聲,庫洛姆早已變成用幻術出現的六道骸,淺見光習慣性地掛在他身上。
「骸,聽說十代目突然秘密離開總部,好像只帶了嵐守和雨守,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正如南夏所說,淺見光對八卦其實十分敏感。
「不清楚呢。」六道骸親昵地揉了揉淺見光柔軟的金髮,「說起來,好像馬上就是那個日子了。」
淺見光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TBC-)
第26章 [23]
陰陰沉沉的天空,灰色的雲層積得很厚很厚,仿佛下一刻傾盆大雨就會衝破烏雲灑落在地,空氣顯得很壓抑,連人的心情也沉悶起來。
南夏跪在柳昊與柳惠子合葬的墓前,風就站在一邊,冰冷的鉛灰石碑上規規矩矩地刻著「柳家之墓」幾個大字。擺好果盤與糕點,中間是插有六柱香的銅色香爐,灑滿發白的煙灰,暗紅的火星明明滅滅,輕煙緩緩地蜿蜒升起。
「爸爸,媽媽,對不起,我一直沒有勇氣來看望你們。不過,你們現在在天上應該很幸福吧。其實我很想你們,不過,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來找你們了。」南夏的聲音淡漠如常,眼神亦如古井無波,嘴角卻意外地帶著一絲笑意。
清靜的墓園裡,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兩人身後不遠處,剛巧打斷了風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澤田綱吉又一次錯過了獲知真相的機會。
「阿綱,你也來了。」
「今天是惠子阿姨的祭日,我想還是應該過來看看。」你果然在這裡。
澤田綱吉為自己那一時的堅持深感慶倖,在西西里島的局勢日趨緊張的現在,這是他們為數不多可以見面的機會。
「謝謝。」
南夏疏離有禮地道謝,無形中在兩人之間築起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其中間隔的又何止是西西里島與並盛之間遙遠的距離,還有南夏希望澤田綱吉永遠不會知曉的秘密。
南夏起身,和風一同退開站到一邊,澤田綱吉走到墓碑前跪下,立直上身,闔上眼,雙手合十。片刻之後,緩緩睜開雙眼,站起身來,正好對上她平靜的雙眸。
「阿綱,你的守護者呢?獨自一人來這裡不太好吧?」
「我讓獄寺君和山本君等在墓園門口了。」他微微垂下眼瞼,掩去些許失望的情緒。
一個月未見,他們突然就生疏許多,半晌都找不到合適的話題,只能任憑沉默在空氣中流淌開去,仿佛早已過去億萬光年。
澤田綱吉還記得,兩年前,柳惠子去世那天,自己第一次見到南夏流淚,趴在他懷裡哭得那麼傷心。在那之後,處理柳惠子的後事,直到踏上去往香港的飛機,她一直表現得異常平靜。
不同于他人感歎南夏的堅強,澤田綱吉寧願南夏能在自己面前表露出心中的脆弱,不自覺地依靠他。
有時候,他真的不喜歡南夏這份在他人看來實屬難能可貴的處變不驚。
「南夏,其實我和你母親都希望,你能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獲得幸福。」南夏愣愣地看著澤田綱吉離開的方向,空氣中悠悠傳來風語重心長的聲音。
「我知道的。雖然我和母親做了不同的選擇,但我一點也不後悔。」她微微彎起一抹輕淺的弧度,聲音是絲毫不容人質疑的決絕。
一聲低不可聞的歎息悄悄淹沒於涼風中,仿佛只是一個不經意間的錯覺。
「小綱,我喜歡你。」
「京子,我......」
面對笹川京子這句遲了整整八年的告白,澤田綱吉竟感到有些手足無措。心裡一時間充斥著頗為複雜難解的情緒,似是驚訝,又似是為難,卻獨獨欠缺本該有的欣喜。
「阿綱,笹川京子的確是你最好的選擇。」REBORN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給出一個理智的意見。
或許僅僅只是一時衝動,又或許是遵從心底真正的心意,總之,他撥通了南夏的手機。聽著話筒裡傳出的嘟嘟聲,心一下一下跳得飛快,卻又無比清晰強烈地回蕩在耳畔。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都宛如無限般拉長,電話終於接通,響起熟悉的清淡嗓音。
「喂。」
「南夏,我是阿綱。...京子,她向我告白了。」異常艱難地逐字吐出,短短的一句話仿佛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那很好啊。阿綱,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歡京子嗎?」南夏語氣如常,尾音微微上揚,流露出絲絲縷縷的喜悅,他反而感到失落。
似乎是不願意放棄最後的希望,澤田綱吉略顯艱澀地發問:「你也認為,我應該答應她?」
「那當然。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結婚那天可別忘了請我就好。」明明是好友真誠的祝福,一字一句卻生生刮擦著耳膜,紮進了心底最為柔軟的地方,刺痛難忍。
南夏按下結束鍵,失神地重重坐在沙發上,手脫力似的垂下,手機掉落在地也渾然不覺,在冷清的屋子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蹲坐在沙發一角,蜷縮起身子,環膝抱住自己,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修長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漸漸泛白。一張臉煞白,下唇也被牙齒咬得發白,看不出血色,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從唇間的縫隙中低低漏出,仿佛正拼命壓抑著巨大的悲傷。滾燙的淚水不斷從眼角溢出,悄無聲息地沾濕了沙發,止也止不住。
雖然說過不會後悔,但還是好痛苦。明明就這麼痛苦,居然還開口祝福他們。柳南夏,你果然是個虛偽的女人。最虛偽了......
所有人都告訴澤田綱吉,應該接受京子。就連南夏也不例外。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京子面前,鄭重其事地說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告白,卻完全不若周遭那般歡樂,心情出乎意料的沉重。
「京子,其實,我也喜歡你。」
澤田綱吉與笹川京子之間的感情是大家早已心照不宣的事實,兩人之間那層薄薄的窗戶紙,只等著其中任何一人來主動捅破。這次京子終於鼓起勇氣開口挑明,而澤田綱吉也欣然接受,兩人的關係等於正式確立。
來自密魯菲奧雷家族的壓力,一直以來,都猶如陰雲般籠罩著整個彭格列家族,盤桓不去。他們感情的明朗化仿若一縷澈亮的陽光,在凝重得快喘不過氣來的氣氛中融入一絲讓人暫時得到紓解的歡喜。
「骸,你也覺得十代目應該和晴守的妹妹在一起嗎?」淺見光掛在六道骸身上,沒精打采地低垂著頭,聲音也有些悶悶的。
「小光,這種事情我們插嘴也是沒用的。」六道骸難得沒有露出一貫的笑容,而是發出一聲幾不可察的歎息。
(-TBC-)
第27章 [24]
雲雀恭彌照常在並盛的商業街上四處巡視,沒有標誌性的並盛中學校服和風紀委員袖章,他出眾的長相和淩人的氣勢本該足已震懾所有人,卻偏偏大街之上有一個可愛的女孩匆匆忙忙地跑向他,不避不讓,眼看就要撞上他。
圍觀的路人都不約而同地在心中為這個女孩默默惋惜,簡直是不知死活。即使對方是女孩子,雲雀恭彌也未必會手下留情。
讓大家大吃一驚的是,他只是條件反射地亮出浮萍拐,回身阻止女孩繼續上前,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開口是微微驚訝的語調。
「一平?!」
「雲雀先生,南夏姐她,南夏姐她......」一平驚慌的神情表明事情必定非比尋常,雲雀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哽哽咽咽得說不清楚,情急之下,一平乾脆拉起雲雀的手,朝著來時的方向跑去。
他立刻收起浮萍拐,微微回握住一平微涼的手。
一平送外賣去南夏家,南夏剛剛給她開門,雙眸驀然睜大,直直倒了下去,立刻陷入深度昏迷,全身莫名其妙地出現許多觸目驚心的傷口,有的還在緩緩滲出血來。
任憑一平如何焦急的呼喚,根本叫不醒南夏,一陣慌亂無措,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赫然是雲雀的臉,來不及細想,就憑著直覺跑向商業街。
還好,她及時找到了雲雀。
紅燈驀然亮起,一平站在手術室門前,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連接著希望與絕望的大門,神情竟是從未有過的淒然,心裡生起某種隱隱約約的悲傷感覺。
原本在時光流轉中漸漸淡褪的記憶突然明晰起來。
其實,就在八年前,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一平與南夏偷偷藏身於某棵大樹後,似乎是在等待著誰,兩人忐忑不安地盯著某扇破敗的大鐵門。南夏也是這樣突然在一平面前倒下,額際不斷淌下汗水,牙齒死命咬住下唇,全身似乎正經受著劇烈疼痛的折磨,完全動彈不得。
「一,平,幫,我,打,電,話,回,家。」南夏幾乎是一字一頓,極其艱難地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那扇緊閉的門陡然變得模糊,一平不禁抬手揉揉雙眼,手背傳來濕潤溫熱的觸感。視野裡的一切仿佛都隔著一層薄薄的透明水霧,朦朦朧朧,扭扭曲曲,如同一幅意義不明的抽象畫。
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輕輕柔柔地撫上她的發頂,令人安心的溫度瞬間透過細小的毛孔滲入體內,汩汩河水一般流淌在血管裡,遍及全身,輕易地驅散了空氣滯留的冰冷寒意。
她緩緩抬起頭來,依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卻意外清晰地浮現在腦子裡。宛若是一幅被人從不起眼的角落裡翻出的畫作,輕輕拂去表面積聚的灰塵,顯露出本來面目。
其實從來都存在於那裡,只是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被有心人發現。
腦子裡霎時間蹦出許多畫面,零零碎碎,熟悉卻又陌生,全部都與眼前的這個人有關。
關於雲雀恭彌的記憶,一平從來沒有開口問過任何人,她固執地希望可以自己回想起來。這般的堅持,不明就裡,卻不曾放棄。
「一平,冷靜點。」尾音不自覺地軟化下來,一點不符合雲雀恭彌一貫的風格。
「是,雲雀先生。」一平對著他精緻的眉眼展顏一笑,壓在心口的憂慮不安已然沉沉穩穩地落地。
「嗯。」雲雀輕扯嘴角,就若無其事地將手插回口袋裡。
雲雀恭彌走進病房,剛剛清醒不久的南夏面色仍顯蒼白,全身的傷口已經經過恰當的處理,正軟軟地靠坐在床上,偏過頭來看著他,淡淡揚起一抹虛弱的微笑。
「怎麼回事?」雲雀討厭囉嗦,一開口就直奔主題。
莫名其妙出現的傷口,自身恢復力比常人緩慢,柳惠子的家族遺傳病,將這一系列的事情聯繫起來,被刻意隱藏的秘密呼之欲出。
「雲雀,你知道『影贄』嗎?」
南夏平靜地發問,卻不待他回答,只是兀自繼續說出那些早已淹沒在黑暗裡的歷史。被墨浸染過的眼底流連開一片無盡的蒼涼,如同荒漠。
所謂的『影贄』,即成為某人的影子,替代他承擔一切災難的犧牲品。其代價是影贄身體的恢復機能會大大下降,一旦代替契約物件受到傷害,恢復速度將會比普通人要緩慢許多倍。與某人簽訂的契約,直至代替他死亡,才會真正結束,而契約物件則會暫時陷入假死狀態。
「我們柳家,其實就是『影贄』,成為某人的影贄是每一代柳家人不可逃避的宿命。如果四十歲之前還未與任何人簽訂影贄契約,就會死於非命,這就是我母親會患上家族遺傳病的真相。」
「你和誰簽訂契約了?」雲雀恭彌素來冷靜的眸子裡隱隱閃動著不明的情緒。
「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雲雀默然不語,答案其實顯而易見。
在手術期間他突然接到REBORN的電話,只有嵐守隨行的澤田綱吉在不久之前遭到不明人士的暗殺。雖然有所負傷,但是並沒有生命危險。
南夏靜靜地看著窗外,白色的窗簾輕輕隨風旋舞,蒼翠的枝葉繁盛濃密,陽光自敞開的視窗緩緩流瀉進來,光潔的瓷磚地板上交錯的光影婆娑,猶如甜蜜與苦澀交織融合而成的獨特滋味,屬於愛情的味道,美好而又痛苦,卻教人欲罷不能。
一平悄悄地站在門外,透過小小的窗戶,看著南夏模糊不清的表情,心裡有種無法言明的平靜與哀傷,卻不願出聲驚擾。這扇緊閉的門扉仿若將現實與異世分隔開來,她只能站在門外遠觀,而無法走進南夏所在的世界。
那一年,南夏第一次鼓起勇氣製作巧克力,用歉禮作藉口送給澤田綱吉,包含著她所有想要傳達的話語。
那顆小小的巧克力裡隱藏了簽訂『影贄』契約的條件,還有南夏註定一輩子無法訴諸於口,那份名為喜歡的心情。
命運的巨輪逐步緊逼,人們在宿命劃下的軌跡裡被迫不斷加速前進,直奔旅程的終點。
雲雀恭彌與柳南夏同時收到來自大洋彼岸西西里島的一條資訊。
傳手中最強的七名嬰兒——被詛咒的彩虹之子全部死於非73射線。
(-TBC-)
第28章 [25]
彭格列與敵對家族密魯菲奧雷的戰爭日趨頻繁,戰況慘烈。門外顧問REBORN和其他六個彩虹之子死於非73射線,整個彭格列上下一片譁然,心驚膽戰,而密魯菲奧雷正醞釀著下一次的攻擊。
在情勢如此危急的情況下,澤田綱吉經過慎重考慮,決定與密魯菲奧雷進行交涉。除去留守日本支部的雲守雲雀恭彌,其他守護者紛紛表示反對。無奈澤田綱吉態度強硬,力排眾議,依舊堅持己見。
對於早已隱退的一平,南夏和雲雀恭彌隱瞞了所有的事情,包括風去世的消息。
午後時分,南夏獨自走在人聲鼎沸的購物街上,在風轉手他人的包子攤上,買了兩個包子。毫無焦距的目光看著不知名的遠方,大口大口地吃著,無意識地重複著機械的吞咽動作,仿佛要將悲傷一同吞吃乾淨。
她的又一個親人永遠地離開了她。
南夏走進清閒的樂樂軒時,一平正在吧台後忙著清洗碗盤。流水嘩嘩地淌下,盡情地沖刷著一切,瓷質餐具偶爾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只是如此普通的一幕,都會讓人心生諸般不舍。
她定定地看著低頭認真工作的一平,眼中氤氳著一層朦朧的水霧,良久,終於喚出一平的名字,尾音微微拉長,淺淺的笑容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惆悵。
「一平。」
「南夏姐,你來了。」
「一平,我準備回一趟香港,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來。」
一平,對不起。這次就讓我自私一次,先離開你。我真的沒有勇氣忍受那種被人拋下的孤獨。
告別一平後,南夏並沒有離開並盛,而是來到彭格列日本支部位於地下的秘密基地。按照她的要求,雲雀恭彌安排了基地最裡面的一個房間,不會被任何人打擾。
將來時所帶的簡單行李隨意地放在角落裡,南夏坐在床邊,頭頂灑下冰冷的白色燈光,映照出她病弱的面容。雙手緊緊攥著一支手機,發光的螢幕上顯示出一串號碼,南夏早已爛熟於心,那是澤田綱吉的手機號。無法抑制的恐懼在胸腔裡肆意蔓延,猶如跗骨之蛆,深深附著在骨血之中,無法祛除。
她始終沒有勇氣撥通,只是死死地盯著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繫。
這次,是真正的永別,南夏卻無法向澤田綱吉親口告別。
即使是隻言片語,她也害怕,會不小心洩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南夏來到雲雀恭彌的和式房間,跪坐在他面前,突然深深鞠了一躬,哽咽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被悲傷淹沒的心幾乎無法保持平靜。
「雲雀,如果,......,拜託你,在一切結束後,將我送回我父母身邊。還有,一平,她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請你務必要好好照顧她。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好。」雲雀恭彌鄭重地點點頭。
其實,制定如此危險的計畫,強大如雲雀,也第一次產生了不確定的感覺,無法預知自己的生死。
「謝謝你。」南夏感激地笑了笑。
這正是澤田綱吉與白蘭•傑索約定的前一天。
宿命性的日子終於到來。那天早上,南夏靜靜地躺在床上,身上穿著那條白底碎花的連衣裙,其實是澤田綱吉送給她的十八歲生日禮物。
「南夏,十八歲生日快樂。」
「謝謝你,阿綱。」
南夏滿心歡喜地從他手中接過那只包裝精美的盒子,面上仍保持著淡淡的微笑,只有微微捏緊的力道,悄悄地流露出她內心的激動和喜悅。
南夏是如此地珍視著這件衣服,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藏在衣櫃裡。直到真正離開彭格列總部那一天,才第一次穿在身上。
她平靜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仿佛又看見了那一年冬天,正值聖誕夜的前夕,在大雪紛飛的頂樓天臺上,她向澤田綱吉告別。
「保重,阿綱。這次是真的沒有機會再見了呢。」
安詳地合上眼,嘴角緩緩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眼角溢出晶瑩剔透的液體,似是眷戀不舍,似是釋然不悔。手中還緊緊握著那支顯示著澤田綱吉號碼的手機,仿佛握住了她的整個世界。螢幕上發出幽藍的光,宛若似水年華的無垠蒼茫。
胸口處,一朵妖嬈的血花悄然盛放,在一片空洞的蒼白之中,那嬌豔欲滴的色澤幾乎要刺痛雙眼。
最後的最後,南夏唯一的遺憾只是,沒能再見澤田綱吉一面。
在商討計畫時,澤田綱吉曾特意囑咐過入江正一。
「正一,不要把南夏捲進來,我希望她能平安。」
「......是。」
陷入假死狀態的澤田綱吉並不知道,入江正一,雲雀恭彌以及柳南夏早已將一切提前計畫好。
十年前的柳南夏會安全地躺在並盛醫院的某間病房裡,而十年後的柳南夏則會沉眠於秘密基地某間房間的一口木質棺材裡。
在澤田綱吉死于白蘭之手後,密魯菲奧雷家族將彭格列義大利總部一舉消滅,同時對其世界各地支部發動出其不意的攻擊,惟獨日本支部由於其基地的隱蔽性而得以倖存。
彭格列幾乎可以說是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與此同時,澤田綱吉,入江正一與雲雀恭彌制定的秘密計畫正式開始實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