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二個小時後。
燕萍看著她頭上顫著紗布「怎麼樣?傷口感覺如何?」
「縫了兩針。」麻藥過後疼痛來襲,不過還能忍「沒事。」
「幸好明瑞玩累了先睡了。」燕萍給她倒杯水「長穀川剛呢?」
「應該會很快到達上海。」接過水杯喝了一大口,然後從包裡拿出一樣東西。
燕萍知道那是金鑰「到手了?!」真的複製好了。
「也不能白挨了這一下!」當然,然後打開,彎起嘴角「有個這個排列,等西林拿到同樣的機器,特高課的情報就能重新被我們破譯。」上海是十裡洋行冒險家的樂園,天津是魚龍混雜舊王朝的陪都,都是三教九流共處之處。
「那個長穀川真的不會發現自己昏迷過?」燕萍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
「那個藥劑揮發性很強,足以讓腦神經在短時間之內進入深度昏迷,但是氣味並不刺激也不會留下後遺症。」這是她帶來箱子裡的東西,屬於國家特別行動組織的藥劑「吸入後卻不會感覺自己睡著了,因為我一直在和他說話,我說的那些話他在清醒後就會重新被喚起。」
「你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燕萍實在是好奇,雖然西林讓她不要探究。
放下水杯「秘密!還有,你和明瑞立刻轉移到對面的酒店,我已經訂了房間。」燈下最黑,現在長穀川住過的酒店不會再受到攻擊,而這個房間就不一定了。
「你不一起?」燕萍拉住她。
桃夭眯起眼「我倒想瞧瞧是哪位英雄想要建立不朽功勳,刺殺波蘭之鷹,放心……」
「放什麼心,你都受傷了!」燕萍不答應「不行,又想罔顧組織紀律了,別忘了,北方局領導說過你的安全才是最關鍵的。」
「我放走了他們,但對方未必領情,他們接到的任務是殺死長穀川剛,現在任務失敗,不外乎是撤退和殺掉我這個致使刺殺失敗的禍首。」桃夭很清楚這點「中統或是軍統,我認為後者的可能性較大,因為對方是新手,為了有所交代,一定會來找我,我和你在一起反而不安全!」
「新手?你怎麼知道?」
「開窗的時間。」很容易判斷「如果狙擊老手,從那漂亮小姐開窗到我關窗,足夠長穀川死上一回的了。」如果是明樓或者明誠,長穀川已經死了「所以我料定刺客是新手!」而且有可能是陌生的熟人。
明鏡來港,明家最小的少爺還在軍統特訓班裡度日的話,那在上海的某些人恐怕日子不會好過的。老遠跑一次不會只為了糊弄一下家長,軍統的人可是很會謀算的。
糊弄家長和首個刺殺任務,還真是一舉二得。
……
明鏡帶明台去了一家香港著名的餐廳吃飯。
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明台在房間裡睡覺,也看見了那塊懷錶,想起過往還哭了一場。
看著明台吃的很香,她就不能不想到機場過關時看見的那個孩子,第一次見面他哭的那個慘,讓人心都被哭碎了,第二次見面卻溫文禮貌,乖巧懂事,一點都沒有頑皮和驕縱。
他媽媽雖然是日本人,但看來把他教的很好。
想起事,拿手帕的時候沒注意,手帕落到地上,便想彎腰去拿。
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先蹲下拿起了她的那塊手帕。
「阿姨,你的東西掉了。」說著話,小手拿著手帕舉遞向了明鏡。
明鏡一愣。
明瑞眨著眼睛,舉著小手。
明鏡連忙看看四周,卻沒有看見他母親的身影。
「阿姨,你的東西掉了。」明瑞以為她沒聽見,又說了一遍。
明鏡這次來的急沒有訂到包廂,選了一個僻靜的地方「你媽媽呢?」
「媽媽頭疼,在酒店休息。」明瑞也是聽人說的。
「明瑞!」燕萍叫了他一聲。
明瑞回頭「燕萍媽媽。」
莫燕萍立刻趕過去「一轉眼就又不見了,你怎麼還敢亂跑,爸爸說的都忘記了嗎?看我回去告訴你媽媽。」
明瑞癟嘴「我只是看見阿姨的手帕掉了,所以撿起來還給她,我沒有亂跑,我知道回包廂的路,還有吳叔叔在。」其實他身邊有個保鏢跟著的。
明鏡起身。
莫燕萍微笑「對不起啊,我們家明瑞打擾到女士了。」
「沒有。」明鏡也笑起「他來給我撿手帕而已,這孩子真乖。」
「他媽媽管的嚴。」燕萍將明瑞摟在腿邊「明瑞,來,把手帕還給這位阿姨,我們回去吃飯。」
明瑞低頭拍拍手裡的手帕,然後遞上去「阿姨,手帕沒髒,明瑞拍過了。」
明鏡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被這個貼心的動作揉碎了:這麼小的孩子卻這麼體貼人「哦,好,謝謝你,你叫明瑞是嗎?」
明台也覺得這孩子真有趣:這麼小的年紀做事卻有條不紊「小朋友,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
「我叫沈明瑞。」明瑞十分明朗的笑起「今年四歲。」然後伸出四個小手指,比了一個四。
明鏡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將他摟入懷裡的念頭「明瑞,真乖。」只能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小臉。
莫燕萍向他們微微頷首,讓明瑞和他們告別,然後帶著他離開。
明台發現姐姐神情不對,久久望著那孩子「大姐想要侄子了?那讓大哥趕快結婚啊。」
明鏡歎口氣「不結婚也能有孩子,可是有了孩子也未必帶的回來。」
「唉?大哥有孩子嗎?誰生的?什麼時候生的?多大了?」明台是聰明人,聽話聽音「不會是和那個汪曼春吧。」
明鏡收回心緒「別胡說,他敢和汪曼春有什麼,我打斷他的腿!」
桃夭是真正的中國人!
明樓這種擲地有聲的話在她心裡響起,但是她不相信!
「這個燒鵝是他們的特色,你多吃點。」明鏡撇去了那絲憂慮,給明台夾菜「看看你,瘦了整整一圈,你一個人在香港也要知道照顧自己,要不然大姐給你找住處,請個人照顧你飲食起居……」
「姐,我會被同學笑話的,大家都住在宿舍了,怎麼只有我例外,不行。」明台吃著燒鵝腿拒絕「住在宿舍裡也挺好的,大家都能彼此照顧。」用自己的笑容忽悠明鏡。
——
上海。
明誠開著車駛入明家花園。
明樓就在自己書房加寢室等著。
明誠開門入內,看見他坐在書桌後,隨手關門。
明樓起身「怎麼樣?」
明誠臉色不好「行動失敗,波蘭之鷹到滬。」
「怎麼會?」明樓想過這些,但是聽到失敗還是吃驚「他沒開槍?」
「電文裡沒說,只是說行動失敗。」明誠也想到了這個可能性,第一次開殺人是需要勇氣的「看來明台還要學一段。」
明樓長籲了一下,重新坐下「就是王天風的問題了。」明台這殺人的第一槍還是沒開響。
明誠站在書桌前「這樣也好,至少明台暫時還會在那裡接受訓練。」
「第一槍失敗還是會有第二槍,說不定第二槍比第一槍更難開。」明樓也不知是慶倖還是失望「這次的失敗會讓王天風更加嚴厲的磨練他。」
「如果王天風就此放棄他也不錯啊。」明誠知道明樓還是希望明台能遠離戰爭和陰謀,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如果明台今天成功,那他就會和他們一樣永遠生活在黑暗中。
明樓搖頭,冷靜又憂鬱「不會,人的命運有時候真的不是自己能決定的,這個世界會卷著你走,身不由己;我是相信明台,只是我怕有一天他只有一線生機的時候我也只能袖手旁觀。」
……香港。
明台追了大姐整整一條大街,哭著對著遠去的車子抱歉,但是他更清楚自己接下來還有事要做。
傅桃夭!
這個出現在他瞄準器裡的女人破壞了他們這次的行動。
明台一改剛才的柔腸百轉,走向後面「怎麼樣?」
「就在你大姐隔壁的516。」明台的生死搭檔,於曼麗走到他身側「我們一起!」她身邊的人不少。
「好。」明台不傻「不要打擾我大姐休息!」
皇家酒店516室。
于曼麗再次冒充服務人員,明台則做為住客走在五樓。
二人注意到走廊上並沒有其他人。
於曼麗朝明台皺眉:情況不對!
明台也感覺到了,但也考慮到她應該並不清楚他們會來殺、找她,對於曼麗示意還是要入內。
於曼麗知道了他的意圖,於是掩護他打開了516室的門,二人迅速入內。
二人都沒有想到的是,迎面被什麼刺激的東西噴了滿臉。
明台和于曼麗連連咳嗽,然後腦子一沉,沒有了任何意識。
在他們倒地的前面,有人站立著,伸出一隻手……
「於曼麗,醒醒!明台,醒醒!」
二人聽到了聲音卻只覺腦子發沉。
林參謀不放心,於是也過來看看發現二人都躺在地上,有呼吸卻怎麼都叫不醒,房間裡空無一人,明白對方是不屑與他們糾葛,也同時警告了他們別招惹自己。
於曼麗坐起身,一直咳嗽。
明台也掙扎起身,他除了頭疼,喉嚨處也特別的疼,就好像被誰捏碎了一下……
三人有些狼狽的坐上車。
林參謀無奈「算了,頭次行動失敗也很正常,你們遇到的對手太強。」
於曼麗借著街燈看向明台,突然拉開了明台的衣領「這是什麼?」驚呼。
林參謀聞言轉眸看向明台。
「什麼?」明台自己看不到,因為就在喉嚨上。
於曼麗驚色卻不好說什麼。
林參謀轉回身。
明台探出身,拉開衣服,用車裡的後視鏡看,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咽喉的紅印分明是一隻女人的手掌印,摁在他的咽喉處,就好像被鬼手卡住過「這是什麼?」
「警告。」林參謀發動汽車「警告如果我們輕舉妄動就得死!」他沒有料錯,對方的道行絕對在身後菜鳥之上,說不定就是自己都未必是其對手,只是他不明白如果對方的目的和他們完全不同,為何不殺了他們?
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另一家酒店的房間裡。
燕萍在隔壁一間睡了,桃夭則坐在床邊看著她的寶貝睡熟著,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無邪。低頭,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怎麼還沒睡?」燕萍披著睡袍過來「早點睡,你最近太累了。」
「吵醒你了?」桃夭轉頭。
燕萍走到床邊坐下「沒有,我一直淺眠,睡不好。」
「沒了西林的懷抱睡不著?」桃夭輕聲戲謔。
燕萍白了她一下,話轉正題「不過就這樣放過長穀川剛真是可惜。」
「怎會放過他呢,既然他邀請我前往上海一聚自然是要去的。」她從未說過要放過長穀川剛吧「死在香港是因為軍統無法在上海下手,他死在上海對日本人才更有威懾力,同時也讓南田洋子更加難安。」
「既然這麼恨她乾脆一槍解決。」莫燕萍對敵人也是不會有同情的。
「在殺她之前,得讓她猶如一隻老鼠。」桃夭淡淡「誰讓我一時不安,我就讓她一輩子難安!特別是她這種不請自來的『外國老鼠』。」
燕萍不反對她某些時候的冷酷無情「不過這次為何放過軍統的人?」她對軍統也從不留情,對方是抗日也就罷了,如果有異動一定殺之,所以在天津西林殺了不少軍統份子「認識?明家的人?」
「嗯。」並沒有否認「讓我睡覺你自己也該休息了。」
燕萍不讓她閃躲「我和西林的事你都知道,怎麼說起明瑞爸爸你就躲啊?明家那位女士是明瑞的姑姑吧。」
「沒有希望何必期望。」她們的工作性質註定身不由己「莫燕萍同志你的組織紀律性呢?不該問的不要問!現在我以上級的身份命令,去睡覺!」
燕萍抬頭點她額頭「還有臉說我,你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是上級和突然想起紀律!」
「疼疼疼。」桃夭佯裝傷口疼。
燕萍又好氣又好笑「現在你可別想躲,南田洋子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讓我們知道明瑞爸爸是誰,總有一天讓你交代清楚。」
「你就別關心這個了,明瑞總是說一個人孤單,身為他的燕萍媽趕快給我兒子生個兄弟,最好是龍鳳胎,弟弟妹妹就都有了!」桃夭斜靠在床上,瞧她。
莫燕萍再白她一眼「你說生就生啊,再說現在的時局……可不敢生。」
「時局什麼時候都未必好。」要等太平起碼還等10年「西林該有個孩子了,燕萍,別怕是拖累,生吧。」
莫燕萍搖搖頭「這個我和西林說好了,等戰爭結束後再說,誰說西林沒孩子的,明瑞就是,他看著明瑞出生,撫養了他四年,他就是明瑞的父親;說好了啊,上海那位帶你走行,可別想帶走明瑞,就是西林答應我也不答應!」
「知道了,燕萍媽。」桃夭打了哈欠。
燕萍也擠上大床「睡吧。」
桃夭蹙眉「旁邊房間有大床不睡……」
燕萍一把壓下她「別說話了,吵醒明瑞我不可饒你,誰要和你睡,我是要陪著明瑞!稀罕。」
桃夭則邪魅一笑「知道,知道,美人,我們安寢吧。」伸臂摟著她就躺下。
「你啊,就鬧吧。」燕萍無奈。
——
軍校。
明台和於曼麗站在王天風面前,明台雖然換回了軍裝還是掩蓋不住咽喉處的紅印子。
王天風蠻橫的拉扯掉他扣起的衣領,然後仔細看這個詭異的手印,然後目光瞟上。
明台抬頭挺胸,正視前方。
「身為軍統訓練班裡最優秀的學生竟然被人摁住咽喉留下這樣的死亡印記卻還不自知。」王天風慢條斯理的說「現在知道了吧,強中自有強中手,在這裡的優秀並不代表在外面也一樣優秀。」
於曼麗也知道任務失敗代表什麼「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王天風厲聲「我需要的是你們完成任務,而不是說一句毫無用處的道歉話。」
於曼麗和明台異口同聲「是,長官!」
明台說完後,神情有些猶疑。
王天風發現明台有些異樣「有什麼就直說。」
「Forgiveness is between them and God,It's my job to arrange the meeting。」明台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英文。
於曼麗轉頭,她英文不好,不太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王天風眯起眼「不要打啞謎。」
明台大聲「報告長官,我恢復神智後這句話就一直在腦子裡轉,我應該沒有聽過這句話,可是……」他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我覺得是有人對我說了這句話,在我快要昏迷的時候。」
「寬恕是他們與上帝的事,我的工作就是安排他們見面。」王天風翻譯了這句話「果然有性格,你覺得傅桃夭如何?」
明台想了一下「很文靜,觀察力很好。」
郭騎雲走入,悄聲說了話。
「中統?」王天風蹙眉「確定?」
郭騎雲其實也不確定「也不十分確定。」
很多人都不知范江海這個人,王天風卻是有所瞭解「如果是他倒也不是沒可能,他是中統裡的傳奇人物,武田弘一的同學,據說他身手極好。」武田弘一的同學、女兒,有意思。如果真是他的徒弟,那明台於曼麗輸給她也是意料之中。
傅桃夭這個女子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明台看向王天風:中統?
王天風不再多說,他還有事情要教育這二個不著調的弟子:那個于曼麗養父的出現其實也是一個局,一個要教育他們的局,只是沒想到他們的任務被破壞了。
不過不要緊,一樣可以教的。
「對了,給他的脖子拍張照。」王天風命令郭騎雲。
郭騎雲一愣,但隨後點頭「是。」
……
香港。
燕萍掛上電話「說長穀川剛到滬,三日後零點金鑰開始生效。」
桃夭抬腕看表「給西林打電話,我們明天回家。」他也只有2天的時間拿到那台機器,然後調試等待特高課的電波。
有人敲門。
「進來。」
「夫人,時間到了。」
桃夭頭疼:招待與東華洋行合作的香港商客餐會「沈西林那個奸商!」真是公事私事都不落。
燕萍掩嘴「明瑞媽,為了我們明瑞要努力工作哦。」
……
阿誠走入明樓辦公室「大哥。」
明樓正在寫什麼,抬眼「長穀川到了,是吧。」
阿誠將一張照片遞過去。
明樓接過,低頭看,不由起身。
「很熟悉吧。」阿誠當然見過這種,當年在巴黎與某人初見時她就在明樓咽喉留下了同樣的印記,差別是當時她是真的起了殺心,而明台脖子上的是警告「已經得到特高課方面證實,救了長穀川的是武田美智子。」
明樓看著照片「看來北方局是有什麼動作。」
「應該是為了ENIGMA密碼。」明誠曾經提過「特高課從德國引進的就是這種密碼機,非常複雜,據說在歐洲尚未有人能破譯,大哥還記得嘛,在巴黎的時候她提過最早研究這種密碼機的就是波蘭政府,後來波蘭淪陷才轉到了英國的布萊切利園。」
「當時她就說除非拿到金鑰,不然就算有同樣的機器也無法破譯。」明樓當然還記得,還在巴黎給他們實驗過這種密碼機,不過用的是商用的「長穀川有金鑰,所以她不能讓他死在香港。」明樓做出了最大膽的推測。
「但是她的阻止是公開的,這將徹底激怒王天風。」明誠憂心的是這個。
明樓拿著照片「不,他把這張照片給我是警告我,至少這一次他不會做什麼。」還了上次他在香港開槍之事。
「可是北方局的事我們無法阻止。」各自都有任務。
「再登報,聯繫黎叔。」明樓必須和上海地下組織取得聯繫,通過他們聯絡上級。
明誠點頭「好,那長穀川?」
「暫時放他一下。」明樓還沒想好怎麼殺他最合適「他在香港遇刺特高課一定會加強他的安保工作,不能冒進。」得等時機。
……
香港,某酒店。
餐會是自助式的,東華洋行包了酒店一樓的廳,還有草坪。
做為主人,桃夭自然要面面俱到,但她並非王熙鳳那般的女子,還是保持了女儒商的風格。在這裡見到明鏡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明女士,謝謝您來參加這個餐會。」桃夭拿過二杯香檳,遞過去一杯。
明鏡接過「我本來不想參加的,是朋友堅持所以才來看一看。」
「那麼看下來可有改觀?」桃夭微笑著。
「沒有,一群大發中國國難財的中外商客。」明鏡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混蛋,外國人也就算了,可是這些中國商客也是一樣,就想趁著國難謀取暴利;正色「沈夫人,你做這種生意不臉紅嗎?你是有孩子的人,以後孩子大了您想讓他接手這種生意嗎?」
「以後的事很難預料。」桃夭並不生氣「以後的環境也許沒有那麼糟糕,我的孩子想選擇一條怎樣的道路也將由他自己決定,我和他爸爸都不會干涉。」
「希望你說到做到。」明鏡拿著香檳並沒有喝「謝謝你的款待,不過我覺得這裡空氣太悶,不太適合我繼續逗留,再見。」
桃夭沒有挽留「再見。」值得慶倖的是比起明鏡對付汪曼春時候,此刻的明董事長要顯得溫情一些。
有人走到桃夭身側「週邊。」
桃夭抬眸:不會吧,她這樣的身份竟然是週邊同志?她是不是覺得她弟弟死的不夠快!「身邊有人嗎?」
「不是我們的人。」那人喝了一口酒看向旁邊其他地方「我們的貨在北方可以很快消化,但是南方就有些困難,上次由其他地方轉運的貨就被查到了;南方潮濕,預防亂霍和傷寒的疫苗奇缺,只能靠最簡單的方式周轉。」一對一的單人傳遞。
她本來有青木公館這個背景後來又加了武田弘一的支持,暗地裡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生意,武田弘一大概知道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是直接危害他所謂的帝國利益也就默許的,所以她和重慶某些高官的煙土生意進出天津就非常順利,而在煙土這一塊她還夾雜了很多其他東西,一樣是上不了檯面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檢查「說吧,什麼事。」他會出現在這裡不會單為了告訴自己明鏡的狀況。
那人挽起桃夭,微笑著走向草坪「你得去蘇州,我們得到消息參加和平大會的人員將由火車前往南京,包括長穀川剛,上級希望將這些人全部送到上帝的面前請求他老人家的原諒,送上他們一程吧。」
「機器呢?」破譯ENIGMA需要同樣的機器。
「我們會轉到你前往的地方。」這個也沒法子,只有她對這些知道些「任務是很重,但因為都很重要,只有辛苦你了。」
「送他們一程沒問題,不過我的建議是互惠互利!」微笑「香港沒能得手的事不如再給對方一次機會,現在是合作期間,要充分利用這種便利。」
「你的意思是再製造一次『出雲號事件』?」來人挑眉:這個想法很大膽。
桃夭還了他一個有何不可的表情「只是要將他們送去見上帝,經過誰的手又有何區別?」
「可是我們無法保證對方就一定能達到我們的要求。」而他接到的命令是炸毀火車。
「那就讓對方得力幹將前往。」桃夭又喝了一口香檳「論單兵作戰能力,他們強過我們很多;而且如果我們只是出『車票』對我們人的安全也是一種保護。」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
「我會向上級彙報你的建議。」來人與她貼的很近「不過這次不能用東華洋行的貨,其他東西都好說,但是火藥會很困難,我們用的是一家軍火販子的黑市交易場所,表面是家古玩店,老闆只認錢。」
「需要我親自去拿貨?」
「不,上海的同志會安排人去這家店進貨。」還是考慮到她的安全「不過我建議你帶燕萍和孩子一起去蘇州,這樣會更自然,他們和你一起去,你的保鏢就能名正言順的全部到蘇州,也方面行事。」
桃夭沉默了一下「好,我答應。」
和來人碰杯,飲了一口香檳,轉身投入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裡。
第30章 第二十九章
一天后,重慶發出一道命令:重新刺殺長穀川剛!
同時□□南方局也發出一道指示:啟明星暫南移。
這天,下午三點,天津梅機關。
武田弘一請沈西林喝茶。
「蘇州?」
「對,本來去香港是散心的,沒想到還是出事了,燕萍聽說寒山寺很靈驗所以提議去那裡祈福,而且蘇州風景也好,其實比起香港的英國化,桃夭更喜歡中國的古園林。」沈西林放下茶盞「她也是不想帶著傷回來讓您看了難過。」
「這孩子最近真是多災多難,去祈福也好。」日本對佛教也是有所相信的「她們一起?」
「嗯,安保問題我也做了安排。」沈西林也有自己的難處「要不是和平大會召開在即,實在脫不開身,否則我也想去蘇州一次。」
「對於這次和平大會,你怎麼看?」武田弘一想聽聽他的意思。
沈西林嚴肅「汪主席的初衷我當然是贊同的,但是將這麼多的新政府要員和日方高級將領彙聚一起,在這個時候我個人不是很贊成,安保問題將會是我方面臨的巨大考驗。」
武田也這麼覺得,但是他不會說出「所以才需要我們多方聯合,確保大會順利召開。」
「其他的不敢說,但我負責的方面一定要做到最好。」沈西林很有信心「說實話,我也是被桃夭影響,她做事就是細緻周到又非常認真。」
「我們大和民族就是這樣的民族。」武田弘一自傲的回答。
沈西林點頭「是,也像您。」
武田弘一推眼鏡腳「沈君,關於明瑞的生父你瞭解多少?這個人怎麼樣?」
「我還真不瞭解,桃夭絕口不提,大概傷的太深。」沈西林略有些回避「我也怕問了讓她想起過往難過,所以事前並不知他是誰。」
「那麼現在呢?」武田並沒有放過他「也沒有做些調查?」
「說實話沒有,我是調了他的檔案,其他的也沒多做瞭解,我相信桃夭,岳父大人不信?」沈西林將皮球踢回去「那麼您的調查得出了什麼結果?」
武田弘一和沈西林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還是有些看不清他,就算他是自己的女婿「我覺得他和他那個管家沒什麼太大問題,就是他那個大姐,新政府有人說她是紅色資本家。」
「她的想法是有些偏左,岳父大人,可這並不影響什麼,明家很多產業都和日本商客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沈西林倒不覺得什麼「難道您覺得會有人利用這一點威脅東華洋行或者您嗎?」
「那倒沒有。」武田弘一擺手「只是害怕她的想法害了她的弟弟,牽扯到明瑞就不好了,明瑞是美智子的心肝寶貝,而美智子是我失而復得的至親親人,我虧欠她實在太多,不得不考慮的周全一些。」
「可憐天下父母心,與您一樣,我也不希望明瑞受到一絲傷害。」沈西林似乎在給出什麼保證。
武田弘一偏頭讓眼鏡有些反光「哪怕他不是你的親生骨肉?!」
沈西林心中一凜:這個老狐狸,想問的就是這句吧,什麼至親親人,不過想利用桃夭獲取更多的情報,控制自己和青木公館為他建功立業;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嘴上不能露一星半點「我只知道明瑞姓沈,就便就足夠了,我會給他我能給的一切,所有!」
武田弘一不置可否「你和美智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不要總是分房睡,男人和女人總是分離感情會淡的,明瑞一個人太孤獨了,早點給他添個弟弟或者妹妹。」
「是,我也希望。」沈西林笑中帶有幾分曖昧。
武田弘一抬手「喝茶。」
……
晚上七點。
上海,明家。
明樓打開了一瓶香檳,為自己斟了一杯,喝了一口:這支酒是她離開上海前送給自己的,不錯!
明誠則在畫畫,阿香站在旁邊看呢。
明樓走到畫架邊,心情看上去不錯「怎麼又想起來畫畫了?」
明誠邊畫邊反問「那你呢?怎麼想起來喝酒了?」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嘴角都上揚著:對他們來說今天接到的二處命令是雙喜。
明樓看他的畫作「畫好了,打算掛在哪裡?」
「我打算送人的。」明誠直言不諱。
「送人?」明樓拿著酒杯「送誰?男的,還是哪位佳人?」
「孩子!」明誠給的答案不一樣。
明樓當然知道他說的是誰「這畫會不會小了點?」
「精緻啊。」小什麼小,明瑞才多大,欣賞得了大幅的畫作嘛。
「精緻?」明樓有些嫌棄「哼,色調和光線調的還不錯,不過空間層次弱了點。」
明誠停住畫筆「我就是想弱化空間,突出色彩。」給小朋友的畫作,層次感太強而弱化了顏色,灰濛濛的好看啊。
「不謙虛。」要送他兒子的自然要看仔細了「準備取什麼名字?」
「一幅風景畫,他想叫什麼就叫什麼。」明誠繼續作畫「只要收禮的人喜歡就好。」
明樓又喝了一口香檳「他才多大,會起名嗎?我想管它叫家園。」
「家園?」阿香在旁邊插了一句「大少爺,誰的家是這個樣子的?」畫裡的小屋這麼簡陋。
「我想我以後的家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湖畔旁,樹林邊。」明樓不覺得簡陋:她就曾說過她不做特工後想把家按到一個這樣寧靜的地方,小小的一間不用太大,日出而做日落而息。
阿香自然不知他的想法,說道「那您就自己住吧,大小姐和小少爺肯定不去。」
「都不來才好呢。」明樓暗忖:都是電燈泡,不來最好「我自己住著清淨,你看這幾天我多清淨啊。」
阿香忍俊,明誠知道也笑他那點小心思。
明樓想起大姐的行蹤「唉,大姐這二天是不是就要回來了?」
明誠繼續作畫「大姐說先去趟蘇州過二天才回來。」
去取炸藥,希望一切順利。明樓得到了答案「那我還能清淨二天。」
這時電話響起,梁仲春的貨在阿誠授意下被扣在了吳淞口碼頭,等的就是他這個求救電話,這些貨是他和重慶軍統之間的貿易,直接聯繫著重慶某位局座的錢包,他怎能不急。而且通過這些明誠還可以明目張膽的貪婪巨額財富,拉近自己與梁仲春的關係,這麼好的買賣不做才是傻瓜。
明誠在接電話,明樓則給他的禮物添了幾筆。
最後明誠在電話裡敲了梁仲春三層的利潤。
「獅子大張口啊。」明樓仔細的給畫作添筆。
明誠拿起旁邊的外套「我走了,別弄壞我的畫啊。」順便把送到吳淞口的東西提回,明天就派人送去蘇州。
明樓覺得還得添幾處色彩「畫的是我家,又不是你家。」
……
晚上十點,蘇州某清代私家園林中。
明月高掛,冷月倒在今夜圓了。
燕萍拿了二杯紅酒走來,給她一杯「想什麼這麼入神?」
「我的老師。」桃夭接過酒杯「那時才讀了二年大學,因為驕傲和一個賭約毅然參軍,進軍營一年破格進入了特殊訓練營,二年後有了第一次任務,雖然很小;我最恨的就是特殊訓練營裡的魔鬼教頭,什麼男女之分,根本不把我們當人看,我當時最凶的念頭就是等我拿到了槍就要一槍殺了他!可是真的等我拿到槍,我最先保護的人也是他。」在訓練營的課程除了魔鬼的軍事還有各種其他文化課程,自然也是魔鬼訓練,但也因此學習到了更多普通人不可能接觸的東西。
燕萍對於她的經歷並不很清楚「你在國外訓練?哪裡啊?法國,英國?」
桃夭笑而不答。
燕萍也不再多問「你保護了你的老師,後來呢?」
「有很多的事明知不可為還要為之。」桃夭沒有正面回答「每個人的心都是肉長的,哪有不貪生的生命,可是他不許我們貪生怕死,我們當時十組學員,98人中只錄取了二個,我的老師竟然還說錄取率有些高。」她就是其中一人「錄取後我以為日子會好過,結果是差點毀青腸子,不過到出任務時才明白他只有讓我們這二個人活不下去,我們才有可能在以後的危險任務中活命。」忠誠、堅守,他教會她如何生存,如何在最危險的環境下完成自己的任務,忍受寂寞,甘於無聞,為了祖國的利益,不畏生死,百煉成鋼!
「他還活著嗎?」燕萍看她面無表情,眼睛裡卻流露出不常有的哀傷。
「活著,卻再也站不起來了。」那次任務她的老師失去了雙腿,她也失去了同生共死的戰友,不過她依然出色的完成了任務,並將奄奄一息的老師帶了回來,雖然回來後沒有得到表彰反而被關了禁閉,但是不悔!
「怎麼突然想起來這些?」燕萍喝了一點紅酒「因為什麼?」
「因為那個新手!」桃夭也喝了一口酒「他也一定要面對我曾有過的類似問題,開槍殺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而且現在的環境也不是我那時候,他進的是軍統,如果不能改變,他在軍統待不住。」
燕萍從後面靠住她「他到底是誰啊?讓我們小桃子這樣牽腸掛肚的?應該不是明瑞爸爸吧,他的家人?兄弟?一定是兄弟,是不是?!」
「東西何時能到?」她岔開了話題。
「應該是明天上午,明天晚上金鑰就會啟動,後天下午四點在寒山寺,上海的同志會將炸藥交給我。」燕萍也清楚自己的任務「今天早點休息吧,後面又要忙了。」
「嗯,你也一樣,臉色不太好?」桃夭側臉「西林又要心疼囉嗦他好不容易把你養胖些。」
「那你在上海,明瑞爸爸是不是更心疼?」燕萍手指劃過她臉頰「說我臉色不好,你都不照鏡子,再下去武田弘一大概會以為我和西林一起害你呢,走走走,睡覺去。」推她回房間。
二人躺下,當中是明瑞。
「桃夭,難得來回蘇州,去寒山寺之前如果有時間我們去城裡逛逛吧。」燕萍提議「蘇州的刺繡最好了,再挑幾塊好料子。」明天肯定不行,而拿到炸藥後她肯定也沒時間,截取電文、調製炸藥,想來想去也就是去寒山寺之前或許會有一些空閒。
「那就看有沒有時間了。」她覺得懸,明天等機器到了要立刻安裝調試,然後等候截取電文才能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掌握了特高課最新的密碼,但也不想掃她的興「也要買點東西回去。」就算是做做樣子也起碼得做出閒散度假的樣子來「免得武田懷疑。」
「你覺得重慶會同意再次與我們聯手嗎?」燕萍側臥,對著同樣側臥的桃夭「上次是中統,那是因為范江海的關係在,這次是軍統,他們未必肯與我們聯手。」
「不聯手那我們就自己幹,不用蔣校長一個子,我們不是一樣生存下來了。」桃夭冷嗤一聲「這個倒不用太擔心,一定會有各方同志協調合作的,我的任務就是儘快製作出特製的炸藥,為那些參加和平大會的要員們拿到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
「嗯。」燕萍點頭,相信她的能力,但還是疲憊的打了個哈欠「希望我們需要的東西都能順利的送來。」閉上了眼睛。
桃夭轉向後面,身後關掉了床頭燈。但是黑暗裡還是睜著眼:明鏡竟然是上海週邊同志,這件事他們兄弟二人知道嗎?明鏡不知他們的身份,更不知他們所處環境有多惡劣,如果明鏡被人抓住短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