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86.|87|89|88
寶玉越發覺得自己沒出息,特別是當他人在外頭的時候,全然不覺得自己有多麼與眾不同。曾經老祖宗誇他是鳳凰蛋蛋的那些話,他再沒有在這些人的口中聽說過。
寶玉仔細反思過,從前族裡的子弟都是遊手好閒,混日子過,鮮少有人上進。而他在這些人之中,算是乖巧聰慧,比較出眾,加之地位又高,過兒聽經常能夠聽到他人的讚美。而今族中子弟個個求上進,其中不乏有一些人讀書特別勤奮,加之受學堂內舉人先生之諄諄教誨,漸漸這些人的才學遠在他之上。
他成了平庸之才,普通之輩,便再也不受人追捧。
先前他再賈母身邊依舊被人靜心追捧伺候,尚沒怎麼感覺到外頭的變化,這次忽然搬離,到了前院,他方意識到這一點。
下午,無所事事的寶玉,還是決定跟著薛蟠和珍大哥去行善。寶玉本來以為他二人所謂的行善,不過是帶些銀錢和吃食去施捨窮人而已。萬沒料到,二人再京內巷子裡施粥之後,便騎著馬急忙出京,到了一處小村莊。寶玉發現村莊裡多數都是孩子,還有一些孱弱的老人,年輕的壯丁不多,有幾個還有點兒面熟,仔細分辨可認出這些人竟然是寧府的小廝。
薛蟠和賈珍把事先買好的糖葫蘆全部發給孩子們,完事兒就跟其他小廝一塊搬運車上的糧食蔬菜。又因為到了,春種時節,倆人轉而又換了一套粗布衣裳。帶著村子裡年齡稍大的孩子們,跟著村裡的幾個男丁去田裡刨地種地。
寶玉見此狀況當真驚訝不已,他怎麼都沒有料到在他兄弟們之中,最以混帳好色出名的兩位哥哥,而今竟能身體力行,濟貧扶弱。
寶玉對他們二人誠心佩服之至,同時也覺得自慚形穢。他自己也想了想,也擼起袖子,跟他們一塊兒下田幹活。他第一次幹活,要讓人教,有些蠢笨,但做得很開心。
雖然幹完活兒後,指甲裡的泥洗不乾淨。但聽那些小孩子們,拉著自己吵吵鬧鬧說去用飯,寶玉就有一種被人擁戴和依靠的感覺,十分開心。她跟孩子們一塊兒坐下,正要用飯,卻被薛蟠和賈珍叫走了。
「今天時候晚了,我們改日吧,再不走,回頭城門關了,我們就回不去了。」賈珍笑道。
寶玉點點頭,雖有些捨不得,但還是心情愉快的上了車,快到京城時,他隔著車窗往西邊往,晚霞飛舞,西邊天際沉浸在黃昏的寧靜祥和之中,便猶如他此刻的心情,安靜柔軟,並帶著淺淺的愉悅。
三人騎著到甯國府門口時,便各自分別,薛蟠先起這麼往榮府後門梨香院的方向去。賈珍聽到車轍聲,則回頭看一眼,瞧見剛好是自家的馬車駛來,他忙下了馬。寶玉此時正要走,見著賈珍這樣,也望過去,他看見吳秋茂坐在那輛馬車的前頭,便猜測車裡坐著的應該是敬大伯,就也下了馬,等見過敬大伯再走。
馬車果然在二人面前叫停,吳秋茂掀開簾子。晏良端坐于車內,氣派十足,他側首看了眼正跟自己行禮的寶玉、賈珍,問了村子裡那些孤兒情況,便道他們二人辛苦,祝福二人早些休息,不要耽誤明天的課業,便放下了簾子。馬車隨即從側門入,駛向二儀門。
賈珍和寶玉作別之後,方進府。當即便有小廝過來捎話:「老爺說大爺今日早些歇息便是,可不必請安定省了。」
賈珍笑著應承,回去先見了媳婦兒尤氏。
尤氏見他回來,忙叫廚房把她親手包的小包子下鍋蒸了。賈珍聽說是尤氏做得,自然又喜歡又好奇。賈珍喝完一盞茶的功夫,便見熱騰騰的小包子端了上來,賈珍咬一口,嫩綠餡料的清香味兒滿沁滿口。賈珍從沒吃過這種菜做得包子,問是什麼。
尤氏笑:「便是儘早村子裡叫人捎來的一筐野菜,孩子們挖的。」
「這味道真好,快些弄一盤子孝敬父親去,正好也可跟他老人家顯擺顯擺我媳婦兒的手藝。」賈珍說罷,便摟著尤氏,在她臉頰上親一口。
尤氏臊紅了臉,推開賈珍道:「屋裡還有人呢。」
丫鬟們都垂著腦袋,假裝看不見,卻是個個嘴角含笑。
「就親給他們看,」賈珍非任性,伸手直接捧著尤氏的臉,在另一邊臉再親一口,「不能厚此薄彼。」
尤氏的臉徹底紅了個透,她賈珍還想往她嘴上湊,便拿起桌上一個小包子,塞進賈珍的嘴裡。賈珍乾脆張大嘴把包子吃了個乾淨。
倆人到正經用餐時,倒是食不言,好好地吃完,淨手漱口之後,才開始聊天。
那廂送包子的丫鬟回來報信,歡喜道:「老爺聽說是孩子們挖的菜,都給吃光了。」
「臭丫頭,會不會說話,你該說聽說是珍大奶奶親手包孝敬地,都給吃光了。」賈珍故作嗔怪道。
丫鬟笑,忙點頭,按照賈珍的說法重複一遍。
尤氏笑賈珍不必如此,打發那丫鬟去了。轉頭夫妻倆又鬥嘴一陣兒,方熄燈歇息。
賈璉今日是同惜春一塊用得飯,瞪著奶媽哄睡了這孩子,他方從惜春的院兒離開,回到自己的房中。
一路上他提這個燈籠,走在前面,身後之後兩名婆子跟隨。竹影綽綽,頎長的身姿仿若要湮沒在黑夜之中。倆婆子看了,不禁覺得心酸,總覺得大老爺身邊該有個知書達理的賢淑女子做伴兒。
晏良的夜晚生活素來簡單,除了寫奏摺,便是看些雜書。有時候實在無聊,便會把身邊的一些人列單出來,用不同的符號來代表他們身上的因果,大體看一看誰還有改變的餘地。
近來,族中這些子弟們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這令人十分愉悅。晏良的廣源樓還有去年後半年隨手置購的鋪子,全部盈利,其中該是有不少是從因果上得到的回報。
晏良在寶玉和薛蟠的名字下面畫了橫線,薛蟠要日日來寧府學習,晏良自然是親眼見證了他的變化,這孩子當真是撿回一條命給自己。要不然,以他呆蠢魯莽的性格,鬧出人命是早晚的事兒,那樣的話他便是如何改過,多多少好事兒也是沒救了。好在他們學家一家子進京早,薛蟠以前在金陵的確欺淩過一些人,但好在都是些小打小鬧,雖致人受傷,但都可以修復。
前不久,薛蟠便聽了晏良的勸說,派手下回金陵去挨家賠罪,好在當時年紀小,沒鬧出多大事兒,被他在金陵欺辱過人都活得好好的,得到了道歉和補償後,都選擇原諒了他這個任性的少年。
而今薛蟠慢慢改過,且誠心做了許多善事,晏良在他身上看到的惡因也越來越淡了。這孩子徹底改好,便是不日之內的事。
至於寶玉,相對簡單一些,他年紀比薛蟠還小,性子上是有些毛病,但還沒有種下感情債。這孩子只要改一改之前那些性兒,便就沒什麼問題了。他惡因還沒種下,所以而今算是未雨綢繆。晏良在寶玉身上,是不到什麼因果消除的好處。不過能及時拉回一個即將犯錯得少年,也算是功德一件,權當是做善事了。
至於賈珍,這孩子以前風流債太多,晏良早已經要人著手調查他以前禍害過人了,不過因時間久遠,加之許多奴婢被打發出府之後,都會被遠嫁貨另行發賣,找起來比較麻煩。
不過這孩子身上的風流債,多是在下輩子得報。只要他不添新的惡因,這一世尚且能和尤氏白頭到老。至於他下輩子在如何受苦,誰又管得著。
次日,晏良如故到吏部當值。
烏敏又來了,不過這次他倒是沒怎麼來煩他,一直在吏部尚書那邊。
這段日子,烏敏可謂是惡報纏身,他的果報一日比一日臨近了。速度快到晏良差點要忍不住提醒他。
但對於烏敏的調查,他這邊竟然沒有查到任何破綻,也是奇怪。
晏良想起之前齊紳高也說過會查烏敏的話,便打算今日放值後找他問一問。晏良覺得至少該知道烏敏到底幹了什麼事情,一則免得自己何時不小心,便被牽連進去;二則若真有什麼任命傷害,牽涉無辜,救一救,對自己來說也是個大造化。
晏良可不止關注著別人身上的因果,他每天照鏡子的時候,一樣能看到自己身上的因果,雖然惡因日漸變淡了,但速度比他想像的慢太多。
到了下午,晏良見吏部沒什麼大事兒了,便準備提前走,正好去見齊紳高。這時卻巧了,林如海派人捎話來,要他放值之後就儘快過府一趟。
晏良還當他有什麼急事,便立刻趕了過去。到了林府之後,見林如海神秘兮兮的拉著自己說一些「此女聰慧賢明,曾在宮中掌事深得器重」之類的話,晏良才忽然想起來,他好像很久之前的確跟林如海說過,要找個妻子。
第89章 55.57.56.60
「從今年被放的宮人中選得?」
「對,就按照你當初所言找得。」林如海解釋道,「此刻人就在後院,我把她請來給黛玉當先生。」
「遠遠一望就好。」晏良提出要求。
林如海本來還想著安排她二人正式見一面,那邊的姑娘聽說要求之後,也是同意的,只要場合正式,雙方都有家人作陪,見一見倒沒什麼了不得。不過既然晏良只要遠遠一望,那邊更容易了。他當即就打發人去知會賈敏,令其安排一下。
林府後花園有一荷花塘,以拱橋為界,南有亭台水榭,北有竹林,曲徑通幽。
待一切安排孩之後,晏良便隨林如海走過竹林小路。近荷塘岸邊時,二人止步,晏良負手立在斑駁竹林之下,隔著兩根翠竹的縫隙遠眺對岸。臉自然是看不清,只能大概看個身姿風韻。
看樣子是賈敏帶著那位女子和黛玉一塊兒,在水榭處吟詩下棋。
晏良只掃了一眼,便轉身往回走。林如海還在喋喋不休的誇此女樣貌出眾,品行端方,忽見他走了,趕忙追上來,一邊笑問他是否害羞,一邊問他怎麼樣。
「你先前說她曾在宮中掌事,深得器重?」晏良問。
林如海:「對,我也調查過,她的確在皇后身邊任過幾年的女官。」
「既是女官,又得器重,她主子如何捨得把人放了出去。」
「這……」林如海微微蹙眉想了下,「或許是太受主子寵愛,才得此恩典?」
「你說的是宮裡的那些主子們?」晏良笑著搖搖頭。
後宮之地向來藏汙納穢,女人間的爭鬥從不會停止,哪怕是皇后,也深恐有朝不保夕的一天。這些女人們在後宮的生存之道,必定是先保自己利益為首要。在身邊多年培養出來的最得信的人才,怎可能輕易放手,令其出宮。
林如海聽出晏良的而話外音,問他到底何意。
晏良搖搖頭,「這個不行。」
「此人當真行事果斷,很有管家奶奶之風,就你府裡那點事兒,還能複雜過宮裡頭?偏偏她還不計較你提出的條件,多難的人選,你怎的遠遠看一眼就覺得不對了?」林如海實在不解。
「好妹夫,你就沒有想過,她一掌事忽然被外放出宮,其中是否有隱情?其手上會不會是沾血了?」
林如海大駭,他緩了緩神兒,緊追著晏良問:「難道是你剛剛,就遠遠地看相,發現了?」
晏良無奈一笑,「大概吧,倒也未必准。你把她名字告訴我,我叫人去細細調查便知。」
其實晏良是肯定此女身上有兩條人命在身,但此刻他不好說的絕對。再者,這樣身帶惡因的人,且不管她能耐有多強,晏良肯定不會將其引入家中,這無異於引狼入室。
「不不不,這人是我找的,事情自然也該由我來收尾。」林如海堅決表示他會調查到底。
「那也好,倒給你白白添了許多麻煩。」晏良抱歉笑道。
林如海:「誒,這要是此女真的如何你所言,性情陰暗狠辣,那我才是幫不上忙,反添麻煩。」
是夜,晏良在林府與林如海小酌片刻後,方歸。
到甯府時,晏良便聽小廝回報說今日齊紳高曾派人來找過他。
晏良見時候晚了,便想著等明日見到人再問。
過了會兒小廝又來,「剛有人急切敲門,說是齊大人府上的小廝,有急事要面見老爺。」
「把人叫來。」晏良道。
不多時,一名身穿齊府青色家僕衣裳的小廝弓著腰走了進來。他先給晏良鞠躬行禮,接著變保持著弓腰的姿勢,臉都不曾露,面著對面說:「我家老爺請賈大人走一趟,有急事。」
晏良眯著眼打量這小廝的外貌,身材中等,皮膚偏黑,走路時腳步輕盈卻有力,左手虎口處似有薄繭,看著似乎是有些功夫的人。
「你是……」晏良拉長音問。
青衣小廝微微抬頭瞄一眼晏良,忙再次低頭拱手,「小的是齊大人身邊的隨從。」
「好,你先回去稟告,我換身衣服便去。」晏良起身後,便要往內屋去。
青衣小廝趕忙補充道:「我家老爺此刻並非在府邸中,把馬車備好了,此刻就在府外候著,小的就在此處等待大人,稍後便為大人帶路。」
「你家大人不在府邸,那在何處?」
青衣小廝大概沒想到晏良會有如此的問題,他支吾了下,慌忙道:「這個……小的也不好說,老爺說此事機密,一切等大人去了之後自可見分曉。」
晏良臉色頓然冷了下來,他轉身坐踱步到門口附近,觀察這小廝了一會兒。
片刻後,他方冷冷地開口:「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衣小廝不解,無奈笑道:「小的不明白老爺的意思,小的早就說了,小的是齊府家丁。」
晏良笑了,冷笑。他即刻退出門外,叫人將這小廝拿下。
青衣小廝沒料到事發如此突然,慌忙之中,本能從袖子裡掏出匕首。青衣小廝有些拳腳功夫,若是他這身手對付一般的家丁,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保不齊還能縱身翻牆,從寧府輕易逃脫。奈何今日他來錯地方了,晏良自從被人暗殺之後,就得了皇帝恩賜十二名大內侍衛護衛。青衣小廝功夫本就不如大內侍衛厲害,又以一敵眾,自然慘敗,很快就被侍衛們擒拿住了。
晏良其實打從看到這小廝開始,不管他說了什麼沒破綻的話,都已經全是破綻了。他身上顯露出得因果,早已經將他出賣了。
巧不巧,這人果報的時間跟烏敏的非常接近。而且區區一個齊府小廝,身上怎麼可能會背著數十條任命的惡因。
「說說,你到底是誰派來得?」晏良負手。
事發突然,青衣小廝還有些沒緩過勁兒。愣了下,才冷笑起來,大大方方的沖晏良瞪眼:「你個叛徒!」
「你說什麼?」晏良微微睜大眼,盯著他。
小廝哈哈笑,「怎麼,你現在官復原職,還當了高管,就要忘記根本麼?你別忘了,你可是——」
小廝忽然掙扎,侍衛忙用欲刀鎮壓他。怎料這廝敬不怕死,反而狠狠地將脖頸撞向刀刃。鮮血頓然如瀑布般飛灑而出,濺了那拿刀侍衛一身。
人倒在了地上,抽搐兩下才死。
晏良蹙起眉頭,倒沒想過會在自己眼前出了人命。晏良打發那侍衛下去清洗,轉而又叫人立刻傳消息請來齊紳高。
「大人,那這屍體?」
「不必動。」
兩柱香後,齊紳高穿著一連帽玄色斗篷從夜色中走來。他一進屋,就看見地上留著鮮血的死屍。他抬腳繞道而走,摘下帽子,進了內間。
「你怎麼不叫人把那屍體收拾了?」齊紳高蹙眉道,似乎嫌拿東西晦氣。
「我已經叫人通知林如海了,不久他就會帶人來勘察現場。」
「嘖,還報了官了。」齊紳高笑了下,感慨晏良遵紀守法,他背著手環視屋內一圈,然後屋子在羅漢榻坐了下來,「真不愧是甯國公府,室內陳設倒比我那裡還好。」
「說是你的人,看過了,認識麼?」晏良問他。
齊紳高伸手拿來大靠墊,疲憊的靠在上頭。聽聞晏良此言,冷吸口氣,指了指他,「怎麼還賴到我身上,門外那人跟我可沒關係。」
「人家說是齊大人府上的小廝,急事找我,已有馬車在門外等候。才剛我已安排人去查,寧府後門的確停了一輛馬車,卻沒有別人,想來應該是他一人隻身前往接我。」
齊紳高挑了挑眉,「你最近得罪什麼人?」
「你呢?」晏良沒有回答,反問齊紳高。
齊紳高想了想,歪著脖子笑,「我的仇敵就多了,要是仔細這麼一想,起碼得有□□個可能的人,會這麼幹。」
「說說最有可能的。」
齊紳高突然斂住笑,微微垂首,沉思起來。
晏良看出他心裡有個人選,便催促他快說。齊紳高緊皺眉頭,只小聲念著「不可能是他」。
「敢以你的名義,明目張膽的到寧府來請我。最最要緊的是,這個人他身邊竟然會有如此剛烈忠心不二的死士。」晏良邊說,邊觀察齊紳高的臉色。見其面色越來越黑,心料這個人必定是齊紳高曾經所熟悉的,且是他許久不曾想到也不願意在多想的人物。
如此推測的話,不是剛剛被貶斥道西北的九皇子康王,便是早就以謀反之罪圈禁在西北的大皇子順王。
考慮到剛剛那名死士臨死之時,提到了什麼名單。折讓晏良想到他剛剛來到這世界不久時,曾在福祿堂的舊書架暗格內發現的那張名單。那個死士所說的名單,會不會就是指他發現的那張?
但是他曾經查過,那張名單上的名字並沒有什麼價值,人早都死得死,散的散了。但是據晏良瞭解,本主這份名單跟順王爺有扯不清的關係。所以那小廝幕後的主使者,很有可能是順王。順王雖遠在西北被圈禁,但他如果暗中謀劃,悄悄回京,也不無可能。
「叫你有如此表情的,難道是順王?」晏良試探問。
齊紳高抬眼,死盯著晏良,「不可能是他!太后自打年後便身子不好,臥病在榻,人一老了,糊塗了,便常念舊人。正月十五那天,西北傳來消息,聖上一直瞞著此事,秘而不宣,便是不想老太后被不孝孫之死而影響心情。」
第90章
「什麼,你說順王爺死了?可確認是他?」晏良驚訝道。
齊紳高點頭,「確認,我的人有幾個在那邊,親眼所見,自然做不了假。」
晏良眉頭緊促,想想剛才那小廝臨死前對自己所言,不免又實在覺得奇怪。
「你為何認定是順王爺?」齊紳高略懷疑地打量晏良。
晏良想起那個名單的事兒,不知道該不該和齊紳高說。照理說,以他跟齊紳高交往的這段時間來看,此人品行不差,應當可信。但一旦這名單背後真得有什麼隱藏意義,而他被齊紳高誤會甚至被皇帝誤會,那便再就說不清了。
晏良覺得他沒辦法冒這個險,畢竟本尊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他不清楚,貿然行事只會害了自己。有多少因,有多少果。晏良可辨因果,但無法預知自己即將犯下的行為,會帶來什麼後果。
多少歷史證明,秘密永遠是秘密,才是最安全的。
「猜的。」晏良道。
「那為什麼會猜測是順王?」齊紳高追問。
「兩者總要選一個,既然不是順王,那就只剩下康王了。」晏良轉而反問齊紳高,「前段時間我說烏敏不正常,你可派人查他沒有?」
「他?有什麼好查,自然是跟康王爺勾結在一起了。」齊紳高冷笑,說這話時口氣輕鬆,就好像隨便喊一聲『吃飯了』似得。
晏良暗中心驚,料定齊紳高是早有盤算。他也不打算多問,朝廷這些七七八八的陰謀事件,他不想參與。稍不留神,給自己惹下一條人命債,他這輩子都還不清。
晏良便不說話了,吹著手裡的熱茶,一口一口地品。
齊紳高挑眉,納悶的打量晏良,輕笑道,「你倒厲害,竟然還沉得住氣。」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晏良對其微微一笑。
齊紳高更覺得好笑,「事不關己?這小廝可是不明不白死在你府上了,你還覺得跟你沒關係?」
「他自己願意送上門死,我有什麼辦法。再者說,我也沒什麼秘密可隱藏,大大方方的報了官。」晏良回道。
齊紳高笑了笑,暗中打量晏良一番,便再沒說什麼。
不多時,便有人來報說林如海來了。
林如海帶著仵作和衙役進門,一瞧見地上的屍體都嚇了一條。
林如海催促仵作趕緊驗屍,並儘快將屍體收入衙門。他則帶著文書進了內間,問詢晏良事發經過。記錄詳實之後,晏良簽字畫押,才算了事。
林如海自然是好奇那名死亡小廝的來歷,晏良表示不知道,齊紳高也裝糊塗。
林如海因此就覺得更奇怪了,「他好端端的突然假借齊大人之名上門,想騙你去什麼地方?」
晏良搖頭,「對了,門外還有一輛馬車,得空讓你的府丞帶人驗看一二,看看是否能找到什麼遺留的線索。」
林如海應承,轉而見時候不早了,便打算告辭。
齊紳高攔著,對晏良道:「都這時候了,還走什麼,作為主人家,理應開始你的待客之道了。」
晏良無奈地笑著點頭,便打發人令去安排一處院子,「這地方剛死過人,太晦氣,不如移步桃花苑,這時節桃花開的正好,夜晚挑燈賞花,別有一番趣味。」
「那要備些好酒好菜才行。」林如海歎道。
齊紳高自然不客氣,直接說他愛吃糟鵝掌鴨信,「逼的都可以沒有,單這兩樣必得有才行。」
「你這愛好倒和我那寶玉侄子十分相像。」晏良歎道。
齊紳高笑,「就是榮府那個銜玉而生的寶貝鳳凰蛋?」
林如海不禁失笑,「連你都知道這個?」
「林大人,這你就孤陋寡聞了。當初他出生銜玉的事兒,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何止是我,宮裡頭的人都議論呢。」齊紳高道。
林如海一聽這個,微微眯起眼,飲盡杯裡的酒。
三人又東拉西扯,淺聊了一陣兒,便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三人便直接進宮,向皇帝稟告此事。皇帝自然心存疑惑,問了晏良許多問題,特別是關於那刺客的真實目的,皇帝很是關心。不過他幾番詢問下來,見晏良似乎並不知情,也便就放棄了。皇帝囑咐過林如海儘快勘破此案後,便讓晏良和林如海先行告退。齊紳高則被留下商議要是。
林如海感覺其中必有蹊蹺,拉著晏良暗中詢問:「我總覺得這件事背後有什麼?」
晏良看一眼林如海,「想想你媳婦兒女兒。」
「也便是說,真的有什麼。」林如海盯著晏良。
晏良苦笑搖頭,「此事我真不知情,不過我與你的想法一樣,此事必定不簡單。不過能不惹的事兒就不惹,我還想頤養天年呢。」
「就你?昨兒個夜裡我們分別的時候,齊紳高還問我,給你找的姑娘有眉目沒有。我就把經過告訴他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你這樣性兒的人,這輩子就是孤獨終老。」林如海瞪一眼晏良,勸他別要求太多那麼挑,找個正經過日子的姑娘家就好,「家裡有個女人喜歡你,惦記你,還幫你暖被窩,幫你管家,多好的事兒,你怎就想不明白。」
「你有沒有想過,你要娶個女人,恰恰是這些的相反面呢。」
林如海被被噎了下,再瞪他,「你怎麼就不能想點好。」
「或許是看到的壞人太多了,看得又太透了,便好不了了。」晏良微微一笑,叫林如海別再操心他的事兒。「反正我兒孫都有了,還愁什麼。」
「你妹妹該替你女兒愁了,沒個母親教養,終究不是個辦法。」
「孩子有孩子的命,便是有長母教養,也不見得人人都好。將來迎春找的人家,若只是以世俗規矩來隨便衡量她,不嫁也罷,這姑娘我可以養一輩子。」晏良斜睨一眼林如海,倍感驕傲地說道。
林如海感同身受,點點頭,「你這想法好,其實我家閨女我也想養一輩子。只是我們終究還是要離開他們,等我們走了,她們又該如何呢。」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只需要負責教育好她當下,她懂事兒了又能能耐了,自然會料理自己的日後。勸你一句,別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哈哈哈……」林如海撚著鬍子笑,忽然想起一事兒,跟晏良提到,「今日你要是沒事兒,就去我家裡看看。」
「看什麼?」
「前兒個家裡來了親戚投奔,說是我們林家祖上的嫡派親戚,我□□父那輩的兄弟,當時被派往兩廣之地任職,後來鬧了民亂,他人就死了,倆兒子當時攜家帶口會老家蘇州投奔,半路碰見賊匪,被搶個精光。老大急除了病,死在路上了。老二就被當地的農戶收留,做了女婿。到這一代,就剩了一對母子。那對母子逃難到京,聽說我的大名,便來林府投奔,求念在同宗的份兒上,給他們母子一個營生,能賞口飯吃。」
「怎就知是同宗?」晏良問。
「這婦人也是後來他丈夫去世,從家裡翻出了老太爺留下的書信,托人讀了才知道,他們竟然是高門大戶的後人。那信我看過,信上內容所提及的一些過往,以及家中的環境擺設之類,的確與我們林家在蘇州的老宅極其相似。」林如海解釋道。
「孩子多大?」
林如海伸出五個手指。
「倒是叫多你做善事做對了,」晏良笑道,「這可是一件好事兒。」
「只是不知這對母子所說是否是真,還要請你幫我去看看相。」林如海小聲對晏良道。
晏良點頭,讓林如海這就帶路。到了林府,婆子便領進一對母子倆進門。林如海打量這對母子的衣著,都身穿錦緞,顯然林如海沒有苛待他們。母子倆都有些怕生,身材偏瘦,皮膚粗糙發黑,看似的確是受了不少苦頭。
林如海笑著給晏良介紹這對母子,「林柳氏,其子林木茂。」
「林木茂,這名字好聽。」晏良歎道。
小孩子還很怕,在母親林柳氏的一再催促下,才敢冒出頭兒來,給眼前這位富貴英俊的老爺行禮。
晏良誇讚他乖巧,從吳秋茂手裡接過早準備好的見面禮,抵了上去。
林木茂還不懂規矩,接了東西就忍不住打開來看。林柳氏掃眼一看,裡面竟有一塊看起來翠綠翠綠的玉佩,還有好多金瓜子。她忙抱著孩子開心地跟晏良謝恩。完事兒她就手抓著那個錦緞荷包不放手了,孩子要拿也不給,生怕孩子弄壞了裡頭的寶貝東西。
林如海對於林柳氏母子的在晏良跟前的失禮,有些十分不好意思。他尷尬地咳嗽兩聲,便打發人帶林柳氏母子先下去,轉即林如海便迫不及待問晏良,這對母子到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