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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陰陽師)攻略式神的一百種方式》作者:面癱二號【完結+番外】

《(陰陽師)攻略式神的一百種方式》作者:面癱二號【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7058個瀏覽者
文案:

來到絢麗的平安時期,作為一個陰陽師的你,本來以為依靠強大力量馴服式神,卻沒有想到這並不是打開這個遊戲的正確方式。
想要達成完美結局然後回家嗎?
那就努力召喚出目標式神然後再攻略下他們吧!
——原來這是個戀愛遊戲啊。

蘇爽。不喜歡別看
PS私設較多架空別來考據黨

內容標籤: 陰差陽錯 天作之合 遊戲網遊
搜索關鍵字:主角:雪繪 ┃ 配角:大天狗茨木童子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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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蘇醒的陰陽師
  
  「雪繪大人,雪繪大人……」
  
  混沌之間,似乎有聲音傳來,一遍又一遍。
  
  ……雪繪是誰?
  
  雖然意識模糊不清,但依稀能分辨出字眼,這個名字是純然的陌生。
  
  耳邊的聲音遠如天邊,又逐漸貼近,仿佛近在咫尺一般,讓她有了別樣的真實感。
  
  與此同時,她原本沉睡的意識也蘇醒過來,恍若大夢一場,緊接著是對身體的歸屬感,力量重新匯入身體之中,四肢似乎很久沒有動彈過了,手指輕輕的觸動,都帶著一陣酥麻。
  
  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狐狸的臉,皮毛大部分白色的,但是尾巴尖上和耳朵卻是火焰一般的紅色,脖子上掛著鈴鐺,頭上還綁著一張面具,身體上還畫著奇怪的類似于咒印一樣的狐狸。
  
  這只狐狸的面孔上,正帶著人類的情緒,仿佛通靈性一般的著急的看著她,在看到她醒來以後,聲音活潑:「雪繪大人你終於醒了!」
  
  這個事實嚇了她一大跳。
  
  什麼時候狐狸也能說話了,沒搞錯吧?
  
  還沒等到她露出驚訝的表情,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顯然更不可思議。
  
  白色的小狐狸說完這句話以後就像是被凍結一般定在了原地,臉上的表情甚至還保持著幾秒之前的狀態,而剛伸到一半的爪子也被定格在了空氣裡。
  
  而此時,腦海裡出現一個機械化的,聽上去有些冰冷僵硬的聲音。
  
  「歡迎來到陰陽師的世界。」
  
  到這裡她總算想起來了。
  
  因為最近熱門的手游陰陽師幾乎刷屏了各種社交網站,一時之間大家討論的話題都變成了這個遊戲的相關,而作為跟風狗的她不信邪的下了一個,剛打開遊戲,卻發現死活卡在登錄介面進不去了,而且最奇怪的是怎麼也關不了,想著應該是遊戲可能一時出了BUG卡不動了,尤其鬱悶的她準備睡一覺再繼續。
  
  結果睡一覺的結果就是醒過來自己不在床上了,而是躺在這硬的要命的榻榻米上了。
  
  很顯然她好像是進入這個遊戲裡面了,但問題就是,人類的技術好像沒有高到可以讓人進入遊戲之中吧,就剛才她所聽到的聲音,以及看到的場景都是真實的,也不太可能是做夢,因為以往做夢都是迷迷糊糊的,意識根本沒有這麼清晰。
  
  冰冷的聲音說完這句話就像是卡機一樣再也沒響起了,而眼前的小狐狸也跟進入待機模式一樣不動了。
  
  她起身,卻發現自己衣著寬大的袍帶,腳上是木屐,行動起來並不是很方便,並且腳踩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顯得有些刺耳。
  
  周圍一切都是靜態,只有她能自由行動的感覺實在是太詭異了。
  
  「請問,這是什麼情況?」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或許是正確的,她稍微出聲,想要和腦子裡類似於系統的東西對話。
  
  說是系統還真是高估它了,事實上它就是個新手指引一樣的玩意,完全不遵從玩家的意圖,只是為了完成固定的程式。
  
  「綺麗唯美的平安時代,妖魅叢生。」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身邊的場景瞬間變幻成了浩瀚的畫卷,一幅幅華美的平安京盛世圖以及傳說中的妖怪的圖卷從周身劃過,只是這系統配音水準太低,完全沒有代入感。
  
  「你是作為人界和鬼界相通的使者,被稱作「陰陽師」的存在,能夠畫符念咒,役使鬼神,並與其建立契約收作式神。」
  
  轉眼畫面又回到她的初始地,醒來所呆著的那間木質地板的,擺設古典的房間裡。
  
  聲音又沒了。
  
  「所以我要做什麼?」她耐著性子。
  
  這系統宛如一個智障,就像是單機遊戲一樣必須得點繼續才能有後續發展,完全沒有一點人工智慧。
  
  「請完成主線任務,成為一名聞名京都的陰陽師。」
  
  成為一名著名的陰陽師嗎?
  
  ……怎麼感覺有點熱血漫畫的味道,主角小強打怪升級,不停的修煉,然後成功打敗大BOSS,完成拯救世界的使命。
  
  雖然系統並不可靠,得到的資訊可能也並不多,但是她決定還是要問清楚。
  
  「請問,只要完成主線任務就行了嗎……以及,完成以後就能返回現實世界?」
  
  「返回現實世界的條件是找回玩家自己的名字。」
  
  名字……
  
  她突然想起來了。
  
  從剛才開始,她就像是缺了一塊什麼東西似的老是覺得不自在,心裡莫名的失落感,經弱智系統這麼一提醒她才發現,她好像忘記了自己的名字。
  
  白色狐狸叫她「雪繪」,但是她卻感到一陣陌生感,很明顯這並不是她原本的名字,反而像是強行加上去的。
  
  她不是叫雪繪,那是叫什麼呢?
  
  但是無論怎麼回想,回憶起來的只有自己過去的經歷,那些熟悉的人們的臉孔,他們的名字從腦海裡一一閃過,唯一想不到的便是自己的了。
  
  她很懷疑這個遊戲的製作人是不是看千與千尋看多了,玩這麼老套的梗,所謂的找回名字就能返回現實世界什麼的,跟白龍有什麼區別?
  
  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才能找回屬於自己的名字呢。
  
  讓人驚訝的是這個系統還體貼的回答了,她猜想,可能這是固定程式的一部分吧。
  
  「完成主線任務,拿到關鍵道具就能找回自己的名字。」
  
  ……重要道具是什麼?
  
  很可惜系統只是冷冰冰的回答了一句。
  
  「這需要玩家自行搜索。」
  
  好吧,這種關鍵性問題系統又不予回答了,簡單來說,就只是跟她說了她需要達成的主線任務而已,除此之外,什麼資訊都沒有透露。
  
  本來還準備繼續問下去的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系統的聲音再一次的迴響了起來。
  
  「時間到了,遊戲說明已經結束,祝玩家遊戲愉快。」
  
  等下——!
  
  長大了嘴,將還未說出的這句話吞進喉嚨裡。
  
  然後就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原本連空氣都似乎凝固的場景再次動態起來,停滯在空氣之中宛如蠟像的白色小狐狸甩著毛茸茸的大尾巴朝著她沖了過來。
  
  「雪繪大人——」
  
  白色小狐狸的聲音很可愛,說的是日文,然而她卻能聽懂,不想也知道,是遊戲設定原因。
  
  見她呆愣著沒有開口,白色小狐狸繞著她的周身蹦躂了好幾圈。
  
  「大人你怎麼了?」
  
  現在並沒有可用的名字,暫且就叫雪繪吧。
  
  這麼打定了主意的她蹲下身子,伸手揉了揉小狐狸的頭,不得不說,觸感還蠻好的。
  
  不過,果然還是不能接受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個遊戲的事實……
  
  不由自主的就又發起了呆。
  
  「總覺得,雪繪大人你今天有點奇怪呢。」
  
  小狐狸仰著腦袋看著表情有些詭異的她。
  
  沒想到,這狐狸完全不像NPC,就像是有屬於自己的意識一樣,不過發現這個事實也讓她松了口氣,畢竟這遊戲跟真的世界一樣,目前還不知道未來怎麼做,想來要在這裡呆很長時間才對,因此也不想整天對著一堆沒有感情的NPC生活吧。
  
  首先,是知道這個小狐狸叫什麼。
  
  「我是小白啊,雪繪大人,你怎麼了!難道是因為之前在和妖怪的戰鬥中戰鬥受傷就導致失憶了嗎?」白狐狸小白情緒有些激動的撲進她的懷裡,看樣子一副要哇哇大哭的趨勢。
  
  順著小狐狸的話,她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眼神還帶有一絲迷茫,完全就是一副失憶症患者的模樣。
  
  唔,失憶梗好像很好用的樣子,反正暫時也沒辦法解釋了。
  
  她決定就先這樣吧,至於完成主線任務什麼的推到後面再說吧,還是先摸清楚目前的情況比較明智。
  

chapter2召喚式神
  
  穿著這麼一身可以說是累贅的衣服,踩著木屐站著完全不能說是種舒服的體驗,更何況木屐發出的聲音讓有強迫症的她幾乎無法忍受。
  
  這根本就是一種噪音污染。
  
  雪繪脫掉木屐索性光著腳丫子在屋裡走來走去,在環繞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訊息以後她盤腿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看著她的動作有些驚訝的狐狸小白欲言又止,疑惑著原本高貴風雅諸事符合禮儀的大人為何會做出如此粗魯的舉動。
  
  室內的佈置古樸,屏風上的花紋細緻華美,呈現了這個時代的風格。
  
  雖然是個遊戲,但確實和真實世界幾乎毫無差別,再次確定了這個想法的雪繪看向了此時她身邊唯一的活物,狐狸小白。
  
  然後聽了這只明顯有些話嘮的狐狸一頓絮絮叨叨以後,頓覺頭疼的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用了點時間理清了腦子裡接收的資訊,她大致瞭解了自己現在的狀況。
  
  她進入的是一款名叫陰陽師的養成遊戲,而作為這款遊戲的玩家也擔任了陰陽師的角色,所謂的陰陽師,無論是在真實的歷史中又或者是遊戲裡,都是和鬼神打交道的一類人。
  
  在這個鬼神眾多的時代,陰陽師的地位很高,上至王公貴族下至黎明百姓,無一不對陰陽師抱有崇敬之心。
  
  畢竟人類總是恐懼著未知的東西,而橫跨陰陽兩界作為中間人的陰陽師能夠驅魔除怪,解禍救災,因此在他們的心目中也自動腦補出陰陽師高大神秘的形象。
  
  她的身份是京都陰陽寮裡的一位不知名的陰陽師手下的學徒,雖然說被尊稱為陰陽師大人,但和真正意義上的陰陽師不同,對於她這種僅有三腳貓功夫的小學徒,也只有家徒四壁的平民或者流浪漢才會委託她幫忙解決鬼神祭祀之事,身份高貴的貴族老爺只會求助於在整個國家都享有盛名的大陰陽師,根本懶得看她這種小角色一眼。
  
  不過值得高興的是,雖然只是學徒但是也算國家公務員了,好歹吃住包分配,犯不著為生計發愁。
  
  她居住的地方靠近一間破舊的神社,距離京都城內還很遠,周圍是一個人丁稀少的村落。
  
  從處境就可以看出,想要達成主線任務成為聲震京都的大陰陽師是一件很難辦到的事情。
  
  雪繪自認為自己沒有今年先完成一個小目標一個億的能力,但碌碌無為的下場就是永遠無法離開這裡,所以她決定先踏出第一步。
  
  首先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陰陽師。
  
  但是想要成為一名合格的陰陽師,首先是獲取屬於自己的式神,只有擁有能驅使靈體的能力,才能算得上是溝通兩界之人。
  
  但是怎麼才能召喚出式神。
  
  雖說是能力低下的小學徒,但總歸也有一些歸附於她的小妖怪吧?
  
  當她有些不確定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的時候,小白渾身的毛都炸開了,原本就顯得有些尖利的聲音不自覺的擴大了音量,產生了聒噪的效果。
  
  「雪繪大人,你居然連這個都忘記了嗎?」
  
  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已經喪失了語言能力一樣的震驚。
  
  雪繪只是裝作淡然的咳了咳,視線移到正中央的桌上,一把黑色的骨扇靜靜地躺在那裡,紋絡精緻。
  
  這個應該就是陰陽師的扇子?
  
  無視在她身邊轉悠的不停仿佛天都塌下來的小白,雪繪順手拿起那把骨扇,打開剛好能遮住自己的嘴角,饒有興致的放在手上把玩著。
  
  見她興趣轉移到了別的事物上,白色小狐狸急的快哭了,之前並沒有發生此類事情,而作為通靈獸的它之前只是跟隨著作為主人的雪繪大人,根本沒有自己的主見,所以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慌亂。
  
  「這可怎麼辦啊,大人你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若只是忘記了如何召喚式神也就罷了,最害怕的莫過於大人原本的靈力也因此消失。
  
  「所以,小白,怎麼才能召喚屬於我自己的式神?」
  
  話畢,她啪的一聲將扇子合上,語氣放軟十分真誠的看向它。
  
  小狐狸這只通靈獸應該知道怎麼召喚式神才對。
  
  作為這款遊戲裡的第一個出現的NPC,小白應該擔任了新手指引的作用才對,雖說她玩過的遊戲不多,但這種常識還是有的。
  
  「大人請跟我來。」
  
  事實證明遊戲就是遊戲,不會一棍子把玩家打死讓她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摸索修行,聽到她的話以後,小白順著房間拉開的門跑了出去。
  
  通過分割兩面房間的渡廊,到達的是一個光線昏暗的兩側堆滿了卷軸的房間,正中央的地板上一塊巨大的圓盤,圓盤之中流轉著藍幽幽的光芒,四周上方也燃燒著藍色的仿佛有靈性的沒有溫度的火焰。
  
  走過去自然地坐下,但因為狹小的空間只得將兩隻腿收攏起來。
  
  「就是這裡了嗎?」
  
  「沒錯,這裡就是大人你平時召喚式神的地方。」
  
  說完小狐狸朝著突然安靜下來的雪繪看去,期望著她能觸景生情,記起來一些關於自己作為陰陽師的事情。
  
  藍色冰冷的火焰恍若點點幽光映於眼底,等了好一會都沒有回應,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接下來要怎麼做?」
  
  總不可能就這麼看著吧……
  
  本來以為遊戲系統能有什麼指示的,結果也只是白期待了。
  
  小白非常人性化的愣了一下,然後從桌上叼了幾張灰符樂顛顛的朝著她奔了過來。
  
  從狐狸嘴巴裡掏出那把灰符,仔細的看了一下。
  
  「接下來需要大人你畫符,通過強大的靈力召喚來自鬼界的眾多妖怪了。」
  
  總算有個像模像樣的遊戲道具了,畫符來召喚式神的方式她給滿分,看來這個遊戲的玩法和其他手遊也沒有什麼不同,都是看臉的抽卡遊戲。
  
  所謂玄不救非,非洲酋長就算是氪金也沒用,對於自己的運氣,雪繪還是有幾分信心的,因此她很快就將畫符能不能召喚出強大的式神這個問題拋在腦後,反而開始研究起了畫什麼的問題。
  
  小白也不敢打擾她,只是在一邊安靜的看著她翻來覆去把玩著那把灰符。
  
  究竟畫什麼好呢……
  
  有選擇困難症的雪繪在思考了差不多五分鐘以後,總算得到了答案。
  
  她決定畫個丁丁。
  
  雖然說她對自己的臉很有信心,但是保險點信玄學是沒錯的,丁丁畢竟是個神秘的符號,蘊藏著強大的力量也說不一定。
  
  然後她就這麼做了。
  
  往灰符上畫了一個極其簡筆的丁丁上去。
  
  「雪繪大人,你這畫的是什麼?」
  
  「……這種事情,小孩子就不要知道了。」
  
  畫丁丁出奇跡。
  
  在心裡這麼念叨著,隨手就將灰符丟進了圓盤之中。
  
  灰符升騰到半空中,不停地抖動著,發出簌簌的聲音,藍色的火焰一點一點的從邊緣開始吞噬掉它。
  
  「大人會召喚出什麼呢?」
  
  雖說她表面很平靜,但是也在莫名的期待即將出現的式神。
  
  然後灰符消失了,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粉色頭髮的小女孩,額頭上貼著一張黃符,天真無邪的臉孔,大大的深紅色的瞳孔宛如寶石一般晶亮。
  
  在看到她以後,小女孩的四肢似乎不受控制一樣的動了起來,聲音裡充滿了愉悅。
  
  「漂亮的大姐姐好!」
  
  恭喜你獲得新的式神,R級別的妖怪——跳跳妹妹。
  
  話音剛落,眼前立即出現一行字,雖然不太明白R級別是什麼級別,但她新召喚出的式神從外表看的話,似乎不是一般的弱小,應該說,毫無戰鬥力。
  
  看來丁丁有時候還是不管作用的。
  
  但是既然已經召喚出來了,就不可能放著不管了。
  
  再說,這個小妖怪還蠻可愛的。
  
  「你的名字是,跳跳妹妹嗎?」她微笑著。
  
  跳跳妹妹蹦躂著點了點頭,聲音細細軟軟的像是某種小動物:「大姐姐你就是召喚出我的陰陽師大人嗎?」
  
  「沒錯,就是雪繪大人!」 小白見雪繪靈力沒有消失,依舊如以前一樣能夠召喚出式神,感動涕零。
  
  跳跳妹妹是一隻很單純的妖怪,小女孩長得很可愛,性格也一樣柔順,在她被雪繪召喚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像其他妖怪一樣不服氣,反而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對她溫柔笑著的人類女性。
  
  這個姐姐好好看!
  
  跳跳妹妹這麼心想著,用餘光打量著召喚她出來的陰陽師大人的外貌。
  
  雪繪遊戲中的身體長得非常的美麗,長及腰間的黑色頭髮,五官精緻而柔和,眉眼之間有種特殊的氣質,讓人過目難忘。
  
  顏控的小妖怪一下子就被征服了。
  
  被陰陽師召喚到身邊的式神,並不代表他們因此就會聽從陰陽師的話,反而會各種刁難,除非陰陽師自身的能力強大到足以讓他們臣服。
  
  因為式神和陰陽師的關係並非是所想的那般友好,而能力強大的妖怪天性高傲,更不會輕易為人類出力。
  
  這一切雪繪都還不知曉,她依舊在煩惱憑藉自己的臉為什麼會召喚出跳跳妹妹這種毫無戰鬥力的小妖怪的問題。
  
  說好的這是個看臉的遊戲的呢?
  

Chapter3你收到了一個委託
  
  跳跳妹妹被召喚出以後,就像一個真正的小孩子一樣,對於周圍一切新鮮事物都充滿了興趣,而這個小姑娘似乎對於毛茸茸的動物尤其的關注,因此她頗有興致的蹦到了小白身邊,蹲下身子:「哇,這是雪繪大人的寵物嗎。」說罷伸手向前,想要撫摸它的身體。
  
  小狐狸的身子一抖,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動作靈敏的躲到了雪繪的身後。
  
  「我,我是大人的通靈獸,你這傢伙,不要碰我!」
  
  跳跳妹妹臉上流露出一絲失望:「可是你的尾巴看起來好像手感很好的樣子。」
  
  見她還不放棄,似乎有繼續上來□□它的尾巴的欲望,小白求救的看向雪繪:「大人——」
  
  雪繪手握著骨扇,緊鎖著眉毛,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開口道:「不行,我要再試一次。」
  
  「……哈?」
  
  小白有些莫名其妙,但在下一秒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忍心打擊她但還是說道:「大人是想再次召喚式神嗎?」
  
  「沒錯。」
  
  雪繪彎了彎嘴角,雖然跳跳妹妹很可愛,但她果然還是不能接受召喚出完全沒有戰鬥力的小妖怪的事實啊。
  
  畢竟傳說中的大陰陽師的背後都是有一群實力強大的式神做後盾的。
  
  所以她決定再試一次,這次再不出有實力的妖怪的話她就要懷疑這玩意其實不是看臉的了。
  
  「可是大人現在的實力不夠,一個月只能召喚一次,否則就會透支靈力,這樣的話並不利於大人你的身體……」
  
  小白小心翼翼的看她一眼。
  
  這身體的主人果然是個弱雞陰陽師啊,不過從小白的話裡可以明白一些訊息,比如等到後期她的實力提升上去了,是否就可以多次召喚式神了呢?
  
  這樣的話,馴服高級式神的幾率也就大大增加了,而且她總覺得召喚出跳跳妹妹的原因並不是她的臉不好,而是跟她現在的實力有關係。
  
  假設她的靈力強大到一定的地步,召喚出的式神一定也和她的實力相當的高級妖怪才對吧?
  
  果然聯想到這個可能,勉為其難的安慰了她那失落的心情,那種感覺,抽卡的人應該都能懂的。
  
  用灰符召喚出來的式神維繫的時間並不長久,僅僅只有一會兒功夫,跳跳妹妹就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即將回到屬於她的地方去了,她只是個小妖怪,妖力微弱,自然比不上實力強大的大妖怪,而且也沒有特殊的執念,和那些肆意作惡的惡鬼不一樣,她並不能長時間的在人間自由地遊走。
  
  因此在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在被一股力量拉扯的時候,跳跳妹妹收回流連在小白尾巴上的目光,有些不舍的看向雪繪。
  
  「大人,我要離開了,不過,我願意和大人簽訂主僕契約,只要大人需要我的時候,我就會出現。」
  
  「主僕契約?」她皺了皺眉,感覺聽上去就有點不太好的感覺。「如果簽訂主僕契約的話,你會怎麼樣?」
  
  被她那雙冷靜的黑色眸子盯著的跳跳妹妹莫名的有些緊張。
  
  「這樣的話,我會失去自由,但是就可以一直陪在大人的身邊了。」
  
  這樣的契約,好像有些不人道。
  
  雖說這僅僅只是個遊戲,但是跳跳妹妹和小白明顯是有自主意識的,並非沒有感情的NPC,一旦簽訂了這種契約的話,就相當於無情的剝奪了跳跳妹妹的自由,強行將式神禁錮在自己身邊,也並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雖然這是跳跳妹妹自己提出來的要求,但是雪繪感覺這並不是她的真實意願。
  
  「那就別簽這種契約了吧。」她的口氣很輕鬆,就像是在提及一件並不重要的事情。「不簽主僕契約的話,我想要你出現在我身邊的時候,你也一定能夠感應到的吧?」
  
  跳跳妹妹怔愣了一下,隨後有些不敢置信:「雪繪大人……」軟軟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紅色的眼睛好像更紅了,然後她點了點頭:「沒錯,就算不簽訂契約,大人想要我出現,召喚我的時候,我也一定會出現的。」
  
  如果一開始,她是因為召喚出來她的陰陽師大人的外貌而動容的話,而現在單純的小妖怪是完完全全的倒戈了,雖然沒什麼心眼,但是對於人類,妖怪們始終有一種偏見,那就是人類對於他們這種低級妖怪的態度,可以說是冷漠至極。
  
  雖說陰陽師是連絡人類和妖怪之間的存在,但是大多數時候陰陽師召喚式神也只是利用他們的力量,去消滅那些在人間作亂的妖怪而已,同為妖族,即使對方確實做得不對,但站在妖怪的立場上,是非常難以抉擇的。
  
  所以式神和陰陽師之間的關係,是頗為複雜的,真正臣服于陰陽師的式神,大多數也只是因為對方的力量比自己強大,並沒有其他的理由,而崇尚弱肉強食的妖怪們,只會聽從比自己強大之人的話。
  
  簡單來說,陰陽師只是借助式神的力量,來壯大自己的實力,兩者並沒有真正的意義上友好的關係。
  
  想到以後自己可能會被用來消滅同族,作為一個工具而活著,再想到哥哥們告訴過她的話,跳跳妹妹從一開始的開心到後面的有些害怕。
  
  因為她只是一個弱小的妖怪,能力不強,並不能幫上陰陽師什麼忙,而這樣的她,勢必不會得到召喚出她的陰陽師大人的優待的,但是她又暗暗的期望著,想要試探一下雪繪。
  
  因為,總覺得這位大人,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樣。
  
  然後,雪繪的話實實在在的打動了她,導致跳跳妹妹從心底想要成為雪繪真正意義上的式神。
  
  當然,只是覺得這個契約不人道,不太符合她的三觀的雪繪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單純的妹子能想這麼多。
  
  「以後只要是雪繪大人召喚我的話,我會立刻出現在大人身邊的。」
  
  說完,雪繪感覺自己和眼前的這只小妖怪之間似乎多了一點更為親密的聯繫,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在一旁的小白有些驚訝:「雪繪大人,徹底收服了跳跳妹妹啊。」
  
  「你指的是?」
  
  「相比起簽訂了主僕契約的式神,身心都臣服于大人你的式神更能發揮出自己本身的實力,而且在戰鬥的時候,她的心意與大人你是相通的。」
  
  總之,徹底馴服式神,是有利於她實力增長的行為。
  
  她合上了扇子,心情變好了一點,似乎找到了某種能夠完成主線任務的契機。
  
  「雪繪大人,還有小狐狸,那我就回去找哥哥他們啦。」
  
  跳跳妹妹的身體在空氣之中逐漸消散,在消失之前,她還頗為可惜的看了一眼小白的尾巴,似乎還在惦念著毛茸茸的觸感,直看的小白一陣惡寒。
  
  小白在跳跳妹妹離開以後,心有餘悸的跳上了一旁的桌子,大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的。
  
  「那傢伙的眼神好可怕啊,雪繪大人。」
  
  「她只是很喜歡可愛的小動物吧?」看到一隻動物露出這麼人性化的表情,雪繪感到有些好笑,但是在注意到它不停搖晃的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尾巴,直接伸手上前輕輕的揉了揉。
  
  「雪繪大人——」
  
  一個激靈,就像是受到某種刺激的小狐狸一下子就跑開了。
  
  「為什麼你也!」
  
  「因為小白的尾巴看起來真的很軟的樣子。」她有些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只是想證實一下而已。不過,也確實很舒服。」
  
  就在這時,從門口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請問,陰陽師大人在嗎?」
  
  說的陰陽師大人,應該指的就是她吧?
  
  她看了一眼小白,然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注意到自己沒有穿木屐,似乎顯得有些不莊重,但是想了想那刺耳的聲音,立馬打消了把它穿上的念頭。
  
  站在庭院之中的是一個上了年齡的老婆婆,面容滿是滄桑的痕跡,杵著拐杖仿佛走一步路都用盡了力氣一般。
  
  老婆婆在看到她的時候,明顯愣住了,從他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是村子神社旁邊來了一個從京都城裡來的陰陽師,但是沒有想到是這麼年輕的女孩子,眼神投到她沒穿木屐的腳上,有些懷疑,明顯雪繪的形象和她心理神秘而矜貴的陰陽師畫不上等號。
  
  如此不守禮節反而作風像是山村野夫一樣豪放的女孩子,會是陰陽師嗎?
  
  想到其他人說的這位陰陽師大人一定是因為能力不夠才會來到此處的話,老婆婆有些無奈,已然信了七八分。但是一想到自己為之揪心的事情,目前根本沒有人能幫她,也只好破罐子破摔,把希望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了。
  
  「請大人一定要接受我的委託,使用您那強大的力量,幫我找回我的兒子!」
  
  很顯然她很急迫,因此直接就開門見山了,把此行的目的說了出來。
  
  同時說完就要朝她跪拜。
  
  看到這麼大年紀的老人要跪下去還真是不忍心,於是雪繪上前阻止了老婆婆的動作。
  
  「能詳細的跟我講一下大致情況嗎?」
  
  看向滿臉憂慮的老婆婆,雪繪的神情認真了幾分。
  

CHAPTER4 你開啟了回合制戰鬥
  
  此時正值冬日,大雪紛飛的季節,庭院裡十分清冷,與寒冷的氣溫相對應的,院子裡栽種的櫻花樹枝頭也是光禿禿的一片,考慮到眼前的老人年紀大了不適宜一直站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對她來說,身體根本吃不消,因此雪繪將她請進了屋子裡。
  
  老婆婆顯得有些拘謹,在顫顫巍巍的坐下之後,她看了一眼安安靜靜呆在雪繪身邊的白色小狐狸,暗想這莫非就是陰陽師大人的通靈獸,在發現了這只狐狸竟然能口吐人言,就更加驚奇了。
  
  壓下心中駁雜的情緒,老婆婆開口了,聲音老邁而渾濁:「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了,我的兒子依舊沒有回來,我到處詢問他的消息,卻毫無線索。」
  
  雪繪感覺身上的布料並不能抵禦寒意,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熱氣嫋嫋,喝了一口才感覺到團團暖意在心中擴散開來。
  
  「他在離開之時,有說過什麼嗎?」
  
  老婆婆長長歎息的一聲,仿佛帶著悔恨的意味,徑直說了下去。
  
  「他說一定要實現諾言,帶回傳說中的雪蓮。」
  
  說話的時候,老人那雙不再清澈的眼睛裡似乎滾動著洶湧的感情,甚至已經能看到隱約的淚光。
  
  「我的阿光是一個可憐的孩子,我們母子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我好不容易看到他長大成婚,忘掉了過去的痛苦,本來以為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是就在半年前,兒媳因病死去,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復往日的開朗,反而變得陰鬱內向,不與任何人多說一句話,整日念叨著去冰原取回雪蓮。」
  
  「雪蓮?」
  
  「我曾聽他說過,那是阿松生前最想要得到的東西。」說到這裡她的情緒仿佛有些失控,朝著雪繪直接跪了下來,「大人,我真的好害怕,每天都在猜想著,我的兒子是不是已經被妖獸吃掉了,所以才會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我請求大人能夠幫幫我——!」
  
  聽到這裡,雪繪也有種莫名哀傷感,那種母親對於自己孩子的深沉的愛,就算她未曾身為人母,但是同為女性,也能稍微的理解老婆婆一點。
  
  小白幾乎和人類一樣,有著複雜的感情,它在聽完老人的訴說以後,已經被感動的無複以加,用爪子扯了扯她的衣角:「雪繪大人——」
  
  雪繪握著茶杯的手指動了動,有些無奈:「對於這樣的要求,我當然無法拒絕……然而。」
  
  話語戛然而止,仿佛找到一根救命稻草的老人剛想說點什麼,就有些疑惑的看向她,等待著她即將說出的話。
  
  雪繪有些頭疼。
  
  她才剛剛進入這個遊戲,一切都還沒有摸清楚,只是明白了怎麼召喚式神,可是其餘陰陽師的能力她可是一點都沒有繼承,就這樣接受村民的委託,真的好嗎?
  
  所以她只是想說然而我可能能力有限,也許並不能完成委託的事情。
  
  但是在看到宛如抓住最後一點希望的老人,卻始終也說不出下半句話來了。
  
  人總是要有點希望,生活才是美好的對吧,早早地就把話說死了,可能對這個受盡打擊的老人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果斷的閉嘴了,然後看向高興的不能自已的老人:「對了,老婆婆,你知道你兒子他往哪個方向去了嗎?」
  
  老婆婆思索了一下:「他隻身一人,朝著這附近的一座雪山上去了,無論我怎麼阻攔他,他都無動於衷。」似乎又聯想到了當時的場景,流露出一種濃濃的憂傷。
  
  似乎是覺得光是用語言無法表達,她支撐起身體,杵著拐杖站在門口,用拐杖指了一個方向:「大人,你看到了嗎,就是這座山。」
  
  雪繪朝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了山尖的一抹白色。
  
  就這樣在茫茫大雪天之中,去雪山之巔尋找一個之前從未見過的人,她幾乎沒有一點把握,能夠找回老人的兒子,但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讓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那張蒼老的面容和記憶裡的母親慢慢交疊在一起。
  
  作為一個陰陽師,是擁有著庇護平民的職責的,這是她受到的第一個委託,如果這點問題都不能解決的話,相信她成為有名的陰陽師的任務也就沒辦法完成了。
  
  她想要完成任務然後回家。
  
  雖然剛進入這個遊戲沒有一天的時間,但是那種對於回家的欲望已經非常強烈了。
  
  所以雪繪決定一試。
  
  但是光憑老人話裡那點訊息,對於尋找她的兒子的下落根本沒有多少幫助。
  
  「你兒子身上,有什麼特徵嗎?」雪繪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下去。「葬身雪山的人有很多啊,你的兒子也許已經……而我要找到他,可能也只有憑藉他身上特殊的標誌了吧。」
  
  只有期望老人的兒子還活著了,又或者,屍體還保留著,當然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
  
  老人說:「他的身上一直帶著用紅繩串起來的彩色石子,那是他小時候我從河邊撿來的給他玩耍的東西。」
  
  「最後,我想知道,您兒子的名字。」她盯著老人陷入回憶滿是痛苦的臉,慢慢的說。
  
  「像我們這樣的平民,都是不配擁有姓氏的,我兒子叫做裕太郎。」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會出發,您就靜靜等待消息吧。」
  
  瞭解清楚以後,將老人送出門外,外面漫天大雪,寒風刺骨,刮著嗚嗚的風,聲音猶如在哭泣一般。
  
  老人撐著傘,一隻手杵著拐杖,在雪地裡印下了深一步淺一步的腳印,身影逐漸遠去。
  
  回到房中的雪繪感覺心緒有些複雜,朝著門外的雪山之巔的那抹白色再看一眼,她歎了口氣,抱起在一旁的小白,鑽進了被窩裡面。
  
  蹭著小白柔軟的皮毛,感覺要溫暖了不少。
  
  「……大人!」
  
  「就讓我抱著吧,雖然感覺還是很冷啊。」說著她又打了一個哈欠。
  
  第二天一早就啟程去老人口裡的雪山了,而那位心系兒子安慰的老人還專門跑過來送了她一程。
  
  「這是?」她看著老婆婆遞過來的用巨大的葉子包裹著的東西,有些奇怪。
  
  「這是為大人準備的野菜團子,在路上可以拿來充饑。」
  
  哎,真是窮苦的勞動人民。
  
  雪繪收下了野菜團子,轉過臉,微不可見的歎了一口氣。
  
  這遊戲難道就沒有任務獎勵嗎,如果有的話,她一定要求吃一頓現代的大餐,越想越覺得有點心碎,別人穿越是各種享受的,她穿越過來是來體驗窮苦的古代日本勞動人民的生活的。
  
  出門依舊只能穿草鞋,這次她沒有再抱怨了,因為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往雪山上的路程很遙遠,雖然看著很近,但其實就跟看月亮一樣,仿佛近在咫尺其實遠在天涯。
  
  山上人很少,只遇到幾個上山砍柴的樵夫和獵人,都是住在這附近的人,問他們有沒有見過老人的兒子,一概搖頭。
  
  但就這麼孤獨的旅程,有了一個話嘮通靈獸陪伴在身邊,也就沒有那麼無趣了。
  
  到了晚上,山林的野獸很多,為了防止睡覺的時候野獸的突然侵襲,小狐狸總算表現出其實它還是有點用處的,本來拿著打火石妄想著鑽木取火的雪繪轉身就看到小白噴出一口火焰,落在放在地面的一堆幹樹枝以及樹葉上。
  
  騰騰的火焰竄了起來,瞬間就照亮了這周圍的景色。
  
  「雪繪大人!」小白像是邀功一般的撲進了她的懷裡。
  
  身上蓋著一件雪天穿戴的蓑衣,行走了一天的雪繪已經很累了,眼皮止不住的往下垂,抱著小狐狸就要睡著了。
  
  火焰散發著灼熱的溫度,紅色的火光照映著少女平靜祥和的臉。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旁邊,沒有引起絲毫的動靜,就宛如輕柔的風,身形和人類沒有什麼兩樣,除了背後那條毛茸茸的巨大的尾巴。
  
  外形和人類成年男子極為相似的妖怪帶著一張狐狸面具,手裡握著一把摺扇,只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在看到沉睡在睡夢中的人類少女的面容以後,他輕輕的揚起唇角,露出一個頗為滿意的笑容。
  
  「美麗的少女啊,就這樣,沒有痛苦的成為小生的標本吧。」
  
  縮在雪繪懷裡的小白感到一陣危險的氣息撲面而來,它睜開眼睛就看到奇怪的男人望著雪繪,似乎有著不好的企圖,它猛地朝著他撲過去,卻被輕易的躲過了。
  
  「沒用的,像你這樣實力的傢伙,小生根本不放在眼裡。」
  
  「雪繪大人——快醒醒啊。」
  
  是誰這麼吵?
  
  當雪繪迷迷糊糊的被喚醒的時候,就看到小白死命的拉扯著她的衣服領口,而在一邊還站著一個打扮非常奇怪的男人。
  
  「你是誰?」
  
  她望向戴著面具的男人,心裡有種莫名的壓力,雖然擁有著風雅的外表,但是總覺得眼前這個人應該是個實力強大的傢伙。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要明白,你馬上就會成為小生眾多收藏品之中的一員了。」他手指握著摺扇,朝著她指去,「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注意到了男子背後巨大的尾巴,雪繪意識到了這傢伙應該是個妖怪。
  
  ……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但如果失敗了話,她不會死吧?
  
  努力平復下來心情,她抿著嘴角。
  
  「有些話還是不要說的太早了。」
  
  就算打不過,嘴上也不會服輸,這就是她的風格。
  
  然後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可以召喚式神的事情,在心裡默念了一遍,然後跳跳妹妹就真的……出現了。
  
  可愛的妖怪少女明顯沒搞懂發生了什麼,她眨了眨紅色的眼睛,望了雪繪一眼:「雪繪大人……」
  
  然後轉過頭看到了戴著面具的男子,似乎非常的震驚:「誒——!狐狸大叔!」
  
  剛反應過來的男子嘴角不住的抽搐,顯然非常的無奈:「小生,小生才不是大叔……」
  
  這兩個人難道認識?
  
  剛做好戰鬥的心理準備的雪繪傻了眼。
  

CHAPTER5 你遇到了SR級妖怪
  
  看到戴面具的男子以後,跳跳妹妹顯然很疑惑,她蹦到他面前,用一種天真無邪的眼神望著他。
  
  「狐狸大叔怎麼會在這裡?」
  
  自稱小生的奇怪男人收回摺扇,抵在唇邊,完全不敢看少女的眼睛:「小生,小生只是恰巧路過此處……」
  
  「誒?是這樣嗎。」
  
  聽到這句話,此時的妖狐,被遮掩於面具之下的臉都在隱隱發熱,整個人在跳跳妹妹清澈的目光下仿佛要蒸發掉一樣,而剛才身上的殺氣也已經消散無形。
  
  雪繪的表情有些複雜,這傢伙的態度,轉變的未免也太快了點吧。
  
  而這樣擁有著可以說強大實力的妖怪,卻對跳跳妹妹似乎有著特殊的感情,不得不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小白卻在這個時候很不滿的出聲:「你這妖狐明明就對雪繪大人圖謀不軌——」
  
  雪繪咳了一聲,總覺得這句話有些歧義。
  
  跳跳妹妹見她沒有否認,原本因見到妖狐顯得有些驚喜的臉立刻就變色了:「狐狸大叔,你要對雪繪大人做什麼?」
  
  妖狐仿佛被踩中尾巴一樣,連忙否認:「小生對這位陰陽師大人並無冒犯之意……」然後見跳跳妹妹不信他的話,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雪繪。
  
  「他並沒有對我做什麼,我召喚你出來,是有要緊的事情要商量。」
  
  在心裡暗暗歎氣,雖然看樣子現在的妖狐不會對跳跳妹妹以及她做什麼,但是難免因為跳跳妹妹而惱羞成怒,從而導致做出什麼不可挽救的事情——畢竟,這個妖怪一看就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傢伙。
  
  小白欲言又止的看著雪繪,顯然有些不明白她突然為何為妖狐說話。
  
  刻意避過小白的目光,雪繪從地上站了起來,此時跳跳妹妹也看到她幾乎毫髮無傷,勉強相信了面前這只妖狐的話,聽到雪繪的話以後,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似乎是因為自己被需要著而感到高興。
  
  看著思維有些跳脫的少女不再對著他顯現出譴責的表情,妖狐總算安心了,又想到跳跳妹妹是眼前這個弱小的人類的式神,思忖著雪繪跑到這山上來過夜,估摸著是有什麼事必須要完成,若是能幫上忙,那位可愛的妖怪少女估計也會對他大為改觀。
  
  打定了主意以後,不等跳跳妹妹開口,他看向雪繪:「大人,來此處一定是有原因的吧,若是有什麼難處,不如說出來,小生一定盡綿薄之力為大人你分憂解難。」
  
  妖狐一本正經說話的時候,配上他那低沉優雅的聲線,不得不說還是很有蠱惑力的,氣質就像一位真正的書生一樣沉靜——如果忽略他身後不停亂動的尾巴的話。
  
  跳跳妹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尾巴給奪走了,她走上前去,開心的伸手揉了上去:「狐狸大叔的尾巴好軟啊~」
  
  「請叫小生哥哥好嗎,還有請不要再揉尾巴上的毛了……」妖狐有些為難的朝著一邊走去,努力想要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身旁的跳跳妹妹卻直接將臉湊了上去:「軟軟的!嗚哇~手感果然好棒啊~」
  
  雪繪看著他們倆黏在一起,半天跳跳妹妹才從妖狐的尾巴上面抬起腦袋,於是她有些似笑非笑的看向妖狐,打趣道:「看來你好像也蠻享受的樣子嘛。」說罷見妖狐的身體都似乎僵硬了一下,她才收起了打鬧的心,說起了正事:「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我在尋找一個人。」
  
  妖狐有些疑惑:「什麼人?」
  
  「你應該就是這附近的妖怪吧。」見他點頭,她繼續說了下去,「那麼三個月前,你有見過什麼人往那邊雪山上去了嗎?」
  
  「三個月前……」他思索了一下,「我想起來了,確實是有一個人類,朝著那座被詛咒的雪山去了。」
  
  「他的脖子上,是不是掛著一個紅繩串起的彩色石子?」
  
  「這小生就不太清楚了,畢竟那個人類並不是美麗的少女,小生也沒怎麼注意他,只是奇怪這麼多年以來居然有人類會不知死活的跑到那座山上去而已。」
  
  「被詛咒的山是怎麼回事?」雪繪捕捉到了關鍵字。
  
  「在人類看來,那座雪山是被詛咒的,因為去到那裡的人從來就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來的,不過,小生知道這一切的緣由是因為那座雪山上居住著一個強大的妖怪。」
  
  「比你厲害嗎?」她頓了一下,問道。
  
  「小生,小生只是一個普通的妖怪罷了,並不能算得上厲害……」妖狐居然謙虛起來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有些不可置信的問出自己的猜想:「大人,你不會想要去那座雪山上吧?」
  
  她點了點頭。
  
  雖然很為難,但是必須要去,總不能跑到一半委託沒有完成就臨時返回吧?而且她總覺得這只是個遊戲,不會真正死亡,恐懼也減少了一半。
  
  「不管有多危險,我都會保護雪繪大人的!」
  
  小白信誓旦旦的擋在她面前,只可惜小小的身體說服力實在不夠強。
  
  跳跳妹妹也反應過來了:「沒錯,就算再危險,我也會陪伴在大人身邊的……」
  
  妖狐有些擔憂的看了跳跳妹妹一眼:「如果一定要去的話,小生可以陪伴你們一段路程。」
  
  她同意了妖狐組隊的意見,畢竟到達目的地之前,可能還會有許多不知名的小妖怪,解決起來也非常的麻煩,有了妖狐的説明,想必速度會大大的提升。
  
  然後果然有了妖狐以後,一路上都屬於暢通無阻的狀態,那些雜七雜八的小妖怪根本不敢近身,察覺到妖狐的氣息以後就都害怕的跑光了。
  
  眼看著雪山之巔近在眼前,只要再繼續趕路就能很快抵達的時候,妖狐卻遲疑了,他看了看雪繪:「大人,我只能送你們到這裡了。」
  
  「你要走了?」她有些驚訝。
  
  「沒錯……」妖狐不好意思說他不想再往前走下去了,因為雖然說他和雪女的實力差不多,但是在雪女的領地——茫茫的冰原之上,他根本沒有多少勝算。
  
  他有些遺憾的看了一眼跳跳妹妹,命中註定的他的愛人,這樣美麗的少女,很有可能馬上就葬身在這冰原之上,只能怪她以及她的主人都太過弱小了。
  
  妖狐本就是一種生性涼薄的妖怪,而大多數妖怪也不會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將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之中,雖然他確實,很捨不得——努力壓下心中那一抹苦澀,妖狐裝作若無其事的走到跳跳妹妹身邊,看到她的目光心裡湧起一種莫名的感覺,在這一瞬間他想要留在這裡,但理智大於情感,他還是說:「那麼,小生告辭了。」
  
  如果,下次見面你還活著的話……
  
  跳跳妹妹完全看不懂妖狐在想什麼,她只是有些奇怪的朝他的背影瞅了一眼:「總覺得,狐狸大叔好像……不太對勁的樣子。」
  
  小白晃了晃腦袋,動了動將身上的雪花抖下:「不管他了,我們還要繼續趕路呢。」
  
  她只是看了看前方。
  
  白茫茫的一片雪反射著有些刺目的光,而且,總感覺,雪下得更大了……
  
  越往前走,感覺就越是艱難了,耳邊只聽到嗚嗚的風聲,冰涼的雪花掉落在眼臉上,凍得她一個激靈,總覺得這麼漫無邊際的走著,也毫無線索,心下頓時有些絕望。
  
  「大人……」
  
  見她停了下來,小白和跳跳妹妹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雪繪整理了一下蓑衣,準備再次朝前走的時候,卻發現越下越大的雪花在不遠處形成了一個漩渦,而漩渦之中,逐漸出現了一個淺藍色頭髮的少女。
  
  少女面容冰冷,仿佛不帶有人類的一絲情感,她的藍色眼睛透亮而明淨,但給的感覺依舊是刺骨的寒冷,就好像,她本身就是由雪化作的一樣。
  
  「請不要再往前走了。」
  
  她這麼說著,情緒沒有一絲波動,就仿佛已經看慣了這樣的事情。
  
  「她就是妖狐口裡所說的居住在這裡的妖怪?」
  
  雪繪微微皺眉。
  
  「應該就是她沒錯了……」
  
  「大人,她應該是名為雪女的妖怪。」跳跳妹妹一眼就認出來了。
  
  雪女毫無波瀾的看著他們,直直的站在那裡,沉默不語。
  
  不知道為什麼,雪繪總覺得眼前的妖怪並不是看上去那樣冰冷,與妖狐口裡所說的也是大相庭徑,於是她準備直接問問這個人類少女外表的妖怪。
  
  「我們是來尋找一個人的。」她看著雪女的眼睛,「就在三個月之前,他朝著這座雪山來了,但是他再也沒有回去過了……你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嗎?」
  
  雪女的聲音似乎也像是凍結著冰,低幽而冷漠。
  
  「這樣的人很多,多到我已經記不清楚了。」
  
  「那個人身上,有一個紅繩串起來的彩色石子。」她微微歎氣,「那是他的母親給他的東西……他的母親,直到現在,還在等他回家。」
  
  雪女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想起來了——
  
  那個人類。
  
  好奇怪,為什麼她會如此在意一個人類呢?
  
  那麼弱小,那麼可憐而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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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6 你完成了第一個委託
  
  雪女呆在這裡已經很久了,久到她已經記不住究竟過去了多少年。
  
  從她有意識開始,就一直待在這片雪原之中,入目便是一片茫茫的白色,仿佛沒有盡頭,漫天的風雪,從來沒有停止過。
  
  她是由雪而生的妖怪,能力也與之有關,但是她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讓暴風雪停止。也由於她的存在,這裡的風雪幾乎是下一整年,從不間斷。
  
  漸漸地,就有了這樣的傳聞。
  
  這座山其實是被詛咒的,是不被神明庇護的存在。
  
  但儘管如此,沖著這個詛咒而好奇來到這座山上的人類卻是從來沒有少過。
  
  她看到這些人類在雪地之中艱難行走著,仿佛已經快要支撐不下去的時候,平靜的心泛起一絲漣漪。
  
  也許她並不能坐視不理。
  
  但當這些人類在漫天風雪之中看到她以後,眼睛裡只剩下對未知的恐懼,以及驚慌失措的大叫。
  
  「妖怪——!」
  
  她伸出手,想要阻止他們,如果沒有她的幫助,這些人類一定會迷失在雪原之中,然後死去。
  
  但是沒有人類會相信一個妖怪的話。
  
  所以那些來到這座山上的人,沒有一個活著回去的,他們的屍體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最終化作這片雪原的一部分。
  
  雪女依舊每天看著不變的風景,冰雪形成的心沉寂了下去,再也沒有跳動過。
  
  可是,最終她還是遇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人類。
  
  雪原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這裡已然成為一個恐怖的傳說。
  
  而那個人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他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即使非常困難,但他還是不停地向著那雪山之巔走去。
  
  最後,仿佛再也堅持不下去了一般,他倒在了雪地之中。
  
  雪女本來以為他已經死了,和過去的那些人一樣,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但是在她眼裡,這個弱小的人類卻再次睜開了眼睛,他看到了風雪之中的她,露出一個微笑:「請問,你知道哪裡有雪蓮嗎?」
  
  這個人類,一點都不害怕她,和之前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也沒有恐懼的大喊,沒有害怕的逃走——
  
  然後,雪女告訴了他雪蓮的位置,她只是好奇,好奇這個奇怪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但是。
  
  「這個人,他已經死了。」
  
  她望著那個人類女子,仿佛喃喃自語一般。
  
  「……死了?」
  
  雪繪瞪大了眼睛,內心卻是有種預料之中的感覺,其實這個結局她在離開之前就已經想到了。
  
  雪女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但是眼神卻透露出一絲迷茫。
  
  「為什麼,那時候,他都要死了,卻依舊不放棄呢?」
  
  「雪繪大人,這傢伙在說什麼啊?」小白有些摸不著頭腦的看了眼前的雪女一眼。
  
  「也許,是在回憶著什麼吧……」
  
  見雪女的樣子,她就能肯定,雪女一定知道這件事情的具體。
  
  雪女自顧自的開始想了起來。
  
  那個人類,最終還是死掉了。
  
  雪女知道人類和妖怪不同,他們十分脆弱,就好像精美的瓷器一般,稍不注意就會碎裂掉。
  
  但是她親身感受到人類的脆弱的時候,卻從內心湧起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讓呼吸都變得困難的感覺,大概就是人類口中說的悲傷吧。
  
  那個人類在她的幫助下,離雪山之巔只差一步,馬上他就可以采到雪蓮了。
  
  但是這個人得了很嚴重的病,已經再也無法向前更進一步了。
  
  她想要救他,卻無能為力。
  
  他向她乞求,將雪蓮帶到他妻子的墓前,因為這個沒有意義的承諾,他送掉了自己的性命。
  
  但是在臨死之前,他是笑著的,沒有痛苦,沒有悲傷,就好像瞭解了一樁心事一般,滿足的睡了過去,可是這一次,他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雪女不明白,這就是人類口中所說的感情嗎?
  
  自冰雪中出生的她,從未有過什麼激烈的情緒,她本來也應該是感受不到溫度的,卻在那個男人將雪蓮遞過來的那一刻,手心的溫度灼熱的讓她感覺似乎就要燃燒起來了一樣。
  
  為什麼呢?
  
  雖然感到悲傷,但是她卻始終不能理解。
  
  弱小的人類,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應該是自己的性命嗎,為什麼,會為了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事情,而親自斷送自己的生命。
  
  「如果你知道那個人的事情,可以告訴我們嗎?」
  
  雪繪見她久久不出聲,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問題,忍不住想要把她從回憶裡拉扯出來。
  
  雪女抬起眼簾:「你是他的什麼人?」
  
  雪繪歎氣:「我被他的母親委託,前來尋找他的下落,這也許是這個世上最後一個掛念他的人了。」
  
  雪女怔怔的:「母親嗎……」
  
  「所以,你能告訴我嗎?」她直直的盯著雪女冰冷似乎不含感情的面容。
  
  雪女並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妖怪,她雖然看似冰冷,但是卻意外的對人類有種特殊的感情,她將老婆婆的兒子來到這座雪山上,被她救起,最終死去的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訴了雪繪。
  
  「他已經死了,但是他並不希望我將他埋在雪山上。」雪女拿出了一個用衣服包裹住的東西,睫毛微微垂下。「我將他的骨灰裝在了這個罐子裡,用他身前穿著的衣物系住。」
  
  「可以,將它交給我嗎?」雪繪打量著雪女的表情,輕輕出聲。「我將會把這個交給他的母親。」
  
  雪女點了點頭,將包裹朝她遞了過去。
  
  小白和跳跳妹妹意外的沒有說話,總感覺氣氛有種凝固的悲傷。
  
  事情到這裡已經落下了帷幕,雪女的表情又變成了初見的漠然,她揮舞了一下衣袖,周身的大雪竟然變了一個方向,朝著相反的軌道湧去。
  
  「你快走吧,人類的身體並不能抵禦這樣的嚴寒,你會……生病的。」
  
  在雪繪的眼睛裡並沒有看到恐懼,這讓她不禁又想起那個人類。
  
  「那你呢?」雪繪見她似乎有些莫名的落寞,「你還要呆在這裡嗎?」
  
  雪女語氣淡淡的:「我本來就是這片冰原出生的妖怪,從過去到現在,我一直都在這裡,當然,以後也是一樣。」
  
  「可是你不會覺得寂寞嗎?」
  
  從雪女的敘述中,就可以明白,她其實是一個害怕寂寞的妖怪,之所以變成這樣,只是因為習慣了,如果甘於這樣的生活,她就不會去救助那個人類的吧,反而會將這些打擾她平靜的世界的人類都殺掉,而她就真的如同純粹的雪一樣,性情清冷,但卻是意外的溫柔,雖然不易察覺。
  
  她覺得,要是能勸說雪女成為自己的式神的話,對於自己完成主線任務可能會很有幫助,因此半帶著目的性,說出這樣的話。
  
  雪女愣了一下。
  
  「雪女姐姐!」跳跳妹妹似乎感到她情緒的軟化,朝著她走了過去,徑直拉住她的手臂。「不如,和我們一起走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成為這位大人的式神嗎。」雪女有些遲疑,顯然兩三句話並不能完全打動她。「我不能離開這裡……我已經,習慣了。」
  
  「一直在這裡,一定很孤單吧。」跳跳妹妹依舊不放棄,「大人和別的人類都不一樣,她不會像那些人一樣……我保證!」
  
  雪繪有些哭笑不得,這種說服的話語實在是有些蒼白無力。
  
  「沒錯!」小白也跟著搖頭晃腦了起來,朝著雪女的方向跑了過去。
  
  「你很想要瞭解人類吧?」雪繪說,「你不明白……為什麼那個人會這樣做對嗎?可是待在這個地方,你永遠也不會知道,人類這種奇妙的情感。」
  
  雪女的身體僵住了,下意識地否認:「不,人類如此弱小……」
  
  但為何那個人,那個在她眼裡弱小到不值得多看一眼的人類,在臨死之前,讓不曾感受到溫度的她,久違的體驗到溫暖的滋味。
  
  見著反應就知道成功了一半,雪繪在心裡松了一口氣,果然過了沒一會,雪女開口:「……我願意和你們一起離開。」
  
  剛說完這句話,她藍色的眼睛看向雪繪:「我願意成為雪繪大人你的式神。」
  
  話音剛落,她身上不斷湧現出藍色的光芒,與此同時的,一股巨大的力量朝著雪繪撲來,她感覺到自己似乎就要被淹沒的時候,力量消失了,她與雪女的聯繫,就仿佛之前和跳跳妹妹一樣。
  
  很顯然,雪女已經成為了她的式神了,所以她們才能夠心意相通。
  
  系統的聲音依舊機械的響起。
  
  「恭喜你獲得SR級式神——雪女。」
  
  同時耳邊又響起了一聲仿佛遊戲技能升級的聲音。
  
  你領悟了基礎招式,獲得了禦靈。
  
  不對,禦靈是什麼東西?
  
  這次系統居然回答了:「禦靈是陰陽師禦使萬物之力的關鍵,對禦靈進行強化可以大幅度的提升陰陽師的能力。」
  
  所以,要怎麼強化啊——
  
  但這次無論她怎麼在心裡呐喊,都沒有得到回復。
  
  看著她呆站在原地,雪女出聲:「大人?」
  
  雪繪回過神來,朝她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沒事,現在就啟程回去吧。」
  
  一旦成為她的式神,這些妖怪就能長久的呆在她身邊了,有了雪女的幫助,一路上的風雪都稱不上是阻力了,很快就到了家。
  
  將包裹交給老人的時候,她還是為之難過了一把,因為這個老人的眼淚,止不住的糊滿了整個臉龐。
  
  老婆婆在看到那件衣服以後,就明白了,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用紅繩串起的彩色石子,以及裝著骨灰的罐子,她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嗚咽,淚水滴落在地板上,伸手摸著邊緣那有些磨損的紅繩,仿佛還能感受到主人的體溫。
  
  她抱著衣服,沉默了好久,才抬起頭看雪繪,非常勉強的笑了一下:「不管怎麼樣,阿光總算回到我身邊來了。」
  
  「非常感謝陰陽師大人你的幫助……」
  
  說著就作勢又要跪下。
  
  小白看到這副場景,不禁為雪繪高興了起來,畢竟,這次不僅完成了委託,還收服了雪女這樣的妖怪,村民們經過這次事件一定會認同雪繪大人,大人很快就能聲名遠揚了。
  
  總之,第一個委託就這樣完美的解決了。
  

CHAPTER7你遇到了R級戰神螢草
  
  這天晚上,雪繪睡了一個好覺。
  
  然後第二天一大清早的時候,被門外吵吵嚷嚷的聲音給驚醒了。
  
  雪繪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奇怪的朝著外面望過去,只看到雪女走到她身前——自從收服了雪女以後,雪繪就讓她一直呆在她的身邊,和跳跳妹妹不同,跳跳妹妹消失以後會回去找她的兩位兄長,而雪女只能呆在雪原之中,等待陰陽師的召喚,考慮到雪女一個人顯得有些孤獨,雪繪就讓她長久的陪伴身側了。
  
  妖怪一旦被收復為式神,和陰陽師的聯繫就會非常的密切,陰陽師的能力取決於式神,式神的能力若想要提升,一定程度上也和陰陽師有關。
  
  有了雪女以後,雪繪感到自己的靈力似乎有了大大的提升,她能夠在對戰小妖怪的時候,使用基礎招式了,而被稱作禦靈的東西,她在回到這裡以後,按照小白的指示,成功的召喚了出來。
  
  但是讓她感到非常失望的事情那就是,雖然禦靈這個名詞聽上去非常的高大上,似乎很厲害,但出現在她眼前的僅僅是一個在地板上掙扎的小東西。
  
  就宛如一條半死不活的魚一樣,它在木地板上有氣無力的翻了幾下身子,就一動不動了。
  
  雪繪湊上前去,用手撥弄了一下它,卻發現是一隻藍色的小龍,當然她覺得這傢伙除了外形以外沒有一點是符合龍的特徵的。
  
  收回視線,她有些崩潰:「這種東西,就是我的禦靈?」
  
  小白看到她臉上的表情,聲音小了下來:「據說,禦靈的大小是和陰陽師的能力對等的……」
  
  雪繪不說話了,重新念了一遍咒語將禦靈收了回去。
  
  總之還是因為她的能力太弱雞了,而在小白的解釋下,她也明白了,目前最要緊的還是收服一些式神供她召喚,壯大實力。
  
  回過神來才意識到雪女似乎叫了她很多次了,眼前的雪女已然變成了人類少女的樣子,一頭如瀑的黑髮,穿著一件顏色稍淺的和服。
  
  唯一沒變的還是她那宛如冰雪一般淡漠的神情,以及周身隱隱散發出的妖氣。
  
  當然人類是沒有辦法感受到妖力的,至於為什麼雪繪能感受到,自從她收復了雪女,各方面能力都大大增強了,原本是只能從外表分辨妖怪,如今卻是能夠從他們身上的氣息來辨認了,這樣對於她收服式神方便了不少。
  
  雪女看著她,說道:「雪繪大人,外面出現了一些人類,似乎是有事要找你。」
  
  什麼人回來大清早來找她呢?
  
  還有,小白跑到哪兒去了,醒過來居然沒看到它。
  
  帶著一肚子的疑惑,她朝著外面走去,一出去就看到站在庭院之中密密麻麻的大概有十幾個人,看打扮,應該都是村民。
  
  而小白,可憐的狐狸被村民帶來的一群小孩子圍在中間,根本脫不開身。
  
  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小白怨念的眼神。
  
  村民們見她來了,都十分興奮,在一群村民之中,她看到了委託她尋找兒子的老婆婆。
  
  老婆婆明顯是帶頭人,她十分恭敬的走上前來對她行禮。
  
  但是她有些奇怪,一群人都不說話,似乎都在等著她發言,氣氛實在有些詭異,被一排目光齊刷刷的盯著,雪繪有些不自在的開口:「請問,你們有什麼事情嗎?」
  
  老婆婆說:「大人,我們希望您能庇護我們的村莊。」
  
  她瞪大了眼睛:「可是……」
  
  總覺得自己能力不夠,完全無法肩負起這種責任。
  
  老婆婆語氣非常堅定,看向她的眼神也變了:「自從神社裡的巫女大人離去以後,就再也沒有能夠保護村莊的人了,村民們除了遭受連年的災害以外,還要時時擔心那些作亂的妖怪們,每一日都過得提心吊膽。」
  
  說完,一起過來的村民似乎找到了共鳴點,贊同的點了點頭,一個個都滿懷期待的看著雪繪。
  
  大家一開始,確實是對這位半吊子的陰陽師沒什麼關注的,因為並不相信她的能力,但是自從她從那座傳說中沒有人生還的雪山回來以後,所有人都相信,這是一位靈力強大的陰陽師,是能夠讓人信賴的存在。
  
  「所以,希望您能答應我們的請求。」
  
  接著老婆婆首先跪了下去,而在她身後的那些站在庭院的人們也似乎達成一致的協定,都朝著她跪了下來。
  
  她想要拒絕,卻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
  
  陰陽師的職責就有庇佑平民,幫助這些人消災破邪,所以她無論如何都開不了口說拒絕的話,最終她無聲的點了點頭。
  
  村民們喜出望外,一個二個的湧上前來。
  
  「我們一定會把您當做村莊的守護神一樣,每天虔誠的供奉您的。」
  
  ……
  
  答應了庇護村莊,她就得擔負起解決這些村民們的委託的任務了,小白看到這幅場景似乎也很開心,呆在雪繪身邊,看她仔細的聽村民的委託的內容。
  
  「雪繪大人,不知道為什麼,我家的油燈總感覺似乎很奇怪,我沒有給它添油,它也會自己亮起來……」
  
  「雪繪大人,就在附近,我老是發現有個長得像狐狸的女人……」
  
  「雪繪大人……」
  
  原本還頭腦清醒的雪繪一下子就有些迷糊了,她耐下性子:「大家一個一個挨著來,可以嗎。」
  
  有些急不可待的村民們聽到她的話以後,也只得老老實實的排隊挨個朝她說明情況了。
  
  在大概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才把那些委託聽完,腦子已經快被繞暈的雪繪答應了村民到他們家裡去看看情況。
  
  當然她把雪女帶上了,雖然說光是聽的話似乎感覺只是一些沒什麼破壞力的小妖怪,但是以防萬一她還是做了準備。
  
  和她想的那樣,在村民家裡作亂的就是一些因為生出了自己想法,由物品化作的小妖怪,解決起來也很輕鬆。
  
  而且她發現,在和這些妖怪作戰的時候,依舊是回合制,這是唯一讓她覺得像是遊戲的地方,解決了村民家裡的妖怪,高興的村民們往她懷裡塞了一些自己的心意,大多是與糧食有關的,自己做的飯團什麼的。
  
  雖然說她很嫌棄飯團,這種對於她來說,並不能算的上是美味的東西,但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雪繪想了想還是收下了。
  
  雖然不好吃,但是最起碼能填飽肚子。
  
  逐漸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雪繪每日做的事情就是到村民家裡去幫忙解決他們的委託,以及在村莊旁邊轉悠,畢竟她是作為村莊守護者而存在的。
  
  熱情的村民果真把她當做神明一樣供奉起來,雖然她還活著,但是在這段時間裡,村們對她是越來越崇敬了。
  
  雪繪也發現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每次解決一個委託,她的靈力就增強一分,村民們的信仰之力似乎對她的實力也非常重要。
  
  所以她的心情也很好,再這樣下去,等她召喚出了強大的妖怪,離成為完成主線任務也不遠了吧,只是依舊讓她掛念的是,必須要獲得的任務道具,究竟是什麼。
  
  這天她帶著小白從村民家裡出來,原路返回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妖氣縈繞在她身後。
  
  走在鄉間的小道上,雪繪呼吸著異常清新的空氣,她並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感受著身後那微弱而不易發現的妖氣。
  
  似乎有妖怪跟著她。
  
  這個妖怪的意圖是什麼?
  
  小白意識到她的反常,稍微注意了一下,似乎也發現了有妖怪在跟著他們,頓時有些緊張;「雪繪大人……」
  
  她只是笑笑,轉身朝著靠近農田的小樹林裡說了一句:「出來吧,沒必要再躲躲藏藏的了,我已經發現你了。」
  
  似乎有些猶豫,跟在她身後的妖怪並沒有立刻出現,而是過了好一會,樹林之間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一個深藍色頭髮的柔弱少女,帶著綠色的發飾手裡拿著一顆大大的螢草,雪白色的類似絨球一樣的東西伴隨著她的動作搖搖晃晃。
  
  少女在看到雪繪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楚楚可憐:「大,大人。」
  
  「你一直跟著我,是想做什麼?」雪繪說。
  
  少女似乎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我只是,和大家走丟了……沒有地方可以去。」
  
  「所以?」
  
  「我害怕人類會傷害我,所以一直呆在這裡不敢出去。但是……大人你看上去很溫柔……」
  
  似乎是不敢直視她的目光,少女有些羞怯的低下了頭。
  
  明白了這不是一個具有攻擊力的妖怪,雪繪放下心來,她從這個少女身上也確實感受到了和跳跳妹妹一樣的氣息,大概這兩個妖怪都屬於同一級別的吧。
  
  收服這樣的妖怪對她的實力基本沒什麼幫助,已經有了跳跳妹妹了,她覺得已經滿足了,所以她也不準備坑騙眼前的少女當她的式神了,所以她只是說。
  
  「快回到屬於你的地方去吧,再往前面,就會被其他人發現的。」
  

CHAPTER8你遇到了一對百合
  
  自從說了這句話以後,柔弱如菟絲花的少女就消失了。
  
  似乎是真的非常害怕人類會傷害她一樣。
  
  說到這裡,雪繪也覺得非常奇怪,向來都是人類怕妖怪的,怎麼會有這麼膽小,反倒是害怕人類的妖怪的存在呢?
  
  本來以為這只弱小的妖怪應該已經離開了,但是那種縈繞在身後的若有若無的妖氣卻始終沒有離開過。
  
  無論她在做什麼,她都能感受到那個小妖怪的存在。
  
  這件事情也被雪女給發現了,她的實力要比那個少女強大的多,所以她只是淡淡的說:「大人,如果你感到煩擾的話,我可以……」
  
  妖怪之間依舊是遵循弱肉強食的原則,大多數妖怪並不會因為對方的弱小而手下留情。已經成為眼前陰陽師的式神,下定跟隨雪繪的雪女自然是全身心為雪繪著想的,下意識的就想要請命去除掉這個在她心裡應該來意不善的妖怪。
  
  雪繪愣了一下,出聲阻止了已然渾身散發著一股殺氣的雪女:「不……」聲音停頓了一下,「她沒有惡意,就隨她這樣做吧。」
  
  雪女若有所思的收起了刻意朝外擴散開去的妖氣,認真的看向她:「人類,都是和大人你這樣的嗎?」
  
  她覺得雪繪的行為很難讓她理解,為什麼要心軟呢,對於這樣一個實力弱小的妖怪,就算是消失了,也不值得讓人在意。
  
  又到了專用講堂的時間了,雪繪有些頭疼。
  
  由冰雪而生的雪女就像是空有成人外表,卻懷著嬰兒靈魂一樣,或許是因為那個特別的人,使她對一切有關於人類的事情感興趣,擁有著強大的好奇心,但解決事情的手段卻顯得簡單粗暴,全憑喜好,並且,對於妨礙她的存在,毫不留情。
  
  雪女就像是一個矛盾體,想要瞭解感情卻自身缺少感情,善良而冷酷,殘暴卻溫柔,立場分明。
  
  但她還是給雪女解釋了:「就算是這樣弱小的妖怪,也是在努力的活下去啊,就和人類一樣,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始終堅定著一個信念,那就是好好的活下去。」
  
  「生命是很可貴的啊,並不是可以隨便拿走的東西,不管是妖怪還是人類都是一樣的。」
  
  雪女聽完更疑惑了:「我知道,人類的生命比妖怪要脆弱得多,但是,我不能理解,為什麼那個人,寧願捨棄掉自己的生命也要完成別人的願望?」
  
  很顯然這幾句話沒能打動她,反而更深一步的問起了其他的問題。
  
  「因為在他心裡,完成妻子的心願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吧。」
  
  「可是,人類的性命不是最重要的嗎?」
  
  真該給她一本十萬個為什麼,費盡口舌才把雪女勉強說服的雪繪歎了口氣,朝著庭院裡看去。
  
  冬天還沒過去,依舊十分寒冷。光禿禿的樹枝上掛著點點白雪,昨晚下了一場鵝毛大雪,第二天清早就像是整個世界都被大雪所覆蓋了一般,一眼望過去只看見閃瞎人眼的白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雪女的關係,下雪次數也變多了,外面天寒地凍的根本不敢出去,但是村民都祈禱著大雪能帶來第二年的豐收。
  
  因此,庭院裡大樹旁邊那顆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草顯得是尤其的不正常,這麼冷的天,大多數植被都死光了才對,更何況是這種一看就不禁寒的小草呢。
  
  這株草,是那個小妖怪變成的,雪繪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不知道妖怪吃不吃人類的食物,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畏懼寒冷,雖然看雪女穿的那麼少,依舊一臉淡然,但是看著那顆抖得不行的小草,總覺得這小妖怪好像很冷的樣子。
  
  因此她從屋裡取來了禦寒的衣物,還有村民感謝她驅邪送與她的一些食物。
  
  將這些裝在籃子裡提了出來,雪繪低下身子,放在樹下,用手戳了戳那棵小草,它就像是害羞一般的彎了起來,她有些好笑,這真的不是含羞草嗎,然後看著它,用一種格外溫柔的語氣低聲說:「這些你拿著吧,應該夠你趕路回去的了,你這麼膽小,和大家走散了一定很害怕吧。」
  
  小草不抖了,似乎在認真的聽她的話。
  
  「所以趕快回到大家身邊去吧,不要再跟著我啦,這周圍都是人類,你要是不小心被發現的話,我也救不了你。」
  
  說完她無奈的用手輕輕的撫摸了它一下,然後頓時感覺待在外面似乎特別冷,打了一個哆嗦就進了屋裡。
  
  籃子靜靜的放在那裡,綠色的小草不見了,庭院裡出現了一個身影,是那個手持螢草的少女,她盯著籃子裡的食物和衣服,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問題。
  
  而這個時候,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她是由一株植物化作的,名為螢草的妖怪。
  
  生性膽小而柔弱,因此變化的人形也和她的特性十分相似,也因為她的外表和個性,在一大堆妖怪裡,她總是顯得那麼不起眼。
  
  大家都是十分渴望著力量的,熱衷於打鬥,甚至一個妖怪被比自己強大的妖怪所殺死,也沒有妖怪會為弱小的一方傷心難過,他們只會說:「那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那傢伙那麼弱,死了也沒關係吧。」
  
  螢草很害怕,她害怕弱小的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迫參與爭鬥,然後被其他妖怪所殺死,她害怕出現那樣的情況,所以她總是勸著大家,不要和其他妖怪起衝突,但是其他人並不會聽她的,他們忽略她的存在,在大家集體出去行動的時候,他們會刻意的將她忘記,因為在大家的心目中,螢草實在是——太過弱小了啊。
  
  弱小到沒有妖怪願意多看她一眼,甚至覺得殺死她都不值得驕傲,爭強好鬥是妖怪的天性,戰鬥和廝殺是他們的本能,而不擁有這兩樣的螢草,是一個異類。
  
  隨著大家與其他妖怪的鬥爭的次數越來越多,螢草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後來才從其他妖怪的口中知道了是因為屬於他們的地盤被其他區域的妖怪所侵犯,所以兩邊妖怪才會如此頻繁的打鬥。
  
  跟著大家去了地盤邊界,她看到了大家爭先恐後的朝著一個女孩子沖了過去,正想出聲譴責大家的時候,卻發現他們都被這個手持著狼牙棒的女孩子給打敗了。
  
  那個女孩子似乎也看到她,揮舞著手中的狼牙棒,朝著她砸了過去,螢草心中不祥的預感發生了,她害怕的渾身都在發抖。
  
  不能哭,不能……
  
  那樣的事情,根本做不到啊!
  
  她的眼淚落了下來,但與此同時,她卻沒有感受到一絲痛意,睜開眼睛卻看到那個女孩子撇著嘴:「什麼啊,我從來沒有看過一個妖怪有你這樣的反應……」
  
  「就連一絲反抗的意願都沒有啊,你這傢伙!」
  
  螢草也不哭了,只是呆呆的望著她:「為,為什麼不殺了我?」
  
  扛著狼牙棒的女孩子隨手就解決了一個妖怪,聽到這樣的話以後,回頭:「你連戰鬥的勇氣都沒有,這麼弱小而沒骨氣的妖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就算殺掉你,我也不會高興。」
  
  和大家說的一樣,所以大家才會這麼冷落她嗎?
  
  「快走吧,別人可說不定會有我這麼好心了。」
  
  那個女孩子這麼說著。
  
  儘管如此,螢草依舊害怕戰鬥,她恐懼鮮血,恐懼死亡,那種永遠的黑暗,靈魂都得不到救贖的感覺。
  
  人類死了以後,靈魂進入輪回,經歷一次又一次的轉生,而對於妖怪來說,死了就是真的消失了。
  
  從邊界逃離以後,螢草和大家失散了,她失魂落魄的到處走著,興許是運氣好,她並沒有遇到懷有惡意的妖怪,反而是來到了人類的村莊。
  
  這是她第一次離開妖怪的居所。
  
  從大家口裡得知,人類對於妖怪毫不留情,幾乎是見一個殺一個,光是聽傳聞都能讓她十分恐懼,因此她害怕被發現,所以一直躲在樹林裡,當有人來的時候,就會變成一顆不引人注目的小草。
  
  但是她發現了一個很溫柔的人類,身上總是散發著柔和的氣息,天性喜愛平和的螢草不由自主的被吸引了,然後她一直跟在那個人類的身後。
  
  那個人類是陰陽師,和普通人不一樣,她發現了螢草的存在,但是只是勸說螢草,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我還能回去嗎?
  
  螢草害怕死亡,從邊界逃離的她,回去以後一定會被大家遷怒,然後殺掉的。
  
  所以她依舊跟著那個人類,因為她實在是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陰陽師大人身邊有能力強大的妖怪雪女,還有一隻通靈獸,名字叫做雪繪。
  
  據說妖怪可以自願成為陰陽師的式神,這樣的話,她就可以長久的呆在那個人類的身邊了。
  
  但是以後她就必須要為那個人而戰鬥了,螢草依舊很害怕,仿佛在她心裡,弱小的她結局已經註定了一般。
  
  但是螢草決定不再害怕,就像那個女孩子一樣,勇敢的去戰鬥。
  
  已經沒有地方可以去的她,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被大家厭惡著,冷漠的對待著的她,只是想要找到一個容身之所罷了。
  
  ……
  
  當螢草來到雪繪面前請求著她收服自己做式神的時候,雪繪幾乎是懵比的。
  
  因為她本意是讓這個小妖怪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從來沒想過要利用白蓮花的方式,坑蒙拐騙她做自己的式神。
  
  但是看到面前少女臉上的堅定之色的時候,雪繪根本無法拒絕。
  
  小白不管她收服的式神是強是弱,一律都高興,但與它的反應不同,雪女看著螢草,有些冷酷的出聲:「雪繪大人收服你作為式神,並沒有好處,因為你看上去很弱小,根本沒有作戰的能力。」
  
  雪女一向是將自己心裡的話直接說出來的。
  
  螢草看了一眼雪繪:「我,我以前很害怕戰鬥,恐懼流血,恐懼死亡……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害怕了。」
  
  「不管遇到什麼,我都不會再害怕了。」
  
  雪女沒有說話了,因為她好像又陷入了新一輪的思考題中。
  
  然後螢草就成為了雪繪收服的第三個式神,當然,後來回想起來,這是她做的最正確的事情,沒有之一。
  
  冬天過去,春天來了,三月是個好日子,因為庭院裡的櫻花樹開花了,伴隨著輕柔的春風,以及帶著暖意的陽光,那些美麗的粉色幾乎佔據了整個視線。
  
  螢草是天性親近植物的妖怪,看到櫻花開了,興奮的把她和小白都拉了出來。
  
  雪女不太喜歡春天,一到這個日子她就跑回雪原裡去呆著了,說有事再召喚她,因此呆在雪繪身邊的只剩下了螢草。
  
  「雪繪大人,快看——」螢草手裡捏著一小片花瓣,「真的好美啊。」
  
  雪繪只是盯著櫻花樹下的土地。
  
  「大人?」小白注意到了她的不尋常。
  
  「也不知道櫻花樹下埋著死屍是不是真的……」她隨口嘟囔了一句,結果一狐狸一式神都被震驚了。
  
  「大人說的是真的嗎?嗚哇,我好害怕啊……」
  
  「你一個妖怪還怕屍體?」
  
  庭院外邊靠近神社的位置聚集了一大堆村民,旁邊還堆放了一堆木材和工具,雪繪有些好奇的走出去,站在那裡的村民們都發現了她,熱情的朝她打招呼。
  
  「雪繪大人早。」
  
  她看了一眼破舊的神社,然後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新的一年到了,大家都準備翻新神社,自從那位巫女大人死去以後,這座神社就廢棄了,已經很長時間了。」
  
  估計就是之前在神社供奉神明的巫女吧,巫女和陰陽師有點區別,陰陽師並不是神社裡的神職人員,顯得有些特殊。
  
  大家對那位巫女似乎還是很懷念,但因為時間過去太久,僅僅只有老人能夠回憶起她的音容笑貌。
  
  巫女的屍骨被埋在不遠處的一顆櫻花樹下,時不時還會有人去參拜。
  
  看著大家臉上露出虔誠的神情,雪繪的情緒似乎也被代入進去了。
  
  站在櫻花樹下,看著那小小的墳堆,有些感慨。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察覺了一絲妖氣。
  
  和雪女一樣的,濃郁的妖氣,似乎那個妖怪並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存在。
  
  究竟是誰呢?
  

CHAPTER9 你遇到了美豔的妖怪
  
  但是在下一刻,那濃郁的妖氣就像是隨著風而飄落的櫻花花瓣一樣,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這附近一定還存在著其他強大的妖怪。
  
  雪繪朝著四周查看了一下,卻依舊什麼也沒有發現,不知不覺帶上了凝重的神色,卻被一旁跟著她出來的螢草發現了,螢草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關懷:「雪繪大人,你怎麼了?」
  
  雪繪並沒有把她的發現告訴螢草,因為她總覺得這個柔弱的小姑娘一定會很害怕,所以她只是搖了搖頭,平靜的說:「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只是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她似乎又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之前那股濃郁的妖氣,以及,夾雜在風裡的似有似無的,特殊的味道,那並不是櫻花清淡的香氣,而是另一種說不出的氣味。
  
  「你有聞到什麼氣味嗎?」
  
  她停下腳步,眉頭緊皺,看向螢草。
  
  螢草一臉茫然,搖了搖頭,她覺得今天的雪繪很奇怪,總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
  
  雪繪收起心中的疑惑,但依舊十分擔憂,這個不知名的妖怪也不知道有什麼目的,一直躲在暗處,這不得不使她不在意起這個問題,畢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對這座村莊的村民的態度也有了改變。人心是肉長的,不可能對從那日起真心對待她的村民毫無感觸,這些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的村民,除了要繳納沉重的賦稅以外,還要日夜防著妖怪的突然的來襲,但儘管如此,他們依舊會把珍貴的糧食送予雪繪——儘管他們自己都難以維持溫飽。
  
  所以,她並不希望村民們會因此受傷。
  
  之後一直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蹤跡,就好像那天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一樣,漸漸地,雪繪也放下心來,將這件事拋在腦後,而是專心研究起了陰陽術。
  
  雖說在戰鬥的時候,是在她看來十分弱智的回合制,但是回合制中她能夠使用的技能十分有限,僅僅只有基礎招式而已,而能夠召喚出來輔助戰鬥的禦靈目前也是派不上用場的,從小白那裡得來的訊息是讓她繼續修行陰陽術,但是她卻絲毫沒有頭緒,本來以為能從滿屋子的書簡中得到答案,但是除了被日文繞暈以外沒有得到任何收穫。
  
  難道只能從戰鬥中習得陰陽術嗎?
  
  在這裡呆的時間越長,雪繪想回到現實世界的欲望就越來越強烈了。
  
  在這種鬼地方,吃不好睡不好,還要整天累死累活的出去捉妖怪,主線任務也完全沒有一點指示,也不知道究竟什麼時候才能離開。
  
  不過最近村子裡的妖怪越來越少了,村民們也沒有來找她幫忙驅邪了,這導致雪繪變成了一個閒人,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吃螢草搗鼓出來的飯菜——她似乎對烹飪十分感興趣,大有自學成才的趨勢,自告奮勇的為雪繪做飯,而且味道還很不錯,這也大大的改善了雪繪的生活條件,讓她稍微沒那麼心酸了。
  
  吃完飯總要出門走動消食一下,但就在剛要走出門的時候,就看到一個村民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整個人魂都被嚇掉了一半,步伐有些不穩,到了她跟前才停下,他指著神社旁邊那顆櫻花樹的位置:「大人!我看到了……那個長得像狐狸的女人!沒錯,就是她!一定是,一定是妖怪!」
  
  她努力讓他平復下來:「發生了什麼?」
  
  「大人,還記得前段時間我說的那件事嗎,最近村子附近經常會出現一個長得像狐狸的女人。」
  
  「沒錯。」雪繪皺了皺眉,一開始是說過,但是卻一直沒有發現他所說的狐狸女人的蹤跡,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突然想到那天感受到的那股濃烈的妖氣,而村民所指的方向也是那個位置,心下逐漸了然。「難道你又在那邊看到她了嗎?」
  
  村民點頭:「剛才我路過神社,就看到那個女人站在櫻花樹下——她還有尾巴!是狐妖……」
  
  狐妖嗎?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決定自己一個人去那邊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什麼線索。
  
  從妖氣來看應該是和雪女差不多的妖怪,所以她完全不敢大意,孤身一人去是找死的行為,雖然她也並不知道那個妖怪是否還在原處,將雪女召喚了出來才往神社旁邊的櫻花樹的方向去了。
  
  剛一過去就是一股濃烈的氣味撲面而來,被這股毒氣直接禍害了的雪繪有些痛苦的捂住了鼻子。
  
  總算知道這是什麼味道了,這是狐臭啊……
  
  而且不是一般的狐臭,是加強版本的。
  
  雪女有些奇怪的看著她的反應,平靜的說:「雪繪大人,你怎麼了?」
  
  因為嘴巴被捂住了,雪繪的聲音顯得有些悶悶的:「你沒有聞到嗎……?」
  
  雪女搖頭:「我並不會感受到氣味和溫度。」但是她很好奇雪繪究竟是聞到了什麼才會如此痛苦。
  
  ……所以,雪女才會如此缺少感情吧?但是在這一刻雪繪無比羡慕她,最起碼,聞不到這種可怕的氣味了。
  
  努力捂住口鼻朝著櫻花樹下看去,卻看到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她似乎早就意識到她們的到來,但依舊沒有收斂自己外放的妖氣,甚至周身都泛著紫黑色的光芒。
  
  女人的背後有著三條紅色的大尾巴,和之前遇到的妖狐不一樣,雖然都是狐妖,但是貌似……品種不太一樣?
  
  她看著櫻花樹下矮矮的墳堆,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一直沒有說話,雪繪走上前,有些猶豫,之前村民能活著回來,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妖怪故意放了他一馬,從這一點看來這個妖怪應該不是沖著村民們來的,因為最近也沒有一個村民受傷或者死亡的案例,那麼,眼前這個實力似乎很強大的狐妖,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頻繁出現在村莊旁邊,是這個村子裡有什麼東西吸引著她嗎?
  
  而就在這個時候,狐妖的聲音飄了過來。
  
  「櫻花開了,又過了一年啊……」
  
  她的聲音柔媚入骨,僅僅是歎息,都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
  
  這時狐妖轉過頭來,她有一張堪稱完美的面孔,精緻得猶如畫中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大概講的就是這樣的美人吧,親眼見到的感覺十分震撼,與一般的美人不同,狐妖自帶魅惑人心的氣質,光是看著她就會忍不住被迷惑。
  
  狐妖似乎是故意將她引來的,但是這個妖怪十分奇怪,她像是僅僅只是為了找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
  
  「你似乎擁有一些靈力。」她看著雪繪,語氣中帶著懷念。「這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是那位巫女嗎?雪繪不禁猜測。
  
  就當狐妖將要回答她的時候,雪女出聲:「雪繪大人,請不要相信她的話。」她的目光很冷,「妖怪一向都很擅長蠱惑人心。」
  
  在雪女看來,人類十分脆弱,但作為同類的妖怪,她依舊不喜歡,因為就算是長久的呆在雪原,她也並不是沒和其他妖怪相處過,那些實力更為強大的傢伙,與一般的智力低下的小妖怪不同,他們更喜歡將人心掌握在自己的手裡,用一種更複雜的方式折磨人類,而不是簡單粗暴的將他們直接殺死。
  
  妖怪的本性是殘忍而冷漠的,沒有妖怪會和人類一樣,有那麼多奇怪的感情,這是雪女一直以來以為的。
  
  所以在看到印象裡十分狡詐的狐妖出乎意料的沒有對她們動手,反而是一副回憶過去的樣子以後,她第一反應就是這傢伙在說謊,目的就是降低雪繪的防心。
  
  妖怪說的話,都是不可信的。
  
  雪繪看了一眼雪女,有些猶豫。
  
  她總有一種預感,那就是……眼前這個妖怪,似乎並沒有說謊,但是來不及阻止,雪女使用大技能直接開局了,戰鬥已經拉開帷幕。
  
  狐妖的能力似乎遠比戰鬥中的強,她似乎沒有作戰的欲望,每次輪到她的時候,都只是平A一下,一直被雪女的暴風雪凍住,所以她幾乎是沒什麼困難的就贏得了勝利。
  
  戰鬥結束以後,雪繪聽到一個猶如天籟的聲音。
  
  「恭喜你習得了新技能——言靈.守。」
  
  果然和她想像中一樣,是通過戰鬥才能習得陰陽術……難道以後要不停的打怪才能行嗎?!
  
  耳邊的聲音消失,腦海裡閃過一道咒文,下意識就念出了口,藍色巨大的透明結界出現在周身,將她和雪女都籠罩了起來。
  
  這就是新的陰陽術?看起來好像是一種免疫傷害的技能……
  
  戰鬥結束以後的狐妖的臉色明顯有些蒼白,但是她好像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局一樣,閉上了眼睛,完全沒有一點求生的欲望。
  
  雪女正準備上前的時候,被雪繪一把拉住了。
  
  「我覺得,她是真的沒有惡意。」
  
  而且,她也想知道,這只狐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三尾狐妖聽到這句話以後,睜開了眼睛,嘴邊的笑容有些苦澀:「我並不是為了傷害人類啊……」
  
  她在喃喃自語,但並不是說給雪繪聽,反而像是對著某個記憶裡的人說出這樣的話。
  
  「我只是想要……」
  
  只是想要,回到這裡……
  
  就像曾經那樣,希望能在櫻花樹下再次見到她而已。
  

CHAPTER10你遇到一隻奇怪的狗
  
  妖怪的生命太長,和人類不一樣。
  
  她是由山中狐狸化作的妖怪,通過長時間枯燥乏味的修行和其他妖怪的戰鬥,她從一隻普通的狐狸變成了實力更為強大的三尾狐,但是她的目標並不僅限於此——
  
  終於從山中走到了人世,雖然此時的她實力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弱小,但也僅僅只能算一個剛化形不久的小狐狸而已,入世尚淺,閱歷不深。
  
  一開始,沒有使用妖力將自己的耳朵和尾巴隱藏起來,並不瞭解人類的三尾狐自然而然的被恐慌的人們趕出了村莊,甚至還請來了陰陽師,僧侶,那些具有靈力的人來消滅作為妖怪的她。
  
  還好她足夠幸運,每次都能化險為夷。但經歷了這些的她也明白了,在人類看來,妖怪是一種邪惡的,必須消滅的存在。
  
  追求力量有時候並不是擁有其他目的,而僅僅只是想要在這個殘酷的世道更好的活下來而已。
  
  為了變得更加強大,她開始修習起了媚術——那種可以蠱惑人心的法術,也漸漸知道如何才能征服人心,但是即使是這樣,她並不明白人們口中的「愛」是怎樣一種感覺。
  
  可以輕易說出口的愛,想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直到那天。
  
  三月的櫻花美麗如同一場夢境,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遠遠地就能看見,櫻花樹下站立著一個巫女,紅白的衣服只襯得她無比的高貴而脫俗,她在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藥簍,動作緩慢,櫻花花瓣隨風而落,有一瓣飄至她的發間,她隨手拈起花瓣,唇邊露處一個淺淺的笑,給人一種清冷卻又溫柔的感覺。
  
  就是這樣的一個笑容,瞬間俘獲了出世不久的三尾狐的心。
  
  她想盡辦法去接近那位高嶺之花,變成人形與巫女相識,並漸漸相熟,從一個陌生人變成了以姐妹相稱。
  
  那段時間,她忘記了自己妖怪的身份,終日與巫女作伴,快樂的不能自已。
  
  巫女的溫柔是無聲如同溪流,就這樣流進了她的心底,她從來不問三尾狐的身世,也不問她從哪裡來,目的是什麼,只會笑著對她說:「能多陪你一會兒,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在說這話的同時,巫女的眼神讓人心動,因此,她也信了這句話。
  
  「如果我們能夠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永遠是多遠呢?
  
  是一年,十年,還是百年。
  
  她以為她能夠陪伴巫女到她從青絲纏繞到白髮蒼蒼,一直看著她老死,那時她的實力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弱小,然後她再去尋找巫女的轉世。
  
  人類死後,靈魂由冥界的閻魔大人和她的屬下掌管,只要想辦法在輪回之前,做下記號,就一定能夠正確的找到她的轉世。
  
  她想好了一切,以及她們的未來,但是沒有想到,世事難料。
  
  她的妖力還不足以維持一整天的化形,時間長了,被隱藏起來的尾巴和耳朵會自動的顯現,那日她和巫女去山中采藥,到了傍晚時分,她感覺自己快要保持不住人形了,就找藉口離開。
  
  這種情況不僅僅是這次,幾乎每一次她都是在這個時候離開的,她下意識的不想讓巫女知道自己是個妖怪。
  
  「為什麼這個時候就要走?」巫女問她。
  
  「我……」她想不出怎麼回答,只是說:「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你是有什麼原因嗎?」巫女歎氣,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神情既冷淡又和緩。「可以告訴我嗎?」
  
  三尾狐沉默,她什麼都可以告訴巫女,唯有自己是妖怪的事情不能告訴她。
  
  「我一直都覺得很奇怪,你的一切都像是一個謎一樣……」巫女說,「你知道我的一切,我卻一點都不瞭解你,之前我以為我不在乎,是因為覺得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開心了。」
  
  「但是這麼久了,你卻什麼都沒有告訴過我……」
  
  不是不想告訴,只是不能。
  
  她無法想像巫女發現她是妖怪時會有什麼反應,她一定會認為她是處心積慮靠近她的吧。
  
  三尾狐沒有說話,她知道今天如果她不解釋清楚的話,對兩個人的關係沒有好處,但是就在她失神的時候,那屬於妖怪的標準出現在身後。
  
  三條尾巴,這不是人類該有的東西。
  
  「……」巫女看到以後,略微睜大了眼睛,但是她似乎已經意料到了這個結果,並不是非常驚訝,只是說:「我知道了。」
  
  三尾狐回神過來,只見巫女直愣愣的盯著她的身後,有些奇怪,結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中升起,她轉頭,卻看到了自己的尾巴不知何時顯露了出來,無論她怎麼努力的遮掩,都無法挽回。
  
  一瞬間猶如落入冰窖,渾身發冷,幾乎無法動彈,緊接著她幾乎有些絕望的開口:「這就是真相,你會介意嗎?」
  
  ……你會在乎我是個妖怪嗎?
  
  會因此而離開我嗎?
  
  巫女只是微笑:「不會,就算你是妖怪,我也會永遠陪著你。」
  
  三尾狐抬頭,看到了她眼神裡的真摯,有些不敢置信:「可是……他們都說,沒有人類會和妖怪在一起。」
  
  一直欺騙你,一直隱瞞著的事實,不過是因為不想傷害,對於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人,因為一旦得到了,就再也不想失去。
  
  「就算是妖怪,也是有感情的吧。」巫女說,「有感情的妖怪,和人又有什麼區別?……而且。」她湊近了臉,那張美麗的容顏在夕陽下顯得尤其的生動。「我相信你,不會傷害我。」
  
  在巫女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三尾狐頭一次感受到了心臟飛快的跳動,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大概,在這一刻,她想要放棄妖怪的身份,變成人類。
  
  這就是那些人對她說的「愛」嗎?
  
  巫女並不害怕她,只是讓她按照規定的時間,第二天再來這裡。
  
  妖怪本就不需要睡覺,那天晚上,她看了一整晚的月亮,從來都沒發現,月亮是如此的美麗,雖然可望而不可即,但是給人一種安謐而靜好的感覺。
  
  結果當她再次見到巫女的時候,卻只得到了一句冰冷的回應。
  
  「請不要再到這裡來。」
  
  三尾狐盯著她冷漠的神情,她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臉上的笑容化作了堅冰,看上去更加不可接近。
  
  「……為什麼?」
  
  輪到她說這句話了,她苦苦哀求著,卻只得到了巫女更加冰冷的凝視:「因為,我現在發現,妖怪和人類其實是不一樣的。」
  
  她最終還是逃跑了,落荒而逃。
  
  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巫女的態度會在一晚上之後徹底改變,她所說的妖怪和人類一樣,擁有感情的話果然是假的吧?
  
  沒人會喜歡一個妖怪,而懂了愛的她,也終究被這個字眼所傷。
  
  離開巫女的那段時間,三尾狐就像是徹底失去了靈魂一般漂泊,但是一旦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想起了巫女。
  
  她紅白的衣裳,清淺的笑容,冷淡的神情,以及對著自己不由自主說出的關心的話語,身上淡淡的花香和藥香夾雜在一起的味道……
  
  最終不知過了多久,她還是回到了那顆櫻樹下,但是記憶之中的巫女已經不見了,只有櫻花樹下那矮矮的墳堆,仿佛在嘲笑著這個失去了一切的妖怪。
  
  人類的生命,和櫻花一樣短暫,但是她沒有想到,巫女已經死去了,她本以為能夠看到巫女老去的樣子,但是這已經成了奢望,巫女在她最美好的年紀,悄然逝去了。
  
  所以她只能回憶起初見的樣子。
  
  又是三月,櫻花開了,再一次來到櫻花樹下的她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小狐狸。後來她也知道了那天晚上,一隻從未見過的狐妖偷襲了村莊,也是一隻三尾狐,而保護村莊的巫女最後也在和這只妖怪的戰鬥中死去。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巫女會說那句話了。
  
  「我並不是想要傷害人類……」
  
  對著這個陰陽師,說出了曾經沒有對巫女說出的話,只是為時已晚。
  
  回到櫻花樹下,希望再次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是再也不可能了。
  
  雪繪看到三尾狐美豔的臉上滑下一滴眼淚,不知為何,莫名的也有些心痛的感覺,或許是這份哀傷太過濃烈,以至於旁人也忍不住被觸動。
  
  「如果不是因為這個,那麼,你是為了什麼呢?」
  
  雪繪說。
  
  「我只是來這裡緬懷一個故人罷了。」三尾狐將懷裡拿出了一串花環,放在墳前,眼睛一直盯著它。「活著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了,要殺就殺吧。」
  
  獨自一人苟活於世間,是最為孤獨的事情,巫女轉世已經這麼久了,她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哪一天死去的,想要找到她的轉世,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當全新的靈魂進入到另一個身體,也已經不再是所認識的她了。
  
  雪女看著三尾狐,有些疑惑,但又有些明瞭,她似乎懂得了什麼,但是卻又不太確認,只是沉默不語。
  
  雪繪苦笑,總覺得對方好像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其實她對斬妖除魔什麼的一點都不感興趣,只是為了完成任務不得不面對這些妖魔而已,但是,對於這種和人類沒什麼區別的,沒有一點殺伐之氣的妖怪,怎麼也下不去手。
  
  「你走吧,以後再來祭拜故人的時候,最好還是化作人形吧。」
  
  三尾狐聽到這句話卻沒有動:「我也不知道去哪裡,或許我的歸宿,就是和她死在一起吧。」她稍微側過臉,說:「陰陽師,你知道連通人間和冥界的使者嗎?被稱作靈魂的引渡人的存在。」
  
  雪繪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他們的任務就是在帶領那些停留在人間的靈魂前往冥界,我在想,其實她根本就沒有轉世。」三尾狐說,「或許,她還留在人間……但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測,但是只要找到他們兩個,我就能弄清楚了。」
  
  說到這裡,她看向雪繪:「但是他們只會在引渡靈魂的時候出現,所以至今我都沒有看到他們的蹤跡,然而我聽說陰陽師可以通過陰陽術召喚式神,擁有強大力量的陰陽師是可以召喚出他們的。」
  
  雪繪不想隱瞞她:「我只是一個實力弱小的陰陽師罷了,所以我可能幫不上你的忙。」
  
  三尾狐聽到這話,看向在她身邊的雪女:「你的實力確實不怎麼樣,但是你卻馴服了這樣強大的妖怪。」
  
  ……雪女嗎,可以算得上意外吧,她頂多能召喚出跳跳妹妹那樣的小妖怪,能收服雪女,就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並不想成為那些把妖怪當做工具的陰陽師的式神,他們根本就不會聽我講的這些。」三尾狐語氣十分篤定,「我有預感你的實力很快就能變得十分強大……」
  
  「所以,請讓我成為你的式神吧。」
  
  三尾狐的目的是想要通過她的力量去幫她找到靈魂的引渡者,但是從她的描述裡都知道,能召喚出他們的條件就是自己的實力必須非常強大,而她卻沒什麼信心,不知道三尾狐為什麼會如此相信她,並且突發奇想想要成為她的式神,但是從實力上說,有了三尾狐,對她來說只會有好處,所以在遲疑了一會以後,她就開口答應了。
  
  三尾狐成為了她的第四只式神,但是和螢草不一樣,三尾狐在成為了她的式神以後就離開了,雖說以後希望借助她的實力找到聯通人間和冥界的使者,但是三尾狐依舊沒有放棄自己去尋找他們的蹤跡。
  
  但是戰鬥的時候三尾狐依舊會出現,她的主力從雪女到多了一個,也算是有進步了。
  
  雪女看她沒什麼危險了,就回了雪原裡呆著了,她說春天和夏天都讓她十分不舒服。
  
  解決了三尾狐的事情,從神社回去的路上,突然聽到一陣喧鬧聲,她朝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幾個村裡的小孩子聚在一起,用樹枝弄著地上一個毛茸茸的東西。
  
  小孩子們見她來了,也不像村裡的大人那樣行禮,只是饒有興趣的繼續著手裡的動作。
  
  「你們在幹什麼?」她忍不住出聲,朝前看了一眼,就被地上白色的一團給吸引了。
  
  白色毛茸茸的很像小狗一樣的動物蜷縮成一團,但是這樣柔弱的小動物身上卻有著一大股血跡,仔細一看,它的血並不是紅色的,而是泛著深藍,顯得十分不尋常,而這只看似像是小狗的動物長得並不完全是狗的模樣,反而有點像狐狸。
  
  既不像狗,又不是狐狸……
  
  這是妖怪吧?
  
  但是從外表來看,應該是還沒有成型的小妖怪,身上的妖氣微弱到近乎感受不到,沒有什麼殺傷力,配上它無公害的外表,只是讓人覺得……非常想撿回去養。
  
  小孩子笑嘻嘻的說:「我們在消滅妖怪。」說完他用乾枯的樹枝往小動物受傷的地方戳去,伴隨著他的動作,地上白色的一團微微的抽搐了一下。
  
  其他幾個小孩子也學著他,跟著一起折磨起了這個可憐的小妖怪,他們絲毫沒有憐憫,就好像這本來就是應該的。
  
  小孩子的世界是黑白分明的,不分對錯,只有喜惡,他們只是覺得這樣很有趣,完全不會明白自己的行為會給它帶來怎樣的痛苦。
  
  雪繪看不下去了,蹲下身子阻止了帶頭的小孩子越戳越深的動作:「好了,別再繼續了。」
  
  小孩子也知道她是村子裡大人都十分尊敬的物件,所以乖乖聽了話,但是他有些不能理解:「大人為什麼要救它。」
  
  「因為它並不是妖怪,只是一隻可憐的小動物罷了。」
  
  「哪有動物會長成這樣的?」另一個孩子大呼小叫起來,「既不是狗也不是狐狸,流出的血還是藍色的,明明就是妖怪嘛。」
  
  聽到這句話,地上白色的一團睜開了眼睛,它的眼睛是冰藍色的,清澈透亮,但卻帶著一種人類的情緒,淡漠而高傲,就仿佛神明看著臣服於他的冥冥眾生。
  
  「……恩,這只是你們這樣認為罷了,但是它真的不是妖怪。」雪繪輕手輕腳的將地上的小動物抱了起來,它已經奄奄一息了,連動一下都不能。
  
  小孩子們本來還想拉著她繼續追問,卻被身後跟來的大人叫了回去,大人們都一臉歉意的看著她,認為是自家的小孩冒犯了她,雪繪只是笑著搖搖頭。
  
  看向懷裡的小動物,她捉摸著有螢草,應該能能把它治好,到時候,就把它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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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1你開始了養狗生涯
  
  雪繪覺得自己似乎撿回了一隻……特別有脾氣的狗。
  
  說它是狗也不準確,因為她在仔細觀察了它很久以後,確實覺得這只小動物簡直就是狗和狐狸的結合體,但值得一提的是,它的皮毛柔順而光滑,似乎還泛著淺金色,這使得它顯得十分的特別。
  
  它的傷勢有些重,後肢的皮肉和凝固的血塊黏在一起,看起來非常慘烈,本來情況就已經十分糟糕了,再加上之前那些小孩子的惡作劇,無疑是雪上加霜。
  
  也許是因為疼痛,沒有多餘的力氣,它顯得格外的安靜,而當螢草將黑乎乎的草藥朝著它的傷口上抹上去的時候,它才幅度很小的顫動了一下。最後,將糊了一圈草藥的傷口包紮起來,螢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以後,才看向雪繪,表示已經完成了。
  
  「這樣就好了?」看著似乎依舊十分痛苦身體在微微抽搐的小動物,雪繪有些懷疑。
  
  螢草點了點頭:「再過幾天,按時換藥的話,應該就沒問題了。」之前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就經常會幫受傷的同伴治療,這是她唯一會做並且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妖怪的癒合能力比人類強得多,大多數妖怪在受傷了之後,就像動物一樣,都是默默的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因為過不了多久它就會自動恢復成之前的樣子了。
  
  而眼前這只小狗一樣的妖怪雖然說妖力微弱,但是也是妖怪,想必生命力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這幾天雪繪也沒幹別的事情,除了照例去村子周圍巡邏一圈以外,自從三尾狐被馴服以後,村子周圍的妖怪似乎收到了某種訊息,再也不敢前來打攪村民,因此多出來的空餘的時間她都在照顧這個看起來已經快沒氣的小狗。
  
  一開始,雪繪以為這只狗應該活不了了,因為螢草的草藥似乎根本沒有效果,它一直處於休克的狀態,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十分的可憐。
  
  直到幾天以後,躺在邊上的小動物總算有了動靜。
  
  它昏迷了很久才第一次徹底醒過來,當睜開眼睛的時候,雪繪總算明白了什麼叫狗眼看人低了,它冰藍色的眼睛透露出一種居高臨下的冷漠,看的她莫名一懵,還沒等她開口,這只有脾氣的狗就直接朝著門外面走去,因為傷勢還沒完全痊癒,它走路依舊一停一頓的,看上去十分艱難。
  
  「你要去哪兒?」
  
  聽到這句話以後,它依舊沒有停下,反而已經走到了庭院裡。
  
  雪繪本來想著隨便它自生自滅算了,但是等她走到庭院中的時候,見到那只剛能站起來走路的小狗又倒在了地上,它的傷勢似乎是真的很重,短時間內無法獲得自由行動的能力。
  
  雪繪歎了一口氣,暗想好人有好報,雖然她不會養狗,但是之前也是有計劃過將來要養一隻狗的……當然,眼前這只有脾氣的狗顯然不在她的計畫內。
  
  動作輕柔的抱起它,放進了之前用一些柔軟的草墊做成的狗窩裡,做完這一切以後,雪繪感到有些累,剛想休息一會的時候,就被掉落在木質地板上的淺金色的毛髮吸引了注意力。
  
  那細小的毛髮仿佛在發著光一樣,十分耀眼而美麗。
  
  雪繪撿起了它,放在手心的時候,聽到耳邊叮的一聲響起。
  
  「恭喜你獲得任務道具。任務完成進度1/4。」
  
  ……眼前這只小狗的毛居然就是她天天翻來覆去朝思暮想的任務道具?
  
  根據提示,任務道具有四個,而她現在如此輕鬆的就獲得了一個,雖然收集到任務道具的確很讓人興奮,但是更讓她注意的是,眼前這個外表如同小狗的小妖怪,究竟是什麼東西?
  
  真的就和它的外表一樣無害嗎?
  
  室內無比安靜,她看著躺在那裡的小狗模樣的妖怪,心情十分複雜。但就在這時,原本昏迷過去的小妖怪又醒了過來,小小的白色的一團稍微動了下,但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它最終放棄了掙扎,注意到了眼前這個人類,用那雙藍色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她。
  
  被這樣注視著,雪繪只覺得有些不自在,總感覺這傢伙防範心理很強啊,但是從這只妖怪的身上獲取了關鍵的任務道具,她的好奇心已經被勾起來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搞清楚它的來歷。
  
  而就在這個時候,畫面就和她當初第一次進入遊戲那般。眼前突然出現一個明晃晃的任務卷軸,冰冷而沒有人情味的系統聲音響了起來。
  
  「注意,玩家已經開啟了隱藏任務,請將其收服為自己的式神。」
  
  隱藏任務?……原來任務道具是用來開啟隱藏任務的嗎?
  
  但是隱藏任務這種東西,應該是可完成可不完成的吧?
  
  當她把心中的疑問問出來的時候,系統回答道:「隱藏任務對於主線任務的完成有一定的幫助。」
  
  看來為了早點通關……這任務是不做不行了。
  
  雪繪正在出神的功夫,畫面又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狀態尤其虛弱的狗崽子正一臉警惕的看著她,這幅場面格外的有喜感。雖然這只妖怪的實力似乎十分弱小,但是雪繪感覺想要把它收服為自己的式神,卻並沒有那麼簡單。
  
  ……不過現在最要緊的事情還是先把這只小狗的傷養好。
  
  她朝著它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之前螢草帶過來的草藥,而這個時候剛好是換藥的時間點了。為了使這只小妖怪早點恢復,於是雪繪努力回想著螢草的動作,有些笨拙的幫它換起了藥。
  
  小妖怪對於她的行為倒也不十分抵觸,雖然它莫名的有些彆扭。在當她的手指撫上它的身體的時候,它眼裡的冰冷之色更甚,只是這副表情和它此時的樣子不太符合——怎麼看都是一隻可愛的小動物,就算是生氣也毫無震懾力。
  
  雪繪看著它的樣子,有些無奈:「……放輕鬆啦,我對你可沒什麼惡意。」
  
  「雖然說你是妖怪,我是陰陽師,理論上是對立的關係……但是我真的只是出於同情心才會救你的,並不是想要對你做什麼。再說了,被小孩子欺負的妖怪我還是頭一次遇到。」
  
  說完,她摸了摸它柔軟的皮毛,自顧自的說:「話說要叫你什麼好呢,既然我已經有小白了,那你就叫大白吧?雖說你看起來比它小多了……哎,就這樣吧,想不出更好的名字了,湊合著用吧。」
  
  被小孩子欺負的妖怪我還是頭一次遇到。
  
  這算是,被小瞧了嗎?
  
  ……
  
  也許是過了太久太久,他已經記不住生前的事情了。又或者是化作妖怪以後,必定要捨棄之前作為人類的記憶,即使那對於曾經的他來說十分重要。
  
  大天狗只記得自己同無數的惡鬼作戰,回憶裡滿是鮮血的顏色,和那些面容猙獰的傢伙在臨時之前痛苦的嚎叫。
  
  那些惡鬼大多數是由人類的執念化作的,就像妖怪一樣,一部分也是從人類轉化而來的。一旦有了無法化解的怨恨或者某種邪惡的欲望,任何事物都有可能變成惡鬼或者妖怪,他們打亂了世間固有的秩序,這一點讓大天狗覺得十分厭惡。
  
  大天狗覺得自己並不屬於妖怪,也不屬於人類。他本就是游離於這兩者之間的生物,他與生俱來的強大的力量讓他和眾多的妖怪不一樣,而他的外貌也不會被人類所認同——雖然在他眼裡,人類弱小而無力,只有強大之人才配得到他的尊重。
  
  深居於深山之中,幾乎很少人見過他的蹤跡,而他那強大的實力,讓他成為傳說中的妖怪,但很少人知道的是,大天狗幾乎一直在與惡鬼在戰鬥。
  
  他和那些為禍人間的妖怪不一樣,對於人類有著濃厚的興趣。也許正因為他如此不同,才會固守著心中那份正義——他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一切都是為了維護世間的固有的秩序,而並不是守護人類。
  
  強大之人才會將自己的力量用在更應該做的事情上,他們能夠決定所有人的命運,甚至能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這個殘酷的世道。
  
  他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因為長期與怪物作戰,大天狗的心也逐漸變得冰冷起來。未嘗有過敗績,也使他生出了一種盲目的自信,雖然他的確十分強大,但是也會有疏忽的時候。
  
  對敵人的力量估計錯誤,並且還遭到了暗算——雖然最終他還是贏了,但是卻受了很重的傷,連人類的形態都無法繼續保持下去。
  
  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妖力,狼狽的讓人不可置信。
  
  已經到了就連人類的小孩子都可以任意欺辱的地步,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淪落到這幅光景。
  
  本來以為自己就這樣死去,但是卻意外的遇到了這個奇怪的人類。
  
  這個女人,很顯然知道他是妖怪,但是最後還是救了他。
  
  大天狗對於人類的印象,大概就是愚蠢而懦弱,在遇到妖怪的時候,他們只會無謂的哭喊,而不是果斷的拿起武器,與妖怪作戰。
  
  但是人類有的時候卻是比妖怪還要冷酷而殘忍,他們遇到比自己弱小的存在的時候,幾乎毫不猶豫的就能下手除掉他們。
  
  就像面對喪失所有妖力的他,小孩子在知道他是妖怪的時候,都嚷嚷著要把他消滅掉。
  
  而這個女人,似乎完全沒有這種意識,反而樂此不疲想要親近他。
  
  ……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目的?
  
  據這個女人自己說,她似乎是一個陰陽師。但是實力卻十分弱小,就連她身邊的式神們,也只是看不上眼的小妖怪,而對於他的身份,這個女人更是一無所知。
  
  一個奇怪的人類,但是不能掉以輕心。
  
  這大概就是大天狗對於雪繪的第一印象。
  
  當然,雪繪如果能聽到這傢伙的心聲的話,大概會一臉懵逼。
  
  難道妖怪們都有被迫害妄想症嗎?
  

CHAPTER12你遇到了一隻咕咕雞
  
  這只擁有著被迫害妄想症的小妖怪似乎已經放棄了偷偷溜掉的念頭,它變得十分的安分守己,每天準時准點的等她回來幫它換藥,然後哪裡也不去,老老實實的待在屋裡,一步都懶得踏出去,也不知道整天究竟在琢磨些什麼東西。
  
  可能是因為沒有電腦沒有手機的日子太過無聊了,雪繪沒事的時候,總是試圖找它交流。當然絕大多數情況都是她抱著它一個人自言自語半天。
  
  不過,逐漸她也明白了,大白是一條不太一樣的狗。
  
  按理來說,被她騷擾了這麼多天,不管是誰都應該受不了了,但是它卻穩如磐石,一點都沒有要發狂的跡象。
  
  時間一長,雪繪已經快要忘記了眼前這只可愛的小動物就是她的攻略物件,她開始學著怎麼去照顧它,把心神幾乎都放在怎麼養狗上了。
  
  而大白對於她的行為幾乎無動於衷,他自從知道雪繪給自己取了一個如此弱智的名字以後,就已經把她拉入了黑名單。
  
  作為強大與高貴並存的大天狗,他拒絕大白這種名字。
  
  但是反對無效,妖力尚未恢復,他現在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清新無害的小動物一隻。
  
  感到自己被侮辱的大天狗大白發誓傷勢好了以後,一定要從眼前這個女人身上找回那已經所剩無幾的尊嚴。
  
  ……不對,他為什麼會想這種跟大義無關的無聊的事情。
  
  螢草每日從外面採摘來的草藥逐漸有了效果,原本血肉模糊的傷口慢慢癒合,原本每天只能窩成一團睡覺的大白也能自己起身走動了。
  
  身體好起來了,就連皮毛都顯得格外光亮,但是雪繪之前一直顧忌著它的傷勢,沒有給它洗澡,只是稍微清理了一下沾染了污垢的毛髮。
  
  但是現在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應該可以給它洗澡了吧?
  
  之前從來沒有親手照顧過小動物,因此對於給狗狗洗澡這件事情,她尤其的感興趣。
  
  當她把這個想法告訴螢草的時候,小姑娘不忍心打擊她的積極性,但是還是弱弱的說了一句:「雪繪大人,其實大多數小狗都不太喜歡洗澡……」
  
  「大白不是一般的狗,再說了,我實在看不下去它那麼髒了。」其實它根本不是狗,但是到底是什麼,雪繪也不知道。
  
  她現在只想要嘗試給它洗澡,因為總感覺會很有趣。
  
  螢草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是在看到雪繪那興致勃勃的表情,就將滑到口邊的話硬憋了回去,只是有些同情的朝著屋裡看了一眼。
  
  就在這個時候,在屋裡躺著思考妖生的大天狗只覺得一陣寒意襲來。
  
  直到雪繪笑眯眯的把它從窩裡抱了出來,放進裝滿了水的木盆裡,他才反應過來這個女人要對他做什麼事情。
  
  可能是因為他現在並不是人類的狀態,反而是用著動物的身體,所以……他討厭洗澡!
  
  那種被熱水包圍的感覺實在讓人不適,更何況,這個叫做雪繪的女人,笨手笨腳的根本沒有經驗。
  
  所以還沒梳理一會它的毛髮,雪繪就感覺大白小小的身體在自己手裡劇烈的掙扎,它似乎非常不情願,試圖從她的爪子裡逃離。
  
  這樣不配合的行為給雪繪造成了一些困擾——她根本沒法給她好好洗澡了,所以她有些不滿的看著它,用手拍了拍它的腦袋:「大白,你要是這樣,就一點都不可愛了啊。」
  
  ……他本來就和可愛這個詞扯不上關係。
  
  所以,快停手啊——!
  
  螢草帶著小白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大白被雪繪折騰得幾乎生無可戀的這一幕。
  
  她有些哭笑不得,朝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雪繪大人,你這樣的話,它一點都不舒服……」而且也洗不乾淨,只是粗略的用水清洗身體罷了。
  
  「誒,那要怎麼做?」
  
  接下來就是螢草的教學時間了,雖然說她只是一個實力弱小的妖怪,但是懂得東西卻意外的很多,比如分辨可用的草藥,比如會一些治療的手段……
  
  總之,把螢草撿回來,一點都不虧。
  
  除了不能打以外,幾乎什麼都會。
  
  給大白洗澡的時候,雪繪也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大白居然是雄性……本來看它弱弱小小的樣子,還以為是個母的。
  
  她毫不顧忌的指出了這點,讓化作動物的大妖怪感到十分的羞恥。
  
  傷勢好了以後,他絕對絕對不會放過這個女人。
  
  原本冷淡而沒什麼感情的大天狗覺得自己已經變得有些不像曾經的自己了,會因為這種小事情而發怒……在過去從未有過,但是或許是因為,激怒他的這個人類實在是太可惡了一點。
  
  總之,他不會忘記這件事情。
  
  到了夜裡,雪繪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自從她來到這裡,就沒有怎麼睡過好覺。
  
  算算時間,她穿越到這個遊戲裡面,也已經有半年了。
  
  整整半年沒有和自己的家人朋友有過聯繫,無論是誰應該都會感到孤獨吧。
  
  她並不是喜歡將消極情緒露於表面之人,只是堆積久了,總會在某種時刻,突然爆發。
  
  但是她並沒有傾訴的物件,只好和往常一樣,對著大白自說自話。
  
  「話說,妖怪的話,也會有家人嗎?」
  
  原本還以為她還要繼續騷擾自己,聽到這句話的他有些詫異,並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突然說起這個來。
  
  但是,提到家人,大部分的妖怪應該都是沒有家人的,就算有,那也是變成妖怪之前的事情了。
  
  但對於大天狗來說,所有的一切都是可以捨棄的東西。
  
  無論是所謂的家人,還是感情……
  
  都比不過自己最終想要達到的目標。
  
  「在這段時間裡,我遇到了很多妖怪。」只聽到她的聲音依舊在繼續,「和我想的不太一樣,他們幾乎和人類一樣擁有感情,有的時候我也會感到十分迷茫。」
  
  雪女,三尾狐,螢草……
  
  她所收服的每一個式神,和村民們口中所說的邪惡的妖怪相差甚遠,但是往往接受了一個委託,就不得不硬著頭皮將那些妖怪殺掉。
  
  她是在借助著妖怪的力量,殺掉那些打亂村民生活的妖怪,從人類的角度來說,她是正確的,但是在她看來,那些妖怪其實根本沒有必要殺掉。
  
  這算是一種軟弱嗎?
  
  可能是這個遊戲太過真實,才會讓她產生這種感情吧。
  
  如果以後再次遇到螢草那樣可愛的妖怪,她或許還真的下不去手。
  
  離完成主線任務還遙遙無期,她現在收服的式神實力並算不上十分強大,而她依舊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陰陽師。
  
  以後只會面對更多的妖怪,但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開始動搖了。
  
  或許是因為寂靜的夜晚裡,唯有自己的思維在活動,雪繪只覺得自己變得多愁善感了許多。
  
  大天狗還是第一次遇到擁有這樣奇怪想法的人類。
  
  在這個妖怪與人類共同生存的世道,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都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他們的關係必定是敵對的。
  
  並不是沒有喜歡人類的妖怪的存在,但那都屬於異類,是不會被大多數妖怪所認同的。
  
  人類也一樣,沒有人類會容忍一個妖怪……就算是小孩子,也一樣。
  
  所以他並不明白雪繪在迷茫什麼,只是覺得十分可笑。
  
  至於她口中所說的感情,那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因為擁有這種多餘的東西,只會讓自己變得軟弱,一旦軟弱,就會暴露自己的缺陷。
  
  唯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夠決定一切,也包括他所追求的完美的新秩序。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雪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哎,跟你說這些也沒什麼用,還是好好睡覺吧。」
  
  這傢伙好像,真的把自己當做無知無覺的動物來看待了……
  
  下一秒,他感覺自己好像被那個女人給抱起來了,然後被塞進了溫暖的被窩裡。
  
  一張帶著溫熱觸感的臉貼了上來:「果然,老早就想這麼做了啊。」
  
  ……真是不知羞恥的女人啊。
  
  不對,他好像忘記了,他現在還不是人類的形態。
  
  莫名其妙的,大天狗感到一陣心塞。
  
  身旁的女人逐漸睡著了,周遭又恢復了平靜。
  
  雖然實力還尚未恢復完全,但是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養,他已經能夠短暫的保持人形了,在等她睡著了以後,他從被窩裡鑽了出來,然後走到了廊道上,看著庭院裡那顆櫻花樹,慢慢化作了人類形態。
  
  也許是維持獸狀太久,突然變成人類的樣子還有些不習慣,他稍微活動了一下四肢,走到了櫻花樹下。
  
  被月光籠罩在身上的大天狗突然有種想要演奏笛子的衝動,因為在往常的這種時候,他都喜歡一個人靜靜的于深山之中吹奏笛子。
  
  但是如果這個時候發出聲響的話,那個女人一定會醒,所以他打消了這個念頭。
  
  夜晚是妖怪活動的時間,一旦到了這個時候,那些隱匿在暗處的妖怪都會紛紛現形,夜晚賦予妖怪們強大的力量,在夜間,他只感覺似乎自己的實力又恢復了幾成。
  
  這個村子雖然表面看著很平靜,但實際上暗中作亂的妖怪並不少,大天狗在村子上方用妖力稍微查看了一下,就發現了這個事實。
  
  但是大部分都只是無法興風作浪的小妖怪而已,根本用不著他出手。
  
  他也稍稍放下心來。
  
  他這麼做的原因只是想要一個足夠安寧的地方來調養實力,並不是有其他的目的。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大天狗似乎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妖氣。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姑獲鳥。
  

CHAPTER13你遇到了一個小蘿莉
  
  大天狗雖然隱居于深山,但是並不代表他對其他妖怪一無所知。
  
  對於姑獲鳥的惡名,他略有耳聞。
  
  傳聞這種妖怪是由生前懷胎但不幸隕落的可憐女人的強大執念轉化而來的,其形似青鷺,聲音淒切,常在無人的夜晚出沒。
  
  與他,享名已久的酒吞童子和荒川之主不同,他們三個都屬於只會在傳說中出現的妖怪,鮮少在人類面前現身,姑獲鳥則是京都貴人以及平民們常常提起口中的「極惡妖怪」。
  
  至於為何稱她為極惡妖怪?
  
  大概是因為姑獲鳥還殘留著身前作為母親的執念,時常被喪子之痛所折磨,也許是為了排解這種無法言說的哀傷,又或者是想要尋找替代品,她會在夜深人靜之時,潛入到人類家裡,偷走他們的孩子。
  
  但姑獲鳥的實力十分強大,一般的僧侶,陰陽師根本無法對抗,除此之外,姑獲鳥的住處並不固定,沒有人知道她把那些偷來的孩子藏在了何處,由此一來,惡名越來越響亮,到了可以止小兒啼哭的程度。
  
  因此,看到姑獲鳥出現在這附近,對於大天狗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若是實力全盛時期的他,根本不懼這種級別的妖怪,但是現在的他,根本無法戰勝姑獲鳥。
  
  對於姑獲鳥這種偷人孩子的行為,他雖然看不慣,但是也無心阻止。
  
  所以他只有選擇不與她為敵,大天狗已經為自己的自傲付出過代價了,並不想要再來一次。
  
  姑獲鳥顯然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妖怪的外貌半人半鳥,十分奇異,小心翼翼的抱著懷中尚在沉睡的孩子,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衣物化作飛行的羽翼,消失在了天邊。
  
  月色朦朧,仿佛帶著一層薄紗一般看不明切,初春的氣溫還帶著絲絲寒意。
  
  等他回到庭院之中,看到屋裡的女人依舊睡得不省人事,便放下心來。
  
  但是不知為何他又生出了一個想法。
  
  強大的妖怪都出現在附近了,還睡得這麼死,這個女人,還真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啊。
  
  不過這樣的事情在她把他救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
  
  明知道自己是妖怪,卻還是……
  
  真是天真啊。
  
  面無表情的盯著那張睡臉看了一會以後,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奇怪的大天狗才後知後覺的收回視線,輕輕的推開紙拉門,走到了外廊上。
  
  還是這樣保持人類的形態比較習慣。
  
  但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陣微小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
  
  螢草總是會在半夜驚醒,這一切都是因為之前呆在妖怪群居的地盤,沒有安全感。常常就是在這樣的夜裡,會有其他的妖怪進攻進來,然後,本來還在睡覺的大家被迫進行戰鬥。
  
  那並不是很美好的回憶,至少,她討厭那樣的日子,但是習慣還是這樣保留下來了。
  
  到了某個時刻,就會從睡夢中醒來,這天也是如此,當她醒過來以後,就再也睡不著了,想著這個時候的月光應該很美,便朝著庭院裡走去。
  
  或許是因為剛醒過來,意識還處於混沌的狀態,她在外廊上看到了一個陌生的身影。
  
  淺金色的髮絲柔軟的就好像雲朵一樣,從未見過的白皙清秀的臉,以及那雙黑色的似乎還閃爍著微光的羽翼……
  
  這是,雪繪大人的新式神嗎?
  
  腦子一片混亂的螢草剛想走上去詢問,但一眨眼的功夫,就發現那人已經消失了,就好像剛才看到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想一樣。
  
  有些迷糊的小妖怪在原地站了很久,周遭一片寂靜。
  
  第二天雪繪醒過來的時候,睜眼就看到了自家寵物大白的那雙藍眼睛,嚇得她差點沒把被子甩出去。
  
  看到她有些誇張的反應,大天狗只是一臉淡漠的走到一邊,就好像他什麼都沒做一樣。
  
  「你的傷已經徹底好了嗎?」
  
  注意到他似乎比之前都要精神的多,雖然知道不會有回應,但雪繪還是問了一句。
  
  大天狗看著她,很給面子的哼唧了一聲。
  
  這幅傲嬌的小樣子還是很可愛的嘛。
  
  雪繪露出了笑容,伸手就去摸他的腦袋,一個沒注意,又把毛髮揉得亂糟糟的了。
  
  這時,小白從紙拉門外面進來了,它看到這副其樂融融的場景,十分不爽的看了大天狗一眼,自從這個傢伙被撿回來以後,它和雪繪在一起的時間就被大大縮短了,大多數時候都是螢草陪著它,明明自己才是雪繪大人的通靈獸好嗎?
  
  所以它十分不待見這個新成員。
  
  但還沒等小白開口,就只聽到外面一個聲音傳來。
  
  「請問,雪繪大人在嗎?」
  
  是一個女聲,輕柔悅耳,聽上去似乎年紀不大。
  
  聽到有人似乎要來找她了,雪繪趕緊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坐好。
  
  小白拉開紙拉門,站在庭院中的是一位年輕的女性,身著粗陋的衣服依舊遮掩不住她的美貌,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眉目之間卻帶著深深的憂愁。
  
  「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雪繪問道。
  
  女人行禮之後,才說:「是想要找大人為我解夢。」
  
  ……解夢?
  
  站著不好說話,雪繪把女人請了進來。
  
  大天狗在旁邊蜷縮著身子,百無聊賴的朝她這裡看一眼。
  
  「可以說說,你到底做了什麼夢嗎?」
  
  女人蹙起了細眉,似在回憶:「這幾天,總是會反復地夢見同一件事情。」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夢中我總是在下雨的黑夜一個人獨自行走在路上,路好像沒有盡頭,我走了很久很久,感到十分害怕。」
  
  「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女人,看起來十分可憐,她問我,能不能替她背孩子,因為本就十分害怕,而這個女人的出現也讓我很奇怪,所以我沒有理會她的請求,自顧自的就逃走了。」
  
  雖然此時已經是春天,但雪繪還是感到一陣發冷。
  
  做這種無緣無故的夢絕對不可能沒有理由,多半是這個女人招惹上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十有八九和妖怪有關。
  
  在一邊的小白也感到有些驚訝:「為什麼會突然做這樣的夢呢……」
  
  女人歎氣:「我也不知道,所以才來找陰陽師大人了。」
  
  雪繪也摸不著頭腦,只是問:「夢由心生,你所做的夢和你曾經做過的事情應該有關,你再仔細想想,之前有沒有發生過與夢鏡有關聯的事情呢?」
  
  女人聽到她的話以後,搖了搖頭:「沒有。」
  
  這就有點奇怪了……
  
  日本的妖怪那麼多,不可能每一個她都認識,因此雪繪只能肯定女人是被妖怪纏上了,但是具體是什麼,她並不知道。
  
  但是妖怪不可能不現身,夢中出現或許意味著某種昭示,因此雪繪提議到女人的家中去看看。
  
  但是當雪繪帶著小白出去的時候,卻意外的發現大天狗跟在她的身後,難道是因為它捨不得自己?
  
  照顧了這麼久總算有成果了,雪繪只覺得心情都好了不少,蹲下身子輕柔的撫摸他的皮毛:「我只是出去一會兒啦,很快就會回來的。」
  
  當然大天狗並不是捨不得她離開,他只是覺得不能看著眼前這個沒什麼本事的小陰陽師作死下去了。
  
  他當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姑獲鳥,所以雪繪到那個女人的家裡去的話,危險的可能性很大,會遇到那個妖怪也說不一定。
  
  愚蠢,不自量力……他在心裡已經把雪繪定義成了這樣的人。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他還是十分正義的妖怪,雖然說看不起雪繪,但並不想讓她丟掉自己的性命。
  
  但雪繪聽不到他的心聲,她只覺得自己既然接受了委託和信任,就必須要去查看一下具體情況,所以她繼續義無反顧的跟著女人到她家裡去了。
  
  留下了螢草和大天狗看家,雖然她感覺後者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但一進到女人的家中,卻是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但正因為如此,她內心反而湧上一陣不祥的預感。
  
  總感覺,很奇怪,但是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但是為了女人的安全起見,她還是在女人的家裡締造了一個結界,這種結界可以短暫的抵抗妖怪的進攻一段時間。
  
  女人看她忙活了半天,強烈要求留她下來吃飯,盛情難卻,更何況是美人的要求,雪繪只好留了下來。
  
  小白在門外轉了一圈以後沒有發現其他奇怪的東西也就回來了,女人對它這只能口吐人言的狐狸感到十分驚奇,但是聯想到眼前的少女是無所不能的陰陽師,又見怪不怪了。
  
  明顯不能期望菜有多好吃,依舊是簡單粗陋的菜品,只能勉強填飽肚子,但是在吃的時候雪繪滿腦子都是油燜大蝦水煮牛肉等等此刻吃不到的東西。
  
  只能通過腦補來滿足自己了,還真是可悲。
  
  正食不知味的時候,聽到門外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一個男孩子興沖沖的跑了進來。
  
  女人朝著小孩裝模作樣的說了幾句,意思大概就是他吵到雪繪吃飯了什麼的,後來帶著一種慈愛的眼神給了小孩幾個飯團,讓他出去和村子裡的孩子一起玩。
  
  「你已經有孩子了?」
  
  雪繪有些不敢置信,眼前的女人看起來也就十多歲不到二十歲的樣子,怎麼就有這麼大的孩子了。
  
  女人看著跑出門外的男孩,說:「沒錯,這是我的孩子一郎。」
  
  「那你的丈夫呢?」
  
  進來這麼久,也沒見她提起自己的丈夫,真是奇怪。
  
  女人眼神黯淡了下來:「早在幾年前就……」
  
  ……看來是說到別人的傷心處了,但是雪繪現在也大概瞭解了這個女人的情況了。
  
  年輕貌美的小寡婦,獨自一個人帶著小孩長大,不過,長得這麼美麗,能頂著壓力帶大孩子還真是不容易。
  
  吃完飯以後,雪繪正帶著小白準備離開的時候,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小女孩,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
  
  此時還是初春,小女孩卻穿著一身夏天才穿的衣服,似乎一點也不害怕冷。
  

CHAPTER14謊言
  
  當雪繪剛想開口的時候,就看到一個讓人驚奇的事實。
  
  門外路過的村民徑直的穿過了小女孩的身體,他們就像是沒有發現她一樣,若無其事的走掉了。
  
  也就是說,她所看到的這個小女孩其實並不是人類。
  
  但是小女孩身上並沒有妖怪的氣息,應該只是死後憑藉著執念留在人間,沒有去輪回的一抹遊魂。
  
  小白也看到了她,有些吃驚的看向雪繪:「雪繪大人,這個孩子……」
  
  雪繪瞬間就明白了它的意思。
  
  雖然說陰陽師比起普通人來說,擁有更強大的能力,但是對於這種可憐的孤魂,只有想辦法讓它們消除執念,儘快的投胎轉世。
  
  小女孩的眼神十分空洞,她一直望著屋子,似乎裡面有著什麼她非常在乎的東西。
  
  雪繪走到她的眼前,輕聲問道:「你在看什麼東西?」
  
  小女孩沒有回答她,只是一直在念著什麼。
  
  雪繪湊近了一聽,小女孩口中所念叨著的詞語,大概就是。
  
  「她在說,母親。」
  
  這屋子裡的……
  
  難道那個女人,就是她的母親嗎?
  
  這時候,女人從屋裡走了出來,她和村民一樣,沒有發現小女孩的存在,只是注意到了雪繪表情似乎有些怪異的看著她,有些不解。
  
  「雪繪大人,我的臉上難道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雪繪搖了搖頭,將心裡的猜測問了出來:「說起來,你只有一郎一個孩子嗎?」說話的同時她將目光投在了一邊的遊魂上,小女孩果然在女人出來之後一直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盯著她,這就更確定了她的想法。
  
  女人愣了一下:「一直以來,我就只有一郎而已……」目光坦蕩,似乎並沒有說謊。
  
  居然否認了?
  
  那這孩子的身份,究竟是什麼呢。
  
  女人看到雪繪一直盯著旁邊,也朝著那裡看了一眼,卻什麼也沒有發現,見她怔怔出神,出聲詢問道:「大人?」
  
  雪繪聽到了她的聲音,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了旁邊的小女孩突然消失了,心裡的疑惑更深。
  
  但她還是對女人說:「最近這段時間,如果有什麼異常的話,一定不要輕舉妄動,屋裡的結界應該可以撐一段時間。」
  
  就算是很短一段時間,應該也足夠撐到她來了。
  
  但是做完這一切以後,她依舊十分懷疑。
  
  並不是懷疑那個小女孩有什麼其它的目的,而是懷疑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總覺得,應該有什麼……其他的秘密。
  
  所以她並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去找了這個村子的村民。
  
  很顯然,那個十分美貌的女人在這個村子,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但是,一旦提起她,那些人的表情就變了。
  
  「雪繪大人,這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
  
  一個人說話有些吞吞吐吐,但是看到她的目光,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
  
  「小春其實有兩個孩子的,大家都很喜歡那對姐弟。但是在幾年前,不知道為什麼,女孩子死掉了,自從那以後,小春就變了。」
  
  「可能是失去了孩子太痛苦了吧,她開始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整天疑神疑鬼的。並且,她似乎忘記了她曾經有兩個孩子的事情了,我們曾經說起那個孩子的事情,她反而說大家欺騙她。」
  
  那個女孩子,果然就是女人的孩子。
  
  但是她為什麼要說謊呢?
  
  還是她真的忘記了自己曾經的孩子?
  
  而且,那個女人做的夢,又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呢。
  
  一個又一個疑團接著向她甩過來,雪繪只覺得自己頭都大了一圈。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庭院門口,卻止住了腳步。
  
  小白有些奇怪:「雪繪大人?」
  
  雪繪托腮:「我在想,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麼死的……?」可能和她的母親有關。
  
  小白說:「雖然並不瞭解情況,但是雪繪大人,那個孩子好像很想和自己的母親說話呢。」
  
  沒錯,但是關鍵在於。
  
  「話說,那個孩子……如果再不去輪回的話,是不是會變成惡鬼?」
  
  雪繪說出了自己的猜想,立刻就看到小白點了點頭。
  
  如果變成惡鬼的話,那就不妙了。
  
  從一縷游魂變成惡鬼,直接杜絕了去冥界的可能性,冥界的接使人不會接受已經變成惡鬼的游魂。
  
  而就在此時,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一股濃郁的妖氣沖天而起!
  
  就感覺而言,此時出現的,絕對是她見過的最強大的妖怪。
  
  並且,那種被濃郁的邪惡的妖氣包裹的感覺,讓人幾乎要窒息,而這股妖力,正是從那個女人家中的方向傳來的。
  
  難道,那個孩子已經變成了惡鬼?
  
  不,就算是惡鬼,力量也不可能這麼強大才對。
  
  來不及細想,她拔腿就朝著那邊跑去,小白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趕緊跟上雪繪的腳步。
  
  但是還沒跑出幾步,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一絲急促。
  
  「雪繪大人!」
  
  轉身就看到了螢草,她氣喘吁吁的追上來了,懷裡還抱著大天狗。
  
  「你怎麼來了?」雪繪歎氣,「趕緊回去吧,不要跟著我,很危險。」她目測這次如果系統不幫忙,多半凶多吉少,並不想要螢草跟著她一起受傷。
  
  螢草搖了搖頭:「不,雪繪大人,請讓我和你一起戰鬥。」她摸了摸懷裡的大天狗,「就在剛才,大白表現的很奇怪,我不知道它怎麼了,出來才發現這附近好像出現了很厲害的妖怪。」
  
  「大白……?」雪繪聽到螢草的話,心裡一陣暖意升了起來,又注意到她話裡的關鍵字,感動的揉了揉體型長大了一號的大天狗。
  
  聽到大白這兩個字,大天狗條件反射的抖動了一下尾巴。
  
  察覺到自己的行為越來越靠近動物,他只覺得十分苦惱,但是他決定先忘記自己妖力還沒有恢復的事情,畢竟眼前的情況更重要。
  
  姑獲鳥又一次出現了在這附近,看來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了。
  
  按照雪繪的性子,戰鬥是無可避免的,但是他並不放心。
  
  在他看來,這個女人的實力,根本無法對付那個妖怪。
  
  她,可能會死掉。
  
  一旦想到這個可能性,大天狗就感覺有些不能接受。無論怎麼樣,這個愚蠢而天真的人類也是救過他的人,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在他的面前。
  
  這種事情,高傲的大妖怪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所以他已經和她一同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雪繪大人,放心吧!小白也一定會幫上忙的!」小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活潑,「畢竟,我才是雪繪大人最強力的式神!」
  
  雪繪聽到這句話以後,放下心來。
  
  *
  
  遠遠就看到女人的屋子裡被黑色的妖氣包圍住,幾乎已經看不到裡面的情況了。
  
  心下一驚,直直的沖了進去。
  
  卻看到裡面坐著一個奇怪的女人。
  
  應該說……是妖怪。
  
  半人半鳥的外表,十分奇異,頭上帶著斗笠,只露出半張臉,她的懷裡抱著一個孩子,唇邊還帶著一絲溫柔的笑意。
  
  而這個屋子的主人已然昏迷在旁邊,不省人事。
  
  雪繪注意到了,這個妖怪抱在懷裡的,正是那個小女孩。
  
  走到昏迷的女人旁邊,扶起她的身子,雪繪看向妖怪,聲音有些冷,帶著質問的語氣:「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有些緊張的看著妖怪懷裡的孩子,生怕會出什麼突發情況。
  
  小白進來就看到了妖怪,它想起了京都的傳聞,驚呼道:「姑獲鳥!」
  
  螢草因為妖怪沖天的妖氣,抱著大天狗朝角落裡移動了一下。
  
  姑獲鳥頭也不抬,全身心都放在了孩子身上,過了半天,才說:「不好好對待孩子的人,就會得到和她一樣的下場。」
  
  雪繪有些不祥的預感,摸了摸女人的鼻息,還在。
  
  姑獲鳥注意到了雪繪的動作:「我沒有殺掉她。」
  
  「那你是為了什麼?」
  
  「這個孩子就要成惡鬼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就不能進入輪回了。」姑獲鳥說,她用類似鳥類的爪子輕輕的撫摸了懷裡的小女孩一下,動作溫柔而帶著留戀。
  
  「但是,馬上她就可以重新活過來了。」
  
  雪繪沒有懂這個名叫姑獲鳥的妖怪的意思,但是下一秒,她意識到躺在地上的女人似乎醒過來了,女人揉了揉額頭,看到了屋裡的妖怪,臉色慘白。
  
  「我的一郎呢,一郎!」
  
  這時,雪繪才注意到,那個名叫一郎的孩子,似乎躺在姑獲鳥的羽翼之下。
  
  聽到女人的聲音,原本在姑獲鳥懷裡眼神呆滯的小女孩轉過頭來,聲音細細小小的:「母親……」原本是一縷幽魂,但在這個時候卻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
  
  她蒼白的面容變得更加蒼白,原本黑色的眼睛閃爍著紅光,周身竟然產生了邪惡的氣息。
  
  女人看到了身體實質化,已經快要變成惡鬼的小女孩,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露出驚訝的表情,又拼命的搖頭:「不會的,不會是這樣的……」
  
  「母親。」小女孩的聲音變得尖利了,「為什麼要放棄我……」
  
  女人的眼睛充滿了悲傷和不可置信:「對不起,對不起……」除了對不起以外,她不知道說什麼了。
  
  姑獲鳥看著小女孩:「沒關係,我不會放棄你的,我的孩子。」
  
  「她要把那女孩的靈魂放進一郎的身體裡!」
  
  小白看著姑獲鳥的動作,吃驚的無複以加。
  
  「等等!」雪繪出聲阻止了姑獲鳥。
  
  「你要阻止我嗎?陰陽師。」姑獲鳥終於意識到她的存在,抬起頭冷冷的看著她,手下意識的護住了懷裡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姑獲鳥最討厭別人不好好對待孩子了,她是個溫柔的妖怪啊。
  
  明天下午更新一發w
  

CHAPTER15重生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氣勢太過淩厲,導致雪繪在迎上她的目光的時候,只覺得身體不自覺的一陣發軟,但即使是這樣,她也強迫自己去克服那巨大的心理壓力,與此同時,雪繪下意識的將語氣放緩了:「我並不是要阻止你,只是想告訴你,可以先聽聽我的想法嗎?」
  
  姑獲鳥沒有說話,她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動作,就好像無時無刻不在害怕有人傷害她的孩子一樣。
  
  雪繪見她沒有反對,便用一種小心翼翼的口吻,開口道:「你想要把女孩的靈魂放進一郎的身體裡,對嗎,初衷也許只是想要拯救這個孩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的行為,對於什麼都不知道的一郎來說,其實是非常殘忍的?」
  
  ……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在旁邊聽完她的話的大天狗下意識的就覺得雪繪大概是沒救了,他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大有點很鐵不成鋼的感覺,因為這個女人,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敢在極惡妖怪姑獲鳥面前說這種相當於直接打她臉的話,大天狗已經料想到了結局,大概就是姑獲鳥會直接用利爪撕裂雪繪的身體,送她去冥界吧。
  
  但其實雪繪在賭,她覺得憑藉實力的話,她多半是沒戲了,就算在場的所有式神和她一起沖上去大概都打不過眼前這只妖怪,但是,在她看來,這件事情根本不需要使用任何武力,憑藉著女性的直接,她總感覺姑獲鳥並不是一隻冷酷的妖怪。
  
  姑獲鳥十分在乎懷裡的那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從她和她母親的隻言片語之中大概可以分析出來,她的死和那個女人是有關係的,而據她的猜測,姑獲鳥正是因為這個,才會纏上那個女人,但是事情發展不在掌控之中,小女孩突然之間快要變成惡鬼,而姑獲鳥為了阻止這種狀況,才會想要將女孩子的靈魂塞入一郎的身體裡。
  
  但是姑獲鳥為什麼要用一郎的身體作為女孩靈魂的容器呢,難道,僅僅是因為想要報復那個女人嗎?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一次她賭對了。
  
  眼前的妖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極惡妖物。
  
  姑獲鳥聽到她的話之後,神色有些仿徨,猶如青鷺的爪子有些遲疑的停在了一郎身體的旁邊,她猶豫了。
  
  沒錯,一郎是無辜的。
  
  他什麼都不知道,這一切都只是他母親的錯。
  
  但是,就算是這樣……
  
  正在姑獲鳥迷茫的時候,懷裡的小女孩有了動靜,她的眼神似乎恢復了一些清明,看向了地上散亂了頭髮,痛苦不堪的女人,輕輕地說了一句:「母親……」
  
  聽到這個聲音,女人渾身一顫,不敢置信的看向小女孩,淚水不知不覺得從眼角滑落,越來越多,她似乎再也控制不住似的捂住了臉:「不要這麼叫我,我,我根本就不配做你的母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悔恨:「我沒有想到……那天會遇到那麼多的山賊,為了讓一郎活下來,我逃走了,放棄了我的另一個孩子……」
  
  「那一年,大家都沒有糧食吃,但是我沒有想到,那些傢伙,居然會吃人……!」
  
  她似乎回憶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整個人都變得十分惶恐不安,但口裡的懺悔依舊沒有停下來:「對不起,我的孩子……我應該保護你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總算明白真相的雪繪只覺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姑獲鳥懷裡的小女孩,帶著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緒。
  
  小女孩依舊呆呆的,她似乎在努力地辨別著女人的話語,半響以後才說道:「不要哭。」
  
  女人愣住了。
  
  「母親,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小女孩的意識應該恢復了大半,她說話也沒有之前那麼斷斷續續了,「只是,當我來找你的時候,你卻已經把我忘掉了……」
  
  「為什麼要忘掉我,拋棄我呢,我明明就是你的孩子啊。」
  
  為什麼要忘掉她呢?
  
  最痛苦的時刻,並不是被一群山賊殺掉的時候,而是當她化作遊魂,獨自一個人來到這裡尋找母親,卻發現她早就忘掉自己的那一瞬間。
  
  沒有人在乎,沒有人想念,甚至,就連記得她的母親也已經拋棄她了……這個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值得她在意的東西了。
  
  女人的淚水已然模糊了整個視線,她不自主的抽泣著:「我並不是想要忘掉你……只是,那段記憶,對我來說太痛苦了啊。」
  
  從山賊的手中逃走以後,她曾經去那裡尋找過自己的孩子,但和想像中一樣沒有任何結果,連屍首都沒有看到的女人瘋了一般的找遍了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
  
  然後,她精神崩潰了。
  
  就像是刻意的想要忘掉那段記憶一樣,過了一段時間,她果然什麼都不記得了。
  
  滿心歡喜的她開始了新生活。
  
  一日復一日的陪伴著一郎長大,甚至已經想好了自己和一郎的未來,村民們也曾經問過她另一個孩子的問題,但是已然強迫自己忘記一切的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就是因為這個,所有人都認為她已經瘋掉了。
  
  原本因為她的美貌而不斷來騷擾她的村裡的男性也不見了蹤影,他們都十分害怕她,仿佛她真的變成他們口中的瘋子。
  
  直到她看到快到化作惡鬼的小女孩,才想起了這一切。
  
  ……也許,這件事情也該有個了斷了。
  
  女人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逐漸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最後看了一郎一眼,眼神還帶著一絲眷戀,但是下一秒,就在她正準備朝著門梁撞上去的時候,卻被雪繪一把拉住了:「請不要這樣!」
  
  女人低聲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只要我死了的話,那麼,她應該就會放過一郎了吧。」當然,她是指的姑獲鳥。
  
  姑獲鳥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冷哼一聲:「只有一郎的身體才能容納小葵的靈魂。」正因為一郎是小女孩的血脈相連的雙胞胎弟弟,所以在這個世上,也就只有他的身體能夠完美的融合小女孩的靈魂而不會出什麼差錯了。
  
  小女孩因為深深的執念,已經快要變成惡鬼了,而一郎卻不會,他死後,依舊會進入輪回。
  
  就算不忍……但是,她還是想要救這個孩子。
  
  只是因為,當撿到這個孩子的時候,她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軟軟的叫她:「母親。」
  
  那顆冰封已久的心,在聽到這句話以後,就像是遇到溫暖的春風一般,瞬間融化成了一汪碧水。
  
  雖然,那個孩子口中所念,心中所想的母親,並不是她。
  
  小女孩顯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她看著姑獲鳥,眼睛裡是一種超越她這個年齡的沉靜:「能不能,放過一郎?」
  
  姑獲鳥的眼神充滿了憐愛,連語氣也變得輕柔起來:「我也不想傷害他,但是這樣的話,你就不能轉世了。」
  
  雪繪想到之前小白告訴她的事情,突然一個想法閃過腦海:「等等,有沒有辦法,化解她的執念呢?」
  
  姑獲鳥搖頭道:「已經太晚了……」
  
  小女孩已經是半鬼的形態了,在這之前,她已經停留在這個地方很久了,但是她的母親,看不見她,還忘掉了她,因此女孩的執念越來越深,如今更是到了無法挽回的程度了。
  
  姑獲鳥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小女孩變成惡鬼,因此她對雪繪說:「你也看到了,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所以,陰陽師,不要再試圖阻止我了,否則,我不會手下留情。」說話的同時,目光一凜,她拿起了放在一邊的傘,做出了一副迎戰的樣子。
  
  雪繪一時也想不到什麼辦法,有些頹然的低下了頭。
  
  究竟,怎麼樣才能解決目前的這種狀況呢?
  
  小白和螢草看到她一臉失落,剛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她的時候,就被小女孩吸引過去了注意力。
  
  小女孩用一種依戀的眼神看著痛不欲生的女人:「母親,能抱抱我嗎?」
  
  女人怔怔的,想到一郎或許會馬上消失,她悲從中來,但是在看到小女孩飽含著感情的目光的時候,她的淚水不自覺的又湧了出來:「好……」
  
  她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將姑獲鳥懷中的孩子擁于懷中,即使那個孩子現在的樣子,已經幾乎和個惡鬼沒有什麼兩樣了。
  
  「真的好溫暖啊……母親的懷抱。」小女孩說。
  
  和記憶之中,沒有什麼兩樣。
  
  其實,自己想要的,僅僅只是這個而已吧?
  
  「雪繪大人……」小白眼尖的發現了小女孩的變化,她身上的暴虐的氣息在逐漸變弱。
  
  「這是什麼情況?」
  
  不僅僅是小白,姑獲鳥也發現了這個事實,她有些慌張。
  
  「對不起,我想要一郎活下去。」小女孩這話明顯是對姑獲鳥說的,她的眼神比起之前似乎更加依戀了,「還有,其實你在我的心裡,早就是我的母親了。」
  
  姑獲鳥沉默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傷從妖怪的心中升起,逐漸的占滿了整個思緒。
  
  被整個京都稱作極惡妖怪的她其實並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那樣,她只是想要代替那些不負責的人類,守護那些孩子罷了。
  
  就算是作為妖怪的她,也會有十分珍貴的,想要守護著的東西啊。
  
  但是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女孩子並沒有消失,反而是變成了另外一種生物,她的外貌逐漸變化,與之前的樣子相差很大。
  
  但身上肆虐的狂暴的氣息已經沒有了,反而變成了雪繪十分熟悉的氣味。
  
  這個女孩,似乎變成了妖怪了。
  
  她這麼想著。
  
  姑獲鳥有些吃驚的看著已經成為妖怪的小女孩:「怎麼會變成這樣……」
  
  小女孩露出一個天真的笑容:「我想要和母親你在一起!」
  
  她生前的心願已經了結了,她已經沒有辦法進入輪回了,與其如此,不如變成妖怪,因為,這樣就能一直待在「母親」的身邊了。
  
  沒有人在乎的她在死後遇到了姑獲鳥,就好像於黑暗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
  
  「我不會放棄你的,我的孩子。」
  
  這句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間。
  
  母親在保護著我,我也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她才行!
  
  就算是……變成妖怪,無□□回,也根本沒有關係的。
  
  姑獲鳥看了她許久,最後用那雙羽翼緊緊地包裹住了她。
  
  「好像是已經變成座敷童子這種妖怪了……」小白在一邊插了一句嘴,「是她自己放棄了重生的,但是執念消失了,她無法變成惡鬼,但是也不能進入輪回,就只能變成妖怪了。」
  
  「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啊……嗚哇。」被這幅場景所感染的螢草抱著大天狗就開始哇哇大哭了,多愁善感的小妖怪最害怕這種情節了。
  
  當然,在她懷裡的大天狗有些受不了了,快速從她懷裡跳了出來,走到了似乎在想著什麼的雪繪的身邊。
  
  「在我看來,變成妖怪其實也不錯,」雪繪雖然吃驚於這個結局,但很快就釋然了,畢竟這次依舊沒有什麼損耗就解決了問題,並且也讓她堅定了一個信念,其實妖怪和人類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樣的。
  
  她笑了笑:「這也許是另外一種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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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羽翼
  
  事情算是完滿的解決了。
  
  一郎和女人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儘管十分痛恨那個懦弱的女人,但是姑獲鳥卻沒有真正的對她做什麼,同為母親,她能明白些許那個女人的感受,但是她卻不能認同,所以在女人抱著醒過來的一郎痛哭流涕的時候,姑獲鳥在一旁,有些嘲弄的說:「這一次,可不要再放棄這孩子了。」
  
  說完她朝著懷裡因為剛變成新生的妖怪,暫時無法掌控妖力而昏昏睡去的座敷童子看了一眼,目光轉瞬間變得柔和而溫暖。
  
  小女孩已經變成妖怪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對於這個事實,女人雖然十分心痛,但也無可奈何。
  
  但是在姑獲鳥想要帶走座敷童子的時候,她卻意外的出聲阻止了她們:「請等一下。」
  
  雪繪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的,結果看到女人臉上認真的表情只能咳嗽一聲,隨手抱起了腳邊的大天狗,走到了螢草和小白的身邊。
  
  大天狗在她懷裡似乎有幾分不自在,但是在雪繪安撫的動作下也逐漸恢復了平靜。
  
  ……真是讓他感覺莫名的憋屈,果然,還是要早點離開這個女人才好。
  
  不知道女人想要對她說什麼,但是姑獲鳥還是停了下來,只是她用身子背對著女人,並不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
  
  「能夠替我好好保護小葵嗎?」她的聲音有幾分乾澀,帶著一絲悲傷。「雖然說,我現在並沒有說這種話的資格了……」
  
  「這種事情,根本不用你來說吧。」姑獲鳥還沒聽完,就打斷了她的話,出乎意料的,這個人們口中所謂的極惡妖怪對著孩子有著一種強大的執念,以至於她在雪繪的眼裡,那妖異的外表都顯得多了一份寧靜和溫柔。
  
  「這個孩子,本來就是我一直以來所尋找的,想要守護的珍貴的寶物啊。」
  
  珍貴的……寶物麼。
  
  聽到這個字眼,女人只感覺心中的苦澀又多了幾分,她勉強的翹起嘴角:「我明白了。」
  
  原本在所有村民的心中,妖怪都是十分可怖而殘暴的存在,而眼前這個妖怪,卻是打破了她以往的觀念,將自己早已死去,卻又因為自己才會變成妖怪的孩子託付給另一個妖怪,無論是誰,都會十分驚訝才對吧?
  
  但是,妖怪真的就是那樣沒有情感的低劣的種族嗎?又或者,在某些時刻,人類可能還不如他們所唾棄的妖怪吧。
  
  姑獲鳥見女人逐漸陷入了沉思之中,也不去管她到底在想什麼了,只是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雪繪身上,帶了幾分探究:「陰陽師,你不阻止我嗎?」
  
  在她的印象裡,陰陽師都是一群穿著狩衣,面色冷漠的傢伙。這群人確實有幾分實力,並且能夠召喚出式神與妖怪作戰,但是這些傢伙,在妖怪之中的名聲卻不怎麼好。
  
  大部分陰陽師對於妖怪的態度,都十分殘忍,他們把妖怪當做豬狗一般的對待,沒有一絲的憐憫之心,所以,她十分篤定,雪繪作為一個陰陽師,絕對不會讓她就這樣離開。
  
  雪繪看到姑獲鳥對她一臉敵視的表情,有些發愣:「我為什麼要阻止你?」
  
  姑獲鳥被她坦蕩的態度搞得一時語塞,但最後還是說:「陰陽師……不都會這樣的嗎?」她有些奇怪的嘟囔一句:「……我可是妖怪啊。」
  
  「我可是你們妖怪十分討厭的陰陽師啊。」雪繪反問道,「但是你也沒有對我做什麼啊,那個孩子是人類,你不也對她那樣視若珍寶嗎?」
  
  「雖然你被稱為極惡妖怪,但是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雪繪朝姑獲鳥笑了笑,「那麼珍視孩子的你,比起某些卑劣的人類,可愛多了。」
  
  而且,她總覺得姑獲鳥像是慈祥的長輩一樣的存在……嗯,應該是錯覺吧。
  
  姑獲鳥久久的看著她,半響以後,才露出一個笑容,此時她總算顯露出了正臉,讓雪繪十分吃驚,本來以為姑獲鳥應該是長相醜陋的妖怪,但沒有想到她掩在斗笠之下的臉十分美豔動人。
  
  「你還真是一個……沒有立場的陰陽師。」
  
  不過,也是一個有趣的人類。
  
  因為雪繪這句話,姑獲鳥笑了起來,陰霾消散無形,她的聲音很爽朗,偏中性,但是卻意外的讓人感覺舒服。
  
  雪繪聽到她對自己的評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只好說:「雖然總感覺有些不對,但是我就當你在誇獎我了吧。」
  
  姑獲鳥神情認真地看著她,突然目光轉到了雪繪的懷中,大天狗顏色清淺的眼睛對上了姑獲鳥,但是轉瞬又移開了,而就在這時候,姑獲鳥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並且,她只覺得渾身一陣發冷。
  
  那種,面對傳說中的大妖怪時,才會有的戰慄的感覺。
  
  但是她又不敢肯定的看了大天狗一眼,感受到的卻只是一陣若有若無的微弱的妖氣。
  
  姑獲鳥懷疑自己看錯了,但是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連帶著她看向雪繪也不太一樣了,不知不覺的她說:「如果以後遇到什麼麻煩的話,請儘管召喚我。」
  
  雪繪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的意思是?」
  
  小白有些激動的說:「雪繪大人,姑獲鳥想要成為你的式神。」
  
  雪繪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姑獲鳥,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才開口道:「真的是這樣的嗎?」
  
  姑獲鳥點了點頭:「沒錯。」
  
  如果真的和她想像的一樣的話,那麼……這個顯得有些奇怪的陰陽師,還真是了不起呢。
  
  就在姑獲鳥說完這句話以後,系統的聲音恰巧響了起來。
  
  「恭喜玩家收服SR級妖怪,姑獲鳥!」
  
  然後叮的一聲。
  
  「領悟陰陽術符咒.生!」
  
  「禦靈等級達到10!」
  
  一串的叮叮聲帶給她的簡直是巨大的驚喜,姑獲鳥可以說是相當強大的妖怪了,因此對於她實力的提升是無法估計的。
  
  同時,她感覺自己的五感似乎更加敏銳了,對於附近妖怪的掌握情況也更加清楚了,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些妖氣。
  
  這真是太棒了!
  
  一直到姑獲鳥帶著座敷童子離開以後,雪繪還沉浸在喜悅之中,一直到螢草把她喊醒了,她都感覺似乎不太真實。
  
  螢草關懷的問道:「雪繪大人,你沒事吧?」
  
  雪繪激動的不能自已:「總覺得自己馬上就能成為強大的陰陽師了呢!」
  
  小白在旁邊情緒和她一樣:「小白一直相信這一點!」
  
  「……」無言的大天狗。
  
  成為強大的陰陽師嗎?
  
  原來,這個女人想要成為這樣的存在嗎。
  
  在這個時代,陰陽師身份超然,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對於這樣的一群人都充滿了崇敬之情,但是雪繪顯然只是一個掛著陰陽師名頭的小角色,不然也不會為這些村民服務,這樣的她,想要成為有名的陰陽師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收服了姑獲鳥,可以說純屬運氣。
  
  當然大天狗要是知道目前為止雪繪收服的式神除了小白以外,幾乎都是憑著運氣的話,他一定會十分不解。
  
  當然他不知道,所以他莫名的有些擔心她以後若是遇到更加強大的妖怪的時候,會怎麼辦。
  
  還是會這樣一腔熱血的沒有經過大腦的沖上去嗎?
  
  ……不對,他為什麼要擔心這樣一個人。
  
  跟著這樣的傢伙,他根本不可能實現自己的大義,要知道,能讓他這樣的妖怪臣服,只有強大的力量才能辦到。
  
  所以大天狗下定決心,一旦妖力恢復就離開雪繪的身邊。
  
  在回去的路上,螢草突然問雪繪:「雪繪大人,你最近是收了一個新式神嗎?」
  
  雪繪有些奇怪:「為什麼會突然問這樣的問題呢?」
  
  螢草有些不好意思,看向她的目光垂了下來:「有一天晚上,在庭院裡,好像看到了一個長得很好看的人,有一雙黑色的翅膀,以為是雪繪大人的新式神,但是轉眼間就消失了……」
  
  雪繪聽完她的描述以後,皺眉道:「長著翅膀的人……?」
  
  小白在一邊插了一句話:「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傢伙哦,應該是螢草你出現幻覺了吧!」
  
  「是這樣的嗎?……也許真的是我看錯了吧。」
  
  螢草疑惑不已。
  
  雪繪並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因為她一直覺得女孩子比較容易想東想西的,所以也沒有在意,只是笑了笑:「長著黑色翅膀的人……難道是鳥化成的妖怪嗎?就跟姑獲鳥那樣的。」
  
  螢草想了一下,從懷裡掏出了一個東西遞過去:「我還從外廊上撿到了這個。」
  
  雪繪定睛一看,只見是一根柔軟的黑色羽毛,似乎還閃著微光。
  
  這不禁讓她聯想到了大天狗,因為她撿來的小妖怪的皮毛上的光澤和眼前黑色羽毛十分相像,因此開玩笑似地說:「螢草你說的那個人,該不會是大白變的吧?」
  
  聽到這句話,大天狗猛地一顫,看到的卻是雪繪不太認真的表情,知道她只是隨意的猜測,便放下心來。
  
  雖然明白就算她知曉了自己的身份,這傢伙也不能做什麼,但是他還是下意識的不想要她知道。
  
  ……不過,這傢伙還真是遲鈍的夠可以的。
  

CHAPTER17不告而別
  
  極惡妖怪姑獲鳥被一個不知名的陰陽師收作式神了——這個消息在幾天以內傳遍了整個平安京。
  
  至於為什麼那些京城的貴族們會這麼快的知道這件事情,大都是因為致力於為這些貴族老爺們服務的陰陽寮裡的陰陽師,他們從自家的式神口中知曉了這則消息,然後口口相傳,以至於在雪繪不知道的情況下,自己的大名已經響徹了整個京城。
  
  無論是在妖怪中還是跟那些有一些靈力的陰陽師相比,姑獲鳥的實力都可以說相當強大,也正因為如此,她被雪繪收作式神這件事情才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
  
  一個師出無名的,不知道從來冒出來的陰陽師……
  
  能收服姑獲鳥,大概只是因為運氣吧?
  
  大多數陰陽師都這麼想,他們直接否定了雪繪或許是天賦異稟的可能性,將這一切都歸咎於她的運氣太好。
  
  不過,光是這一點,就已經十分讓人嫉妒了。
  
  並不是每一個陰陽師,都能擁有像姑獲鳥這樣強大的式神的。
  
  雪繪並不知道這件事情,然而作為這幾天京都那些人天天提起口邊的「不知名的小陰陽師」,她卻正在為一件很小的事情而煩惱。
  
  ……那就是大天狗到底喜歡吃什麼東西?!
  
  她在試圖討好他。
  
  因為,在知道了被她撿回來的大天狗大白是隱藏任務的攻略物件以後,她對他的態度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了。
  
  雖然說從外表上看,他似乎只是一隻無害的動物,但是她卻總覺得,似乎又沒有那麼簡單——雖然說,目前為止還沒有看到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所以連帶著她的態度,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每到吃飯的時候,大天狗總是走到一邊,安靜的就不像一隻動物,他的目光有些飄忽不定,似乎一直在眺望著遠方,然後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一整天都不會動。
  
  簡直,就像得了抑鬱症一樣……
  
  就算雪繪把食物直接端到他面前,他也不會碰。因此,雪繪非常擔心他這樣會不會直接被餓死,然而又考慮到了妖怪究竟是否需要吃東西的問題。
  
  但是在看著在一旁的小白吃得很歡的樣子之後,她就更加擔心了。
  
  「話說,我真的很想知道,大白它到底喜歡吃什麼啊。」
  
  在大天狗第N次拒絕了她送過來的食物以後,雪繪已經十分失望了,隨口就問起了螢草這樣的問題來。
  
  螢草愣了一下,語氣一如既往的和緩而柔弱:「……雪繪大人,還真的把大白當一般的動物了呢。」
  
  此刻的雪繪並沒有關注螢草,而是注意到了經過她的照顧,整個體態比之前似乎變圓一圈的大白身上,她看著隱藏在毛髮之中的毛茸茸的耳朵,饒有興趣地捏了捏。
  
  而躺在地板上的大天狗並沒有理會她的動作,這段時間裡,他已經十分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他仿佛對待寵物一樣的方式,所以只是懶洋洋的躺在那裡。
  
  但是他依舊在聽雪繪和螢草的對話。
  
  雪繪聽到螢草的話以後,有些苦惱的皺起眉:「其實,我一直不太相信,大白是妖怪……」而此刻,她的動作停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它看上去實在是太無害了吧?」
  
  所以才會下意識的把它當做一隻可愛的小動物一樣來對待,雖說也有像螢草這樣外表柔弱美麗的妖怪的存在,但是大部分妖怪還是十分面目可憎的,因此她實在是無法把面前這只小狗一樣的動物和妖怪聯繫起來。
  
  但是,雪繪也清楚的明白一件事。
  
  大白似乎並不喜歡自己——它並不喜歡自己去觸碰它,也不喜歡自己和它說話,它那雙冰藍的眼睛似乎總是透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這個事實讓她難免有些沮喪,畢竟,就算沒有隱藏任務的出現,她還是十分喜歡眼前這個外表可愛的小妖怪。
  
  當然,大天狗在聽到雪繪這樣的評價以後,心情相當的複雜。
  
  說他無害跟說他弱小有什麼區別,這樣的字眼用來形容他這個聲名顯赫的大妖怪,在一定程度上已經嚴重的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自從認識了雪繪以後,這個傢伙就一直在說他是怎麼樣怎麼樣的可愛,惹人憐愛。每天沒事就把他當作枕頭抱著,幾乎不給他一絲安靜的時刻。
  
  老實說,之前沒有和人類有過什麼接觸,而這一次,直接就遇到了這樣麻煩的傢伙,給大天狗也帶來了很多的困擾。
  
  比如,在雪繪的折磨下,他感覺自己掉毛的情況更嚴重了。
  
  ……不行,要冷靜。
  
  怎麼說,她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
  
  「其實,雪繪大人,很多妖怪都吃不慣人類的食物。」螢草說,「並不是所有妖怪都和我一樣,能適應人類食物的口味的。」
  
  「是這樣嗎?」雪繪問道,「不過,我總擔心,它這樣遲早會餓死。」話說著,目光移到了大天狗身上。
  
  螢草笑了起來:「妖怪才沒有那麼容易死掉呢。」她繼續耐心的解釋,「其實,大多數妖怪不吃東西也沒關係的,食物對於我們來說,是一種可有可無的存在。」
  
  雪繪托著下巴,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問題:「所以說,大白只是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而不是討厭我對嗎?」
  
  聽到這話的大天狗睜開了眼睛,他下意識的就朝著雪繪看了過去,剛好對上了她那張帶著失望神色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很想說其實他也沒有那麼討厭她。
  
  應該說,他本來就不討厭她。
  
  不討厭這個沒有立場的,不自量力的陰陽師。
  
  他這麼想著。
  
  又過了幾天,大天狗覺得自己的傷勢似乎好得差不多了,他重新從身體裡感受到了原本失去強大的力量,並且他能夠自如的變化為人形了,但是他依舊沒有在雪繪面前顯現他原本的形態,這或許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原就計畫著傷情好了以後,就離開雪繪的身邊。
  
  臨近他計畫離開的那天越來越近了,他內心反而湧起一陣焦躁。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受是什麼。
  
  但是他還是決定離開,畢竟,這本來就不是屬於他的地方。
  
  但是看著雪繪對他露出的可以說是溫柔的笑容,他感覺內心的某一個地方似乎有軟化的跡象。
  
  然後,那一天到了。
  
  依舊是夜晚,但是這一天的黑夜似乎格外的淒清。
  
  雪繪習慣了睡覺的時候抱著一個東西才能入眠,身邊沒有抱枕,她就隨手將大天狗當成了代替的對象。
  
  雖然說很難入眠,但是一旦睡著了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吵醒她了,因此,在懷裡的大天狗離開被窩的時候,還在睡夢中的雪繪只覺得懷裡似乎空了點什麼,但是她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翻了個身。
  
  大天狗和往常一樣,化作了他更加習慣的人類的形態。
  
  他的人類形態顯得有些奇怪,因為背後那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然而穿著卻顯的十分高貴,並且他那人類少年的面孔十分清秀俊美。
  
  光從妖怪外表看的話,是不能看出他們的年齡的,因為和人類不同,他們不會老。
  
  他變成人形以後,半蹲下了身子,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雪繪的臉上。
  
  她睡得很沉,呼吸淺淺,她好像夢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唇角翹起,帶著滿足的笑意。
  
  腦子裡迅速閃過了這段時間他和她相處的內容,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想到了就在不久前,同樣是這樣一個夜晚,雪繪對自己所傾訴的那些話。
  
  這樣天真的女人,似乎擁有著和她實力不太符合的慈悲,光是這個,就可以料想到她今後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境地。
  
  ……但是,這些東西都即將和他無關了。
  
  他最後深深地看了雪繪一眼,剛想踏出腳步的時候,卻感覺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感覺自己原本跳動的心臟似乎停了一下。
  
  女子的手帶著溫熱的觸感,並且十分柔軟。
  
  就當他以為雪繪醒來的時候,卻看到了那張恬靜的睡顏,就好像她只是下意識的伸出手隨意捉住了什麼東西一樣。
  
  大天狗沉默了片刻,他盯著雪繪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保持著這樣這樣的動作一動不動。
  
  然後,她似乎感覺這樣的姿勢並不舒服,鬆開了手。
  
  大天狗難以形容自己心中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是從何而來,但是這確實第一次,他擁有這樣失落的情緒。
  
  但或許更因為如此,他想要捨棄掉這種多餘的情感。
  
  所以在天光將至的時刻,他終於離開了。
  
  大天狗一聲不吭離開的後果大概就是,雪繪十分生氣。
  
  當她睡了一覺就發現大天狗不見了,找遍了各個角落都沒有發現他的蹤影——雖然當她醒來的時候就有種某種預感。
  
  生氣的不僅僅是大天狗這種行為,更生氣的是自己居然毫無察覺就把任務物件放走了,她決定今後就算在睡覺的時候也要保持警惕。
  
  當然,她更關注的還是那個問題——
  
  「果然,大白很討厭我吧?不然怎麼會偷偷離開呢?」
  
  看到她有些糾結的表情,螢草安慰她:「雪繪大人,說不定大白過幾天就回來了呢……?」當然,說出這樣的話她自己都不信。
  
  「我很擔心啊,它那樣會不會被別的妖怪欺負。」她歎了口氣。
  
  小白甩了甩尾巴,雖然他很想說大白那個傢伙雖然看起來很弱小,但事實可能和他們想的都不一樣。
  
  當然接下來,她也沒有心思去擔心大天狗的事情了,因為,就在這一天,她收到了一封平安京的來信。
  

CHAPTER18安倍晴明
  
  這封信,據說是由雪繪的師傅寄來的。
  
  雪繪本身就是平安京陰陽寮裡一位不知名的陰陽師的弟子,但是因為某種原因不受重視才會被調離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歷練。
  
  據小白說,那位大人,也就是這封信的主人,她的師傅,是對她寄予厚望的。
  
  雖然雪繪並不瞭解這些事情,但是從小白的口中,也能明白從前的些許資訊,但是她相信,事情可能並不是小白所說的那樣。
  
  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對她不聞不問,卻突然在這個時刻,寄來慰問的信件,一定是有著別的目的吧?
  
  雖然說她看不懂之前屋裡古書上的文字,但這一次遊戲系統並沒有為難她,當她看到那封信的內容的時候,就仿佛腦內自動生成了一個翻譯器一樣,通讀信件毫無障礙。
  
  緊接著,雪繪用最快的時間的看完那封信,然後將它放在一邊,陷入了沉思之中。
  
  「雪繪大人?」小白有些不安的看著她突然嚴肅下來的表情,它雖然明白雪繪和那位大人之間的事情,但是此刻卻十分好奇信裡究竟寫了什麼。
  
  「大概意思就是,讓我去平安京一趟吧。」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透過門,朝著外面望過去。
  
  信裡說了一大堆沒用的話,大致上就是說她的這位師傅雖然不在身邊,但是依舊十分關心她的動向,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在最後,明確的表示了讓她前往平安京的想法,其實這件事情根本由不得她做決定,她的師傅輕描淡寫地說不久之後將派人來送她上京。
  
  總之,這次是必須要去平安京了。
  
  但是她卻十分擔心,萬一被人認出來是個冒牌貨就完蛋了。
  
  雖然重點還是在於她的師傅把她叫去平安京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但是她現在整個人都陷入了萬一被揭穿了後果不堪設想的恐懼之中。
  
  小白看著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十分不解,在它看來上京其實是一件好事情,但不知為何雪繪看上去卻並不是很想去平安京的樣子。
  
  雪繪不是不想去,畢竟一直待在這座村莊旁邊,並不利於她主線任務的進行,但是她還是沒有做好面對那些人的心理準備……
  
  螢草剛走進來,就察覺到了室內不同尋常的緊張的氣氛,她有些無措的看向了雪繪,但瞧見了她臉上凝重的神色之後,十分善解人意的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坐在一邊。
  
  「總之,這次無論如何還是得去一趟。」
  
  半響過後,她總算下定決心,不再糾結。
  
  只能抱著一種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情了。
  
  她的師傅大人絕對是個行動派,心裡雖然說的是過一段時間,但是實際情況是第二天一大早,天光乍出的時候,她就被京中派來接送她的牛車給拉進了京城裡。
  
  甚至都沒有機會和村民告別,雖然她這一去,只是短暫的。
  
  日本的這個時代的生產力落後,交通不便。平民先且不論,就連貴族大多數時候都是以牛車代步,當然,貴族的牛車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都顯得更加舒適一些。
  
  她懷裡抱著小白,旁邊坐著螢草,牛車很慢,道路雖然顛簸,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因為起的太早顯得精神有些不佳,即使有些搖搖晃晃的感覺,但是她還是在這車裡睡著了。
  
  直到螢草將她喚醒,她才看到周圍的風景已然徹底變換了,從簡陋的村落變成了左右兩側坐落著一排又一排整齊而富有唐風建築的大街。
  
  緩慢行走在寬闊的道路上的牛車走到一座府邸旁邊,停了下來。
  
  然後頭腦還不是很清醒的雪繪就被請進了府邸裡,走在過道上,她打量著四周的風景,這應該就是她那位師傅大人的住處,雖然不大但是佈置的還是十分清雅。
  
  螢草跟在她的身後,顯得有些緊張,因為她本來就是妖怪,所以在人類紮堆的地方總是會顯的格外的慌張,但是又想到了自己現在是雪繪的式神,此時的情況和以前又有些不同了,才勉強放下心。
  
  侍者將她送到室內之後就離開了,過了一段時間,她那原身的師傅大人才總算露面了。
  
  是一個長的很嚴肅的中年男人,一身正氣,他一上來看到雪繪有些呆愣的表情,不自覺的皺起了眉,但是他很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所以他坐下以後,便開口道:「在這之前,我還未嘗發現你有這種本事。」
  
  「……?」
  
  雪繪剛想問什麼情況,但是想到自己現在不能露餡,話還是少說為妙,最終還是保持著沉默沒有開口。
  
  「前幾日,京中有傳聞說姑獲鳥被一個不知名的陰陽師給收作式神了。」他繼續說,「但萬萬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個人居然是你。」
  
  「……」繼續沉默,雖然她很想知道他究竟是怎麼知道的,但是想必陰陽師打探消息的辦法應該挺多的,就沒有問出口。
  
  但是,聽到這裡,雪繪感覺有些不對勁,眼前的師傅大人話語中滿滿的對她的鄙視感是怎麼回事。
  
  「這是你的式神吧?」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在旁邊一直低眉垂眼的螢草,語氣十分篤定。
  
  然後他就像是回憶到什麼事情一般的說道:「本來我對你已經完全失望了……但是,現在看來,你那懼怕妖怪的毛病恐怕是治好了。」
  
  雪繪沒有開口,小白卻在一邊很高興的說:「弘原大人,雪繪大人已經是一名合格的陰陽師了!」
  
  弘原點了點頭,並沒有對這句話有什麼質疑之處,但與此同時,他在心裡微微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會對雪繪有著這樣複雜的情緒呢?
  
  也許是因為,他把自己的夢想,全數託付在眼前這個孩子的身上的緣故吧。
  
  一開始,只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天賦才會對她關注起來。
  
  雪繪的母親,是弘原的妹妹,而父親,則是一個不知姓名的平民,這種結合並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以至於她的母親,早早就因為抑鬱而死。
  
  而雪繪,也是一個奇怪的孩子,她從小就能看到妖魔的存在。
  
  這種天賦,和那位赫赫有名的安倍晴明大人,十分相像,因此,天賦平庸而始終無法理解陰陽道的弘原認為雪繪能夠幫助自己完成夙願。
  
  靈力強大之人才能夠更加真切的明白陰陽之理,就像安倍晴明那樣。
  
  但是雪繪卻把這種天賦當成困擾,她害怕妖魔,也害怕和妖怪作戰。
  
  這種心性,並不適合成為陰陽師。
  
  原本對她有過期望的弘原逐漸死心,直到前幾天知道了雪繪收服強大的妖怪姑獲鳥的事情,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是,這一次的目的並不是和他有關。
  
  「好了,起來吧。」弘原站起身子,對著還坐在一邊的雪繪說道。「跟我一起,去拜訪那位大人。」
  
  雪繪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感覺這個傢伙有些莫名其妙,因此問道:「那位大人是……?」
  
  「到時你便知道了。」弘原只是這麼說。
  
  安倍晴明的宅邸處在皇宮的東北方向,那個位置,一向沒有什麼人敢接近,據說那裡是鬼氣深厚的地方,也只有實力強大的晴明敢在那裡修築府邸而已。
  
  剛一過去,就感受到陰風陣陣,朝著牛車吹來。
  
  此時雖然是白天,但是那種陰森的氣息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螢草十分緊張,但還是說:「雪繪大人,不要害怕,我,我會保護你的。」
  
  雪繪看著小妖怪握著蒲公英的手都在發抖,不禁有些好笑,原本的發冷的感覺也消失了,她安慰了螢草幾句之後,便神色認真地掀開簾子,朝著牛車外望去。
  
  牛車外面什麼都沒有,就連過路的行人都十分少見,但當她收回視線,那種鬼氣森森的感覺又出現了。
  
  還真是十分詭異啊。
  
  但所幸的是,一路上沒有遇到突發情況,也許是因為有兩個陰陽師在,原本在這條街道上的妖怪都隱匿了起來。
  
  到了弘原口中「那位大人」的府邸的門口,她跟隨著弘原一起走了進去。
  
  從門口一路走到府邸的庭院之中,都沒有看到一個人。當抬頭望見那棵開得正爛漫的櫻花樹的時候,便被櫻花樹下的人牢牢地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個可以用絕代風華來形容的男人。
  
  他穿著一身藍色的狩衣,白色的長髮齊整的披散在身後,給人一種乾淨得不染任何塵埃的感覺。
  
  而這個人的面容十分俊美而溫雅,嘴角總是帶著神秘莫測的笑容,就好像他有很多秘密一樣。
  
  他在樹下靜靜的一個人品茶,動作風雅而悠然。
  
  直到弘原走近了,說了一聲:「晴明大人。」他才轉過身來。
  
  雪繪總算知道弘原讓她見的是誰了。
  
  就算她之前沒有玩過陰陽師這個遊戲,也不可能不認識這個人。
  
  鼎鼎有名的安倍晴明,整個平安京最具盛名的陰陽師。
  
  當初在遊戲宣傳圖上的晴明,此刻就在她的面前,並且,嘴角還噙著溫和的笑容,氣定神閑的看著她。
  

CHAPTER19 收徒?
  
  當傳說中的人物出現在眼前,不激動明顯是不可能的。
  
  因此,雪繪目不轉睛的盯著安倍晴明,直到他發現了她似乎有些不同尋常的反應之後,才悄悄的將自己的目光收回。
  
  但儘管如此,她還是十分在意晴明——
  
  總覺得,這個溫和的男人,似乎什麼都知道一樣。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緊張了幾分。
  
  晴明察覺到了她沒來由的情緒變化,但他只是微微一笑,沒有開口。
  
  一般人看到晴明的時候,往往第一時間會想起了關於他的那些傳聞——
  
  其中一個,被人們提起最多的便是,平安京的大陰陽師安倍晴明是狐妖之子,也正因如此,他似乎擁有一些深不可測的能力。
  
  在人們的印象裡,他的面貌似乎也被染上了某種神秘的色彩,他們認為,安倍晴明,應該是一個莊嚴的,神聖的人物。
  
  但事實並非如此,雖然晴明的身上依舊存著他們口中所說的一些特質,但是本人的他,更像一個姿態優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而此刻的他唇邊含著溫和的笑意,目光投向在一邊欲言又止的弘原:「弘原大人今日是因何事過訪?」
  
  弘原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道:「一直以來,在下都致力於研究陰陽道,從未有過放棄的念頭,但在下實在是天資愚鈍,始終無法猜透其中奧義……」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稍微黯淡了下去,但無論心情如何失落,他還是將此行的目的說了出口:「身邊這位便是在下的弟子雪繪,我早聞晴明大人少時便能見到他人所不能見到之物,而雪繪,恰巧在這一點上和大人十分相像,可謂是天資聰穎。但以在下的能力,並不能使她在演習陰陽道的道路上更進一步……」
  
  晴明看著他期望的眼光,瞬間便明白了,微微笑道:「你是希望,我收她為弟子嗎?」
  
  弘原一眼便明白了他並沒有應允的意思,稍稍有些失意:「……也並非此意,晴明大人若是能夠指點一二,也好……」
  
  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他還是不抱希望,只是在心中歎了口氣。
  
  而在一邊的雪繪只覺得事情的發展好像有點不對勁。
  
  原來弘原是想要把她推薦給安倍晴明當弟子……?
  
  說不想,是假的。
  
  安倍晴明是平安京鼎鼎有名的陰陽師,自己跟著他,對於主線任務的完成肯定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但是她卻有些莫名的心虛。
  
  晴明並沒有長得一張青面獠牙的面孔,反而他從外表看,是一個皮膚白皙,俊美飄逸的美男子,但是他卻始終給她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對於未知的不能掌控的事物,人們在畏懼的同時還想要遠離,當然,面對這樣的人也一樣會有這種反應。
  
  但不管雪繪怎麼想,事情都不是由她說了算。
  
  晴明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說道:「雖然我並沒有收弟子的打算,但是……」說到這裡,他稍稍抬眼望向了雪繪:「說起來,我倒是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雪繪心下一緊,但面上沒有露出驚慌的神色,只是勉強的保持住平靜,等待著晴明的後話:「晴明大人想要問我什麼呢?」
  
  其實她心裡沒什麼底,被晴明的目光一看,就有點忍不住想要別開臉去。
  
  「其實也沒什麼。」晴明看到對方一副緊張卻想要隱藏的樣子,唇邊浮起了一抹笑容,但雪繪覺得那似乎只是幻覺,眼前的晴明明明是一絲不苟的,十分認真的在問著她。
  
  「我是想要問弘原大人,如此執著的追求陰陽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他話語一轉,倒是朝著弘原問了一句,再也沒有看雪繪一眼。
  
  弘原一愣,他並不是沒有被問過此種問題,要是往常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說出口,但問這種問題的是晴明,他很顯然就猶豫了,半天才道:「大概是因為,在下想要為如今這種鬼怪肆虐的世道獻出一份力吧。」
  
  這是個中規中矩的回答。
  
  但並不是弘原的真正的想法。
  
  晴明在內心暗自歎息,眼前的人很明顯是在撒謊,他其實能隱隱感覺到了弘原說到妖怪的時候,眼神中透露的資訊。
  
  也許是為了私心吧?
  
  晴明這麼想著,但是他沒有說出來,只是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了。
  
  雪繪不明白安倍晴明問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此時晴明卻巧妙地繞開了話題,和弘原說起了京中最近發生的事情。
  
  即使晴明的語言生動風趣,但聽著一串陌生的名字從耳邊掠過,雪繪實在做不到自然的和他們聊天。
  
  並且當侍奉晴明的式神端上酒盞的時候,兩個人便喝起了酒來。
  
  正在無聊的時候,雪繪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螢草似乎不見了。
  
  但憑藉著和式神的密切的聯繫,她隱隱感覺螢草就在這附近,但是她並沒有看到那株熟悉的小草,雖然說在晴明的住處螢草很顯然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雪繪依舊十分擔心,並且晴明和弘原兩個人正在暢飲,也不知道何時才會結束,因此假借著如廁的功夫就朝著螢草的位置走了過去。
  
  剛一過去,就看到了螢草低著頭,不知道在和誰說話。
  
  雪繪有些好奇,接近了才看到螢草身前的兩個小孩子。
  
  應該說是小孩子模樣的妖怪。
  
  一男一女,同樣有著一雙羽翼,並且面容十分可愛。
  
  螢草才意識到雪繪來到了這裡,有些驚訝:「雪繪大人……」
  
  雪繪還沒有說話,就聽到地上的小孩子說:「你是誰?是螢草姐姐的朋友嗎?」說話的是女孩。
  
  另一個男孩表情十分沉穩的說:「不要無禮啊,這位陰陽師大人是晴明大人的客人。」
  
  小女孩看著她:「好久沒有看到有客人來拜訪晴明大人大人了呢……」
  
  雪繪有些疑惑:「晴明大人的話,應該會有許多人來拜訪他才對吧?」
  
  畢竟,晴明他是這樣出名的陰陽師。
  
  小女孩說:「並不是這樣的,晴明大人一直都是由我們這些式神陪伴著的啊。」
  
  聽她這麼說,總感覺晴明的朋友似乎並不多,以至於來拜訪的人都少得可憐。
  
  不過,想想也就明白了。
  
  晴明這樣的存在,一般人無法理解他,更別提成為他的知心好友了。
  
  畢竟他雖然看上去是風姿瀟灑的貴族公子,但其實比起那些貴公子,他的身上更多了一種神秘感使人無法靠近。
  
  正在說話的時候,卻聽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突兀的插了進來。
  
  「大家都圍在這裡幹什麼呢~!」
  
  看向聲源處,卻看到了不遠處一隻巨大的青蛙朝著這邊沖了過來,而那個女孩子的聲音,卻是從青蛙頭頂傳來的。
  
  兩隻小小的兔耳朵搖搖晃晃,然後她看到了一隻身材嬌小的蘿莉坐在青蛙的身上。
  
  青蛙停下了身子,很明顯不喜歡身上那個蘿莉,它十分生氣的抖了抖身子,試圖把身上的小孩子抖下來,卻意外的沒有成功,反而被她用手拍了拍頭頂,安靜了下來。
  
  「山兔,你又在到處亂跑了。」小男孩皺了皺眉,十分看不慣這樣的情景。
  
  「才沒有呢!是蛙先生把我帶到這裡來的。」名叫山兔的小妖怪說,身下的青蛙聽到這句話又抖了抖,但很顯然,它還是沒有成功。
  
  她注意到了雪繪和螢草:「哇,原來是有新客人哦!」
  
  「是晴明大人的客人,你可不要想著捉弄她們啊。」小男孩見山兔十分感興趣的看著她們,趕緊說道。
  
  螢草一看到可愛的東西就完全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很喜歡外表十分可愛的山兔,雪繪見她一副很想和這群小傢伙們交流感情的樣子,就沒有說什麼了。
  
  最主要的還是她覺得自己藉口然後離場的時間好像用的有點多,再不回去,有點說不過去的感覺。
  
  因此她沒有繼續和螢草和晴明的式神們呆在一起,而是回了庭院裡。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剛回來沒過多久,弘原就準備離開了,他向晴明告辭了以後,就帶著雪繪離開了晴明的府邸。
  
  晴明沒有挽留,因為這時候已經很晚了。
  
  只是,在離開晴明府邸的時候,弘原似是不經意的說了一句話:「晴明大人,還真是深不可測啊。」
  
  「……」雪繪覺得這倒是真話。
  
  弘原沒有說起晴明委婉的拒絕收徒的事情,反而問她:「你覺得呢?」
  
  「大概和您想的一樣吧。」雪繪只是這麼說,但是想到了晴明的那些式神們,卻又不自覺的微笑起來。
  
  不過,晴明的式神們,卻意外的很可愛呢。
  
  本以為有兩個陰陽師在,這附近應該不會生出什麼事端,但就在他們原路返回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
  
  天色逐漸變暗,而這條路上一個行人也沒有,並且,不知為何,原本隱藏在暗處的妖物,也趁著這時候,一齊出來活動了。
  
  明明沒有風,耳邊卻總是出現嗚嗚的聲音,十分淒涼而可怖,就好像一個女人在耳邊哭泣。
  
  十分想要拉開簾子看外面的情景,小白跳到雪繪的膝蓋上,阻止了她:「雪繪大人,晴明大人的府邸旁邊,就在這條街上,經常會出現很多強大的妖怪。」
  
  但就是在這時候,她聽到外面嗚嗚的聲音越來越大了,與此同時,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CHAPTER20羅生門之鬼
  
  本想著只要無視外面的情況,坐在牛車裡通過這條道路就好了,但是事情並沒有想像中的這麼簡單。
  
  在雪繪發現過了大約有十多分鐘以後,外面嗚嗚的可怖聲音依舊沒有消失以後,她就生出了一種莫名的不安感。
  
  而這種不祥的預感很明顯是正確的,原本緩慢行走在道路之上的牛車突然停了下來。
  
  車夫十分的驚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陰陽師大人……這,這是什麼東西?!」他就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已然失去了本來就不多的冷靜。
  
  聽到他顫抖的尾音,雪繪猛地拉開簾子,然後便看到了這樣的一幅景象。
  
  就在前方的不遠處,站著一個面色青白的人,不,應該說是妖怪。
  
  但只是外形看上去像人罷了,仔細一看,他的雙腳沒有著地,反而是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這個妖怪的打扮倒是像是一名武士,雪繪猜測應該是生前心願未了的亡靈。
  
  很明顯,雪繪從這個妖怪身上並沒有感受到十分強大的力量,和雪繪目前為止收服的式神相比,他甚至算得上弱小了。
  
  雪繪稍微放下心了。
  
  即使這個妖怪並沒有做什麼,但僅僅是出現在那裡,就已經讓車夫十分害怕了,但由於過度的恐懼,他的雙腿在發抖,始終沒有踏出一步。
  
  又或許是想要自己身後有著陰陽師大人這樣的存在,畏懼之心稍稍減弱了幾分,剛準備打起精神重新指揮牛車的時候,卻聽到雪繪的聲音響了起來:「弘原大人的牛車呢?」
  
  他有些訝異,但在下一秒看到原本緊緊跟著的牛車不知何時突然消失在了眼前的時候,驚恐到張大了嘴,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起來:「不知道,就在一瞬間就……」
  
  弘原的牛車消失在了這條街道上,而只有她被留下來了,而她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牛車走了這麼久,似乎一直都沒有離開這條街過。
  
  之前看過的街道兩邊的房屋,在此刻,又再一次的出現了。
  
  就好像,他們被封閉在了這個空間之中。
  
  不行,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雪繪努力將自己的心情平復了下來,然後轉身對小白說:「我去這周圍查看一下情況。」
  
  小白竭力阻止她:「不行啊雪繪大人,這實在是太危險了——」
  
  雪繪看了一眼滿臉驚惶的車夫,低聲說道:「目前這樣的情況,我不這麼做是不行了。」
  
  式神和陰陽師的關係十分獨特,一旦締結了某種契約,聯繫就會變得十分密切,而想要召喚式神出來更是心神一動便能達到。
  
  雪繪目前最為厲害的式神是姑獲鳥,因此,第一個想到的也是她。
  
  當她將姑獲鳥召喚與身邊的時候,看到的是姑獲鳥保持著一種抱著什麼東西的姿勢出現在了眼前。
  
  ……這難道是在餵奶嗎。
  
  突然想到了之前姑獲鳥經常搶人嬰兒的事情,雪繪不由得將這種可能性和自己的猜測聯繫起來。
  
  但是眼下的情況並不允許她過多的腦補,雪繪的口氣中帶著連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嚴肅:「姑獲鳥,你先留在這裡,能暫時幫我保護一下這個人類嗎?」
  
  姑獲鳥收起了剛才那仿佛抱孩子的動作,聽到她這樣認真的語氣之後,有些驚訝,但是她現在臨時被雪繪召喚出來,一時半會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感覺周邊的彌漫著的妖氣十分詭異,將腦中雜亂無章的情緒拋開以後,她點了點頭答應了雪繪的請求:「好。」
  
  車夫看見陡然之間出現了一個半人半鳥的怪物一樣的女人,頭一次看到此種情況的他失聲大叫:「妖,妖怪啊——!」
  
  突然出現了人類的聲音,雪繪只感覺更多的隱藏在暗處的妖怪似乎有蠢蠢欲動的趨勢,她的心裡突然騰地竄上一股火,對待車夫的態度上也算不上溫和了:「……不要再做這麼愚蠢的行為了,只會會招來更多的鬼怪,你現在所看到的,是我所召喚的式神,並不是想要傷害人類的妖怪。」
  
  車夫聽到這話以後,只好老實的閉上了嘴,畢竟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如今能夠倚靠的也只有眼前的陰陽師了。
  
  還沒等雪繪開口,小白就說:「雪繪大人,你放心吧,我和姑獲鳥一定會保護好這個人類的。」
  
  聽到小白這樣說,她瞬間放下心來。
  
  雖然小白平時看起來就是一隻可愛的狐狸狗,但是雪繪卻莫名的對它有一種信賴感。
  
  交代清楚了以後,雪繪就獨自一人,查看起了這條街的具體情況。
  
  街道上空無一物,唯一能看到的是那個亡靈武士,他漫無目的的飄蕩在這周圍,似乎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她感覺十分奇怪。
  
  因為這個妖怪,看起來對人類並不是那麼的感興趣。
  
  剛才他明顯已經看到了雪繪和車夫一行人,但是他卻什麼都沒有做,反而是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而更讓她感覺奇怪的是,原本因為車夫的聲音而蠢蠢欲動的妖怪們,更是一個都沒有出現,它們似乎忌憚著什麼,一直不肯現身。
  
  這周圍,難道還有另外一個,強大的存在嗎?
  
  按照雪繪的推斷,只有這樣的可能性,才能說得通此刻妖怪隱匿起來的顯得不同尋常的反應。
  
  在街道上來回走了好幾圈卻什麼都沒有發現的雪繪幾乎快要放棄了,但她卻意外地發現,原本和她一樣在原地打轉的亡靈武士似乎是終於找到了方位,朝著一個方向飄了過去。
  
  不敢讓對方發現自己,雪繪始終和他距離保持在一個足夠遠的位置。
  
  雪繪越跟著他走越覺得不對勁,雖然周圍依舊是沒有什麼變化,但獨自一人的情況實在是讓人有點不安。暗自想著一旦出現什麼情況,能夠供她作戰使用的式神也就只有三尾狐和雪女而已。
  
  但是這個亡靈武士的實力似乎並不怎麼強大,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吧?
  
  而此刻跟蹤著這個妖怪,她也不敢輕舉妄動,要是不小心召喚出了式神,使用了靈力,那麼就很容易被發現了。
  
  就在她萬分警惕的時候,卻看到了不遠處出現了一座橋。
  
  她心中的疑惑更深,但這座橋,就好像是看不見的盡頭突然出現的一道的光亮一樣,正當雪繪猜測著這座橋的盡頭是不是應該就是出口的位置的時候,她的渾身一顫。
  
  一股……濃郁到幾乎具現化的妖氣,不知何時,突然出現了。
  
  雪繪只覺得自己遇到的妖怪似乎是越來越高級了,從雪女,三尾狐,姑獲鳥,到此刻遇到的妖氣的主人,實力等級似乎是以梯狀在前進著。
  
  此刻已經是夜晚,趁著明亮的月光她稍微看清了一絲那個站在橋上的妖怪的模樣。
  
  妖怪的身形十分高大,即使是因為背對著看不見面容,光是他的背影和周身那種時不時顯露的強大的妖力就能給人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他銀白的頭髮和晴明相似,然而兩人卻截然不同,晴明的頭髮總是服順的貼於身後,這名妖怪卻是淩亂而恣意的。
  
  亡靈武士看到這個妖怪之後,止住了腳步,他的聲音十分蒼老:「終於找到你了,茨木童子。」
  
  名為茨木童子的妖怪轉過身來,他看到了亡靈武士以後,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特別的神情,反而語氣冰冷的開口道:「你是誰?」
  
  茨木童子並不是惡鬼的模樣,反而他有著一張少年面孔,五官俊秀,鼻樑挺直,但巨大的紫色鬼爪和犄角硬生生的破壞了這種美感。
  
  亡靈武士並不在意對方的這種態度,反而是自顧自的說:「居然這麼快就忘記了嗎?我可是記得很清楚,那日被渡邊大人切下一隻手臂的……」
  
  茨木童子終於記起來了這段讓他十分恥辱的記憶。
  
  斷臂之仇,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
  
  最讓他感到憤怒的並不是敗於人類之手,而是在於切下他手臂的傢伙原本並沒有那樣的能力。
  
  那個人類,如果不是使用了鬼切,根本就無法傷害到他一分一毫。
  
  他終於正視了眼前這個弱小的妖怪,哼了一聲,冷聲道:「你口中所說的那個卑鄙的傢伙,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茨木童子不會記得比自己弱小的事物,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都是一樣。
  
  亡靈武士說道:「我就是那日被你鬼爪殺害的渡邊大人的下屬……」話還未說完,他就對似乎毫無防備的茨木童子發動了偷襲。
  
  雪繪看得有些緊張,在她看來,這個亡靈武士和茨木童子的實力差距實在是太大了,所以為什麼這個傢伙還要這麼做呢?
  
  活著被茨木童子殺死了,死了變成妖怪還要被茨木童子再弄死一回。
  
  這就是傳說中的,不作死就不會死嗎?
  
  結果和她想像的一模一樣,作死的小妖怪被茨木童子幾爪子就輕鬆解決了,狗帶的速度簡直不要太快。
  
  但就當一臉無趣收回鬼爪的茨木看著倒在地上的小妖怪的時候,他原本臉上帶著的慵懶的表情突然變了。
  
  他似乎意識到了雪繪的存在,但是並不是十分明確,因此在他遲疑了片刻以後,就邁步朝著雪繪的方向走來。
  
  眼看著那種頗具威懾力的力量離自己越來越近,雪繪一時有點六神無主,兩條腿感覺也有些發軟,正當她準備召喚出式神作戰的時候,一隻手猛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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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1脫非入歐了嗎
  
  雪繪只感覺自己似乎被身邊突然出現的人一把拉進了角落裡,當然,遇到這種情況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更讓她費解的是她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她居然全程都沒有發現。
  
  就當她剛因驚慌想要喊出口的時候,卻想到了此時前方有一個更為危險的大妖怪,便老實的閉上了嘴不做聲。
  
  茨木童子並不是生性多疑的妖怪,當他察覺到人類的氣息之後,剛想要朝著雪繪藏身的地方走過來,卻又發現那一縷人類的味道突然消失了。
  
  本來就對人類沒有什麼興趣的他沒有深究下去,反而是很快就離開了這裡。
  
  因為對於他來說,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當茨木童子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以後,那種專屬於他的濃郁的紫黑色妖氣也伴隨著他一起離開了。
  
  危險消除了以後,雪繪才放下了高高懸起的心,而此刻回神以後,她才發現自己好像和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靠得太近了點。
  
  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曖昧的姿勢,他緊緊的抓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則是摟住了她的腰,兩個人的身體貼得很近,而因為身高原因,她比他整整矮了一個頭,當她想要看清這個人的臉的時候,卻只看到一個纖秀的下巴,以及臉上那張奇怪的面具。
  
  但是……他似乎沒有惡意。
  
  並且,那只緊緊抓著她的手,又好像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和這個人,之前有見過嗎?
  
  但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姿勢都太過親密了。
  
  但不光只是她一個人這樣認為,突然出現的面具男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很快就鬆開了緊緊拉住她的手,緊接著和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明白是眼前這個人救了自己,雪繪看著他臉上那張醜陋的面具,輕聲說:「謝謝你。」
  
  而來人則是,雪繪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的那天離開她身邊的大白。
  
  也就是大天狗。
  
  大天狗藏在面具下的臉表情帶著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複雜神情,當然,不只是因為雪繪,而是因為他在為自己的這種舉動而感到十分的困惑。
  
  那天在離開雪繪以後,他確實離開了一會,但是,他最後沒有成功的回到之前隱居的山中,反而是不知道抱著什麼心情,跟著雪繪一行人來到了平安京。
  
  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他始終沒有現身,就只是這樣,默默地看著她,直到此刻雪繪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他才終於露面。
  
  她遇到了危險,對方則是十分強大的大妖怪。
  
  他沒有考慮多少,第一想法便是這個人類並不應該這麼早就死掉,所以他下意識的保護了她,但就當這一切都發生了以後,他才發現,最近的自己,似乎真的很奇怪。
  
  不過更令人在意的事情,大概就是雪繪和他想像中一樣愚蠢,不知天高地厚吧?
  
  她真的以為自己能夠解決一切事情嗎?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話,茨木童子在發現了她以後,一定不會下手留情的,他可不是像她這樣的心慈手軟的人類。
  
  他將自己心中那種複雜的情緒壓了下去,神色又轉變成了平時那樣的冷淡。
  
  雪繪看著一直沒有說話的大天狗,便問道:「我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而就在下一秒,她終於聽到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陌生人的聲音,清冷的仿佛摻雜了冰塊一樣,但又帶著不容置疑的高傲的氣質。
  
  「沒有。」
  
  他沒有和她多話的想法,似乎並不願意和她繼續下去這個話題,只是隨後說了一句:「跟我走。」
  
  話音剛落,他就朝著橋上走去。
  
  雪繪跟上了他似乎變得有些匆忙的腳步,明白他是想要帶自己離開這裡,但是雪繪突然想起了被落在一邊的姑獲鳥和小白他們,走到一半就停下了。
  
  「對不起,我的式神們還在那邊。」她說,歎了口氣。「我可能不能這麼自私的一個人跑掉。」
  
  雖說可以將式神召喚與身邊,但是那個人類的性命,卻是無論如何也割捨不下的。
  
  他並沒有做錯什麼。
  
  雖然糾結於兩者之間,但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對於自己來說最危險的那一種選擇。
  
  果然,這個時候,還是要和大家共同進退啊。
  
  大天狗聽著她對著自己說出抱歉意味的話,並沒有過多的感觸,他早就知道雪繪會這麼做,只是說:「這個出口很快就要關閉了,不儘早離開的話,就再也走不了了。」
  
  不僅如此,原本隱藏於暗處的妖怪因為茨木童子的離開而逐漸一個個的現身了,不久之前突然出現的茨木童子,是他們之前都沒見過的陌生的妖怪,一旦出現會被對方視作挑釁,妖怪們忌憚於強大的存在,因此才會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大天狗雖然也是數一數二的大妖怪,但他現在下意識的並不想讓雪繪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反而收斂起了自己的妖氣。
  
  要是往常的話,按照他的性格,根本不屑於隱藏自己的妖力。
  
  因此,他可以猜測她可能遇到的危險。
  
  雪繪笑了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救我,但是真的很謝謝你,出口就在前方,你快點先出去吧。」
  
  當她走出幾步之外之後,卻發現了大天狗站在原地,沒有動。
  
  「快走吧!我會沒事的!」
  
  雪繪轉身對著他大聲說道。
  
  大天狗看著雪繪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過了好久才收回自己的視線。
  
  他慢慢的摘下了自己臉上那張醜陋的面具,露出了淡金色頭髮和更加冰冷的藍色眼睛,沉默著看著四周從暗處逐漸出現的各種外形可怖的妖怪。
  
  這些作惡多端的,低劣的邪惡妖怪,本就和他的大義相衝突。
  
  就算不是為了那個人類,他也會毫不留情的將這些傢伙全部消滅,就和他之前做的那些一樣。
  
  ……不過那個人類的死活,本來就跟他毫無關係。
  
  他根本不會在意這種問題。
  
  所以,他這麼做,根本就不是為了她。
  
  但是讓雪繪感到十分驚奇的是,當她返回原處的時候,那些妖怪們一個都沒有出現在她的身邊,這讓已經召喚出三尾狐和雪女準備進行戰鬥的雪繪驚奇之餘也感到疑惑,她立馬聯想到了剛才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但他身上並沒有妖力,就像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一樣,但雪繪明白那個救了自己的人絕不會是普通人,但是他究竟是誰呢?一時之間也想不通,雪繪只好暫時先放下了這個問題。
  
  而妖怪們沒有出現的這種情況無疑給她爭取了很多時間,以至於她帶著車夫以及小白,姑獲鳥回到了出口的時候,出口依舊沒有消失。
  
  而那個帶著可怕面具審美有點問題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應該是出去了吧?
  
  她這麼想著。
  
  回到弘原府中,他對於自己消失了這麼一會的問題似乎並不感興趣,見她人似乎沒有受傷於是省了問候,只是揮揮手讓雪繪自己去給她準備的客房裡休息。
  
  弘原的心情並不好,安倍晴明整整一天,對於收徒這件事情絕口不提,而從他那神秘莫測的笑容裡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具體想法,光是這一點,就讓他十分憋悶了。
  
  身邊所有的式神都已經召回,並沒有讓他們待在自己的身邊,雪繪帶著小白進了房裡。
  
  折騰了這麼久,這個時候已經是半夜了。
  
  小白看到她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便猜測的問道:「雪繪大人,剛才你看到了什麼嗎?」
  
  它問的是她在裂縫裡所找到出口之前的事情,也就是她離開他們自己一個人所遇到的那些。
  
  雪繪揉了揉太陽穴,其實她是因為那個戴面具的男人的事情而感到困擾:「我在那裡看到了一個很強大的妖怪,名字叫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小白驚呼道,「不知道為什麼,小白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你知道他嗎?」雪繪繼續說道,「不過讓我覺得在意的並不是遇到他,而是一個帶著很可怕的面具的男人……」
  
  「誒?戴著面具的……那裡還有別的人類存在嗎?」
  
  「沒錯,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就被茨木童子發現了,然後,他救了我以後還帶我去了出口處。」雪繪歎氣道,「不過因為你們,我並沒有立即離開,但是之後我卻不是很確定他是否有離開那裡。」
  
  那些妖怪的消失,想必和他也有關係吧?
  
  「而且,他究竟是誰呢?」
  
  小白想了一會以後說道:「不過,雪繪大人從某個程度上來說,也很幸運呢。」
  
  「說的倒是沒錯……居然能從茨木童子的手裡逃出來。」
  
  光是想想就能感受到的讓人戰慄的實力,無論怎麼看,那傢伙都是都很厲害的妖怪。
  
  果然,自己的實力還遠遠不夠……
  
  不過,運氣這麼好,不如來試試抽卡。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心間。
  
  之前所有的式神,除了跳跳妹妹好像都是因為剛好出現在自己身邊然後收服的。
  
  她都快忘記了這個遊戲召喚式神的功能了。
  
  拿出之前離開那裡隨身帶著的符,十分粗糙的締造出一個法陣,其實只是因為她之前是學畫畫的,而且這裡的生活又無聊,所以才能夠閑著沒事記住那法陣的樣子。
  
  畫符的時候,她相信一直畫某種東西應該會出好東西的玄學。
  
  因此,再次畫了一個丁丁。
  
  結果,這一次,確實出了好東西,但是她並不是很想看到。
  
  當一行金色字體橫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雪繪感覺都不太真實。
  
  系統的聲音隨即響起。
  
  「恭喜你召喚出了SSR級式神——茨木童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召喚出≠收服式神
  
  女主為什麼這麼歐?因為我是非洲人【笑】
  
  晴明為什麼這麼非?因為他是滿級晴明屠全隊啊√
  
  #論如何制服傲嬌狗子#
  
  #論如何擺平凶獸茨木#
  

CHAPTER22和凶獸的約定
  
  老實說,在這個時候召喚出茨木童子,還真的算不上好事。
  
  所以,雪繪原本還雀躍的心情在看到茨木童子的瞬間落入了低谷。
  
  一開始的時候曾經聽小白說起過,召喚出什麼式神一部分原因與陰陽師自身的能力有關……現在能夠召喚出茨木童子,難道收服姑獲鳥對她的實力提升這麼大嗎?
  
  ……不,一定不會是這個原因的。
  
  所以她在思考了片刻以後,確定召喚出茨木童子大概是因為自己今天真的觸黴頭了。
  
  所謂請佛容易送佛難,請來這樣一身凶戾之氣的大妖怪,想要自己毫髮無損的將其送回去,無疑是一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呢?
  
  而就在她十分苦惱的時候,被她作死請來的大妖怪茨木童子也在打量著她。
  
  他是在和妖怪的廝殺中被傳送過來的。
  
  茨木童子是一個追求極致的力量的妖怪,當他從誕生的那一刻的時候,就喜歡上了無窮無盡的戰鬥,那種嗜血的戰鬥欲望就仿佛本能一樣存在與他的身體之中。
  
  生前為人的記憶會影響到他們成為妖怪的時候的行為和想法。
  
  茨木童子只是覺得,這個世道,唯有靠極致的力量才能夠屹立不倒,不被其他的生靈所任意欺淩,侮辱乃至屠戮。
  
  他覺得自己的力量已經算得上足夠強大了,因此,在被召喚出來,第一眼看到雪繪的時候,他的心情無疑是非常複雜的。
  
  不自覺的眯起了金色的雙眸,神色不虞的茨木口氣十分冷硬:「你就是召喚出吾的陰陽師?」
  
  雖然看上去是個十分柔弱的人類女人,但是那一身狩衣和身上隱隱顯現的讓他十分不爽的靈力,都足以顯示眼前這個人類的身份。
  
  茨木童子並沒有像之前那樣毫無掩飾的將周身的妖力肆意的揮發出來,他雖然足夠自信,但並不是毫無頭腦。
  
  也正因為他的顧忌,雪繪才感覺好受了許多。
  
  那種具現化的壓迫的力量陡然消失,如果不是茨木童子那顯然異于常人的外表,或許她都不會發現眼前的這傢伙是相當厲害的大妖怪。
  
  雪繪硬著頭皮,目光和茨木童子那雙金色的雙眸對上:「沒錯。」
  
  銀髮的大妖怪的聲音充滿了傲慢:「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被你這樣弱小的人類召喚出來,不過想必你也有幾分實力在的吧。」
  
  話音剛落,他的眼睛裡燃起了熊熊的宛如火焰一般的戰意:「既然如此,就和我來一場戰鬥吧。」
  
  「……哈?!」
  
  雪繪沒有想到茨木居然會如此直接的提出了和她戰鬥的要求,頓時腦子有些發疼,她擺了擺手:「等等!」
  
  這傢伙的腦子裡難道只有戰鬥嗎?
  
  她現在完全沒有把眼前的妖怪收作式神的念頭,只想著把這尊大佛送的越遠越好。
  
  茨木童子不悅的皺了皺眉:「怎麼,你不願意嗎?」
  
  他那咄咄逼人,充滿殺氣的目光看得她有絲毫沒有骨氣的抖了幾抖,她感覺到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很有可能會被銀髮妖怪的鬼爪給撕成碎片。
  
  她依稀還記得那個小妖怪一瞬間就被茨木給解決的畫面。
  
  對方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傢伙。
  
  但茨木這句話她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答覆,只是沉默了許久,而此刻小白十分擔憂的看向她:「雪繪大人……」
  
  本來以為雪繪只能召喚出危險性較小的妖怪,沒有想到她居然能夠一下次將這種極端危險的大妖怪給送了過來。
  
  並且,對方還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最重要的還是,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但不管怎麼樣,作為雪繪大人式神的自己,一定會努力保證她的安全的!
  
  雪繪在茨木童子的注視下總算開了口:「我答應和你戰鬥,但是……」
  
  「但是什麼?」
  
  「我希望定一個日期。」雪繪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道:「就在十日之後的這個時辰。」
  
  雪繪只是想著將這件事情儘量拖後,看能不能有什麼轉變的契機。
  
  而且,在此之前,她還想著去再一次的拜訪安倍晴明。
  
  總覺得,那位大人應該會有什麼辦法,而且,晴明並不是見死不救的人才對。
  
  總之,就是先糊弄過去,再做打算。
  
  「別妄想著欺騙我了。」茨木聽到這樣的要求,不屑的嗤道。「你一定想著在那一天叫來其他人類的陰陽師一同來討伐我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似乎有意識的動了動他深紫色的鬼爪,那可怖的手掌之中還托著一個血紅色的光球,甚至還發出了滋滋的聲響,看的雪繪內心一悸。
  
  茨木童子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以後,就不再輕信人類的話了。
  
  這些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傢伙,內心和他們的外表卻並不一樣。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
  
  「那麼,你怎樣才會相信我說的不是假話呢?」雪繪感到深深的無奈,總感覺茨木童子很難說服的樣子。
  
  他的防備心意外的很重呢。
  
  茨木童子看著她露出的十分失望的神色,黯淡的燭光下的黑髮少女的臉影影綽綽,看不太真切。
  
  十分熱衷於戰鬥的茨木,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在這之前,他一直以為像他這樣的妖怪,是不太可能會被陰陽師所召喚出來的。
  
  而眼前這個人類,在他眼裡也變得不同尋常起來。
  
  一定是擁有著十分特殊的能力才對吧?
  
  光是想想就能夠讓他重新燃起戰意,老實說,這段時間一直所向披靡無人能敵的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稱得上有趣的對手了。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類似乎一點也不想和他戰鬥的樣子。
  
  並且,這傢伙和之前那些遇到的人類,也沒什麼兩樣。
  
  他剛要回答她的時候,雪繪開口了:「如果我發誓,我但凡有一絲欺騙你的心思,就永遠不能能進入輪回的話,你會相信我嗎?」
  
  茨木童子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他沒有想到這個人類居然會說這樣的話。
  
  在這個擁有著妖怪和神明的時代,誓言對於一個人來說,並不是可以輕易說出口的。
  
  因為,它一旦成立,便會立刻奏效。
  
  而雪繪的這個誓言,實在是有點狠了。
  
  永遠不能進入輪回……
  
  「好。」不知道為什麼,茨木童子答應了她的請求。「就在十日之後。」
  
  雪繪聽到這句話以後,只感覺自己好像逃過一劫。那種恐怖的窒息感總算消失了,她真的恨不得抱住小白一陣痛哭。
  
  叫你要作死抽卡,這下好了吧?
  
  小命要不保了。
  
  之所以能豁出去說這樣的話,是因為除了這個,多疑的大妖怪根本不會相信她的話。
  
  茨木童子並沒有多餘停留在這裡的想法,他很快就消失在了雪繪的面前,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裡一樣,但雪繪明白,這只是暫時的情況。
  
  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十天以後怎麼解決和茨木童子戰鬥的事情。
  
  那傢伙,一定會殺掉自己的吧?
  
  但是,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和自己現在的式神商量呢。
  
  畢竟,到時候一旦和那傢伙戰鬥,自己的主戰式神,可都是要上陣的啊。
  
  小白看著她遲疑的神色,說道:「雪繪大人,不如問問大家的意思吧?」
  
  雪繪從來沒有將這些已經馴服的式神當做奴僕一樣的存在,目前遇到了很危險的情況,她也不希望這些可愛的妖怪和她一起冒險,但是現在她所倚靠的力量,也只有他們而已。
  
  於是她將三尾狐,姑獲鳥,雪女,螢草還有跳跳妹妹都召喚了出來。
  
  三尾狐慵懶的伸了一個腰,媚眼如絲的看著她:「雪繪大人,這麼晚了,召喚我們出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說嗎?」
  
  跳跳妹妹好久沒有看到雪繪了,十分開心的繞著她轉圈圈,眼睛亮亮的似乎在閃光,而姑獲鳥和雪女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有發言,只是靜靜的等待著她說話。
  
  螢草不安的看了小白一眼:「總覺得,雪繪大人遇到了十分棘手的情況呢……」
  
  雪繪內心十分無力,但是她在式神面前不能表現出這樣的情緒,只能打起精神說道:「的確是十分棘手的情況。」
  
  「我大概是惹到了一個叫做茨木童子的妖怪。」
  
  她聲音頓了頓:「十日之後就要和他進行戰鬥,但是,我並不想強迫大家……因為,也許我們這裡所有人加起來的力量,都無法贏他。」
  
  「所以,在那時候,我可能只會召喚願意出戰的式神。」
  
  「茨木童子?!」似乎沒有關注到她後面那句話,三尾狐聲音只是在意她惹到了誰這個問題而已,她抿了抿唇,無所謂的神情變成了認真。「我聽過這個傢伙的名字。」
  
  「確實是十分強大的妖怪呢。」姑獲鳥平靜的看著她,笑意十分溫柔。「但是雪繪大人,並不是完全沒有勝利的希望的。」
  
  「還有十天,只要雪繪大人收服有著和他一樣強大力量的妖怪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呢。」
  
  雪繪聽到這句話,搖了搖頭:「光是他我就沒有辦法對付了,更何況是收服和他那樣的妖怪呢?」
  
  「大人是很了不起的陰陽師呢。」姑獲鳥說,「對妖怪,完全沒有偏見,反而還十分溫柔地對待……在沒有遇到大人之前,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人類的式神。」
  
  「就算大人在這十天之內沒有找到可以對付茨木童子的辦法,我相信,大家一定都不會退縮的。」
  
  「所以,大人根本就不需要徵求我們的意見啊。」姑獲鳥的聲音充滿了堅定。「在成為大人式神的那一刻,就已經有了為大人戰鬥的決心了。」
  
  大家都十分贊同姑獲鳥的話,反而在譴責雪繪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管遇到怎麼樣的危險,大家都不會害怕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感覺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了。


CHAPTER23祭典再遇
  
  對於雪繪來說,和茨木童子約戰的事情無疑就像一管強藥,逼著她去面對這件事情。而原本沒有什麼危機感的她此刻全身都像是繃緊了一樣。
  
  但一時之間想要提高實力,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更何況,在系統毫無指示的情況下,她頓覺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雖然她的式神們都表現出一副毫無畏懼的樣子,但這並沒有使她放下心來,因為,她並不認為僅憑著大家的一腔熱血,這場戰鬥就會勝利。
  
  本來想要返回村子的事情也被暫時擱置了,同樣的,弘原還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
  
  而就在弘原府邸呆的這段時間,並非頭腦糊塗的她逐漸的有些察覺到了事情的真相。
  
  弘原就這樣將她從村子裡接來平安京,並不是因為他突然發了善心,想起了她這個不受重視的人,而是跟她收服了姑獲鳥有關。
  
  平安京陰陽寮之中的陰陽師並不是每一個都能擁有靈力的,也正因為如此,晴明的能力才會顯得如此與眾不同。
  
  而自己,托這個遊戲系統的副,最開始設定的基礎在他人眼裡就已經相當於外掛了。
  
  她能看到鬼神,並且能夠收服強大的妖怪作為自己的式神,而且她作為陰陽師的能力,所使用的陰陽術,也在收服這些式神的過程中逐步完整。
  
  總之,她是和旁人不太一樣,更接近於傳說中那位陰陽師安倍晴明。
  
  弘原也這麼說過,這也正是他把她接過來的主要原因,因而,他的目的只是利用自己罷了。
  
  但儘管這個對她完全不關心,只在意她在作為陰陽師擁有顯得格外優秀的天賦的弘原本能的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情緒,她依舊只能寄居于弘原的府邸之下。
  
  但更讓她在意的是,弘原為什麼要執著於她,讓她成為十分強大的陰陽師呢?
  
  難道僅僅是希望在她身上實現自己所無法實現的一種期望嗎?
  
  雪繪並不覺得這件事情有這麼簡單。
  
  弘原恐怕是要利用她,來達到某種目的吧?
  
  但是,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但目前也並不是解決這個疑惑的時候,更重要的事情還在等待著她去解決。
  
  「我想要去再一次拜訪晴明大人。」
  
  在提出這樣的要求以後,弘原答應了,他似乎是錯認為雪繪自己想要前往晴明的住處,請求他將自己收作弟子,眼睛裡閃爍的意味十分難懂,他說道:「你如此有心,想必就算是晴明大人也會答應吧。」
  
  雪繪沒有作聲,她不知道為什麼這傢伙會這麼執著的想要晴明收她做徒弟,這根本就不可能好嗎。但是她也懶得去猜測了,只是徑直帶著小白踏出了這塊讓人呼吸不順暢的地方。
  
  小白看著她一走出門以後,瞬間放鬆下來的表情,說:「雪繪大人,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她愣了愣,知道小白指的是以前的雪繪,不在意的笑了笑:「還是沒有辦法喜歡起來呢。」
  
  弘原作為這個身體僅剩不多的親人,完全沒有關心她的想法,反而只是將她當做一個有利用價值的,可以實現自己想法的工具,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個傢伙的行為都是十分自私而讓人感到十分不適的。
  
  而原身的雪繪,因為生性無法面對妖怪,而就這樣被殘忍地放棄。
  
  根本就是不人道的行為嘛。
  
  並沒有坐牛車前往晴明的住處,因為距離其實並不遠,完全可以走路抵達那裡,更重要的還是,她覺得走在寬闊的道路上,比待在狹窄的牛車裡更舒服。
  
  這時候日本和唐朝的關係還是很友好的,上至王宮貴族下至黎明百姓,都對海的另一邊,那個神秘又強大的國家充滿了無限嚮往之情。
  
  這時候的建築也是仿照大唐的風格而修築的,造型古樸而優雅,又不失大氣。
  
  就連大街也是仿照大唐國都的街道而造,道路寬闊而平整乾淨。
  
  雖然時常受妖怪所騷擾,但是白天還是一派繁華景象,街道上走過的人們步伐平緩,表情溫和。
  
  光是看人們狀態的話,似乎給人一種這個國家很美好,大家都很幸福的錯覺。
  
  但其實這個時期危機四伏,因為貴族們的肆意的剝削,人民的生活十分困難,因而產生的矛盾和怨恨增添了許多新的妖怪成員。
  
  只能說,她也無力改變這樣的局面。
  
  妖怪可以說是惡的化身,但是他們又不完全是惡,還有一部分由美好的事物化作的妖怪,心性善良,他們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無辜的生靈。
  
  但那些作惡的妖怪,大部分都是因為人類的惡而產生的。
  
  看著眼前一派平和的場景,她不由得想到。
  
  因為是白天,靠近晴明府邸那條陰氣十足的街道上也有了人,但比起平安京其他地方的繁華來說,這裡實在是冷清的可怕了。
  
  晴明似乎早就料到她會來拜訪她,門口站著一臉穩重的顯得和他外表不符合的童男,也就是上次她所看到的那個小男孩。
  
  童男的手似乎插在寬大的袍袖之中,但仔細一看,他的雙手是兩片藍色的柔軟的巨大羽翼。
  
  他看到雪繪帶著小白走到門口了,朝著她微微行禮,說道:「晴明大人已經在裡面等待著您了。」
  
  雪繪微微有些吃驚,但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跟著他進去了。
  
  這次看到的庭院裡似乎種植了新的花草,但僅僅只有幾天的時間,它們就像是在那裡生長很久了一樣,滿目的亮色,十分的美麗。
  
  上次看的式神山兔和童女還在那裡,兩個小孩子開心的歡笑著,和在花叢中翩翩飛舞的蝴蝶一起。
  
  晴明依舊坐在上次的那個位置上,他的嘴角掛著宛如三月春風一般和睦的微笑,看著她緩緩走進了才說道:「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啊。」
  
  「是,是啊。」
  
  雪繪聽到這句話,有些不明白,因而這樣的心情直接顯露在了臉上。
  
  晴明笑意更深,他看到雪繪雖然努力抑制的,但還是不自覺的透露出的焦慮的表情,緩緩地說道:「雪繪小姐今天的來訪,是所為何事呢?」
  
  雪繪看向晴明的眼睛,他的目光似乎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她只感覺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了,說:「我遇到了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實在沒有辦法解決,這才想要來求助於晴明大人。」
  
  晴明的目光略微的動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
  
  「我在無意間,召喚出了一個名叫茨木童子的妖怪。」
  
  一提到這個,她感覺自己十分頭疼。
  
  「我十分困擾,按理說,這樣的妖怪不太可能會被符咒給召喚於人世間的。」雪繪繼續說道,「我本來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這個妖怪卻向我提出了和他來一次戰鬥的要求。」
  
  「然後,在我的請求之下,他同意了將決戰的日期定在了十日之後。」
  
  省略了不少細節,雪繪將這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情告訴了晴明。
  
  晴明笑著看向已經不再冷靜的她:「和妖怪約定了戰鬥嗎?可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啊。」
  
  ……一點都不有趣,那傢伙,一看就很兇狠好嗎?
  
  雪繪默默的將吐槽憋了回去。
  
  「說起茨木童子。」晴明輕輕的將扇柄抵在唇邊,唇邊若隱若現的笑意依舊沒有消散。「我倒是想到了前段時間京中發生的一件事情。」
  
  「是什麼事情呢?」
  
  「渡邊綱大人于月夜的朱雀大街上,遇到了一名十分美貌的女子。」似是說到了什麼有趣的內容一般,他輕笑道:「那位大人在送這名據說迷路的女子回家的時候,轉身就看到了十分可怕的一幕。」
  
  「美麗柔弱的女子,瞬間就變成了取人性命的惡鬼。」
  
  ……茨木童子居然變成了女人去騙人嗎?
  
  雪繪聽到這個特大消息,莫名的有種想要鄙夷那個看上去很像一隻凶獸的傢伙。
  
  那個茨木童子,果然是有著特殊癖好的吧?
  
  「結局是?」雪繪停止了腦補,一時想到了之前自己所看到的。「茨木童子的手臂被渡邊綱切下了?」
  
  「沒錯。」晴明說道,「不過,能夠切下這要強大妖怪的手臂,一切都是因為渡邊綱大人的那把刀。它的名字,叫做鬼切。」
  
  雪繪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把刀……」
  
  「那把刀已經失竊了。」
  
  「……」剛想說有沒有希望向渡邊綱借來刀一使的雪繪瞬間絕望了,但她也很明白,武士的刀並不是可以隨意借給他人的。
  
  總之,她是無論如何得不到那把刀了。
  
  要去找一把下落不明的刀,和收服一個SSR妖怪一樣難。
  
  所以,能夠對付茨木童子的辦法又少了一個。
  
  雪繪有些失落,但此時晴明說道:「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
  
  聽到這句話,她振作了起來,眼睛發光的看向晴明,他只是輕笑道:「我倒是可以教授你一些,在茨木童子手下逃生的辦法。」
  
  「啊?」雪繪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是從晴明的口中說出的。「真的……嗎?」
  
  她有些不確定,難道就真的只有打不過逃跑了嗎……那傢伙,會放過她嗎?
  
  不對,這種辦法根本不靠譜啊。
  
  「我說笑的。」晴明又愉悅的笑了幾聲,就好像逗弄別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一樣,下一秒,他的表情認真了起來。「是一些,能夠更能發揮出式神實力的陰陽術罷了。」
  
  「從明天開始,你就到我這裡來吧。」
  
  她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但下一秒,她就忍不住說道:「晴明大人,這算是收我為徒了嗎?」
  
  晴明看著她一臉這不是真的的表情,眼神中的戲謔消散了,他溫和的笑意和沉穩的表情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個長輩,這一點,與他年輕俊美的容貌實在有些不符。
  
  「應該,算得上是吧。」
  
  他只是輕輕的這麼說。
  
  但是,他不會告訴雪繪,他這麼做的原因不僅僅是想要幫助她這一次而已。
  
  大概,是不願意看到美好的東西和醜惡的事物靠的太近吧。
  
  「太好了!雪繪大人。」
  
  一直到出了門外,雪繪的腦子還是處於一種不清醒的狀態,她簡直無法置信這件事情,晴明……居然收她做徒弟了?
  
  那個,高深莫測的安倍晴明。
  
  令人敬仰的存在。
  
  直到小白歡呼的聲音把她叫醒以後,她才發現了自己已經走到離晴明府邸很遠的地方了。
  
  而被風一吹,原本迷糊的腦袋也變得清醒了幾分。
  
  不知道為什麼,她對於安倍晴明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賴,總感覺晴明當了自己老師的話,那個茨木童子也就不足畏懼了。
  
  而此時已經進入夜幕之時,和往常不一樣,今天周圍似乎張燈結綵的,遠看一片火樹銀花的景象。街道上的人很多,顯得十分熱鬧。
  
  各種人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變成一片嘈雜的海洋。
  
  「大家這是在幹什麼?」
  
  雪繪看著一群穿著有些奇怪的人神神道道的跟在一個騎著牛的人走過去,口裡還念叨著什麼,臉上都是虔誠的表情。
  
  騎著牛身上的人亂糟糟的,看起來就像一個囚徒一樣。
  
  「大家在舉辦祭典呢。」小白說道,「雪繪大人剛才看到的,是大家為了紀念須佐之男擊敗八岐大蛇這個故事的活動。」
  
  「……是這樣嗎?」
  
  好奇的看著那群人逐漸遠去,正準備看一看平民們為了這一天的祭典而準備的各種有趣的小專案的時候,突然被一個少年吸引了注意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讓雪繪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樣的時代,居然還會看到一群姑娘圍著一個美少年的場景。
  
  少年的容貌十分俊美,但他的氣質,也十分獨特。
  
  雖然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似乎弱不禁風的美少年,但是眉眼之間,他總是不經意間流轉出一種居高臨下的霸氣。
  
  但轉眼間,那種霸氣就消失了。
  
  雪繪以為自己看錯了,搖了搖頭,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卻被一隻手搭住了肩膀。
  
  轉身就看到了那名美少年,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這幅專注的神態,無論是哪一個少女,都會忍不住的臉紅陶醉。
  
  雪繪也不例外,她只感覺自己的臉頰似乎燒起來了,但是讓她感覺異樣的是,眼前的美少年似乎有些古怪。
  
  就好像……他原本的樣子,並不是這樣的?
  
  美少年的聲音就好像蜜糖一樣:「你好美麗啊。」
  
  語調就像是帶著魔力,她的心神逐漸淪陷,就連眼前人的面孔也像是變成了湖中的倒影一般,那張鮮豔的嘴唇開開合合,但模糊不清。
  
  然後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了起來,帶著一□□惑的意味:「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感覺到自己似乎點了點頭,然後不由自主的邁開了腳步。
  
  「雪繪大人!」
  
  小白的聲音好像傳得很遠,又似乎很近。
  
  她總算察覺到為什麼不對勁了。
  
  對方身上那濃濃的妖氣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做人啊,最要緊的果然還是小心啊,現在妖怪的手段真的越來越多了……
  
  「她不會跟你走的。」
  
  聽到這個清冷又高傲的聲音。
  
  她只覺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腦子瞬間就清醒了,她的手臂再一次被緊緊抓住。
  
  她看到了月色之下似乎在閃爍著美麗的光澤的金髮,以及那張再也熟悉不過的醜陋的長鼻子面具。
  
  面具之上的可怖的圖案反而給她一種安全感。
  

CHAPTER24 契約
  
  雖然說看到這個神秘人出現在她身邊,心中頓然一顫,緊接著那種莫名其妙的信賴和安全感油然而生。
  
  但是雪繪卻陡然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
  
  為什麼,這個戴著面具的傢伙,總是會在她危險的時候出現呢?
  
  她直直的看向緊緊的拉住她手腕的他,似乎是意識到了雪繪極為專注的目光,他稍稍側過臉,像是在躲避著什麼。
  
  大天狗覺得自己的行為實在是蠢透了。
  
  雖然在心裡早已說了一萬遍這個女人的性命和他無關,但在這種極為特殊的情況下,他還是不由自主的將她從妖怪的幻夢中驚醒了。
  
  他沒有想到雪繪居然會如此的不設防,乃至被妖怪找到了機會。
  
  這個傢伙,果然很讓人放心不下。
  
  ……但幸好的是,他出聲的及時。
  
  他冰著一張臉,看向了眼前目光變得饒有興趣的「美少年」,他顯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並不準備暴露自己妖怪的身份,只是,他對於大天狗的出手相救的事情,感到十分意外。
  
  沒錯,眼前這個傢伙,並不是人類,而是目前統領整個鬼族的大妖怪,酒吞童子。
  
  也正因為如此,大天狗才會現身,本來他一直隱於暗中,靜靜的看著這一切事情的發生,但最終,他還是忍不住了。
  
  酒吞童子和大天狗以及茨木童子幾個妖怪的特殊地位,和別的實力弱小的妖怪不一樣,他們的名字就代表了強大的實力,並且,不僅如此,這些強大妖怪還有著屬於自己的勢力——像這樣的大妖怪,自然是有一些小妖怪主動向他們效忠成為下屬的。
  
  雖然他們彼此都知道各自的名字,但出於某種考慮,他們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一種較為平和的,老死不相往來的關係。
  
  也正因為如此,妖怪們沒有發生什麼大的紛爭。
  
  而酒吞童子,就是其中一支最強大的力量,也就是,他是名副其實的鬼族之王。他所統領的大江山的妖怪們,平均實力也遠遠超過其他大妖怪。
  
  而大天狗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真正的和這些妖怪劃分在一起。他對於這些事情看得十分淡,一心只想要追求自己心中的道義,對於勢力爭奪,絲毫沒有興趣,但儘管如此,他所隱居的深山裡也依舊有一些因為慕名而來投靠他的妖怪們。
  
  但大天狗,和這些妖怪幾乎沒有什麼聯繫。
  
  不過也正因為他孤家寡人,獨來獨往,又加上生性高傲的原因,才會被人暗算成功。
  
  酒吞童子和他不一樣,至少,目前為止,他還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妖怪,而且足夠強大而聰慧。
  
  ……以及,對人類充滿了惡意。
  
  想到這裡,他握住雪繪的手腕使力又緊了一分。
  
  雪繪感受到了手腕處勒緊的感覺,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外掙脫了一下。
  
  她心裡尚還有些疑惑,等解決了眼前這個「美少年」的事情,再好好的搞清楚這個神秘人的……真面目。
  
  他為什麼要跟著她。
  
  無論心下有多少紛雜的情緒,面上都沒有表現出來,她看向了變成了美少年的妖怪,剛想要詢問的時候,就聽到美少年有些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好久不見了啊。」
  
  她皺了皺眉,眼前的妖怪明顯不是跟她在說話,而是在和身邊這個戴面具的人在打招呼。
  
  大天狗心猛地揪了起來,但是意外的沒有聽到酒吞童子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略不可聞的歎了口氣,然後回道:「好久不見。」
  
  酒吞童子卸去了之前在人群聚集的街道上所用的偽裝,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雖然用的依舊是人類少年的外表,但整個人就像是蓄勢待發的獵豹一樣,散發著一種危險而強大的氣息。
  
  酒吞童子只覺得現在遇到的情況十分有趣,甚至有趣的讓他已經忘掉了今晚獵食的目標,只想找個地方大笑。
  
  那個冷漠的似乎什麼都不放到眼裡的大天狗,居然會對一個人類感興趣。
  
  就好像他天生對美酒感興趣一樣,一旦視線之中出現酒的影子,就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而目前的大天狗,也是這個狀態。
  
  他十分緊張這個人類,當她出現在他的面前的時候,眼裡就只有她而已。
  
  酒吞童子不知道大天狗和這個人類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並沒有興趣奪人所愛,也不願意因為這件事情得罪大天狗,因為他知道這個傢伙,一旦為了真正重視的東西,是可以豁出一切的,他的忠誠,和他的高傲一樣,就像是雪山之巔上的冰一樣,亙古不化。
  
  當然,如果是換成任何一個其他妖怪,他都可能不會放棄獵食人類的行為。
  
  所以他只是向大天狗打了一個招呼,準備息事寧人。
  
  而這個時候,他也露出了真正的外表,有著一頭火焰一般鮮紅的頭髮的俊美妖怪。
  
  雪繪有些吃驚。
  
  這傢伙,根本不是病弱美少年啊……
  
  如果只看酒吞的外表,一定會以為他是個魯莽之人,但事實並不是這樣。
  
  他看了看明亮溫柔的月光,似乎是想到什麼一樣,擰開酒葫蘆,動作瀟灑的飲了一大口,然後說道:「果然還是美酒好啊。」然後他看向似乎有些愣住的大天狗:「怎麼,要來一口本大爺的酒嗎?」
  
  大天狗知道他應該是沒有什麼想要傷害雪繪的想法了,心裡只想催促他趕緊走人,謝絕了他的好意:「酒雖美,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
  
  被拒絕了酒吞也不在意,只是挑了挑眉,看到他冷漠的回答暗有所指的說道:「雖然常人說喝酒誤事,但是本大爺並不這樣認為。」
  
  「真正有器量的人,是不會為酒這種外物所束縛的。」酒吞的目光之中滿滿的戲謔,「而那些不喝酒的人,卻未必和他們想的那樣,能夠如願以償。」
  
  他的視線停留在了雪繪的身上一刻,然後又很快的轉到大天狗的身上,好像是懂了點什麼,但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漫散的喝了最後一口酒,漫不經心的擺了擺手,很快就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雪繪並不明白酒吞童子留下的這句含糊不清的話,她隱隱的似乎懂得了什麼,但是卻並不確定,於是望向了大天狗。
  
  大天狗卻明白了那個傢伙在變相的嘲笑著自己,身為妖怪,卻被一個人類束縛了心神。
  
  雖然他很不願意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酒吞童子早早看清了他的弱點,並且毫不留情的指了出來。
  
  一旦一個妖怪,有了被人輕易便能發現的弱點,對於大多數妖怪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當然,大天狗不會知道,很快,酒吞就會後悔說出他向大天狗說的這些話了。
  
  「如果有了被束縛的東西,又或許會因此而變得更加強大。」
  
  大天狗在糾結了這麼些天以後,終於做出了自己最後的決定。
  
  他想,與其逼著自己捨棄,不如去坦然的面對,並且承受它可能會帶來的後果。
  
  儘管,這樣的未來,是不可知的。
  
  雪繪聽著他仿佛歎息一樣的話語,怔愣了片刻,然後終於意識到兩個人的雙手似乎再次糾纏了很長時間,咳了一聲,抽出自己的手掌,問出了自己已經困惑已久的問題:「雖然說很感謝你的第二次出手相救,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誰。」
  
  她的目光不加掩飾的朝著他的面具之下看了過去,仿佛有如實質一般的穿透了那張形容可怖的面具。
  
  大天狗沒有說話,而此時不知何處而來的一陣風襲來,他那柔軟的金色髮絲被迎面刮來的風弄得飛揚起來。
  
  雪繪又注意到了他的頭髮上,那美麗的在月光下似乎都閃爍著微光的顏色,讓她似乎聯繫到了什麼。
  
  她又有些不敢確定,但她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也正是因為她從村莊那天離開以後,這個神秘人就出現了……以及他那時曾相似的模樣,都讓她想到了一個最不可能的答案。
  
  「你是……大白嗎?」
  
  她幾乎是有些激動地問了出來,聲音幾乎有些不穩,然後心跳十分激烈,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
  
  大天狗沉默了,然後一隻手慢慢摘下了面具,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就好像是和手中的面具作為對比一般,一個是極其醜惡的事物,而另一個,卻是極美的。
  
  大天狗的臉在這個時代的人看來應該是十分妖異的存在,因為他的眼睛,是如同天空一般的淺藍色,但比起天空來,更暗沉而淡漠一些。
  
  但即使是這樣的顏色,卻是極其美麗的,並且完美而無可挑剔。
  
  他靜靜的看著雪繪,終於半響以後:「嗯。」
  
  也就是這句話,讓雪繪終於明確了自己心中的猜測。
  
  同時,在看到大天狗真正的模樣之後,她也不免俗的對著他的臉多看了幾眼,但現在她更多的情緒是,欣慰。
  
  果然,沒有白養大白這傢伙。
  
  她這麼想著。
  
  讓她高興的還有一點,自己遺失的隱藏任務目標,又重新回到了她的面前。
  
  大天狗目光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他十分平靜的說:「我希望和你締結契約。」
  
  他倒是也不廢話,直接說出了自己考慮了很久的想法。
  
  雪繪瞪大了眼:「締結契約?」
  
  收服式神,其中有一種辦法便是締結契約。
  
  只要他們心甘情願的和陰陽師締結契約,便能夠成為陰陽師的式神,為他們效力。
  
  雪繪沒有想到大白回來找她的目的是為了這個,她只以為,大白救自己的原因僅僅是為了報恩罷了,畢竟他怎麼看都不像是心性殘忍,冷酷無情的妖怪。
  
  但是,經過這些事情,她也明白了,大白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小妖怪。
  
  隱藏任務就要完成了,但她卻有些遲疑了,再一次仿佛確認一般地問道:「你願意成為我的式神,是你自己真正想要的嗎?」
  
  而不是僅僅為了報自己的救命之恩而已……
  
  「沒錯。」
  
  當這句話毫不猶豫的說出的時候,契約就達成了。
  

Chapter25你還是你

  「恭喜你完成了隱藏任務,收服了ssr級妖怪,大天狗!」

  「禦靈等級達到20!」

  「領悟了新的陰陽術言靈.縛。」

  收服了大白以後,系統的叮叮聲不停歇在她的耳邊響了好一會,這固然是一件十分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更讓她出乎意料的是,她隨手撿來的大白,居然是最高級別的妖怪。

  也就是,被系統劃分為ssr級別的,十分稀有而強大的妖怪。

  雖然早就猜測到了大白的不同尋常,但沒有想到他居然是這樣實力強硬的,能和那個茨木童子實力相媲美的存在。

  她突然間想到了那天看到的茨木童子高大而兇狠的外表,不自主的視線就朝著眼前似乎文文弱弱的大白,呃,不對,應該是大天狗移了過去。

  大天狗雖然此刻沒有再看她,但關於她的關注卻感覺十分敏銳,他迅速的,用一種似乎沒有語調的口吻問道:「怎麼了,雪繪大人。」

  他的情緒似乎總是隱于他的平靜的外表之下的,又或者是因為極少和別人相處,他身上那種冷若寒冰的氣質時不時就會顯現出來,儘管他已經對待雪繪十分溫和了,但從他那張表情寡淡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來。

  雪繪不自覺地就有些將自己即將說到口邊調侃的話塞了回去,朝著大天狗笑了笑,說道:「說起來,大白你那天……不對,我應該叫你大天狗才對。」

  「大天狗才是你的名字對吧?」

  大天狗聽到她這話,暗自皺了皺眉,聽到她這樣的稱呼本應該沒什麼不對才是,但是他卻感受到了這種十分正常的稱呼似乎拉遠了和她之間的距離。

  她的態度,對待自己好像沒有那麼自然了。

  ……這是為什麼?

  雪繪看到他既沒有反對也沒有肯定,默然不語的樣子,自顧自的說起了話來:「說起來,那天你離開了之後,去了哪裡?」

  當大天狗離開她身邊之後,她本來想要去尋找他的,但因為弘原的信來到了平安京,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本來是想要回到以前隱居的山中。」大天狗沒有隱瞞雪繪,在定下契約的那一刻,他和雪繪就不再是像之前那樣單純的人類與妖怪,涇渭分明的關係了。

  ……兩人的生命是息息相關的,也就是他將會為了她去戰鬥,努力用自己的全力去保護她的周全。

  這不僅僅是因為她救了他,更多的是為了什麼,就連大天狗自己都說不清楚。

  或許,這與大義無關,只是自己想要這麼做罷了。

  「然後,後來你就一直跟著我,對嗎?」雪繪看向他那張帶著淡淡神色的臉,喉嚨裡突然地就冒出這麼一句話。

  「上次加上這次……果然不是巧合。」

  雪繪不自覺的說道,因為是帶著淡淡的微笑的,臉部線條倏地柔和了下來。

  「謝謝你。」她打了一個哈哈,像是開玩笑一樣。「如果不是有大天狗你的話,我早就不知道去冥府報導多少次了呢。」

  大天狗雖然仍是不語,但他注意到了她似乎十分感動而開心的心情,剛因為稱呼的改變而陡然拉遠的生疏感似乎也因為這句話,這個微笑而沖淡了不少了。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雪繪大人。」

  但他真的不會說什麼好聽話,儘管他心裡並不是這樣想的——他只是不想看到這個曾經在他心裡,愚蠢而自不量力的人類受傷而已,所以才會這樣暗中保護著她,但是一旦對上雪繪的眼睛以後,他就再也說不出這樣的心聲了。

  就好像,雖然他承認自己有了束縛他心神的東西,並且已經準備好了面對,但他在摘下面具,用最真實的面目單獨面對她的時候,依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窘迫。

  既想要努力地去靠近,卻又害怕,自己這樣的行為會破壞自己設想之中的關係,努力的去克制自己的感情,生怕會被他人所察覺。

  這樣的心情是極為矛盾的。

  大天狗這樣的回答,相當的有距離感,而且雪繪在看到大天狗的真實的樣子以後,莫名其妙的也有點失落感。

  這種失落感,來自於大白和大天狗巨大的落差。

  雖然一看就是大白,但是他卻再也不是那只小小的,柔弱的小動物一般可愛的生物了。

  而是自己需要倚仗的,實力強大的妖怪。

  雖然兩者本質上是屬於一個人,但是人類形態的氣質冰冷高傲,似乎天生就高高在上的大天狗並不再是那個容易親近的小妖怪了。

  大天狗的話一說出口,變感受到了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似乎有些凍住了。

  他並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雪繪突然的出聲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對了,我突然想起了小白!」她有些著急的朝著剛才走過的那條街道走去,步伐匆匆忙忙的,她走到一半,意識到了右手旁空蕩蕩的,剛才立於身邊的人並沒有動,轉過身看著兀自站在原地的大天狗:「走吧,小白應該找我們很久了。」

  大天狗看到她似乎刻意的放柔的語氣,心裡的異樣並沒有消除,反而越來越深。但是他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的回道:「好的,雪繪大人。」

  小白果然找了她很久,它依舊在那條街道上沒有離開,但是當她發現小白的時候,卻是在一群少女之中。

  她們將它當做了一隻普通的小狐狸,對它十分感興趣,少女們簇擁著它,就好像剛才一群少女圍住變成人形的酒吞童子一樣,但是對於這樣可愛的動物,大家都紛紛的伸出了手,用一種輕柔的,但是再小白看來,十分可恨的動作撫摸著它的皮毛,並且一邊嘻嘻哈哈的對著它說話。

  在雪繪將它從少女之中拯救回來的時候,它已經被折磨的欲哭無淚了,怏怏的趴在雪繪的懷裡,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雪繪還發現它的皮毛被弄得亂糟糟的,那些少女甚至還妄想著給它紮個小辮什麼的,不禁笑出了聲,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小白有些不高興:「哼!就算是雪繪大人的話,小白也是會生氣的哦。」

  「我可沒有嘲笑你。」雪繪正色道,「我只是在想,小白果然在哪裡都很受歡迎呢。」

  小白決定不和雪繪繼續討論這件事情了,它一點都不想被大家當成一隻寵物狐狸,但這樣的想法,說了也沒有人會在意。

  它的大眼睛轉動了一下,瞬間就看到了站在雪繪旁邊那個陌生男人。

  此時的大天狗並沒有戴面具,眉目清峻而淡然的他因為奇異的發色和眸色,總是會引起大群人的關注。

  但他並不關注,就好像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人並不是自己,他的目光直視前方,但如果仔細觀察他的話,他總是會忍不住的朝著雪繪身上瞥來。

  動物的直覺總是特別准的,小白看著那異樣的發色,以及大天狗雖然隱藏了,但因為靠的近,仍然時不時透露出的一絲薄薄的妖氣,有幾分猜測的問道:「是……大白那個傢伙嗎?!」

  大天狗沒有回應,但雪繪笑道:「是這樣沒錯……不過,現在要叫他大天狗了,這才是他真實的名字。」

  「大天狗!」小白驚呼道,「那個……傳說中的妖怪。」

  雖然雪繪並不知道這個名字所代表的含義,她只是單純的覺得大天狗是十分稀少的ssr級別的妖怪,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概念上的理解。

  但是大天狗這個名字,和茨木童子,酒吞童子一樣,一個名字代表的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和那些並沒有自己單獨名字的,反而是被人們用統稱的分成各種類型的妖怪不一樣。

  大天狗就是大天狗,茨木童子即是茨木童子。

  小白偷偷的說了一句,故意不讓大天狗聽到的話:「我覺得……這個傢伙很危險啊。雪繪大人,為什麼會和他在一起?」

  雪繪有些奇怪:「危險嗎……?」說罷她毫不在意的揉了揉小白的腦袋,引來它不高興的一聲嘟囔,用一種安撫的語氣說道:「大天狗他,在剛才已經成為我的式神了。」

  「以後,大家都會一起共同作戰,所以,他已經是我們的夥伴了。」她的聲音輕輕的,但十分具有說服力。「放心吧,他不會幹什麼的。」

  小白朝上看去,剛好對上了大天狗似乎不經意間投來的視線。

  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雙冰冷淡漠的眼睛,它有些害怕的朝著雪繪懷裡鑽了鑽,渾身似乎痙攣一般的抖了一下。

  ……看來自己的直覺沒有錯,這傢伙,果然很危險啊!

  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當她輕手輕腳的回到房間裡的時候,卻發現大天狗站在廊上一動不動,一直到她準備將紙拉門給關上的時候,他終於動了,但是他並沒有離開——雖然作為陰陽師的式神,但是他是有著自己的行動自由的,並不需要一直呆在雪繪身邊。

  他徑直靠在門邊,坐了下來,動作十分緩慢卻又十分熟練,像是經常這樣做。

  雪繪驚訝於他的動作,她只感覺一句話卡在喉嚨口,半響才說道:「大天狗……你在這裡幹什麼?」

  「雖然說我知道妖怪其實並不需要睡覺,但是一直這樣靠在門上,也不是很舒服吧?」

  大天狗只是說:「……沒有關係的。」

  雪繪搖了搖頭,將他拉到不遠處的客房門口,指了指裡面:「今晚你就睡這裡吧,這間房間沒有人。」

  大天狗看著她執意要這麼做,便不再反對,點了點頭。

  但是半夜的時候,雪繪一直都睡不著,總覺得自己似乎心中放不下什麼東西,便隨了心意拉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卻是一隻熟悉的白色的柔弱的小狗一樣的動物,蜷縮著身子,靠在門上。

  他的尾巴動了一下,似乎意識到她在看著他,慢慢睜開了藍色眼睛,無言的看著她。

  ……大天狗徹夜不眠的守在這裡,原來是為了這個嗎?

  而且不僅如此,生性高傲的他會願意變回大白的樣子……

  雪繪只感覺有什麼暖洋洋的東西自心間擴散開來,一直延伸到身體的各個部位,甚至連眼睛裡都分泌出了酸意。

  她伸出手抱住了它,聲音十分溫柔,帶著一種滿足的感覺:「太好了……」

  「果然,你還是你,大白。」

  根本什麼都沒有變化過,變化的,只是自己的心罷了。

  因為大天狗的樣子變了,就忍不住對他生出的那種陌生感……但是,他依舊還是她的大白……雖然過去,她一直以為他討厭自己,但是事實並不是這樣。

  他在用著自己的方式保護著她,在她不知道的時候。

  而仿佛沒有歸屬感的孤獨的自己……某種情感似乎也得到了釋放。

  *

  第二天,雪繪準備一大早就去安倍晴明的府邸,這次並不是為了拜訪,而是因為,晴明已經收她作為自己的弟子了。

  這種感覺十分不真實,對方可是名震天下的陰陽師大人!並且再加上昨天收服了大天狗為自己的式神以後,雪繪只感覺走路都輕飄飄的,仿佛踩在雲端一樣,就連幾天之後將要和茨木童子決戰的事情,仿佛也沒有那麼讓人擔心了。

  她這副樣子被剛要出門前往陰陽寮的弘原給看到了,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沒有問她昨日去晴明那處拜訪的結果,問道:「關於收徒的事情,晴明大人有答覆嗎?」

  雪繪因為心情好,連帶著看弘原那張緊巴巴的臉都沒有那麼討厭了,笑著說道:「晴明大人已經答應了收我當弟子了。」

  弘原臉上閃過一絲狂喜,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只是仿佛叮囑一般的說道:「跟著晴明大人,想必能夠學習到很多。」

  「但是,你要記住,你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成為一名優秀的陰陽師。」

  雪繪並不明白他在意指什麼,聽到這樣的話以後並沒有放在心上,很快就甩在了腦後。

  大天狗修長挺拔的身影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了,雖然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沒有打擾任何人。這府裡的侍者沒有一個認識他的,儘管如此,他們依舊不敢對這個看起來一臉淡然,但是身上卻始終縈繞著高傲氣息的男人說什麼。

  大天狗只是短暫的變成了「大白」一會兒,在那之後他似乎已經決定了時時刻刻呆在雪繪的身邊,無論是多麼的不喜歡與人類相處,都無法阻擋他。

  至於雪繪這一次前往晴明的府邸,已經決定了無論如何都要求晴明收留自己,因為弘原……身上總有一種不善的氣息,讓她十分不愉快。

  那種,似乎十分暴戾而帶著渾濁的氣息,都昭示了弘原的靈魂,可能已經不再潔淨了。

  而他所說的目的,必定也是不堪的。

  雪繪並不心急,這件事情,總會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十天也好,半個月也好,利用和晴明學習陰陽術這個藉口,能離開他一段時間就行了。

  雪繪這麼想著,不知不覺就到了晴明的府邸門口。

  大天狗沒有再往前了,他似乎對晴明的居所並不是很喜歡,或許是因為裡面的人。

  他看著雪繪,用一種比其面對他人更溫和的口氣說道:「我就在這裡等你,雪繪大人。」

  雪繪朝他一笑,卻看到對方似乎有些窘迫的微微的閃過視線,心裡有些好笑。

  門口果然有晴明的式神前來迎接,只不過,不再是上次那個少年老成的童男,而是換成了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子。

  這個女孩子的氣質和剛卸下面具的大天狗很像,也和第一見面的雪女身上有幾分相似之處。她是淡漠的,冰冷的,仿佛對於周圍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她的身後有一把巨大的刀,黑色的刀身上刻著繁複的花紋,鋒利的刀刃在閃閃發光,給人一種莫名的不祥之感。

  這是一把不祥之刃。

  當看到這把刀的人,一定會這麼想。

  而擁有這把不詳之刃的女孩子,和她的刀一樣,雖然她的目光是漫散而空洞的,就好像找不到焦點,但當被她注視著的時候,心中會莫名的生出一種恐懼。

  因為她的目光,和那把沾過無數鮮血的刀一樣,充滿了肅殺之氣。那種眼神,只有身經百戰,從無數的屍體之中爬起來的人,才會擁有。

  但已經見過不少妖怪的雪繪僅僅只是被震懾了一下,就恢復了心神,但是無論如何她都忘不了眼前這個女孩子毫無生氣的眼睛。

  「請跟我來。」

  女孩子看到雪繪以後,不太善於與他人交流的她淡淡的說道,心裡想著這樣應該就完成晴明大人的任務了吧,正往回走的時候,卻聽到雪繪的聲音響了起來:「話說,為什麼花不見了?明明昨天還看到了……」

  雪繪在遺憾昨日看到庭院中滿滿盛開的花朵在一夜之間突然消失的事情,因此停住了腳步,看著那已經變成空蕩蕩的一片。

  女孩子愣住了,她不能理解雪繪為什麼會關注這種似乎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她似乎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她卻不知道該和這個人類說什麼,只是兀自沉默不語,然而她的目光卻隨著雪繪的視線一起,投在了那片空地上。

  雪繪看到了女孩子此刻的表情。

  她似乎十分糾結而迷惑,仿佛在苦苦的掙扎著什麼,但始終沒有得到答案。

  雪繪情不自禁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這種話有些突兀,便補了一句:「你是晴明大人的式神吧?晴明大人每次前來迎接客人的式神都不一樣,我上次看到的孩子叫童男,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女孩子神色逐漸緩了下去,她靜靜的說道:「妖刀姬。」

  「妖刀姬嗎?……」雪繪笑了笑,「是一個很適合你的名字呢。」

  聽到這話的妖刀姬沉默不語,只是下意識的避開了雪繪的目光。

  妖刀姬將雪繪送到晴明身邊便離開了,她的身影看起來俐落又颯爽,和一般的女孩子的風格不太一樣。

  晴明看著雪繪盯著妖刀姬的背影不語,嘴角浮起一絲笑容:「那個孩子……」

  雪繪一詫:「那個孩子怎麼了?晴明大人。」

  「那個孩子,非常堅強呢。」

  雪繪並不明白晴明的意思,在她看來,這個女孩子,身上沒有一絲活氣,僅僅就像一把刀一樣的存在著,似乎沒有目的,沒有情感,沒有未來。

  但就剛才短短幾句話之間,便能明白,她似乎並不是很願意變成這樣,與其說她不會與別人相處,更不如說,是她根本不會與別人相處,無論是動作還是反應,都可以看得出她的生澀,笨拙。

  晴明悠悠的說道:「雖然被人們稱為不祥之刃,但是她卻並非真正的不詳。」

  「所謂的不詳,不過是人們強行加上去的稱呼罷了,而這個孩子,只是為了活下去,不受到傷害而已。」

  「但是又談何容易呢?一把在他人眼裡的不祥之刃……只有無窮無盡的戰鬥,不信任任何人,不靠近任何人,才能夠變得強大起來,保全自身。」

  晴明雖然說著這樣的話,語氣依舊是輕鬆的,但是從他眼裡透露出的複雜的情緒卻告訴了雪繪他此刻的心情相必並不輕鬆,就連他唇邊時常含著的淺笑,都帶上了沉重的意味。

  「還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雪繪歎了口氣,但與此同時,她對於晴明的認識更進一步。

  晴明在對待妖怪這件事情上顯得十分溫和,和時人一談妖怪就變色,除了認為他們是邪惡的以外沒有別的想法的態度比起來,他仿佛是個怪人,但是正是因為這樣的晴明,才終於讓雪繪有種找到知音的感覺。

  「那麼晴明大人,認為妖怪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呢?」她問道。

  「我只是覺得,無論是妖怪還是人類,又或者是動物,都只是共活於這世間的生靈罷了。」晴明伸出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握住了案上的茶杯。

  他飲下了已然變冷的茶水,說道:「即使是自詡為智慧的人類,也沒有辦法去干涉天地的運行。」

  這句話,已經表明了他的立場。

  雪繪也十分迷惑,她能夠理解人們對於妖怪的恐懼,但是卻不能認同他們將所有妖怪一棍子打死的行為,就好像,無論是本性善良的,與世無爭的妖怪,和那些由於心生怨念,為禍人間的妖怪一樣,只因為他們是異類,便應該消失。

  晴明是白狐葛葉之子,身為妖怪與人類之子,他的看法在一定程度上是由於他身份的特殊性,但是雪繪卻實實在在的感受他的如同清風一般的平和的心性。

  「那個孩子,因為不會與人相處,所以我才讓她去迎接來到此處的客人。」晴明彎起了眼角,笑得就像一個孩子。「你也感受到了吧,那個孩子其實是……有感情的。」

  「晴明大人,真的是很溫柔呢。」雪繪再次感歎道。

  晴明笑了起來:「不說這個了,說起來,你也不必叫我晴明大人了。」他看向雪繪,右手微微支起臉,雪白的長髮傾瀉在淺藍色的狩衣之上。

  「應該叫師傅才對吧?」

  雪繪看著近在咫尺的晴明的臉,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臉紅:「師父。」

  安倍晴明,果然是個魅力無敵的人,她的大腦有些暈乎乎的想。

  晴明聽到這句話以後,笑得更燦爛了,但是他沒有忘記之前和雪繪說的事情,便說道:「這些年我所修行的陰陽術,大部分都是用於封印妖怪和超度亡魂,也有許久沒有與妖怪戰鬥過了。」

  「若是能找到神兵鬼切,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但是就連渡邊大人都再也找不到它的蹤影,看來是沒有辦法再尋回了。」

  晴明說著,拿出了一個靈符:「而我今天要教你的,是一種咒術。」

  「咒術?」

  「沒錯。」晴明微點頭,他似乎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那張輕飄飄的靈符便飛到半空中。

  雪繪盯著符咒,卻看到不知從何而來的一簇火苗從靈符的底部出現,然後慢慢的變大,吞噬掉了整張靈符,最後僅留一抹灰燼簌簌的掉落在地面上。

  「借物之力。」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也就是,使用這種法術,能在一瞬間獲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

  「但是這樣的力量不能夠使用太久,因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雪繪想到收服大天狗以後學會的技能,言靈.縛。那個招式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創造出一個巨大的結界將妖怪束縛於其中,配合晴明所教授的借物之力的咒術,這樣能夠在很短的時間以內制服茨木童子也說不一定。

  晴明將剛才口中所念的咒語寫在靈符上,交給了她。

  因為她天生和晴明一樣,擁有靈力的緣故,領悟這種咒術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因為施術者的變化,所使用的咒術的效果也有所變化。

  而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廊上傳來了裙裾窸窣的聲音,似乎是一個女子進來了。

  坐在席子上的兩人聞聲頓時朝著聲源處望去。

  雪繪看到了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孩子,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應該算是她所見過的最美麗的女孩子了。

  這樣的美貌,無論男女都會為之動心。

  女孩穿著深藍色的和服,兩側的袖口上畫著火紅的楓葉般的花紋,而她的容顏也如同她衣服上的紅楓一般美豔而熱烈。

  她提著一個籃子,從廊外輕車熟路的走了進來,她仿佛直接無視了雪繪的存在,秋水般動人的雙眸緊緊地盯著晴明。

  「晴明大人。」

  她的聲音也十分悅耳動聽,和她柔美的外貌十分一致。

  雪繪正在琢磨著走進來的女人是誰的時候,晴明開口了:「紅葉,你的傷勢已經好了嗎?」

  被稱作「紅葉」的美貌女孩子聽到晴明低沉和緩的聲音以後,眼睛裡似乎都在閃爍著光,她略有些激動的說道:「我,我已經沒事了。」

  「那就好。」晴明笑笑,他此時注意到了紅葉手中提著的東西,問道:「你這是……」

  紅葉將籃子提到晴明的面前,無不羞澀的說道:「為了感謝晴明大人的救命之恩,紅葉做了一些椿餅,雖然手藝不佳,但還請晴明大人一嘗。」

  晴明微微一笑,將籃子裡的被兩片葉子一樣包裹著的白色糕點拿了出來,然後輕輕的咬了一口,稱讚道:「很美味。」

  紅葉緊張的看著他的全程動作,聽到這句話簡直幸福的要暈過去了。

  晴明看向雪繪:「雪繪,你也來嘗一下紅葉的手藝吧。」

  紅葉這才發現晴明的周邊坐著另一個女孩子,她看到了對方身上穿著的是白色狩衣,正在猜想對方莫非也是陰陽師的時候,又有些難以抑制的想到了雪繪和晴明關係起來,然後越想越是心塞。

  正當她心口如同被一團亂麻堵住的時候,聽到了雪繪的聲音:「師父你說的沒錯,紅葉小姐的手藝確實很好。」

  ……師父?

  紅葉聽到這個稱呼,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雪繪看到紅葉的眼神就知道這個女孩子喜歡晴明瞭,那種毫不掩飾的迷戀的眼神,除了他別人都選擇性忽略……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或許是因為自己是外貌協會的成員,在看到紅葉的時候因為她的美貌值莫名的生出了好感,因此為了防止這個和她名字一樣感情熱烈的女孩子胡思亂想,才有了上面的那句宛如澄清關係的一句話。

  說到喜歡一個人。

  雪繪只覺得自己暫時可能不會想這件事情了,在她心裡,無論這個遊戲有多麼真實,她始終都會離開這裡的。

  至於晴明,就算給她一萬個膽子她也不敢對晴明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念頭。像晴明這樣的人物,本來就是可遠觀不可褻玩的。

  紅葉看著雪繪望著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一種秘密被發現的慌張感,她只感覺自己的臉就好像發燒一般的灼熱,心跳的越來越快,有些手忙腳亂的朝著晴明說道:「晴明大人,那紅葉就先離開了……」

  晴明微笑著看著紅葉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

  雪繪只是覺得,紅葉這位美人的情意,恐怕是不會得到回應了。

  晴明看紅葉的眼神十分平靜,除了對她的傷勢的關心以外,再有的便是直白的欣賞——僅僅只是一種對美好事物的喜歡,並沒有達到紅葉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程度。

  可能在晴明看來,所有的人應該都沒有什麼差別,甚至妖怪也一樣。

  他看妖刀姬的眼神和看紅葉的,並無本質上的不同。

  當然,還在歎息一段悲慘的單戀的開始的雪繪不會想到,紅葉這個美貌女子的重要性。

  光是聽紅葉這個名字,似乎就能聯想到她驚人的美貌。

  但她的身份並不是什麼王公貴族,僅僅只是一介平民而已。

  美麗固然是一件幸運的事情,但往往伴隨著的還有人為造成的悲劇。因為紅葉的風華絕代,自小就引來了許多的麻煩,許多人為了她而瘋狂,常常會做出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雖然紅葉不厭其煩,但對此也無能為力。

  為了逃避一位貴族的求愛,而不得不和父母逃亡到了平安京——繁華而風雅的京城一直以來也是她嚮往的地方。

  在天下美人雲集的京城,紅葉的美貌似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引起轟動了,她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平靜的生活。

  父母在京中開了一家發簪鋪,每日紅葉在店中幫忙,因為她的美貌,在那條街上也就數他們家的生意最好——這大概就是美貌給她最大的好處了吧。

  因為從小就被人追逐著,紅葉對於愛情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她並不奢望自己能到遇到真正喜歡的人,但是在不久之後她遇到了安倍晴明。

  平安京的鬼怪數目眾多,甚至到了天色一黑人們很少出門的地步。紅葉就在那天夜裡,遇到了傳說中食人血肉的妖怪,當滿心惶恐的自己眼看著妖怪張開血盆大口朝著自己撲來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

  但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安倍晴明。

  然後,僅僅一眼,少女愛上了一個永遠也不會喜歡上自己的人。從此以後,紅葉的眼裡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從晴明的府邸離開以後,紅葉的心情很好,今天的晴明大人稱讚了自己的手藝,並且還對自己笑得很好看。

  朝著自家的發簪鋪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人們紛紛向自己看來,投以驚豔的目光。她並不在意,只是注意了旁邊似乎有一條河,清澈的河水在陽光的照射下似乎流動著光。

  她不由自主的走了過去,蹲下身子,看到了平靜的河面上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紅葉伸出手,慢慢的撫摸著自己光滑瑩潤的臉頰,她越看河裡的倒影越滿意,露出了一個笑容:「我這麼美,晴明大人一定會喜歡我的。」

  想到這裡,她又恢復了信心。

  美麗的少女自顧自的欣賞著自己的容顏,卻絲毫沒有發現這一幕被躲在一旁的妖怪給看到了。

  變成人類的酒吞童子看到了美豔的仿佛紅楓一般的少女。

  鬼族之王頭一次大腦陷入了不清醒的狀態,他就像喝醉了酒一樣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只是眼睛直直的看向那個如同水仙一樣癡癡看著自己的倒影的女孩子,心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完全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美麗的女人,雖然只是一個人類,但是只此一眼,就讓他再也放不開了。

  他完全已經忘記了自己之前對大天狗說的那些話了,心裡慢慢的浮出一個想法。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什麼?

  他一定會得到這個女人的。

  而另一邊的即將和雪繪在幾天之後決戰的茨木童子,正在到處尋找著酒吞童子的下落。

  他不知道從何處得到的消息,目前整個妖族最強的人名為酒吞童子,他不僅強大,還是統領整個鬼族的男人,有著十分聰慧的頭腦和冷靜的性格。

  對於一個好戰分子來說,這個消息賽過任何金銀財寶,因此,他暫時放棄了已然預謀很久的向渡邊綱尋仇的計畫,尋找起了行蹤不定的酒吞童子起來。

  那個傢伙,真的會比自己強大嗎?

  哼,就算再怎麼強大,也必然會像之前的那些傢伙一樣,死在自己的地獄之手下。

  他幾乎是有些狂妄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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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酒吞童子愛上了一個人類女人。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當他一想到那個女孩子的臉的時候,就好像遇到了他最喜愛的美酒一樣,全身的血都瞬間沸騰起來了。

  他鬼使神差的跟在了女孩子的身後,因為他下意識的隱藏,那個心情明顯不錯的女孩子並沒有發現躲在不遠處的他,因此一路哼著歌,腳步輕快地走回了家。

  「紅葉,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抱歉,母親大人……」

  後面的話他已經聽不到了,他只知道自己聽到了那個人類女子的名字。

  她叫紅葉。

  多麼美麗的名字!就好像她本人一樣,熱烈的綻放著,燃燒著無盡的生命力。

  紅葉,紅葉……

  他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似乎光是這麼做就能滿足了一樣。

  他倚在樹上,靜靜的看著淒迷的月光,喝了一晚上酒。

  以往都是一個人,但從未感受到孤獨的滋味,而就在這個晚上,酒吞童子久違的感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孤獨。

  並不是身高處不勝寒,無人能敵的孤獨,而是那種突然發現自己原來永遠都是孤身一人,獨來獨往,從來沒有一個可以陪伴在他身邊的人的孤獨感。

  這種滋味一旦嘗過,便再也不想有第二次。

  然後第二天,他依舊像是著了魔一樣的跟在紅葉的身後,雖然覺得自己這種行徑十分不堪,但是他並沒有放棄。

  但是他只敢遠遠地看著,看著她,什麼都不敢做,也不敢靠近她一步。

  原本擁有無所不往的勇氣的酒吞童子突然覺得自己像一個懦夫一樣,明明自己心愛的女人就在眼前,但他就連簡單的搭訕都做不到。

  明明他以前這種事情已經做了千萬遍,理應十分熟悉了才對,但當他一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他百無聊賴的在紅葉家的發簪鋪門口轉悠,一臉煩躁鬱悶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他氣衝衝的抬腳朝著門口的大樹踢了過去,路過的平民看到這個少年有些古怪的行徑,紛紛嘴裡也不知道嘀咕些什麼,自覺地和這人拉開了距離。

  酒吞直接無視了周圍人那種此人仿佛有病的眼神,他緊緊皺著眉,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他手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楓葉——在這暮春時節,楓樹的葉子還沒有開始變紅。而他手中的楓葉卻整個如同鮮血一般豔麗。

  這是他用妖力凝聚而成的。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送紅葉任何貴重的金銀首飾似乎都十分不搭,那個乾淨的美豔的女孩子,似乎也就只有美麗的紅楓葉,這種自然的產物才能配的上她了。

  鮮紅的楓葉被他緊緊的攥在手裡,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用勁太大,他稍稍放輕鬆了一點。但是心口依舊跳個不停。

  這樣的自己,真是愚蠢啊。

  他在心中不無嘲諷地說道,索性鼓起勇氣,終於靠近了那個美麗的少女。

  紅葉抬起頭便看到了這個俊美的少年,她有些奇怪為什麼他會突然跑進來的時候,對方卻緊繃著一張臉,硬塞給她一個東西。

  「……這片楓葉很像你,紅葉小姐。」

  紅葉瞪大了眼睛,但就在一眨眼的工夫,那個少年就不見了。她有些疑惑的攤開掌心,卻看到了一片紅如火焰的楓葉。

  她自小就喜歡楓葉,因為一到秋日,那漫天飛舞的美麗的仿佛在燃燒一般的顏色,十分動人心魄。有時候,她感覺自己也好像隨著那在風中飄揚的紅楓一樣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煩惱,也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束縛她。

  大概是哪個愛慕著她的少年吧。

  紅葉對於這種事情已經習以為常了,但就當她準備將楓葉隨便找個位置放著的時候,她又忍不住朝它望了一眼。

  紅楓葉靜靜的躺在手心,它的顏色紅的就好像具有生命活力一樣,而且,這片不同尋常的楓葉居然在閃爍著光芒。

  非常的特別。

  紅葉想著,於是將它好好地收了起來。

  酒吞依舊在跟蹤著紅葉,他似乎還沒有找到能和這個女孩的關係更進一步的辦法,只是整日十分苦惱的思考著這個問題。

  但是有不速之客來打破了他的跟蹤大業,這個傢伙,就是茨木童子。

  這個頭上長角的小妖怪……

  他有些咬牙切齒的看向眼前的茨木童子,非常不爽的說道:「喂,你這傢伙,跟著本大爺到底想幹嘛?」

  茨木童子完全不在乎他惡劣的態度,只是眼神十分認真地問道:「你就是酒吞童子?」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不確信讓酒吞不怒反笑,雙手抱臂道:「沒錯,本大爺就是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瞬間感覺到對方身上那種強大的威壓,這使他不禁興奮起來了,雙目放光道:「終於找到你了!」

  酒吞童子一臉懵逼:「哈?你說什麼?」

  「鬼族之王酒吞童子——」茨木童子渾身洶湧的戰意,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就讓我來感受一下你到底是否如傳說中一般強大吧!」

  「……」

  面對如此直白的挑釁,酒吞童子自然不會拒絕,只是他心裡略有些不安,總覺得像是惹上什麼麻煩一樣。

  而且最重要的事情還在於,因為這個纏著自己的傢伙,他把紅葉給跟丟了!

  ……真是可惡啊,茨木童子。

  但還好紅葉並沒有丟掉那片他送出去的楓葉,因為那片楓葉相當於一個烙印,只要有它,酒吞童子就能時時刻刻的感受到紅葉具體的所在位置。

  這使他稍微放下了心。

  然後他微微眯起了眼,眸中閃爍著嗜血的光,看向眼前戰意濃烈的茨木童子。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好好修理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而就在晴明府中的第三天,雪繪又再次看到了紅葉。

  因為自己較為委婉地請求,晴明善解人意的留下了她,這段時間雪繪和晴明學習了不少陰陽術,對於咒術的理解也更加深刻了。

  當然,最大的收穫並不只有這些,而是越與晴明相處,就越覺得這個男人真是完美無瑕。

  在他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絲人性的缺點,他平和的就好像大海一樣,心胸似乎能夠包容一切事物。

  但是晴明有時候也會因為陰陽寮的事情而外出,而沒有實際職位的雪繪無所事事,閑得無聊的時候,雪繪除了和大天狗聊天以外,就是找晴明那群可愛的式神了。

  不過,和大天狗聊天純粹是自言自語,大天狗和妖刀姬一樣沉默寡言,但是意外的是他很喜歡聽她一個人在那說些他聽不懂的話。

  當他用那雙湛藍的眼睛安靜的看著她的時候,雪繪總是感覺心跳漏掉一拍,因此總是草草的完結話題,逃也似的跑掉了。

  ……果然,大天狗和大白還是有點區別的。

  就當她走到門口的時候,意外地撞見了紅葉。

  她瞅到了紅葉手裡依舊提著前幾天帶來的那個籃子,瞬間明白了她的來意,朝她一笑:「紅葉小姐,今天又帶了什麼東西給晴明大人嗎?」

  紅葉雖然性格並不是屬於內向羞澀的類型,但是一提到晴明,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臉紅了:「是一些我新做的糕點。」

  但發現晴明似乎不在,她有些失望,強打起精神,將手中的籃子交給了雪繪,拜託道:「雪繪小姐,麻煩你了。」

  雪繪微笑著點了點頭,紅葉十分誠懇的向她道謝以後便離開了晴明的府邸。

  只是在朝著內屋走進去的時候,似乎有什麼東西飄落在了地上。

  雪繪蹲下身子,卻看到了一片楓葉。

  楓葉上居然還有一句詩句——此心君不見,自願永隨君。

  非常美的和歌。

  紅葉恐怕是想要用這句詩來表達自己對晴明的情意吧。

  雪繪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歎氣。

  而這時,晴明剛好從外面回來了。

  今天外面下著濛濛細雨,因此晴明也帶著一身濕潤的水汽,雪白的頭髮上還沾著細小的雨絲。

  他今日不像之前那樣帶著輕鬆愜意的神色,而是顯得有些嚴肅,徑直坐到了席子上,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式神化作的侍者端來茶水放在案上。

  雪繪有些奇怪,剛想提紅葉來過的事情,就聽到晴明說:「京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什麼事?」

  「左大臣的兒子死掉了,就在昨天夜裡。」晴明說,「並不是普通的死亡,而是被人刻意剝去了臉皮,掛在門梁上。」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上有著無數細小的切口,想必也是因為如此,才會流血不止而亡。」

  「這是人為嗎?」雪繪不寒而慄,光是聽死法就感覺到兇手的殘忍。

  「若是人為的話,倒是能夠找到線索。」晴明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雖然表情依舊淡定,但從語氣中可以感受到他的無奈。「這一次,恐怕又是妖怪。」

  雪繪聽到這句話,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就連師父你也沒辦法找到那個妖怪的蹤跡嗎?」

  晴明歎氣:「不,並不是找不到蹤跡,而是那個妖怪十分狡猾謹慎,沒有遺留下一絲屬於他的氣息。」

  「不過,雖然他故意將所有痕跡都一併消除,不願意讓陰陽師們找到他。但我總覺得,這個傢伙應該還會出現。」

  妖刀姬和大天狗兩隻妖怪剛走進來就看到晴明和雪繪兩人都不說話,氣氛凝重的場面。

  晴明這是第一次看到大天狗,他朝著那個神色淡淡的大妖怪看去,讓他吃驚的是,這個妖怪身上並沒有一絲暴戾的氣息,反而十分的正直而平和。

  當他第一次見到妖刀姬的時候,對方身上那種沖天的殺氣給他的印象很深——這樣實力強大的妖怪,大多都是從無數的戰鬥中成長起來的。

  而大天狗,卻顯得有些特殊。

  而這個時候,他終於發現了紅葉帶來的籃子裡的東西。

  雪繪看到晴明拿著那張楓葉,臉上的表情似乎微有動容的樣子,在心裡歎息一聲,轉身便看到了大天狗的眼睛。

  他還在看著自己,眼神十分專注,就好像眼裡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了一樣。

  時間由此凝固住了。

  不知道為什麼,雪繪突然想到了楓葉上的那句詩——

  此心君不見,自願永隨君。


Chapter27

  妖刀姬在面對晴明的時候,表情顯得更為生動一些,還是第一次看到晴明露出這樣的表情,於是她有幾分遲疑,但很快心中那種強大的詢問的*占了上風,她冷冰冰的,但又帶著一分關心的問道:「為什麼?」

  晴明愣了,然後又有些欣慰的笑了:「我只是在擔心,還會發生諸如此類的慘案。」

  妖刀姬沉默著點了點頭,雖然她不明白晴明為什麼要去關心與自己沒有關係的人的性命,但是她又深信不疑晴明做的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

  晴明再次歎氣:「我在左大臣的家中設立了一個防護結界,他的家人不會受傷,只是,其他人我卻管不了了。」

  「而那個妖怪的目的,究竟是只想要殺害左大臣的兒子,還是不僅僅如此呢?」

  雪繪感到晴明的心情似乎並不好,大概是因為他親眼看到了那副血腥的場景,所以才會發出這樣的喟歎。

  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雪繪只思索了一下,便問道:「那個妖怪和已經死去的左大臣的兒子,是否有什麼糾葛?」

  晴明搖頭:「除了陰陽師,誰還會和妖怪有什麼交流呢?」

  聽到這句話的妖刀姬明顯有點受傷,她一眨不眨的看著晴明,似乎是質問一般的問道:「晴明大人也是這樣想的嗎?」

  她以為說出口的便是晴明真實的想法了。

  晴明顯然已經習慣了妖刀姬這種仿佛刺蝟一般的姿態了,因為之前她曾經與人類有一段十分不愉快的相處經歷,導致現在的她才會變成這副敏感又冰冷的模樣。

  但是他卻很滿意妖刀姬現在這樣,因為最起碼,她能夠開口了。

  能夠隨著自己心中的情緒而說出想法,而不是像一把冰冷的刀一樣,無論怎麼捂在胸口,都捂不熱。

  最起碼,她現在像是一個有自主意識的生命體了。

  晴明幾乎是用一種溫柔的語調慢慢說道:「我並沒有這樣想過。」

  「我只是覺得,無論是妖怪也好,人類也好,輕易的取走他人的性命,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殘酷。」晴明說道,只是這次他是看著妖刀姬的。「擁有強大的力量是一種上天的眷顧,但是一旦成為了能夠掌控他人命運的人,又或者是妖怪,他們所做的事情卻並不應該只是沒有理由的,一味的去破壞。」

  妖刀姬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在她沒有遇到晴明之前,一直被當成異類而被迫進行戰鬥。那些佈滿了血色的回憶如今也經常在夢中出現。

  孤獨,悲傷……一開始被人們群起而攻之的時候心間閃過的情緒,到最後成了麻木。

  如果沒有遇到晴明,或許她就會變成晴明所說的那樣肆意使用力量去報復無辜的人類的妖怪吧。

  但是還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她遇到了晴明,重新又感受到了被溫暖的滋味。

  她在心里加了一句話。

  一旦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那麼強大的力量就會成為一種助力。

  晴明認為先不要輕舉妄動,這件事情轟動了整個平安京,那個妖怪暫時是不會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裡了,但是他卻很清楚兇手的目的不會這麼簡單,他可能在不久之後,就會忍不住而再次出手。

  而此刻夜已深,晴明因為這件事情忙了一天而顯得有些疲累。雪繪也不好意思繼續打擾他了,一離開走到庭院的時候,看到大天狗跟著自己出來了。

  雪繪注意到了大天狗整潔的衣服上似乎有著打鬥的痕跡,而他的臉上仔細一看,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破口,但因為傷口很淺,所以剛才一時沒有看到。

  她聯想到剛才妖刀姬和大天狗一同進來的場面,然後看向他:「你和妖刀……」

  大天狗的臉色淡淡的,他有些不自然的說道:「我們只是切磋了一下。」

  雪繪感覺他似乎有些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她當然能夠分辨事實。但意外的她沒有說什麼,反而莫名其妙的心裡有些開心。

  她不想去追究為什麼自己會突然開心起來,這個答案對於自己來說也許並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坐到了一邊的廊上,看著外面的天空。

  大天狗看著她臉上露出的笑容,雖然沉默不語,但冰冷的線條倏地柔軟了下來,他稍微在原地思索了一下,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雪繪突然想到了目前她需要擔心的事情,應該是即將到來的幾天以後和茨木童子的決戰。

  她突然問道:「大天狗,你知道那個茨木童子嗎?」

  大天狗搖頭:「我並不知道他的具體實力,但是,他應該很強。」

  而且比酒吞童子差不了多少。

  雪繪歎氣道:「怎麼辦,連你也不知道,我在想,如果和他的約戰失敗的話,我是不是會死?」

  「那樣的妖怪對一個人類,應該不會手下留情吧。」

  大天狗沉默了片刻,然後用肯定的口吻說:「雪繪大人,你不會死。」

  若是在其他式神面前,雪繪定然不會露出這樣不鎮定的表情,說這種降低士氣的話,但是大天狗卻不一樣,但具體是哪裡不一樣,雪繪也說不出來。

  她只覺得,大天狗,似乎總是給她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大天狗繼續說:「因為我會變得更強。」

  他在這一刻,突然很想要,追求更多,更多的力量……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之前一味的追求強大只是想要追求大義,追求這個世界的平衡,妄想著用一己之力去重塑這個世界的規則。

  但是現在他變強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大天狗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一個相當偏執的妖怪,一旦被有了他認同的人或者事物,那麼就永遠不會改變。

  他只是覺得,如果擁有了比現在更加強大的力量的話,或許雪繪就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了。

  只要有他在的話,沒有人可以威脅她的生命。

  雪繪看著他在夜裡顯現出深沉的陰影的輪廓,聽著他仿佛承諾一般的話,怔愣了一下,說:「……嗯。」

  「我們一起變強。」雪繪的眼睛彎彎的,嘴角揚起,露出一個溫柔的弧度。「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我說我想要變成一個很厲害的陰陽師。」

  認識了晴明以後,她就覺得,有了這樣能力的自己,對於完成主線任務這件事情,不再是像以前那樣的態度了。

  ……或許能夠多做一些事情,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

  「曾經的我一直都沒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只是覺得只要變得厲害就好了,別人什麼的都不重要。但是現在的我想要成為晴明大人那樣的陰陽師。」雪繪說,「不過,我想說大天狗你有沒有想要達成的願望呢?既然你已經成為我的式神了,無論大天狗你想要什麼,只要不是殺人放火什麼的,我都會努力為你辦到。」

  「我沒有什麼必須要達成的願望。」大天狗看著她,深海一樣的藍色眼睛裡似乎有什麼閃動了一下。

  「如果有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雪繪十分認真地說。

  大天狗只是默不作聲。

  他的願望……是什麼?

  也許在真正的看清自己的心之前,他都不會有答案。

  不同於雪繪這邊的狀況,晴明口中的左大臣一家現在處於全家上下都害怕的無法入睡的地步,全府裡裡外外都圍滿了前來驅邪的陰陽師和僧侶。

  半夜時分,依舊燈火閃耀,人心惶惶。

  不同於外面的熱鬧場景,在內屋的一片黑暗中,一個小女孩縮在薄薄的被子裡,瑟瑟發抖。

  她渾身冰冷,緊緊地攥住了那一角被子,仿佛這逼仄的空間能夠給她帶來一絲安全感。

  直到侍女走進來,點亮燈,才發現了她的異樣。

  無論怎麼呼喊,小女孩都沒有任何反應,無奈之下,只好找來了她的母親——也就是死去的左大臣兒子的妻子。

  「這孩子是怎麼了……」

  但即便是母親的聲音也無法將這個害怕到極點的孩子從噩夢中拯救出來,她嘴唇蒼白,眼前卻出現了幾天前的那副場景。

  美麗的少年臉上帶著妖異的笑容,他看著縮在角落的她的方向,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甜蜜,就好像看到了心愛的戀人一般。

  但是他手中拿著一張血肉模糊的人的臉皮,仿佛炫耀一般,他故意的大聲說道:「你看,是不是很美麗——」

  小女孩只感覺自己的淚水滾了下來,因為那個妖怪手裡的,正是自己父親的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少年的聲音一下子就冰冷了下來:「不,一點都不美麗。」

  「真是醜陋的人類,不過,最醜陋的還是人心。」

  他仿佛自言自語一般,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

  「所以,你們都給我去死吧。」

  妖怪的身後猛地出現了一張巨大的鬼面,張牙舞爪的朝著她隱匿的方向撲了過來,小女孩無望的張大了嘴,想要叫出聲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不成言語的聲音,但就當那鋒利的爪牙即將劃破她的臉,深入到血肉的時候,少年停下了動作。

  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似的擊掌:「不對,讓你這麼輕鬆的和他死在一起不是便宜他了嗎。」

  小女孩眼睛裡迸發出絕望的憤怒。

  少年微笑著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聲音十分溫柔:「所以,你還是好好活著吧。」

  他的身影突然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下一個,是誰呢?」

  小女孩的淚水已經打濕了額發,她無聲的哭著,突然被一個溫暖的東西給裹住了。

  是母親的懷抱。

  而,母親她在歎息。

  小女孩並不知道那個妖怪的下一個目標是誰,但是她卻很清楚的明白,那個妖怪讓自己和母親活下來,並不是出於憐憫之心。

  只是想要讓她們痛苦而已。

  那個妖怪……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就好像突然出現一樣,沒有理由的殺掉了自己的父親。

  而母親,無論自己問她什麼她都不回答,只是痛哭著說:「這都是報應……」並且告誡她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情了。

  或許母親知道父親的死因,但是她卻害怕這樣做只會引來妖怪的報復,特別是請來了如此之多的陰陽師,都沒有辦法找到那個妖怪的蹤跡之後,母親便沉默了,這是一種無言的放棄。

  但是她卻永遠地陷入了痛苦之中。

  僅僅一天,她覺得就像是過了百年一樣。

  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看到那個可怕的妖怪出現在她的腦海裡。

  他身上那種強烈的怨毒之氣,會使人覺得就算只是看著他,便已經身處地獄之中了。


Chapter28

  酒吞童子感覺自己遇到了平生最大的麻煩。

  而這個傢伙,就是那個叫囂著想要感受他的強大的茨木童子。

  為什麼這麼說呢?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小瞧了這個傢伙,這才使得狀況變成了如今這個樣子。

  按照以往,一般主動朝他挑釁的妖怪在被他擊敗以後,大多都會跪地求饒,緊接著得到酒吞十分大度的一個滾字以後屁滾尿流的逃開,發誓再也不出現在酒吞童子的面前。

  但是茨木童子不是這樣——他確實向酒吞童子俯首稱臣了,但是他的目的簡單直接到讓酒吞不能理解這個傢伙的腦回路。

  茨木童子只是想要和酒吞再次戰鬥而已。

  ……這傢伙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若是平時,酒吞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滿足這個傢伙的請求,因為他潛意識裡也很好奇,這個傢伙到底能在自己的手下支撐多久。

  但是現在的他壓根沒有這個心情了,因為茨木,紅葉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之中。

  就算是戰鬥的時候,他的心也在呼喊著他趕緊回到紅葉的身邊。

  而且因為茨木強烈要求在平安京城外戰鬥,這樣妖力造成的破壞不會引起城裡那些陰陽師的注意,他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也答應了。

  本來以為很快就能解決茨木童子這個傢伙,沒有想到他的實力讓人出乎意料。

  因此他也用上了全力,不知不覺,就過去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傍晚時分,他才想起了紅葉的事情,急匆匆的收回了噴發著強烈妖氣的鬼葫蘆,不顧因為他顯得有些突然的動作,而一臉茫然的茨木童子,準備朝著他現在所能感應到的妖力烙印的方向趕去。

  茨木皺眉,迅猛上前一步用他僅有的一隻手抓住了酒吞童子的肩頭:「你要上哪去!吾友——」

  酒吞童子只感覺那雙深紫色的鬼爪抓的他十分不舒服,而茨木童子的那聲「吾友」也讓他渾身起雞皮疙瘩,暗想這傢伙怎麼這麼自來熟。

  「這跟你沒關係吧。」酒吞面無表情的說,他現在的心情十分急迫,一點也不想跟茨木童子廢話,因此他伸手將茨木的鬼爪從身上扒拉了下來,望向了落日餘暉中的京城。

  茨木童子不在意的收回了手,他神情有些急切的說:「不,從現在開始,吾友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了。」

  「……」酒吞童子的眉毛跳動了一下,他忍著心中騰騰的怒火。「我說,誰允許你自稱本大爺的吾友的?!」

  茨木無視他仿佛要吃人的表情,依舊一臉大無畏的表情:「從剛才開始,吾友你好像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難道有什麼事情會比戰鬥更重要的嗎?」

  酒吞童子的表情十分陰沉,很顯然他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

  但是他還是回答了茨木的問題:「你這傢伙不會明白的……」

  他很篤定茨木並不會理解愛一個人的感受,在沒有遇到紅葉之前,他自己都不會相信,原來所謂的「愛」能夠徹底的改變一個人的想法。

  「如果吾友不說,又怎麼會知道我不能明白?」

  酒吞嗤笑了一聲:「好吧,那我就告訴你。」他轉身看著茨木,眼神十分冷淡。「本大爺現在要去找一個女人。」

  「女人?」茨木依舊不能明白,白髮大妖怪英氣勃勃的面孔上是一片迷惑。「那個女人,很強大?」

  酒吞簡直想把這傢伙的腦子打開看一下裡面究竟是什麼東西,他幾乎想毫不留情的嘲笑他,但他沒有,只是說:「女人與強大沒有關係,只和美麗有關係。」

  「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女人。」他想起了紅葉那張柔美的臉,和纖長白皙的手指,不自覺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只要微笑——」沒錯,只需要一個眼神,微笑,就能夠征服他。

  但是他不指望茨木能明白,說這些話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讓他理解自己的行為。

  酒吞只是找不到人傾訴罷了,他對於紅葉那種深沉的愛慕,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如同奔流的河川一般,一發不可收拾了。

  ……當然,茨木童子很顯然不是一個好的傾訴物件。

  他沒有再理會茨木童子,再和他扯下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朝著這傢伙的臉上來一拳。

  茨木童子留在原地,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半響之後才喃喃自語道:「女人……?」

  酒吞童子居然這麼在意一個女人的事情嗎?

  但是,在他的印象裡,人類,尤其是女人,只是一種軟弱的,無能的存在。

  她們沒有力量,只有選擇依附於更強大的存在,任由有能力支配她們的人為所欲為。

  但是酒吞童子為什麼說得好像女人擁有與眾不同的能力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要好好研究一下「女人」了。

  他一定要向酒吞童子證明,在他口裡所謂的讓人神魂顛倒的女人,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種無足輕重的東西,根本不足以束縛一個強者的心!

  但是就當酒吞童子找到他妖力烙印所在的位置的時候,卻意外的遲疑了。

  他在猶豫到底要不要闖進去。

  即使是作為妖怪,他也是有聽過安倍晴明的大名的,這個實力強大的陰陽師,是他為數不多的忌憚的人。

  但是他們之前並沒有正面接觸過,所以他也只是耳聞其名聲。

  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如此的謹慎小心。

  然而,猶豫不決的酒吞卻十分在意紅葉來到此處的目的。

  她和安倍晴明難道有什麼關係?

  最終,好奇心戰勝了警惕,他使用妖力,將周身隱藏於空氣之中,走進了晴明的府邸之中。

  但就當他朝著烙印的位置越靠越近的時候,一把閃著寒光的長刀帶著凜冽的殺氣,呼嘯著穿過空氣徑直朝他劈了過來。

  經歷長期戰鬥而來的自如應對危險的本能讓他身形一閃,恰好避過了刀鋒。

  ……居然被發現了!

  酒吞心下一沉,有一種行動被偷窺的尷尬感。但這並沒有使他失去冷靜,他定睛一看,發現了前方站著一個神色冰冷的少女,而那把破空而來的刀,此刻被她輕鬆的收了回去。

  很顯然少女不是普通人,這樣的實力應該是和他屬於同一級別的妖怪。那把看起來分量很沉的刀在她手裡就像一張輕飄飄的紙片一樣好控制。

  已經被發現了就沒有必要再躲藏了,他冷哼一聲,現出了身形。

  「你是誰?」少女的聲音就和她人一樣沒有一絲感□□彩,話音剛落,她握著刀,在靠近地面的半空中畫了一條橫。「不要再過來了。」

  酒吞童子冷哼一聲,面色沉了下來:「你以為,本大爺會聽你的嗎?」

  但就在此時,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猛地沖進了屋裡,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的妖刀姬因為他奔跑而變的洶湧的氣流迎面撲來而一下子跌倒在地,正當她支起身子,將地上的妖刀重新撿起指向酒吞的時候,卻看到這個紅頭髮的妖怪臉上怒不可遏的神情。

  這樣的神情,不禁讓她聯想到了受傷的野獸,因為極度的痛楚而不自覺流露出的隱忍和兇狠。

  ……紅葉根本不在這裡!

  她也沒有帶著自己給她的楓葉,反而將它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酒吞看著那片薄薄的楓葉上寄予了少女朦朧心思的和歌,心中突然湧起一種酸澀而疼痛的感覺,而那種劇烈的疼痛,就好像此刻,正在被萬千螞蟻啃食於心。

  不僅僅只有心痛,更重要的是,他居然十分嫉妒。

  酒吞童子正在嫉妒那個他從未見過的男人——安倍晴明。這種嫉妒讓他幾欲發瘋,腦子裡充斥著將晴明殺掉的念頭,可很快的他又冷靜了下來。

  ……但是如果一旦將晴明殺掉的話,紅葉一定會恨他。

  ——此心君不見,自願永隨君。

  嘖,真是可笑啊。

  他嘲弄似的將那張楓葉緊緊地攥在手心,再次攤開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了粉末。

  妖刀姬意外的沒有打擾他,反而呆呆的看著這個奇怪的妖怪一聲不吭的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上那濃稠的悲傷——雖然她並不明白是為了什麼,但她情不自禁的將刀收了起來。

  只是疑惑更深了。

  等到晴明回來的時候,她問起了他這樣的問題:「晴明大人,為什麼我今天遇到一個妖怪,突然闖進來,然後在看到紅葉小姐送給你的信物以後,樣子變得很奇怪?」

  晴明微怔,然後問道:「奇怪是指?」

  妖刀姬想了一下當時酒吞童子的表情,然後說:「很悲傷——很憤怒,就好像,丟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

  晴明一聽就明白了,他苦笑道:「也許他只是一時不能接受事實吧。」

  妖刀姬後知後覺,沉默了片刻以後歪了歪頭,面無表情地握緊了刀柄:「只是,我擔心那個妖怪會對晴明大人你做出什麼事情。」紅葉喜歡晴明這件事情,幾乎所有晴明的式神都知道。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晴明只是沒有想到,紅葉驚人的美貌,居然連妖怪都能打動嗎——不過,這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驚訝的事情,他早就知道,紅葉有那樣的魅力了。

  雖然他本來想著將那片楓葉歸還——看來也不能如願了。

  晴明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優柔寡斷,在感情上,他十分的果斷。

  紅葉因為他的出手相救而愛上了他,但是這只是單方面的感情,晴明只能想辦法將傷害的程度達到最小,但是他卻做不到接納她的喜歡。

  因為他並不喜歡紅葉,雖然她很美,但是也僅僅如此了。

  所以他本來想著將楓葉歸還,雖然這樣的行為可能會造成紅葉的不能接受而感到極度的悲傷,但是這只是一時的,他並不願意等到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再來做個了斷。

  不愛她卻又要接受她的感情,讓她體驗得到以後再失去的痛苦……在晴明看來,這種行為才是最不能容忍的。

  晴明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現在這種誤會已經造成了,可是他眼前卻根本沒有空去管這件事情了。

  那個殺害了左大臣兒子,隱匿在暗處的妖怪,似乎已經等不及了——


Chapter29

  就當晴明準備再耐心的等幾日,掌握那個妖怪更具體的一些情況再下手的時候,左大臣那邊卻是在第二日的清晨派了人來到晴明的府邸門口,急著說要晴明去那位大人家裡一趟。

  晴明沒有猶豫,即刻答應了以後便動身去往左大臣的家中。而雪繪如今已經是晴明的弟子,因此遇到這種情況也理應跟上。

  本來時時刻刻呆在她身邊的大天狗因為不便出現在人群之中,而留在了晴明府邸之中,只是對於雪繪的人身安全他似乎十分擔心。

  他的神情依舊十分冷淡,但仔細看的話,藍色的雙眸之中似乎有著淡淡的擔憂。

  認為因為大天狗的出現,自己和雪繪獨處時間大大減少的小白很不滿的在一旁哼了一聲:「小白會保護好雪繪大人的!才不會出什麼事情。」

  雪繪一時無言,看著一妖一獸之間莫名的激烈的氣氛有些好笑,無奈的說道:「只是和晴明大人一起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錯,而且有晴明大人在的話,無論是什麼妖怪都沒問題的。」

  小白信誓旦旦的說。

  小白對於晴明,和她一樣有著一種盲目的信任,因此聽到這話,雪繪也贊同的點了點頭,但是看到大天狗似乎微微皺了皺眉,仿佛這句話並沒有讓他安心似的。

  再待下去只會耽誤時間,雪繪也不太明白大天狗那種莫名其妙的緊張感從何而來,畢竟事到如今她也不再是一開始那個什麼也不會的陰陽師了,於是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便隨著晴明以及左大臣派來的人一起離開了。

  但是聽左大臣派來的家僕所說,這一次並不是左大臣家中發生了異變,而是和死者的家屬有關。

  因為原本左大臣的府邸死了人,並且死狀還極其可怖血腥,經由無數的陰陽師和僧侶驅邪祈福依舊邪氣鬼祟,因此那裡也就不能住人了,已經變成遺孀的左大臣兒子的妻子帶著唯一的女兒搬了出來,被安置在了另外一處地方。

  而那個女孩兒,似乎被什麼鬼怪纏住了心神,日日夜夜都無法入眠。

  這次他們請求晴明去看看那個失去了父親,而變得有些精神失常的孩子,期望著這位名滿京城的大陰陽師能夠解決這樁棘手的事情。

  或許真是什麼鬼怪也不一定?

  一進屋裡,就忽然生出了這樣的想法。

  明明是白天,卻平白無故的有一種光線暗沉的感覺,在屋裡站著的所有人面孔都十分模糊,僅僅靠聲音來分辨究竟何人。

  不僅僅只有她這麼感覺,其他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屋子裡太黑了,立刻點亮了燈。

  周遭總算是明亮了一些了。

  微弱的火苗無力地搖晃著,仿佛下一秒便會被黑暗所吞噬。

  但一看晴明來了,擠在裡面的侍女都一概起身退了出去,僅留下了幾位重要人士。

  左大臣是一個大概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但在這個年代,已然步入沉沉的暮年。他鬚髮斑白,雙眼不再明亮,但透露著一種經歷歲月流逝,俗世沉浮的滄桑和沉靜。

  但即使再怎樣成熟冷靜的一個人,一旦危及到自己重要的家人,都會失去往常的平靜。小女孩是他的兒子留下來的唯一的骨肉,如今變成這幅模樣,說不著急是不可能的。

  因此他一看到晴明,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本不願驚擾晴明大人,但如今這個情況,實在是迫不得已。」

  「大人客氣了,這本就是分內之事。」晴明說完便望向了蜷縮在角落裡,似乎還在瑟瑟發抖的將渾身都掩蓋起來的孩子。

  雪繪只感覺這孩子似乎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難道是因為看到了什麼東西嗎?

  「你也看到了。」左大臣十分痛心疾首。「自從那日之後,這孩子就變成了這樣,整日無法入眠也不進任何吃食,再這樣下去,我恐怕……」

  說到這裡,守在孩子身邊的女人——也就是左大臣兒子的遺孀悲切的哭泣了起來。

  晴明也不願看到這種場面,他在心中稍微歎了一口氣,然而神情依舊十分冷靜,他唇邊的笑意淡去,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異樣的情況嗎?」

  左大臣搖頭:「府中日夜有陰陽師把守,按理來說那妖魔是無法靠近的,但是我怕還未查出那妖怪的蹤跡,這孩子就不行了。」

  晴明說道:「這怕是心病。」他看向孩子的母親:「你能勸得動這孩子先吃點東西嗎?」

  再來個幾日不吃不喝,要是在這樣可能就真的像左大臣說的那樣,妖怪還沒被抓到就先行一步升天了。

  孩子的母親正在擦拭淚痕,聽聞此話只是搖了搖頭。

  晴明只得親自上前,蹲下身子,用溫柔的聲音儘量安撫受驚的小孩,或許是因為他自身的親和力,那孩子果真不再發抖,而是從被子裡露出了蒼白的臉,一雙黑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晴明。

  「好孩子。」晴明的眼神更加溫和。

  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驚惶就這樣安定了下來。

  接下來她乖乖的聽了清明的話,將放在一邊的食物吃了,但因為幾日沒有進食的緣故,她吞咽食物的動作似乎有些急切,但很快她就停了下來。

  左大臣看到這幅場景差點沒感動的眼淚花一滾,他算是信了晴明有著他人沒有的神奇能力的這一說法了。

  但此時輕微的一聲脆響,眾人朝著聲源處看了過去。

  ——是小白。

  雪繪尷尬的將到處亂竄的小白抱了起來,但就在下一秒,她忽然對上了女孩的眼睛,這孩子正在看著小白,似乎十分感興趣。

  不過,在平常人眼裡,小白看上去和一隻狐狸差不多,頂多也就是比別的狐狸更可愛,更通靈性罷了。

  晴明輕輕的問道:「你喜歡它?」

  小女孩點了點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只皮毛似乎特別柔軟的狐狸,然後視線朝上移動,終於看到了雪繪。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這兩個陰陽師都給她一種特別安全的感覺。就好像,只要他們在,那個妖怪就再也不會出現自己的腦海裡了。

  晴明笑了:「那我讓它的主人,那個姐姐來陪你,好不好?」

  小女孩點了點頭。

  「那你一定要按時吃飯,明白嗎?」

  小女孩遲疑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雪繪一愣。

  但她瞬間也明白了晴明的意思——晴明畢竟每天要務纏身,不能時時刻刻的守在這孩子的身邊,而剛好這孩子親近小白,當然留自己在這邊也是為了防範妖怪突然出現傷人的情況。

  看到孩子暫時恢復正常,左大臣放下了一直懸吊著的心,但是他依舊有疑惑,並且想要詢問妖怪的事情,這幾天雖然出動了很多陰陽師,但是無一例外,事情依舊沒有什麼進展。

  他想晴明應該會知道點什麼,但是卻看到晴明微微一笑,似乎料到他要來找自己,說道:「不如再耐心等幾日吧。」

  左大臣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把目光移到了雪繪身上,在他看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似乎並不如晴明那樣擁有讓人安心的力量,但晴明只是說:「放心吧大人,這孩子的能力,相當出色呢。」

  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

  晴明離開了以後,大部分時間除了她的母親以外,就由雪繪來守著這個可憐的孩子。

  不過也因為雪繪是女性,能夠一直陪著這個孩子左右,如果她是男性的話,這般親密的距離,恐怕會對一位貴族小姐的名聲有些影響——儘管她現在只是一個孩子。為了讓這個名為櫻子的小女孩暫時忘卻之前的傷痛,雪繪開始給她講起了故事。

  當然不是什麼關於妖怪的傳說,這孩子已經嚇破膽了,到了聞妖色變的地步。所以雪繪只能耐著性子給她說起了愛情故事。

  反正看過的言情小說那麼多,隨便一改編就是一個新的故事了。

  女孩子果然對於這些很感興趣,她抱著小白,小手貼在它柔軟的皮毛之間,眼睛水汪汪的,問她:「這些故事都好新鮮,都是雪繪姐姐你自己想出來的嗎?」但她似乎是有些疲累了,張嘴打了一個哈欠,氣息柔的就像一隻小貓。

  雪繪有些汗顏,只乾笑了幾聲:「其實,我的這些故事也是從別處聽來的。」她看著櫻子乖巧的樣子,心一軟,摸了摸她的頭:「累了的話,就睡一覺吧。」

  櫻子有些抵觸,她害怕又會在夢裡夢到那可怕的場景,那可怕的妖怪。

  但是雪繪給她的感覺和晴明一樣,十分溫柔和安心。

  忽然湧上的倦意讓她沒有力氣去反抗,眼皮一沉,就這樣安靜的睡著了。

  屋裡的燈火閃爍,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風突然吹滅了它微小的光。

  雪繪只感覺周遭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還有安靜的不可思議。

  她盡力保持著冷靜,心裡一陣發麻,她輕聲的問了一句:「小白?」

  以往十分有活力的小狐狸卻沒有回應她,反而和櫻子一樣,毫無聲息的就睡著了。

  這並不尋常。

  她剛想站起來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隻溫熱的手,從她的腰側一直往上,最後停留在她的臉上。

  那只手不無溫柔的摩挲著她的皮膚,就好像在對待心愛的情人一樣。

  只是這樣的動作讓她感覺十分詭異,因為她總感覺這個妖怪是在捉摸著怎麼把她的臉給剝下來。

  她再也忍不住了,起身想要看這個傢伙究竟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屋裡的光突然亮了,雪繪終於看到了這個妖怪的樣子。

  一個年紀不大,看起來處於孩子和少年之間的男孩兒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他的臉極致完美,清秀的眉眼透著一股青澀,卻又在笑的時候帶著邪氣。

  他還帶著一張十分醜陋的面具,和露出的半張俊俏可愛的臉蛋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那張面具,她就莫名覺得這個孩子不會是大天狗的兄弟吧……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少年模樣的妖怪在對她甜蜜的笑著,笑容帶著深深的魅惑,但他可能不會知道,已經被坑過一回的雪繪根本不吃這套了。

  雪繪也不明白這個傢伙到底有什麼目的,索性將計就計。

  她也對著這個少年露出一個笑容。

  就好像,她真的被他勾引成功了一樣。


Chapter30人心與醜陋

  少年看見她眼神中帶有癡迷的色彩,笑容更加甜蜜了。

  這樣的笑容,出現在那張絕頂美貌的臉上,美則美矣,只是無端的透著一股陰森,就好像被一隻伺機已久的毒蛇盯上了一般。

  雪繪只覺得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涼意從脊樑骨往上躥,她暗想一定要冷靜,半天才平復了惴惴不安的心情。

  少年白皙的手指還停留在雪繪的臉上,他將身子靠過來,仔細打量著她的臉,溫柔的用手撫過額頭,纖秀的眉毛,一直朝下,停留在她的嘴唇上。

  雪繪注意到了少年的表情。

  他的眼神十分專注,凝視著她的臉就宛如在觀察一件技藝高超的藝術品,但是目光中除了欣賞以外,似乎還有一絲嫉妒。

  ……他在嫉妒她?

  為什麼?

  雪繪不明白眼前這個奇怪的妖怪到底想要做什麼,她暗暗的提高了警惕,並且準備在他放鬆的時刻使用「縛」。

  但此刻她幾乎都被這個妖怪給擁抱在懷中,他的手還停留在她的臉上,若是輕舉妄動,恐怕十分危險。

  她決定先大致摸清楚這傢伙的心思以後再做行動。

  少年的臉越靠越近,幾乎就快抵在她的脖頸處了,若是一般的美少年也就算了,眼前這傢伙根本就不正常。他終於在雪繪露出難以忍受的表情的時候停下了動作,曖昧的用指尖在她靠近耳側的肌膚上打了個轉。

  少年輕輕的說:「姐姐,你好漂亮啊。」

  雪繪聽到這句話臉色都在發青,因為之前酒吞童子變成人類引誘她的時候說的也是這句話,這些妖怪想要欺騙人類,能不能換句臺詞?但是這時候的情況和之前又不同,這一次,大天狗沒有跟在她身後了。

  她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裝作癡迷的看著他,不發一言。

  妖怪似乎感到無趣,他問她:「姐姐,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雪繪只想說能不能把他的爪子從她身上挪開,而且貼得太緊,總感覺很不舒服。

  ……果然還是無法忍受。

  她終於堅持不住了,被他看了這麼一小會,兩個人距離越來越近,這傢伙的身子就跟個八爪魚一樣緊緊的貼在她身上,實在是難以消受所謂的美人恩。

  雪繪把他快要戳到她眼睛的手一把抓住,然後把他身子往外一拉,但沒有想到的是眼前這個傢伙看上去一副瘦弱少年的樣子,力氣卻很大,兩隻手就跟鐐銬一樣鎖著她,直到她用盡了吃奶的勁,才逃離了他的懷抱。

  「抱歉,我有點呼吸不過來。」

  她看著少年突然詭異的臉色,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說道。

  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垃圾被扒拉開的少年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對於自己現在這張臉的魅力十分自信,暗想這個人類女人雖然奇怪了一點,但看她一開始的反應,應該很快就會沉迷於他的美色了。

  於是他不放棄的繼續貼上前去,卻看到雪繪皺起眉毛,身體不自覺的朝他更遠的位置移動。

  「……」

  本來以為自己能夠勝任這場戲,但是單純討厭和不親近的人有親密的身體接觸的雪繪始終無法克服心中的不適應。

  少年臉色有些陰沉,他不死心的問道:「姐姐,難道我很醜嗎?」

  說到醜這個字,他似乎加重了聲音。

  雪繪遲疑了一下,然後真心實意的回答道:「不,你一點都不醜。」

  「那你為什麼都不看看我?」

  雪繪心說天天對著大天狗和晴明的臉,早就超越了一般人的審美標準了,再說已經被美少年坑過了一次,怎麼會還傻到上當?

  當然她沒有想到這個傢伙不只嘴上說著勾引的話,還在行動上十分積極,這才會讓她這個討厭肌膚接觸的人徹底崩盤。

  少年露出了脆弱的表情,就好像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楚楚可憐,他抱膝坐在一邊,有些不甘心的聲音傳了過來:「果然,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大家都不喜歡我……」

  雪繪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妖怪十分奇怪,至少目前的行為都是她不能理解的。

  但是她還是不敢輕信他,手裡攥著晴明交給她的符咒,以及做好了隨時召喚式神出來和眼前的妖怪進行戰鬥的準備。

  雪繪說:「其實,像你這樣的,大家應該都會喜歡才對。」

  少年抬起臉:「不,他們不喜歡我,雖然從外表上看他們都很願意和我一起玩,但是我知道的,他們討厭我,還在內心偷偷的詛咒我。」

  「就算……就算我現在已經這麼好看了……」

  雪繪看著他說這句話時眼神透露出的落寞,猜想著這個妖怪該不會是因為悲慘遭遇然後就徹底中二了來報復社會吧……

  她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說:「討厭或者喜歡一個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個人的相貌固然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心。」

  聽到這句話,少年的身體似乎顫抖了一下。

  但與此同時,雪繪只感覺身後那種冷意更強烈了,正當她思考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麼話的時候,坐在地上的少年站了起來,雖然他還是笑著,但卻有一種冷酷又殘忍的感覺。

  「姐姐,你說得對。」少年輕輕的說,他唇邊的笑意更加深了。「最重要的不是外貌,而是心。」

  「雖然姐姐今天沒有喜歡上我,但是明天我還會再來的。」

  他的話音剛落,人影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而他一走,屋子都變得明亮了許多。

  沉睡在夢中的小姑娘總算醒了過來,她抱著毛茸茸的狐狸小白,揉了揉半睜開的眼睛,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突然睡著了。

  但剛才好像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總算沒有了可怕的妖怪,而是美麗的天空和清澈的河水,還有一望無盡的茂密的森林。

  之後的兩天那個妖怪少年如同他所說的那樣,每天都在這個時間段來到這裡。

  他沒有像之前對雪繪動手動腳,反而和她和平的聊起了天。

  而她也明白了這個妖怪的名字,他叫做「般若」。

  一個十分神秘魅力的名字,似乎有著什麼特殊的含義。

  雪繪越發不理解他的行為了,但越是這樣,她就越警惕。

  ……這個妖怪,絕對不是單純的少年。

  光是想到晴明口中的左大臣兒子的死狀,就不自覺的身體一陣冰寒。

  但是在第三天夜裡的時候,他睜著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睛看著她,問道:「雪繪姐姐,我想給你看一個東西。」

  雪繪表情凝固了一下,但是生怕被般若看出來,她飛快的點了點頭:「好。」

  當她起身的時候,般若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察覺到了雪繪似乎有些僵硬的身體,他卻毫不在意的笑了,用一種撒嬌的口吻說:「真好呢~這還是第一次,雪繪姐姐你沒有甩開我的手……」

  雪繪無視了他的話,只是急切地想要知道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跟著他走出了屋裡。

  般若帶著灼熱溫度的手突然伸了上來,她一驚,剛想要掙脫桎梏的時候,他卻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姐姐,我不會傷害你的。」

  那雙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過了大概一分鐘以後,才慢慢的挪開。

  而此時,她卻看到了十分美麗的一幕。

  一隻不知從何而來的燈籠飄在半空中,不遠處地上茂盛的花草被照亮了一些,而令人咋舌的是,一瞬間無數翅膀在散落著光芒的蝴蝶翩翩飛起,它們似乎有靈性一般,繞著地面飛行了一圈,然後不知疲倦的繼續之前的行程。

  迷離的光和蝴蝶的美麗顏色交織在一起,在這漆黑的夜中,顯得十分的迷人。

  雪繪無疑也被這樣的景色給吸引住了,但就當她晃神的一刻,似乎有什麼尖銳的東西衝破空氣朝著她突了過來。

  還好她手裡緊緊攥著的是晴明的符咒,情況危急,未經過專業訓練的身體反應十分遲鈍,當她將符咒甩出去的那一刻,脖子上也被劃破了一道傷口,似乎有鮮血滲出,緊接著的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刺痛。

  而飛出去的符咒瞬間就點燃了熊熊的火焰,這並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火焰,威力十分強大,而想要在她分神的那一刻下手的般若還沒來得及回避,就已經被燒著了半張臉。

  他原本蜜糖一般柔軟的聲音一下子就變成了驚恐而竭力的嘶叫,他捂著自己被火焰毀掉的臉十分不甘的摔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的使用妖力撲滅身上還在燃燒的陰界之火,而就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雪繪的言靈.縛給困在了巨大的結界之中,根本無法動彈。

  明明想要暗算雪繪的是他,但是他卻露出了受傷的表情,眼睛裡深深的悲傷,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果然是這樣,根本沒有人會喜歡我……」

  他捂著被毀掉的臉,怨恨的看著雪繪,而他此刻被毀掉的可怖的臉,和他戴著的面具也差不多了。

  雪繪摸了摸自己往外滲血的傷口,冷聲道:「我說過了,要想得到一個人的喜歡,首先就得付出自己的真心。」

  般若聽到這句話,嗤笑了一聲,他終於卸去了柔弱無辜少年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姐姐,你錯了。」

  「有些東西,就算是付出真心也得不到的。」他的神情陷入了回憶的狀態,「不過,我現在也不想得到了……」

  「左大臣的兒子,是你殺掉的嗎?」雪繪直截了當的問他,一想到這件事情,以及可憐的櫻子,她就有種莫名的說不上的憤怒感。

  般若沒有理她,反而自顧自的說:「那個人……明明說,他不在乎我的外貌,而是喜歡我的心,所以才會和那樣醜陋的我做朋友。」

  「就跟姐姐你說的一模一樣,但是,為什麼最後都要傷害我呢……?」

  他突然笑了起來,眼神帶著說不出的怨毒:「果然還是因為你們都是人類……可是比起我來,人類的心才是最醜陋的。」

  雪繪聽著他仿佛詛咒一般的話,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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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1刀鞘

  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怯弱的,醜陋的怪物。

  無論是人類,還是妖怪,看到他都會露出嫌惡的表情,幾乎是不加掩飾的在他面前表現出來。

  他們或是幾個,或是一群,圍在一起,對著他的背影竊竊私語,他們自認為他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但實際上,他聽得很清楚。

  那些發自內心的惡意隨著風傳入了他的耳畔。

  「那個傢伙,長得真是令人噁心啊……」

  在其他人看來長著一副可怕模樣的怪物並不是沒有心的,他總是感到孤獨,很想要一個能夠理解他的朋友。起初般若不明白為什麼大家總是下意識的忽視自己,遠離自己,他總是小心翼翼的,但即使是他這麼努力了,對方並不會因此而感動,反而變本加厲的嘲笑他。

  ——這個醜八怪真蠢啊。

  ——沒錯,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樣子,那副故意討好的樣子真是討人嫌。

  為,為什麼?!

  就因為他的醜陋嗎?

  般若最後還是放棄了,他原本那顆溫暖的心就好像被寒冰凍住了一般,再也無法散發出任何熱量,甚至停止了跳動。

  如果沒有人愛我的話,那我就自己愛自己好了。

  他自暴自棄的想到,伸出手撫摸著自己那張凹凸不平的臉,也許是因為經受過太多的侮辱和嘲笑,讓他沒有勇氣去正視自己的臉,連自己都覺得厭惡的容貌……

  渾渾噩噩的走著,卻在這個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無助的哭聲。

  ……是人類小孩的聲音。

  回過神的他看到了不遠處一個妖怪懷裡抱著一個拼命掙扎的男孩子,妖怪的笑容充滿了垂涎欲滴的饑渴,它正張大了嘴,想要把眼前的孩子一口吃掉。

  孩子看到近在咫尺的閃爍著寒光的獠牙,哭聲越發響亮。

  妖怪本來以為自己能夠飽餐一頓,但是卻沒有想到就在它放肆的大笑的時候,表情突然凝固住了,就在眨眼的功夫,它的身體和腦袋分了家,脖頸瞬間噴射出了惡臭味的液體,宛如在黑暗中盛開的花。

  孩子獲救了,但是因為看到太過血腥的畫面害怕的抽泣了起來,看著另一個更加醜陋的妖怪慢慢的向他靠近。

  般若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出手救下了那個孩子。

  但是孩子根本不敢望向他,他只是繼續無助的哭泣著,跟剛才在妖怪口下一樣。

  般若突然內心湧起一陣失望和無力,他臉上溫柔的表情逐漸變成了冷漠,他停下了腳步,轉身準備離開。

  但是卻聽到了孩子怯生生的聲音:「請,請等一下。」

  憑著感覺,孩子從這個醜陋的妖怪身上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溫柔和善意,他出聲想要攔住這個看上去很可怕的傢伙,因為他是真心想要感謝他。

  也正因為如此,般若交到了第一個朋友。

  朋友對於一個一直處在孤獨的深淵的妖怪來說,是一個多麼可貴的字眼,男孩就像一道光一樣,把他從暗無天日的地獄拯救了出來。

  「最重要的不是外貌,而是心。」

  也正是因為男孩的這句話,他不再過度的關注自己那張人見人怕的臉,反而頭一次感受到了活著的美好。

  雖然自己不是美好的,但是就是這樣醜陋的自己,也是有喜歡自己的朋友的。

  妖怪不會因為時光而改變容顏,但是人類會慢慢變老,然後死去,般若陪著這個據說是京中貴族的孩子長大,一直看著他從一個年幼無知的孩子成為一個已有一定心機城府的成年人。

  他有了自己的妻子,孩子……並且生活得很幸福,這似乎一切都在變好。

  ……不,這一切都在變得糟糕。

  孩子長大了以後,似乎意識到了人類和妖怪的差別,與他逐漸有了隔閡,從前他們還能夠一起開心的聊天,遊戲,但後來,他總是因為各種理由而拒絕他。

  般若以為像他這樣的人類,理應很忙,所以才會不再來找他。

  但隨著他越來越刻意的冷漠,般若逐漸起了疑心,他終於有一天找到了人類的家中。

  那個曾經被他視若珍寶的朋友,唯一的重要的存在,用一種他曾經在其他人臉上看過無數次的嫌惡的表情說:「那個噁心的醜八怪,終於不來了……」

  醜八怪。

  想到這裡,般若摸了摸自己已經被毀掉的臉,用一種無所謂的口氣說:「……真是可惜啊,這張臉。」

  雪繪神經有些緊張的看著他,不自覺的問道:「什麼?」

  般若此刻笑起來就跟他面具上的鬼臉一模一樣:「我剝了無數次,才成功變成那麼可愛的樣子的……就被姐姐你這麼給毀掉了。」

  雪繪幾乎是強迫自己看向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也感到一陣刻骨銘心的悲傷,那種悲傷,是因為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恨的妖怪的遭遇。

  多麼的可悲……

  「你在可憐我嗎?」般若看到她臉上不自覺的顯現出的不忍的表情,「真好呢……終於有人為我露出這樣的神情了,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會後悔自己的復仇的。」

  雪繪只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乾澀:「……你不應該對那個孩子出手。」

  般若笑了笑,此刻的他因為心死已經變得有些淡然了:「如果不這麼做,我的恨意永遠不會得到平息。」

  雪繪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說:「你一直對我說,想要別人喜歡你……」

  般若看著她似乎在掙扎著什麼,波瀾不驚的眼睛裡似乎跳動著什麼火光。

  「但是,因為背叛你最後絕望了,認為所有人類都是醜陋的。」雪繪覺得說出這句話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但是我覺得,你只是運氣不好,沒有遇到一個真正值得你去那麼對待的人。」

  「也許姐姐你說得對,但是我再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了。」般若似乎十分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其實雪繪姐姐你是一個陰陽師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你有能夠殺掉我的能力吧,那麼,來吧。」

  雪繪現在十分糾結。

  她沒有殺過人,甚至連一隻雞都沒有勇氣能夠親手殺死,之前和那些低級妖怪的戰鬥,都是莫名其妙的回合制,讓她一直處於這是個遊戲沒什麼大不了的心態。

  但是,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她也明白了在她看來,這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遊戲了。這次的般若,雖然是一個妖怪,卻實實在在的是一個有意識的生命體……

  雖然般若不想活了,但是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下不去手。

  她努力說服著自己對方是一個殘忍殺掉人類,並且處心積慮想要報復那對可憐妻女的無情的妖怪,眼前卻不停地閃現著般若絕望空洞的表情和他悲傷的話語……

  ……無法下手。

  無法親自讓一個活生生的靈魂徹底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但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般若已經自己動手了,他不知道從何處拿出一把長刀,直接朝著脖子劃了過去。

  雪繪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的就撲了過去,阻止了他的動作:「你要幹什麼——!」

  長刀和刀鞘一併掉落在地上。

  而那把長刀,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似的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被耍了!

  雪繪剛反應過來,想要召喚出大天狗的時候,卻看到對方似乎迷戀似的看著她,那張可怕的火燒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表情:「真好……雪繪姐姐你還是在乎我的。」

  雪繪一陣惡寒,雖然下意識的做出了保護的動作,但並不代表她確實和般若所說的那樣,她只是……不忍而已。

  大多數普通的女性,遇到這種情況,都會不忍,並且同情。

  但這僅僅是出自於對於他悲慘遭遇的不忍心和對一個鮮活的生命的尊重。

  所以她才會這麼做。

  但是她卻無法喜歡起來他。

  她聽到這一句話以後立馬起身,卻注意到了掉落在一旁地面上的刀鞘。

  剛才那把刀……只是般若妖力幻化而成的,而這把刀鞘裡的刀呢?

  般若似乎並不在意那個失落的刀鞘,只是一直凝視著她。

  應該是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雪繪這麼想著,但心裡卻有些異樣,然後又有些忍不住的將刀鞘撿了起來,但當她剛接觸那個孤單的刀鞘的時候,就聽到了久違的系統聲音。

  「恭喜你獲得了任務道具,進度2/4。」

  「開啟了隱藏任務:尋找回失落的神兵鬼切。」

  她原本有些混亂的腦子突然清晰了許多,她聽到自己這麼說:「你還不能死……」

  「因為,我會幫你找到那個真正值得你去用真心對待的人。」

  雪繪頭一次覺得自己說謊這麼像真的,幾乎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也許是因為,自己內心深處的還是不想要這個傢伙死掉吧。

  而且,最重要的還是,得到鬼切刀鞘的般若,或許會知道點什麼。

  般若愣愣的看著她好久好久,然後說了一句:「真的嗎?」

  雪繪沒有避開他的目光,堅定了點了點頭:「嗯。」

  般若沉默的時間長到讓雪繪幾乎以為他是不是有些動搖的時候,他終於抬起了臉:「我知道姐姐是什麼意思,我是因為姐姐的仁慈才活了下來,不管是不是如同雪繪姐姐你說的那樣,能夠找到一個真正值得付出真心的人……但是沒有找到那個人之前,我會為了姐姐效力。」

  「我願意和你締結契約,從今往後成為雪繪姐姐的式神。」

  雪繪聽到這句話以後,總算放下了心。

  陰陽師和式神之間的契約是有效的,這不僅僅只是簡單的將式神力量為自己所用的一種方式……總之一旦契約成立,背叛也就不復存在。

  而般若此刻的心情,相當的複雜。

  他對於雪繪的感情,可以說是相當脆弱的……他仿佛和之前一樣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但是這一次卻希望對方能夠不再像那個曾經被他視作朋友的人一樣欺騙他。

  這樣搖搖欲墜的,敏感的易碎的如同精美的瓷器的感情。

  如果再受到第二次背叛,般若可能會不擇手段的毀滅對方……當然,不僅僅是毀滅對方,或許連同自己一起……

  少年的眼睛裡黑色的火焰越燃越烈。

  雪繪當然不知道眼前這個傢伙在打算著什麼,她只是想到新的隱藏任務一時有些頭疼,收起了刀鞘了以後,她突然想到了自己收服了般若以後,該怎麼向左大臣和晴明交代這件事情。

  她相信晴明知道了這件事情應該會理解自己,但是左大臣那邊……

  但是般若已經想好了,他好像對於偽造事實特別擅長,他不知道從哪裡搞來了一具妖怪的屍體,和他自己的身形差不了多少,這樣也就可以糊弄過去那個唯一看過他真面目的小女孩——

  而般若消失以後,也不會再有沒眼力的妖怪對著這樣實力顯赫的貴族下手,這件事情,也就這樣結束了。

  左大臣總算放下心了,妖怪已死,自家人的性命得到了保障,獎勵了雪繪許多東西,並且經過這件事情,他似乎一副想要將雪繪推薦給天皇大人認識的樣子。

  可想而知,很快她就能被京中貴族所熟知,並且這件事情也會被四處宣揚。

  但是很顯然雪繪還不想這麼快就打入京中貴族圈子裡,因為雖然說她很想立刻就完成主線任務離開,但是她目前滿腦子想的都是首先完成隱藏任務的事情,如果一旦被京中的事情給耽誤了,就無法立刻啟程去尋找這把失落的神兵了。

  而當她解決所有事情,帶著小白和隱藏在一邊的般若回到晴明的府邸的時候,身後已經恢復了正常容貌的少年妖怪逐漸現出了自己的身形,而等待了她許久的大天狗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雪繪只感覺到身邊的少年似乎刻意的拉住了她的手,她不明白這傢伙到底想幹什麼,下意識的皺眉想要掙脫開來。

  而大天狗冷冷的看著他緊緊拉住雪繪的手,總是淡漠而沒有什麼情緒的目光中似乎透露出一種殺氣,他心中莫名的不舒服,有一種嗜血的*呼之欲出。

  ……想要砍掉這個傢伙的手。


Chapter32嫉妒

  ……為什麼自己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大天狗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充滿了戾氣的念頭給震住了。

  他感到十分迷惑,但就在這時他不由自主的朝著牽著雪繪手的陌生少年看了過去,卻又剛好看到對方也在望著自己。

  對方正用著一種充滿興味的眼神盯著他,在這樣仿佛窺視到他內心角落某個秘密的目光的注視下,大天狗只感覺全身上下都十分不舒服。

  更讓他不舒服的還是少年在看到他明顯不悅的神情以後,露出的刻意開心的,仿佛炫耀一般的笑容。

  這個笑容在他看來具有極為的諷刺意味——在他成為雪繪式神之後,他對雪繪就再也沒有做過任何親密的舉動了。

  而眼前這個傢伙,卻做了他仿佛藏在心底已久的事情。

  ……雖然僅僅是,牽起她的手而已。

  而般若感到一種莫名的有趣,雖然說他的外表十分年輕,甚至看上去沒有成年。但是他卻實實在在的度過了一段在人類看來十分漫長的歲月,而比起一般人來說,曾經嘗過被所有人遺棄的他對於人心的瞭解到達了相當高的水準。

  他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這個大妖怪藏著怎樣的一種心情,但是因為對方那種忠誠和隱忍的心性,以及對於人類和妖怪身份差別的顧忌,導致了那種心情被深深地壓在內心最深處,不願意將它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但般若卻一點都不在乎這種東西。

  若是在乎的東西,就要主動上前,牢牢的將她握在手心……再也不要讓給別人。

  想到這裡,他那張可愛的臉上露出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雪繪不明白這個傢伙的想法,只是覺得他抓著自己的手力道加重了很多,讓她有些難以接受,於是用力的甩開他,卻看到般若一臉可憐巴巴的表情:「雪繪姐姐……」

  在雪繪懷裡的小白看到了般若,它只記得自己好像記憶莫名缺失了一塊,但又搞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於是問道:「雪繪大人,這個傢伙是誰?」

  雪繪也不知道怎麼跟他們講般若的來歷,只是幾句話粗粗的帶過,便說道:「這個孩子叫做般若,今後就和大天狗一樣,是我們的同伴了。」

  她雖然希望今後她的式神們都能夠和平相處,至少,在一起共同作戰的時候不會出現什麼亂子,但是很明顯這是一種奢望。

  說完這句話以後,氣氛陷入一種奇怪的寂靜之中。

  小白與生俱來的獸類直覺讓它本能的覺得般若這個傢伙看起來並不是和他外表一樣的單純可愛,但究竟哪裡奇怪呢——它抬起腦袋朝著旁邊的少年偷偷瞄了一眼,卻看到了對方那雙和發色一樣的明媚的金色眼睛盛著滿滿的笑意。

  ——澄澈的,仿佛一眼就能看透的顏色。

  而大天狗只看到了般若對自己的挑釁。

  他不明白這個比起他來更為弱小的傢伙為什麼會不自量力的做出這樣的舉動,無論是從哪個方面來看,他都不可能輸於他。

  但是般若之前那個炫耀一般的姿態確實激怒了實力強大的大妖怪,他平靜如古井的內心久違的湧上一陣不明的憤懣。

  若不是同為雪繪的式神,他保不定自己會對這個傢伙做出什麼事情來。

  而般若確實猜中了對方的想法,所以他十分開心。這種詭秘又自私的快樂,仿佛能夠稍微滿足一點這個悲慘又缺少溫暖的少年。

  就好像,通過讓別人痛苦,並且嫉恨於自己,能夠得到更多的不為人知的喜悅一樣。

  雪繪只看到大天狗眼睛直直的看向自己和般若,以及般若不甘示弱的望了回去的場景,不知道為何有種莫名其妙的尷尬。

  她輕咳了一聲,說:「……你們兩個,之前認識嗎?」

  兩個妖怪沒有回答自己,反而依舊僵持著,直到時間長到雪繪都受不了了,她開口道:「既然你們兩個好像有話要說的樣子,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突然想到了刀鞘的事情,臨走的時候問了般若一句:「等下我和晴明大人說完事,你就過來一下,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

  般若拖著甜膩的尾音,笑眯眯的答應了,乖巧得就像一隻小貓。

  不過,也就是雪繪這樣一個小動作,讓一貫冷靜的大天狗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他明明知道雪繪和那個妖怪僅僅只是和他一樣的關係,但是,他卻前所未有的有了一種危機感。

  就好像,他之前想要永遠的待在雪繪身邊,和她一起如她所說的變強,完成各自的願望的想法會被另一個中途加入的人給破壞。

  這樣美好的關係,並不會一直一直的持續下去。

  但是他對於這種事情暫時還沒有想到怎麼處理,所以在雪繪離開的時候他下意識的就想要跟著一起離開,卻被般若喊住了。

  「喂。」他看著大天狗黑色的羽翼,突然想到了什麼。「你就是傳說中的妖怪,大天狗吧?」

  大天狗毫無波瀾的眸子動了一下,他雖然面色平常,但卻給人一種傲慢又冷淡的感覺,他並不準備理睬般若,目光平視的準備走過去。

  般若不再是之前那樣乖巧又可愛的樣子,他看著毫無動靜的大天狗,輕笑著說:「你很在乎……雪繪姐姐吧?」

  大天狗聽到這句話,停下了腳步,他冷靜的說:「你這樣稱呼雪繪大人是一種無禮的行為。」

  般若沒有想到他會說到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或許只是因為他想要逃避這個話題,般若暗自猜測著:「雪繪姐姐並不介意我這樣叫她呢。」

  大天狗轉身,他本來就比少年體型的般若高,因此這樣看,會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感,他的表情很淡,幾乎看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但般若卻感到了一陣危險,對方此刻的狀態,正是強者俯視弱者的姿態,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輕視。

  大天狗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就算永遠只是雪繪大人的式神,我也不會在乎。」說完他就若無其事的朝著雪繪的方向繼續走去。

  般若咬牙:「其實你並不是這樣想的吧?」

  被那樣的目光給看著,無論是誰都會感到一陣恥辱。

  般若並不覺得自己是可以被任意輕視的弱者。

  大天狗的聲音傳了過來:「無論我是怎麼想的,這都並不重要。」

  他只是單純的厭惡般若想要破壞這一種在大天狗看來已經十分讓他滿意的關係的行為,對於雪繪是否對著自己有那樣的感情,並不是特別的在意。

  ……與其說是不在意,更不如說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期待。

  人類和妖怪,在這個時代,本來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無論是種族的差異又或者是人類生命的短暫,這種感情都註定是一種悲劇。

  人類雖然生命短暫,但是他們的感情卻相當複雜。

  妖怪卻要忠誠得多,他們一旦真心的愛上一個人,就永遠也不會改變。而正因為如此,他們對於感情的背叛也是無法忍受的。

  大天狗會把雪繪當做成唯一的主人,會永遠的守護著她,陪伴著她,但是他卻無法想像自己和一旦愛上某一個人,那個人背叛了自己以後,他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因為害怕,所以不敢過於的接觸,也不敢去嘗試,因為妖怪的心,比想像中的要脆弱得多。

  大天狗對於感情是忠誠的,但是他卻不能保證對方和他一樣,因為,妖怪和人類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至少目前,他還能夠盡力隱藏自己那種心情。

  但是大天狗不會明白,感情並不是可以輕易控制的東西,從他開始嫉妒的那一刻開始,這份心情就已經在失控了。

  雪繪一進去就看到了晴明,他似乎正在給妖刀姬解釋著什麼她難以理解的東西,看到她來了,才笑道:「據說你已經抓到那個妖怪了。」

  晴明的消息倒是十分靈通,而且他似乎一副早就知道她能解決這件事的表情。雪繪也不去想為什麼,她只是將般若的事情告訴了晴明。

  晴明歎氣道:「果然是這樣……」

  雪繪皺眉道:「難道師傅早就知道是般若做的嗎?」

  晴明搖頭:「並非如此,其實那個妖怪……那位夫人稍微和我說了一些情況。」他似乎十分糾結,「有的時候,我也無法分辨究竟誰對誰錯了……」

  雪繪說:「他現在成為了我的式神……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對的。」

  晴明微笑著看著她:「這也正是我讓你去解決這件事情的原因。」

  「不過,在我看來……你已經有了愛人之心了。」晴明說,「而般若,卻失去了原本美好的東西,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幫他找回屬於他的那顆溫暖的心。」

  晴明對於妖怪,或是人都是這樣的態度。

  他好像本來就是這樣平和善良,他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願意用自己的行為去做出改變……

  但這一切都基於他實力強大的基礎。

  只有強大的人,才會不畏懼陰險的手段和醜陋的報復,才能夠堂堂正正的做光明的事情。

  雪繪認為這樣的晴明實在是太完美了,不禁讓她有些羞愧。

  雖然救下般若一部分出於同情心,但更重要的是從他身上得到的鬼切的刀鞘。

  她想到了這個事情,拿出了從班若那裡得到的刀鞘,遞給了晴明:「師傅,我無意之中得到了這個東西。」

  見過鬼切的晴明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什麼,他有些驚訝:「這不是……鬼切的刀鞘嗎。」

  雪繪點了點頭:「沒錯,正是那把刀的刀鞘,但是當我發現它的時候,就只剩下這個了,裡面的刀卻不翼而飛。」

  晴明臉色有些凝重:「前段時間渡邊大人還跟我說起此事,也不知道現在他有沒有打探到鬼切的消息。」

  雪繪暗想應該沒有才對,不然系統怎麼可能還會平白無故的多生一個隱藏任務出來,但是她也沒說,只是這時晴明說道:「過幾日,我請渡邊大人過府一敘,再問問此事的具體情況吧。」

  雪繪也無異議,只是忽然想到了明天應該就是和茨木童子的約定之日了。

  晴明也想到了這一點,看到她的面色嚴肅,不禁安慰道:「雖然說現在鬼切下落不明,但是你已經有了大天狗那樣強力的助手,再加上我教給你的借物之力的咒術,制服那個妖怪應該也不會太過困難。」

  雪繪聽到晴明的肯定以後放下心來,只是望著外面的月亮沒有說話。


Chapter33女人

  回房的時候雪繪才想起了要找般若詢問刀鞘從何處得到的事情,但就當她在轉身過後的一刻,看到了大天狗和般若,兩個妖怪似乎非常厭惡對方的存在,刻意的隔得很遠,一直到看到她以後才走了上來。

  雪繪看了一眼笑得依舊天真無邪的般若,又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大天狗,不知道為什麼,那種莫名其妙的尷尬感又湧了上來,她努力讓自己忽視這種奇怪的感覺,問道:「你們兩個,已經交流完感情了嗎?」

  般若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沒錯,剛才我和大天狗大人好好的認識了一下呢。」

  好好的認識了……?

  也就是說,他們之前並不認識,但為什麼,兩個人一見面,看起來就一副如此嫌棄對方的樣子,就連偶爾交集的目光看起來都十分的……熱情。

  ……不過,與其說是熱情,不如說是殺氣十足吧。

  雪繪仍不相信,狐疑的看向大天狗,卻看到他意外的沒有反駁,也就沒有繼續往下問下去,不過本來她是想要找般若的,因此也就順勢問起了此事:「般若,你還記得這個是從哪裡得來的嗎?」

  般若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剛好看到了她手中的精美的刀鞘,他有些不解:「雪繪姐姐,這個刀鞘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雪繪說道:「並不是它本身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是它是一把名為鬼切的刀的刀鞘……而我,正在尋找這把刀的蹤跡。」

  她不準備隱瞞般若,畢竟想要尋找到鬼切,還需要般若的幫忙。

  般若似在回憶:「我是從一個名叫鐵鼠的妖怪手中得到這個刀鞘的……」他有些苦惱的皺起眉,「那傢伙說這東西的工藝十分高超,必定是出自于名家之手,雖然我對刀不感興趣,但是當時聽他這麼一說就買了下來。」

  「不過,那個妖怪也是相當奇怪呢……居然會對人類的財物感興趣。」

  「鐵鼠?……」雪繪將這個名字反復的念了幾遍,記於心中。

  就算知道了零星線索,但現在也不可能立刻啟程前去尋找那個名叫鐵鼠的妖怪,因此雪繪決定先放下此事。

  而此時已是深夜,明月高懸於空中,散落一地清輝。

  雪繪沒來由的湧上一陣困意,她伸手打了一個哈欠,然後說道:「話說,現在已經很晚了,大家不如各自回房休息吧。」

  話音剛落,她就轉身走進了房中,但就當她準備拉上紙拉門的時候,卻發現大天狗和般若不知何時居然佔據了門的兩邊,雪繪的睡意瞬間全無,看著他們兩個似乎一副準備在她門口過夜的樣子,嘴角不自覺抽了一下:「你們兩個……這是什麼意思?」

  般若沖她笑了一下,差點沒閃壞她的眼睛:「我們準備呆在這裡守護雪繪姐姐你的安全。」

  如果說大天狗之前這麼做她能勉強接受,但是如今這兩個莫名其妙互相看不順眼的妖怪能和平相處才怪,說是要守護她的安全,但實際上她有一種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傢伙馬上就能打一架順手把晴明的宅子給拆了的預感。

  「……」大天狗很想說其實就是因為般若所以他才更要呆在這裡了。

  當然,雪繪並不知道原因。

  ……這兩個妖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雪繪感覺自己就像是遇到兩個爭著要吃糖的小孩一樣的有些無奈,扶額,有些無力的說道:「雖然很感動……但是不要做這種沒有必要的事情啦,我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但兩隻妖怪依舊不為所動,一高一矮已經坐下了。

  「……」

  雪繪明白了,現在她無論說什麼,這兩個傢伙都不會聽進去的。

  所以她只是嘴角又一抽,將快到嘴邊的話給硬塞了回去,放棄了最後的掙扎:「你們如果執意要這樣的話,那就這樣吧……不過,我只有一個請求。」

  兩雙眼睛瞬間轉向她。

  「千萬不要在晴明大人的府邸裡面打架鬥毆。」雪繪一臉嚴肅,鄭重其事。

  「……」大天狗和般若聽到這句話,非常有默契的同時沉默了一下。

  為什麼有一種被當成不聽話的孩子的感覺……?!

  而就在陷入迷之沉默的時刻,一隻活潑亂跳的白色狐狸從外面蹦躂進來了。

  ——是小白。

  剛和晴明的式神們打鬧完的小白跳到了雪繪的懷裡,而與此同時它感受到了兩道帶著激烈感情的視線,跟刀子一樣惡狠狠地朝著它捅了過來。

  小白覺得自己瞬間被捅成了一個螞蜂窩。

  ……雪繪大人,小白感覺最近危險人物越來越多了……

  它瑟瑟發抖的想著。

  雪繪不再管這兩個大眼瞪小眼的妖怪了,她現在只覺得困到了極點,無論什麼事情都激不起她的興趣了,於是便迅速的拉上了門。

  大天狗和般若兩個人對視了一會以後,很快就移開了目光。

  般若忽然想到了之前對方對自己毫不掩飾的輕視的表情,心情瞬間就不好了。

  他像是提議一般的開口:「大天狗大人,雖然之前都有聽過你的名字,但是卻一直沒有真正的見識過你的實力。」

  他的意思已經相當明確了。

  但是大天狗並不在意他仿佛報復一般的輕慢態度,表情冷淡的看著房門裡面已然入睡的雪繪,輕哼一聲:「那就陪你稍微玩玩吧。」

  雪繪並不知道外面兩人已經忘記了她之前不要打架鬥毆的告誡,歡騰的找了個地方就開始交手了。只是在合上眼的那一刻,她突然覺得未來的情況可能變得十分糟糕。

  ……算了,別想了。

  明天就是和茨木童子的約定之日了。

  一定不能輸。

  而被雪繪心心念念掛著的茨木童子,現在正在研究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

  那就是女人。

  酒吞童子那天說到女人的時候,臉上帶著癡迷表情的樣子他一直耿耿於懷。

  這麼多年來,唯一一個能夠用強大實力讓他臣服的妖怪只有酒吞童子一個而已。

  而在他看來,目前最要緊的事情莫過於統一整個妖族,然後將一直淩駕於他們之上的人類踩在腳下。

  這就需要一個聰慧的,強大而冷靜的王者來實現這個理想。

  在遇到酒吞童子之前,茨木從來沒有把自己定位成輔佐某個妖怪的臣下。他一直在四處挑戰強大的妖怪,希望能夠用自己的實力收服妖怪,並一步一步的實現他的理想。

  ——但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

  酒吞童子就是那個相當聰明的,冷靜而強大的王者。

  所以他希望酒吞能夠儘快的將如今四分五裂的妖族儘快統一,即使是這樣驕傲的茨木童子,也願意為了他而獻上自己的忠誠。

  但是酒吞童子現在似乎對於這件事並不感興趣,他迷上了一個人類女人,以至於隻身一人離開了大江山,長期的停留在人類聚集的平安京。

  這絕對是無法容忍的事情。

  但是茨木明白自己無論怎麼勸說酒吞都是毫無用處的,他只會笑話自己是個不懂女人的莽夫。

  茨木確實不太明白女人有什麼吸引之處。

  他雖然說作為妖怪,已經存在了許多歲月,但是他這個年齡,在妖怪之中,僅僅是少年的階段。

  還處於懵懂的,只是一心追求力量的時期。

  雖然說他已經足夠強大,但是很多地方他都不能明白。

  比如,除了單純愛好戰鬥以外,他幾乎和酒吞童子沒有什麼共同話題。

  想法較為單純的茨木決定去瞭解一下酒吞口中的女人。

  他覺得如果自己能明白這種東西的話,那麼就更有理由去說服酒吞放棄這段沒有意義的感情了。

  變成人類已經是十分熟悉的事情了,許多妖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都會變成人類去混淆視聽。和上次不同,因為他想要去接近人類女性,所以這次的茨木則是變成一個長相俊朗的少年。

  但是,怎麼樣才能瞭解一個女人呢?

  被他問及這個問題的是一個正在洩氣一般的喝酒的男人,他聽到這句話,便停下了往嘴裡灌酒的動作,接著打了一個酒嗝,臉上浮上了一層紅暈:「女,女人……哈哈,你小子想要找女人是吧?」

  「那就去遊廊裡找遊女啊,我不久之前就去過,那裡的女人可真是讓人神魂顛倒……」

  ……遊女?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以後,茨木便不再理會這個看起來已經喝高了的男人。

  一路走到了男人所說的地方,茨木童子總算看到那些「遊女」是什麼樣子的了。

  她們臉上帶著輕浮的笑容,眉眼濃豔,仿佛花蝴蝶一樣的朝著他圍了上來。

  遊女們很少看到像茨木童子這樣年少英俊的顧客,虛偽的笑中也帶了幾分真誠,只是當她們柔軟的手觸摸上茨木的臉的時候,卻被他暴躁的甩開了。

  茨木童子察覺到這些人類女人身上似乎有一種非常濃烈的味道,就和她們被厚粉掩蓋的面容一樣讓人有些無法忍受。

  特別是這些女人的眼睛。

  她們的眼睛裡面充斥著滿滿的*,看起來相當的渾濁。

  遊女們並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動怒,而且這個看似平常的少年身上的氣勢相當驚人,她們宛如驚弓之鳥一般的安靜了下來,不安地看著他。

  而茨木只是飛快的離開了那個地方。

  他覺得自己是沒有辦法理解酒吞童子了,那些女人,根本就不是他所說的讓人神魂顛倒,而是讓他感到一陣不適。

  雖然說妖怪們追求無上的力量,他們的血液中流淌的是沸騰的戰意,但是對於美好的事物,他們和人類是一樣的。

  茨木童子從這些女人身上沒有感受到能夠讓他感覺到美好的東西,他只是再一次的確定了酒吞這樣的做法是毫無意義的。

  他決定,先去尋找到酒吞,無論如何也要讓他放下追求人類女人這件事情,回到大江山,重新領導那些正在等待他指揮的妖怪們。


Chapter34約定之日

  但是想要找到酒吞童子,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自從那次以後,酒吞便刻意的隱藏起了自己的行蹤,目的便是不讓分外執著的茨木童子找到。

  他現在一心一意追求紅葉,根本沒有空去理會這個在他看來十分麻煩的傢伙。

  或許酒吞在茨木看來擁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智慧和冷靜的思維,但現在的他已然被追逐的*給吞噬了。

  無論是人類或者是妖怪,一旦遇到自己真正想要追尋的愛情,或許都會變成酒吞童子那樣失去原有的理智和冷靜吧。

  他現在唯一的理智都用在了如何不被茨木童子這個滿腦子都是戰鬥的傢伙給發現。

  也正因為如此,茨木沒有和他所想的那般找到酒吞童子。

  茨木童子開始變得莫名其妙的焦躁,整整一晚上他都在平安京的各個角落尋找酒吞童子的蹤跡,但是卻毫無一絲發現。

  他也明白,只不過是因為對方不想看到自己罷了。

  「吾友,難道那個女人就真的這麼重要嗎?」

  隨意的倚在一顆巨大樹木的樹幹上,茨木有些失落的喃喃自語道。

  他的視線不由自主的望向了遠方,此時天色乍明,東方天際露出了魚肚白,豔麗得仿佛渲染的色彩逐漸變深,周遭飄逸的白雲似乎也被抹上了一絲紅暈。

  霞光微醺,整片沉寂於黑暗之中的大地也慢慢的復蘇了。

  茨木童子只感到自己一夜的疲憊似乎一瞬間就消散了,他整個躁動不安的身體也安靜了下來,他很少有這麼不好動的時候。

  也許是因為原本充斥著一定要找到酒吞童子的想法的大腦冷靜了下來,他突然想到了十天之前和一個人類女人所作的約定。

  那個陰陽師……所說的約定之日。

  好像就是今日了。

  想到這裡,茨木突然意識到了那個人類也許是一個不錯的交手物件。

  像他們這樣的大妖怪,被陰陽師的符咒召喚出來的幾率是相當低的,在這之前,茨木童子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會被這種簡單的方式召喚到一個人類的面前。

  當然,從這方面也能說明那個人類的靈力相當的強大。

  茨木童子突然生出了一絲興趣,他猛地站直了身體,原本周身彌漫的低落頹廢的情緒已經被洶湧噴薄的充滿了戰意的妖力所取代。

  他決定先去赴約。

  因為之前已經在雪繪身上下了一道妖力標記,因此他很快就找到了雪繪的位置。

  而與此同時,正在睡夢之中的雪繪忽然驚醒,她似乎隱隱約約的感受到了一絲妖力正在靠近自己。

  經歷了這麼多,她也已經習慣性的在睡覺的時候也保持了警惕,因此,在對方極力的想要隱藏自己的時候,她也依舊感受了對方的存在。

  雪繪顧不上梳理淩亂的頭髮,整理衣服,只是慢慢地走向門口,然後拉開了那薄薄的紙拉門——

  她在看清了眼前這個高大的妖怪的面容的時候,驚訝的愣住了。

  而雪繪也發現了原本在門口守著的般若和大天狗也不知何時突然消失了,她不禁有些納悶,雖然說今天確實是和茨木的約定之日,但是這個傢伙為什麼突然間在這個時候就來了?

  還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

  而茨木則是看著眼前烏髮散亂的人類女人,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毛——

  這個傢伙,真的是十分強大的人類嗎?

  他的目光從她的頭髮移到了她的臉上,因為剛從睡夢中驚醒,所以雪繪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但是因為她的膚色白皙,再加上雖稍顯淩亂但是仍舊烏黑濃密的披散於肩頭的頭髮,讓她看上去比平時的樣子多了一分柔弱。

  茨木童子是以一個強者的標準來觀察雪繪的,但是她現在的樣子令他十分失望。

  雪繪的身上散發著弱者的氣息,並且沒有任何攻擊性,而且從她的表情就能看出,這個傢伙是在毫無設防的情況下迎接他的來臨的。

  他的目光一凜,血紅色的眼睛直直的望向了那帶著脆弱美感的脖頸。

  只要他想,只需要輕輕一折,這細細的脖子就會被輕易的扭斷。

  雪繪被這個傢伙充滿了探究和殺氣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她大概能知道眼前這個危險的妖怪的想法,但是她還不想這麼早死,所以她連忙說道:「請等等——」

  茨木抿了抿唇,不悅的看向她:「今天就是約定和吾戰鬥的日子,你難道忘記了嗎?人類。」

  雪繪嘴角一抽:「並沒有,但是在此之前我想我要稍微整理一下儀容……」

  總不能讓她就讓她以這樣的狀態去戰鬥吧,她根本沒有想到,茨木童子這個傢伙是個如此隨心隨意的妖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眼看著他似乎越來越不爽的表情,雪繪趕緊加了一句:「我想要以最佳的狀態和你戰鬥,所以整理儀容是必要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的嗎?

  想要以最佳的狀態來迎接和他的戰鬥。

  不知為何,茨木童子感覺自己的心情愉悅了幾分,她對於戰鬥應有的尊重和他的觀點不謀而合。

  只是雪繪說完這句話以後,發現茨木童子一臉認同的表情但卻沒有踏出房門一步,他直勾勾的盯著雪繪,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處於一個女性的閨房看著她換衣服的行為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這個傢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雪繪只得無奈的在心裡歎氣,說道:「我想,可能要請茨木大人你先出去一下了。」

  茨木不解,難道這個人類要耍什麼手段不成,於是他哼了一聲:「人類,別想在吾眼皮底下做無益的事情。」

  雪繪一時無言,只得順著他的話說:「我當然沒有那個膽子,但是,茨木大人,難道你要這樣一直看著我換完衣服嗎?這在我們人類看來並不是一件多麼有風度的事情。」

  茨木總算意識到了對方是一個人類女人的事實,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想到那些比起眼前人來說穿得更為暴露的遊女們。

  她們伸出柔軟的肢體緊緊地抱住他,試圖用一些曖昧而又親密的動作去勾引他,並且,她們見他不為所動,還用一種溫柔而充滿了灼熱*的眼神,慢慢的卸去了身上那層緊貼著肌膚的衣服,然後露出了白皙而泛紅的身體……

  他的心突然就猛烈的跳了起來。

  他再也不敢看雪繪一眼,反而有些慌張的避過臉。

  雪繪也不明白眼前這個大妖怪到底腦補了什麼內容,只看到他仿佛羞澀少年的舉動,認為大概自己的話觸動了他哪根脆弱的神經。

  她將門快速的拉上,卻看到小白已經醒來,它跑到自己的身邊,甩了甩身後的大尾巴,它意識到了雪繪緊張的心情:「雪繪大人?」

  雪繪深吸一口氣,換上了平時穿的狩衣,將散落在身後的黑髮俐落的束起,然後起身,順手抱起小白,說道:「馬上就要開始戰鬥了呢。」

  說到這樣的話,她自己的心緒也變得激動起來了。

  當她重新拉開門的時候,氣質已經變了。

  茨木童子瞬間看向她,卻發現她那原本散落在身後的烏黑濃密的頭髮已經梳成了一個高高的馬尾。

  這固然使她看起來很有精神,但卻意外地讓茨木覺得很失望,就好像,他希望那束頭髮能夠一直披在身後一樣,因為那樣雖然沒有強者的氣息……但是很美。

  這種奇怪的念頭生出的時候他自己都嚇了一跳,抬眼就對上了雪繪的眼睛,她正在看著自己,清澈的黑色眼睛裡似乎還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了酒吞的話。

  「一個讓人神魂顛倒的女人,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只要一個眼神——」

  茨木童子覺得自己大概是受到酒吞影響才會生出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他努力的想要將這種沒有意義的想法壓下去,卻看到了眼前這個人類陰陽師緊貼在耳邊的一縷黑髮。

  他突然很想要幫她把它挽在腦後,然後他就這麼做了——

  但就當他伸出唯一的一隻手的時候,雪繪卻被嚇到了,她看到對方的動作,還以為他要突然偷襲她,因此下意識的就念出了咒術。

  只是有人比她更快。

  一道帶著殺意的旋轉風刃從後方毫無預兆的朝著茨木童子的身體襲來,茨木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他面色冷了下來,堪堪避過了正好擦過身體邊緣的風刃。

  大天狗藍色的眼睛裡似乎凍結了冰塊一樣,只給人無邊的寒意。

  他的身後是本來一臉不高興,在看到茨木童子以後露出驚訝的表情的般若,他在看到雪繪防備的姿勢以後,就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雪繪也終於注意到了這兩個失蹤人口,只是看到比起大天狗的淡然自如,般若似乎顯得有些狼狽。

  他那雙露在外面細白的小腿上似乎有一些淤青和傷口,一看雪繪就明白了大天狗和般若這兩個傢伙大概還是沒有聽進自己的話,私自找了個地方打架鬥毆去了。

  ……唯一慶倖的是,他們還好沒有拆了晴明的房子。

  茨木童子看了看自己被風刃擦破的鎧甲邊角,他收起了之前旖旎的心思,反而認真的看向了雪繪:「居然擁有這麼強力的式神,看來你這個人類還真是不容小覷。」

  雪繪收回放在大天狗身上的目光。

  茨木的破壞力是極強的,因此兩人的戰鬥地點沒有在晴明的府邸,反而是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作為一個陰陽師,雪繪總覺得自己很像一個輔助,在單挑茨木童子這個*oss的時候,發揮作用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式神們。

  但是上場式神只能有三個,於是她便選擇了螢草,姑獲鳥和大天狗。

  為什麼會選擇螢草而不選般若……

  是因為螢草,好像是她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具有治療能力的式神了,再說按照一般回合制遊戲打boss,dps奶絕對是標配啊。

  但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螢草的能力絕對已經超出了一般小妖怪了。

  她一邊羞澀的看著雪繪,一邊對敵對的茨木童子發出猛烈的攻擊。

  不僅如此,螢草的治療能力也相當優秀,總是能夠在快要翻車的時候拯救全隊。

  姑獲鳥很強大,大天狗也很強大……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個強力的輸出身板脆的堪比小黃花,而茨木童子一個地獄之手就能夠接近捏死一個。

  聽小白說,式神的能力若是想要變得更加強大,與陰陽師自身的水準也有關,或許是因為雪繪此時的技能還沒升滿,導致她的式神們的能力和她的水準差不多,即使是她之前使用了晴明教給她的借物之力的咒術,也無法一瞬間將所有式神的能力提升到最大。

  而且茨木童子的地獄之手確實很可怕,在不知道第幾次輪到他的回合的時候,他捏爆了殘血的姑獲鳥,然後螢草不幸狗帶,最後只剩下了同樣傷勢慘重的大天狗。

  雪繪幾乎有些絕望了,但就在這時候大天狗看向她,眼神中似乎帶有一絲溫柔,仿佛讓她安心一般的遞給她這樣的訊息。就在此時,他身後巨大的黑色羽翼抖動了起來。

  巨大的風暴突然從天空降落下來,洶湧的巨浪圍成一個旋朝著茨木童子卷了過去。

  戰鬥結束,雪繪贏了。


Chapter35確認

  我這是……輸了嗎?

  茨木深紅色的瞳孔緊縮了一下,他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紫色鬼爪,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雪繪只看到此刻的茨木童子像是陷入了一個只有自己存在的世界裡,他那張綜合了清秀和硬朗的少年臉孔上透出茫然的神色,周遭的任何聲響都無法再觸動他的心神。

  並不是無法接受自己被擊敗的事實,而是對方,明明只是一個柔弱的人類……

  如果說之前被鬼切砍掉一隻手臂的茨木對於渡邊綱無疑是一種憤怒的心情,他曾發誓要從那個卑鄙的人類身上找回自己作為強大妖怪的尊嚴,但是這一次輸給雪繪,他卻意外地沒有像當時那樣滿懷憤恨。

  與其說是不能接受,倒不如說是震驚。

  震驚一個在他看來十分弱小的人類女人居然能夠收服那樣強大的妖怪,並且擊敗自己的事實。

  眼前這個擊敗他的女人……難道身上真的有什麼東西值得大天狗放下那作為大妖怪的自尊心,自願追隨的嗎?

  他終於從深深的迷茫中清醒了過來。

  只是現在的茨木童子看向雪繪的眼神裡,多了一份探究和好奇。

  雪繪看著他瞬間冷卻下來的激情,以為茨木童子還在為被自己打敗這件事情感到失落,雖然她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作為勝利者的自己說什麼在茨木看來都是一種嘲笑,但是她卻又由衷的不希望對方因為這件事情而失去原有的對戰鬥的熱情。

  在她看來,雖然作為一個妖怪,但是茨木童子的性格卻是少有的直爽和信守承諾。也許跟實力有關,他不屑使用卑劣的手段,但不管怎麼樣,茨木童子比起很多偽善的人類來說,卻是真正意義上的真性情。

  因此,她其實並不討厭這個傢伙。

  當然,也許是因為在這場戰鬥中已經贏得了勝利,所以才能讓她失去了原本的顧忌。

  雪繪看向沉默不語的茨木童子,認真的說道:「希望下一次還能和茨木大人你有這樣意猶未盡的戰鬥的機會。」

  其實她的本意只是讓這個明顯自尊心受挫的傢伙振奮起來,她不自覺的看向他另一邊空蕩蕩的袖口,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斷臂童子。

  ……已經是第二次了啊,在人類的手上吃虧。

  只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茨木童子聽到這樣的話,反應顯得有些奇怪,他突然臉紅了起來,就像一隻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情緒稍有些不穩,但是很快他又平靜了下來,神色不虞道:「輸了就是輸了,就算你直接說出來,吾也不會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這句話很明顯安慰了他受挫的自尊,只是不知道為何,他的眼神總是無處安放,並且不願意與雪繪的視線有交互的可能性,茨木童子滿面冰冷傲慢之色,但是依舊能夠感受到這個傢伙不同尋常的地方。

  他好像有些窘迫?

  但是雪繪不知道茨木究竟想到了什麼,她只是笑笑,解決了這件事情的她只感覺渾身一輕:「不過,茨木大人確實是目前為止我見過最強大的妖怪了。」

  茨木童子聞言只是說:「你這個人類倒是出乎意料的會說話,不過最強大的妖怪並不是吾。」他流露出特別驕傲的神色,「而是鬼族之王酒吞童子,他才是迄今為止最為強大的存在,擁有著無與倫比的聰慧的頭腦和冷靜的性格。」

  「酒吞童子?」雪繪皺眉,看向了在一旁的大天狗。

  不就是那天那個變成人類來引誘她的傢伙麼……

  大天狗也聽到了這個名字,他對於酒吞童子的實力十分清楚,雖然同為傳說級別的妖怪,但是對方若是全盛時期自己的勝算確實不大。

  不過大天狗沒有什麼統一妖族這種想法,因此和酒吞童子並非敵對,而是一種不鹹不淡的點頭之交的關係。

  所以他們交手次數也不多,不過在大天狗看來,酒吞童子並非完美,相反他還有極為突出的弱點,但在茨木口中酒吞童子好像被過於美化了。

  他不禁懷疑酒吞童子到底做了什麼茨木童子才會對他推崇至此。

  見雪繪和大天狗都不說話,茨木童子得意洋洋的繼續說道:「想必你們都聽過吾友的大名吧?不過,真的要說起吾友的優點,可能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雪繪大人,茨木童子這傢伙該不會是有著特殊愛好的變態吧?」

  小白看著滔滔不絕的茨木,低聲說道。

  ……小白懂得還真多。

  雪繪的心情有些複雜,但是她又忍不住認同了小白的話。

  這種事情還真不好說,搞不好茨木童子還真的對酒吞童子有什麼暗戳戳的想法也不說一定。

  不過,雪繪當然不會讓這個明顯被挑起某種傾訴*的傢伙說上三天三夜,說實話,她對酒吞童子並不怎麼感興趣,因此想要開口打住,但是茨木童子一說到酒吞童子,就似乎反應過來自己不是要去尋找酒吞童子麼,怎麼還在這裡跟這個人類廢話。

  因此他收起了談及酒吞時驕傲的神色,又開始顯得焦躁不安。

  但是一下子就要離開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捨不得,茨木看向雪繪,突然有些彆扭的留下了一句話:「吾承認了你這個人類的實力,下次再見面的話,不要讓我失望。」

  雖然他極力想要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是稍顯得有些窘迫和低沉的語調出賣了他的表現,雖然他也不知道原因,但莫名其妙的他像是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要說出的話一樣的輕鬆。

  茨木童子在轉身的那一刻注意到了雪繪臉上有些驚訝的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失落,但很快生性豁達的茨木童子就將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後。

  茨木童子離開以後,只剩下了雪繪,小白和大天狗。

  雪繪一看到大天狗,就忍不住的想到了戰鬥的時候他最後投來的那讓她安心的眼神,本來就要輸了……

  那溫柔的帶著安撫力量的眼神。

  瞬間就讓她平靜了下來。

  她突然想要對他說點什麼,因為當她抬頭就看到那抹幽藍,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雪繪有些尷尬的低頭,「都怪茨木童子……」

  她現在有點在優秀的異性面前出醜的不自在感,雖然說大天狗作為她的式神,但是雪繪在他面前總是不能夠表現的自然。

  「雪繪大人是餓了嗎?」大天狗只是沉穩的出聲,「我現在就去幫大人找尋食物。」

  「不用了,我們現在回去應該還有吃的吧……唔!」

  正在說話的時候嘴裡就被塞了一個飯團,雪繪有些吃驚,下一秒就看到了一張放大的臉,是般若。

  般若對著她笑得很開心,他說:「剛才雪繪姐姐戰鬥的時候,我去人類聚集的地方轉了一下,找到了這個,好吃嗎?」

  雪繪勉強的吞咽了下去,然後看著般若笑眯眯的給小白塞了一個,小白有些炸毛的跳了起來:「小白才不吃這種東西呢!」

  其實……她感覺還不錯。

  可能是太餓了,感覺吃了一個以後胃才稍微舒服了一下。

  般若拍了拍手,有些惡劣地說:「大天狗大人,你要嘗嘗嗎?」

  大天狗則是懶得看他,他只是對著雪繪問道:「大人還餓嗎?」

  「不用了。」雪繪搖了搖頭,她手裡還拿著般若硬塞過來的飯團。「我覺得這麼多已經夠了。」

  其實她只是不想為了這種小事情麻煩大天狗而已。

  大天狗直直的看著她,半響過後仿佛執著於什麼似的說道:「如果大人心中有什麼想法,請一定要告訴我。」

  「請……不要隱瞞我。」

  就算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在他看來都十分有分量。

  大天狗好像隱忍了好久,才說出這句話。

  當一個人全身心地看著另一個人,那麼他的眼睛一定是在發著光的。

  大天狗的眼睛很漂亮,很像一泓平靜而淺藍的湖泊,它們在平時總是散發著安靜又冰冷的光芒,但是在這個時刻,它們仿佛擁有著源源不斷的熱量,就這一眼,就吸引了雪繪的注意力。

  疏離而又高傲的大天狗只會對於他認可的人獻上他為數不多的熱情和溫柔,旁人只能看到他的冷漠和高高在上,他們不會明白,這個忠誠而又強大的妖怪,是多麼的令人安心。

  雪繪只覺得自己簡直移不開視線,她低低地說:「好。」

  此時此刻,她的內心的某個角落仿佛被填滿了一般。

  她沖著大天狗微笑著說:「果然還是好餓啊……那就拜託你了!」

  「……」般若看著這一幕,像是洩氣一般的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飯團。

  而另一邊的茨木童子,終於找到了失蹤已久的酒吞童子。

  但是這一次看到的酒吞童子,卻是他從未見過的頹廢模樣。

  他躺在楓樹林裡,任憑那些枯枝落葉鋪在身上,背後倚著他總是攜帶著的巨大的酒葫蘆。

  茨木童子一看到他的頹敗的樣子,便有些著急的走了上去,他蹲下身子,看到了沉沉夢中的酒吞臉上帶著極度的痛苦和迷茫掙扎。

  他只聽到酒吞似乎在喊一個名字。

  「……紅葉。」

  他剛想要繼續聽的時候,酒吞童子已經醒了,他睜開眼睛就看到了茨木血紅的獨角,有些不悅的將快伏到他身上的茨木推開,兀自不語的喝了一口酒。

  茨木童子看到他這樣簡直是痛心疾首,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吾友,那個女人的名字就叫紅葉嗎?」

  酒吞童子只是看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角的酒液,語氣有些飄忽:「是啊……紅葉……」

  茨木握緊了拳頭,聲音低沉了下來,帶著深深的憤怒:「如果這個女人的存在只會使得吾友如此的痛苦,那麼我就……」

  「不行!」酒吞童子突然吼道,他看到茨木臉上震驚又痛心的表情,又緩和了語氣:「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就不要試圖再插手了。」

  茨木童子咬牙切齒的說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女人,你才會變成如今這樣……吾友,為什麼還要如此執著呢?」

  酒吞童子苦笑了一聲,他只是看著自己頭頂樹上茂密的葉子,說道:「茨木,你知道愛上一個永遠不會有回應的人是什麼滋味嗎?」

  茨木童子冷冷的說:「我不知道,但是我只知道,若是我擁有了這樣的弱點,一定會……」

  「不。」酒吞童子反駁,他突然又想起了自己出現在紅葉面前她那恐懼的表情,以及聽到自己求愛以後臉上那不加掩飾的厭惡,心不由自主的揪緊。「若是你遇到了那樣的人……你不會傷害她,而是想盡辦法的保護她。」

  「就算……她不愛你。」

  所以酒吞才會那樣卑微,他本來就是實力強大而又桀驁不馴的妖怪,但是為了紅葉,他不敢做出任何讓她不高興的事情。

  她喜歡晴明,他卻不敢傷害那個人類。

  她讓他走,他便立刻離開。

  這一切,只是因為,那一天,陽光正好。

  他遇到了那個美麗得驚人的少女,對著湖面上的自己露出的那個動人的微笑。

  「如果你遇到了那個人,有了這份心情……就會明白我說的話了。」

  茨木幾乎是怒不可遏,但是聽到這句話以後,他突然愣住了。

  ……和酒吞童子擁有一樣的心情。

  不知為何,眼前突然閃過之前那個人類女人的面容,她的一縷美麗的烏髮散落在耳邊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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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6出發

  還沒等晴明請那位砍下茨木童子手臂的渡邊綱過府一敘,這位大人就主動找上門來了。

  而對於這位傳說中的人物十分好奇的雪繪,也終於親眼看到了他的真面目。

  渡邊綱是一個面色肅穆的中年人,看起來不苟言笑,讓人非常難以接近。但是此人身上那種剛正不阿的氣質卻又讓人對他生出莫名的好感。

  渡邊綱走路的時候步伐十分穩健,但或許是因為心中有什麼煩悶的事情讓他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的平靜。

  很顯然,渡邊綱是為了要事來請求晴明幫忙的。

  因此在晴明開口詢問的時候,他毫無隱瞞的說出了來意:「說起來也是頭疼,晴明大人,還記得在下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件事嗎?」

  晴明了然於心,說道:「渡邊大人是在為失竊的鬼切而煩惱著的吧?」

  渡邊綱歎氣道:「沒錯,雖然我已經派人去尋找,但這段時間裡依舊沒有找尋到任何有關鬼切的消息……」

  晴明微微一笑,看向雪繪。

  雪繪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將之前從般若那裡得到的鬼切的刀鞘遞給了渡邊綱。

  渡邊綱看到了那熟悉的紋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看了一眼雪繪,語氣有些急切:「可以告知在下這是從何處得到的嗎?」

  雪繪還沒開口,晴明就解釋道:「是我的徒弟雪繪由於機緣巧合從一個妖怪身上得到的。」

  渡邊綱聽到妖怪兩個字,表情瞬息萬變,他收起了刀鞘,再一次歎氣道:「那把名叫鬼切的刀,若是落到強大的妖怪手中,恐怕情況會變得相當的糟糕……」

  「何出此言?」晴明問。

  「雖說那把刀是源賴光大人贈與在下的,但是那把擁有著不同尋常力量的刀並非一把認主的刀,它只會被被其所認同的強大之人所使用,也就是說,一旦遇到比在下更為厲害的角色,無論是人類或是妖怪,它都會被新的主人所驅使。」

  也就是說這個名叫鬼切的刀是一把愛爬牆的刀麼……

  在一旁插不上話心情複雜的雪繪不禁想到。

  渡邊綱說到這裡不知為何,似乎有些愧赧:「之前京中盛傳的在下斬下那惡鬼茨木童子手臂一事,其實也是因為鬼切的力量。」

  晴明本來雲淡風輕的表情也逐漸嚴肅了起來,他稍微思索了一下,便說道:「鬼切擁有這樣的力量我是知道的,但之前卻不知曉它原來是不會認主的。」

  「看來若是這樣的力量一旦被心思邪祟的大妖怪所掌握,這平安京怕是也太平不了了。」

  渡邊綱點頭:「在下也是因為害怕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才會來前來尋求晴明大人你的幫助。」

  「我希望晴明大人能夠幫在下找到這把刀。」

  看到晴明愣住了,他繼續說道:「說起也是慚愧,之前與那惡鬼一戰,我恐怕那名為茨木童子的妖怪不日就會前來尋仇,因此一直守候在妻兒身旁,也正因為如此,在下不敢踏出平安京一步,無法親自去尋找鬼切的蹤跡。」

  「時人皆說晴明大人乃當今陰陽寮第一人,是擁有著不可思議力量之人,因此,在下想著如果是晴明大人的話,或許有辦法阻止方才所說的那種情況的發生。」

  晴明估計聽到這種話次數多到已經聽到耳朵麻木的程度了,但是鬼切失竊確實是一件大事,這讓他不禁憂慮了起來。

  若是他一旦離開平安京去尋找鬼切的蹤跡,平安京的安危又怎麼辦呢?

  雖然說自己已經在平安京四周設下了結界,但是這樣的守護結界卻無法抵抗那些無孔不入的妖怪的入侵,它們僅僅是能夠阻止那些實力尤其強大的大妖怪們的作亂而已。

  晴明將住宅修在這條據說鬼怪出沒的大街附近的目的也是為了震懾那些妖魔不敢肆意橫行,只要有他在,就仿佛一劑定心丸。

  因此雖然平安京時有妖怪出沒,但總的來說還算是安全。

  而晴明若是離開了平安京,那守護結界就像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樣,它們平時都倚靠著晴明強大的靈力而支撐著,雖說晴明一時的離開結界也許並不會有什麼問題,但是他卻始終不能放心。

  渡邊綱當然不會明白晴明的顧忌,就當他看著晴明沉默不語而越發著急的時候,卻聽到雪繪突然說道:「我想……我願意去尋找那把名叫鬼切的刀。」

  晴明看向雪繪,他的聲音低了下來:「這或許會很危險。」

  渡邊綱顯然也擔心,但是他關注的重心都在於眼前這年輕的女孩子並不能完成這件事,或許還會把小命給丟了。

  因此他有些遲疑的看著雪繪,剛想說點什麼,就聽到雪繪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說道:「出於某種原因,我想我必須要找到這把刀。」

  晴明並不贊同,但是雪繪接著說:「師父你就不要再阻攔我了,我已經想的很清楚了,無論有多麼困難我都會找到它……」

  這並不是雪繪自己想要作死,離開平安京去尋找這把勢必會引起腥風血雨的神兵,而是系統觸發的隱藏任務讓她不得不這麼做。

  只是在晴明看來,雪繪所謂的出於某種原因,是她自己想要維護妖怪和人類的平衡才會以身冒險。

  因此晴明看了她許久,最後無奈化作長長的歎氣:「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渡邊綱也同樣認為雪繪是為了平安京的安寧才會這麼做,因此不由得肅然起敬道:「不愧為晴明大人的弟子,在下先就此謝過。」

  本來還想問問鬼切究竟是如何失竊的,但是渡邊綱對此也只是搖頭歎息,因為他也不知道為何,原本時時刻刻別於身側的鬼切突然之間就消失了。

  因此雪繪只能先去尋找般若口中的那個名叫「鐵鼠」的妖怪了,或許從那裡能夠得到一些線索也說不一定。

  送走了渡邊綱以後,晴明臉上那始終淡然從容的神態有了變化,他明白這次的出行一定是充滿艱險的,因此也帶上了擔憂之色,但是即使擔心,晴明的話語也相當的簡短:「無論如何,要量力而行。」

  雪繪聽到這句叮囑,心裡也暖洋洋的,點了點頭:「放心吧,師父。」

  晴明看到她,突然說道:「你與那茨木童子的決鬥,看來是贏了吧?」

  雪繪笑了笑:「多虧了師父你所教授的術,才能夠制服那個妖怪。」

  晴明溫和一笑,精緻的臉看起來更加迷人:「不只是這個原因——你的式神們也是相當重要的啊。」

  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一直陪伴在你身邊的那個妖怪,就是大天狗吧?」

  雪繪愣了一下,然後輕輕的說:「沒錯。」

  晴明笑得有幾分狡黠,他似是不經意般地說:「傳說中十分強大而高傲的大妖怪,居然會有了愛人之心。」

  晴明覺得這也是相當有趣的一件事。

  或許是因為自身的獨特,讓晴明能夠輕易的看清許多東西。

  那些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和情感問題,在他看來也是一目了然。

  那個沉默不語的大妖怪,所做的事情已經不僅僅是出於一個式神對於他的主人的關心了。

  當然,不同于世人,晴明對於這種感情的態度並不算得上是消極。

  他覺得,如果是出自真心的愛,那麼就算是妖怪和人類也沒有關係。

  儘管結局不會那麼美好,但是至少存在過美好的記憶不是麼?

  「愛人之心?」雪繪不明白為什麼晴明會突然提起這個,「是說大天狗嗎?」

  晴明只是依舊笑得像一隻狐狸一樣,雪繪被他這麼一看著,頓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

  總感覺晴明,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但是雪繪並沒有心情去探究晴明到底是想暗示給她什麼了,她準備儘快出發,去尋找那個名叫「鐵鼠」的妖怪。

  至於這個妖怪,現在在哪裡呢?

  只是問到般若這個問題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我也是偶然遇到了這個傢伙,但是他具體的居所在何處,我也不太清楚。」

  因此在晚上的時候,她把大家都召集在了一起。

  「大家知道鐵鼠這個妖怪嗎?」

  大天狗當然沒有聽過,這種弱小的妖怪他幾乎都沒有機會去接觸。雪女就更不可能了,她一直呆在沒什麼人跡的雪原之中。

  跳跳妹妹逗弄著她那條名叫番茄的僵屍狗,搖了搖頭:「嗯……沒有聽過呢……不知道哥哥他們會不會認識呢?」

  螢草本來就是邊界的妖怪,自從逃了出來以後平時除了和晴明的式神們一起玩耍就是去找那個扛著狼牙棒的少女覺。

  自從有勇氣戰鬥了以後,她就敢去面對那個口硬心軟的少女了。

  姑獲鳥本來在一邊抱著快睡著的座敷童子,嘴裡不知道哼著什麼歌,聽到鐵鼠這個名字突然說道:「是一個打扮的像人類和尚的妖怪嗎?」

  唯一見過鐵鼠的就是般若,他在一旁漫不經心的玩弄著自己耳邊的金色的卷髮,聽到這句話以後,才抬起眼睛:「沒錯,難道你認識他嗎?」

  姑獲鳥面色有些忿然:「那傢伙曾經欺騙我讓我買下了據說能夠讓孩子們高興起來的人類製作的玩具,哼,說起來,這筆賬我還沒有找他算呢。」

  「……」果然是這樣,姑獲鳥果然所做的一切事情都離不開孩子啊。

  「那麼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雪繪問道。

  姑獲鳥稍微想了一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傢伙應該是位於山陰山陽和中部之間的近畿的某座寺廟中……」

  雪繪聽到這個地名只覺得很頭疼,她對於所在的地區劃分的概念幾乎沒有,因此問道:「有地圖嗎……」

  而這個時候,大天狗則是冷靜地說:「不用地圖,雪繪大人,我知道近畿在哪。」

  跳跳妹妹很開心的歡呼:「我和哥哥他們就住在山陰山陽哦,雪繪大人和大家要去我家做客嗎?」

  雪繪揉了揉她的腦袋:「抱歉,可能去不了了,這次是有著很重要的事情呢。」

  大天狗知道近畿的位置是因為他自己就是中部的王者,他所隱居的深山正是位於中部,而周圍的小妖怪也自然以他為尊。

  所以他對此十分熟悉,因此雪繪認為由他來帶路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但是要怎麼去呢?

  第二天出發的時候雪繪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很顯然不可能坐牛車去……

  但是作為一個人類,她有沒有其它特殊的能力。

  般若看了一眼大天狗身後的巨大的翅膀:「其實我一直想問很久了,大天狗大人你能夠飛行嗎?」

  大天狗淡淡的說:「我只能帶的動雪繪大人一個人。」

  般若的臉色有些難看,這傢伙明顯就是不願意捎上他。

  但是卻聽到雪繪贊同地說道:「那麼,等到了目的地我再召喚般若你吧……」

  「不行!」般若大聲的說道,他咬了咬牙有些不甘心:「請讓我和你們一同前去。」

  本來他是只是隨口一說,沒有想那麼多……果然不作死就不會死。

  般若感覺自己多話這個毛病應該改改了。

  ……總之,他現在能做的就是,不能讓這個傢伙得逞!

  他朝著面無表情的大天狗望了一眼。

  雪繪不明白般若為什麼要一直跟著她,在她看來,最好越快越好,根本沒有把這次出行當成一次旅程,但是般若堅持要在她身邊,雪繪費盡口舌也完全說不動他,只好默認了這樣的行為。

  同樣會飛行的妖怪就只有……姑獲鳥。

  但是她對於般若非常嫌棄,大概是在她眼裡,般若這個年紀的美少年已經算不上是孩子了吧,但是她依舊沒有說什麼,只是任勞任怨的帶上了般若,前往近畿。

  而雪繪則是一直盯著大天狗的翅膀發呆,她剛想伸手摸摸那看起來手感似乎很好的羽毛的時候,大天狗就睜著一雙湛藍的眼睛望著她,巨大漆黑的羽翼突然伸開,仿佛遮天蔽日一般,他沒有說話,但是神色卻透露出一絲抱歉。

  雪繪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已經一個天旋地轉,被他抱在了懷裡。

  原來,妖怪的呼吸也是這麼溫暖的嗎……

  她原本清醒的頭腦不知道為何突然變得有些暈暈的,貼近耳畔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讓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緊張了起來。

  而伴隨著他們的行動,四面八方的風快速的湧了過來。

  除此之外,突然就出現於高空之上,從未有過的高度讓她也不敢朝下看,雪繪下意識的就朝著對方的胸膛埋了過去。

  而當她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原本神色平常的大天狗的表情似乎透出了一絲僵硬,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跳好像變得越來越快了,但是因為對方那種潛意識的想要依靠他的行為,他默默的收緊了懷抱住她的雙臂。

  心中卻生出了一絲仿佛帶著苦澀的甜蜜。

  雪繪只感覺對方的懷抱似乎從未有過的安全感。

  這個神色涼薄而又高傲的妖怪,他的懷抱居然是如此的溫暖。

  大天狗清峻的眉目暗暗地透露出一絲柔和,他沒有像平時那樣克制自己的情緒,而是趁此機會,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表現了出來。

  如果雪繪在這個時候抬頭的話,一定會看到大天狗溫柔到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另一邊的般若看著這一幕只感覺自己好像某個程度上幫助了大天狗和雪繪有了更進一步的接觸,他十分懊惱,不自覺的就把抱怨說出了口:「……可惡。」

  姑獲鳥挑了挑眉:「你這小子,是在嫉妒嗎?」

  般若反駁道:「我怎麼可能會嫉妒這種無聊的事情……」

  姑獲鳥突然覺得很有趣,沒有想到作為式神的他們居然會對於陰陽師生出不一樣的好感,這種妖怪愛上人類的事情她雖然見得多,但是每一次都覺得很有意思。

  但是她還是忍不住多嘴:「不要怪我打擊你,人類和妖怪是不可能會有什麼好結果的,更何況,雪繪大人似乎只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式神來看待……」

  般若表情突然有些陰沉,這種成熟的表情出現在那樣漂亮卻又頗帶稚氣的臉上只會給人一種莫名的怪異感:「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但是自己究竟在期待著什麼呢?

  希望對方能夠愛上自己嗎?

  但是他究竟在做些什麼……這種無聊又幼稚的舉動……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突然一陣煩悶,不自覺的說道:「話說,我們還有多久到近畿?」

  姑獲鳥不在意他這樣的態度,只是回答道:「可能只有明天了。」她看了看已然西沉的夕陽,「看來我們要在山林裡過夜了。」

  雪繪也在問這個問題。

  「大天狗,我們還有多久才能到那裡?」

  她覺得自己要不是因為周圍的風聲,或許已經在大天狗懷裡睡著了。

  「今天之內是無法到達了。」

  大天狗這麼回答她說,這時候他看到姑獲鳥突然停了下來,朝著下方一片森林裡飛去,似乎準備找一個降落點。


Chapter37夜晚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

  雪繪一行人在森林中隨便找了一個歇腳的地方便停了下來,夜晚樹林中的風大,晚上睡覺的時候依舊會覺得冷,並且那些匿於暗中的野獸總是叫人防不勝防,因此便用枯樹枝和落葉生了一堆火焰。

  剛生完火雪繪將隨身帶著的裹著包袱的舊外衣鋪在了地上,剛想坐下的時候就看到了放在自己身前的一些鮮紅的果子。

  她剛抬起頭就看到了剛才不知道何時突然消失的大天狗,他抿了抿唇,說道:「……我所找到能吃的東西就只有這些了。」

  雪繪並不在意,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她早就對於食物沒有太高的要求了,因此她只是朝著大天狗感激的笑笑,拿起了那些已經被人清洗過的果子,咬了一口,果子溢出的酸甜的汁水一下子便充斥了整個口腔,味道還不錯,這麼想著的雪繪開心的眯起了眼睛,將剩下的果子給吃掉了。

  大天狗和般若以及姑獲鳥並不需要吃食物,除非作為妖怪的身體受到了極大的創傷,才需要外在的能量來補充虧損的身體。

  只是大家經過了一天的跋涉,確實有點累了。

  儘管是比起人類來更加不容易感到疲憊的身體,在熊熊燃燒的火堆前,都似乎感到了一陣沒來由的困倦。

  就連本來很有精神的般若,此刻都沒有力氣繼續糾纏她了。

  雪繪只感覺周圍似乎一下子就陷入了安靜,她的心緒一下子就變得十分平靜了,看著那映照眼底的火光,她環抱著雙膝,頭埋於其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只是意識迷迷糊糊的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遺漏了什麼東西?

  軟軟的,白白的,毛茸茸的……

  好像是小白吧……

  或許是因為自己總是抱著小白那柔軟的身體才能夠安心的入睡,此時的雪繪總感覺像是懷裡少了什麼東西一樣空落落的,但是下一刻,她只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一個更加溫暖的懷抱。

  周身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牢牢的包裹住了一樣,暖洋洋的讓她不禁愜意的舒展開了眉眼。

  令人安心的,不自覺地就放鬆了自己所有的警惕,露出了毫無防備的神態。

  若是此刻有任何一個妖怪突然偷襲的話,那麼她將會有相當大的可能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但如果只要有他在的話,這種情況就不會發生。

  也只有在他的面前,她才會露出這樣沒有一絲警惕的樣子。

  大天狗只是低垂著在夜色中愈發冷清的眉眼,雖然神色中有一絲疲累,但是他卻始終盯著靠在他的肩膀上沉沉睡去的雪繪,那巨大的似乎閃爍著微光的黑色羽翼仿佛擁抱一般的收攏起來,將人類少女給牢牢的裹了進去。

  穿梭在林間的風看到這樣一幅畫面,似乎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而被遺忘的小白,一直到雪繪和大天狗一行人走了之後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它感到莫名的委屈,因而去找了晴明。

  晴明此時正在抬頭看懸掛於半空中的月亮,他靜坐於庭院之中,夜涼如水,清風拂身。

  他突然發現今晚的月色尤其的美,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看過這麼美的月亮了呢?

  這麼美的月色,不禁讓他想起了那個印刻在記憶之中的面容。

  還是小孩子的自己,依偎在母親的身旁,同樣是這樣草木茂盛的季節,看著天空中那輪明亮的月。

  或許是因為風景依舊,可是人已經不同了吧。

  想到這裡,他的嘴邊露出了一絲清雅的微笑,但卻帶著淡淡的悵然。

  小白看到的就是這樣充滿了惆悵的晴明,它不知為何突然一時之間忘了自己來找晴明的目的,只是呆在一旁,有些不自然的動了動尾巴。

  晴明注意到了小白,他微微一笑:「小白,怎麼了?」

  小白這才有些委屈的說:「晴明大人,雪繪大人究竟去做什麼了……居然把小白給忘記了。」一直以來都是它陪伴在雪繪的身邊,所以這次雪繪沒有帶上它,讓它感到一種地位被威脅的危機感。

  晴明一愣,然後有些好笑的說:「原來你是在在意這件事情嗎。」

  「難道雪繪大人已經不喜歡小白了嗎?」

  晴明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是這個原因。」

  其實是晴明讓雪繪故意把小白給留下來的,因為晴明其實對於小白的真實身份已經懷疑了很久了。

  它並不是一隻普通的狐狸,但究竟是什麼,還需要一些事情來確認。

  但是小白似乎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或許是因為那份力量沉寂了太久吧。

  就連晴明當時問起雪繪這件事情的時候,雪繪也是一臉不可置信。

  也因為這個,他才會讓小白留在他的身邊。

  小白並沒有問出什麼東西,反而一臉高深莫測的晴明讓它更摸不著頭腦,離開庭院朝著內室走過去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奇奇怪怪的影子閃爍其中。

  那血紅的獨角……紅白相間的鎧甲……

  「茨,茨木……!」

  還沒等它說完它就被對方粗暴的抱了起來,一把捂住了嘴。

  在小白眼裡鬼鬼祟祟的茨木童子很顯然不是大搖大擺的進來的,他也知道這是晴明的邸宅,所以才不想打草驚蛇偷偷摸摸的潛了進來。

  他很顯然心情不佳,因此口氣也算不上友好:「那個女人在哪裡?」這個狐狸妖怪他沒記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女人的式神了。

  小白張嘴就想朝他的爪子咬下去,但是想到他深紫色的鬼爪口感肯定不會好,才松了牙,有些疑惑的問道:「那個女人……?你是說雪繪大人嗎。」

  茨木童子沉著臉點了點頭。

  小白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傢伙是來尋仇的,肯定是因為上次輸了才會不甘心跑來偷襲,它只知道雪繪離開大概和鬼切那把刀有關係,但是這件事更不能告訴茨木童子,因此它只是哼了一聲,沒好氣的說:「雪繪大人有事外出了。」

  茨木童子皺眉:「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外出?她去哪裡了?」

  小白當然不會告訴他,因此說:「小白也不知道。」

  茨木童子下意識就想用武力威脅它,但是又覺得自己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因此將它放開,但是心裡沒來由的生出一股悶氣。

  「那個女人……」

  他喃喃自語道,突然想到了小白所說的「雪繪大人」。

  那個人類女人,是叫做雪繪嗎?

  他突然又想到了在這之前發生的事情。

  酒吞意識到了他的遲疑,嗤笑了一聲:「怎麼了?」

  茨木童子有些茫然的看向酒吞童子:「摯友,雖然不能完全的理解你的那種心情……但是……」

  「但是什麼?」

  酒吞童子看到了他這副反應,似乎明白了什麼:「你遇到了一個女人?」

  茨木童子想到了雪繪,但是與此同時他又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之前的慘敗,不甘心的說道:「那個人類女人,很強大。」

  「你不會告訴本大爺,你被一個人類女人打敗了吧?」

  酒吞童子聯想到這個可能性,差點沒噴出一口酒,但是他越看茨木童子的反應,也不像完全只是被擊敗的反應。

  茨木童子想要否認,但最終還是承認了:「雖然和吾友你猜測的差不多,但是……」

  酒吞童子看著他猶猶豫豫的樣子,有些感興趣了起來:「又但是什麼?你究竟想告訴本大爺什麼?」

  茨木童子似乎非常不願意說出這種事情:「我覺得那個人類女人和別的女人不同。」

  酒吞童子看了他一眼,簡直不敢相信這種話是茨木童子說出來的,但是很顯然茨木童子依舊不明白這種感受是什麼,所以他才會感到十分茫然。

  茨木童子這傢伙,還真是冒冒失失啊。

  但是他並不知道茨木童子因為他的那句話,跑到煙花柳巷裡去證實的事情,他只是覺得非常突然而莫名其妙:「你剛才不還跟本大爺說,如果你有那種弱點,就會毫不留情的斬除掉麼。」

  茨木童子皺起眉毛:「……雖然我覺得她不一樣,只是我不知道原因。」

  為什麼自己會對一個人類女人產生那種感覺?

  「或許這只是一種沒有必要產生的情緒,一旦她成為我的弱點,我依舊會像之前那樣說的那樣。」

  酒吞童子總算聽明白了。

  茨木童子這個傢伙大概是對於一個人類女人生出了他自己不懂的喜歡的心思,但是因為他想要說服自己放棄紅葉,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他應該隱隱約約明白自己大約是喜歡上了那個人類女人,或許還稱不上喜歡,只是一種朦朦朧朧的好感而已。

  但是這傢伙卻不認為這種感情有什麼特別的,甚至在他面前說出了這種話。

  但是酒吞童子卻像是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樣。

  他頗為冷靜的問道:「喂,茨木,你是想告訴我你能稍微明白這種心情是嗎?」

  茨木童子點了點頭:「沒錯,正因為如此,吾才覺得吾友你不應該沉溺於這種無謂的感情之中……」

  酒吞童子突然笑了:「說了這麼多,看來你還真是什麼都不懂啊。」

  「你應該對自己生出這種想法很後悔吧,如果迷茫的話,就去找那個女人確認這份心情吧。」

  酒吞童子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落葉殘枝,然後在走到一半的時候轉身過來留下了一句話:「如果你自己能夠親手斬除掉這份所謂的無意義的心情的話,本大爺就會立刻放棄紅葉,回到大江山去。」

  「但是如果就連你自己都做不到的話,又何必來勸我呢?」


Chapter38護身符

  茨木童子總算下定了決心。

  他決定如同酒吞童子所說的那般,親自去確認這件事情。

  性格比較直接的茨木童子從來不會做拐彎抹角的事情,所以根本不能指望讓他找個地方冷靜一下好好思考一下這個問題。

  他只是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雪繪。

  就是因為她自己才會變得從未有過的迷惑,因此他也正如酒吞童子所希望的那般,動身去找了雪繪。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雪繪並沒有待在平安京,反而在這個重要關頭離開了這裡。

  他有一種說不出口的鬱悶和煩躁,但是他並沒有因此而放棄。

  從他對酒吞童子的執著就可以看出,他對於一件他所認定的事情非常的堅持不懈。

  茨木童子突然想到了之前在雪繪身上刻下的妖力印記,精神振奮了不少。

  但是因為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多天,原本十分清晰的印記逐漸變的模糊了起來,當他試圖去感應雪繪的位置的時候,只能感受到一個大致的方向。

  但是僅僅是方向已經夠了。

  雖然可能會花費不少時間,但如果繼續耽誤下去,妖力印記只會變得更加模糊直至消失。

  想到這裡,他瞬間消失在了小白麵前。

  小白看著消失在空氣之中的茨木童子,不禁說道:「這傢伙難道真的找雪繪大人復仇去了嗎……」

  它猛地一個激靈,跳了起來:「不行不行,我要趕緊告訴晴明大人這件事情!」

  而被茨木童子惦記著的雪繪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總算到達了姑獲鳥所說的近畿。

  這個地方大多數是山地地形,道路比較崎嶇,而鐵鼠的那個寺廟據說是在一座山上,但是這附近的山有很多,姑獲鳥也忘記了具體是哪座山上了。

  然而在這附近山下居住的村民們篤信神佛,時不時就會去山上的寺廟燒香禱告,因此他們應該十分清楚鐵鼠藏身的寺廟在哪兒。

  雪繪覺得應該先去找村民打聽一下這件事。

  因此她沒有急著上山,反而是向著周遭的村落走了過去。

  因為害怕村民們看到妖怪惶恐不安,雪繪讓姑獲鳥,般若,大天狗都化作了人形。

  姑獲鳥變成了一個美貌少婦,般若則是保持原貌,因為光是看外表他就像一個普通少年,頂多過分漂亮了一些。

  而大天狗只是收起了他的黑色羽翼,雖然他周身那種冷淡而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氣質好像完全沒有收斂。

  雪繪有時候也會猜測,這些妖怪生前都是人類,那麼大天狗生前是不是屬於那種身份特別高貴的人類?

  而讓雪繪感到吃驚的是,這座村落似乎特別的與眾不同。

  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因為這個時代並不是一個安寧平和的時代,先不論那橫行於人間的妖魔鬼怪,光是貴族們的風雅奢侈的生活就給這個國家人民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平安京已經是天下最繁華的地方,但是就算在那裡人民都沒有多大的幸福感,更不用說其他更為窮困的地方。

  而這個村子的村民卻顯得不太一樣,他們似乎十分滿足於現狀,大多數臉上都掛著可以說是幸福的笑容。

  總感覺他們比生活在天皇腳下的子民們更幸福。

  雪繪感到吃驚的時候,也在暗暗的想著原因。

  路過的村民看到雪繪的打扮都忍不住多回頭看她一眼,很顯然這座村落鮮少有人經過,所以在看到有不屬於村裡的人出現的時候,大家都情不自禁的朝他們投來了視線。

  村子裡的年輕姑娘總是會放下手中的事情,偷偷地瞟向大天狗,畢竟這麼好看的男人確實很少見。

  雪繪就在這時攔下了一個似乎準備上山的村民,溫和的詢問起了寺廟的事情。

  對方眼神有些奇怪,他欲言又止,問道:「你們……去那裡幹什麼?」

  雪繪不明白為什麼對方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但還是耐心的說道:「我們是過路的旅人,因為聽說了附近山中有一座寺廟,所以想要上山前去燒香禮佛。」

  對方狐疑的打量了一眼他們一行人,然後用手指著一座山的方向:「寺廟,就在這座山中了。」

  雪繪皺了皺眉,不置可否,只是道謝了於是便朝著他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接下來問了好幾個村民,他們的表現和剛才那個村民一樣,一說到寺廟,神情都有些怪異,這些人並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也正因如此,雪繪只覺得十分奇怪。

  難道那座寺廟裡面有什麼嗎?

  姑獲鳥有些擔心的說道:「雪繪大人,方才我看到那幾個人的神色異常,恐怕他們所指的方向也不是真的。」

  般若看向雪繪,贊同地說:「沒錯,雪繪姐姐,那些人類說不定沒安什麼好心。」他對於大多數人都存了疑心,會說出這樣的話也不驚奇。

  但是這一次,確實不正常。

  大天狗想到了剛才那個村民眼中的情緒,明顯就是不自在。就在他們對著雪繪指方向的時候,他們的眼神也不自覺地漂移了一下。

  這明顯就是在說謊。

  但是他們為什麼要說謊呢?

  而就在雪繪快要離開村落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女聲從不遠處傳來:「請等等!」

  大家聞聲都轉身,卻看到了一個年輕女孩子朝著這邊跑了過來,她跑的很急,導致停下來的時候還在止不住的喘息。

  女孩子長著一張圓圓的臉,豐厚的嘴唇外翹,但因為正值青春年少,笑起來顯得尤其的可愛,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向了一邊神情淡淡的大天狗,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說道:「你,你們不要去那座山上!」

  雪繪問道:「為什麼?」

  女孩子有些急,說話語速也很快:「那座山上有很多妖怪……而且寺廟並沒有在那座山上。」她眼睛直直的看向大天狗,眼睛裡似乎閃爍著光。「我不希望你們葬身在那裡……」

  說完這句話大家都罕見的沉默了一下。

  ……原來是這樣。

  雪繪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但是她還是忍著心中的不愉快,笑著朝著對方道謝。

  班若眯起眼睛笑得很開心:「謝謝你來告訴我們這個。」

  女孩子終於臉紅了,雖然比起京中的貴女們沒有那麼多條條框框束縛著,但是她還是多少有著屬於少女的羞澀的。

  她指了另外一個方向:「平時我們上山焚香祈禱的寺廟是在這座山中。」

  「雖然不知道大家為什麼要說謊……但是你們最好還是不要上山吧。」

  說完這句話,女孩子就像是完成使命一樣地準備離開,最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往大天狗懷裡塞了一個東西以後就飛快的跑開了。

  大天狗始料未及,他微微蹙眉攤開了手掌心,裡面是一個自製的護身符。

  他突然想到了離開的那個人類女孩的眼神。

  那個人類,喜歡他?

  般若陰測測的補了一句:「大天狗大人還真是受歡迎啊,千萬不要辜負人家的心意喲。」他走到雪繪身邊,語氣歡快的說:「雪繪姐姐,我們快點上山找那個傢伙吧。」

  姑獲鳥突然歎了一口氣,看向愣住的大天狗和臉色有些異常的雪繪。

  這兩個人,為什麼還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意呢?

  昨天夜裡,她看到了大天狗擁著雪繪入眠的樣子。

  那個大妖怪,明顯對於雪繪大人,已經超乎式神對於陰陽師的感情了。

  雪繪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

  她只覺得莫名的不開心,而且有一種屬於自己的寶貴的東西被人覬覦的感覺。

  但是當她生出這種想法的時候,又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自私。

  大天狗只是她的式神,他們之間,本來就只有這樣的關係而已。

  雖然他是妖怪,也許將來他並不會找一個人類做伴,但是更久之後呢?

  他會不會喜歡上另外一個存在呢。

  總是淡漠而高傲的大天狗,總有一天也會喜歡上另外一個人的吧,他對於她的溫柔,最終會對另外一個女孩子展露。

  自己早就知道他是有感情的了吧。

  他並不是像表面那樣對一切都漠不關心,仿佛所有的人和物都沒有必要在意。

  但是光是想像一下,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無法接受。

  但是雪繪卻清楚的明白,這僅僅是一個遊戲。

  自己始終都會離開這個遊戲的。

  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這樣的溫柔,但是最後離開,這對大天狗來說,不是很不公平嗎?

  她不敢想自己是不是對大天狗有了不同於式神的好感,因為她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份感情。

  所以想到這裡,她深吸一口氣。

  大天狗意識到了雪繪的不對勁,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有些不確定,他在猜測是不是因為那個女孩她才會不開心的時候,雪繪已經踏出了腳步。

  「走吧。」

  大天狗將那個護身符收了起來,但是下一刻他下意識的就想要丟掉,卻看到雪繪轉過身來,她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一雙眼睛冷靜的看著他,她只感覺自己的聲音都充滿了苦澀:「……不要辜負那個女孩子的心意。」

  大天狗心中的莫名其妙的一絲喜悅消失了,他只是異常平靜的看著她,然後她只感覺自己渾身似乎都要在對方的目光下凍結成冰塊的時候,她終於聽到了他的聲音:「好。」


Chapter39鐵鼠

  最近正值梅雨時節,而此刻又下起了綿綿細雨,前往山上的道路難免泥濘不堪。

  還好離開村子之前,帶上了防雨的蓑衣和編織的草帽。

  腳踩著濕潤的泥土,稍微重一點便會濺起點點的泥花。

  雪繪的心情也正如這深一腳淺一腳的力道一樣,有些起伏不定。

  而更讓她難過的是身後的大天狗那始終看向她的視線。

  就算看不到,也能感受到對方一直在默默注視著自己。

  般若沒有察覺到她的不自在,只是感覺雪繪似乎有些心神不定,沒有注意前方的障礙物,直直的就要撞上去。

  他一皺眉,牢牢的拉住了雪繪的手臂。

  雪繪差點就朝著那顆樹幹就撞了過去,突然一陣外力拉扯,她才停住了腳步,轉身就看到了般若近在咫尺的臉。

  他長長的睫毛,清秀漂亮的和女孩子一樣的五官。

  雪繪呼吸一滯,趕緊和他拉開了距離。

  般若似乎有些不滿意她的反應,但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歪了歪腦袋,一如既往的語調甜蜜的問道:「雪繪姐姐,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雪繪只感覺身後的視線似乎更加強烈了,她忽略掉渾身的不自在,輕輕的搖了搖頭,朝他笑著說:「沒什麼,剛才只是一時恍神。」

  般若卻並沒有相信她此刻所說的話,他直覺這跟大天狗有關係,不知為何他突然間覺得有些不甘心,或許是因為對方完全不為自己的魅力所動,又或許是因為感覺自己完全插入不進兩個人的關係中。

  想到這裡,他感到一陣無力。

  作為一隻害怕孤獨的妖怪,唯一能填滿它的,大概就是愛了吧。

  雪繪並不知道,雖然她承諾過會幫般若找到一個真正值得對待的人,但是她卻不會明白他現在渴望的是她的愛。

  或許是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變成了那個曾經得不到的過去的替代品。

  般若不動聲色的朝著大天狗看了過去,卻撞上了對方更加冰冷的視線,他不以為然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對方對於感情,顯然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被動。

  ……難道他真的準備就這麼,所謂的守護他心目中認定的人一輩子嗎?

  不過,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姑獲鳥只是覺得十分頭疼,她雖然看透了這種關係,卻也為這種發展走向感到十分的心急。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本來覺得自己置身事外的姑獲鳥久違的感到一種衝動。

  或許,她應該做點什麼?

  接下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保持了沉默,只聽得到淅瀝的雨聲。

  鐵鼠的寺廟隱於山中,但是卻意外的很好找,於半山腰處便看到那座古老破舊的,似乎已經擁有很長一段歷史的寺廟。

  這座籠罩在朦朧細雨之中的寺廟更顯得幽靜肅穆。

  寺廟的大門虛掩,能夠從這個角度看到裡面塵土堆積的大殿。

  雪繪走上前,摘下了蓑衣和草帽,輕輕地伸出手,在門上叩了幾聲。

  「請問,有人在嗎?」

  裡面靜悄悄的,只聽得到自己的回音。

  那個妖怪真的在裡面嗎?

  雪繪有些懷疑,但幾聲詢問過後沒有聽到回應她便拉開了大門。

  吱呀一聲——

  讓雪繪沒有想到的一幕發生了。

  密密麻麻的無數的黑色的東西宛如潮水一般朝著她湧了過來。

  是老鼠。

  因為霎時間見了光亮,那些隱匿於暗處的老鼠們顯得有些躁動不安,它們仿佛沒有目的的朝著一個方向急躁的躥過去。

  雪繪差點被這幅場景嚇得魂魄都散了,她下意識地驚叫出聲,然後拔腿就想跑,畢竟雖然她沒有密集恐懼症,但這無數老鼠的畫面實在是太驚悚了一點。

  以至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但是兩條腿就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始終都邁不開。

  雖然老鼠們像是刻意一般的避開她的身體,密集的黑色潮水竟然沒有一隻老鼠碰到她的腳踝處。

  但是雪繪還是被嚇到了,她感覺一陣頭暈,即使是面對醜惡的鬼怪也沒有露出現在這種表情。

  她下意識的就想念咒術,但是這東西雖然對妖怪有用,對這些老鼠分毫不起作用。

  身體不由自主的朝後傾去,然而下一刻肩膀兩側似乎被兩種不同的力量給束縛住了,雪繪稍稍一仰頭就看到了大天狗和般若。

  姑獲鳥輕咳一聲,然後兩個妖怪同時都放手,只是他們的視線偶爾交集在一起總是能產生劈劈啪啪的電流。

  她總算站直了身體,只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周圍那流水一般的鼠潮已經消失了。

  而此時,雪繪只感覺氣氛似乎有些詭異,但是她又說不出來哪裡奇怪。

  只是看到姑獲鳥搖了搖頭,似乎一副了然的模樣。

  她聯想了那種可能性,但是半響之後又否認了這種想法。

  畢竟她一直覺得大天狗和般若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就類似于小孩子爭寵要糖吃一樣的簡單,怎麼都聯繫不到自己身上來。

  至於姑獲鳥為什麼一臉痛心疾首的表情,她確實有些不明白了。

  雪繪嘴角抽了抽,總覺得自己連式神們的心思都難以猜透了,然後看向寺廟裡面。

  此時因為有了外面投射進去的光,因此裡面的情景也看的清清楚楚了。

  裡面空無一人。

  直至三人將大殿,後面的地方都搜尋了一遍,都沒有發現鐵鼠的蹤影。

  甚至連一絲微弱的妖氣都感受不到。

  雪繪有些納悶,便轉頭看向姑獲鳥,想要詢問她更多的資訊,卻發現對方突然消失了,正有些訝異的時候,卻聽到門口一陣嘈雜聲。

  姑獲鳥抓著一個身穿僧袍的妖怪走了過來,對方因為她的力道慘叫出聲:「輕點——輕點!小僧的耳朵都要給你揪沒了!」

  姑獲鳥冷哼一聲:「這還算是輕的,你這傢伙騙我買下那些沒用東西的帳我還沒找你算呢!」

  見幾人都望向自己,姑獲鳥才說:「雪繪大人,這傢伙剛才用這些老鼠吸引我們注意力,自己趁機逃跑,要不是我熟知他的生性狡猾,恐怕也要被騙了過去。」

  鐵鼠苦著一張臉,只是緊緊的抱著自己的包袱:「話說這位陰陽師大人,小僧從未犯過什麼罪過,平時無非就是呆在這山中寺廟中,幾乎與世隔絕,為何平白無故就要抓小僧呢?」

  雪繪見他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露在臉上,突然有些好笑:「我並不是要抓你,而是想問你一些事情罷了。」

  鐵鼠愣了一下:「什麼事情?」

  般若突然走到他面前,笑得很燦爛:「你還記得我嗎?」

  鐵鼠只感覺眼前的少年似乎笑的陰氣森森,渾身寒毛立起:「怎麼是你……?」

  般若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很輕鬆:「那把刀鞘你應該還記得吧?」

  鐵鼠快哭了:「小僧,小僧只是想要斂財來救濟那些可憐的村民……再說了,那刀鞘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以我這麼多年的眼光,那刀鞘絕對是出自名家之手,就算是遺失了刀,那刀鞘的工藝也很有收藏價值……」

  這傢伙絕對是平時騙了很多人才會有這樣慌亂的反應。

  只是他話裡的意思,他騙人斂財都是想要救濟村民?

  這和村民騙他們有什麼關係嗎……

  想到這裡,雪繪打斷了他語無倫次的話:「好了,我想問你的就是刀鞘的事情。」

  「那刀鞘,你是從哪裡得到的?」

  鐵鼠說:「那刀鞘,是前段時間小僧去看望老朋友,路過北海道的河邊,遇到了一堆妖怪在爭鬥……」

  「那些妖怪好像在爭奪一把刀,雖然叫什麼小僧也沒聽清楚,本來想著多事不如少事,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走掉的時候,那些妖怪因為勢均力敵導致傷勢慘重,幾乎沒有一個能站起來的了。」

  「本來想要撿便宜的小僧沒有找到那把刀,但這個時候小僧就看到了他們遺落在河邊的刀鞘。」

  鐵鼠歎氣說:「因為見此刀鞘乃不凡之物,小僧就偷偷地把它收了起來,但過了一段時間我見它沒什麼用處,剛好又遇到了般若,就索性拿它換了一些錢財。」

  雪繪問道:「那那把刀去哪裡了?」

  鐵鼠接著說:「那麼貴重的寶物他們應該也不會隨意丟掉,但是那把刀絕對沒有在他們身上,至於去了哪裡,小僧猜想應該是丟進河川裡了。」

  「你說那把刀不會被丟掉,但為什麼又說會被丟進河裡?」

  鐵鼠臉色更加愁苦:「那些妖怪都死光了,我搜尋了很久他們身上也沒有刀,而他們打鬥的場所也沒有刀的蹤跡,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掉進河裡了……」

  雪繪只感覺頭疼,如果掉進河裡,那還怎麼找刀?

  「只是,若是能找到管理那條河的大人,想必能夠知曉那刀的蹤跡……」

  大天狗此時冷靜的出聲:「那河川裡的主人,是否名為荒川之主?」

  鐵鼠點了點頭:「沒錯,就是那位荒川之主大人。」

  「後來小僧就回了這裡,至於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Chapter40笛音

  原本零零碎碎的線索此刻變得清晰起來了,雖然鐵鼠所說的不一定就是十分確切的,但最起碼讓她有了一個大致的方向。

  前往北海道,尋找荒川之主。

  而見她沒有說話,摸不清狀況的鐵鼠則是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我知道的可都說了……陰陽師大人,小僧可以離開了嗎?」

  雪繪突然想到他之前所說的,問道:「剛才你說的,斂財來救濟可憐的村民是怎麼一回事?」

  鐵鼠愣住了,那張總是帶著鬼祟笑容的臉突然變得有些苦澀:「哎,這件事也是說來話長。」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雖然說很多妖怪都記不清生前發生的事情了,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小僧卻記得很清楚。」

  「那時候小僧還是一個小和尚,每日在這寺廟中敲鐘念佛,仿佛塵世間再無煩擾,但是好景不長,有一位富豪想要搶奪這古老的寺廟,小僧寧死不從,用自己的生命來保全了這裡。」

  「小僧死後,終日與這些老鼠們做伴,最終也變成了妖怪,但是小僧沒有忘記生前的遺願,依舊待在這片山清水秀的山林中,守護著這座寺廟,沒有參與任何妖怪的勢力爭奪。」

  說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這寺廟的香火不錯,來的最頻繁的莫過於那些山下的村民,他們每上一炷香,小僧都能聽到他們的禱告,無非就是希望來年收成好,不用挨餓,希望山賊妖怪們從此都不再打擾他們的生活。」

  「雖然小僧不是一方神明,但是長此以往也有了一些力量,小僧同情那些在權貴和大妖怪眼裡宛如螻蟻的村民,但是小僧能做的只有儘量的收集更多的財富,讓他們不再挨餓受凍而已。」

  雪繪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這樣,她有些不可置信。

  但鐵鼠接下來的話卻更是讓人驚訝。

  「那些真正窮苦的人們,一來小僧就會把那些錢財宛如空中落雨一般的掉在地上,剛開始他們都以為是神明顯靈了,但是後來來了一位頗有實力的陰陽師,說是這寺廟中怕是有妖怪。」

  「其實村民們都知道,他們甚至見過小僧,但是他們沒有告訴那位陰陽師大人真相,反而搪塞了過去。」

  鐵鼠說到這裡,仿佛乞求一般的看著她:「除此之外,小僧再也沒有做過什麼多餘的事情了。」

  雖然這是一個很讓人感動的事情,但是雪繪想到了之前那個女孩子說的村民們指的方向的山上妖怪橫行,多半是因為那些村民們想要包庇鐵鼠,而這些人們卻並不在乎她的死活。

  因此給她指了一個錯誤的方向,本意就是希望他們不要再回來了。

  雪繪無法辨別村民們的行為到底是否符合惡的標準,因為從村民的立場看,他們為了在這個艱難的世道活下去,只能選擇自私。多了鐵鼠的救濟,他們無疑會活得更好一點。

  所以他們並不在乎鐵鼠是否是妖怪。

  在生存面前,人們都會拋去外表的裝飾,露出最本真的一面。

  雪繪只是在心裡歎氣,但是她沒有忘了鬼切的事情,因而說道:「我之前有說過的吧,只是想要問你一些事情,所以你不用害怕。不過,聽你剛才所說,你應該知道那條河川在哪裡的吧,能夠帶我們去找那位荒川之主大人嗎?」

  鐵鼠下意識的抱緊了包袱:「那位大人最忌諱有人前去打擾他,小僧雖然知道他在哪裡,但是卻不能太過靠近,否則就會被……」

  他還沒說完大天狗就在一旁淡淡的說:「荒川之主確實如此。」

  鐵鼠點點頭:「沒錯,而且他尤其厭惡人類,所以陰陽師大人,小僧看你也是個好人,還是不要做出這麼危險的舉動為好……」他說著說著,突然聲音小了下去,他的一雙眼睛直直的看向了半身隱於黑暗之中的大天狗。

  淡金色的頭髮和藍色的眼睛,黑色的羽翼,腰間的面具……

  這奇異的打扮和身上那種與生俱來的高傲的氣息,讓他驚叫出聲:「大天狗大人!」

  大天狗並沒有理會鐵鼠突然就變得畢恭畢敬的態度,他只是聽到了荒川之主這個名字,想到了往昔的很多事情。

  那些回憶仿佛流淌的江水一般,一幕幕地在他眼前閃過。

  般若並不瞭解荒川之主,他只是注意到了鐵鼠似乎一直死死地抱在胸前的包袱,用手戳了戳:「你一直抱著這個幹什麼?」

  鐵鼠聞言抱得更緊:「沒,沒什麼。」

  他可是害怕了這個小惡魔了,之前讓般若買下鬼切的刀鞘也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這個長得如同人類美少年一般的妖怪,可不好欺負。

  所以他是覺得對方肯定是要找自己報復來了,因此恨不得立刻就消失在這一行人面前。

  姑獲鳥皺眉,看了那滿滿當當的包袱一眼:「那裡面裝的,該不會是騙來的錢財吧。」

  被戳中了真相,鐵鼠差點沒表情失控,他只是心虛的扭過腦袋:「怎麼可能,哈哈。」

  雪繪聽到了這種總諸如此類的警告,一時也有些遲疑。

  但是這件事非做不可,有必須要完成它的理由,所以就算那個荒川之主是多麼的危險,也必須要去一趟才行。

  因此她開口:「我想,還是得由你來帶我們去找那位荒川之主大人了。」

  鐵鼠一聽,渾身都在發抖,過了半響,才癱軟了下來:「好吧,好吧,小僧就認命一回吧。不過我只能帶你們到靠近那位大人的位置,否則一過去就會被解決掉。」

  大天狗則是覺得帶上鐵鼠只會浪費時間,更何況以雪繪的性子不會放任這只妖怪不管,因此說道:「雪繪大人,我想不用鐵鼠,我能夠找到那個荒川之主。」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和荒川之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算得上是……相識已久的朋友吧。

  因為他的語氣十分肯定而又一如既往的冷淡,因此帶有毋庸置疑的意味。

  雪繪自然信任大天狗,他既然不想帶上鐵鼠,那麼就隨他吧,所以她點了點頭,看向了鐵鼠:「既然如此,那麼就不用勞煩你為我們帶路了。」

  鐵鼠松了一口氣。

  ……總感覺撿回一條命了。

  因為要趕時間,所以也不會在此多做停留,只是外面還下著綿綿細雨,匆忙趕路並不方便,因此大家決定今晚在這裡過夜,第二天再前往北海道。

  雖然寺廟並不是一處好位置,但是該有的都有,而且居住在此的鐵鼠把一切都打點得十分妥帖,找不出一絲毛病來。

  只是在雪繪睡著了以後,姑獲鳥有些忍不住了。

  她看著半闔著眼睛,實際上在幫著雪繪守夜的大天狗有一種氣不打一出來的感覺。

  她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冷聲道:「大天狗大人,我有事情想跟你談談。」

  大天狗慢慢睜開了眼睛,他有些遲疑的看著姑獲鳥,雖然同為雪繪的式神,但是他和姑獲鳥並沒有什麼交流,他只知道對方的實力算得上是十分強大的了。

  姑獲鳥要找他說什麼?

  走到門口的時候,姑獲鳥看到沒有人跟過來,便歎氣一聲,卸下來之前那副嚴肅的樣子,說道:「大天狗大人,你真的要一直這樣下去嗎?」

  大天狗正在看外面漆黑的夜空,淅瀝的細雨從門梁上滴落下來,串成一串又一串的玉珠。

  聽到這話,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蹙眉道:「什麼意思。」

  姑獲鳥看著他平淡的,總是無意間透露出冷漠的表情,聽到了他話裡的疑惑,不禁搖了搖頭:「之前我主動要求成為雪繪大人的式神,是因為當時看到了受傷而化作幼獸的你。」

  大天狗表情沒有變化,只是靜靜的聽著。

  姑獲鳥轉頭也看著夜空,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響起:「當時我只是覺得這個陰陽師的想法很奇怪,似乎在她眼裡,人類又或者是妖怪都是一樣的。」

  「而能夠馴服如此強大妖怪的人類,恐怕也是有著不同尋常的力量吧。」

  姑獲鳥接著說:「果然,再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成為了雪繪大人的式神了。」

  「而我現在才知道,雪繪大人能夠收復我們的原因,僅僅是因為那顆愛人之心罷了。」

  大天狗眼神稍微動搖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之前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她救起了被人類小孩所欺侮的失去所有力量的他。

  後來也發生了很多事情,他從一開始的覺得對方不自量力,到總算知道了對方僅僅是因為覺得妖怪和人類並不不同而已。

  「但是我現在才發現,大天狗大人你對於雪繪大人的感情,和我們這些式神卻完全不一樣。」

  姑獲鳥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轉過頭來看著他的側臉:「你是愛著雪繪大人的吧。」

  大天狗罕見的沉默了,應該說是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才是。

  雖然自己的心事被對方所戳穿了,卻完全沒有一點難為情,反而十分平靜。

  「既然是愛著她的,為什麼不告訴她呢?」

  大天狗終於開口了,他的話語緩慢而沉穩:「人類和妖怪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姑獲鳥笑了笑:「原來,實力強大的大天狗大人還會有這麼怯懦的一面嗎?」

  「其實,你並不是在意這種事情吧,而是害怕對方並不喜歡你。」

  沒錯。

  姑獲鳥說出了他一直以來不願意去面對的事情。

  把對方當作自己的主人,並且想要和她一起追求無上的強大的力量,追求自己的大義不是一直以來自己想要的麼?

  但是,卻又在什麼時候,對雪繪生出了那種心情呢?

  想要看著她對著自己微笑,擁抱著她溫熱的身體,想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根本不是顧忌什麼人類和妖怪的差別,人類會生老病死,但是這根本沒有關係,自己可以永遠等著她,就算她的靈魂無限轉世再生,自己也能找到她……

  僅僅只是,害怕自己的喜歡對她造成不必要的煩擾。

  一旦打破了之前那種關係,那麼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所以他甘願,永遠只是她的式神,只要是這樣,就很好了。

  姑獲鳥看到他似乎有些掙扎的表情,最後說道:「雪繪大人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我看得出來,她也是喜歡著大天狗大人你的。」

  「如果不說出來的話,那麼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雨依舊下個不停。

  大天狗兀自站在門邊,不發一言的看著迷蒙的夜空。

  他從懷裡拿出了一支笛子,猶豫了片刻以後放在嘴邊,輕輕地吹奏了起來。

  那悠揚輕柔的笛聲仿佛穿透整個肅穆的寺廟,一直傳到了遠方。

  猶如三月夜裡靜綻的花朵,突如其來而又讓人難以忘懷。

  大天狗慢慢閉上了眼睛。

  如果你能明白的話……

  雪繪只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美夢,夢中似乎有人在吹奏著笛子,那美妙的聲音久久不能忘懷。

  而且,那溫柔的聲音,仿佛就如同有人在她耳邊輕語低喃,傾吐愛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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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第二天是個好日子,天空罕見的放晴了。

  空氣中帶著充足的水汽,濕潤的風帶著青草和樹木的清香,當太陽升起,第一縷陽光慢慢地照進了這座隱于山林之中的寺廟。

  寺廟旁邊有一條小溪,雪繪一早起來就去了那裡清洗頭髮和身體,這個時代沒有淋浴,而這段時間在外風餐露宿也沒有什麼條件能使用熱水,只好就近方便解決了。

  原本用發繩束起的黑髮因為濕漉漉的,也隨意的散落在肩上。

  她擦乾淨了身體以後,便換上了隨身帶上的用以替換的衣服。

  雪繪坐在草地上,開始打理起了自己那頭黑色長髮。

  黑色如瀑的頭髮十分美麗,她稍微埋下頭,玩耍一般的將落在耳邊的一縷縷髮絲纏繞在指尖。

  此時的她看到了溪水之中的自己的倒影,雖然看不真切,但是卻能感受到這是一張非常清秀的臉。

  雖然比不上美得驚心動魄的紅葉,但卻能給人一種非常溫柔而又清澈的感覺。

  雪繪停下手,若有所思的摸著自己的臉。

  指尖所接觸到的皮膚光滑柔膩,令人愛不釋手。

  奇怪的是,當自己進入這個遊戲以後,不僅遺失了自己的名字,就連自己曾經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姑獲鳥坐在不遠處的草地上,她在整理一些給座敷童子帶去的小孩子的玩意兒,正在聚精會神的時刻,卻看到大天狗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她立刻停下手中的動作,起身用傘擋住他前進的腳步。

  見對方似乎不解的樣子,姑獲鳥趕緊說道:「等等,大天狗大人,你現在可不能過去。」

  她有些難以開口:「雪繪大人,在清洗身體……」最後幾個字簡直小到不能更小了,但還是給聽覺靈敏的大妖怪給聽見了。

  他似乎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耳尖似乎迅速竄上紅色,他的表情看似並無變化,然而仔細看也能發現一絲僵硬,此時的大天狗只是努力維持著平靜罷了。

  姑獲鳥明顯也發現了這一點,她頓覺有些好笑:「所以,你要現在去打擾大人嗎?」

  「說不定,會留下不怎麼美好的印象呢。」

  大天狗聽到這句話,果然沒有往前走了,他只是轉過身,遞給了姑獲鳥一束花。

  姑獲鳥愣住了,她看著神情冰冷的大天狗的手中緊緊地拿著一束剛從山中采回的花瓣根莖上還滲著露珠的桔梗花。

  那深紫色的幽靜的花朵,散發著略不可聞的淡淡的香味。

  「請幫我把這個,交給雪繪大人。」

  姑獲鳥接過花,看著那高傲的大妖怪走遠的身影,不知為何笑了起來。

  不得不說,大天狗這麼做,還真是和他的風格不太符合呢。

  不過這傢伙,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樣了。

  她剛把大天狗送走,就看到了般若。

  般若看起來也要朝著雪繪在的地方走去的樣子,她趕緊攔下了:「等等,你這小傢伙,不要再過去了。」

  般若挑了挑眉:「為什麼?」

  姑獲鳥對他就沒有像對大天狗那麼客氣了,只是毫不留情的打擊他:「不行就是不行,小孩子就不要管這些事情了。」

  般若有些氣惱,他不自覺地撇嘴,看起來依舊十分可愛:「姑獲鳥姐姐,你要知道妖怪的年齡可不只是從外表看的哦。」

  姑獲鳥說:「別以為你叫我姐姐我就會放你過去了,有什麼想要告訴雪繪大人的等會再說不就好了。」

  般若一下子坐在地上,從身後也拿出了一束花。

  是桔梗花。

  而此時正是這種花開放的時節,因為它十分美麗,而又淡雅,因此會經常被拿來送與自己心目中重要的人。

  只是他看到了姑獲鳥似乎手中也有一束桔梗,聯想到了剛才走過來的大天狗,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啊——原來是這樣。」

  姑獲鳥看他的笑容中似乎有幾分洩氣,不由自主的說道:「還是不放棄嗎?」

  般若隨意將花放到一邊,托著下巴,眼神似乎有些游離:「真是過分啊,明明雪繪姐姐都沒有說過喜歡大天狗大人吧,為什麼姑獲鳥你就篤定說我會輸呢。」

  姑獲鳥歎氣:「說實話,我能明白大天狗大人對雪繪大人的感情,甚至連他在想什麼都能大概知道。」

  「但是我卻始終猜不透你這個小傢伙的腦袋裡的想法。」

  「你究竟,是真的喜歡著雪繪大人的嗎?」

  般若只是喃喃地說:「這種事情一點都不重要啦,只是……她說過的,會幫我找到那個真正值得真心對待的人……」

  不過,如果沒有找到的話,那麼就拿你的愛來補救我好了。

  般若只是這麼想著,仿佛執念一般,早已深入骨髓,刻進靈魂之中。

  也許是因為想的太入神了,雪繪過了很久之後才回過神,看到了不知何時靜靜放在自己身邊的那束桔梗花。

  它那淡雅而又動人的紫色花瓣上還有著清晨的露珠,顯得更加清新。

  雪繪拿起那束花,放在鼻尖。

  瞬間充斥於鼻腔的,是它那獨特而又讓人著迷的氣味。

  她突然想到昨夜入夢而來的笛聲,和這束桔梗花,從某種程度上十分類似。

  雪繪明白桔梗的花語。

  這種花有著十分淒美的傳說,並且有雙重的花語。

  永恆的愛和無望的愛。

  但不管是哪一種說法,都可以證明,送出這束花的主人是想要表達自己對收到桔梗花的人的愛意。

  究竟是誰在默默的對她表達著自己的愛呢?

  雪繪不禁想到了這個問題。

  她走到了姑獲鳥和大天狗,般若的面前,眼睛一直看著那束花,嘴角一直掛著笑容,顯然心情不錯。

  大天狗顯然看到她的動作,不自覺地表情柔和了下來。

  雪繪笑著說道:「一大早也不知道誰送給我的,不過,收到這樣的禮物我確實很開心呢。」

  她雖然這麼說著,但是眼睛卻看向了大天狗。

  大天狗凝視著她的臉,看到了她濕潤的帶著水汽的髮絲,和披散於肩上的黑髮,比起平時的爽利,似乎多了一絲柔美。

  雪繪雖然想要否認,卻又忍不住猜想這或許是大天狗送給她的。

  她的心情就變得更愉悅了,仿佛之前的一切掙扎都不曾有過一樣。

  接下來,一切就緒以後,因為事不宜遲,雪繪一行人沒有做停留就立刻前往北海道了。

  送走他們以後,鐵鼠終於放下心來。

  他感覺自己好像重生了一次,不禁喜從中來,立刻抱著他那袋裝的鼓鼓的金子跑到了寺廟中一個隱秘的位置藏了起來。

  做完這一切以後,他才滿意的拍了拍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只是下一秒,他只覺得自己的身體突然騰空而起,轉身就看到了一張從未見過的面孔,對方是十分強大的妖怪,周身那濃厚的妖氣就能感受的出來他的實力。

  鐵鼠只覺得本能的害怕,妖怪之間的等級差異比人類的要分明得多,當他這種修行不足的由普通人類化成的小妖怪在遇到能夠碾壓自己幾個級別的大妖怪毫不掩飾的妖氣的時候,身體不自覺地發抖,緊接著就是那種呼吸都難以緩和的感覺。

  他覺得自己在對方眼裡只不過是一隻螻蟻,對方只要隨便擺擺手,自己就會被毀滅。

  鐵鼠已經記不清多久之前有這種感覺了。

  大概是連自己都記不清的某一天,遇到了那位荒川之主的時候。

  沒等他回憶細節,這個明顯脾氣不怎麼好的妖怪在看清他的面目以後,似乎十分失望的說了一句:「怎麼就只有你?」

  鐵鼠有些疑惑,連帶著害怕都減少了幾分:「什,什麼?」

  來者有著血紅的獨角,和一身紅白的鎧甲,正是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哼了一聲,放手看著這個小妖怪突然失重掉在地上,他看了看四周,然後不悅的問道:「有沒有見過那個名叫雪繪的女人?」

  鐵鼠愣了一下,然後看到茨木童子巨大的鬼爪以後更加害怕,趕緊招了:「有有有,只不過,那位陰陽師大人已經走了……」

  茨木童子聽到了關鍵字,立刻追問道:「已經走了?她去了哪裡?」

  鐵鼠苦著一張臉,雖然覺得那個陰陽師是個好人,但是現在的他只想活命,因此老老實實的交代道:「去,去了北海道,前去尋找荒川之主大人了……」

  荒川之主?

  茨木童子不以為然,據酒吞童子所說,那傢伙雖然厲害,但是從某種程度上,也只不過是條鹹魚罷了,性格相當的惡劣,向來看不起任何人,獨來獨往,和大天狗倒是有些相似之處。

  不過讓他感興趣的是,他之前還沒有和荒川之主交手過,因此對於對方的實力並不是特別清楚。

  那就乾脆去找那個女人,順便再找那個似乎實力不錯的鹹魚王戰鬥好了。

  茨木童子很快就做出了決定。

  他也沒再看鐵鼠一眼,就如他突然出現一般,很快又消失不見了。

  只是前往北海道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自己老是錯過?

  按理說,他幾乎是在用全力在追趕了,只是到了地方以後依舊沒有遇到雪繪,反而得知她已經離開了的事實。

  難道有什麼人在搞鬼嗎?

  這一點茨木童子倒是想對了,他不會想到千里迢迢之外的晴明在小白的告知下,早已知道了他在尋找雪繪的事情,並且故意讓他錯過了雪繪。

  晴明雖然並不知道為什麼茨木童子會去尋找雪繪,在他看來大約是因為想要尋仇,畢竟輸於一個人類對於一個大妖怪來說並不是一件體面的事情。但是他很清楚的明白若是茨木童子這個傢伙知道鬼切已經丟失的消息,那麼渡邊綱的人身安全就得不到保障了。

  那傢伙的復仇之心可是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強烈啊。

  因此他施術錯開了茨木童子和雪繪的見面,但是這也只是延緩了茨木童子找到雪繪的速度而已,若是這個妖怪一心想要找到她,遠在千里之外的自己也是無法幫忙的。

  雖然說有大天狗這樣強力的式神,但是茨木童子發怒也是相當可怕的事情。

  希望那個孩子能夠成功的避過此劫吧。

  晴明不免擔憂的想到。

  鐵鼠看到茨木童子離開以後,他只感覺自己欲哭無淚,喃喃自語道:「難道這座寺廟已經不安全了嗎……最近收到的驚嚇真是有夠受的了。」

  他看著已經安靜下來的四周,趕緊輕手輕腳的將寺廟的大門拉上,然後隱匿在一片黑暗之中,滿足的縮在角落裡。


Chapter42

  雪繪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北海道尋找荒川之主的旅程,而在另一邊的晴明卻是正從陰陽寮裡出來,走在寬闊的朱雀大街上。

  旁人都忍不住將目光投給這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他風度翩翩,姿態悠然而又瀟灑,舉手投之間的氣度讓人忍不住折服。

  而這樣的風采僅僅只有安倍晴明一個人所獨有。

  晴明已然習慣了被人這樣看著,他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嘴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而就是這樣的晴明,正在擔憂著一件事情。

  那就是他的弟子的安危。

  雖然說當時收下雪繪除了有自己的原因以外,很大一部分都來源於他的一時興起。

  但是既然已經收下了她,不知不覺中也把對方當成了自己真正的弟子來對待。

  他在想自己阻止茨木童子的咒術是否奏效,正在深思的時候,卻聽到身後一個聲音響了起來:「晴明大人,請留步。」

  晴明微微有些詫異,剛轉過身就看到了雪繪的那位叔父——弘原。

  兩人同處陰陽寮,但說話的機會很少,除了上次弘原的登門造訪,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什麼交流了。

  除了兩人關係並不熟絡,各自不瞭解對方以外。

  其中還有著晴明自身的原因。

  晴明的身份相當的尷尬,雖說他被傳得像一個神靈,但是他身體的一半的妖怪血統卻是不爭的事實,這讓京中的陰陽寮裡的大部分陰陽師對晴明都有了疏遠之心。

  不僅如此,對方強大到幾乎遠超自己的實力也讓晴明顯得高高在上,而他的性格,也讓他在這些人之中顯得十分不同。

  他的長相俊美,詩詞歌賦無一不會,談吐風雅,性情溫和。

  人類真的會這麼完美嗎?

  有人會這麼想。

  但晴明就是那個例外。

  弘原看到了晴明,表情嚴肅而刻板,他咳了一聲,便說道:「在下是來問問我那弟子……不,侄女雪繪的事情。」

  「雪繪這段時間跟隨晴明大人你學習陰陽術,可有添麻煩?」

  晴明搖了搖頭,微笑道:「雪繪十分聰穎,幫了我很大忙,大人怎麼會覺得她會給我添麻煩呢?」

  「在下,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之前那孩子雖然天賦異稟,但是生性愚鈍,我恐怕晴明大人會不勝煩惱。」

  晴明並不覺得雪繪生性愚鈍,只是他僅僅從這句看似客套的話裡以及弘原的反應便明白對方並不喜歡雪繪,至於為什麼,晴明也不是很清楚。

  當初他只是覺得弘原這個人十分奇怪。

  明明給人刻板的印象卻使人感覺他並非善類,就好像一件污濁的東西再也遮掩不住他的真面目一般,而雪繪則是給他一種十分舒適的感覺。

  晴明的靈力和精神力都十分的強大,導致他在待人接物的時候能夠看得十分透徹。

  他的感覺也往往十分敏銳而正確。

  因此,他當時的想法就是不想要雪繪跟著這個讓他感到有些不適的人一起,才收下了她做弟子。

  如果他不這麼做,一個美好的靈魂或許就會如同近墨者黑那樣,逐漸被同化。

  弘原也確實很奇怪,他好像就只是為了問這句話而過來的,又或者他想說點別的什麼但最終沒有說出口,因此他沒有繼續和晴明的談話,反而匆匆的離開了。

  晴明盯著那人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

  弘原本來只是看到晴明以後,想要問問雪繪的近況。

  最近平安京的傳聞裡多了一則雪繪的消息,那就是晴明的弟子解決了困擾了左大臣多日的問題,並幫他除去了府中的妖怪。

  那妖怪的實力十分強大,之前出動了很多陰陽師,都沒有找到他的蹤影。

  大家不去討論此人究竟是誰,反而都在議論著晴明何時收了一個弟子,而弘原卻很明白,因為那個所謂的弟子便是雪繪——他的侄女。

  弘原的嘴邊突然浮現了一絲冷笑。

  還沒有多久,就能自己收服強大的妖怪了嗎。對於這樣的天賦,他無疑十分嫉妒。

  如果這樣的力量能夠為他所用也就罷了……如果不能的話。

  他不禁又想到了當初那個孩子驚恐的眼神。

  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有意地培養這孩子了。

  只不過,他給她灌輸的念頭都是妖怪都是邪惡的,如果不是那些妖怪的話,很多不好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他要讓她親手殺掉那些妖怪,用自己的力量。

  而弘原自身的力量有限,因此找來的實驗品都是一些手無寸鐵的小妖怪。

  他們的實力非常弱小,甚至不比一隻幼獸強多少。

  女孩當然下不了手。

  在她的世界裡,從來沒有鮮血和殺戮,只有美麗的櫻花和橋邊的溪水。

  雖然母親很早就離開了,但是她給自己留下的也是一個十分溫柔美好的印象。

  所以,這種事情根本做不到。

  雖然她還很小,但是她的靈力已經很強了,那些弱小的妖怪們看到她以後,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但是她卻始終下不了手,一直到弘原捏著她的手,狠狠的戳進了一個妖怪的身體裡面。

  ……異樣於人類血液的顏色。

  但依舊是溫熱的。

  妖怪們沒有靈魂,因此一旦死亡,就是真正的消失。

  妖怪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沒有想到自己會死在一個人類的手下。

  自此那以後,女孩子就害怕起了那些充斥在自己身邊的妖怪們。

  被主人遺棄的掃把,又或者是衣服,它們因為自己的執念也會生出各種不同的妖怪,但是這樣的妖怪因為自身力量太過微弱,導致大多數人們都不能看到它們。

  就算是一些由它們產生的異動,人們都會下意識的忽略。

  但是女孩子卻能看得到,曾經的她還能自如的和它們說話,但是到了後來,只剩沉默。

  她害怕起了妖怪。

  而她這樣的反應只讓弘原覺得十分失望。

  痛恨妖怪的他早在自己心愛之人被妖怪所殺的時候就發誓要向所有的妖怪復仇,在他眼裡,無論實力大小,只要是妖怪,就是該死的。

  沒有一個妖怪是無辜的。

  而他自己的能力有限,只能抓住這些弱小的妖怪復仇,對於強大的妖怪,他卻毫無辦法。

  漸漸地,他就放棄了她。

  而且她對於當陰陽師,仿佛一點興趣也沒有。

  就好像,在刻意逃避著什麼。

  雖然說看到她這樣,弘原十分失望,但是他無意對一個幾乎失去了任何活力和希望的她做出什麼強迫的事情。

  因為在他看來,她已經不值得他去培養了,也失去了她的價值。

  但是後來的事情卻讓他十分吃驚,晴明也收了她當做弟子,很快她就能幫助自己做很多事情。

  但是弘原卻不確定她是否還和以前那樣反感這樣的事情。

  這也成為了他最近十分困擾的事情。

  心緒駁雜,導致就連睡覺都睡不好。

  夢中又一次重複了愛人被殺掉自己卻無能無力的一幕。

  弘原從夢中驚醒,身上除了因逐漸變得悶熱起來的天氣出的汗以外,還有不由自主的冷汗。

  他突然被打攪了興致,無言地起身走到了廊上。

  夏風輕撫,庭院蟬鳴不止,他逐漸恢復了平靜的心情,剛想進房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不知從何出現的女人。

  柔和的月光照亮了那個女人的臉。

  一張非常美麗的,帶著笑意的臉,但是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奇怪感,因為她的笑容讓人覺得它不該出現在這麼年輕的臉上,有著一種塵埃落定,歷經滄桑的神秘的氣質。

  它應該出現在一位老人臉上上才對,如此的成熟而又透徹,仿佛已經看清了世間的所有紛擾。

  女人身上穿著紅白的巫女服,突然出現在月下,有一種說不出的聖潔感。

  「你是誰?」

  弘原不由自主的問道。

  「我的名字,以後你會知道的。」

  女人的聲音飄忽不定,仿佛一片羽毛,四處飄揚找不到定點。

  弘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找上自己,他以為自己那些虐待妖怪的事情已經被知曉了,因此有些緊張地問道:「你,你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女人又笑了,她的笑容似乎十分溫暖,不知不覺就安撫了弘原高懸的心。

  「我來給你帶一樣東西。」

  女人又補了一句話:「正是你現在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弘原不能理解她的話:「我最想要得到的東西……?」

  女人點點頭:「沒錯……」

  「你很恨那些妖怪吧?他們是那麼的作惡多端,但是你知道,沒有人能理解你的行為,就算是這樣,你也始終沒有放棄過。」

  弘原聽著她的話,眼眶逐漸紅了:「是啊……沒有人能理解我……」

  女人了然的笑了:「那麼,我想今後就不會有人質疑你了。」

  她說完這句話以後,周遭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蟬鳴聲變的更長了,透著一股悲切的意味。

  弘原回過神,才發現自己手中似乎多了一個東西。

  他攤開手掌心,看到了一個由紅繩串起的勾玉。


Chapter43

  從近畿到北海道,是一段非常漫長的路程。

  雖然說大天狗和姑獲鳥都能夠飛行,但是這麼做無疑十分消耗他們的妖力,而且妖力的損耗並不是立馬就能恢復過來的,因此,除了白天極為快速的趕路以外,到了夕陽西沉的時候,雪繪就會讓大家停留在一個地方,稍作休息。

  隨身帶著的乾糧早就被吃光了,這些日子吃的都是一些林中的果子,喝的是清水,雪繪只感覺自己的嘴巴好似感受不到什麼滋味了。

  大天狗和姑獲鳥本來以為她喜歡吃這些果子,一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雪繪嘴裡吃的果子的時候,眼睛卻一直瞟著森林的某一處地方。

  她咬了一口酸澀的果子,然後眼神飄忽不定,腦子裡面充斥的全是大魚大肉的畫面。

  對於一個無肉不歡的人來說,這種日子簡直比死了還要難過。

  在這個遊戲世界裡,她幾乎就沒有感受到一絲味覺上的享受。

  但是善解人意的姑獲鳥好像明白了她眼神裡的渴望,還沒等她自己受不了去抓兔子來吃,就默不作聲的就去森林裡找了一些獵物,伙食從一開始的清水野果變成了烤動物屍體。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來自姑獲鳥體貼的關懷。

  本來以為很快就會到達北海道的時候卻發生了一個意外。

  眼看著橫跨那片森林就能抵達荒川之主的所在地了,但是雪繪卻看到了在前方的姑獲鳥似乎停了下來,她猶豫了片刻,便朝著大天狗和她的方向飛了過來。

  「前面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嗎?」

  雪繪問道。

  姑獲鳥臉上浮現出了迷惑的神色:「雪繪大人,不知道為什麼,前方這片森林的四周似乎籠罩著一個結界,根本無法用飛行穿越那裡。」

  般若若有所思:「我猜測,是不是由於我們使用了妖力,驚擾了這片森林的主人所以他才會抗拒我們通行?」

  畢竟這種情況之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唯一能夠解釋得通的,也就只有這種可能性了。

  妖怪的勢力劃分十分清楚,在某一個妖怪的地盤上,若是肆意的使用妖力做出某一些事情,通常會被對方視作挑釁行為。

  從某一方面來說,妖怪的舉動,其實和動物十分相似。

  大天狗也認同了這一點,雖然他生性高傲,但是對於這些基本的規則卻非常遵守,因此他語氣平淡的建議道:「雪繪大人,強行闖過去只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我想我們必須得走路穿過這片森林了。」

  雪繪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蔓延到天邊的一片蔥郁的綠色,有些遲疑的說:「如果靠雙腿走過去的話,那得花多長時間……」

  這又是一個問題。

  這片森林光是用肉眼看就能明白覆蓋面積有多大,但是如果不這麼做的話……

  姑獲鳥又說了一句:「強行闖過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個結界的力量十分充沛,剛才我試了一下,但凡是用妖力發出的攻擊都會原樣反彈回來,雖然結界的確有破裂的痕跡,但是很快就修復了。」

  「因此我在想,如果我們四個一起聯手是否攻破這個結界呢?但就剛才我的實驗表明這是非常有可能的,但是反彈的力量足以使我們重傷……」

  姑獲鳥這麼一分析,雪繪趕緊表態:「那麼,我們先下去,或許能有別的辦法也說不一定。」

  然而當大家準備降落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因此轉頭問道:「如果,能找到這片森林的主人的話,能不能讓他同意讓我們通行?」

  大天狗搖搖頭:「我並沒有感受到那個妖怪的氣息,我想,他應該不在這裡。」

  雪繪只能打消自己的念頭。

  看雪繪似乎有些不放心,大天狗說:「雪繪大人,我曾經來過這裡,所以知道走出這裡的路線。」

  這片森林的主人並不在這裡,然而那個結界並沒有自己的意識,根本無法交流,它只是用來抵禦可能的入侵者而已。

  看來還是得靠雙腿走了。

  從森林的入口進去,就仿佛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森林中光線有些陰暗,而今日外面無疑是一個豔陽天。森林之中大樹參天,粗壯的枝幹伸展開來,大有遮天蔽日的效果,那些星星點點的光從細密的樹葉縫隙之中散落下來,竟有一種靜謐的美感。

  踩著地面厚厚的苔蘚,雪繪呼吸著森林中帶著說不出混合了什麼的氣息,發現大家意外的都很安靜。

  因為各自都有自己的心事。

  般若在想之前姑獲鳥告訴過他的話,姑獲鳥則是在掛念著被她藏在安全地方的座敷童子,幾日不見,她格外的想要快點回到那個孩子的身邊。

  而大天狗想到了上一次來到這裡的經歷。

  因為必須穿過這片森林才能達到荒川之主的領地,因此他在很多年以前就來到過這裡了。

  他記得曾經這片森林的主人是一個……

  剛回憶起當時的事情就聽到劈啪一聲,似乎踩斷了什麼的聲音。

  他抬起頭,剛好看到了雪繪似乎踩著什麼東西了。

  雪繪本來以為自己應該是踩到了枯枝落葉了,結果朝腳下一看,卻在厚厚的枯枝落葉之中看到了一截細細的竹管。

  竹管?

  她有些好奇的撿起了地上的東西,但就當她的手剛要碰到的時候,大天狗的瞳孔緊縮了一下,下意識的叫出聲:「別碰!」

  並且將她拉到了一旁的大樹樹幹後面。

  姑獲鳥和般若也聽到了,他們也同樣意識到了危險,因此也躲在了較為隱蔽的位置。

  那竹管細細的孔裡隨後噴出了一股紅色的氣焰,朝著剛才雪繪的位置,然後在半空中爆炸開來,響徹了這片狹小的空間。

  雪繪沒有想到一個普通的竹管居然會暗藏玄機,她忍不住的猜想剛才要是沒躲掉的話後果一定很恐怖,而此時大天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似乎是管狐。」

  姑獲鳥走了出來,她點了點頭:「沒錯,就是管狐,它應該是誤以為雪繪大人要攻擊他它,因此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若是遇到普通人,管狐絕不可能會這麼做,全是因為雪繪身上那充沛的靈力氣息,才會讓它害怕成這樣。

  果然,聽到他們的話以後,細細的竹孔裡面居然不知何時冒出了一隻小狐狸,它周身雪白,耳朵冒著金色,看起來十分憨態可愛。

  但是雪繪卻知道這只小狐狸並不是想看上去那樣毫無攻擊性。

  正當她想要開口的時候,剛走近一步,想了想又退了回來的雪繪看到了這只小狐狸口吐人言:「你們……你們……」

  它似乎十分驚訝,導致連話都說不清楚,就當它看到大天狗和姑獲鳥,般若的時候,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最後看到了雪繪,它眼睛裡流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不等雪繪解釋,它就一溜煙的跑掉了。

  「管狐跑得那麼快幹什麼?」雪繪有些鬱悶。

  姑獲鳥歎氣一聲:「應該是雪繪大人你的靈力嚇到它了吧。」

  真的是這樣嗎?

  雪繪有些不相信。

  但是這個小小的插曲並沒有打斷他們的行動,只是在走了大約半小時的時候,森林中突然起了一片大霧。

  此時已經是中午,外面是豔陽天,森林中卻起了霧,怎麼想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很顯然,有什麼在阻止著他們通過這片森林。

  但是一開始大家並沒有在意,因為還能看到彼此,然而到最後霧氣已經濃密到了連對方臉都看不到的程度了。

  而這霧氣的時間持續的時間十分長。

  看不到四處的狀況,大天狗也就沒有辦法再帶路。

  這已經到了無法再前進的地步了。

  因此大家決定先停下來,以免走失。

  大天狗伸手緊緊的拉住了她,雖然看不清臉,但是雪繪卻聽到了他的聲音,帶有幾分緊張:「雪繪大人,抓緊我。」

  雪繪並不知道他想要幹什麼,但是下一秒自己的腰好像被一隻手摟住了,大天狗騰空而起,劇烈的風暴從天而降,這強勁的風力暫時吹散了周遭彌漫的白霧,前方的道路逐漸清晰了起來。

  原來可以這樣?

  她有些目瞪口呆,但是還沒有等她開心一會,就看到跟在自己和大天狗身後的般若和姑獲鳥消失了。

  雪繪心中不祥的預感頓生,她想要召喚出他們,卻發現自己原本與式神之間的聯繫似乎中斷了一樣,看向大天狗,有些無法冷靜下來:「我,無法召喚出般若和姑獲鳥了!」

  式神與陰陽師之間的聯繫中斷,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已經死掉了。

  但是就這一會的功夫,難道姑獲鳥和般若就已經不知不覺的被這詭異的林子中的東西給解決掉了嗎?

  雪繪不願意猜想這種可能性,但是她也無法冷靜想究竟是什麼原因,滿腦子都是悲傷和憤怒。

  大天狗面上閃過一絲驚訝,他試圖讓雪繪大人冷靜下來:「雪繪大人,這也許不是他們發生什麼事了……你試試你還能使用咒術嗎?」

  雪繪聽到這句話突然醍醐灌頂,她面色逐漸平靜了下來,像往常一樣的念出咒術,但是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

  她全身的靈力似乎都消失了!

  但就在此時,剛才被風吹散開來的霧氣又悄悄的彌漫了整個周圍,她剛想說點什麼,就看到大天狗的臉消失在了霧氣之中。

  雪繪緊緊地抓住了大天狗的手。

  「不要放開……」

  她默默地念叨著,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想到自己的身邊沒有他,她就感到一陣害怕。

  更多的是,心中那本來就不足的安全感。

  但無論她怎麼企求,也再也聽不到回應了。

  緊緊抓住的那雙手,也不知何時,突然不見了。

  她只感覺自己手中一下子就空掉了。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宛如寂靜嶺裡的可怖畫面,她只能看到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

  雪繪站在原地很久,直到腳麻了她才邁開了腳步。

  除了偶爾傳來的讓她感到毛骨悚然的聲音以外,她什麼都聽不到了。

  以及,還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

  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覺自己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身上帶著她似曾相識的氣息。

  「是大天狗嗎?」

  她再也忍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伸手抓住了那個人的衣襟。

  那個人聽到了她的聲音,本來想要說點什麼卻沒有開口,似乎遲疑了一下:「大天……狗?」

  而她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臉上,似乎十分激動地想要摸清眼前這個人的五官。

  霧氣似乎淡了一些。

  雪繪的臉和那個人的臉湊得很近,甚至能都感受他灼熱的鼻息。

  她終於看到了眼前這個傢伙是誰了。

  「怎麼會是你?!」

  一身紅白鎧甲的大妖怪英挺俊美的面容上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他似乎在沉浸在雪繪把他認錯成大天狗的事情上。

  聽到雪繪的話以後,才有些彆扭地,仿佛像為了說服自己一般的說:「終於……不,我想說,找你這個女人是為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Chapter44一目連

  茨木也不太明白,他究竟是抱著怎樣一種心情說出這種話的。

  就好像為了自己的行動找一個理由……不,他本來就是因為酒吞童子的那句話才會來找這個女人的。

  沒錯,就是這樣,找到她,只是想要確認自己心中的迷惑罷了,然後捨棄那種無謂的心情。

  儘管他覺得那是非常容易被自己捨棄的東西,但是,他為什麼在聽到她喊出大天狗的名字的時候,那麼的在意呢?

  茨木不願意再多想了。

  而雪繪看到眼前這個傢伙似乎大腦放空的表情,心中卻是警惕萬分。

  因為此時的她已然失去所有自保的能力,信任的式神們也都不在自己的身邊,而眼前突然出現的茨木童子,她卻並不能算的上瞭解,對於對方的動機,她只能聯想到他是前來尋仇的。

  然而她並沒有從這個危險度數極高的ssr級別的大妖怪身上發現任何一絲殺氣,甚至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都有些奇怪的感覺。

  根據她的判斷,茨木童子算是少有的直來直往的妖怪了,以他的性格,正大光明的輸給了雪繪,應該是不會介意才對,因此雪繪將他前來尋仇的可能性再一次劃掉了。

  但這也不能完全的放下防備。

  突然想到了他所說的找自己是有要事,因此雪繪心中雖仍然有警惕,依舊問道:「茨木大人所說的要事……究竟是什麼呢?」

  茨木童子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她了,他剛才一時脫口而出的話仿佛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實目的,又或許只是不想讓對方發現自己的異常。

  但是總歸來說,他都不可能把自己的那種心情告訴給眼前的雪繪的,但是他實在不適合說謊,目光不自覺地移開:「吾只是因為那日的約戰,心有不甘,因此前來尋你,想要與大天狗那傢伙再戰一次……」

  完了他還似乎覺得雪繪不相信自己,說了一句:「說起來,怎麼沒看到大天狗那個傢伙?」

  雪繪看到對方神情古怪,努力將謊話的可信度提升的樣子就有些好笑,她無奈的攤手道:「看來還真是不巧,我和大天狗剛好走失了。」

  茨木童子其實在謊話說出口以後就有點後悔了。

  自己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雖然之前信誓旦旦的跟酒吞童子說自己如果有了和酒吞童子一樣的心情的話,那麼勢必會捨棄這份感情,但說實在的,原本計畫著確認這份感情的他對此根本一無所知,甚至就連該做什麼都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酒吞童子來讓他確認這份心情,那麼就必須得完成這件事情,這關係到酒吞回到大江山統領妖怪,振興鬼族的偉大事業。

  但是怎樣才能明白自己其實是真的對這個女人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呢……

  和酒吞童子那樣的,想要守護在她身邊的心情。

  茨木童子一旦想到這種可能性,心裡莫名的就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緒。

  究竟要怎麼做才好呢?

  難道就跟自己設想過的方案一樣,把這個女人搶回去,然後膩煩了就捨棄掉?

  不不不,這個女人並不是普通柔弱的人類,擁有強大的實力和強力的式神,自己這麼做一定不會成功。

  而且,他也下意識的也不願意這麼做。

  暫時不知道幹什麼的話,那麼就先呆在這個女人的身邊好了。

  他這麼想。

  然後驕傲的大妖怪就說道:「既然如此,吾就先陪在你這個女人的身邊,直到找到大天狗為止吧。」

  雪繪也不介意他的態度,也感受到了他的確沒有惡意,有了他的幫助對於現在的她只會有好處,苦笑了一下:「就算茨木大人不說,可能我也會主動提出來呢。」

  茨木童子聽到這話,稍微有些不悅。

  他總覺的對方對他的態度,實在是太過生疏了,若是平時別人這麼叫他茨木大人,或許他會覺得那是理所應當的,但是雪繪這麼叫他卻讓他感到有幾分不快。

  然而雪繪完全沒有注意到茨木童子細微的表情變化。

  目前最要緊的事情還是搞清楚這片詭異的森林。

  她相信大天狗和般若他們應該沒事,但是卻還是十分擔心。

  就連茨木童子這樣的妖怪,也陷入這片詭異的地方之中找不到出路。

  因此她說:「這片森林十分古怪,外面是豔陽天,而森林中突然起了一片白霧,緊接著,我就和我的式神們走丟了。」

  她看到周遭的霧氣似乎淡了一些,前方的道路更加清晰,有些訝異:「不過,現在霧氣好像淡了一點。」

  不僅如此,霧氣變淡的速度似乎越來越快了。

  發現了這一點以後,她心中湧起了一絲欣喜。

  雪繪轉過身,看著茨木童子說道:「茨木大人,既然同為妖怪的話,應該能夠感受到同類的氣息吧,能不能用你的妖力去幫我搜尋一下大天狗他們現在在哪裡?」

  茨木童子愣了一下,看到她眼神中的請求之意,雖然出於某種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原因,不願意那麼做但還是依了她的話。

  只是他的妖氣宛如一根藤蔓,慢慢朝著深處蔓延,只是經過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感受不到任何的氣息。

  大天狗和姑獲鳥,般若是非常強力的妖怪,自身的妖氣也十分獨特,因此如果他們在的話,那麼茨木童子就會立刻發現,但是也不知道這片森林的主人究竟使用了什麼手段,他的妖氣已經到了很遠的地方,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茨木童子皺眉,沉聲道:「這個地方……的確很奇怪。」

  他從鐵鼠隱居的地方一直追到這裡,剛進入這片森林的時候,還能感受到雪繪的氣息,到後面,起了大霧,就算是以妖怪的視力也無法看清這霧氣裡的東西,雖然他並不畏懼藏在這片森林的未知的妖怪,但是卻感到異常的麻煩。

  然後,他就找到了雪繪。

  不過,要讓他知道究竟誰在搞鬼的話,茨木童子絕對不會放過那個傢伙。

  雪繪看著茨木逐漸冷下來的眼神,歎息一聲:「就連,茨木大人你都沒有辦法麼?」

  「吾之前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處奇怪的地方,但是這片區域的領主應該是和我是在一個級別的妖怪。」

  茨木童子哼了一聲,渾身暴漲的妖氣讓雪繪頓感壓力山大,他仰著頭,看著逐漸消散的霧氣和周遭參天的大樹:「不管是誰,這樣戲弄於吾,都勢必會讓他付出代價!」

  雪繪有些遲疑的看著他:「那個傢伙隱在暗處,恐怕對我們來說並不利。」

  茨木童子才察覺到雪繪的身上的靈力似乎都消失了,而失去了靈力的她更像是一個普通人類女子了,而她因為擔憂緊鎖的眉頭讓他心裡有些不舒服,稍微想了一下以後開口道:「你不用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似乎有些不安的抿唇,茨木童子血紅色的眼珠子不自覺地又移到了另一邊:「……在找到大天狗之前。」

  雪繪只覺得十分奇怪,這個傢伙,什麼時候突然變得這麼友善了?

  不過,讓她感到有趣的事情是茨木童子居然臉紅了。

  對這一位女性說出這樣的話,就能讓他臉紅成這樣嗎?

  不得不說,這個一心只嚮往著戰鬥的妖怪還真是純情啊。

  雪繪微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看著似乎有些慌張的茨木童子在她的注視下臉越來越紅,神情有些詭異的腳步不穩的走上前去。

  她並沒有說什麼,只是也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逐漸走到了森林的深處。

  只是,突然變冷了起來。

  明明是七月,但這裡的溫度卻變得很低。

  而且,越往裡面走,就變得越冷了。

  雪繪不自覺的抱緊了雙臂,然後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一開始她還能勉強打起精神,到最後她已經冷的受不了了,雙腿也止不住的輕微顫抖。

  而此刻周圍的風景也發生了變化,地上柔軟潮濕的泥土變得硬了起來,並且隨著溫度的降低,地面起了一層薄薄的冰。

  茨木童子一直時不時的看著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周圍的溫度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實在是太低了點,因此他便下意識地用妖力來幫她驅散外部的寒冷。

  他這麼做雖然不能完全的解決問題,但是卻能夠使雪繪感覺自己不會被凍死了。

  還好這樣的距離很短,過了一會,周遭的溫度又變得溫暖如春。

  雪繪只感覺自己的四肢好像重新注入了活力,原本僵硬的腿總算恢復了知覺。

  就在前方,出現了一個奇異的景象。

  一棵巨大的樹木,雪繪也說不清楚那究竟有多高大,她仰著脖子都看不到頂端,樹冠幾乎遮掩了整個天空。

  樹幹的底部是空心的,有一圈蔓藤圍起來的入口。

  站在入口旁邊,兩人沒有做出決定,有些猶豫。

  雪繪朝裡面望了一下,黑黝黝的,根本看不到盡頭。

  「茨木大人,我們……要進去嗎?」

  她有些遲疑。

  茨木童子也感到了奇怪之處,但是他卻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因此毫不猶豫的說道:「你現在只是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就算下去也不能發現什麼,你在這裡等著,吾先去查看一下情況。」

  雪繪想了一下,也就只有這樣了,自己下去或許還會給對方添麻煩,因此答應了茨木童子的提議。

  只是在他將要進入入口的時候,卻被茨木童子一下摟入了懷中,她身體有些僵硬,突然落入了一個充滿了男性氣息的懷抱讓她的心跳一下子就加快了,只是雪繪卻並不喜歡這種感覺,她臉色冷了下來,試圖掙脫他的束縛。

  卻被茨木童子的紫色鬼爪抓住了肩膀,白髮大妖怪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雖然這旁邊我沒有發現其他的妖怪,但是你身上如果有我的氣息……會比較安全。」

  原來是這樣的嗎?

  不過,也確實可能他只是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著想……

  雪繪停止了掙扎,便默默的由他這麼做了。

  帶著幾分似乎有些失落的神情,茨木童子察覺到了對方對於自己的抗拒,他那麼做確實沒有懷有別的念頭,但是在抱住她柔軟的身體的時候,心中卻不自覺的生出了一絲綺念。

  真是奇怪啊。

  茨木童子不再想這件事,只是走進了入口。

  而被留在原地的雪繪也自然不會去想這件事情了,她開始查看起了這周圍的狀況。

  除了這顆大樹以外,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只是,再轉了幾圈以後,她突然發現了靠近大樹的地面上有一根斷裂的柱子。

  看起來年代久遠,被雨水沖刷的柱子腐朽程度已經很高了。

  她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根腐朽的柱梁。

  也不知道為什麼,雪繪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悲傷的情緒。

  就在此時,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再身處這片森林之中了。

  這是怎麼回事?

  周圍的風景如同時空變幻一般的扭曲,然後過了好一會,才終於呈現出了清晰的畫面。

  她現在身處在一個神社裡面。

  雪繪看到了很多人,臉上帶著虔誠的表情,正在給神社中的一個牌位祈禱。

  而盤旋於牌位之上的,是一條紅色的龍。

  和系統給她分配的藍色的龍不同,那條龍一開始是很小的,直到後來她實力的逐步進步,才變成了一條身量不足的龍。

  但是這條紅色的龍,是真正的神龍。

  而神龍身後,站著一個少年。

  雪繪看向他的時候,對方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稍稍側過臉,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Chapter45墮落的神明

  當這個少年朝著她看過來的時候,雪繪心中微微一驚,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卻看到從自己的身體中似乎穿過了一個人。

  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少婦。

  難道……

  雪繪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而那個穿過她身體的女人也仿佛看不見她似的徑直的走過去,虔誠的朝著牌位跪了下來,口中念念有詞。

  女人的臉上帶著一種溫柔到不可思議的表情,她的聲音雖然輕,但是卻意外的很有力,傳入了雪繪的耳中:「偉大的風神大人啊,請求您降下無上的神力,保佑我們吧……」

  風神,就是這個少年嗎?

  雪繪不禁想到,她現在已經明白了自己大概身處於某種幻境之中,其他人根本看不到她,因此也就靜靜的看著周周圍發生的一切。

  人類看不到神明,但是他們卻能在這個神社裡,感到守護著這片土地的神明的溫柔的善意。

  他們的信仰就是支撐這個神明的存在的所有。

  雪繪只看到那個少年對著他的子民們露出溫柔而又平和的笑容,眼神平靜而安定,他整個人就像一股清風一樣,吹拂著在場所有信徒們的心靈。

  到了夜晚,神社中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外面星空點點,草叢中傳來細細的蟬鳴。

  這好像不僅僅是幻象,而是一種類似於……某人記憶的感覺。

  雪繪發現這片空間裡的時間似乎過得特別快,一轉眼就到了夜晚,而剛才那些村民們已經消失無蹤,唯有他們信仰的風神,那個少年和他的龍坐在神社門口。

  風神仰頭看著星空,那張年輕的臉上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他伸手撫摸了一下神龍,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

  他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側過頭對著龍說:「雖然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什麼,但是,這大概就是人類口中寂寞的感覺吧。」

  「我想,我很寂寞。」

  風神的眼神轉到了另一個地方,那是他的子民居住的地方。

  「但是,為了大家,雖然偶爾會覺得寂寞,但是卻深刻的感到我是被需要的存在……這樣的我,意外的很幸福呢。」

  「所以,今後也要好好守護大家呢。」

  風神的臉上露出的笑容,這一次再也不含任何陰霾。

  神明並不是人類想像中的抹去一切情感的存在,相反,雪繪所看到的這個風神,他已然有了許多人類身上的特性。

  他會因為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始終作為神明而存在著而感到寂寞,但是又會因為自己的存在被這麼多信仰他的子民們需要著而感到幸福,也正因為如此,就算寂寞也沒有關係,溫柔的風神才會始終守護著這片土地。

  雪繪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麼樣的一種感受,但是看著風神露出的微笑的時候,她突然也跟著笑了起來。

  但是這個世界上,美好的東西往往存在不久。

  時間過得很快。

  驕陽似火的夏季,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仿佛吞噬了整個世界一般,接連不停的下了三天三夜。

  外面是肆虐的暴風雨,而神社裡擠滿了村民,他們臉色愁苦,不停的向著他們所信仰的風神祈禱。

  「風神大人,請救救我們吧。」

  「如果雨再不停的話,那麼洪水就會席捲村莊,一切都會消失……風神大人,請憐憫你可憐的子民吧!」

  他們所期望的風神大人卻只是臉色凝重的看著他們。

  風神歎了一口氣,他說:「我只是風的使者,不能管理水的事務……」

  他也無可奈何。

  雪繪看著神社裡越來越滿的人,絕望的哭泣,悲傷和沮喪充滿了這狹小的空間。

  「風神大人,難道你已經忘記你的子民了嗎?!」

  風神的神色越來越麻木,他聽到了這句話以後渾身一震,露出了不忍痛苦的神色,他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終於踏出了這片神社。

  他要去幹什麼?

  雪繪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畫面一轉,風神已經站在了一片湍急的河流之中。

  他似乎下定了決心。

  「真的要這麼做嗎,主人。」

  神龍開口了,它的聲音低沉而洪亮,但是卻帶著一絲悲傷。

  風神沒有回答它,只是看著腳下湍急的河流和從天而降幾乎要淹沒整村村莊的雨水,他不言不語,已然做出了行動。

  他伸出了手,白色如同一條瀑布的靈氣迅速的朝著河流飛了過去。

  原本湧向人類村莊的河流竟然硬生生的改道了!

  雪繪吃驚的看著這一幕,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

  但這並不是屬於風神應該做的事情,他這麼做無疑違反了規則,做了分外的事情,自然會受到上天的責罰。

  只是,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一點。

  他突然痛苦的蹲下了身子,捂住了自己的一隻眼睛,瘦削的肩膀在隱隱顫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終於站了起來,只是那種巨大的痛苦依然讓他的站姿顯得有些不穩。

  雪繪看到了血。

  從風神手指裡湧出的鮮血,滴滴灑落在腳下的河流中。

  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已經失去了一隻。

  但是他卻絲毫不在意一樣,看著已經改道的河流,他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太好了……」

  他僅剩的一隻眼睛裡露出滿滿的欣喜。

  風神的指縫裡的血越來越多。

  這次逆天而行,損傷了他很多的實力,還讓他失去了一隻眼睛。

  風神不再像以前那樣站著溫柔地看著他的子民們了,他因為受了很重的傷,只能慢慢的修養才能逐漸恢復過來。

  村民們得救了,他們認為是風神顯靈了,一開始封神的神社的香火很盛,每天都有不同的人前來。

  只是春去秋來,過了許多年,人間早已變樣。

  那些村民們隨著時間的推移,或是死去,又或是他們的子孫都早已離開了這片土地,漸漸地,他們早已忘記了這位風神,就連神社裡都不再有人前來祈求風神的庇佑了。

  神明的力量本就和村民們的信仰有關係,當周圍的村民們都全心全意的供奉著他的時候,他的力量是十分強大的,這一點,雪繪也深有感觸,她在之前的村莊裡,成了村民們的保護者,那些村民的信仰之力對於她的實力也有一定的幫助,人類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一個全部力量來自于他的信徒的神明呢?

  當所有人逐漸忘記他的時候,風神開始變得極度虛弱起來。

  再也沒有人前來的神社開始變得破舊又髒亂。

  裡面灰塵沉積,蛛網密佈。

  風神瘦削的身子就藏在這裡,他之前失去了一隻眼睛,本來需要更加強大的信仰之力才能慢慢的恢復過來,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人類居然已經忘記了他。

  他沉默的站在神社的門口,就宛如當初第一次等待著他的子民到來的時候那樣,充滿期待著朝著遠方眺望。

  「他們還會來的吧?」

  風神問道。

  神龍沒有說話,或許它也知道,在這個時候,不能讓他絕望。

  它只能祈求著,那些人類會再一次的出現在這裡,侍奉這個孤獨的神明。

  但是日復一日的等待,那裡始終沒有出現過任何人類的蹤跡,只有幾隻動物路經此處,仿佛是驚訝於此處的荒草叢生的破敗景象,稍稍停頓了一下,然後很快的消失在了森林的深處。

  神明最終長久的沉默了下來。

  黑夜降臨,仿佛不再有希望了。

  他僅剩了一隻眼睛露在外面,長長的頭髮和白布遮掩住了他另外一隻已經瞎掉的眼睛。

  神明露出了一個笑容,這一次是真正的寂寞。

  他的語氣依舊那麼溫柔,只是不再給人溫暖的感覺,反而是透露著一種冰冷的絕望:「看來,大家早已拋棄我了啊……」

  他苦笑一聲:「這樣的我,還有什麼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呢?」

  神明一旦失去信徒,最終也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本來可以繼續存活一段時間,但看來也沒有必要了。

  風神的身體逐漸透明化,在風中顯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雪繪想要阻止他,她覺得他不應該是這個結局才對,因此大聲喊道:「風神大人!請不要這麼做……」

  但是無論她怎麼喊叫,都無濟於事。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仿佛穿破虛空而來,在整個空間中突然響了起來:「……這一切,都被你看到了嗎?」

  他的聲音和之前的風神一樣,只是多了一份成熟和洞悉世事的冷漠。

  雪繪有些吃驚:「你是風神大人?」

  也就是這個記憶空間的擁有者。

  她所看到的景象,明明是風神消失了才對……那位神明,以她的猜測,應該是徹底的不再存在了。

  風神的聲音仿佛歎息一樣,他沒有否認,只是帶著一絲嘲弄和苦楚。

  「沒錯……你剛才看到的,都是我這幾百年的記憶。」

  話音剛落,周遭的一切又再一次的扭曲了起來,雪繪只覺得自己身側傳來一股巨大的壓力,仿佛在擠壓著自己的四肢一樣的難受。

  一個身影慢慢的出現在她的身邊。

  比起之前記憶裡少年清秀的面容,出現她眼前的風神已然有了一副成年人的樣子,他的眼神很淡然,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但是被他注視著的時候,依舊能夠感受到他不曾消失過的溫柔。

  雪繪察覺到了對方身上勘稱可怕的力量,她有些不可置信的說道:「難道……?」

  風神的目光依舊淡淡的,但是卻多了一絲悲哀,他輕輕的說:「沒錯,就和你想像的一樣……我現在不再是什麼神明,僅僅只是一隻墮落的妖怪而已。」

  「我的名字,叫做一目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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