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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眾生皆甜》作者:硬硬硬【完結】短篇。

《(綜)眾生皆甜》作者:硬硬硬【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393個瀏覽者
文案:

*眾生皆苦*
*處在瑪麗蘇陰影下的大家的絕望日常*
*絕望真的是一種很容易傳染的情緒呀*

*作者絕望到不想寫文案*
*綜的主要是設定 不走劇情 彩蛋無數*
*淺野同學和淺野學秀沒有關係*

內容標籤: 網王 天之驕子
搜索關鍵字:主角:淺野梓 ┃ 配角:花城君,和也,美咲 ┃ 其它:綜無數個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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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第一天

  淺野梓看著手機上友人拍攝的分班名表。

  社交平臺顯示友人已經得到了不少的評論,淺野梓也毫不猶豫地添加上一條。

  「好絕望啊。」

  沒過幾秒鐘就收到了不少嬉笑的回復,淺野梓沒再理會,摁滅了手機。

  新的班級裡不僅沒有她熟悉的人,還有不少讓人感覺很麻煩的傢伙。另外還有個名字莫名其妙到讓人有些在意的轉學生。

  冰瞳.阿貝爾.K.多斯康納利。

  ……真是罕見而又厲害的名字啊。

  除了這個名字讓人印象深刻卻又記不太下來的女孩子,還有另外幾個讓人覺得會莫名棘手的傢伙。這些人待在自己的各個班級還算好,但湊到一起總會有種微妙的感覺。

  類似於「我是不是被捲入了有什麼莫名其妙劇情的主角班級啊」?

  鶴岡美咲。出了名漂亮的女孩子,在年級裡總是有關於她的種種流言,在女生中人緣並不怎麼好。

  簡直像是RPG遊戲人物介紹一般的簡短描述。但這也確實是淺野梓對她僅有的印象。

  真是生活豐富多彩處於風口浪尖的人物少女啊。

  另一個讓淺野梓稍稍有點在意的是個叫做今川和也的男生。

  這男生之前在淺野梓的隔壁班,所以不管是消息還是本人都還算是熟悉。

  今川和也長相非常好認,甚至有特點到了可以用一個詞來概括。

  「兇惡」。

  不是什麼好詞,但能完美地形容今川和也這個人。不管是長相也好,氣質也好,還是行為也好,今川和也絕對能稱得上是兇惡。

  這傢伙體育成績據說非常優秀,但總是會在種種比賽中造成些不怎麼好的後果。雖然也不一定是刻意而為,但實在是會讓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還不是好的那方面。

  然後就是名表的第一個,跡部景吾。

  其實淺野梓搞不太明白這個排序。

  按照姓氏的規律的話不管怎麼樣淺野(Asano)都應該處在跡部(Atobe)前面。而作為連名字首字母都是A開頭的淺野梓絕對要勝上跡部一籌。

  但跡部景吾這個名字依然穩當當地坐在名表的第一個。大概是冰帝的帝王的迷之特權吧。

  回到正題。

  淺野梓對於以上三人處於同一班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她的預感沒什麼準頭,但她不管怎麼看都覺得這三個人會產生些莫名其妙的化學反應。跡部景吾和今川和也起個衝突這類的啊,鶴岡美咲和跡部景吾傳出點緋聞之類的啊,鶴岡美咲和今川和也意外的結合之類的啊,再或者就是狗血三角戀啊。

  這三個人無論怎麼排列組合都能讓人腦洞擴張。

  簡直就是青春校園偶像劇一般的展開。

  校園生活真是真令人絕望。

  *

  淺野梓坐在今川和也的同桌位置,聽著名字很長記不住的轉學生的自我介紹。

  「……所以大家叫我冰瞳就可以了。」

  似乎每年開學的陽光都很棒啊。

  淺野梓有些恍惚地想。

  她自認為見識過不少發色——至少是赤橙黃綠青藍紫全齊的。但還是從來沒見識過同時能展現出赤橙黃綠青藍紫的頭髮。

  那真的是頭髮嗎?那真的是人類能長出的毛髮的材質嗎?

  淺野梓不甚清晰地記得物理裡似乎有種什麼棱鏡能折射出七彩光。

  所以教室前方這個長得很好看,頭髮更是特別到刺眼的冰瞳有著一頭棱鏡頭髮嗎?

  刺眼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在這種陽光明媚的春日裡,教室裡所有能反射光的物品都是極度危險品。連把尺子都能把淺野梓晃個半瞎,更別提一團七彩的光在她眼前晃蕩。

  她是已經有點兒看不清東西了。

  淺野梓別開視線,耳邊繼續響起冰瞳滔滔不絕的介紹。

  她覺得自己甚至都能聽到同班同學「哇塞長得這麼漂亮居然還這麼平易近人真是太不可思議了」的心聲了。

  人的境遇可真是不同啊。

  比如鶴岡美咲。再比如那些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的一圈子朋友。

  她和這個圈子,沒什麼繼續的可能了。

  到並不是因為什麼人們想像中女生關係複雜性的緣由,其實只是趨於人的本性而已。

  更別說這些國中的少年少女了。

  國中時代的友情,主要還是基於班級內部的關係。

  淺野梓放下手機,環視了一圈整個班級,最後對上了趴在桌子上的今川和也的眼神。

  上吊眼可真夠兇惡的啊。更別提再加上不良少年一般的莫西幹髮式與耳朵上釘的那幾個環之後的效果了。這橙毛真是有夠誇張的。

  淺野梓微微挑起眉毛,身體轉換為對付這類問題少年的模式,「怎麼了?」

  「你叫什麼?」

  心底裡荒蕪的情緒已經蔓延上來,淺野梓卻是毫無影響般的接道,「淺野梓。」

  「哦——淺野同學啊。」

  少年直勾勾的眼神以及嘴角帶著微妙惡意的笑十分容易令人產生反感。當然——對於同桌的國中女生來講,產生恐懼感以及厭惡感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淺野梓仍是繼續著這個毫無資訊價值的對話。她彎著嘴角說道,「我更喜歡被人叫名字啊,和也君。」

  同齡人間的社交守則1。

  不管是怎樣性格的人,初次見面就叫名字。

  男生也好女生也好,一般情況下都不會當面用言語拒絕。並且與此同時,能在對方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輕佻也好,死皮賴臉也好,只要是留下印象,便就是成功。

  當然拒絕的人也不在少數。

  「淺野同學,我們還沒那麼熟吧?」

  「似乎是這樣啊。」淺野梓贊同道。

  ——那麼就無視對方所有形式的拒絕。

  「你這個人——」今川和也擰起了眉毛,這張臉怕是已經兇惡到了能嚇到小孩子的地步。

  淺野梓不為所動,對上少年的眼睛,嘴角勾起微小的弧度,並且確保帶有可輕易辨別的善意,同時挑起眉毛。

  她清楚自己每個表情所該傳達的含義。

  氣氛凝住了幾秒鐘,對峙顯得無比漫長。

  凶獸一般的少年收起爪牙,倒回座椅上,仿佛是失去了興趣一般,「真無聊。」

  淺野梓沒再接話,覺得莫名的疲倦。

  我才是覺得無聊啊。和也君。

  坐在新座位上的少女嬉笑著和鄰座同學聊著天,也不知道是講了什麼俏皮話逗得周圍一圈子人都笑起來。連教室前方登記著名冊的班主任都頗感興趣地抬頭張望了一眼。

  所以最麻煩的,應該是這個人啊。

  預感沒有出錯,只是一如既往地沒有準頭。

  「喂。」少年擰著眉頭,不耐煩地問道,「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當然了。」淺野梓轉頭看向今川和也,「——不過我也沒有寫作業啊。沒法借你抄真是不好意思啊和也。」

  報導當天沒有可以交的上去的作業,大概今天要通宵了吧。

  開學本身果然就是個令人絕望的事情啊。


絕望的課堂

  這座位分得可真是有夠諷刺的。

  不同于昨日報導時的位置,正式開學後的教室沒有了同桌位置的存在。淺野梓被分到了靠窗一排的倒數第二個位置。正後方坐著今川和也,右邊坐著鶴岡美咲。前桌的前桌是冰瞳,冰瞳的右邊則是跡部景吾。

  這位置真是糟糕到某種地步了。

  不是說臆想方面的糟糕,是真真正正對社交產生了點不順利。

  以淺野梓為中心的一個小圈子裡的女生,除了鶴岡美咲就是冰瞳。

  令人難以抉擇的選項。

  淺野梓歎了口氣,聽著老師在講臺上說著新學期的計畫,腦子裡迅速回轉著昨晚的記憶。

  沒問題,英語作業有補完。但上午最後一節的國文可是差得遠呢。

  淺野梓並沒有什麼突出優秀的學術成績,所有的科目都算是普通的良好,並沒有什麼突出擅長感興趣的科目。不上交作業並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其實淺野梓給予今川和也有關作業的答覆並不怎麼準確。

  她不是喜歡把作業堆積到最後做的那種人,但剛過去的這個春假她的行程實在是太滿了。搞不清自己和多少朋友做了短途旅行,稍稍閑下來的時間裡真的是不足以應對這麼多的作業。

  這才導致了現在有點狼狽的局面啊。

  尤其是這種費時費力的國文作業。

  背景音聽著大段英文的描述並不怎麼會影響到沉浸在國文海洋中的大腦——要是沒這麼有規律的話。

  老師所有問出的問題都被三個人搶答著,跡部景吾算是一個,而另外的冰瞳和淺野梓的前桌則更是主力。

  一開始淺野梓還沒怎麼注意到自己的前桌,但這麼一想才反應過來這個一頭亮粉色頭髮的少年是那個永遠坐在年級第一的傢伙。

  就是與跡部景吾一同當上年級第一的神一般的少年。

  這個神一般的少年同時也讓淺野梓從來沒記得過名字。排名榜每次掃一眼看到個跡部花城就失去了興趣,隨後就往下找自己的名字了。友人也好同學也好嘴裡念叨的也都是花城君,讓人根本不知道這傢伙的真名是什麼。

  奈何淺野梓對叫名字有種偏執也無法改變這點。

  但其實說是偏執卻也沒到強迫症的地步,光跡部就是個特例。

  淺野梓永遠永遠也不會在冰帝裡叫跡部景吾的名字。這種事情會引發的後果就算只是想像都令人膽戰心驚。

  雖然跡部以此事嘲諷過淺野梓好幾次,淺野梓都絕對絕對不會在學校裡刻意表露出她和跡部景吾十分熟悉的跡象來。

  花城君估計就要成為第二個特例了。

  淺野梓盤轉著不少小心思,靜靜圍觀著這場學霸之間的戰鬥。不過就是聽得她實在是有點兒懵逼,她還真不知道自己學的英語有涉及到莎士比亞文學以及什麼拉丁文德文法文相關拓展。

  冰帝的教育水準都已經超前到這個地步了嗎?她果然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嗎?

  淺野梓耐著性子安靜地聽著,權當拓展知識。但這幫人辯論到一半兒的時候她後座安靜了大半節課的今川和也突然站起身來,向老師一點頭,走出了教室。

  真是個自由人啊。

  浸泡在聽不懂的語言與日語交織的環境中的淺野梓聽得有些乏味,低下頭繼續慢慢補起了作業來,剛回答完一個問題,就聽見教室門一開,今川和也一臉恍惚地回到了座位上。

  這哥們兒也是有點兒迷啊,淺野梓吐槽般地想著,認真地讀著下一道問題。

  後背被戳了戳。

  「啊?」淺野梓沉浸在那道國文閱讀題裡,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

  「現在是在上第一節課?」

  「不然呢?」淺野梓搭著話,寫下了回答。

  「臥槽。」今川和也低罵了一句,「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

  「聽不懂啊。」

  「臥槽一覺起來我還以為我沒聽見下課鈴,這他媽是在上什麼語言選修課呢。」今川和也低聲咒駡道。

  「所以你一睡醒才會沖出去?」淺野梓饒有興趣地向後方轉去看著今川和也。他頭頂的橙色頭髮被抓得亂七八糟,整個臉也呈現出一種懵逼與還沒褪去的絕望。——那大概是睡懵逼了之後沖出了教室隨後發現自己搞錯了折返了回來卻真的什麼都聽不懂的心情吧。

  「是啊。真他媽絕望。」今川和也感歎了一句後繼續道,「你的確聽不懂的對吧?」

  「聽不懂,放心吧。」淺野梓打了個哈欠,扭頭看了眼時間,放下了筆。

  「真他媽的……這幾個人在原先班裡也這樣?」

  「不可能吧。」淺野梓向後仰著,說道,「這個樣子別人怎麼學啊?」

  「的確。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今川和也語氣變得莫名低沉,像是在講什麼驚天秘密一般的調調,「其他這幫人聽著聽不懂的東西都他媽沒反應嗎?」

  「……大概大家都在補作業?」

  「並不是吧!」

  淺野梓之前還沒怎麼在意,不過經過今川和也這麼一說也注意了起來。

  這麼簡單掃一眼下去要不就是奮筆疾書寫著什麼,要不就是十分認真地圍觀幾個人的炫技。

  所以莫非是我心裡太扭曲了嗎?

  這種情景讓淺野梓在一瞬間懷疑起了自己的價值觀。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下一秒淺野梓就轉換回了正常的模式。

  「這幫人腦子有洞吧。」

  今川和也懷疑一般地觀察著班裡的學生,「不是他們腦子壞了就是我們腦子壞了。」

  「我對於我腦子的健康程度深信不疑。」淺野梓話音剛落,下課鈴便就打響了,老師也隨之結束了這莫名其妙的一堂課。但從英語老師臉上洋溢的激動與興奮看來,他似乎是極為沉浸於這場學術探究的頭腦風暴。

  狗屁。這他媽哪兒是上課啊。

  淺野梓心裡罵道。

  隨後一轉頭看到了那頭扎眼的粉毛,轉眼就把這念頭扔到九霄雲外了。

  「花城君。」

  看見粉毛少年轉過了頭來,淺野梓也勾起了笑容。

  「能把你國文作業給我看看嗎?」

  花城君什麼話也沒說,抽出本作業就遞了過來。

  「謝謝!」淺野梓停頓了一下,「不過花城君……你看起來有點兒糟糕啊。沒事吧?」

  其實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樣子。估計就是剛剛那場戰爭搞的吧。悄悄地說的話,花城君看起來多少有點兒力不從心的樣子啊。

  不過也真是沒想到花城君會是和跡部一樣充滿表現欲的人啊。

  ——淺野梓突然愣住了。

  不對,花城君不是這個類型的人。

  除了自己的學業與競賽,花城君什麼也不在意。在年級裡簡直就是只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不該會參加到這種炫技一般的場合中來的。

  淺野梓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面在下陷。

  這種感覺真是有夠詭異。


絕望的插曲

  花城君面無表情地說了句無礙,便轉回了頭去。

  淺野梓剛想繼續說點什麼,門外就響起一片騷亂。

  一個深棕色頭髮的少年靠在門框上,直直向冰瞳的方向望去,嘴角咧開些笑來。俊秀的臉龐與極其顯眼的笑容又引起些嘰嘰喳喳的探討聲。

  「這是誰啊?」淺野梓無意識地問道,也沒企盼得到回答。

  「冰瞳同學的哥哥,高等部的宇風君。」

  淺野梓轉過頭去一看,鶴岡美咲正望著自己解答道。

  意外的主動並且足夠善意啊。

  「這樣啊——很有名嗎?」淺野梓雖然對宇風這個名字模糊有點印象,卻還是想不起來這個人到底有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身份事蹟。

  「是個全能型人物啊。不管什麼都很擅長,就像是高等部的跡部君一樣呢。」鶴岡美咲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稍微頓了頓道,「並且和冰瞳同學的關係,真的很不錯。」

  是啊。

  淺野梓的眼前的畫面正好停在少年溫柔地摸著冰瞳的棱鏡頭髮。

  「這關係有點兒變態吧?」後面的今川和也開口道,「這是男友的態度吧?亂倫嗎?」

  「請不要把話題扯到十八禁的地方去啊,和也。」

  今川和也不屑地切了一聲。

  「大概是兩個人都是天才吧,所以關係才會這麼好啊。」鶴岡美咲溫和地笑著開口道,「兩個人的入學考試似乎都是全科滿分呢。」

  「哈?這算什麼?凡人無法理解的惺惺相惜?」今川和也擰著眉頭嘲諷道。

  「太暴躁了啊和也。」淺野梓彎著眼睛笑道,隨之轉頭看向鶴岡美咲,附和著,「不過應該的確像是美咲說的這樣吧?」

  鶴岡美咲的臉頰漫上些微的紅暈,顯得整個人有活力了不少,眼睛裡閃著星星點點的光亮。

  淺野梓向著美咲露出個善意的笑容來,聳了聳肩,「我就老老實實地補作業去了。」

  *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真的是無比的詭異。

  淺野梓合上了國文的作業本,活動了一下有些酸痛的手。

  這種課堂的話是不可能學到東西的。

  前方的花城君高舉著手臂說著天書一般令人無法理解的化學知識,隨即便被冰瞳接上話。

  難道是判斷錯誤嗎?花城君真的是個很有熱情展現自己能力的人嗎?

  雖然這麼想著,淺野梓依然沒有任何動作,一手撐著腦袋,等待著這節課的結束。

  說到底其實就是並不真正在乎啊。

  她打了個充滿倦意的哈欠,由於後方響起的聲響稍稍停頓了一瞬間。

  「你們在講什麼根本聽不懂啊!」

  和也的聲音啊。

  到了第三節課終於忍不住了嗎?

  淺野梓微微偏頭看著班裡的狀況。

  她看不到今川和也到底露出了怎樣兇惡的表情,不過從那突然陷入寂靜的整個班級便可想像出一二分來了。——雖然這寂靜沒持續多少秒便就被一道聲音打破了。

  「誒?是這樣嗎?」冰瞳露出了個稍稍有些難堪的表情,「十分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

  「什麼嗎才不是冰瞳的錯啊。」這句話經由某個不知名的同學口中響起,隨即便迎來了一大片的贊同,整個教室像是一下子浸入了充滿聲音的湖水之中。似乎一瞬間整個班級的人都參與了這場討論,整節課沒開過一次口的人在此時此刻都活躍了起來。

  「請繼續吧冰瞳!」不知是經過了怎樣的節點,聒噪嘈雜的眾多言論轉向了支援冰瞳他們繼續下去的方向。教室裡熱火朝天的狀況實在是難得一見。

  冰瞳露出了絲十分困擾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向今川和也請求道,「那麼今川同學,我把我的筆記給你可以嗎?」

  教室裡的聲音一下子降低了下去,很快便又陷入了沉寂。

  淺野梓把身體多扭轉了些弧度,與等待著答覆的眾多同學一般,淺野梓也一同注視著少年,等待著他的答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起身的少年手臂繃出的青筋與緊閉的嘴巴。

  那一定是極為令人難堪的局面啊。

  「真的嗎?」淺野梓轉回身聲音揚起,坐在今川和也前方的她很容易便吸引眾人的目光,「冰瞳的筆記我也想要呢。可以給我一份嗎?」

  教室一下子又陷入了嗡鳴聲中,無數附和聲響起,此起彼伏的詞句都顯示著對冰瞳的豔羨與崇拜。

  冰瞳小巧的臉頰上漫上紅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大家不嫌棄的話就最好了。」

  淺野梓笑開了眉眼,誇張的歡呼了一聲,「太好了!」

  這聲音在充斥著愉悅氛圍的教室中並不顯突兀,而是又引起了另一波的歡呼。

  淺野梓沒去看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坐下的少年,表情恢復回了毫無波瀾的樣子,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喜悅的影子。

  「淺野同學!」放學時冰瞳手裡抱著的厚厚一疊的本子,滿臉笑意地挑出一本,遞給了淺野梓。

  淺野梓臉上下意識地綻開了笑容,「幫大忙了,冰瞳。」

  「那真是太好了!」冰瞳驚喜地捂住嘴巴,走向了下一個座位。

  的確是個能招人喜歡的女孩子啊。

  淺野梓輕輕地將那本複印筆記放到了桌子上,想到。

  但內心又是不是也高高在上的帶著施捨呢。哪怕是無意識的,也太過尖銳,輕易地便可以挫傷凡人的內心啊。

  從而帶來無盡的絕望。

  *

  新學年開學的第一周社團活動還尚未開始,學校放學的時間早了不少。

  她一邊推拒了友人的邀約,一邊又無視了手機裡的短訊跟司機先生取消了今日的接送。但做完了這些之後又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了。

  不管怎樣今天絕對要拖到很晚再回家。

  淺野梓以自己最慢的速度收拾好了課桌,又等幾乎整個教學樓的同學都散的差不多了才往外走,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卻發現其實並沒有拖延多久。

  果然是不該拒絕的。

  就算邀約再怎麼耗費精力,都能算是個消遣時間的好方法。

  冰帝的學生大多都有私家車接送,所以校門口的人群估計早就散的乾乾淨淨。

  真是令人迷茫。

  淺野梓站在教學樓的門口歎了口氣,打開櫃子準備換室外鞋。

  「阿梓!」淺野梓一回頭,看見鶴岡美咲直直地杵在她身後不遠處,臉上掛著笑。

  「你也沒走啊?」淺野梓日常問候著。

  「是啊!」鶴岡美咲咧出大大的笑容,襯得那張本就足夠漂亮的臉蛋更加可愛起來,「我在練唱歌。」

  「你是合唱團的嗎?」淺野梓看著她隨意地問著,一邊拿下皮鞋準備換上。

  「不是。」容顏姝麗的少女稍稍有些失落的答道,隨即便又亮起了眼睛,邀請道,「要來看看嗎?」

  淺野梓幾乎沒怎麼猶豫便就答應道,「好啊。」

  鶴岡美咲跟淺野梓想像中的樣子不怎麼一樣。

  原本以為會是寡言少語的內向樣子,但其實卻是十分主動的類型。

  反倒是有點像是萬人迷的配置。

  鶴岡美咲彈著簡單的調子,認真地唱著眼前的曲子。整個音樂練習室裡都回蕩著音律的影子,暖色的午後陽光透過明淨的玻璃窗映射進來。溫暖的光線糅合在少女瓷白的臉頰上,讓人能看見那些細微而又柔軟的絨毛。

  不能說是天才般的歌唱,但也足夠令人眼前一亮。她的聲線柔軟而又溫暖,帶著些少女意味的清甜。

  「你想當偶像嗎?」淺野梓看著鶴岡美咲問道。

  有著櫻花一般發色的少女點了點頭,富有光澤微微打卷的頭髮輕輕一顫,她笑得極其燦爛,「是啊。」

  「那真是很適合你啊。」淺野梓自然地評價道。

  鶴岡美咲長著極為好看的一張臉,身材苗條而頎長,嗓音很好聽,調子也准,想當偶像的話並不是什麼難事。

  「真的嗎?」

  女孩子的反應全然不像淺野梓以前的友人一般自然,聽到最普通的誇讚便顯得極其開心。

  淺野梓淺色的眼睛微微彎起,光暈流轉,顯得極其溫柔。

  「當然了。」

  鶴岡美咲從沒遇見過這樣溫柔的人。


絕望的放學

  「梓。」淺野梓應聲抬起眉毛看向鶴岡美咲。

  鶴岡美咲在唱完歌之後就再也沒叫過淺野梓「阿梓」。淺野梓注意到了這點,卻也沒多問些什麼。

  「你會彈琴嗎?」鶴岡美咲形狀好看的櫻桃色眼睛看向淺野梓。

  「會的。」

  粉色長髮的少女眉眼舒展,嫩粉色的嘴唇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淺野梓看著她,恍然間覺得似曾相識。

  *

  鶴岡美咲微微瞪大了雙眼,卻又立馬不由自主地化為了一聲輕笑。

  坐在鋼琴前的淺野梓手指輕快地游走於琴鍵之間,那雙淺金色的眼睛半眯著,淺茶色的髮絲溺與明亮的陽光之間。她的身體柔軟而又輕微地晃動著,一個個飽滿而有圓潤的音符流淌出來,自然而然地組成一段溫暖的旋律。

  鶴岡美咲閉上眼睛,感受著自己喉嚨輕微的震動與空氣中輕微停滯的歌聲。

  曲譜上的詞句與音律自然而然地纏繞在一起。重複的輕快段落一遍又一遍地徘徊在耳畔,像是春風拂面,歌聲伴著樂句勾起幾絲柔軟的發,音調逐漸攀升,少女的聲音也越來越帶有女孩子特有的清澈,琴音短促而又連貫,曲譜上的詞句震盪在空氣中,像是春日某種不知名的邀請。高懸在半空中的高高音調伴著少女吟唱的詞句微微一轉,便複而又降低了起來,中音音符與少女柔軟下來的嗓音一同盤轉,直至最後輕柔的哼唱。

  空氣中似乎還留有旋律的餘韻,鶴岡美咲微微怔愣地睜開眼睛。

  淺野梓那雙金色的眼睛流光溢彩,像是陳年佳釀一般。

  鶴岡美咲望著那雙眼睛說不出話來。

  這是否就是天賦之人所具有的光彩,耀眼而又令人沉溺其中。

  旋律在她手下仿佛才產生意義,音律為她而舞動。她卻絲毫不覺於自己所擁有的珍寶,肆意張揚的揮灑——多麼奢靡而又令人沉醉的存在啊。

  「怎麼了。」淺野梓問道。

  鶴岡美咲恍然回到了現實之中。

  她收斂起了之前那頻繁出現的笑顏,認認真真地以那雙顏色豔麗的眼睛注視著淺野梓,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在記憶中一般。

  「梓。」鶴岡美咲認真地重複著淺野梓的名字,眉間眼角都透著笑意,豔色的瞳眸像是寶石一般晶瑩,嘴中吐出的請求卻顯得有些突兀——

  「請務必和我做朋友!」

  直到這一刻淺野梓才開始明白這傢伙為什麼沒幾個朋友。

  *

  「誒?真的嗎?」鶴岡美咲瞪圓了眼睛的樣子活像一隻兔子,還是那種傻呆呆的肥兔子。

  淺野梓有些困擾自己到底該怎樣解釋才能讓少女明白「僅僅坐在一旁圍觀」不算是加入了一場談話。這傢伙對社交的見解完全不是什麼正常認知。

  「那麼微笑也不算是日常交際了?」鶴岡美咲困擾地問道。

  「當然了啊。」淺野梓無奈地回答道,「只有像今天我們的對話內容才能算是日常交際的談話。」

  鶴岡美咲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以前我們互相微笑過好多次。」鶴岡美咲擰著眉頭辯解道,「我以為我們已經是熟人了!」

  淺野梓又止不住地歎了口氣,金色的眼眸微眯,垂眼看著鶴岡美咲,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來,「怎麼說呢,現在是了。」

  鶴岡美咲敢打包票淺野梓不知道她自己剛剛那副樣子有多撩。

  ——的確,在淺野梓的意識裡,她清晰地把那副表情定義為「充滿善意的」。

  費心費力糾正著別人的少女自己對於某些方面也有著迷之認知。

  鶴岡美咲眨著那雙亮晶晶的蠢兔子一般的紅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淺野梓。

  「明天見!梓!」

  她好像很喜歡淺野梓名字的發音,每次念的時候,都會露出黏糊糊的笑容來。

  淺野梓開口剛想道別,就聽見熟悉的一道女聲響起。

  「淺野同學!鶴岡同學!」

  滿臉燦爛笑容的冰瞳興高采烈地向她們揮手。

  淺野梓不討厭她,但總是對她抱有一種複雜的情感,導致同時也對她談不上喜歡。

  比起她來,她身旁的鶴岡美咲又採取了奇怪的社交應對措施。

  真是像只兔子。

  她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紅眼睛也警惕地瞪圓,手緊緊地摟住淺野梓的胳膊。就像是兔子緊緊地抱著她的胡蘿蔔。

  淺野梓也是忍不住一瞬間迷茫於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和這樣一個神經病站在校門口。

  然後轉眼間她就看到了冰瞳身後的一眾網球部正選。然而還沒等她一個個認出來,冰瞳同學就直接替她省去了這點。

  「跡部同學,忍足同學,向日同學,日吉同學,宍戶同學,芥川同學,樺地同學,鳳同學,這是我們班的淺野同學和鶴岡同學。」冰瞳說的很起勁,漂亮的臉蛋上泛起點點紅暈,實在是賞心悅目。

  但淺野梓還是擔心她會突然喘不上來氣。

  到底為什麼要把所有人的名字叫一遍啊?而且這些人一個個的也不覺得奇怪而是以一種迷之沉醉的眼神注視著這姑娘?別隨隨便便就拋棄自己的人設包袱啊大家!

  冰瞳同學你真是能輕易的讓我陷入自我糾結的迷茫於絕望當中。

  比我身邊這只已經開始迷之兇狠狀態的巨型兔子還在行啊。

  淺野梓臉上扯出絲微笑,心如死水。

  她能用餘光看到鶴岡美咲已經開始兇狠地瞪著對面的一堆人了。

  別用這麼可愛的臉蛋做出和也的表情啊美咲。

  淺野梓微微晃了晃手臂,對上鶴岡美咲的眼神,輕輕提醒聲「微笑」。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淺野梓沒見過什麼人能清楚地露出那種笑容。那種能清楚地表達「老子其實不想笑但是老子賞你點臉給你客氣客氣勉強笑一個吧」的笑容。

  美咲你以後在娛樂圈會很難混啊。

  「今天就開始訓練了嗎?」淺野梓迅速地找著話,試圖遮掩住美咲那個糟糕的笑容。

  「是的呢。」冰瞳輕快地回答著,「網球部的大家真的很努力呢。」

  「本大爺所帶領的網球部自然是最華麗的。」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淺野梓覺得今天的跡部比起往常更加的迷。

  雖然跡部君每天都沉迷于自己的華麗之中,但其實並不會把任何形容詞都用「華麗」來表示。跡部大爺有著眾多華麗的辭藻來修飾他自己的華麗。

  其實說真的這種羞恥的臺詞也就只有跡部這樣的臉和聲音才有資格說出來啊。

  ——只是今天格外的微妙的羞恥。

  大概是錯覺吧。

  被巨型兔子緊緊攥著的淺野.胡蘿蔔.梓如是想到。


絕望的回家

  淺野梓還真沒想到開學第一天網球部就開始活動了。她模糊的記得網球部的眾多比賽是在五月份左右才開始的。在那時候冰帝上下總是格外的熱情,幾乎能算得上是全校參與。

  前兩年冰帝網球部的成績似乎也很不錯,只是淺野梓清晰地記得冰帝沒有奪冠。

  當時全校上下的女生群體間都彌漫著一股哀傷,就連淺野梓的一圈子朋友裡都有不少也沉迷於這哀傷的氣氛。這些傢伙平常一個個對運動比賽也沒那麼狂熱,被當時那種氣氛一感染,也一個個活像是冰帝網球部腦殘粉。就連圈子裡的男生也有不少受到感染跑去看那些網球比賽,但網球比賽終究實在是不像籃球足球那樣的團體熱血競技賽,男生們主要也就就是趕了個熱鬧,因為比賽而迷上網球的還是少數,倒是女生有不少跑去報了網球班。

  淺野梓對體育一向沒什麼興趣,但對比賽的接受度很高,也被拉去看了不少場。

  看完幾場比賽她不禁質疑起了冰帝網球部的那幾個正選到底是不是人類。尤其是與其它強校碰上的那幾場,各色眼花繚亂的技巧讓人不禁懷疑人生。

  網球真是項牛逼的運動。

  果然運動這樣高難度的事情不適合我。

  從那時候起淺野梓一向對運動健將,尤其是網球高手,產生了輕微的畏懼。

  作為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還是遠離這些可以把球打出那種花裡胡哨技巧的人比較安全吧。

  大概是因為體育苦手的原因,淺野梓對一向球類抱有種微妙的恐懼,球類對於她來說不是某種可以付諸激情的運動,而是像意外危險一般的存在。

  被球砸實在是世界上最充滿未知恐懼的事情之一。而同時這也是淺野梓能與球類產生交集的極少數事情之一。

  作為運動廢柴的淺野梓無法體會那種充分舒展身體潛能的樂趣,她所能體會到的只有運動給身體帶來的超負荷產生的悲鳴。

  *

  結束了與冰瞳的寒暄的淺野梓向車上的鶴岡美咲露出一個細微的笑容,算作道別。

  隨後她便一直漫無目的地亂逛到了現在——並且其實硬要說的話,這樣是有些危險的。

  且不說身為年輕女孩子的危險,淺野梓還有著更重要的身份。

  淺野梓家裡非常非常的有錢。有錢到就算淺野梓沒有什麼拿手的科目,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這輩子都能過的奢侈至極。

  大概是她上輩子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所以才這樣幸運吧。

  但其實淺野梓對有錢的概念非常的模糊。

  她的父母所能給她的似乎就只剩下錢了。

  在她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她可以得到她夢想中的一切。娃娃也好玩偶也好,洋裝也好故事書也好,只要是現實的需求,就沒有滿足不了的時候。再大一些的時候,她的衣櫥裡就裝滿了她所有喜歡的衣服鞋子。到了現在女孩子開始愛美的年紀,她也能買到所有她想要的化妝品與護膚品。

  她也曾經希望能得到更多父母的關懷,但在年紀稍大一點的時候就發現了這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淺野財閥有著很久很久的歷史,挺過了戰爭的洗禮,也扛過了泡沫危機。

  這個龐然大物牽扯著太多人的利益,淺野先生雖然是他的最高管理者,卻不是唯一管理者。他與淺野梓的母親一同耗力地運轉著這個巨大的系統。

  孩子並不是他們生活的主要重心。

  他們對孩子的概念大概處於在另一個極端。

  你們不是我們生命的延續,我們也不會去掌控你們的人生。

  淺野家不是什麼堅定的血統主義者,但像是擁有某種神賜的幸運一般,每一代淺野家的子嗣中都會有那麼一個或幾個才華出眾,能夠完美接替長輩的管理權。

  雖然父親已經是他們那個世代唯一的子嗣,這卻也並沒有引起他們的擔憂。

  所以淺野梓沒有被定下成為商業巨擎的人生目標,她的父母也允許她一切的興趣。

  ——落到現今諷刺的卻是,淺野梓沒有興趣。

  幼小的孩童渴求父母長輩的引導,卻不想的來的答覆只是信手拈來的提議。

  「不如去學鋼琴?」

  「那學學小提琴?」

  「不如去學畫畫吧?」

  學出些成果之後她能得到如願以償的讚賞,但父母次次再度脫口而出的其它提議明明白白地彰顯的他們某種並非刻意的不在意。

  他們其實並不在意我到底能成為怎樣的人。

  這樣的話,又有什麼事情對我是真正值得在意的呢?

  淺野梓其實並不害怕見到她的父母以及兄長,但多半是抱有一種能免則免的態度。

  其實就是拒絕。

  這麼幾個除了有血緣關係外都很陌生的人聚在一起又有什麼意思啊?

  根本沒有什麼能說出口的共同話題,每次都是乾巴巴地詢問學業的近況。

  就算知道了也並不在意到底為什麼要問啊?

  這情景真的是挺尷尬的。

  她避開這種場合反而對誰都好。

  父母可以去研究他們看好的某一種行業,哥哥也可以去研究他的那些學術理論。這個家要是聚不齊的話也沒有必要像是以往那樣非要進行那種毫無意義的對話到實在進行不下去了的最後一刻。

  淺野梓遠遠地瞄見客廳並不明亮的燈光,就知道這場重聚已經散場了。

  她放鬆地呼出一口氣,走進了眼前這大的誇張的莊園一般的院子。

  淺野梓伸了個懶腰,鎖上了自己的房門,鑽進了被子裡。

  不管是誰來敲門她都會裝作睡著不予理會。

  淺野梓的房間裡好好地擺著全家福,根本看不出來她對這些人抱有的抗拒態度。

  很久以前淺野梓的某一個友人曾豔羨一般地讚歎過,淺野這一家人都被上天眷顧著。淺野先生有著十分英俊的相貌,淺野女士也長著一張極為吸引人的臉龐。淺野兄妹正常地繼承了父母優良的基因,照片中的四個人相貌聚在一起十分得賞心悅目。

  淺野梓長得更像淺野先生,除了與外祖母年輕時如出一轍的發色,她的臉就像是與很久之前少年時俊秀的淺野先生就像是在同一個模子裡刻下來的一般。

  淺野梓的兄長淺野正臣長得則更像是母親,容貌極盛,同時也還帶著些少年的青澀樣子。

  這是張非常好看的照片。

  但除此之外就並沒有什麼其他的意義了。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家庭啊。

  還完好的維持著婚姻的關係,但成員之間卻像是陌生人一般。

  淺野梓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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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內心戲

  「花城君!」淺野梓迅速地坐到座位上,喊著花城君的名字。

  花城君微微偏過頭來,一個字兒都懶得說。

  「咱們沒有作業吧?都學什麼了啊?」淺野梓將課本一本本地掏出來。

  「你不是有冰瞳的筆記嗎?」

  淺野梓微微偏過頭湊到花城君面前,「花城君吃醋了嗎?」

  花城君用好看的綠眼睛不含情緒地瞥了她一眼,不說話。

  淺野梓聳聳肩,退回到了座位上,在書桌裡翻來翻去,「美咲,看見我那本兒筆記了嗎?」

  「什麼筆記?」

  「冰瞳的那本啊。」淺野梓記得自己沒有把那本筆記帶回家去,可書桌上又找不見。

  「這個?」今川和也提著個本子,從淺野梓前方走來,站定在她的桌前,問道。

  「是。」淺野梓下意識伸手想夠,結果今川和也把本子一提,淺野梓抓了個空。

  淺野梓也不惱,擺擺手,「送你了。」隨即便往座椅上一靠,打開手機,刪起了短信。紅色的未讀標示總是讓淺野梓感到彆扭。

  「哈?不是很寶貝這個玩意兒嗎?」

  今川和也湛藍的眼睛顯得有些暗沉,眸光暗濁。

  「可不是嗎。」淺野梓手指上下翻動著消息,然後關閉了手機,仰視著站立的少年,微微彎起的金眸在他的陰影下變得有些不甚清晰起來,她的音調似乎還帶著些笑意,「所以送給你啊。」

  今川和也迷茫了一瞬間,然後突然有種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答覆的感覺。

  坐在一旁的鶴岡美咲覺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

  淺野梓真是連說話都像唱歌一樣有種微妙的韻律感。

  真好聽啊。

  順便一提,淺野梓依舊簡單地把這段對話歸類為「善意」。

  *

  今川和也一上午都沒支聲。

  淺野梓找他說話他就懨懨地耷拉著眼皮看著她,也不接話。

  但淺野梓也沒在意,轉臉就跟鶴岡美咲聊上了天。

  「網球部他們什麼時候比賽啊?」

  鶴岡美咲一下子機警起來,拿著那雙圓圓的紅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幾圈,然後嗓音有些低沉地開口,「梓也喜歡網球部嘛?」

  「挺不錯的啊。」淺野梓先是正正經經地評價道,後又加上了解釋,「想起來昨天冰瞳和網球部的那些人一起出來來著。」

  「啊。」鶴岡美咲像是突然反映了過來,態度一下子就無所謂了起來,「冰瞳好像當上了網球部的助理教練了,昨天應該是制定計劃了什麼的,所以也沒有一群人圍著。」

  「的確。」淺野梓昨天和鶴岡美咲一起走出學校的時候也沒見著什麼人群,像是靜校之後的場景。

  「不過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啊,美咲。」

  鶴岡美咲得意地哼哼了一聲,頰邊粉色的髮絲隨著她揚起的腦袋微微翹起。

  淺野梓笑了笑,翻開了空白一片的筆記本,打算填點什麼東西上去。

  「花城君,借一下筆記啊!」

  花城君轉過頭來瞥了她一眼,抽出來了個本子。

  真是難以親近的花城君。

  淺野梓有些無奈地想到。她其實有點不擅長與這種類型的人交往。

  她曾經是個朋友很多很多的人,不可能耗費所有精力在同一個人身上,這導致所有想花城君這樣沉默寡言圍繞著高冷氣息的人成為了一個極其苦手的類型。淺野梓或許一開始對他們很感興趣,但到了後來總會散掉。

  這種類型的人僅僅是在表面上就難以親近,不管內心再怎麼柔軟也無濟於事。

  比起這種類型的人,淺野梓反倒覺得外熱內冷的人更讓人松上一口氣。

  雖然都是個麻煩。

  像是淺野正臣就是那種類型的人。

  絕對到連家人也算不上是特例的存在的那種類型。

  雖然這話由淺野梓說出來有幾分諷刺的意味,但這的的確確是淺野正臣這個人真實的樣子。

  他有著副熱情而又細心的樣子,能笑著對待每一個人,像是非常容易成為知交的類型。同時他不會阻止你進入他的世界,如果他想的話,你沒准以為自己當了他一輩子的朋友。但能幸運到被他哄騙這麼久的人估計根本不會存在。

  喜新厭舊,人之常情。

  像是淺野正臣,也像是淺野梓自己。

  淺野梓她就像在一步步地變成淺野正臣的樣子。

  那樣虛偽而又圓滑的樣子,硬生生地在別人的記憶裡留下自己的影子,卻又在食之無味時隨手丟棄。偏執一般地妄圖掌握每一段關係的主動權,到了最後無所謂地拋棄。

  最終變得什麼也不在意。

  家人,戀人,友人,子嗣。

  說到底,淺野這一家人,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而已。

  比起神明的眷顧,更像是某種刻在血脈之中無法去除的詛咒。

  淺野梓強制著自己結束這段思緒。

  每一次涉及這裡,她都會變得無比陰沉。

  淺野梓從不會對自己產生厭惡,但她總會在某一瞬間驚異地發覺自己就像是出於某一個輪回之中。將別人付諸於她的,令她無比厭惡抗拒的情感與行為,再無意識地實施於他人身上。

  那種潮濕的,陰冷的,飽含惡意的情感。

  很多時候淺野梓覺得自己很有可能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做些什麼。

  她有過很多很多談得來的朋友,甚至還有不少都仍舊與她保持著聯繫,她也儘量認真地對待他們。但終究是生硬而又強制。

  淺野梓是個很容易放棄的人。

  若真是得不到的東西,就直接放棄,但剩餘的部分,又能夠太過輕易地得到,顯得毫無價值,毫無意義。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就像是他們一樣,無意識地在別人那裡汲取著情感,轉而棄置不顧,卻又毫無自責。

  明知道自己也是這樣性格的人,卻無法忍受孤獨,如溺水之人一般緊緊攥著浮木。

  「喂,淺野。」

  淺野梓抬頭看向色彩明亮的少年,視線不知怎的有些模糊。

  她母親也有著顏色明亮的眼眸,她哥哥也繼承著那抹清亮的色彩,但兩人的眼睛都不像今川和也的眼睛這般清澈。

  那是鋒利而又尖銳的迷霧一般的眼睛啊。

  「怎麼了?」

  那兩個人都有著更加純粹閃耀的金髮,卻絲毫不帶溫度。

  「謝了。」少年的語句短促而轉瞬即逝,僅能讓人捕捉到一絲餘韻。

  淺野梓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彎著那雙像是母親與兄長金髮顏色一般的閃耀雙眼,同時也是那雙于她父親如出一轍的眼睛,內心裡彌漫著複雜的情感。

  她曾有多麼希望,或者說現在也同樣期望,能從那些人那裡得到這樣直白而有清晰的情感。

  但一直沒有。


絕望的體育課

  淺野梓多多少少已經習慣下來了這種聽不懂課的生活。

  也不知道該算是件令人慶倖的事還是件悲哀的事。

  但比起她自己,她還是覺得現在目光呆滯地坐在她身後的和也更加浸泡在絕望中緩不過神來。

  *

  這是新學年的第一節體育課。

  雖然對淺野梓來講沒什麼意義甚至還顯得不討喜,對於其他人可就說不定了。

  今川和也難得地精神了起來,甚至顯得有些亢奮地四處晃來晃去。而除了不怎麼顯眼的今川和也以外,就是引人注目到了一種誇張地步的冰瞳。體育服貼身而又清涼,完美地勾勒出了青春期女孩子身體的美麗線條,再加上冰瞳身材纖細卻有不失豐滿,另外又身著與平時不同的制服,有種新鮮的美感,整個人被裡三層外三層地人群包圍了起來。

  淺野梓處於對體育課的恐懼當中,並沒有上前去看,所有的描述全憑恰巧瞄見的景象支撐。

  看著體育老師曬成褐色的皮膚,與他肌肉線條鮮明的小腿,還有掛在脖子上的碼錶,淺野梓內心的恐懼無法揮之而去。

  等她跟著女生慢跑兩圈過後勉強驅散了一點絕望之後,好戲才真正開始。

  冰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拎起了她的網球拍,正和同樣莫名其妙拿著網球拍的今川和也站在操場旁邊的網球場裡。

  淺野梓扶著腰,搭著鶴岡美咲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先不管是不是專業的。」淺野梓開口道,「男性對女性不太公平吧?」

  鶴岡美咲遲疑地嗯了一聲。

  隨後淺野梓就知道她為什麼遲疑了。

  淺野梓不知道今川和也是不是網球部的社員,但至少還是知道這傢伙對各種運動都極其擅長的傳言。而既然他都拿起了網球拍,多多少少估計還是會的。

  再之後淺野梓就看到了宛如之前在地區預選賽的時候冰帝網球部完虐其他學校時的情況。

  淺野梓已經無心去糾結冰瞳到底是如何打出那些莫名其妙的網球來的,也同樣無心去吐槽那些個莫名其妙被念出來的羞恥至極的名字。

  她下意識地盯著今川和也。

  他橙色的頭髮已經沒有什麼髮型可言,汗水順著兩頰留下來,甚至留下些有些髒汙的汗漬。那雙藍色的眼睛半睜半閉,嘴裡發出著嘶啞的喘息。

  為什麼不停下呢?

  淺野梓又盯著他那痛苦的樣子看了良久。

  是暫停不了嗎?

  他對面的冰瞳嘴角還勾著輕鬆的笑容。

  她四肢修長而勻稱,每一個動作都流暢並且柔軟而又輕盈,像是某種飽含韻律與力量的舞蹈一般,那小小的熒綠□□球則在她的拍子下形成各種各樣的花樣。

  那真是絕對屬於強者的姿態啊。

  冰瞳的頭髮反射出絢麗的色彩,皮膚也微微透著瑩白的光。

  她依然不停止她的進攻,炫技一般地打出不同的發球,鐵絲網外一片又一片的歡呼聲慶賀著她的勝利與榮耀。

  「為什麼不停下呢?」經過下場的冰瞳身邊時,淺野梓輕輕地問著。

  「這是屬於運動員的尊重啊。」冰瞳眨了眨她那大得有些誇張的眼睛,說道。

  這才不是啊。

  從未詢問對方的意願,並且在明知對方比自己弱上不少的地步下,持續著比賽。今川和也作為運動員的未來又是否會有影響呢?

  淺野梓不太瞭解體育,卻從未有像此時一樣察覺體育的殘酷。

  場中的橙發少年依舊躺在那裡,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的奄奄一息。陽光一如冰瞳到來那天的明亮,映照得所有人的皮膚都有種過於白皙的樣子。

  這種過於的明亮反而帶來一絲冰涼。

  淺野梓與鶴岡美咲對上了眼神,走進了褪去喧鬧之音的網球場內。

  與之相反的方向,又是日復一日機械一般重複著的歡呼喝彩之聲。

  *

  淺野梓翻開課本,謄寫起一些概念。

  天氣依舊持續著晨間體育課時的晴朗。將近中午的陽光映進教室之中。淺野梓稍微挪了挪身體,避開前方冰瞳的頭髮不知如何反射到這裡的光線。

  也就是上課的時候沒有人群遮擋才會有這檔子事。

  淺野梓曾認真地考慮了一下自己需不需要報一個補習班,後來還是放棄了。畢竟週末是休息的大好時光,沒事給自己添堵做什麼。

  然後就發現鶴岡美咲已經暗搓搓地報了好幾個班。

  在後座攤成一坨的和也暫時也還沒有什麼詢問的必要,但這並不阻止淺野梓認真地思考起自己學習的狀況:必修科目都不差但也不突出,體育差到無法彌補。

  其實還是挺令人滿足的了,就不需要補習班了。

  「太不上進了吧!」鶴岡美咲在一旁吐槽道,「這種什麼都聽不懂的課的話,就算梓之前的成績不錯,保持那種水準還是有點勉強吧?」

  「才不勉強。」某種程度上來講,補習班幾乎可以算是淺野梓的一個心理陰影。準確來說的話,是家教課。現在回想起來,就像是在無數個下午無盡迴圈地做著同一件事。

  淺野梓不禁打了個寒顫。

  「其實我也不喜歡補習班啊。」鶴岡美咲眨眨眼睛繼續道,試圖引導這只迷途羔羊。

  淺野梓這種人十有八九是不會被引回正軌的,但她對故事有著某種執著一般的好奇。

  「我從小就一直一直在上舞蹈課啊。」鶴岡美咲像是有些懷念一般地開口道。

  「但其實我並不是那種舞蹈類型的女孩子。我喜歡那些芭蕾舞者的舞蹈,自己的話,又不願意拉筋,也不願意學基礎的舞步,再加上算是個插班生,身體的柔韌度也比不上班裡的同學。稍微排練個舞蹈劇的話,演得都是大樹那樣根本沒有戲份的角色啊。」

  「對於當時的我來說,真是噩夢一般的事情啊。」

  「那現在呢?」

  鶴岡美咲單純地敘述著從前的事情,像是與現在早已沒了一點的聯繫,又或者說,就像是現在的她早已拋棄了那段回憶。

  「現在不學了呀。」鶴岡美咲簡單地回答道,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來。

  淺野梓沒再深入地問下去,自己又沒有什麼值得一說的事情,就拍了拍花城君的肩膀。

  「花城君有這樣的事嗎?」

  花城君仍舊掛著那樣的嫌棄臉,興趣缺缺地問著,「什麼事?」

  「補習班的糟糕記憶。」

  「花城君的話,很難說呢。」鶴岡美咲笑著對淺野梓說。

  「有啊。」花城君像是為了證明什麼一般地利索回答道。

  「去年暑假上的高中化學補習班,老師自己搞不明白那道問題,講得毫無邏輯可言,糟糕透了。」

  「怎麼說呢,有點微妙吧……?」鶴岡美咲遲疑地看向淺野梓,輕輕皺著眉頭,眨了眨紅眼睛,一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的樣子。

  「真不愧是花城君的回答啊。」淺野梓笑了起來。

  花城君一副不知所云的樣子,沒有接話,卻也不像是生氣。

  「你們在說什麼啊?」今川和也從後座探過了頭,似乎終於緩過勁來了。

  「這種事情大概跟和也沒什麼關係。」

  「哈?」

  身子伸得長長的探出頭的橙發少年又露出了嚇人的誇張表情,前座的淺野梓和鶴岡美咲相對著笑著,一旁半轉著身子的亮粉色頭髮的花城君則依舊是一副內心毫無波動的樣子。

  對於淺野梓而言,顯得莫名溫暖的日常。


絕望的化學課

  淺野梓從冗長的夢境中清醒。

  透過窗簾的光還沒有擺脫清冷的色調,她掙扎著起來,恍惚地意識到夢境中那剛剛開學時的日子並沒有過去多久。

  但是那簡直像是講述著很久以前的事情的無比清晰的夢

  現在已經變得模糊曖昧起來的夢境記憶依舊提示著淺野梓毫不安穩的睡眠。她甚至格外清晰地在夢境裡重複了整個開學時的事情。

  雖然只是幾天前的事情,但那畢竟是還沒有完全意識到那件事的時候啊。

  淺野梓動作遲滯地穿好校服,往樓下走去。

  *

  每週一次的正式晨間集會上又出現了冰瞳的聲音。

  雖然心中早已有所預料,但她的心裡卻依舊不可抑制地染上了些許失望。

  整個世界似乎都是圍繞著冰瞳的個人秀,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觀賞她的優秀,為她而喝彩——甚至於其實連喝彩也不需要。

  冰瞳足夠沉浸於自己的世界當中。

  臺上的冰瞳頭髮閃耀著七彩的顏色,身著極其正式的芭蕾舞服。踮起腳尖,踩踏著音樂的節點,伸展起優美而又柔韌的肢體來。

  淺野梓感到幾分倦意,不引人注意地在個個目光如熾地盯著臺上表演的人群中打了個哈欠——每天身處於這種狂信徒群體中也是挺費神力的。

  音樂揚起一個圓潤的弧度,像是某種催眠曲一般。

  「梓,我以前和你說過吧。」鶴岡美咲突兀地開口,稍微讓淺野梓清醒了一些,「我小時候學過芭蕾舞的事情。」

  不僅說過,我還又夢到你說了一遍。

  「其實那時候我還是沒有放棄的。」臉龐線條精緻的少女用她那雙紅眼睛看向淺野梓,繼續道,「直到冰瞳第一次跳了芭蕾舞。」

  居然在那天做了這樣的決定嗎?

  淺野梓模糊地記得那是開學第二周,同時也是鶴岡美咲說完故事後不久就發生的事情。冰瞳在午休時不知緣由地就跳起了芭蕾舞,幾乎把所有人都吸引到了那個練習室,導致最後練習室外都堆著興致勃勃的人群。

  「我看見了冰瞳的腳,那根本就不是能跳出那樣舞蹈的芭蕾舞者的腳。」鶴岡美咲輕輕地說道,「我試探著問她的時候,她說她最近突然對芭蕾舞很感興趣,就稍稍練習了一下。之後我就被歡呼道賀的人群擠了出來。」

  「多麼可笑的說法。」鶴岡美咲笑著,「如果那麼簡單的話,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對自己嚴苛到自虐的舞者呢。」

  她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與平常全然不符的嚴肅表情掛在她的臉上。她轉過臉看向淺野梓,目光有些失焦,又像是什麼也沒在看著。

  「媽媽想要的是洋娃娃一樣的女兒。長得可愛,學舞蹈,人緣好。」鶴岡美咲輕輕呼出口氣,「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地成為那樣的人。」

  「但在這個世界上,都已經出現了這樣荒謬而又可笑的事情。」

  鶴岡美咲的嘴角仍舊帶著些微的弧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芭蕾舞曲獨有的悠揚聲調仍在繼續,在某一瞬間,淺野梓覺得這整個世界好像就剩下了她們兩個人。

  「荒謬而又可笑。」淺野梓重複著這句話。

  「不錯。」國文任課老師點點頭,示意淺野梓坐下。與此同時,前方的少女纖細的手臂又高高舉起,似乎想說些什麼。

  「除此之外,作者還塑造了一種歡樂而又夢幻並且不減諷刺的氣氛——如同文章裡所說……」

  淺野梓低下頭去,聽著冰瞳脫口而出的那些類比。

  眾生皆苦。

  哪裡用得著什麼類比。

  *

  做冰瞳的同學其實有不少難處。

  除了首當其衝的課程聽不懂並且眼睛時常被晃瞎以外還有課間時分的擁擠。

  淺野梓至今也不知道冰瞳有多少個哥哥,他們每週出現個一兩三四五次,再加上亂七八糟的網球社社員的偶爾露面,以及跡部大爺的閃閃發光的號召力,保准整個教室堵得水泄不通。

  每次換教室上課時,等到淺野梓氣喘吁吁地坐在座位上時,光鮮亮麗的冰瞳同學才會步履優雅地走進教室,隨後上課鈴不緊不慢地響起。搞的淺野梓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拼命地趕教室。

  之後有一次今川和也提出跟著冰瞳走就好,結果他們的下場是被人潮直接推擠到了別的方向,又一次氣喘吁吁地趕到教室,還是跟在優雅的冰瞳小姐身後。

  今天也是這麼一個換教室就能累成死狗的日子。

  淺野梓長籲一口氣,坐到了空位上。然後尷尬地看著輕盈而又儀態端莊的冰瞳小姐往她身邊的空位走來。

  在淺野梓的意識裡,和冰瞳同學走得太近是會有血光之災的——並且現在在上的是化學實驗課啊。

  前一陣子淺野梓還聽說到繼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後出現的天才偵探公主冰瞳小姐的傳聞。雖然擁有縝密的邏輯思維不是什麼能夠指摘的事情,但淺野梓還是覺得開學兩星期連破十幾個命案有點誇張了些。

  再接著,狂熱信仰著冰瞳同學的森田麗子就遭上小混混勒索,然後被帥氣的冰瞳同學所拯救。

  這是一個不錯的故事,但還是讓淺野梓忍不住對冰瞳敬而遠之。

  「冰瞳同學。」淺野梓是個足夠虛偽的正常人類,面上正常打著招呼還是可以做到的。

  回復她的就是冰瞳小姐依次把這個實驗桌旁人的名字依次叫了個遍。

  然而從冰瞳真正拿起了實驗器皿了之後她才真正開始了絕望。

  淺野梓不知道老師讓他們做的是怎樣的實驗,但她覺得這種發出滋滋聲響並且有動畫效果一般的煙霧反應的實驗應該不屬於國中生的範疇。

  在其他人一個勁喝彩的時候,淺野梓正費勁地往旁邊靠著。她無比地想念隔壁桌鶴岡美咲的陪伴。

  而就在淺野梓認為自己已經躲到安全距離的時候,冰瞳一把把那瓶化學藥劑伸到了淺野梓的鼻子跟前,關心地問道,「淺野同學看的見嗎?這樣呢?」

  「謝謝。」淺野梓眼睛緊緊地盯著實驗器皿裡的液體,生怕魔藥藥水一般的藥劑濺出來。

  「不如讓大家一起看吧。」淺野梓頂著四面八方投射來的莫名其妙的羡慕嫉恨的目光,機警地說出了這句話。

  「淺野同學真是個好人。」冰瞳甜甜一笑,贊道。

  被莫名髮卡的淺野梓心尖一顫,勉強地用笑容回應著。

  也不知道因為什麼,總是覺得與冰瞳的對話顯得莫名生硬。對方生硬地誇讚過來,然後自己再生硬地客氣回去,根本不像是日常談話的模式。

  淺野梓神遊天外的時候,耳邊突然「呲啦」一聲,然後就被拽到了三步開外,她剛才的位置上留下幾個被腐蝕過的小坑。

  一旁的眼鏡男正舉著一小管試劑興高采烈地向冰瞳描述著什麼,冰瞳也溫柔而又耐心地聽著。幾乎沒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謝謝你啊,和也。」淺野梓乾澀地開口,然後又被鶴岡美咲扯得遠了一些。花城君站在她們旁邊擰著眉頭看著桌上擺著的那瓶試劑。今川和也揉了揉他自己橙色的頭髮,頗為忌憚地看了一眼冰瞳所在的方向。

  你知道校園生活能有多絕望與危險嗎?

  不如來冰帝學院初等部三年A組體驗一下吧。


絕望的哲理

  「是不是網球的那些比賽開始了哦?」淺野梓仰靠在椅子上,大聲地嚷嚷著,才能讓自己的聲音在這種人聲鼎沸的班級裡有一絲存在感。

  「是啊!」回復她的不是鶴岡美咲,而是坐在她後方的今川和也,「地區預選賽!」

  淺野梓應了一聲,「那要不要去看比賽呀?

  「你居然喜歡看體育比賽嗎?」今川和也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

  「你這口氣很糟糕誒!」淺野梓歎了口氣,「美咲!去不去看比賽啊?」

  鶴岡美咲痛快地答應著,「好啊。」

  「不是我說啊,」今川和也扯著嗓子插話道,「你們知道比賽是什麼時候嗎?」

  「不知道啊。」

  知道的只有一年一度的國中生超能力大賽又要開始了。認真講,每年的第一學期都等著這比賽開開眼界呢。

  「果然。」今川和也嚷嚷著說道,「既然這麼無所謂,那不如去看青學的吧。」

  雖然淺野梓壓根不知道青學是哪所學校,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為什麼?」鶴岡美咲倒是開口問了,「為什麼不看冰帝的?」

  「你們態度本來就是湊熱鬧的吧?」今川和也大聲回答道,「而且青學裡面啊,有個稍微有點在意的人啊。」

  淺野梓沉默了一會兒,「我沒理解錯的話,你這是在向我和美咲出櫃嘛?」

  「你理解的很錯啊!」今川和也暴躁地吼道。

  *

  「你和冰瞳小姐品味挺和啊。是不是還看上一個人了?」淺野梓盯著對面球網外的冰瞳以及那些網球部的正選,開口調侃道。

  今川和也表情扭曲。

  「你看上的是哪個啊?」一旁的花城君興致缺缺地問道。

  「是那個小矮個嗎?」鶴岡美咲接道,「越前龍馬?」

  「不是吧?是那個戴頭巾的吧?」淺野梓笑嘻嘻地說道。

  今川和也抓抓頭髮,「是那個部長。手塚國光。」

  「高高瘦瘦戴眼鏡兒長得挺好看的那個?」淺野梓眯著眼睛尋找著,「真是那種看起來就是個很厲害的人啊。不過其實看起來並不怎麼像是運動型的人。」

  「這傢伙非常厲害。」今川和也低語著,他的眼睛就像是閃著光。

  「其實都這麼久了,我一直挺想問個問題的。」淺野梓接連對上了花城君和鶴岡美咲的眼神,「和也專攻的體育項目是什麼啊?」

  「啊?」今川和也迷茫了起來,「哪有什麼專攻的體育項目?我都很喜歡啊?」

  淺野梓也感到有一絲懵逼,「和也不是體育特長生什麼的嗎?獲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獎的啊?」

  「所以說都是亂七八糟的獎啊!」今川和也一副非常困擾的樣子,「這不很說得通嗎?有什麼問題嗎?」

  「體育只是單純的興趣而已呀。」花城君冷靜地總結道。

  「你們原先居然都意識到了嗎?」淺野梓內心有一絲崩潰。到底是什麼樣的怪物才能在沒有專攻項目的前提下得到那麼多獎的啊! 而且居然只有她一個人沒有認識到這個事實嗎?

  「完全沒有。」花城君依舊很冷靜地回答道。

  場面頓時安靜了一瞬間,球場上那顆青黃色的小球與球拍撞擊的俐落聲音清晰地在空氣中震動,些許交談聲也若有若無地鑽進耳朵中。

  「怎麼說呢——」今川和也迫切地想要解釋明白這個事情,繼而又開口道,「就只是單純的興趣而已啊,像花城說的那樣……」

  「就只是因為興趣嗎?」淺野梓一愣,重複問道。

  「當然了啊。因為喜歡才會去練啊。」今川和也找到了突破口,興致勃勃地繼續道,「花城也是因為喜歡才學習……的吧。」

  「是的。」花城君迅速地接上了今川和也明顯弱了下來的語氣。

  興趣真的是淺野梓一直無法理解的事情。

  在很久以前的小時候,要是別人問起來興趣,她會回答「彈鋼琴」、「拉小提琴」或者是「唱歌」,但是每次拋出這個回答總會又得到莫名其妙更加深入的問答環節。

  「居然喜歡音樂啊!真厲害!」——會被這樣讚歎的淺野梓總會感到一絲彆扭。這種與音樂相關的事情已經是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了,說是喜歡也沒什麼錯,但淺野梓總是覺得這種喜歡跟他人嘴裡那種真正作為興趣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彈奏各種樂器就像刷牙一樣正常,雖然對刷牙說不上是討厭,但卻很少有人說他們的興趣是刷牙。

  音樂就像是這樣自然的存在。

  那是一件輕鬆而又暢快的事情,沒有什麼繁文縟節,簡單至極。但對淺野梓來說,說是喜歡又會顯得有些突兀。

  所以再之後,淺野梓就會以「畫畫」、「讀書」來作為她的回答。哪怕她鮮少動過一下畫筆,對書本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執著。但至少這種回答不會迎來更深入的探究。

  音樂在某種程度上又是類似於隱私一般的存在。

  就像是在問我喜歡用什麼牌子的牙刷、什麼牌子的牙膏一樣。問音樂相關的偏好話題會讓淺野梓覺得很奇怪。

  ——我為什麼要平白無故地告訴你我最喜歡的曲子是什麼?我為什麼要和你分享我喜歡的那首曲子?那首我說出來你也不一定會聽,也不一定能和我有相同感覺的曲子?

  淺野梓更害怕的還有一個問題。

  「你未來想做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做。

  淺野梓在幼年的時候還會為這個問題感到手足無措,但稍稍長大一些後,就學會了信口胡言。律師、醫生、建築師、科學家、作家……不管哪一個都是可選的答案,直接地說出腦子裡隨機蹦出的詞彙就解決了。

  淺野梓有些崇拜那些能言之鑿鑿說出自己夢想的孩子抑或是少年人。

  「那和也未來想做什麼呢?」

  淺野梓這回沒有看著對方的眼睛,這種她自己都答不上來的問題,問出口就已經有些困難了。她盯著網球場,盯著來回移動的小球,聽著裁判時而冒出的比分裁決與周邊傳來的小範圍歡呼。

  「我啊。」今川和也的聲音沒停頓多久就有了繼續,「想要接手我們家的公司啊。」

  「啊?」

  今川和也繼續道,「啊,我家是造船的。」

  「啊嗯?」淺野梓開始懵逼了,「和也喜歡的難道不是運動嗎?」

  這回今川和也還沒開口,鶴岡美咲就替他回答了,「興趣和理想是不一樣的呀。雖然理想很大程度上會和興趣相關,但這並不是絕對啊,也不一定是自己最喜歡的啊。」

  「或者說,就像是興趣可以有很多個,理想就只能有一個啊。」鶴岡美咲想了想,補充道,「雖然也有那種有很多理想的人啊,但真正的理想的話,我覺得應該只有一個吧。」

  「是啊。」今川和也眼神沒從賽場上挪開,「說是興趣的話,我也很喜歡模型什麼的啊。除此之外,還有一堆事情啊,稍微喜歡一點的,說是興趣都無所謂吧。」

  「但理想是慎重考慮後的結果啊。」花城君最後接道。

  這些人,原來都有不止一項興趣嗎?居然還總結出理想是從一堆興趣中慎重篩選出來的嗎?

  淺野梓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莫大的衝擊。

  或者說難道興趣一般來講都不止一項嗎?原來大家的興趣並不是「唱歌或跳舞或彈奏樂器」而是「唱歌和跳舞和彈奏樂器」嗎?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這點啊!

  淺野梓感到自己眼前的世界震盪起來。


絕望的球類大賽

  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淺野正臣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梓最喜歡做什麼呀?」

  當時淺野梓回答的不是什麼唱歌彈琴,而是「和哥哥一起」。

  幼年的孩子極為容易產生依賴性,而當時的淺野梓恰好處在最喜歡淺野正臣的那個時段。

  僅僅比她大上三歲的淺野正臣似乎知道所有的事情。無論是作業也好,還是莫名其妙的問題也好,淺野正臣能做到所有的事情。他甚至摸得清淺野梓的脾氣,能在旁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哄好這個小祖宗。

  但現在想來,如果當時淺野梓沒有那麼喜歡淺野正臣的話,現在也不會這樣抗拒他。

  淺野正臣現在早已不會讓人察覺到線索,但在當時,淺野梓曾無數次敏感地注意到哥哥並沒有那樣喜歡他的朋友們。

  但對她來說,這不是什麼有關緊要的事情。那些人只是哥哥的朋友,又並不是她。

  淺野梓曾清清楚楚地聽到過她哥哥的聲音說出這樣一句話。

  「淺野梓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係?」

  那是當時的她悄悄跟在管家爺爺的身後,聽到的隔著木門清晰傳來的語句。那帶著輕蔑笑意的語調,無比準確地映刻在淺野梓的腦海之中。

  隨之他推門而出,正巧撞上了淺野梓。

  人類有著無比卓越的想像力。

  幼年的孩童也是如此。

  是不是她每一次讓管家爺爺傳話的時候淺野正臣都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不是他的心裡一直都是想著「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更可怕的是,明明他是這麼想著,卻還是面色如常地來陪我。

  淺野正臣的金髮與藍眼睛,最終和母親化為了一個樣子,毫無一絲不同。

  那曾是淺野梓最喜歡的如同海邊閃耀著光點的沙子一般的金髮與大海一般的藍色眼睛,那曾是與母親那過於純粹的金髮和寒冰一般的藍眸不同的存在。

  淺野梓如今依舊改不掉對閃耀發色的喜愛,但這卻和淺野正臣沒了半點聯繫。

  她是一個很容易放棄的人,也同樣開始擅長自我保護,在刹那之間盡其所能地收回自己所有的情感。

  像是蝸牛的觸角一樣敏感而脆弱。

  *

  「梓!」鶴岡美咲在淺野梓耳旁大叫道。

  「怎麼了?」淺野梓轉頭向她指的方向看去。

  黃綠色的小球像使了什麼特效一樣,爬行在網球場的地面上。

  「這種斜擊利用了球自身的旋轉,把球以反方向旋轉打回來。」今川和也開口道。

  雖然聽懂了這句話,但淺野梓依舊明白不了這到底是個什麼原理。

  「這在物理上並不成立吧。」花城君反映道。

  「我其實也不太明白啊。」今川和也依舊目不轉睛,「這段說法是照著某個中學網球雜誌上的報導說的。可能是某種隱藏情報的手段吧?」

  「那個人很厲害啊。」淺野梓盯著場上栗發少年的身影,「叫什麼名字啊?」

  「不二周助!」鶴岡美咲像是搶答一般回答道。

  「哦哦。美咲很厲害啊。」淺野梓新奇地看著她,「真是誰都認識啊。」

  鶴岡美咲得意地哼哼著,「剛剛那招叫做燕回閃。」

  「這名字起得也不錯嘛。」

  「不只是名字不錯啊!」鶴岡美咲突然亢奮起來,「這招式真的好厲害啊!」

  厲害到真的不像是能被打出來的招式啊。

  淺野梓打了個大哈欠,聽著網球擊打地面單調的聲響,突然意識到她與球類極少數的交集機會將要到來。

  球類大賽。

  *

  這個比賽雖然對她沒有什麼意義,但對於冰瞳同學來講,可真的是個大放異彩的好機會。

  哦,當然還有和也。

  冰瞳高聲呼喊著,極其樂在其中地蹦蹦跳跳,使勁向隊友要著球。一旁的今川和也簡直是遵從著五米的半徑範圍,離著她遠遠的。

  淺野梓也不太明白今年怎麼突然就變成男女混賽了,這種完全不怎麼公平也沒什麼特殊趣味,甚至可能引發受傷的比賽簡直就是為了冰瞳的個人秀而設定的。

  「這是第幾個比賽啊?」坐在淺野梓一旁崴了腳的鶴岡美咲了無趣味地問道。

  「這才剛開始吧?第三四個。」

  「動起來啊!」冰瞳帶著一臉耀眼的笑意走了過來,「來玩兒啊。」

  「我們倆受傷了。」淺野梓隨隨便便地就把自己歸類為傷患。

  「真遺憾。」冰瞳擰著眉頭評價了一句,轉頭又投入進她的比賽。

  今川和也皺著臉,連連回頭確認著冰瞳的位置,走了過來,沖著她揚了揚頭,「怎麼回事兒?」

  「問候一下兒。」

  「這哪是問候,簡直就是王巡視她的臣民。」今川和也撇了下嘴,拿胳膊擋著陽光。

  「她的那副樣子,根本不是什麼能打出那麼些招式的類型。」他隨便地捋了捋頭髮,坐了下來,「身上怎麼都得有點肌肉吧?看她那胳膊腿兒的樣子,也就跟你的水準差不多。」

  「雖然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就不能放過我嗎?」淺野梓覺著這太陽光實在是晃眼,眯著眼睛答道。

  「真他媽絕望。」今川和也抻了抻身體,繼續開口道,「以前那麼些體育老師至少還看著我順眼,最近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搞些男女混賽,她可真是成了萬千老師的心頭寶兒。」

  鶴岡美咲突然笑了出來,「今川君的修辭可真是好啊。」

  淺野梓也笑著補充了幾句,調侃著今川和也。

  小夥子翻了個白眼,又投身到各個比賽當中去了,但顯而易見地對冰瞳著實是忌憚,躲得老遠,連犯規和搞小動作的心情都沒有了。

  淺野梓記著今川和也似乎還有個什麼很忌憚的隊伍,像是打籃球的,今川和也提起過幾次,每次都是一臉被噁心到了的表情。

  「跟他們打比賽,那可真是對方單方面的虐殺,一丁點兒回轉餘地都沒有。」

  淺野梓倒是不知道這些高級的詞彙今川和也是從哪兒學來的,但當時他那誇張的表情她是記得一清二楚。

  「美咲,和也那個……」

  淺野梓眼睜睜看著鶴岡美咲的表情變得驚恐萬分,想問的話還沒說完,然後腦袋就咚的一聲,繼而一大片頭皮發麻著地刺痛,很快便滿上火辣辣的感覺,她下意識地閉起眼睛低下頭,捂住了傷處。

  她聽不太清楚旁邊人的聲音,腦中的轟鳴聲逐漸變大,她清晰地開始意識到了什麼,才挪開手,睜開眼睛,想證實著什麼。

  眼前全是黑白色不斷閃爍著的的色點,逐漸蔓延上了色彩,視線也漸漸變得清晰。擺在眼睛前的手一片紅漬。

  她說什麼來著。

  她這個人,和球類主要的交集,靠的都是被砸。

  隨便來個人,什麼人都好,淺野正臣也好,父母也好,都無所謂了,快把她從這個糟糕的地方搞出去。

  淺野梓清晰地意識到她接下來要遭受的會是什麼。

  喋喋不休的道歉和要脫口而出的原諒。

  這種事才不什麼道個歉就能結束的東西啊。

  快他媽自個兒撞牆去啊!

  ——撞牆是沒戲了,她估摸著還得安慰人家。

  眼前叫做冰瞳的少女態度顯而易見的誠懇,柔聲細語地走上前來關心,那擔心的情緒隔著空氣和視網膜強行滲透進淺野梓的心裡,膩得她恍惚間有種窒息感。

  她心裡的煩躁像是藤蔓一樣瘋狂地抓住了她的全部心神。

  一方面像是本能一般的心理催促著她快說出原諒的話語,另一方面又強烈地叛逆著,叫囂著上去臭駡對方一頓。淺野梓卻是像立在兩者之間,內心毫無波動地遊蕩在兩個選擇之間。

  簡直是有病啊。

  淺野梓看著眼前的少女,錯開了她伸過來的手臂,轉身就走。

  先等我休學兩星期再逼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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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期中考試

  11

  淺野梓嚼著水果,盯著電腦螢幕,也不知怎麼的就突然想起來了今川和也特別害怕的那個籃球隊的名字。

  奇跡的世代嘛!

  雖說估摸著是球迷起的,但這種漫畫裡才會出現的帶有傳說色彩的外號還真是有點羞恥啊。

  淺野梓的頭其實並沒有真正受什麼重傷,主要是磕破了額角的位置,血流的比較嚇人。這點小傷早就結上了痂,只是她是真正硬生生地請假抗到了現在。

  班主任小心翼翼地給她母親發了短信,她母親截了個圖轉發給她,一個字兒也沒多寫。

  期中考試。

  這學期過得可真是快,不過要不是這期中趕得不是時候,淺野梓覺得自己還能讓它過得更快點兒。

  *

  淺野梓踩著鈴進的教室考試,她實在是不想和那個懷著一臉期盼的冰瞳講話。

  她真是該感謝鶴岡美咲沒有把自己的聯繫方式給冰瞳,也感謝機智的自己拔了自家的座機線,並且當初在班主任的花名冊上填的是一個假的電話號。

  淺野正臣早就接受邀請去一個國外的什麼什麼大學參加活動去了,父母雖然不知道在哪兒,但反正是不在家,她這兩周零三天的假期實在是過得舒坦。

  淺野梓心情愉悅地做著試卷,讀一遍題做不出來的問題全部跳過,整張卷子做完之後還剩下不少時間,淺野梓決定痛改前非,再讀一遍之前那些空著的題的題幹。

  讀完了題之後,淺野梓環視了一圈周圍,覺得新鮮至極,順便又意識到自己似乎好久沒有關注過崩壞的跡部了。真是不知道跡部已經變成了怎樣的邪魅少爺,每天又上演著怎樣的羞恥play。

  不過要是說起羞恥play的話,怎樣想似乎都是花城君更慘一點。

  感覺每天花城君參加完課上的問答比賽整個人都會陷入一種極其低沉的氛圍中。不過對於她來說,更重要的自然是這回期中考試出完成績之後就能知道花城君的名字了。

  請了不短時間假期的淺野梓覺得自己莫名地樂觀了起來,就像整個世界都被點亮了一樣。

  可能之前的絕望都是因為沒有假期吧。

  淺野梓愉悅地想著,撂著試卷上不少空白的試題不管。

  淺野梓最擅長自我打臉。

  她看著攔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的冰瞳,意識又飛出了腦海,順便再次證實了這個理論。

  啊,好想死啊。

  她不覺得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在說屬於「日語」的語言,而是什麼來自外星的語言的順口溜,並且同時伴著謎一般帶感的聲調變化。

  一般淺野梓都會以一種很認真的態度參與每場對話,畢竟她不認為自己屬於那種隨心所欲就能應對他人的社交天才。她現在也同樣認真,但總覺得有點跟不上冰瞳的速度。

  這姑娘在為十七天前的球道歉,順便加上了她從小到大獲過的球類獎項,又順便加上了他們網球部的認真努力。

  就算冰瞳是個可愛的十全十美的姑娘,這獎項也真是多得嚇人。

  和冰瞳對話有一點好,就是其實你根本不用開腔,聽著就足夠了。淺野梓在聽著的同時幫著冰瞳計著數,結果算到最後嚇得連手指頭都不敢再往下掰了。

  人和人可真是不一樣,一個能在一年之內幾乎拿下各種比賽各種賽季的獎項,另一個慢悠悠跑個四五百米都能氣喘如牛。

  和也的體育再好也是在接受範圍內的好,聽完了會有「哇塞」的感覺,但冰瞳大概就是「哦」了吧。

  淺野梓待著這麼久沒支聲,好歹憋出了句,「冰瞳同學興趣真廣泛啊。」結果又引出了一大長串後續回答,搞得淺野梓感覺自己在科普日語興趣愛好單詞大全。

  就算她之前對大家的興趣數量有誤解,這種量的興趣愛好也未免有些誇張了吧?

  鶴岡美咲在旁邊兒憋著插不進話來,聽得目瞪口呆。

  等考試開始之後這姑娘還給淺野梓扔了個紙條,上面的語句透著對人生滿滿的懷疑。

  「我的興趣是不是太匱乏了???」

  淺野梓接到紙條的一瞬間不大知道該怎麼反應。也不知道是該吐槽考試時候扔紙條的內容不該是這個,還是吐槽美咲這兩個星期詞彙量變得更像和也了些。

  說實話她到現在都不太明白今川和也的迷之詞彙量。

  這哥們兒有的時候嘴裡一串串兒的髒字兒,有的時候又搞出些老文縐縐的詞兒來,混著地痞一般的語調,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淺野梓只好向鶴岡美咲做了個鬼臉兒,繼續考試。

  其實淺野梓一點兒也不害怕考試,體育考試除外。

  她其實有一段兒時間也是班裡的小尖子,雖然那是在小學,不怎麼值得一提,但她好歹是學著對於小學生而言更難的東西。

  之後在和淺野正臣單方面鬧掰之後偶爾聽說淺野正臣國小五年級的時候就學明白高中的物理化學了。那正巧是淺野梓當時的年紀,而她當時連物理化學是什麼都沒有概念呢。

  再之後她在國文上紮了猛子,結果在家裡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來一張淺野正臣國小四年級時候的作文,且不說那措辭,就連上面那一連串的生僻漢字淺野梓都認不太全。

  淺野梓不是能做淺野正臣這種頂級天才的料子。但這種事實對於當時的淺野梓還是太殘酷了些,就算對於現在的她,也算得上難以接受。那種追逐中的絕望感就像在一馬平川的道路上馬不停蹄地跑個沒完,結果還是什麼也看不見,連周圍的景色也沒變過。

  淺野梓現在也有幾分後悔自暴自棄地扔掉了學習,但另一方面也有種僥倖的輕鬆感。

  人們總是這個樣子,當一個看起來聰明的孩子不努力的時候,就會有點可惜地評價說,「這麼有天賦,努力的話一定什麼都可以做到」。就好像是已經看到了未來這個孩子超過另一個優秀的孩子一樣。

  但沒有看到的結果又怎麼能算是結果呢。

  淺野梓心裡清楚地明白,卻又甘願沉淪其中。

  這樣的生活多麼的輕鬆啊,活在自己編造的夢境裡,無所作為。

  從這點上,淺野梓就永遠比不上遠遠跑在前方看不見蹤影的淺野正臣。不僅是他,她也同時比不上鶴岡美咲和今川和也,還有花城君。

  至少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淺野梓則是整天夢遊醉酒一般渾渾噩噩,虛度時光。

  她渴求援助,卻又畏懼於真相。


絕望的期中後續

  期中考試可真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冰瞳頂翻跡部和花城坐上了第一名的位置,現在風頭更盛,似乎還出現了什麼冰帝女王的稱號。淺野梓也是不太懂,這種外號在她這裡大概都是在開玩笑或者自嘲的語境下使用的。

  跡部打了個響亮的響指,依然二話不離華麗,向冰瞳挑釁要拿回第一的寶座。淺野梓雖說有點兒接受不了他現在的用詞方式,但反應卻沒有過度扭曲,讓淺野梓深感安慰。

  其實淺野梓本身是不怎麼相信超現實現象的,但自從冰瞳出現了之後,她覺得超現實狀況簡直就是她的日常。

  花城君就是個好例子。

  雖然花城君失去了第一的寶座,但他卻實現了某種狀態的解脫。

  讓淺野梓做個比喻的話,就是因為主角已經擁有了更高的聲名,所以花城君作為道具「已使用的踏腳石」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

  淺野梓也是不太清楚這種微妙的感覺到底算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超現實狀況,但至少算不上是正常。哪裡有人會抑制不了自己的欲望與行為,並且只在特定情況下發作?

  主要還是花城君放棄椚丘中學真是太好了。

  淺野梓也是在考試之後才聽和也還是美咲嘀咕過一句,才知道前段時間花城君居然還有轉學椚丘中學的想法。雖然花城君這種吊炸天的人更像是椚丘中學的學生,但要真是走掉也是蠻可惜的。

  淺野梓當時還立刻拽著花城君保證說這回期中不看他名字來著。花城君則是以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盯了她三秒鐘,然後平淡地回答說,大概是不用了。

  花城君雖然平時不怎麼講話,但平常他們也總是強行扯著這個粉毛,看都看習慣了,要是走了也真是不怎麼習慣。

  結果淺野梓就平白放過了揭曉花城君名字的機會。

  另一方面,今川和也的成績簡直是讓淺野梓想要立刻自盡。

  今川和也平常總是給人胸大無腦體育生的印象,但其實這個傢伙的成績出乎意料的好啊——好到比淺野梓高上十多位的排名啊。尤其是國文,怎麼看都不像是他的專長,結果單科成績直接進了年級前二十啊。

  原來平時謎一般高端的遣詞造句都是因為文學修養啊。

  淺野梓等出完成績不可置信地質問他的時候,這傢伙還愣愣地撓撓頭,回答說大概因為今年練的體育少一些,成績原先是沒有這麼好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您還瘋狂拿獎的時候成績就和我一樣了唄?

  淺野梓除了微笑不知道該做怎樣的表情。

  鶴岡美咲就更不用說了,這姑娘成績比今川和也還要再高上幾名,可以算是成績處在優秀段位的學生。

  淺野梓是四個人裡正正經經的倒數第一。

  然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冰瞳也來摻了一腳補刀。

  「淺野同學這是怎麼了?沒事的,你的話一定可以讓成績變得更好的!」說著甜蜜鼓勵話語的女孩子附贈了一個俏皮的笑臉。

  淺野梓稍稍地有點沮喪。

  她是長了一張好學生的臉還是有著好學生的名字啊?並不是只要姓淺野就可以像淺野正臣那樣天賦感人或者像椚丘中學的那個淺野君一樣厲害的好嗎?

  辜負了這個姓氏的話那還真是不好意思哦!

  *

  除了期中考試之外,網球部的動靜也越來越大。

  反正自從淺野梓和跡部景吾同年入學之後,每年的網球賽都成了冰帝全校學生的活動。不光網球部部員忙著訓練,啦啦隊後援團也開始活動,還有一些後勤組也天天往網球部跑。

  但對於淺野梓這種湊熱鬧的路人粉而言,生活依舊是平淡如水,甚至還輕鬆了一點點。

  至少冰瞳曠課的時間變多了,作為結果,課程的難度大幅下降,淺野梓信心滿滿,分分鐘覺得自己可以一躍成為年級第一。

  開玩笑的。

  淺野梓更在意的是冰瞳的請假次數。

  國中生美少女偵探看起來最近很忙碌啊。但以淺野梓卑鄙的想法來看,她總是覺得這姑娘絕對不是單純破案,肯定開了什麼閑差。

  此觀點一出口,瞬間博得了另外兩個卑鄙小人的贊同以及一個卑鄙粉毛模棱兩可的贊同。

  淺野梓自我意識及其過剩,凡是委婉的不贊同或是中庸的中立態度,她全部歸類為對她自己的贊同。

  但作為一個沒有動力的口嗨派,淺野梓對冰瞳的興趣在上完了上午的課之後就已經消散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另外兩個卑鄙小人已經被點燃了興趣,準備一探究竟,順便拽上了兩個興趣平平的傢伙。

  然後幾個人在放學後打了個的,跟著冰瞳一路晃悠到了一個怪偏遠的地方,下了車之後左找右找,遠遠看見了個牌子才知道這地方是黑主學園,而不是哪個富豪的城堡一般的私宅。

  「她來這個地兒有什麼意義嗎?她難道還兼職當老師嗎?」今川和也伸展著四肢,說道。

  「這還不是什麼問題。」淺野梓拎著書包,「放學後的時間人家做什麼都可以吧?要跟蹤也該是請假的時候啊?」

  「請假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在哪裡吧?」花城君語氣平淡地回復著。

  淺野梓歎了口氣,「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這荒山野嶺也是挺危險的,回去吧。」鶴岡美咲建議道,「學校的話我們也進不去啊。」

  「倒是可以另找一天來參觀。」淺野梓說著補救措施,「那麼現在就回去吧。」

  幾人一轉頭,就有點懵了。

  「這裡絕對打不到的的吧?」

  「倒是可以等家裡的車來,不過——」淺野梓頓了頓,回憶了一下這塊兒大概的地理位置,「得天黑了吧?」

  「喂喂。」今川和也愣了一下,「這種像是會有殺人魔出沒的地方?還有這建的跟古堡一樣的學院?沒問題吧?」

  「不是殺人魔,倒是感覺像是會有吸血鬼出沒的配置啊。」鶴岡美咲面無表情地說著不大吉利的話,「這種黃昏的時候,那種中世紀風格的古堡,還有這種荒郊野嶺,很合適啊。」

  恐怖故事大概是鶴岡美咲除了唱歌跳舞外的最大興趣愛好,這點淺野梓實在是深有體會。但凡她提起了一絲對鬼故事的興趣,鶴岡美咲就會在十秒鐘之內發來一堆連結,還都不是平常看過的那種,一個個都真實的很。

  氣氛漸漸變冷。

  花城君歎了口氣,開口道,「不知道你們注沒注意到,剛剛有一輛車一直在跟著我們。」

  黃昏泛紅的陽光打在花城君的臉上,旁邊深色的樹林發出簌簌的聲響。

  「現在就停在那邊啊。」

  他把目光投向面對著他站著的三人的身後,晚春微涼的風鑽進幾人的衣領,身體不禁打了個寒顫。


絕望的六月

  淺野梓看著眼前這個滿嘴跑火車的關西腔黑皮,內心有點複雜。

  就算她已經逐漸開始相信超自然現象,也還是無法接受奇幻小說一般的吸血鬼說法。

  「……但也只是傳聞而已。」

  忍足侑士以這句話結尾,卻絲毫沒有影響他之前那番講述的效果。

  「為什麼非要分夜間部和日間部啊?這樣不是很奇怪嗎?正常人為此過晝伏夜出生物鐘顛倒的生活未免有些得不償失吧?」今川和也質疑道。

  「還有夜間部長得好看的說法。」淺野梓繼續道,「暫且不提夜間部的到底是不是人類,但這種設定正常人都會聯想到吸血鬼吧?」

  「這樣不就很明顯了嗎?很容易被發現啊?」鶴岡美咲接上淺野梓的話,繼續著。

  「本著太過明顯於是不會被發現的思路?」花城君提出個觀點。

  「喂喂。」忍足侑士似乎有些無奈的樣子,「你們也別太當真。」

  「都說出來了還讓我們怎麼不當真哦。」淺野梓吐槽道。

  淺野梓不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一些小迷信小風俗也完全可以接受,吸血鬼的概念也是如此,但要是說一堆吸血鬼聚到一起上學,未免還是有些過於誇張。

  「也可能只是普通的夜校部,有錢人家的孩子體驗生活什麼的……」忍足毫無底氣地說道。

  「這點先放一放……」淺野梓拖長了聲音,露出一絲壞笑。

  「忍足君為什麼要跟著冰瞳啊?」鶴岡美咲問著,擺出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

  「先告訴你,我們覺著她請假有貓膩,忍不住好奇。」今川和也搶先忍足一步說道。

  「我還能是什麼啊。」忍足侑士無奈地倚著車窗,手支著腦袋,「也是好奇啊。」

  「不公平啊忍足君。」花城君出聲道,「資訊交流不對等啊。」

  這不知道是忍足第幾次歎氣,他看上去有點兒疲憊,「這種事情可不是隨便說說就能講明白的啊。」

  有種惺惺相惜一般的感情從心底裡蔓延上來。

  「那就算了吧。交個朋友。」今川和也開口道。

  淺野梓點點頭,也開了腔,「今天侑士君也幫了大忙了。」

  忍足愣了一下,隨後似乎又想起來了什麼,「淺野同學還真是一上來就叫名字啊。」

  「可不是嗎。」今川和也皺起臉來,抱怨著。

  ***

  這件事他們都沒怎麼再認真提過,頂多能在日常對話裡當個心領神會的梗。

  五月在期中考過去不久後就結束了,隨之而來的六月也過得飛快。

  經歷過偏差值測試之後的學生群體也相對放鬆了下來,隨之而來的與冰帝男子網球部密切相關的都大會吸引起了眾人的目光。

  但比起這點,淺野梓還有另外一個有點心煩的事情。

  淺野正臣是這個月的生日。

  雖然到現在兩人的關係早已單方面中斷了不短的時間,但近日來淺野正臣格外格外的主動。

  雖說之前淺野正臣就老是有事沒事給她發一些垃圾短信,有時候還無聊地換號碼給她打電話,但近些天來的頻率格外的高。

  如果以前是每天一騷擾的話,現在就變成了單日的五六條短信。把人搞得有點煩躁又有點兒內疚。

  淺野梓自己其實也想不太明白這傢伙沒事騷擾她有什麼用。明明心理上並不真的在意卻又要做這種行為給別人造成困擾,真的有點煩啊。

  淺野梓平常是沒有什麼真正討厭的人的,唯一算得上有點負面情緒的就是淺野正臣。但另一方面她又是個不怎麼堅定的人,很容易放棄,同時也很容易對什麼人產生新的興趣。

  這個人真的是有點難以對付。

  淺野梓不是沒試過把這個傢伙加進通訊錄黑名單,但後果就是一天之內有無數個電話打進來,關機之後家裡的座機就會響個不停,最後甚至這傢伙會出現突然出現在家裡。記得當時真是把還是國一生的淺野梓嚇了一大跳。

  這個人就是個瘋子啊。

  淺野梓也是有點受不了他這樣一天到晚沉浸在他的獨角戲角色裡,但如果送個生日禮物的話沒准就沒問題了,如果運氣好並且沒想錯的話。

  淺野梓真不覺得這傢伙是想和她重歸於好還是什麼,反倒是覺著他最近沒有研究課題沒事做了才在這裡搞出這麼些么蛾子。

  希望生日禮物就能滿足這個神經病吧。

  淺野梓也是挺崇拜冰瞳能和那麼多個哥哥搞好關係的,尤其是那麼些哥哥一個個看著都不想什麼簡單上手的角色,性格都亂七八糟的。

  但從這方面來看的話,淺野梓收回之前的話,她還是更想要個像花城君那樣性格的哥哥,而不是這個時常抽風黏糊糊的神經病哥哥。

  除此之外,淺野梓還過著風平浪靜的校園生活。

  秉持著不搞事的心跳,再加上冰瞳時常的請假以及由此帶來的數量急劇下降的晃瞎眼的時刻,淺野梓國中三年級的校園生活在開學兩個月左右後終於步上了正軌。

  偏差值測試的話,淺野梓好歹是追上了今川和也的名次,但對淺野梓而言,這反倒證明了學習對她來說真的不是有半點樂趣的事情,她大概混完高中就會回家混吃等死,一直和家人處於尷尬的氛圍之中,整天拉拉琴彈彈琴唱唱歌,玩玩手機,出去溜溜,然後等到自己三十歲左右的某一天,直接猝死掉。

  果然這種想法還是不能作為人生的理想啊。要是沒有興趣的話該怎樣決定理想啊。這簡直就像是在做沒有選項的選擇題一樣。

  淺野梓搖搖腦袋,把這種想法揮出腦海。隨後就陷入了吵吵鬧鬧的氣氛當中。

  「梓!」鶴岡美咲挪著椅子蹭到淺野梓身旁,手中的手機流覽著網球賽官方資訊網站的網頁,「再一起去看網球賽啊!」

  「喂喂。別私下裡討論啊。」今川和也從後座伸長身子,加入這場談話。

  前座的花城君也轉過身子來,「我比較推薦看聖魯道夫和青學的比賽。」

  「哈?還是山吹和青學的比較有看點吧?」

  「所以說你們到底為什麼不看冰帝的球賽啊!」鶴岡美咲吐槽道,「一個個怎麼都變成青學的粉了啊?」

  「都看就可以了吧?」淺野梓建議著。

  「你也太不走心了吧?」

  「太敷衍了吧?」

  「喂喂!」淺野梓抬高聲音,把自己從這幾個人的吐槽中拯救出來,「啊啊啊,決定了,都看一遍就是了啊。」

  「那冰帝的還是不要看了吧。」

  「喂你又是怎麼回事啦?」淺野梓好笑地看向鶴岡美咲,「倒戈的很快嘛。」

  「冰帝的比賽的話,看看同學的社交網頁就足夠了啊,啊,還有學校的論壇。」

  「就是嗎,等到關東大賽才有點看頭。」今川和也附和道,停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其實我也想看看立海大的比賽的。」

  「喂喂!」

  幾個並不是什麼真正意義上網球粉絲的傢伙擺出一副專業的樣子爭得面紅耳赤。

  真是一群白癡啊。


絕望的網球都大會

  「上回那個人的弟弟嘛?」

  據傳是天才的一年級和上回那個天才不二的弟弟的比賽。

  「感覺很有看點啊。天才的弟弟和小天才?」今川和也挑著眉頭,說道。

  「你們這些人啊,可不要以為天才的兄弟姐妹就一定也是天才啊。」淺野梓坐在一旁的長凳上,身體向後仰去,表情被帽檐投下的陰影遮掩的不甚清晰,「而且就算很厲害,被稱為另一個天才的弟弟也太悲慘了吧。」

  「但要是能超過兄長的話這個問題不就不存在了嗎?」

  「暫且不提天賦與機遇的問題。」淺野梓強行抬起頭來,有點無奈地看向他們,「作為年長的一方本就有著某種意義上的優勢啊。就像是速度一樣,時間越多,走掉的路程就越遠啊。」

  認真地說完了一個比喻後,淺野梓又毫無精神地仰躺了下去,「更別提那種初始速度就不一樣的了啊。」

  「哦?你還是個有故事的咯?有個天才姐姐?」今川和也說道。

  淺野梓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鶴岡美咲扯了扯淺野梓淺色的頭髮,眨眨眼,「真有?」

  「哪有什麼姐姐啊。」淺野梓直接地答道。

  「啊啊,真可惜啊。」鶴岡美咲拿那雙紅眼睛盯著淺野梓,「要是有個和梓有同樣發色的姐姐該多好,這頭髮這麼好看,真是可惜了啊。」

  「那還真是對不住你啊。」淺野梓拍了拍鶴岡美咲的手,示意她鬆開。

  幾人說著閒話的同時,球場中已經開始的比賽也變得有趣了起來。

  那個小寸頭弟弟打出的球明顯讓對面的白帽子小矮個接不太到。淺野梓看比賽的時候也都看不大明白,更別提站在比賽選手的立場去想失球原因或是發球原理,她明白的僅限於讓對方接不到的球就是很厲害的球。

  「那個一臉凶相的小寸頭很厲害啊。」淺野梓咂咂嘴。

  「不愧是不二的弟弟啊。」

  「所以被這樣誇讚還是太可悲了吧?」淺野梓擰著眉頭吐槽道。

  「其實也不是這樣的吧?要是自己的哥哥姐姐是公認的天才的話,被評價這種話是鼓勵才對吧?」鶴岡美咲看向淺野梓,試探地說道。

  「這句話的含義是誇獎沒有錯。」

  白帽子小矮個接住了小寸頭的回球,兩人一來一往交手,比賽的節奏變得快了不少。

  「但太過傷人了啊。」淺野梓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捆綁銷售實在是傷人啊。更何況是作為像是贈品一樣的一方。」

  「這句話意外的不錯啊。」花城君接茬道。

  「什麼意外啊。」淺野梓瞥了眼花城君,抱怨著。

  「人嘛,都會有無意間傷害別人的舉措啊。」今川和也乾脆地總結道。

  「要真都是無意間也就好了。」淺野梓笑了一聲,說道。

  今川和也大概是以為她在說場中的白帽子越前,「是啊,這小矮個也真是有夠囂張的啊,一直在挑釁。」

  淺野梓沒說話,轉頭看向場內,叫做不二裕太的小寸頭擺出一個下盤壓低的姿勢,抽回了越前的擊球,那顆青黃色的小球在場內稍一點地,直直飛過越前小矮個的耳邊,卡在場外鐵絲球網的空格裡,時間凝滯了幾秒鐘後,才像是個未完的餘韻一樣孤零零地落下。

  小寸頭的下一招更是讓淺野梓直接笑出了聲來。

  淺野梓是個看熱鬧的外行,在她眼中的可不是小寸頭的彈力球多麼強勁,而是那個球正正好好地從跳得高高的小矮子越前的球拍上飛過。

  不過小矮子倒沒怎麼受影響,以和之前小寸頭類似的招式回了球,但這一球連地也沒點著就直接飛出了局,並沒有成功。小矮子若有所思地在場內揮拍,很有一副氣派的架勢。

  「謔。」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那揮的幾下拍讓他找到了感覺,雖然依然是個出界球,但小矮個這回的回球在邊線外不遠處留下了個算是明顯的小坑。

  「那小矮個又挑釁什麼了?」淺野梓沒太聽清越前在場上說的話,問道。

  「讓那個弟弟別用那個招式了。」

  淺野梓想開口繼續問下去,結果話硬生生噎到了嘴邊。小矮個越前也不知道是怎麼在網球場那種材質的地面上滑行起來的,緊接著又跳起來打出了個讓淺野梓更加懵逼的球來。她肯定自己是清楚看見了那個球像是循著卡通漫畫裡一般的圓潤弧線彈跳了兩次,從越前小矮個的場上彈到了不二小寸頭的場上。

  「聽他說是叫B型抽球,應該就是某種抽球回擊吧?」花城君不確定地說道,眯著眼睛,「但這種球是怎麼打出來的啊……」

  幾人雖然搞不太明白怪厲害的小矮子怎麼打出的這球,但倒是能明顯地看出來這場比賽已經被那個一直在得分的白帽子小矮個掌握住了。以6-4小矮子獲得勝利的結局告終也並不奇怪。

  「不過那個哥哥看著有點奇怪啊。」鶴岡美咲擰著眉頭瞅著栗發的少年,「感覺,很生氣啊?」

  「生氣?」今川和也高高挑起眉頭,「為什麼啊?他那個後輩不和他的弟弟打得很開心嗎?」

  「可能因為自己弟弟被奇怪的人拐去了另外的陣營?」淺野梓打了個哈欠,不正經地說道。

  *

  「聯手都不握哦?」淺野梓一下坐起了身來,興致勃勃地說道。

  場中的不二躲開了作為他對手的,並且同時是他弟弟的教練兼學長伸來的手。

  「這可真是很生氣啊。」今川和也也很是感興趣地看向場中。

  只是開局看起來很硬氣的不二並沒有掌握住局勢,反而是那個看起來和和氣氣的觀月拿到了第一個比分,並且一連贏到了5-0的局面。裁判不斷地叫喊著比分,觀月初臉上掛著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個人一定是對那個小寸頭很溫柔才帶走了他吧?」淺野梓問道。

  「能讓那個小不二君追隨的人,肯定是這種類型吧?」鶴岡美咲看向淺野梓,「肯定是認同小不二君作為獨立個體的能力,並且自我能力就很強的人吧?小不二君那麼厲害說不定跟他也有關係呢。」

  「這算什麼?把那個小弟從言論泥潭中拯救出來的人?」今川和也嗤笑道,「我有個朋友知道他,這個觀月初可是個很看重勝利的人。」

  「所以只是看著很溫柔的那種人嗎?」鶴岡美咲看起來有些詫異,等著那雙圓圓的紅眼睛。

  這種描述,淺野梓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最重要的是勝利,對於我來說,那只是獲得勝利的損失而已。」

  淺野梓看著場上黑髮的觀月初,低語道。

  「哈?」

  「那個人是個很重視勝利的人。」淺野梓沒有看向今川和也,重複道。

  「是啊。」今川和也伸了伸懶腰,「你在說什麼啊?」

  「那是有個認識的人說過的話啊。」

  場上黑髮少年的身影似乎都和那個人重疊了起來。

  「——那是個非常非常殘忍的人。」


絕望的嘮嗑

  淺野梓的低喃湮沒在了另一處的騷動中。

  「那傢伙怎麼又來了啊?」今川和也轉頭看去,臉上浮現出一絲絕望,「還在那兒又胡說八道些什麼呢啊?」

  「因為今天這裡也有冰帝的比賽啊。稍微關注一下自己的學校吧?」鶴岡美咲無奈地插話道。

  淺野梓幾人離冰瞳那塊並不遠,可能也就三米左右,只不過冰瞳背對著他們,在和她面前的不二裕太說些什麼,一如既往地和冰帝網球部一起。

  冰瞳像是在興高采烈地講述些什麼,眉飛色舞,那頭能折射出各色光彩的頭髮輕輕地顫動著。

  淺野梓突然就出了神。

  她也是想成為這樣的人的。

  成績優秀,有著廣大的社交圈子,人見人愛,天賦驚人。長相出彩,家境優越,肆意張揚,在人群中是一個焦點的存在。

  無所顧忌地做著自己篤定的事情。

  到底為什麼沒能成為這樣的人呢?

  人真正能得到的東西總是和自己預期的相差甚遠。

  更何況冰瞳那樣的全能又怎麼可能是能輕輕鬆松達到的事情呢。就淺野梓而言,她的天賦與精力僅僅能支援她支配在音樂上。學習也好,運動也好,都是太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不過人各有別,淺野梓總是以敬仰的心情去看待那些擅長於其他事情的人們。

  比如運動員——放具體點兒就是網球選手。

  場中那個不二自從換過場地,與觀月有了一個簡短的交談後,就像換了個人一樣。與之前一分未得的境地截然不同,打出的球讓對面的觀月壓根碰不到。

  據說是出球方式與觀月搜集到的資料截然不同。

  最終以6-5的局勢定格。

  如果這個觀月是淺野正臣的話又會怎麼樣呢。

  淺野梓搖搖頭,把這個第一時間出現的想法移出腦海。

  她從來沒見過淺野正臣失敗的樣子。

  這個類型的人,他們自己天賦上佳,又攻於心計,很容易就會下意識陷入自我崇拜的怪圈裡。只不過有些人會因此吃個大虧,從而走向醒悟的路,而另一些,則會逐漸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外殼之中,擺出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姿態來。

  但這個觀月完完全全地被不二打敗了。這種難得的完全翻盤的比賽看得人心舒暢。

  人就總是喜歡這種顛覆性的東西啊。常勝者被推下神壇也好,敗者絕地反擊也罷,這可都是人們的最愛啊。

  不過現在且不提這些嚴肅的話題——這哥哥可真是帥氣啊。

  淺野梓再次無精打采地仰靠過去。耳邊傳來不遠處那個哥哥追著弟弟回家吃飯的對話。

  這樣的哥哥,她也好想要啊。

  「不二君真是個好哥哥啊。」鶴岡美咲感歎道。

  「可不嘛。」淺野梓仰著腦袋打了個哈欠,「冰帝的比賽看不看?」

  「又沒幾個正選,看個什麼勁。」今川和也伸了個懶腰。

  「我就是正選啊。」忍足不知怎麼悠閒地走了過來。

  淺野梓目測了一下冰瞳所在的距離,以不高的音調打了個招呼,「喲,侑士。」

  忍足推了推眼鏡,有種欲言又止的意味,最終開了口,「那個黑主學院,還有再去過嗎?」

  淺野梓覺著不大對勁,但又覺不出具體是哪裡,幾個人交換了個眼神,淺野梓開了口,「沒再去過。」

  這句話說完,忍足一時間也接不上什麼話,今川和也坐在那兒開了口,「難不成你去了?還是又發現什麼沒有?」

  忍足笑著搖搖頭,卻又轉而變得有些嚴肅,「冰瞳的事還是少管得好。」

  「可不嘛。」淺野梓嘴快地接上。

  「這你不說我們也知道。」今川和也抱怨似的嘟囔著。

  忍足又和他們嘮了幾句嗑,回到了網球隊的那邊。他一走沒多遠,鶴岡美咲就開口篤定道,「冰瞳絕對是妖怪吧。」

  「我就知道!」今川和也不忿地抱怨著,「那傢伙怎麼也得是個禍害人間的妖魔鬼怪。」

  花城君也開了腔,較為中立地評價道,「就算冰瞳同學不是吸血鬼,抑或說其他超自然生物,她也不是個簡單的人。」

  「那可不嘛。」淺野梓像是想起什麼來,一抬頭正好對上鶴岡美咲的眼睛,聲音也帶上了點兒笑意,「美咲,你記不記得前兩天咱倆聽見的那個?」

  鶴岡美咲悶笑了兩聲,眉眼彎彎,「嗯。」

  這姑娘笑得紅了臉,襯得臉蛋兒又精神了幾分,「冰瞳同學,據說家裡有三十萬平方米哦。」

  今川和也懵逼了一下子,「三十個足球場?自己不會走蒙了嗎?」

  「順便加上一百四十二個僕人和二百九十八個保安。」淺野梓翻著眼睛想著這數字,想得眼睛酸,「咱麼學校論壇裡有一堆爆料的,但是吧——」

  「內容看著有點尷尬。」鶴岡美咲接上了話。

  「就是那種讓你第一時間無法分辨到底是黑粉還是腦殘粉的那種尷尬。」淺野梓總結道。

  「我看見過那個。」花城開了口,表情十分困擾,「那上面說多斯康納利似乎是個很厲害的不出世家族。但既然是個這麼厲害的家族,為什麼寫帖子的中學生會知道啊?」

  「花城君居然也看過嗎?」就像是找到了追同一部劇的盟友,淺野梓有點興奮。

  「可能是冰瞳自己說的吧?」鶴岡美咲找到了個合理的答案,「我家要是很有錢的話沒准我也會說——類似於鶴岡家族是個傳說中的商業巨擎什麼的吧?」

  淺野梓愣了一下,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自己家的錢,開口道,「淺野家族是傳說中的商業巨擎。」說完這句話她自己就忍不住開口笑了。淺野家在世的親戚少到一隻手能數得過來,家庭成員的關係在那兒擺著,就不用想像親戚之間還有什麼真正來往了。

  「也沒見你家直升機出現過啊。」今川和也翻了個白眼,說了個梗。

  冰帝學園的學生家裡雖然都不怎麼差錢,但是像跡部那樣出動直升機的實在寥寥無幾。至今為止,也只有跡部這樣幹過。這估摸著算是個冰帝學生隨口而說的梗。

  「可不嘛,另一位商業巨擎?」淺野梓看向鶴岡美咲,「畢竟我們是低調的那類。」

  淺野梓並不覺得自己父母把她當成什麼寶貝護著,她也不參加公司事務,興許公司裡的人連自己頂頭上司有一兒一女都不大清楚。與其說淺野夫妻注重私人生活隱私,不如說他倆根本沒有什麼私人生活,一兒一女放養著自生自滅,想知道都難。

  但自己要是偏偏這麼招搖一趟,沒準兒哪天就被綁架了。

  人家跡部那叫有家教有底子並且有一定防範意識及準備才來的招搖。就她這錢堆子上長大除了拉拉小曲兒唱唱歌兒外啥都不擅長的就得了吧。

  這麼作容易死。

  淺野梓又伸了個懶腰,帶過了這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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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望的計畫

  夏季的空氣總是會莫名襯出一種浮離於世界的隔絕感,蟬鳴毫不間斷地在耳邊響起,罐裝汽水被打開的聲音回蕩在略顯空曠的教室裡面。

  淺野梓仰頭灌了一口汽水,顯得有些費力地咽下口去,幾乎是吼著說道,「冰瞳要走?」

  「你小點兒聲,我扯淡呢。」今川和也瞪了一眼淺野梓,說道。他把身前的椅子往左一扯,繼續拖起地來。

  「這事兒瞎扯什麼淡。」淺野梓自顧自嘟囔了一句,坐在桌子上偷懶,「十成十扯淡?」

  今川和也停頓了一下,勾足了她的興致,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勾勾手,示意她湊近,比劃了個手勢,「八成扯淡。」

  淺野梓先是籲了一聲,隨後反應了過來,「還真有兩成真?」

  「其實也沒啥大事兒,估摸著也就是小姑娘爭風吃醋。」今川和也甩了個成語,繼續解釋道,「學生會那個齊田知道嗎?冰瞳像是和她鬧得起勁。」

  淺野梓泄了氣,「齊田紀子?紀子怎麼可能鬧得過冰瞳?」

  「你又認識了?」今川和也斜眼瞟了淺野梓一眼,又看了眼她身後,「你能不能把黑板擦了去?」

  淺野梓輕巧地拿起桌上的汽水,放到了講臺桌上,拿起板擦馬馬虎虎地擦起黑板來,一邊擦著嘴裡也不停歇,「你倒是繼續啊。」

  「你著什麼急?」今川和也嗆了句嘴,「我說,沒准冰瞳她還真是個吸血鬼。」

  「誒誒誒,」淺野梓制止道,「她就是精靈大公主也和我沒關係啊——」

  今川和也把拖把往牆邊兒一甩,被撞起到的木頭發出清晰的聲響,「你不閑著無聊嗎?這又搞不出事兒來……」

  「我慫啊。」淺野梓後退兩步端詳了一下擦黑板的成果,把板擦往桌子上一撂,「你拉我翹課出去玩兒是沒問題,但我封建迷信,吸血鬼就還是算了吧。」

  今川和也直直地看了她一會兒,乾巴巴地回應道,「哦。」

  *

  淺野梓乾巴巴地說道,「哦。」

  現在她也是這個計畫中的一員了。真是完美。

  淺野梓死死地瞪著今川和也,「你怎麼做到的?」

  「喂喂,又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像是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今川和也故作深沉的表情掩蓋不了他得意洋洋的語氣,「這事兒可能讓我的八成扯淡變成五成扯淡喲。」

  淺野梓心下一慌,「我們是做不到的,你瞭解吧?」

  「你是個大關鍵點啊。」花城君平白的語句出現在淺野梓的耳旁,「簡直就是網球比賽裡的 match point 喲。」

  「是的,我們聽說了。」鶴岡美咲接道。

  「聽說什麼?」

  「沒想到梓居然會認識齊田那麼厲害的人啊。」鶴岡美咲繼續道,「真厲害啊。」

  這回淺野梓的心大概已經沉出體外了。

  「我都已經答應和你們一塊去了,我能不……」

  「不能。」

  淺野梓不知道「再次去接觸已經排出交往圈外的友人」算不算自己能力以外的事情。

  她的不知道是第幾條交往守則:永遠不要試圖去再次接觸那些曾經的友人。

  說起來好像有點傷感落寞,但最現實的原因可是尷尬啊。

  淺野梓與很多很多同齡人也好,年長年幼者也好,都是一樣的。她超級害怕尷尬——更討厭主動製造尷尬氛圍的笨蛋。

  然後她自己要去做這個笨蛋了。

  簡直是又在不經意間和淺野正臣走向了相同的不歸路——其實也沒那麼相同。淺野正臣最愛擔當起討厭鬼的角色,讓整個家庭間的談話越聊越尷尬,越尷尬越聊——雖然他自己明明可能更喜歡看書做研究或者做些什麼其他無所謂的事情。

  至少她不是自己想去煩人的是吧?

  說起來,齊田紀子似乎有追星的愛好。

  淺野梓絞盡腦汁地尋找著不讓談話氣氛變的冰冷僵硬的話題。

  QUARTET★NIGHT。

  淺野梓還記得來著。

  齊田紀子從小學起就和淺野梓關係不錯,上了初中之後更是理所當然地熟悉並且關係又好。齊田紀子選擇初中的時候也是特地因為淺野梓才進入的冰帝,不然似乎是會去椚丘學院或是什麼別的優秀中學的。

  這麼一想真是更尷尬了。

  椚丘學院是個成績超級優秀的中學,現在初等部的學生會長叫做淺野學秀。碰巧,淺野梓認識,再碰巧,似乎齊田紀子也認識。

  雖然這個淺野是個十分優秀的人,但淺野梓私心覺得他有點中二過頭。這倒不是因為看他不爽或是怎樣,雖然淺野學秀的確挺煩人的,但主要還是因為他種種的言論。

  以及淺野梓覺得他和淺野正臣糟糕的性格有一絲重疊。

  淺野梓不是什麼洞察人心的敏銳類人才,但對於黑暗類型的性格都極其敏感。

  比如以前淺野學秀就是喜歡和淺野梓裝作不經意地提起齊田紀子。然後一遍一遍地通過語言進行暴擊,專門揭人傷疤。

  超級煩。

  但比起這種較為直接傳達出的惡意,還是淺野正臣那樣盤踞在心底並不時嶄露頭角的惡意更讓人噁心並且害怕。

  在淺野梓現今認識的人當中,姓淺野的就沒有一個性格正常陽光的傢伙。

  ——千萬別提淺野學秀的父親,那簡直就是淺野梓一段時間的噩夢。倒是淺野學秀的母親,她從來沒有見過,不能輕易歸類。

  淺野學秀雖然接觸起來有的時候略顯糟心,不過至少還是個正常的傢伙,而那個淺野先生就過於嚇人了一點。

  當時淺野梓年紀還比較小,與淺野正臣還處於黏黏糊糊的狀態之中。在某一天,她一如既往地待在走廊裡,碰巧遇上了淺野學秀,當時淺野梓就和他說了會兒話,結果那個淺野理事長也不知道從哪裡走了過來。他臉上掛著細微的笑容,但那種微笑根本無法掩蓋他身上那種大魔王一樣的氣場。他像是囑咐又像是命令一樣讓淺野學秀不要忘掉補習班的時間。

  然後他側頭看了淺野梓一眼,露出了一個弧度更大一些的笑來。

  「哦,是淺野同學的妹妹嗎。」

  語氣中不知道是含著輕蔑還是嘲諷之流的情感,這股聲音就像是地獄傳來的魔咒一樣,緊緊攥住淺野梓的心臟。

  這會兒淺野正臣剛好從班裡出來,應上了淺野理事長的話。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場景簡直還要更像噩夢一些。

  她被三隻淺野環繞——就像是被三隻惡魔圍在中間,一隻大的,兩隻小的,其中隨便一隻都能踩死她。

  那是三隻正常的淺野,每一隻都有著謎一般的學習能力,像是只是看看就能學會一樣。國文也好理科也好,甚至是體育也罷,都是再輕巧不過的事了。只有她一個人,傻乎乎地在那裡學著樂器,像是找到了某種救贖——那是能證明她存在的意義的事物啊。

  長大之後,淺野梓總是常常陷入疑惑。

  她到底是度過了怎樣的童年啊。

  她到底是怎樣在那些人的環繞之中活下來的啊。


絕望的舊友

  「好啊,放學音樂教室見。」

  手中的手機微微振動,傳來這樣一條短訊。

  齊田紀子在3年H組,離著3年A組並不近。要真說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她了。

  ——這是當時淺野梓腦子裡所有的想法。

  而現在她就像被凍在了原地,從腦袋尖兒冷到腳底。

  冰瞳站在高她幾個臺階的位置,長到過分的頭髮依舊泛著不同顏色的光彩,表情卻顯得有些空白。更本應該站在那裡的齊田紀子剛剛從她身旁滾了下去。

  淺野梓喉嚨有些乾澀,腦子有些運轉不起來,但她心底蔓延出一股噁心的情緒來。

  「我……我什麼都沒幹……」冰瞳乾巴巴地開口,像是乞求一般,「淺野同學。」

  淺野梓僵硬地走下樓梯,像是所有情緒都死掉了一樣,把地上的齊田紀子抬了起來,才開口道,「先把她送去醫務室吧。」

  直到她抬頭對上了冰瞳的眼神,女孩子才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跑下臺階和她一起扶起了齊田紀子。等到了醫務室,校醫正好要鎖門離開,她們勉強趕上了她。

  校醫像是嚇了一大跳,匆匆忙忙地問了幾句後趕緊叫了救護車把齊田紀子送到了醫院去。

  等淺野梓和冰瞳終於被放走了後,天已經黑了大半。

  「淺野同學,」冰瞳猶豫地叫了她的名字,隨後又顯得異常堅定地說道,「我真的什麼也沒有做。」

  晦暗的光線照在她模糊不清的臉上,就連似乎永遠閃著光亮的頭髮也黯淡了下去。

  對呀,就是這個什麼都沒有做的女孩子。陰暗的情緒止不住地在淺野梓心底彌漫。輕而易舉地就可以得到一切,他人的喜愛,競技的名次。毫無邏輯與道理地得到一切——簡直就是遊戲裡糟糕的bug一樣的存在。

  同樣也是他們最討厭的人呀。

  「哦。」淺野梓毫無意義地應了一聲,看著堆滿了未讀消息的手機才想起來今天是淺野正臣的生日——六月的最後一天。

  這回可真的是被坑慘了啊,她抱怨似的說道。

  餐桌上另一端的淺野正臣卻是放下了碗筷,捏起了只蝦,剝了起來。

  「你是被坑慘了。」他語氣裡像是包含著些不同的含義,「她是故意的。」

  「胡說。」淺野梓動作僵硬地停下,猛地一起身連帶著椅子後撤發出刺耳的聲響。明亮而又暖黃的燈光映著寬敞房間路僅有的兩個人的身影。

  淺野正臣臉上依然掛著輕鬆的笑意,「別生氣啊,來,坐下。」

  淺野梓乾脆地轉過身去,蹬蹬蹬跑上了樓。但淺野正臣的話依舊輕鬆地傳到了她的耳邊。

  「別傻了,梓。」

  ——這句話有很多很多的人對她說過。

  在父母還沒那樣對她予以忽視的時候,不少次他們都玩笑一般地說著這句話。

  當她認認真真地想著「要是能成為父母那樣的人就好了」的時候,淺野夫妻總是會以這句話回復她——像是催眠一般地告訴她要有獨特的興趣,卻從不真正在意她到底喜歡什麼。

  在她剛剛開始學唱歌的時候,有一位她非常非常喜歡的老師,他總是對她的歌聲不滿,最後近乎嚴厲地質問著她。

  「你到底為什麼要學唱歌?」

  淺野梓回答不出來,但她也知道什麼回答會讓老師滿意。

  她說她喜歡唱歌。

  那位老師卻並沒有被安撫,而是冷笑了一聲,那是淺野梓上的最後一節聲樂課。

  老師走掉的時候,聲音像是淬了毒液的刀子。

  「別傻了。」

  再後來淺野正臣簡直把這當成了口頭禪。

  每次淺野梓和他發了一通脾氣之後他都會溫和地笑著,嘲弄一般地說上一句別傻了。

  每個人都這樣和她講,卻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她到底該做些什麼。

  那她只好自己擅自決定了。

  「別傻了,紀子。」淺野梓腦內的思緒就像是這整個醫院一樣明晰而又蒼白,她輕輕地俯身,在病床上女孩子耳邊輕聲道。

  齊田紀子直直地瞪著她,驚疑而又憤怒,「可我還是掉下去了不是嗎?而讓我選擇這麼做的就是她呀——而且你——你不是也討厭她嗎?」

  「這倒是沒錯。」淺野梓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但花城君這麼說過我——說我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方面十分的果斷。」

  「但畢竟也沒有人教我怎麼做是不是?」

  淺野梓茶色的頭髮映著明亮的陽光,看起來是種十分柔軟而又溫暖的顏色。

  但齊田紀子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的淺野梓——那時的她上進而又優秀,卻總是抱著惡作劇一般的心態捉弄著身旁的人。她不像之前一樣周旋于各色朋友之間,也不像現在這樣安安穩穩地和那幾個人說笑。

  那時淺野梓的朋友只有她和淺野學秀。

  那時她脾氣不好,又總喜歡對人呼來喝去,經常無意識地唱著歌,還有一個她很喜歡的哥哥。

  現在齊田紀子根本就無法從她臉上找出任何惱怒的痕跡,她也很多年沒有競選過什麼職位,不再唱起任何旋律,也再不提起她的哥哥了。

  *

  「你變了。」齊田紀子像是認輸,又像是在埋怨。

  「胡扯。」淺野梓不耐煩地回了一句。

  「不知道是誰想出了個法子坑自己的同學,順便拉著個發小墊背。」淺野梓說話夾帶了些埋怨,看齊田紀子想開口反駁,拿了個果籃裡的蘋果堵上了她的嘴。

  「耍心機是可以——但也不能這樣給人添麻煩的吧?」淺野梓擰著眉頭,心中還是窩火。「沒有計劃,不打招呼,差點兒把自己摔死。如果你就把這個叫做不變的話——」

  「那我這他媽叫長大了。」淺野梓惡狠狠地看著齊田紀子,一字一頓道。


絕望的早乙女學園

  齊田紀子摔得不輕,現在還在醫院裡面躺著。

  學校這邊卻已經是結束了各科的考試,這學期眼看著就要結束了。而冰帝的這些學生現在都滿腔熱血準備給他們由跡部大人領頭的男神團獻上熱情的後援團服務。

  淺野梓估計是得錯過幾場比賽了——鑒於她目前已經安排了不少的行程。

  其中包括最當下的,陪鶴岡美咲去某一個她記不太清名字的偶像學院參觀。

  淺野梓是覺得以鶴岡美咲的條件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只不過是插班生的身份。在這種藝校一樣的地方,任何特權一般的存在都會十分顯眼,更別說是這種明目張膽的插班行為了。再加上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身份,不陷入什麼惡意的謠言實在是很渺小的幾率。

  鶴岡美咲對此卻只是笑了笑,說是早就習慣了,並不在意。淺野梓卻有些不大放心。

  直到她看到了「早乙女學園」的名字。

  蔥綠的枝葉探出校園的圍牆,映出一片茂盛的景象。

  「不可能的,美咲。這間學園是絕對不可能的。」淺野梓聽著自己僵硬的聲音脫口而出。

  「為什麼?」美咲回過頭來,「據說早乙女理事長是個很棒的人啊……」

  淺野梓沉默了一會兒,「就算他是個很好的人——」

  她的語氣像是在爭辯,卻硬生生地卡在了半截,「算了,美咲的話大概是沒問題的。」

  「你還是很想很想當偶像嗎?相信著自己能成為很棒的偶像嗎?」

  「嗯。」

  「你真的很喜歡這件事嗎?」

  「當然了。」

  鶴岡美咲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明明是近乎於妖豔的紅色,卻莫名地清澈而又純粹。

  淺野梓垂下眼睛,「我也曾經覺得自己能成為很棒的歌手。」

  「但是我不喜歡唱歌。」

  「小時候,唱歌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十分輕鬆而又簡單的事情。很容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那為什麼會不喜歡呢?」鶴岡美咲的聲音十分溫柔,像是羽毛輕撫一般。

  淺野梓搖了搖頭,「走吧。」

  *

  到底為什麼不喜歡呢?

  因為她從未得到過任何讚賞。

  她身旁的不管哪一個人都好像極其苛刻,從不覺得這算是什麼。就連聲稱著自由愛好的父母也是,好像淺野梓沒成為歌唱家之前的歌唱技巧全部都一文不值。

  不像是冰瞳一樣,不管怎樣都能迎來無盡的讚賞,不管怎樣都能看似輕易地精通於各個事物。

  音律是淺野梓唯一的天賦,她卻似乎從未獲益于這項天賦。

  就像是她從未給予唱歌這件事任何尊重,她也從未從別人那裡獲得過關於唱歌的任何尊重。

  淺野梓陪同著鶴岡美咲錯身走過身著深色西裝、體型高大的早乙女理事長。

  就像是之前從未見過這個人一樣。

  淺野梓很少裝作不認識某一個人,也很少會沒認出自己認識的人。所以一直以來,她都是熱情地迎上去打招呼,而不是普普通通地擦身而過。

  「現在還有在唱歌嗎?」戴著墨鏡的理事長開了口,說話時並沒有像剛才一樣夾雜上英文。

  早乙女開口的時候鶴岡美咲已經跟著某個老師走到了一個房間,走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淺野梓抑制不住地笑了出來。

  「誰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這麼多年不唱歌吧?」

  淺野梓明白所有的問題不能因為自己是個孩子而全部歸罪於其他人。但她也同時不覺得孩子理所當然能給出完美的回答抑或是無法得到寬恕。

  大概是一出生就得到了太充足的物質,淺野梓這十幾年來一直在重複地失去東西。一樣一樣地,她親眼看著從自己手中流走。

  「還是不喜歡唱歌嗎?」

  「我說了,」淺野梓抬起頭來,抑制著不讓自己翻湧的情緒暴露在聲音之中,隨即勾起一個她自己覺得能足夠噁心人的笑容來,「我很喜歡唱歌。」

  「只不過您走掉之後就討厭上唱歌了呢。」

  淺野梓從不知道自己當時回答的有什麼錯誤。

  對於年幼的孩子來說,一件輕鬆的事情,就算被歸為喜歡的事也沒有什麼錯誤。

  喜歡一件事情的原因難道就不能是這件事所附帶的便捷嗎?

  難道除了純粹的熱愛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令人作嘔的理由嗎?

  「你的天賦很棒。」早乙女理事長像是歎息一般地說道。

  淺野梓沒有直接回復他,「美咲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她抬著頭,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早乙女,「你的這些學生也不會讓你失望的吧。」

  「你雖然是個很厲害的人。但絕對不是什麼稱職的老師。」

  早乙女理事長並沒有生氣,他笑了笑,「那就證明給我看啊。」

  「對音樂沒有熱愛的人,是表達不出那份感情的。」早乙女理事長開口道,「就算你憑藉你的天賦爬上怎樣的地位,最終也會打不過真正愛著音樂的天才的。」

  「你的學院裡肯定有不少這樣的人吧。」淺野梓笑了笑。

  「可你當時又是怎麼斷定未來的我不會成為那樣的人的呢。」

  她的聲音有著微弱的抖動。

  美麗而又純粹的事物、像是充滿陽光一般美好的事物,誰又會不喜歡呢。

  像是閃爍一般燦爛的事物,誰又不喜歡呢。

  就像是冰瞳一樣,矚目而有光彩炫目,博來著無數的讚譽與喜愛。誇張到了理想主義的優秀,卻迎來無盡的擁護。

  淺野梓不喜歡冰瞳,不是因為像是今川和也他們一樣類似於被冒犯到了的心裡。

  是因為那對她而言,是已經斷絕了幻想的存在。

  就算無法像那樣全能,淺野梓也是曾經有可能成為一個像那樣燦爛的人的。如果她能真真正正喜歡上唱歌的話,又會是怎麼樣呢。

  冰瞳有著似乎數不盡一般的天賦,輕快地周轉於各個天賦之間。

  而淺野梓是體會過那樣如魚得水的感覺的。

  擅長的領域帶來的輕盈而又自由的感覺——那是不是就是喜歡一種事物的初端呢。流瀉於指尖抑或是震顫的聲帶的音律帶來的令人情不自禁勾出微笑的韻律感。

  冰瞳該是一個多麼幸福的人啊。

  淺野梓並沒有失去她於音律的天賦,她卻無法自己奏出抑或是唱出怎樣流暢的曲調。常常進行到一半就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依舊是她熟悉並且擅長的領域——但她仍舊是被否定的。

  說到底還是沒人在意她到底在幹些什麼、想些什麼,他們只會乾脆俐落地改下一個戳子,隨即轉身走掉。

  「你怎麼就不能專心下來學一樣東西呢?」

  在某一天,她的母親像是極其瞭解她一般地問道。

  真是個好問題。


絕望的結業式

  淺野梓本來是開開心心地去學校的取成績單的。

  這個學期的所有考試都已經結束,課業也告一段落,到了最輕鬆的領成績單的結業式環節了——很久以前的淺野梓也曾緊張地期待著過自己的成績,但現在她已經破罐兒破摔了。

  剛一進班級門,耳朵裡便湧入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較之平常的閒談似乎多了些統一的話題性,淺野梓裝作不經意地多聽了兩句,就差不多明白了這是出了什麼事兒。

  齊田紀子還是說了。

  淺野梓不大清楚齊田紀子這麼做的具體原因,而這件事雖然說起來幼稚,但卻也無法否認淺野梓曾經也是差點兒摻於其中的一員。

  但任她再怎麼說大約也是無濟於事——這個學校的學生可都是冰瞳虔誠的信徒。連帶著跡部君也拜倒在她的腳下。

  雖說這也未嘗不是個好事。

  淺野梓不是個迷戀超現實主義的中二少年,但冰瞳總是給她一種非常不妙的感覺。直覺上,無論是反抗這個人,還是過於深究下去,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算是某種靈異怪談也好,或者是第六感也好,總之是冰瞳有一種十分不幸的氣場。

  如果大家都順從於她、臣服於她,也不是什麼壞事兒。

  並且順便還能了結了和也、美咲他們那些無望的念頭。

  她把這事兒拋之腦後,坐下來無所事事地翻起了手機。第一條打開的就是淺野學秀傳過來的成績單的照片。附加的資訊還以一種無可救藥中二少年的語氣談論著什麼E班。

  淺野梓是隱約記得椚丘學院分班制的大體概念的,大概是像是以一種支持隔離制校園冷暴力的形式犧牲掉了少數學生,而讓大多數學生產生危機感而奮進的理念。

  淺野學秀不少次取笑過她說要是她在椚丘的話十有八九會被分到E班。

  淺野梓對此頗有微詞,她成績雖然不怎麼突出,但就算在名門學校應該也不至於排到最後。再說,她腦袋出了問題才會自找苦吃去上椚丘。

  淺野梓有不少哥們兒,雖然她自己成績拿不出手,但不少哥們兒都厲害的很。淺野梓自己沒什麼能拿出手的成績,偏偏認識的人還都是厲害得不得了。大概可以概括為是學生會長滿手抓,年級第一遍地爬。

  而這些哥們兒一個個都不走正常道子,除了淺野學秀規規矩矩地上了自己爹開的名門學校,其他的都自由地追求起了自己的夢想。

  打網球的也好、打籃球的也好,明明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把這當成職業的,卻一個個沖到最前面認真而又努力的做著這些事情。

  心中除了仰慕大概也留不出多餘的情緒來吧。

  「淺野同學,」冰瞳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四周的議論聲似乎都開始指向這裡。

  「能不能請你幫忙解釋一下——有關最近的謠言?」

  淺野梓本想直接拒絕掉,可是想了想,又惡趣味地問了她一句話,「如果謠言還這麼繼續的話,你會怎麼樣呢?會退學嗎?」

  冰瞳顯而易見地愣了一下,帶上了點兒傷心的情緒,「如果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話,可能會的吧。」

  她的頭精准地斜著一個角度,臉上帶著極易讀懂的情緒。像是某種晶石一般的眼睛眨了兩下。

  淺野梓心裡又不大舒服。冰瞳總是這樣精准的樣子,連個有心機的少女都算不上,只是單調地重複著精准的完美規格。

  她心裡甚至有點害怕。

  如果惹到她了,又會是什麼下場呢。

  淺野梓笑了起來,「不好意思,紀子再怎麼說也是我的朋友。」

  冰瞳的臉上又出現了可以歸類為「受傷」的表情,沒有多說什麼話,轉身走掉了。四周的議論聲隨著冰瞳走出教室變得更加的猖獗了起來。

  「可以啊。」今川和也湊過來,讚賞道。

  淺野梓笑了笑,鶴岡美咲也湊了上來,幾人的話題直接跳躍到了暑期活動上,順帶拉上了聲稱自己要補課的花城君。甚至還討論了幾句淺野梓的生日。

  臨近暑假已經到了七月下旬的時間,距離淺野梓的生日也只有一個月不到的日子了。

  淺野梓的生日和淺野正臣的生日相差得不遠,並且永遠都會趕在暑假,可以湊齊不少友人一起聚會並且收到數量眾多的禮物。

  父母依舊不一定會出現,但這完全不會影響淺野梓的好心情。

  幾人又聊了幾句後,老師就走進了教室。

  老師挨個發下了裝在信封裡的成績單,聲音毫無起伏地評價了兩句這次的考試結果,隨即又開始大肆表揚起了並不在教室裡的冰瞳。

  但教室裡的氣氛並沒有像以往那樣顯出一種狂熱,而是有一種凝結般的微妙。

  淺野梓不得不說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同班同學在想些什麼。

  喜歡冰瞳的時候無論她在他們面前做著多麼荒謬可笑的事情,他們都視若無睹,眾星捧月般簇擁著她,卻又因為一絲並不一定真實的流言逆轉了風向。

  ——她之前甚至還認為這次和任何一次都一樣只是普普通通的小波瀾,會被狂熱群眾的浪潮湮沒。

  但歸根結底,這跟她大概也扯不上什麼大關係。

  除卻她拒絕了幫助冰瞳這一件事,她並沒有做過什麼不利於冰瞳的事情。

  如果拿遊戲做比喻的話,冰瞳無疑是那個主角,她的話,大概也就是個沒出現過幾次的小配角,連配音的聲優大概都不怎麼知名。

  也不知道是可悲還是該慶倖。

  甚至她連自己的定位都不甚清晰。


絕望的暑假

  說起來,淺野梓曾經收到過一份很棒的生日禮物。

  她想把它找出來,但連她自己的記憶都已經不甚清晰了,詢問僕人也有些無濟於事的意味在。

  那是一部遊戲。

  主角是一個幾乎十分全能的角色,但她仍會遇到各種各樣說大也不大,但卻十分令人煩躁的麻煩,而玩家的目的就是解決這些麻煩,並且一個個懲罰那些給她找麻煩的人。

  這部遊戲的劇情可以說得上是單調無趣,但玩家卻可以體會到一種全能的感受。

  當年的淺野梓十分喜歡這部遊戲,甚至反反復複地通關了好幾遍才算完。當時她還有點兒意猶未盡——每當主角解決掉了所有的麻煩,懲罰完了所有的人,這個遊戲就會結束。那主角在這一切都結束後會怎麼樣呢?

  在那之後她的日子就能過得一帆風順了嗎?她之後的故事又會是什麼樣子呢?

  現在想起來,這部遊戲的製作說不上精良,劇情又不怎麼樣,估計評分並不會有多高,續作更是大概完全不可能出現。

  淺野梓幾乎把自己家掏了個底朝天,卻仍舊沒有找到這個遊戲。

  她坐在書房裡稍作休息,翻了翻手機,莫名收到了忍足的一條消息,說是冰瞳轉學到了青學,並且成了青學的網球部助理。

  她雖然跟忍足也算不上陌生人,但也好像沒熟悉到會收到這種消息。

  她只好不明所以地回了個問號。

  「你還是小心點為好。」忍足如此回復道。

  此時的淺野梓完全沒有料到她這個暑假會有一個多麼糟糕的開端。

  她在一個比較私人的宴會上見到了冰瞳,她身邊站著一個令人感覺十分危險的男人,還有幾張淺野梓不大熟悉的面孔,而一邊的跡部則顯得面容複雜,卻並沒有上前。

  淺野梓聽說過跡部和冰瞳成為戀人的傳言,但她並不在意,也沒放在心上,但眼前這幅場景實在是有著幾分修羅場的味道。

  冰瞳直直越過了跡部景吾朝著淺野梓走過來,露出了個讓淺野梓有些不明所以的挑釁表情,執著地和淺野梓聊著天。

  這會兒淺野梓心裡一下子就想起來了忍足的那句「小心點兒為好」。

  她心裡一沉,硬生生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和冰瞳聊了好一會兒,而冰瞳話裡話外好像都在埋怨著淺野梓。

  淺野梓依舊不明所以,但從宴會走出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腿都是軟的。

  再接著她在另一次在早乙女學園陪美咲辦理轉學手續的時候,又遇到了冰瞳。

  冰瞳身旁陪著另一個銀髮的男子,如果淺野梓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恰好就是齊田紀子喜歡的那個組合裡的一員。兩人也像是有些曖昧的關係,但也沒親密到像是戀人一般。

  冰瞳如魚得水地和各種前臺接待與學園老師搭話,時不時發出笑聲,並又朝走廊上的淺野梓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意。

  再接著,早乙女校長也以他一如既往的誇張風格迎了上去。

  淺野梓當時的表情已經差到了鶴岡美咲一臉擔憂的詢問她是否還好。

  就算她對音樂的領悟再糟糕,態度再不端正,都沒必要用這種方式來羞辱她——與像是完完全全機械一般的冰瞳做比較,並且她輸掉了。

  她覺得那一刻一定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不是淺野梓那顆有不少裂縫的少女玻璃心,而是這個世界的某中法則一般的東西——做個比喻的話,就是人設完完全全地OOC掉了。

  鶴岡美咲站在淺野梓的身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工工整整地在各種表格上簽好了名字。

  隨後淺野梓瞭解到自己大概不是唯一一個日子過得極其糟糕的人。

  據今川和也說,冰瞳帶領青學網球部勢如破竹一般地贏得了關東大賽的冠軍,冰帝再次惜敗。當時的場面極其糟糕,再加上冰瞳像是徹底決裂一般的宣言,也不知道網球部的那些人該怎麼調整心情應對接下來的全國大賽。

  冰瞳這種自帶群體BUFF的人大概根本就不能出現在這種群體性體育競技當中——不,以她那樣脫離常規的存在,對於這個世界就像是一個BUG的存在。

  再加上最近莫名針對於淺野梓的惡意。

  好像就是那個遊戲在現實中上演了一樣。

  身為主角的冰瞳解決各種各樣的麻煩,處理掉各種麻煩的傢伙,最後大結局HE——甚至連BE都完全不存在。

  淺野梓不是第一次遇見完美的人。

  比如說她自己的哥哥,就是一個十分完美但性格糟糕的人。

  但就算是他,也不會像冰瞳這樣,像是完全無敵,超越時代與常規的存在。淺野正臣再怎麼厲害,也有在他之上的導師去指導他,也需要時間去學習。

  而冰瞳就像是隨隨便便點亮她的技能點一樣——不需要時間與精力,像是無足輕重的事情一般。

  但她也不像什麼歷史上的名人一般利用她的天賦做出任何成就,就像是她根本就無所謂那些天賦到底是什麼,只是把那龐大的數量掛出來炫耀而已。

  她不需要任何獎項與成就來為她加冕,好像是因為她自身早已是超越了這世界上任何人的存在。

  如果冰瞳就像是那個遊戲主角一樣厲害的話,等她處理掉所有的障礙,所有的麻煩,她又會到哪裡去呢?她又會做些什麼呢?

  *

  淺野梓就這樣一天天地耗費著她的假期,時而和鶴岡美咲出去玩玩兒,時而就窩在家裡看看手機,練練琴。暑假作業依舊是一筆沒動,冰瞳的消息出現地也沒有那麼密集了,她也感覺自己漸漸回到了日常之中。

  直到有一天異常罕見地接到了來自母親的電話。

  淺野梓一時間甚至沒法明白女人所說的話。每一個詞,每一個字她都聽得清清楚楚,也正因為如此,她根本無法制止從心頭湧上的寒意。

  家裡的保安發現最近總有人試圖強行闖進房子裡。連續好幾天發生了這樣的事,可他們卻抓不到人,只好叫主人的家人也都注意一點。

  淺野梓強撐著掛掉了母親的電話,在沙發上呆坐了一會兒,就撥通了一個她早就保存了,卻從來沒有打過的號碼。

  「淺野正臣,你什麼時候回來?」

  她無法抑制她抖得厲害的聲音,連帶著話語裡的哭腔都明顯了起來。

TOP

絕望的生日

  淺野梓開著溫度極低的製冷空調,腦子裡一片空白地窩在沙發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毛毯。

  淺野正臣的聲音從手機的聽筒裡傳來。

  「最近都沒有出去?」

  淺野梓低低地應了一句,「嗯。」

  「這樣也不是辦法,」他說到這兒中斷了一下,似乎在和身邊的人交談著什麼,「總之絕對不要自己一個人出門,不要跑到偏僻的地方去。我回來前也就儘量少出門吧。」

  聽筒裡又傳來顯得更加遙遠了些的聲音,大概是他又在和旁人說話,隨後淺野梓和他道了別,結束掉了通話。

  她歎了口氣,打開手機又看了看友人們發來的消息。

  齊田紀子發來條消息說自己被禁足了,家裡的公司似乎也出了什麼不小的狀況,要淺野梓小心冰瞳。

  ——不少人都這麼告誡她。

  可在她印象裡,她並沒有做過什麼十分過分的事情——除非說拒絕為冰瞳辯解。

  淺野梓曾經收到的那部遊戲裡,有一個章節叫做「落井下石」。

  這是遊戲的最後一部分,處理完這個人,整個遊戲就會進入HE結局。

  淺野梓把這個想法揮出腦海,繼續翻看著鶴岡美咲發來的消息。

  美咲發來的資訊總是很難看出主要想表達的是什麼,她總是東一嘴西一嘴說得歡快,但要是讓淺野梓來總結的話,大概說的就是給淺野梓準備了一個驚喜。生日那天他們回去淺野梓家裡找她。

  她大概都能猜出來是什麼。

  鶴岡美咲在假期剛開始的時候就塞給了淺野梓一份樂譜,希望她好好練。所以這驚喜多半是去參加個音樂節之類的事情。

  淺野梓小時候很喜歡給別人演奏曲子,但和她同齡的小孩通常說不出來什麼,她自己的家長也並不關心,漸漸她也就不再這麼幹了。

  不過她倒也沒討厭這件事情,大多是只是出於一種無可奈何的心理。

  淺野梓笑了笑,簡單地回了句好,順便拒絕掉了不少其他朋友的邀約,摁滅了手機。

  *

  鶴岡美咲幾人來得很早,面無表情的花城君跟在最後。

  鶴岡美咲買了個關子,捧著一個大大的蛋糕,身後的今川和也拎著一堆袋子,有些一眼看上去就能知道是各種垃圾食品。

  「就這麼糊弄我?」淺野梓調笑著開口,把幾個人迎進了屋子裡面。

  「這玩意兒沉得要死,怎麼就糊弄你了?」今川和也把一堆亂七八糟的袋子往茶几上一放,開始把食物取出來。

  「怎麼可能糊弄你呢?」鶴岡美咲笑著坐下,「這就是開胃菜而已。」

  「我可不覺得這麼多東西是開胃菜,」花城君嫌棄地吐槽了一句,拿出了個遊戲卡碟遞給了淺野梓,「雖然這遊戲評分超差,但是我覺得你會喜歡吧。」

  「我品味就這麼差啊,花城君?」淺野梓笑著接過遊戲卡碟,一股奇異的心情從心底升起——像是「果然如此」一樣的感覺。

  這就是她小時候玩兒過的那個遊戲。

  鶴岡美咲對遊戲絲毫沒有興趣,在一旁切著蛋糕,今川和也倒是湊上來看了兩眼,「這什麼玩意兒?」

  淺野梓收回了遊戲卡碟,笑著說著,「超厲害的遊戲。」

  今川和也聳了聳肩,一副不予置評的樣子。

  幾人玩兒了幾輪兒撲克牌,把蛋糕和食物吃了個七七八八,順道兒又接收到了幾分郵寄過來的禮物,鶴岡美咲終於說是要帶淺野梓去看最終驚喜了。

  她抽出幾張音樂節的票來,笑嘻嘻地把其中一張塞給了淺野梓。

  「雖然今天是梓的生日,但也還是給我伴奏的角色啊。」

  她直直地紅色的眼睛盯著淺野梓,等待著她的反應。

  「好啊。」

  淺野梓笑開了,夾起了那張票。

  *

  這是鶴岡美咲唱得最開心的一次。

  她從小參加舞蹈比賽的時候,從來都是放著冷冰冰的後臺音樂,她自己一個人在臺上跳啊跳,直到整個曲子結束。

  從來不會像是這樣,有一個人給她伴奏,甚至連隨意更改掉的曲調她也能接的下去——這更像是一場遊戲,對於她來說,至少是現在,除了淺野梓沒有人能做到的遊戲。

  淺野梓的某個朋友說過,她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嘴裡吐槽著別人傻氣而有天真,可自己才是最愚鈍的那個。

  鶴岡美咲之前一直不確定淺野梓喜歡些什麼。

  她看過她彈琴,可她也知道擅長的事情並不一定是人們喜歡的事情。她還想過和淺野梓一起去看當天的關東大賽,但想來想去,這反而像在給今川和也過生日。

  直到她通過各色社交軟體找到了不少淺野梓的朋友,最後去了椚丘學院找到了那個似乎非常優秀的也姓淺野的傢伙。

  不像是其他那些猶豫了好一會兒卻說出奇怪的,像是「打撲克」這類答案的朋友,他沒想多久就給出了回答,「只要是音樂有關的她都會很開心吧?」

  鶴岡美咲當時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又問了一句,「是嗎?」

  「她很有天賦啊。」淺野給出了極其簡短的解釋,隨後又加上了兩句,「雖然似乎經歷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但到現在似乎也一直在堅持啊。」

  隨後少年帶了些傲氣地笑了一下,「不過還是挺蠢的啊。」

  鶴岡美咲知道淺野梓會不少樂器,但是給她報名那種獨奏比賽的話又實在顯得又些孤零零的,鶴岡美咲私心上並不喜歡這樣的形式,可她自己的鋼琴水準也沒有好到能給淺野梓伴奏來參加比賽,最後她還是選了和淺野梓一起表演。

  如果是她的話,是絕對不可能被拒絕的。

  她當時這樣想著,現在卻寧願她當時拒絕了這項請求。

  她耳邊傳來了今川和也激動地喊著說是青學贏了關東大賽,想要張口回復的那一刹那看見了淺野梓還顯得有些怔愣的臉龐。

  淺野梓背對著一個黑衣的男性,但從鶴岡美咲的角度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男人卡住了淺野梓的脖子,下一瞬間就鑽入了音樂節湧動的人潮之中不見蹤影。

  鶴岡美咲下意識地就像追過去,可在人頭攢動的場地中根本尋不到兩人的蹤影。

  今川和也疑惑地拿開手機,看著鶴岡美咲的動作。

  鶴岡美咲扯著嗓子叫喊的話語卻也幾乎消失在了巨大的雜訊之中,今川和也晚一步反應了過來,但轉頭搜尋的時候卻依舊找不到任何蹤影。一旁的花城君也擰著眉頭試圖搜尋著淺野梓的蹤跡,卻也無濟於事。

  鶴岡美咲緊緊抿著嘴唇撥開人群,心裡卻有了一個越發明晰的答案。

  冰瞳。


絕望的結局

  「這是你自找的。」男人的聲音如是響起,手指攀上了淺野梓的脖子。

  像是有什麼突然穿過腦海一般,淺野梓開口問道,「現在她和誰在一起呢?」

  男人愣了一下,手指越和越緊,喉嚨的壓迫感讓淺野梓艱難地說著話。

  「我不太明白。」像是企盼著反派能多講兩句話給主角空余時間趕來救場一般,淺野梓如是問道。但同時,她又像是內心帶著某種不切實際的渴望。

  男人慷慨地給予了她回答,手指卻越收越緊,他並沒有留給她任何僥倖反擊的機會,她不再能夠問出任何話來。

  她強迫著不甚清晰地聽著男人指控的罪行。

  「你從一開始就嫉妒冰瞳,她搶走了你的一切,友人離你而去。」

  這是個不錯的開頭。哪怕並不符合現實,卻也是無法反駁的事實描述。

  「甚至連你偷偷暗戀的人都喜歡著冰瞳。」

  她不大明白這指的是誰。

  「你心胸狹隘,拒絕冰瞳的道歉。」

  她的確記得自己借此請了時間不短的假。

  「你跟蹤她。」

  淺野梓覺得腦海裡有什麼事情一閃而過。

  「你想要和網球部的人拉近關係,卻失敗了。」

  淺野梓又不大明白了。

  「你有了另一個計畫。你讓齊田紀子陷害冰瞳,你則在一旁當著見證人。事後你拒絕為冰瞳澄清——當然了,這都是你的設計的陷害。」

  無法反駁。

  「真是心機深沉的女人。」

  男人輕蔑地笑了一下。

  淺野梓艱難地呼吸著空氣,窒息的絕望感淹沒了她的整個腦海。

  這像是一個無法推脫的劇本,在她自己不注意的時候,她成了單一蒼白的配角。她集合著一切糟糕的缺點,來生生襯托著女主的優秀。

  她的友人,她的人生,全都可以被一筆帶過,甚至不被提及。

  淺野梓清楚地聽著自己費力的喘息,伴隨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雜音。

  沒有人能救她。

  天賦優秀的兄長,富有的家境,這一切都像是乾巴巴填補上去的人設,在需要的時候沒有絲毫的意義。唯一的用處大概就是用來解釋她的種種罪行。

  淺野梓會被描述成怎樣的人呢?

  她與自己兄長的差距極大,從小就生活在壓抑的環境之中,心理扭曲,卻虛偽地結交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但在冰瞳到來之後,大家都被冰瞳所吸引,她心生妒忌,處處難為冰瞳,甚至設計陷害她,計謀成功奏效,冰瞳被迫轉學,卻走上了另一條充滿勝利的光輝道路,並且計謀被冰瞳的愛慕者識破,得到了應得的懲罰。

  淺野梓漸漸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遊蕩在自己紛雜的思緒之中。

  她就像是遊戲中的最後一個角色,解決了她,主角就能爽快地順利通關。

  但是通關之後的冰瞳,又會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

  冰瞳在和青學眾人舉行完慶功宴之後遇見了靜靜地等待著她的吸血鬼。

  他溫柔地看著她,血紅的眼瞳微闔,曖昧的氣氛圍繞著兩人。

  冰瞳不自覺紅了臉頰,吸血鬼輕撫著她的脖子,「我把她解決了。」

  她愣了一下,富有光澤的長髮閃著光彩,眼裡似有若無地泛著亮光,她驚呼道,「你——」

  吸血鬼愛憐地撫摸著她的發頂,「你的手本就不該沾上鮮血。」

  冰瞳緊緊地抱住了他,低聲說著,「其實她也不壞。」

  吸血鬼歎息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善良。」

  鶴岡美咲從那天起已經有一周沒有見過淺野梓了,她甚至聯繫不上她的家人,去她家找她卻得知這家人已經搬家了。

  假期依舊在漸漸消耗著,直到有一天碰上了忍足,關西人說話有著他獨自的腔調,但這回他卻沒有那麼悠然自得了,臉色看起來糟糕的很。

  冰瞳輟學跟她的八個戀人一起周遊世界去了。

  而這八個人除了跡部鶴岡美咲一個人都不知道。

  *

  淺野梓睜開雙眼,刺目的光線讓她一瞬間合上了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得以張開。

  她隨即意識到自己並非躺在類似醫院的地方,而是身處十分吵鬧的學校的走廊,她的目光停留在了自己面前嶄新的第一學期分班名表上。

  上面有一個極其顯眼的名字。

  冰瞳.阿貝爾.K.多斯康納利。

  然後她認出了處在第二位的自己的名字。

  她走進了冰帝學院初等部三年A班的教室。

  同學嘰嘰喳喳討論的話題都密集地集中在新來的轉學生的身上。

  淺野梓把包扔在了看起來極其兇惡的不良少年的前桌,自己也坐了下去。

  她雙手抵著額頭,茶色的發散落在支起的手肘兩旁。

  她露出了一個絕望至極的笑容來。

  脖頸上似乎還滯留著疼痛感。

  轉學生清脆的聲音一瞬間靜止了所有嘈雜的討論。

  「……所以大家叫我冰瞳就可以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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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
什麼都是絕望
絕望的話不會想辦法哦!
結局又重頭開始。。。
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欲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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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很認同樓上的話。
這一篇應該是在說瑪麗蘇遊戲(or同人之類的)當中的配角
明明沒有做什麼事卻被合情合理的黑掉
並不是不想辦法,而是沒有辦法啊
瑪麗蘇就是那個世界的神有什麼辦法(攤手)

不過這個題材倒是有趣,雖然結局解決了有個合理解釋
但感覺還是有什麼可以繼續延伸……的感覺
這是作者對瑪麗蘇的怨念嗎……
感覺主角個性有點小莫名啦XD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莫名在哪裡
有種沒有補充完整的感覺?

突然想到一個解釋很適合這個結局
"成功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 本帖最後由 Lilo.Ting 於 2017-6-24 14:1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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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悠于 現金 +4 確實是瑪麗蘇呢,不過卡在這裡感覺就像是無 2017-6-24 1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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