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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剖心》作者:丁榕 【完結+番外】 (虐)

这一天之後,他们似乎都达成了一定的共识。彼此的联系只有一个,那就是做爱,做完了各自散,拍拍手,一干二净,两不相欠,既符合高彬的需要,也符合邵云惯有的模式,对他们来说,这样的交往都是再好不过。

  但是有一点,邵云有些费解。

  高彬的情欲好像永远使不完似的,几乎每天都要来找他做上几回,有时上午已经做过了,下午还要继续,而且地点也不再局限於宾馆和那高级得过分的公寓。高彬是个随时想到便随时随地要他的怪物,诸如无人经过的走道死角,窄小的楼梯间,树林子的深处等,都是他利用的地方,甚至连实验楼顶上的天台也用上了。

  对於他这种近乎恐怖的明目张胆,邵云有时都不得不感到心惊肉跳。可高彬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会不会被人发现,害得他好几次想呻吟又不敢太大声,只好咬牙忍住。

  他应该还有其他的床伴才对呀,怎麽一天到晚找的都是他呢?

  像这样频繁的做爱,邵云也有些吃不消,但高彬压根不管这些,一抓到他不翻云覆雨一番绝不善罢甘休。如此一来,且不说高彬先前警告他的话还在,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去找别的男人。

  想想也有些好笑,一方面高彬口口声声说他们之间只有肉体关系,各过各的,互不干连,但另一方面又不准他在外面找男人,说什麽他找的人不干净,染上病会危及到自身,自己却又留连花丛,招蜂惹碟,玩得不亦乐乎,真是既矛盾又可笑。但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有霸道和任性的本钱吧。

  既然高彬能够满足他,自己又大上他几岁,说起来也算是个长者,包容一些也没什麽大不了的。邵云这样想,倒也心安理得,并不觉得受到多大的委屈。

  然而江夜却为他大大地不满起来。

  “那个男人不适合你!”

  他多次警告他,对邵云与高彬的这种关系颇有微词。

  江夜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邵云太冷静太顺从,而高彬又太狂妄太自大,任谁想,都觉得吃亏的一定是邵云。

  “我与他又不是谈恋爱,说什麽适合不适合的!”

  邵云每次都一笑了之,不觉得这有什麽可讨论的。

  江夜还想说点什麽,却被他迅速地挡了回去。

  “好啦,你就是担心太多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知道该怎麽做。”

  “可是……”

  江夜话说到一半又缩了回去,他没有把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只怕会触及邵云的伤心事。

  如果万一……只是万一,真是那样的话,很难说悲剧会不会再度重演。

  过分自负的高彬,与那年的那个人……似乎有那麽一点点地相似……

  邵云的睫毛抖动了一下,眼中放出一丝奇异的光芒,笑容变得虚幻起来。

  沈寂了几分锺後,他忽然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爱上他?”

  江夜不语,当是默认。以高彬那样的条件,天生就是专门用来谋杀人和眼睛和痴心的,谁也不能保证邵云是否也会爱上他。那样的男人,太懂得充分运用自己的优势游戏爱情,邵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谁知邵云轻笑出声,仿佛在嘲讽著什麽。

  “别开玩笑了,夜,你觉得我还可能会爱上什麽人吗?”

  “邵云!”

  瞥见邵云眼底隐藏的凄怆,江夜心下一紧。

  这次邵云没有掩饰逐渐蔓延上来的悲伤,他停止了笑,手缓缓抚上心口。

  “这个地方……跳动的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既没有爱的权利,也不懂如何去爱……所以,一切都不用担心……”

  他的心,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跟著那个人走了,毫不留情地,斩断曾经共有的一切……

  也是从那个时侯起,他才认识到,原来坚若磐石的海誓山盟在一夜之间,也可以如玻璃球般……只轻轻一击,就什麽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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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自那一天起,仿佛电影定格似的,时间悄悄地过去,关系却始终如一地定在同一点上,不冷不热地维持著。高彬虽然说过有一方厌倦了随时可以解除关系,但恐怕有这种权利的只是提出者这一方吧?

  也正因为那似乎永无止尽的索求,才使得邵云没有多余的心神去胡思乱想。冲著这一点,他暂时还没有与高彬分手的打算。

  见当事人如此,久而久之,江夜也就不再过问他与高彬之间的事情了,只暗暗保护著他。

  很快地,一个学期过去,又到了新生入学的九月,阳光烂漫地笑。

  在一个忙里偷闲的午後缠绵之余,邵云发现高彬的唇角一直上扬著,心情也较平常的好,似乎有什麽高兴的事情。这是只有在他对某样事物产生兴趣时才会有的表情,没等邵云问,他就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

  “你见过天使吗?”

  “啊?”

  邵云被问得如坠五里雾中,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天使?

  高彬会是对那种宗教事物有兴趣的人吗?他很怀疑。

  “天使啊,长著一张漂亮的脸蛋,有著成人的身体,心智却和小婴儿没两样,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高彬依然愉悦地说道,轻弹著烟灰,他径自沈浸在自我的想象之中。

  听他这麽一说,邵云立即明白过来了。

  再怎麽说,他们的关系也维持了有一段时间,有些表面的事情还是知道的。高彬不仅喜欢男人,也喜欢女人,更准确说,只要是长相出众的,都能引起他的兴趣,尤其是那类美得惊人却又单纯得宛如一张白纸的娃娃型人物。此时他嘴上说的天使十有八九指的又是哪个刚刚看到的可爱孩子吧?

  新生入校,对每个高年级的人来说,都是猎豔的大好机会,高彬当然更不例外。对此邵云只是莞尔,不做任何表示。

  刚开始,他虽不插手高彬的事,但也觉得对同校学生出手似有不妥,但经一阵子观察,发现高彬也是有原则的,不是随随便便摧花扫叶,只有在对方也心甘情愿的情况下,他才会出手。

  这麽说起来,高彬对那些情人比对他还要客气得多呢。

  今天也是,只有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平时除了做爱,瞄都懒得瞄他一眼,更别说聊天。说不定高彬就是认为和他在一起比较省事,才会经常找他的。

  想起来这个人还真是闲,新学期到了,身为学生会长的人不是应该很忙才对吗?怎麽还能够一天两三趟地来回他的实验楼?

  邵云就是想不通,高彬这麽悠哉,是怎麽处理全校大大小小事务的?不过一个学期下来,他也总算见识到了他的优秀。

  以前没注意不知道,等到自己接手了才晓得,这个人根本没那个必要待在这里念书,以他的水准,早就可以毕业了。专业课不用说,门门都是A等,报告随便丢哪篇过去都是一篇上好的论文。高彬学的虽然是化学工业,但毕竟生在商业之家,不知是耳濡目染天养地成还是见多识多的关系,他所代理的学校公司也创下了佳绩,令全校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拿他当神一样仰慕。

  英俊多金,狂傲不涓,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新时期的天才就是这样的吗?

  光是优点就可以把他全部的缺点给抹杀掉了。

  邵云想著不由得笑出了声,引起高彬的侧视。

  “你笑什麽?”

  “没什麽。”

  邵云忙收起不自觉荡漾开的笑,摇了摇头。

  高彬只睇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

  学生会长大人不忙,不代表邵云也很闲。新学期的工作果然增多了不少,作为助教,属於工资少,地位低,但事情又一箩筐的校园地层人物,少不了要忙碌一阵子,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也没怎麽与高彬接触。

  所幸,高彬自从那一天跟他提到天使的事情起,似乎也找到了忙的理由,不再一天到晚来找他了。这种情况在以前也会偶尔出现一两次,毕竟高彬的注意力又不全放在他身上。有其他人帮助分散了高彬的精神,邵云反而觉得轻松好多。

  这一天下午,难得抽到一点空闲,邵云来到“梦中人”酒吧找江夜,才待了不多久,就接到高彬打来的电话。

  “人在哪里?”

  高彬第一句话就问。

  “我在‘梦中人’……”

  “我现在就过去!”

  高彬没等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夜见邵云才说了一句话就收起了手机,便没好气地道:

  “那人不是好一阵子没找过你了吗?怎麽?死灰复燃?”

  亏他还以为能趁此机会让邵云与那什麽见鬼的学生会长一刀两断呢。

  江夜虽然在那一次之後没再与高彬起正面冲突,表面上好似也认同了他们的关系,但不代表他对高彬心存好感。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处於一种以邵云为夹心,见面相识不点头的状况。因此尽管高彬有时也会和邵云一起到“梦中人”来,但却从没和江夜说上什麽话。

  邵云对他的抱怨只是笑了笑,道:

  “他想来不来那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何况我最近也比较忙。”

  江夜翻了个白眼,嘀咕这道:

  “你呀,还真是冷静得可怕!”

  之前他还担心邵云会不会爱上高彬,可依目前的这种态度看,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莫非是多虑了不成?

  ……但愿如此!

  因为就算是心理学研究生的他,有些时候也未必猜得出邵云平静淡漠的外表下想的究竟是什麽。

  “如果这是恭维,我接受。”

  邵云启唇一笑,不以为意。

  正说著,门口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发生什麽事?”

  江夜问向一个走过来的服务生。

  “有一个人在店门口哭,我们怕影响生意,所以过去问了一下,谁知那人哭得更厉害了。”

  那名侍者不知是好笑还是好气地道。

  “哭?是小孩吗?”

  江夜进店帮忙以来还没遇到过有人在店门前哭闹的事儿。

  “如果是还好一点,可那个人至少也有十七八岁了耶!哭得像个小孩子似的,看上去又不像是假装的,真叫人没办法!不晓得是不是弱智……”

  怎麽会有这样的事情?

  江夜正想出去看看,可客人又陆陆续续进来了。

  邵云站起来,示意他不用出来。

  “我去帮你看看吧。”

  如果是个学生的话,他好歹也是老师,知道怎麽处理。

  结果邵云在店门前看到的,是一个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虽然缩成一团哭泣,但还是看得出身材颀长,起码比他还高上一点,可却哭得淅沥哗啦的,一时间惹来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

  在男孩旁边的是“梦中人”酒吧的一名保全人员,正不断地问著他:

  “请问发生了什麽事?您是不是有什麽困难?拜托……不要在我们店门口哭好不好?有事慢慢说……”

  男孩不理他,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弄得保全人员万分尴尬。

  邵云忙走上前去。

  “怎麽回事?”

  保全人员一见是他,立刻如释重负地道:

  “邵先生!您来帮忙问问吧。我实在拿这人没办法。刚开始我见他在店门口徘徊了好久,以为有什麽事,过去一问,他马上就哭了起来!”

  由於邵云是“梦中人”的常客,又是老板侄子江夜的好朋友,所以大多数工作人员都认得他,伤脑筋的保全先生趁机会忙不迭地将这棘手的问题丢给他。

  看著缩在地上因为他的靠近而把头埋起来的男孩子,邵云发现他的肩膀仍在抽动著,身子也微微颤抖,怕吓著了他,忙柔声问道:

  “请问有什麽可以帮忙的地方吗?请不要哭,我是A大的老师,有事可以和我说说。”

  人们一听到是老师,一般都会稍微放心吧,所以他把自己的职业说了出来。

  那个男孩果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瞪著一双水汪汪的如同钻石般的泪眼。

  “A大?”

  “对,我是那里的老师。”

  邵云猜测著又问。

  “你是A大附属中学的学生吗?”

  这一片是大学区,来往的人也以学生为主。

  男孩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有些疑惑。邵云这时也才看清了他的长相。出乎意料的,这个男孩竟长得惊人的脱俗,仿佛不沾一尘的水晶,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剔透的美。如果不看身材,单以脖子上方判断的话,可能还分不清是男是女,因为那既不能说像男孩,也不能说像女孩,细白的肌肤,看上去就知道很柔软的头发,亮闪闪的大眼睛……

  天使!

  邵云的脑中相应地蹦出两个字.

  这副中性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没有性别之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使!

  看到邵云出神地瞅著他瞧,男孩又害怕起来,圆圆的泪珠眼见马上就滚了出来。

  “呜……”

  “别、别哭!”

  邵云意识到自己的唐突,手忙脚乱地安慰著,可男孩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身子缩得更紧了。

  “你在这里干什麽?”

  身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典型的不耐烦的语气是……

  “高彬!”

  邵云回过头。

  “这个孩子……”

  一听到高彬的名字,男孩立刻抬起了头,泪光闪烁的大眼睛中放射出获救的光芒。

  “高彬……学长?”

  “你是……”

  高彬注意到邵云前边那天使般的男孩子,眼中先是闪现一丝诧异,而後嘴角仿佛发现什麽似地微微勾了起来。

TOP

***

  “原来你是A大的学生。”

  回到店里,邵云微笑著道。

  这会儿他才晓得这个男孩子是A大农学院的新生。

  严敬辉此刻已经擦干了眼泪,规规矩矩地坐在吧台前,像只胆怯的小狗,可能还不习惯坐高脚椅的缘故,动也不敢多动。

  “哭了那麽久,需不需要补充点水分?”

  江夜打趣著道。他第一次见到这麽能哭的男孩子,个头不算矮,至少也有一米八,也算是个挺高挑的男生了,年龄算起来也进入成年人范围了,给人的感觉却像个小娃娃似的。一开始他真的还以为这小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

  “喝点什麽吗?”

  “AD钙奶。”

  严敬辉乖乖地说,有些羞赧的表情反而更惹人怜爱。

  然而他说出的名字却教江夜一愣。

  “A、AD钙奶?”

  江夜确认地又问了一次,他可从没听说过有哪位男性客人点过这样的玩意。

  严敬辉紧张起来,以为江夜不同意他喝AD钙奶,忙嗫嚅著道:

  “那……白开水好了……”

  在家爸爸和阿健都是给他喝AD钙奶的,说是有营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夜尴尬地笑笑,忙叫一个侍者去外边买一瓶AD钙奶回来。

  看著严敬辉像个小学生一样把吸管插到瓶子里才慢慢喝起来的可爱模样,每个人都感到格外有趣,连经过的侍者也都忍不住好奇地看上几眼。

  “可以告诉我,你为什麽哭吗?”

  江夜一开始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我迷路了。”

  严敬辉脸上泛起淡淡的粉红,像小鹿班比一样的大眼睛闪了闪,澄澈得难以想象竟还有这麽纯洁的净土。

  “迷路?”

  从A大到这里不过只有一段路程而已,居然还有人迷路?而且还是个大学生!

  “我出来买套餐给阿健,结果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严敬辉指指一直带在身边的大袋子,里面装著几个饭盒,透出温热的饭香。

  “那你为什麽不问人?”

  江夜不解地问。

  不想严敬辉却睁著那双令人自惭形秽的无邪眼眸理所当然地说道:

  “爸爸和老师都说,不可以在街上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会遇上坏人。”

  江夜和邵云听了,目瞪口呆,一时哭笑不得。

  天啊!那是什麽年代的教育,一个大学生怎麽还会有那样的想法?

  江夜总算明白了为什麽保全人员过去问话他就哭的原因,原来是害怕遇上坏人……

  这小子真的是考试上的大学吗?这种个性怎麽可能在竞争激烈人心不古的社会上生存下去?

  邵云注意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彬,他正一眨不眨地直盯著严敬辉看,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兴趣。

  “那麽,你认识高彬吗?”

  邵云问的时候有意瞄了一眼高彬。

  问到这个,严敬辉的眼睛顿时一亮。

  “我见过高彬学长一次,是他救了小白。”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上那次的大英雄,在受惊之余他可高兴得很呢。

  “小白?”

  什麽东西?

  没等严敬辉回答,高彬就开口了:

  “那只狗还好吗?”

  听到高彬和自己说话,严敬辉兴奋地使劲点头。

  “小白它变得好胖喔,总是喜欢到处乱跑,还喜欢乱咬东西,我都拿它没办法……”

  一提到他的爱犬,话匣子就打开了。

  听著严敬辉滔滔不绝地谈论著狗经,邵云与江夜面面相觑,莫名其妙,而高彬则若有所意地擒著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直盯著前面那张神采飞扬的脸。

  看到他的那副模样,邵云想起了什麽。

  天使……?

  再看看严敬辉兴高采烈的面孔,他猛然顿悟,随即扬起了然的笑。

  原来如此!

  上次高彬所提到的天使就是这个孩子吧?果然是高彬会喜欢的类型。

  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蛋,清新而又脱俗,在人群中一站便可看出与众不同,个性又单纯得像小婴儿似的,童稚无邪,简直就像是按照高彬的要求打造出来的一样。

  可爱的天使……

  邵云不禁多看了严敬辉几眼,发现他真的是个人见人爱的宝宝型人物,光是这麽看著,心里就格外的舒服,这也是为什麽在刚刚看到他哭的时候立即就起了怜惜的原因吧?

  严敬辉好似和高彬很合得来,一直开心地说个不停。而向来很讨厌与人闲聊的高彬这次居然也保持著温和的笑容,洗耳恭听,连眼神都既温柔又有礼。

  被冷落在一旁的邵云与江夜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移了地方,来到吧台的另一边。

  “他不会是对那个小鬼感兴趣吧?”

  江夜低声问道。

  “难说,严敬辉正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邵云笑道,自然得仿佛此事与他没有任何联系。

  “饿狼一匹!连这麽纯洁的小孩子都要染指,简直就是犯罪!”

  江夜不客气地批评道。同是校友,他比较同情那只可爱的小绵羊。

  天使配恶魔,一大俗!

  邵云只是淡笑,不予置评。正因为他表现得太冷静了,反倒引起了江夜的疑心。

  他扫了他一眼,问道:

  “你不吃醋?”

  那是什麽反应?一般人不是会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是滋味才对吗?

  为什麽邵云什麽表情都没有?难道说他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

  邵云对高彬根本没有丝毫的爱意与独占欲?

  邵云要笑不笑地给了他一眼,带著戏谑的口吻道:

  “怎麽?你还在怀疑?天底下哪有那麽多的醋可吃?莫非……”

  他的眼中闪现出难得的狡黠,挨近江夜,在他耳边轻轻地吐出:

  “受我的影响,连江大少爷你也对男人感兴趣了吗?”

  江夜差一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著。

  “拜托!你不会是以为我对那姓高的有意思吧?”

  他是在担心他耶!竟然会被说成这样!

  就算他对男人有兴趣,也绝对不会挑像高彬那样的公子哥!自以为了不起!

  “谁知道呢?你一天到晚都在疑心我是不是爱上他,真不晓得你担心的究竟是他还是我 。”

  邵云耸耸肩,明知故问地道。

  江夜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只得转为一笑,自认倒霉地道:

  “罢了,我总算知道‘狗咬吕洞宾’是怎麽写的了。”

  看到邵云那难得一见的俏皮,他的心也宽了许多。

  只要邵云能够开心,其他的事也就不是那麽重要了。

  在两人相视而笑的时候,有两道冰冷的目光在他们身上荡了一下,又扫了过去。

  高彬虽然在听严敬辉说话,但眼角并没有漏掉角落里的邵云,在用余光瞥见他对江夜露出的那个笑脸後,眼底立刻不经意地闪过一道寒气,但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放回到严敬辉的身上。

  严敬辉突然停止了谈论他的小白,惊喜地呼了一声,跳下椅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阿健!”

  高彬在後面也跟了出去。

  ***

  见到严敬辉口里念念不忘的阿健,邵云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来接小天使的正是今天中午在实验室有过一面之缘的男生。当时他看到他一边昏昏欲睡,一边搬动实验器材,担心会出差错,便叫他先回去休息,自己把准备事宜包揽了下来。

  狄健人此刻的脸色非常非常的不好,可见他对严敬辉的路痴有多麽之火大,累死累活忙了一天下来,接到的却是一个招领电话,十万火急地赶过来又没见著原本该等在原地的人儿,又急又慌又担心的情况下,别想他的心情会爽到哪里去,所以一见到严敬辉他便劈头骂了起来。

  见可怜的天使被骂得惨兮兮的,邵云适时地为他们解了围。

  严敬辉的套餐正是为狄健人买的,在饿了一天的某人狼吞虎咽期间,江夜与邵云也了解到了一些事情。

  原来严敬辉就是今年以榜首之名入校的在各院校之间大受欢迎的天使宝宝,据说还是A大校长大人的宝贝孙子,真是看不出来他的智商竟还有这麽高。

  至於狄健人,则是严敬辉的青梅竹马兼监护人之一。

  他们有趣地发现,这两个年龄相差无几的男孩,虽是青梅竹马,形影不离,但在性情上却大相径庭。严敬辉纯洁如白纸,心里想什麽马上就会呈现在脸上,好似一尊水晶娃娃,令人怜爱不已;而狄健人,从外表看来,照理说应该是个挺受女生欢迎的英俊男孩,但由於总是板著个脸的缘故,难免给人一种阴沈冷峻不易接近的感觉,且听他一张口就知道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在他们说话的这阵档,高彬和严敬辉也在另一张桌子上不知谈论些什麽,其乐融融。对於高彬的心思,江夜与邵云都心知肚明,只有那傻得可爱的天使和这脾气不太好的天使守护神还蒙在鼓里。

  望了一眼不远处的两人,江夜忽心生一计,以极其暧昧的语气对狄健人道:

  “你可要注意一下高彬喔。”

  瞅见狄健人还不明白怎麽回事,他又加了一句。

  “如果你的天使没那个兴趣的话,就让他离高彬远一点,”他贼贼地笑道,“高彬那小子,可是男女通吃……”

  男女通吃?!

  狄健人果然如他想象地大惊失色。

  “你……你是说……?!”

  一看到他的那个表情,江夜就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了,心里乐得偷笑。

  就是嘛,怎麽能每次都让那个狂妄的小子那麽顺利?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电灯,把邵云管得死死的,自己却到处摘花拈草,玉蝶风流,不摆他一道著实不甘心!

  邵云无所谓,他可看不过去。

  就算不是情人,总算得上是同伴吧?把人撇在一旁,自己却在和别的人聊得乐不思蜀,真是有够过分!

  严敬辉聊的无外乎就是他的狗狗小白。在开学的那一天,小白曾经闯了祸,不小心咬坏了学生会的磁盘。在高彬的喝令下,学生会的那群凶巴巴(他认为的凶巴巴)的学长们才不敢把他和小白怎麽样,因此高彬在他单线条的心目中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大英雄,一人呼则百者应,令他崇拜不已。

  高彬当然也感觉到了这一点,老实说他对狗一点兴趣没有,倒是狗的主人对他吸引力比较大。不放过任何趁虚而入的机会,他正预备利用这份天真的好感引诱童真无邪的天使一步一步走进他所设计的陷阱里。

  “男人应该学会喝点酒,来,尝一点吧。”

  见严敬辉总在吸著那可笑至极的AD钙奶,高彬把喝了一半的“禁夜之将”递到他手中。

  “酒……?”

  严敬辉好奇地看著酒杯中诱人的蓝紫色,香醇扑鼻的气味令他有一点点的心动,但犹豫了几下後,还是摇了摇头。

  “阿健不准我喝。”

  其实他也好想尝尝看酒是什麽味道的,但爷爷、爸爸还有阿健总是不允许,说他不适合,书上也说喝酒的不是好孩子,可是每当看到阿健喝酒,他就好羡慕。

  他也想和阿健一样……

  阿健?

  高彬的眉头挑了一下,瞄向吧台上的人影。

  是那个一见面就没给过他好脸色好的小鬼。虽不是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但他还是看得出那个叫狄健人的小子对严敬辉似乎相当重要。

  这麽一来……

  岂不是更有趣了?

  高彬眼波一转,勾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不著痕迹地慢慢靠近一无所知还在眨巴著大眼睛苦恼的小天使,手臂也悄悄地环到他背後。

  “稍微喝一点不碍事的,来,试试看。”

  他一边劝著,一边将酒亲自端到严敬辉的唇边。

  就在这时,狄健人冲了过来,一把夺下酒杯,将吓了一大跳的严敬辉揪了起来。

  “不好意思,敬辉不可以喝酒!”

  天杀的!敢动敬辉的脑筋!他不活了是不是?!

  狄健人万分不齿地瞪著他。

  高彬挑衅地抬高下巴。

  “都是成年人了,为什麽不可以喝?”

  很可惜的,狄健人并没有被他的眼光吓住,反而以更可怕的眼神瞪回去。

  “就是不可以!走了!”

  他不忘吼向还在频频後望的天使,拉过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吧台里的江夜看到这一情景,心里早乐翻了。

  “看,吃瘪了吧?我就猜到那个狄健人不会买他的帐!”

  有意思!看来那个天使监护人还不是白当的!

  魄力不错,不久一定能够在校园里大出风头,整个A大要找出敢和学生会长大人正面作对的人还不多见呢,他自己就不用算进去了,真正可期待的倒是那小子。

  江夜充分相信自己的眼光。

  邵云对他的恶作剧只是轻牵唇角,露出弯月般无奈的笑,没有说什麽。

  他感觉得出来,那个狄健人虽然表面上对严敬辉很凶,动不动就骂,实际上底子里却紧张得很。

  那种仿佛对待孩童般的深深眷宠……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亲身感受过……

  即使被骂,心里也像抹了蜂蜜一般甜滋滋的,因为他清楚地明白,在那责骂的背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怜与关怀,每每感动得他想哭又想笑……

  然後,那个人就会停止了责备,心疼地为自己吻去一颗又一颗的眼泪……

  “你在想什麽?”

  高彬不知什麽时候来到他的身旁,两眼正复杂地盯著兀自发呆的他。

  邵云浑身一震,来不及收回思绪的他有些狼狈地躲闪著那探究的目光,嘴里胡乱地道:

  “没、没什麽!”

  要死!他怎麽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不该想的东西?!

  极力压制著因回忆而逐渐翻腾起来的感情,邵云懊恼非常,想要拼命维持原有的冷静,但他那急剧刷白的脸色和慌乱的眼神却没能躲过高彬的眼睛。

  仿佛被什麽刺了一下,高彬的眼神刹时变得深黑起来,犹如注入了一滴由万物精华浓缩而成的墨汁,苍色的天空顿时陷入墨色的海洋之中,深得寻不到一丝光线,却能够感觉到隐隐的波动,暗潮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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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为什麽会有那样的感觉?

  这是高彬一直在思考的问题。自从上学期重新调整了心态开始,他对邵云不再有什麽特殊的感觉,只是单纯地认为那副身体很适合他的需要。和邵云在一起,既不需要调情也无需说笑,想做就做,做完走人,方便得跟速食品一样,非常符合他重视效率的个性。

  可是,早习惯了不顾邵云任何感受的他,为什麽会在触到了那样的表情後,一瞬间失了神……?

  邵云原先充满虚幻而後仿佛急刹车般风云变色的神情……他从来没有见过。

  虽然警告过自己不可以太过於关心某个人,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邵云的背後是否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情,即使明白与自己无关,也还是……

  忍不住……

  连到校长室交报告的时候,高彬也还沈浸在纷乱的思绪当中,直到校长凑到他跟前,才陡然回神。

  “心不在焉的,想些什麽?”

  A大校长严家清私底下是个典型的老顽童,看到一向稳重严谨的得意门生居然在发愣,顿时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大乐。

  高彬很快戴上精英份子所具有的谨慎面具,微笑有礼地回道:

  “没什麽,只是学生会的一些琐碎小事,不劳校长费心。”

  哼哼,想混过去,没那麽容易!

  严家清露出老奸巨滑的表情,邪邪一笑。

  “该不会是为情所困吧?”

  高彬没料到这种话会出自一个老头子口中,而且还是自个的校长,一时愣住了。

  严家清冲他挤了挤眼睛,样子滑稽而又可笑,要是被人看到了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平日严肃古板的校长大人。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学生会长的红颜知己好像也太多了一点吧?楚留香都没有你幸福!”

  严家清酸溜溜地说道。

  他要是连这点小道消息都打听不了就不配做堂堂的A大校长了,别看他年纪一把,心里可是很年轻的。

  以为校长会说出什麽,谁知却是这些无聊八卦,高彬当下直感到好笑,遂把正儿八经的面孔也卸了下来,凉凉地回了一句:

  “如果羡慕的话就直说好了,我不会亏待校长大人您的!”

  这臭小子!想叫他在梦里挨老太婆的骂是不是!

  严家清给了他一个威吓力不是很足的眼色,心里直犯嘀咕。

  高家老头怎麽会养出一个个性这麽不好玩的孙子来?唔,还是他家的小辉辉最可爱了……

  这时高彬瞄到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目光稍稍一停。

  “这是……”

  严家清立即如获珍宝地捧起相框端到他眼前,兴奋莫名地道:

  “怎麽样?是不是很可爱?像不像小天使?”

  照片上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孩童,大约五六岁左右,甜甜的笑容令人仿佛看到从他的背後生出了两只透明的翅膀……

  很面熟,好像某个人……

  “看呆了吧?”

  严家清得意洋洋地炫耀著,自豪的语气一展无遗。

  “我家的敬辉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孩子!他可是我们严家独一无二的宝贝噢,又听话又懂事又乖巧又聪明……”

  原来是严敬辉小时侯的照片,难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高彬微微眯起眼,瞅著照片上笑得一脸灿烂的男孩,不觉泛起了一丝恶作剧的快意。

  如果校长老头知道他在打他宝贝孙子的主意,会是什麽样的反应呢……?

  呵呵……一定很有趣!

  就在严家清还在不停地夸耀的时候,门口低低地插进了一句极为不屑的话。

  “恶心的嗜好!”

  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耳尖的严家清听到了,他老当益壮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揪住一个人便吼了过去:

  “小子!你刚刚说什麽?!”

  被救进来的正是严敬辉的青梅竹马狄健人,他一脸无辜地道:

  “我哪有说什麽?不是校长你叫我来的吗?拜托,有话快说,我忙得很。”

  本来就是,若不是严家老爷子有那样奇怪的嗜好,敬辉也不会养成现在这麽白痴的性格!

  转了转眼珠子,在看到办公室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後,狄健人的脸一下拉长了。

  “你……”

  “又见面了。”

  高彬向他扬了扬眉毛,心下暗笑。

  不晓得为什麽,看到这小子生气,他的心情就格外的舒爽。

  “你们认识?”严家清回头问道。

  狄健人抢先道:

  “不!不认识!”

  他可不记得他认识过这种变态!

  高彬也不在意,他收拾了资料便向门外走去。

  “校长先生,没事我先走了。”

  在经过狄健人身侧的时候,他故意丢下一句只有他两人才听得到的话。

  “严敬辉很可爱呢,真是叫人爱不释手啊……”

  哼,他就不信在听到这麽暧昧的话後,那小子不气到抽筋!

  狄健人果然如他所料地深抽了一口气,青筋凸爆,怒愤填膺。但又无法在校长面前进行反击,只得恨恨地瞪著他几欲将之大卸八块的背影。

  ***

  高彬才刚走到理科大楼,就远远看到邵云和几个学生站在一起,似乎在回答什麽问题。原本因戏弄了狄健人而愉悦的心情不由得打了个小小的折扣,阴沈下来。搞不清怎麽回事,他现在看到邵云,既称不上高兴也不是不高兴,说是没感觉又好像不完全这个样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不知不觉停下脚步,他的目光穿过陆陆续续走出理科大楼的人群,投射到那个认真为学生讲解问题的人儿身上。

  从这个角度看,邵云和他周围的学生没什麽两样,普普通通,毫无特色,老土单调的实验室白大褂,一成不变的表情,压根就不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为什麽他又会一眼就抓住了他呢?

  “……所以,这条苯环应该是在这里才对……明白了吗?”

  邵云温和地问向围在他身边看他解题的学生。

  “原来这样啊!谢谢你!邵老师!”

  得到答案後,学生们个个都高兴地点头离去了。

  轻舒了一口气,邵云眼中流露出几丝课後的倦怠,随手抚了抚被风吹乱的发丝,站著呆了好一阵子,忽然感觉到什麽似的,他朝右侧方向望去,正好瞧见站在那儿的高彬。

  眨了眨眼,他没有动,只怔怔地望著高彬一步一步走近。

  “接下来有课?”

  在他面前站定,高彬打头就问,他们之间的对话向来简洁明了,绝无繁辞冗言。但在他波平如镜的面色之下,似乎有什麽东西在潜滋暗长。

  被那双过於深邃的眼眸所吸引,邵云有几分锺的愣神,脑子卡了一下才记起来要回答。

  “没有,不过……”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高彬截断了。

  “有事?”

  邵云点点头。

  下午他得替教授送东西过去。

  高彬眉心一敛,沈默了几秒锺後一声不吭地走开了,留下後边的邵云如坠五里雾中。有些错愕地望著那渐行渐远的背影,邵云惊讶於高彬居然这麽爽快地就放过了他,若在平时,一定先是给他几个凌厉的眼神,然後抓了他就走。对高彬来说,什麽天大的事都不及先满足他的欲望重要,所以他刚刚问他接下来有没有课,纯属开场白的一种,不具任何征求他意见的意思。而这次,他居然不闻不问地就走了?

  想了好一会还是想不出原因,邵云索性放弃,捧著学生的报告向实验楼走去。

  高彬的心思并不是他随便就能猜得出来的,他也没那个知道的兴趣。

  ***

  下午,把东西送到教授府上的时候,那位资深的老教授不期然地问了邵云一个他从没想过的问题。

  “你有没有考虑过要继续进修?”

  “进修?”

  邵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愣。

  “对啊,现在竞争这麽激烈,学士学位根本不够用,你没想到过要考研究生吗?你工作认真,资质也不错,只当助教的话就太可惜了,不如趁早进修,好晋升为讲师啊。或者你有没有想过出国留学?”

  教授的一番话在邵云心里起了不小的波澜,一时之间应接不暇。

  “我……我没想过这些事……”

  他并不喜欢做学术研究,对念书也没多大的兴趣,最初是为了家人的期望而努力学习,後来则是为了让自己忘掉一切痛苦的回忆而埋头苦读,对於现状,他基本上已经很满足了。他和别人不一样,没有那个动力,没有那个激情,也没有那个继续奋斗的必要……

  “你这孩子就是太沈闷了,凡事要想想将来!”

  教授又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对邵云的回答感到不是很满意。

  “你还年轻,不可以虚度光阴啊……”

  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围绕著进修考研之类的,一直到邵云要离开了,教授还是不忘说服他。

  “你考虑一下吧,今年我这里有几个名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保留一个,以你的能力,考研究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没有做正面的回答,不善於忤逆教授的邵云只是虚应著点了点头说会考虑。出来後,他的笑容就一下子消散了,换上淡如云烟的惆怅。

  考研,留学,继续深造……这些当今学子们孜孜奋斗的目标与他有什麽相干呢?

  他一来没有报效社会造福人类的雄心壮志,二来也不需要努力争取一个好工作养活全家,三来就算经纶满腹,他也没有巡回演讲传道授业的激情……他考研做什麽?

  想到这个,就难以控制地想起那段昏天暗地的日子,他几乎是发了疯地在拼命念书,父母都以为他回心转意了,还颇感欣慰,可谁又知道他只是借助学习来忘掉一切,借助埋头苦读来克制住伤痛欲绝的心……

  就像现在,他一刻也不想让自己停下来地四处忙碌著,不能让心找到空闲的机会……一旦停下来,就会不知不觉地想起……

  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想起那最後一夜的眼泪……

  想起那个人……

  邵云心一抖。

  糟糕!怎麽才告戒自己不能想起来的,却……

  使劲甩了甩头,他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却不知他此刻的模样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茫然无措。

  看了看时间,不早不晚的,实验室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不如到江夜那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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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周末,一个星期下来好不容易才得到放松的学生们都迫不及待地涌出了校园,一群群地漫步在大街上,尽情享受这美好的假日时光。

  晚饭时间才过不久,步行街上就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行人大多都是在校大学生,一张张年轻亮丽的脸充满了飞扬的青春色彩,嬉笑怒骂,皆形於色,高兴的时候就大声唱歌大声谈笑,或三五成群,热热闹闹,或两人依偎,卿卿我我,甜甜蜜蜜,每个人看上去都是那麽的快活。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更令邵云感到格格不入。他的年龄和这些人差不多,却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一样。二十四岁,这是什麽样的阶段?处在这个年龄的人都在忙著念书、工作、玩乐、交朋友、谈恋爱吧?而他呢,却像在等待著生命终结的老人,一点一点地捱著,了无生气。

  路灯绚丽地撒了下来,街心广场上响起彩色喷泉的卡通音乐,发射出五彩灯光的店铺就像一枚枚镶嵌在路边的宝石,精致而又华美。

  走到麦当劳门口的时候,邵云忽然停了下来。

  透过玻璃墙,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高彬。坐在他对面的是……严敬辉?

  他们好像聊得很开心的,严敬辉不时展露出那天使特有的令人心疼不已的笑容……

  驻足凝视了许久,邵云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他不是吃醋,也不是嫉妒,而是……羡慕。

  那副场景……好温馨,好幸福,是他穷极一生也追寻不到的东西……

  有了严敬辉的陪伴,高彬应该不需要他了吧?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明明都是人,为什麽要有那麽大的差别呢?有的光芒万丈,绚烂夺目,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比如高彬;有的却卑微得如同蛆虫一般,只能在黑暗的角落里苟且偷生,不知道哪一天会死,死了也没有人知道,没有人关心,比如他……

  他相信也有不少和他一样的人,只要学会麻木地顺从隐忍,一切就变得无所谓了,可是上天却偏偏又给了他一颗过分敏感的心,敏感到最後他不得不换了一颗石头来代替。

  只有在走进“梦中人”酒吧的那一刻,他才感觉到些许的暖意,因为,这里有唯一关心他的人……

  邵云把教授跟他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江夜听,依往常的情况看,他以为江夜也会比较赞同他去考研。但意外的是,这回江夜没有马上宣布他的观点,而是静默了好一阵子才对他说,只要他觉得安心就好,不管考不考研究生,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要觉得有意义和有价值。

  什麽是有意义,什麽又是有价值……?

  他所缺少的不正是这两样吗?

  邵云的心更迷茫了,仿佛失了舵的船只,漫无目的地飘荡在大洋之上。

  和江夜才聊到晚上八点多锺,手机铃声就催魂是的地响了起来。

  “十分锺之内到五路车站站牌等我!”

  手机里头传来高彬不容抗拒的命令。

  话到即挂,他都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在江夜悻悻的目光下,邵云只得抱歉地笑了笑,便朝车站匆匆赶去。

  高彬那个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迟到。

  才在车站前站了没多久,一辆拉风的车子就驶至跟前。

  车门一开,里面伸出一只手冷不防地将他揪进车中又扬尘而去。一系列的动作快速简捷得足以媲美职业绑票。想都不用想,邵云就知道开车的人是谁了。

  没办法,谁叫那个人的作风一向比较另类。

  悄悄地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高彬,邵云仍有疑窦。一个多小时以前,他不是才和严敬辉在一起的吗?怎麽这麽快就结束了约会?

  高彬的行事准则向来都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上床,四回SAY GOODBYE,严敬辉若是在他的狩猎范围内,恐怕也逃不过这四道关卡吧?想到这,邵云就有些替那可爱的天使娃娃惋惜。

  严敬辉太过单纯,像情欲这种东西,似乎是不该上他的身的……

  “玩得开心吗?”

  安静的车内突然响起高彬低沈有力的问话,邵云差点吓了一跳。

  呃……?

  不解为何高彬会有此一问,愣了一下他才道:

  “我没有玩,我只是去给教授送东西而已。”

  他不是和他说过的吗?

  “送个东西需要一个下午?”

  高彬嗤笑一声,鄙夷之中更多的是不平与愤懑。

  邵云这下真的不晓得哪里得罪他了,只得一一解释道:

  “教授留我下来吃饭,出来时已经七点过了,我随便过‘梦中人’坐了一会。”

  那个时候高彬应该还和严敬辉在一起才对。

  一个想法从邵云脑中浮了出来,唔……莫非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不太好的事不成?所以高彬才会把气出在他身上……一定是这样没错!难怪他一上车就感觉气氛不对。

  高彬总算斜眼看了看他,但没有吱声,随後眼睛又移向前面,似乎在一心一意地开著车,接下来就当邵云是个一个透明人一样坐在那儿。

  车子一直开到矗立在市区中央的华希顿大酒店。

  夜色下,高耸发光的华丽建筑物显得格外绚烂夺目,通体的落地窗更是透出里边无比的雍容华贵。

  锁了车後高彬就朝店里走去,邵云被酒店过分豪华的装潢分了神,慢了一步才跟上去。

  “你……订了房间?”

  像这种酒店不预定肯定是住不进去的,可高彬经过柜台时问都没问,服务小姐向他致敬也没有理睬,就直接走向电梯。

  “我爸是合作人之一。”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酒店也等於是他家的。

  高彬简单地说,仿佛不屑一提。

  邵云又一次受到了震惊,他张了张嘴又合上,决定下一次不管高彬带他到哪个地方他都不问了,省得丢人现眼。高彬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就算哪天他说拉斯维加斯有座赌城是他家的也不稀罕。

  等到邵云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

  先洗好了澡的高彬正舒适地靠在宽敞柔软的沙发上看晚间新闻,前面茶几上摆著一瓶已经开封了的冰镇香槟,漫不经心瞟著电视的目光是那麽的悠闲自在,连品酒的动作都是那麽的优雅高贵,加上浑然天成的贵族气质,就好像一位阿拉伯的君王,神圣不可触犯。

  邵云一直都知道他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但每次还是不由自主地为他不经意间所散发出来的雄性气概和狂傲之气所吸引。

  那浴衣中央随意露出的平坦而又结实的胸膛,透露著长期锻炼出来的力与美,是许多男人可望不可求的健美身段,而修长优美的手指,更是引得无数人欲仙欲死的大麻与鸦片……

  这个男人……果然是完美得可怕!

  就连那恶劣的脾气在其余光环的照耀下,仿佛也成了优点的一种。

  “还站在那里干什麽?过来!”

  高彬发现他站在浴室和客厅之间的过道不动,双眉一皱,关掉电视凶巴巴地就吼。

  邵云慢吞吞地走过去,依惯例在高彬身边坐下。他还是不习惯在这麽高级的地方待著,美则美矣,观赏足够,若是拿来用,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说他是小老百姓情结也好,什麽都罢,他感觉一走进这美仑美奂的大厅,高贵逼人的画面就像被撕破了一角似的,整个氛围就破坏掉了,让他很不舒服。

  才一坐下,就被一只强劲有力的臂膀搂了过去,嘴唇随即堵上,一股冰凉刺激的水流由那薄唇中注了进来。没料到会被灌进香槟,邵云一下呛著了气管,想咳嘴唇被吻著松不开,想咽又无法顺利咽下去,呛得他眼泪直冒。好不容易高彬放开了他,才得以用力咳了起来。

  眼泪鼻水都呛出来了,一时间邵云狼狈不已,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一张洁白清新的纸巾递至面前,他略微吃惊地抬起了头。房间里只有两个人,递给他纸巾的除了高彬自然不做第二人想。虽然很惊讶高彬居然会这麽好心,他还是先接过纸巾把脸擦干净。

  等平复下来,他才看向他,正好与那若有所思的目光撞在一起,同时也发现此刻他们的姿势十分暧昧,他几乎等於是坐在高彬大腿上的,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了来自身下那急速坚挺起来的欲望,使得他背脊上的肌肉也紧绷了起来……

  才来得及看清高彬眼底扫过的那一抹怪异的光芒,他就被整个压倒在沙发上,嘴唇再度被狠狠地侵吞,单薄的浴衣也被一把扯下,那仿佛带电的手指夹著滚滚热流向他身下抚去……

  邵云一下就陷入了高彬所制造的情迷意乱之中,不知道自己谁是谁,热气在体内激荡,汹涌的情潮此起彼伏,一层接一层。

  这个男人总是很轻易地就攻陷了他,这一次也不例外……

  还好,在失去意识之前,邵云记得已经换到了那张华丽的双人床上,否则第二天腰一定直不起来……

  ……还是很奇怪……

  邵云颔首沈思,手中拿著一支试管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著,管中铁红色的液体在管身三分之一处轻轻地打著旋,看似动而状似静,而平静的液体内部却又隐藏著某种悸动,正如他现在纷乱的思绪。

  虽然不想理会,但高彬那怪异的态度实在是让他不能不去想。

  那个男人的口气还是一样的惟我独尊,脸色还是一样的冷若冰霜,但是眼神却隐隐有些不太一样了,还有就是动作……粗暴还是粗暴,不过似乎少了一点平时的强取豪夺。

  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他对於那种近乎暴力的行为已经麻木了……?

  依稀还记得高彬在激情当中那双仿佛被烈火灼伤了的眼眸,令他全身心都像著了火般,脑子里也似发了高烧,神智不清……

  但是在灼热的背後,似乎又有些隐隐地发冷……

  啪!

  试管掉落在地上,破裂开来,液体在与地面相接触的那一刹那腾起一股红色的烟。

  邵云陡然惊醒,转身要去拿簸箕,谁知手一摆,碰地一声,桌上放置的一排烧杯也摔了下来,碎片顿时撒了一地。他忙站住不动,呆呆地看著地上的狼籍,顿感到浑身无力。

  他是怎麽搞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也许是昨天没有休息好的原因吧?

  邵云无奈地想。

  今天七早八早的学生会就急CALL高彬回去,所以他真正合眼的时间连一个小时都不到。没有起来了又继续睡的习惯,於是邵云回到学校就进到实验室去进行下一星期的工作,可却这麽的不顺利。

  算了,没有进入到工作的状态,还是留到明天再说吧。

  叹了口气,邵云准备去取工具来清扫一下这个地方。才一转身出门就遇上了刚刚走上楼来的高彬。

  没想到才刚分手又见面,邵云有些惊愣,还没有说话,高彬就道:

  “到楼顶上去。”

  什……麽?

  邵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黑珍珠般的眼珠子稍微呆滞了一下,确定没有听错後,流露出诧异的神情。

  他叫他到楼顶上去?

  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在他们之间昭然若揭,高彬不会为了其他事来专门找他去某个地方的,那就只有那个了……

  可是,他们昨晚……甚至可说今早不是才做过吗?距离现在也不过才几个小时而已。

  难以理解高彬的欲望为何如此强烈,邵云开口问道:

  “学生会不是找你有事吗?”

  怎麽这麽快就办完了?

  事情当然没有办完,只不过午休时间到了各自去吃饭而已,他却神差鬼使地来到了实验楼,但高彬并不打算告诉邵云这一点。

  想到今早上正准备再要一次时却被学生会打来的电话打断,他就心情不爽,总觉得有什麽没有做完似的心痒难耐。直到刚才在会议上他的脸还一直都是阴云密布的,令学生会各干部战战兢兢,不明所以。

  因此,尽管昨夜已经要了无数次,他仍不打算放过邵云疲惫的身体,只又重复了一遍:

  “到楼顶上去!”

  口气强硬了许多,邵云知道他不是开玩笑,再磨蹭几下恐怕就要发火了,但是该干的是事还没有做,回头看一眼还未打扫的实验室,他迟疑地道:

  “可不可以先让我……”

  “我说到楼顶上去!”

  高彬不耐烦地打断他,语气较前粗暴了起来,可见他的怒气正处於忍耐的边缘。

  听到这样的语气,邵云把准备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识时物地闭上嘴,把实验室的门关好,便乖乖随高彬上了楼顶。

  要是懂得考虑别人的话,高彬就不是高彬了,跟他谈条件简直是自讨苦吃!

  邵云并不是没有不满於这一点,他也认为高彬对他一点起码的尊重都没有,这样的交往对他来说实在有欠公平,但他只是懒得生气,心静如水的境界就是什麽都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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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实验楼的楼顶就像一个露天大棚,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药用盆栽,很多都是常绿植物,因此在这样的深秋时节里也依然显得生气盎然。更雅致的是,还有一个类似亭子似的小型建筑,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萝,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高彬嫌他的房间太小,而他又不想在实验室里做那种事,所以当高彬选择在这个地方时,他也没有理由反对。

  高彬并没有马上切入重点,走到亭子下,忽然转过身来盯住离他有五步左右的邵云。邵云本来想走过去的,但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便不觉停下了脚步,心中隐约有些忐忑不安。

  他又怎麽了?不是要做吗?为什麽……

  正胡乱猜测著,一只温热的手掌抚过脸边,邵云反射性地欲往後退,下巴却被牢牢箍住,人也整个儿地往前揪。

  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醇厚浓郁的男性气息已经包围了他,热气迎面袭来,紧接著他性感的薄唇掠至眼前,而後封住了他因吃惊而略微张开的嘴。

  力气仿佛被吸走似的,邵云的身子随即一软,向前倾去,多亏有两支强健的铁臂支撑著他,他才不至於瘫倒在地上。

  这是高彬的吻……在温热之中总是透著一股冰凉,仿佛代表他的傲慢。不管身体靠得有多麽近,他们还是如同隔在不同的空间里,彼此的体温和气息,明明都触得到嗅得著,却始终没有实感,手挥舞在空中,什麽也抓不到,最後只能颓然地倒下……

  感觉到邵云的身体起了反应,高彬迅速地解开皮带,在一个抽搐下,昂扬的坚挺进入了那密窒的体内……

  “啊……啊啊……”

  还是忍不住地低低呻吟。

  随著高彬动作的加快,邵云近乎呜咽的呻吟像闷在胸口似的,越来越艰难地吐出,又仿佛车子碾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高彬口袋里的手机杀风景地响了起来。

  “高……高彬!你的手机……”

  邵云艰难地提醒著,喘息不止。

  “不管它!”

  高彬对兀自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置若罔闻,仍起劲地抽动著埋在邵云体内的硕大。

  “可是……啊啊……啊……”

  最後随著一声低吼,他将欲望的种子尽数射在邵云的体内。干净利落地把发泄过的欲望收回,高彬像没事似的接起手机,语气平静得丝毫不似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情事的样子。

  相较之下,邵云的处境就凄惨多了。满面倦色,腿酸疼得合不起来,加上昨天没有休息好,他全身就像被大卡车轧过一样,每条肌肉都在向他抗议。更糟糕的是,高彬留在他体内的液体不能马上清理,弄得下半身黏乎乎的,十分难受。

  高彬接完电话,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恢复成一丝不苟的形象,然後若无其事地望向他。

  “学生会临时有事,我必须马上过去,你可以自己处理吧?”

  “我没事,你去吧。”

  他含糊地点著头,虽然不是头一次在高彬面前如此狼狈,但他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男人赶快离开。

  听到高彬下楼的声音,邵云合起眼长吁了一口气,没有半点的轻松,身心反而更加沈重起来,好似有一块重物压在那儿。

  果然是他多虑了,高彬还是和往常一样,他的身体对他而言,只是泄欲的工具,其余什麽都不是……

  莫名其妙地跑来,睡完了立刻走人,还真像是他的作风呢。

  这个身体……不知睡过了多少男人,照理说应该习惯了才对,为什麽却感到越来越疲倦了呢?刚开始他还能感觉到热情与温暖,可是越做到後面身体就越冷,明明是亢奋著的,然而体内却在渐渐地冷却……

  连同心……

  莫非说,连高彬都不能让他感觉到温暖了吗?

  那麽,他是不是……该考虑分手了……?

  不能给予他温暖的人,他不需要。

  嚓!

  从楼梯口传来一个轻微的撞击声,邵云警惕地看过去。

  “谁?”

  站在那儿的居然是上次才见了面的狄健人,他正一脸慌张地望著他。

  看到是认识的人,他反而松了口气。

  “你都看到了吧?”

  问话一出,邵云就从狄健人尴尬的表情中猜到了答案。他淡淡笑了笑,没有预计的惊慌失措。

  他和高彬的这种关系,在世人眼中原本就是不正常的,想一直保持下去却不被发现也不可能,尤其高彬那种吃了不知道抹嘴的率性而为的个性,会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他生就是个同性恋,就是喜欢男人,就是需要男人的拥抱,到死都无法改变,这是上天给他的,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何以故需要苦苦压抑?

  这麽想著,邵云反倒释然了,他无所顾忌地与目瞪口呆的狄健人说起他和高彬之间的关系。原以为狄健人也会和别人一样用有色眼光看他,因为他清楚地记得在酒吧他听到高彬是双性恋时那一脸厌恶的表情。

  谁知狄健人表现出来的却是一腔愤怒。

  “他也太嚣张了!你怎麽可以任由他把你当成泄欲的工具?”

  明白这个男孩只是关心自己,却无法做出更多的解释。

  在休息得差不多後,邵云起身向他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下了楼。

  回到实验室,把该清理的都清理了,接下来无所事事。邵云坐在桌前发了好一阵子的呆,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这个时候,会是江夜打来的吗?

  看到来电显示,却又不是江夜的号码。知道他手机号码的人并不多,不是工作日,会是谁给他打的电话?

  满心疑惑地接起,在听到那一头传来的清朗男声後,他不由得怔了一下。

  “你是……?”

  这个声音,难道……

  “不记得我的声音了吗?邵云,好久不见了!我现在在A大的校门口,你出来吧。”

  那边的笑声是这般的温暖和亲切,好似地中海的暖风。

  “鸿飞……?”

  ***

  赶到大校门口,邵云看到的是一个身著黑西装的墨镜男子,正非常显眼地站在象征A大标志的宏伟塑像之下。

  一看到他来,男子便摘下脸上的墨镜,迎了上来,同时展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倾倒路人无数。

  “鸿飞?真的是你?你怎麽回来了?”

  看到昔日的大学友人,邵云惊讶地睁大了眼。

  司马鸿飞可说是江夜之外也可称得上朋友的人,上大学时他们是同班同学。不善於与人交际的邵云由於阴影未消,依然还是独来独往的,身边没个伴,什麽活动也不参加,日子久了,同学们几乎忘了他的存在,不管什麽事,漏掉的那个人往往就是他。

  不被重视,没人理会,渐渐地他也习惯了。可是突然有一天,有个叫做司马鸿飞奇怪家伙兴匆匆地跑来说要和他做朋友,把他给吓了好大一跳。不明白这个全班最受瞩目的精英份子为什麽会找上自己这麽个不起眼的人做朋友,他仍是冷漠以对。

  以为那个人只是说著玩玩,可司马鸿飞却真的像个朋友一样,时不时地跑来找他,有什麽活动也不由分说地拉著他一同加入。因此,班上的同学们也逐渐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托司马鸿飞的福,他大学的後半期生活才不至於过得那麽单调无聊。但是随著毕业,各方面皆出类拔萃的司马鸿飞被保送到法国留学,而他也进入A大成了一个小小的助教。由於没有写信的习惯,自司马鸿飞走後,他就没有再与他有所联络。以为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会相遇,怎料两年後的今天,这个昔日的友人又再度走进了他的视线。

  “邵云!”

  司马鸿飞走上前,两眼紧紧地盯著他,夹杂著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兴奋,看著两年未见的邵云,他心潮澎湃,喜悦之外还掺和著另一种特殊的感情。

  “你还是老样子,没有变!”

  一如他记忆中的秀雅温文,仿佛春风下轻拂的柳条,永远都是一副温柔却又淡漠的样子,令人忍不住想要了解,想要走进那如迷雾一般的内心世界……

  邵云也笑了。

  “是吗?可是你却变了好多,如果你不打电话给我,我一定认不出来。”

  司马鸿飞在大学的时候就是一个很受欢迎的男生,长相英俊,身材魁梧,成绩又好,令无数女生暗许芳心,而如今经受过艺术之都巴黎的熏陶,更显露出惊人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皆潇洒不凡。

  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在国外混得相当不错,在初见面时,邵云心底还隐隐起了一丝羡慕,但也很快就抛到脑後了。

  “你怎麽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两年没有联络,忽然接到电话还真让人吃惊呢。

  “我查了教育网,记得你曾经签到这所大学,於是就特地拜访了人事部,才得到你的联络方式。”

  司马鸿飞凝望他的眼柔得好似一潭湖水,仿佛此刻站在面前的是一个他深深爱著的女子。

  事实相去不远。

  两年来,有一个秘密始终压在他的心底,不敢轻易说出口,因为在此之前连他也都在怀疑。起初他接近邵云,是因为被那特有的沈默与忧郁所吸引,只单纯地想要交个朋友。

  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多地集中到邵云身上,不论是哪种表情,皱眉、微笑、沈思,甚或面无表情,都深深地牵动著他,甚至还令他产生了情迷意乱的想法。

  为此他一度惶恐著,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了。为了甩掉这奇怪的感觉,他选择出国後的两年不做任何联系。谁知到了法国,这种思念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强烈了起来。在看到无数的同性恋人之後,他终於意识到原来这就是爱情──他从一开始就暗恋著邵云。

  那个被留在中国的身影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催促著他,他於是迫不及待地飞回国,渴望能够为这份迟来的单恋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你不是在巴黎吗?什麽时候回来的?”

  不了解司马鸿飞内心真正感受的邵云笑著问道。

  “我还以为你早就忘记我了。”

  这是实话,他对於友情的期待与爱情一样少得可怜,毕竟以他特殊的性取向,有多少人知道了不会厌恶呢?

  尽管有所隐瞒,但也不保证没有暴露的一天。

  “不!我没有忘!我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

  相反还想得要命!

  司马鸿飞冲动地捉过他的肩膀迫切地说著,几欲将如焚心的思念宣之於口。待看到邵云惊愣的表情後,他才惊觉自己的唐突,只得咽下未完的话,依依不舍地放开他。

  不明白他为什麽忽然变得这麽激动,邵云的笑容僵了一下,忙掉转话题。

  “你这次回来,打算做什麽吗?”

  司马鸿飞深深地凝视著他,眼底浓情一片。

  “实际上,我就是为了找你才回来的……”

  “找我?”

  邵云又是一愣,眼中有些微的惊愕。

  “对!今天是星期六,你没有别的事吧?我的车就停在彩虹桥那边,我们出去再慢慢谈好吗?”

  司马鸿飞恳切地说道,脸上不自觉地漾出期待的笑容。

  早在巴黎他就计划这件事了,如果邵云肯答应,那是再好不过,他也会竭尽全力说服他。

  不清楚好友卖的什麽关子,邵云好奇之余还有些意外。

  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在分别这麽久之後还记得自己,甚至没有一丁点的隔膜和排斥,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让他的心也起了微微的喜悦。

  从A大侧门出去不远就是彩虹桥,司马鸿飞那一辆眩目的的BMW正停在那里。就在准备进车的那一瞬间,邵云忽然冷冷地打了寒战,狐疑地左右张望了一会儿,却又没有发现什麽异常。

  是神经过敏吗?

  “邵云,怎麽了?上车啊。”

  司马鸿飞在驾驶座上唤他。

  “哦……好。”

  邵云赶忙坐上车。

  车门一合,车子很快地启动,随即驶入街道,没入了各色各样的车流之中。

  与此同时,彩虹桥的另一边,有一名戴著眼镜的高大男子正定定地盯著车子离去的方向,薄薄的镜片下折射出两道阴骛的寒光,足以令人冰冻三尺。

  在刚刚看到他们的那一刻,高彬本来并没有太大的惊异的,可偏偏身後的狄健人却幸灾乐祸地说了一句话,顿时挑起了他莫名的怒意。

  “惨了,你被甩了!”

  从一开始就看不惯高彬的狄健人趁机倒打一耙地冷嘲热讽道,乐见他的失控。

  高彬下巴的肌肉不觉紧绷了起来,怒气自丹田缓缓爬升,逐渐弥漫到他的全身各处。

  他只不过出来给学生会采购物品,先是狄健人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来向他挑衅,现在又好死不死地让他看到这样该死的一幕!

  那个男人是谁?!

  高彬的直觉告诉他,那男人与邵云绝对不是单纯的关系。除了江夜,邵云根本没有半个朋友,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只能是……

  恩客!

  这个想法令他不受控制地狠吸了一口气,手下意识地凝聚成拳,太阳穴上青筋隐隐显露,镜片之下的寒眸也迸射出无限骇人的杀气。

  他该死的那麽欲求不满吗?居然敢上其他男人的车!莫非忘了他的警告不成?

  他不是才刚刚与他做过吗?竟然……竟然在跟他做完爱之後,就这麽迫不及待地赶去与另一个男人约会!

  怒气滚滚升腾,现在的他已经没那个心情去理会什麽理智不理智的东西,一种仿佛属於自己的东西要被抢走的愤怒团团包围了他,令他憎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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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鸿飞,你住这里?”

  邵云略带惊讶地仰望著眼前这座星级宾馆,为司马鸿飞的奢华微感意外。

  高彬带他去过很多家豪华宾馆与饭店,因而他多多少少也知道这种地方消费水平在什麽层次之上,不是一般人能够支付得起的。据他所知,司马鸿飞只不过出身於一个中产家庭,这样的花费似乎还是太高了一点。

  “对啊,我回国期间都住这里。”

  已经走进大门的司马鸿飞回头招呼著他。

  “进来吧,我们上去再说。”

  邵云犹豫了一下下,才点点头。

  并不是他太敏感,以往和男人进饭店或宾馆都是为了做那档事,和朋友还是第一次,所以难免感觉别扭,宾馆对他来说,总有些情色的成分在里头。可看到司马鸿飞坦然的样子,他又不禁为自己的顾虑而感到尴尬和羞愧。

  在想什麽呢?鸿飞是朋友啊,和那些男人是不一样的。

  他想著,尽量放松心情地踏进宾馆。

  以为司马鸿飞住的只是相对来说较一般的客房,谁知被带进的竟是仅一夜就可以花掉普通上班族整个月薪的高级套房,再看到他熟练地拨叫内线让服务员把餐点和酒水送上来,邵云不由得暗下感慨。

  昔日同窗,同在一所学校学习,同在一间教室上课,毕业後各奔东西,也许有的拼命打拼,到头来还是只能填饱肚子,有的碌碌无为,毫无建树,得过且过,平庸一生,有的却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名利双收……做到像鸿飞那样,应该是所有人的希望吧?

  至於高彬,自小就生长在富豪之家,更是不可能体会得到人世艰辛的……

  如果自己不是背负了太多的诅咒,说不定也就可以和别人一样了……

  忍不住又做了比较,难免教人黯然。

  不愿陷入无聊的感伤之中,邵云故做轻松地问道:

  “你说回国是为了找我,究竟有什麽事?”

  司马鸿飞在他对面正襟坐下,认真地提出了他的邀请:

  “邵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到巴黎去?”

  邵云才端到唇边的茶杯登时一停,错愕地望向他。

  “……你说什麽?”

  如果不是他听错,那就是在说笑了。

  可司马鸿飞的表情再认真不过,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和我一起去法国吧!你可以在那边继续深造,拿学位,做研究,或者做其他的事情也可以!总之绝对能够让你比在这里好上一百倍!”

  司马鸿飞的语气略显激动,面色潮红,几乎还带著愤愤不平。

  “我打听过了,你在A大干了两年都还是助教,不要说薪水少得可怜,连住的房子都没有,而是实验楼的管理室,这对你实在太糟蹋了!你完全有能力让自己过得更好的!”

  “鸿飞……”

  不知所措地看著对面兀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男子,邵云还没能从这忽来的信息中消化出来。

  昨天教授才跟他说了考研的事情,今天又有好友来劝他出国?

  怎麽尽撞到了一块?

  可是,他要怎麽跟他说,他之所以这样,仅仅只因为无欲无求,只是希望生活过得简单些就好……

  “邵云!我知道这麽说可能有些突然,但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到法国去!”

  司马鸿飞情难自禁地握住邵云放在桌面上的手,差一点就忍不住将满心的爱意一泄而出,但他及时地考虑到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邵云,极有可能在听了一个男人的告白之後吓得落荒而逃,才硬生生地忍在喉咙里头。

  这个告白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为了不吓著邵云,为了不被厌恶,他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大事。只要邵云肯答应与他一同到法国去,又何愁没有表白的机会?

  邵云缩了缩手,没能缩回来,才刚想要说点什麽又被迅速地截断。

  “怎麽样?你认为如何?一个地方待久了,总应该换个环境才是,在法国你绝对可以感受到不同於这里的一派风情。出国的事不用你操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只要你的一句话,你愿意吗?”

  浓情蜜意压在心头,连司马鸿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说出的话根本与求婚无异。

  可是邵云并没有听出他的暗示,而是被其中的一句话牵去了心思。

  一个地方待久了,总应该换个环境……

  换……?

  是要他离开吗……?

  他已经逃了两次了,第一次是从那场破碎的爱情中逃开,第二次是从对他失望透顶的亲情中逃开,逃过了数不清的唾弃与嘲讽,逃过了那一双双鄙弃厌恶的目光,逃过了令他欲死不达的背叛,却始终没能逃过那刻骨铭心的伤痛……

  一旦想起,就会感觉一切仿佛都只发生在昨天,熟悉得连甩在脸颊上的耳光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否表示,他逃得还不够远?

  远远地逃开,逃到过去找寻不到他的地方去,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去,他是不是……就可以重新认识自己……?

  如果……如果不是有那个过去,他又怎麽会……

  怎麽会……

  发觉他的脸色愈来愈白,司马鸿飞慌忙摇了摇他。

  “邵云!怎麽了?你不舒服吗?”

  猛地回神,邵云一脸的惊悸,冷汗涔涔。

  “不……没、没事!”

  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握在司马鸿飞的手中。

  “怎麽回事?你的脸色好差!”

  司马鸿飞担忧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却把他惊得浑身一震,险些跳了起来。

  抬头望进那双错愕的眼眸,邵云顿时窘得说不出话来。

  司马鸿飞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锺才收回来,邵云抵触的反应令他既难堪又难过。

  “对……对不起……”

  他喃喃地道歉,心下万分沮丧。

  懊悔於自己过度的反应,邵云慌忙摇头。

  “不!不是的!我没有……”

  不知该如何解释,舌头就像打了结似的。

  他该怎麽说呢?鸿飞是不可能会明白他真正的想法的。

  吞吐到後来,他索性不说话了。

  屋子里一下沈默下来,两人各怀心事,尴尬相对。

  半晌,司马鸿飞又鼓起勇气道:

  “总之,你考虑一下好吗?下个月我在巴黎那边的学院要招收一批新的留学生,你可以好好想想,如果行的话,下个月,我们就一起去巴黎吧。”

  “下个月……?”

  邵云低语著,眼神依然空洞。

  这个……未免来得太快了吧?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天,他能考虑些什麽?

  “我知道,时间可能紧了一些,但没有关系,你可以多想几天,过了期也不打紧,你只要想好去或不去就行,其余都交给我来打理。”

  司马鸿飞极力地想要说服他。

  “不过,邵云,我真的认为到那边绝对比你待在这里要好,有很多事情并不需要顾虑太多的,或者,你是担心你的家人?”

  一听到“家人”二字,邵云的反应就是立即摇头。

  “我没有家人!”

  他短促地说著,没有丝毫的犹豫,亦没有任何的动摇,给人的感觉就想在强调什麽。

  不错,他相当於没有家人……那个家离他的记忆已经很遥远了。

  是他们说的,没有这麽个丢脸的儿子,没有这麽个伤风败俗不知廉耻的变态家人!

  从踏出家门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想到过要回去。如他们所愿,他也拒绝承认这血缘上的关系。

  他所顾虑的,是噩梦是否也会跟随他一起走下去……?

  若是那样,不论到哪里,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对此司马鸿飞并不明白,仍一径猜测著。

  “莫非,在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比如……女朋友……?”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句话问出口,胸中夹杂著伴随迩来的浓浓妒忌。虽说邵云在的大学四年期间,没有与哪个女生有过什麽接触,也不见他对女生表示出兴趣,但很难说,走上工作岗位後不会有一两个红颜知己。想到邵云有可能已经有了情人,司马鸿飞就禁不住满心的醋意。

  让他大松了一口气的是,邵云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

  淡淡的两个字就消除了司马鸿飞的疑惑。

  他是绝对不会主动爱上任何人的,不管是谁,对他来说,都没有惦记的必要。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两袖清风,一纸烟灰,即是他的全部。

  司马鸿飞放下心来,但对於邵云的久不作答仍感到心忧。

  “既然如此,还有什麽可犹豫的呢?我们又不是到国外过一辈子,只当是出去长长见识,换个环境生活,等条件改善後,随时都可以回来。”

  邵云眼睫低垂,似若有所思。

  换个环境生活……

  说得也不无道理。

  他在这个大茧里憋闷地太久了,久得几乎忘了时间的存在……他从没有奢想要走出去,可是……

  他抬眼看向热切盼望自己回答的司马鸿飞,幽黑深沈的眸子令後者一悸。

  “鸿飞……为什麽你会想到要带我出国呢?”

  这一问恰恰问到了司马鸿飞的心坎上,他先是一愣,脸颊随即如烧著似的滚烫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有这等毛头小子情窦初开的表现,在那样的注视下,心儿就好像小鹿一般,似乎马上就要蹦出来了。又是紧张又是兴奋,他犹豫著该不该现在就把心意表露出来。

  正当他欲言又止之时,邵云幽幽地开口了:

  “两年不见,你居然还记得我……我真的很高兴,可是,鸿飞,你不明白,我……”

  说到一半,他又闭口不言了,眼底泻满了落寞,反呈现出一种凄楚孤苦的美感,看得司马鸿飞怦然心动。

  邵云不知道司马鸿飞对他的真正想法,正如司马鸿飞不了解他的苦处。在大学的时候,他之所以能够与人保持正常的交往,是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特殊的性取向,没有人知道他噩梦一般的过去,司马鸿飞也一样,是因为把他当作一个正常的朋友,才会如此热忱的吧?

  如果……他知道这个所谓的朋友其实是个同性恋,会不会也和别人一样立刻躲得远远的,以充满鄙夷与嫌恶的目光看他呢?会不会也认为他是个龌龊的大变态?

  正因为深刻地了解这一点,所以,他从不敢轻易交朋友,一旦成为亲密好友,他就没有勇气和自信继续隐瞒和伪装下去,这也是他为什麽只有江夜一个较为亲近的朋友的原因。

  江夜不在乎他的性向,依然温和亲切地待他,可是却无法保证其他人也一样。

  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众人口中的变态交朋友,在不了解之前或许还可以无所顾忌地接近,一同玩笑,一同工作,一同学习,但……在听说了他与众不同的性向之後,全都如避瘟疫般地逃开了,以往亲切的目光也都变了样,惊讶、惶恐、不信、厌恶、恶心、鄙弃……纷纷向他射来,令他无处遁形,甚至逼得他有时都不得不问自己,是否真的很脏很脏……?

  鸿飞若是知道的话,姑且不说邀他一同出国,恐怕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吧?

  就在邵云黯然神伤的同时,司马鸿飞也矛盾不已。

  一方面他想要告白,想让邵云知道他对他的感情,想将两年来的思念一倾而出,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遭受拒绝,更怕被邵云当成变态以至产生厌恶和反感。长这麽大,一直在女人中无往不利的他,想都没有想过,第一个让自己如此深深爱上的,居然是个男人……

  不能不说是老天的玩笑。

  只是……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吧?

  如果邵云是女人,他也不必如此苦苦压抑,乃至白白迷惑了两年!

  当晚邵云并没有回去,而是在司马鸿飞的劝说下留了下来。

  虽说同睡在一张双人床上,但想到对方对男人没有兴趣,邵云也就不觉得有什麽了。倒是司马鸿飞为自己私心的安排独自激动了一夜未眠,单是暗夜里,倾听著身旁平稳规律的呼吸,就足以令他浮想翩连。

  然则邵云这一夜未归,却气煞了另一个从傍晚起就等在实验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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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可恶!

  那个淫贱的家夥还真的没有回来!

  高彬火冒三丈地看著手上的表──这是第N次看表,从指针指向下午6点开始,一直转到现在的午夜3点,还是没见到那个该千刀万剐的人儿出现!

  气愤地将烟头踩在脚底,他继续抽出一支香烟恶狠狠地吞云吐雾。在他的脚下,已经堆积了十来根长短不一的烟头。

  真是岂有此理!

  那小子居然敢如此待他……!

  无法解释这风起云涌的愤恨来自何处,高彬胸中的怒火随著时间的流逝,愈撩愈旺盛,满脸寒霜,阴黑可怖。自打了邵云的手机被告之关机起,他的情绪就一直处在爆破的边缘,万分不情愿但有不得已地打到“梦中人”酒吧问江夜,对方却冷冷地丢了一句:

  “他是你的床伴,你都不晓得,我哪知道?”

  然後就挂了,气得他火焰直飙。

  怎麽也联系不到人,最後他干脆跑到实验楼来守株待兔,准备抓住本人问个清楚,谁知到现在鬼都不见一只!

  真是……

  太可恨了!

  他饶不了他!

  虽然不愿去想,但脑海里还是无法控制地出现邵云与那名黑衣男子含情脉脉深情款款你侬我侬乃至翻云覆雨的景象,更是令他几欲抓狂!

  一种浓烈的,超乎愤恨与恼怒的更激狂的黑色风暴在一瞬间内吞噬了他所有的大脑细胞,从外到里,全都像是被浓硫酸泼过似的,嘶喊著,狂嚣著,抽搐著,扭曲著……又像自己扼住自己的脖子,疼痛到无法呼吸!

  若问他现在最想做的是什麽,那就是将那个胆敢把邵云拐跑的男人碎尸万段!

  仅仅一夜,就像等了一百年那样漫长,不去想通常只有别人等他,岂有他等别人的原则,高彬浑身上下都布满了浓郁的火药味。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空等了一夜的他咬牙切齿地将最後一根烟头踩灭,旋即飞身冲下楼去。

  没多久,一辆仿佛失了控的车子自杀似地飙出校门,朝街上飞驰而去。

  好似一个妒火中烧的丈夫,四处搜寻著红杏出墙的老婆,高彬这会儿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去思考自己此刻的行为究竟代表什麽,他一条条街道转,两眼紧盯著每一个行人,杀气逐渐弥漫在小小的车厢内……

  ***

  由於前一天没有休息好的缘故,邵云一直睡到上午九点才起的床,等他睁开眼时,司马鸿飞已经让饭店的服务员将丰盛的早餐送了上来。羞愧於自己居然睡这麽晚,邵云赶忙起身匆匆梳洗完毕,待要穿上衣服时,却发现更衣间里摆放的是司马鸿飞的衣物。

  “鸿飞……”

  他的衣服上哪去了?

  “你先换上我的衣服把,你的我已经放到洗衣机里去了。”

  司马鸿飞在外面说道。

  不可否认,这也是他的一个小诡计,希望邵云能在饭店里多留几天。

  当邵云穿著稍微嫌大的衬衫走出浴室,那湿漉漉的头发仍服帖著脸颊的清丽模样,竟使得司马鸿飞一下子看呆了,定著那儿一动不动。他一向认为,邵云的长相只属中等,是那种初次见面不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极其普通的类型,真正吸引他的是那内在的忧郁与淡泊的气质,却没料到外表竟也能够这麽秀色可餐。

  低垂的长睫毛,犹带著水意的湿发,因热水蒸汽而晕染成粉红色的脸颊,从半敞的衣领下露出的晶莹剔透的平滑肌肤……

  整个儿就有如月下美人、雪中精灵一般的轻灵曼妙,看得司马鸿飞一时间呼吸困难,口干舌燥,心跳加速,只差明显地没猛吞口水。

  “抱歉,我起迟了。”

  虽说是星期天,但还是不该睡懒觉的,何况还在别人的房间里。

  邵云有些羞赧地道,一边用毛巾轻轻擦拭著未干的头发,诱人的性感不经意地流露出来,那因举手的动走而更加明显的锁骨亦是如此的……

  引人遐想!

  “鸿飞?鸿飞!”

  奇怪司马鸿飞怎麽不说话,邵云抬头一看,才发现他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脸色似乎还带有一丝潮红。

  他关心地走过去:

  “你怎麽了?干嘛发呆?”

  司马鸿飞仿佛被敲了一击似地猛然惊醒,看到邵云的大特写正呈现在眼前,那沐浴过後的香味扑鼻而来,引得他的欲望更是蠢蠢欲动。生怕被邵云发现自己的窘样,他慌忙後退了一大步。

  “没、没什麽!我……没事!”

  尴尬至极,就像自慰时被人当场撞见一样,司马鸿飞的俊脸此时红得犹如一个大番薯。

  看到向来沈稳冷静的友人竟有这种反应,邵云半是惊讶半是担心。

  “你真的没事吗?好像有黑眼圈耶,昨晚没睡好?”

  “也、也许是吧,刚回国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所以……没怎麽睡……”

  司马鸿飞笑得一脸的不自然,忙避开邵云询问的目光,脸更红了。

  岂止是没怎麽睡?他根本就是睁著眼睛一直盯著邵云的睡脸盯到天亮的!

  当然……情难自禁的时候,忍不住……忍不住……偷吻了一下下!

  不过,应该没有被发现吧?

  他偷偷地从眼角瞄向过去,发现邵云正奇怪地看著他。

  “没事!没事!啊,来!吃早餐吧!”

  急慌慌地转移话题。他忙转身走向小餐桌。

  邵云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犯罪?

  再这麽瞅著他瞧,他恐怕真的就忍不住吻上去了耶!

  邵云不语,说不出是什麽样的目光,在他身上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看得司马鸿飞如芒刺在背,全身发热,後忽听扑哧地一笑,忙侧头望过去,顿时又惊为天人,神魂颠倒。

  “怎、怎麽了?”

  为什麽对他笑得这麽甜?

  这很危险他知不知道?会叫他误会的耶!

  从刚才开始,司马鸿飞就觉得自己的舌头像被点了穴似的,生硬无比,跟块木头没有两样。

  邵云含笑看著他。

  “鸿飞,你果然还是变了。”

  “啊?”

  “不知是法国的浪漫之风感染了你,还是怎麽回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精英份子一定都是严肃冷漠一脸面无表情的呢,却没想到当年被女生们称之为冷冻超人的司马鸿飞,竟也会有这麽好玩的表情!”

  看著司马鸿飞一愣一愣的样子,邵云忽然心情大好地开起玩笑来。

  愣了几秒锺,司马鸿飞方才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

  “什麽啊……”

  这一顿迟来的早餐就在一阵阵欢声笑语中结束。

  同一时刻,某人正在公路上不要命地狂飙不止,速度之快,连车身似乎都要飞起来了,车内是低到极点的冷气压。

  饭店的套房中,邵云随意放在桌上的手机仍呈关机状态……

  此外,也有另一个在不停地嘀咕,为频频打不通的电话感到疑惑。

  “奇怪了,邵云这小子上哪去了?怎麽老是关机?如果不是和那姓高的在一起,又会和谁一块呢……”

  愉快,爆怒,疑惑,三种来自不同人的不同情绪,正在N市上空诡异地漂浮著,似乎在预示著什麽的来临……

  ***

  整一个上午,邵云哪里都没有去,而是待在司马鸿飞的房间里看电视。

  司马鸿飞泡好两杯咖啡後走过来,才发现他虽然面对著电视机,目光却心不在焉地落在另一边,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猜想他或许还在犹豫出国与否,司马鸿飞一声不响地在他身旁坐下,将咖啡递到他的面前。

  从沈思中回过神来。邵云忙接过送上来的咖啡。

  “谢谢。”

  他只啜了一口,便把杯子放下来,两眼依然定定地望著地面。

  感觉到气氛不若早餐时的愉悦,虽不忍打扰他,但司马鸿飞还是禁不住试探著问道:

  “邵云,你考虑得怎麽样了?”

  “啊?”

  邵云的反应竟是讶异地看向他,温婉的眼瞳中迷雾一片。

  “就是出国的事啊。”

  他忙道。

  他不会是忘记了吧?

  “哦……”

  邵云明白过来,但也只应了一声,没有给予任何答案,随即又陷入沈默之中。

  他本来确实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想著想著就走神了。

  可以说,他刚才完全就是处於发呆状态,根本什麽都没想。司马鸿飞这会儿提出来,反使他平静的心又再度起了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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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很遥远的地方啊……

  不同肤色,不同人种,不同语言,不同文化,去到那里就相当於到了另一个世界,什麽都得重新开始,只是……不晓得是否可以连同过去也一并轻易地抛弃……?

  换到一个崭新的环境,对他来说,也许并不坏,但这就表示,势必要打破目前稳定但却静如死水,已经习惯到不能再习惯的生活,打破这如坟墓般的平静……

  不知他能否适应得过来?

  像他这样的性格,到那个热情洋溢、浪漫成风的国家,难道不会显得格格不入吗?

  虽然渴望著解脱,但又害怕一旦撕掉这张平静的表皮,他将无所适从……

  “邵云……”

  司马鸿飞唤著他,为他的迟疑与沈默深感不安。

  “你在犹豫什麽呢?如果还有什麽不放心的地方,你可以跟我说的。”

  邵云摇摇头,一脸怅然。

  “邵云!”

  他真的急了。

  “……我不知道。”

  邵云忽然说话了,浮起淡淡的惆怅。

  “只是心空空的,也不知道去还是不去……”

  去与不去,实际上对他意义都不大。去了可能也不会改变什麽,不去对他也没有任何损失,毕竟他早就没有追求什麽东西的动力了。可是不去,待在这里,似乎也没多大意思。

  这里并不是他的根,随时都可能迁移,走到哪是哪里,并无丝毫的眷恋。

  听他这麽一说,司马鸿飞倒稍稍安心了,他微笑著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忽然间离开待了这麽久的地方,谁都会患得患失的。这算是一种出国前的综合症吧?你慢慢想没关系,不过,我希望你能够开心一点,别让我一回国就使得你闷闷不乐的。”

  尽管热切期待著邵云答应和他一起去巴黎,但他还是不忍见他愁眉不展,只要邵云高兴,比什麽都重要。

  “谢谢你,鸿飞。”

  邵云感激地回以一笑,令他再次心猿意马。

  午餐也是在房间里解决的,下午依然没有出去。

  为了避免沈默局面的出现,司马鸿飞一边给邵云看他从法国带回来的各种照片与资料,一边聊著一些轻松的话题,诸如两年来发生的一些趣事见闻以及其他同学的去向等等。

  时间很快地过去,不知不觉来到下午六点多锺。由於一整天都没有出饭店,於是司马鸿飞建议到外边的餐厅去用晚餐。外出的时候,邵云换上的是司马鸿飞借给他的西服外套,虽然有一点大,但不影响整体的美观。

  然而,就在他们双双步出饭店的那一刻──

  对面街道上奔驰的车流中有一辆车猛地停了下来,引得後面一连串的车子也起了连锁反应,个个跟著紧急刹车,差一点没酿成追尾相撞的大祸。

  一时间险象环生,司机们气得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搞什麽鬼呀!前面的!”

  “为什麽在大马路中间突然停下来?不要命了?!”

  “……!”

  仿佛听不到来自身後车主们炮轰而来的抱怨,从那辆最初先停下来的车子反光镜中反射出一双酷寒至极的眼眸。凌厉狠烈的目光如两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直穿过马路,扫向那相携而去谈笑风声的两人。

  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忽地绷紧,好似握的不是车,而是在勒著某个人的脖子。冰冷而沈默的怒气节节上升,滚滚阴云齐聚车顶,空气中摩擦出雷电的焦味,暗处熔岩翻腾,瘴气膨胀……

  突然间,方向盘一转,车子又如炮弹一般向前冲去,其疯狂程度,吓得前边的车子赶紧让道。

  全然不顾自己造成的一片混乱,那辆凝聚著浓烈杀气的车子处於全力加速行驶之中。

  由於道路单行线的关系,不能马上扭头向反方向追赶,高彬绕了一大圈才赶到刚才他瞄见的那两人所走进的自助餐厅。把车门用力一甩,他粗暴地一把推开笑脸迎上来询问要不要求服务的餐厅接待人员,径自闯进店里,四处搜索。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终於让他找到了那千不该万不该背著他偷人的家夥!

  当真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高彬的怒气在看到邵云对面的司马鸿飞那一刻,飙升至最高点!

  “邵云,来,尝尝这个……”

  司马鸿飞才热情地将一盘点心送到邵云面前,不知从哪里窜来的一阵拳风,朝他侧面一击,竟震得他向後撞在了墙上,下颌传来的阵阵剧痛使得他差点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

  这……这是什麽样的情况啊?

  “高彬?!”

  邵云在看到来人後大吃一惊。

  为什麽他会在这个地方?

  “你做什麽……”

  不解他为何无故对自己的朋友挥拳相向,邵云有些生气地质问著,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在送了一拳给司马鸿飞後转身向他的高彬就已逼到了他的面前。

  “很好,烂货果然就是烂货!”

  高彬不怒反笑,狰狞的表情看得邵云心惊胆战。

  “平日装得一副为人师表一本正经的样子,可到底还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苹果!”

  “你这是什麽意思?”

  随著他的步步紧逼,邵云也不断後退,对他所说的每一句狠毒无比的话压根不知所以然。

  他又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惹他大爷生气了?

  使劲想,拼命想,还是想不出。

  高彬眼中没有一丝笑意,而是燃烧著两簇深黑色的火焰,嘴角虽然上勾,但却寒气逼人,恐怖得仿佛一头吃人的猛兽。

  他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可听清的声音一字一迸地逼问道:

  “你就那麽饥渴难耐吗?一分一秒没了男人你是不是就不能活?跟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想必你昨晚一定过得欲仙欲死既逍遥又快活吧?”

  他的手关节掐得卡卡直响,似乎下一刻就要勒上他的颈脖。

  邵云身上的这些衣服,分明就是属於另一个男人的!

  这就表示……表示……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掐死他!

  尽管感觉到危险的逼近,邵云还是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就算生气,也不应该迁怒到鸿飞身上吧?

  不能再将就高彬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任意妄为,就算下一秒难保不会被揍上一拳,他也还是先决定问个清楚:

  “你究竟在说什麽?我做了什麽,你不高兴可以直接问我,为什麽……”

  他的领子冷不丁地被一下提了起来,高彬喷火的怒眸霎时逼至眼前。

  “少明知故问!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贱货!这麽淫荡下贱的身体,根本不配伪装圣洁!”

  一阵石破天惊的吼叫引来了更多人的关注,也吓得邻座的客人们纷纷闪避五米之外。惊愣过後,邵云当下又羞又恼。

  他有毛病!

  难得如此生气,邵云怒极地欲挣开揪住领口令他难以呼吸的大手。这时,一个拳头又飞了过来,不过不是攻击他的,而是他面前这头失控的狮子。

  高彬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一力道不轻的一拳,手一松,放开了邵云,一个人影立刻闪过挡在前边。

  “不管什麽事,放开他!”

  司马鸿飞冰冷而严肃地道,面对邵云时的温和笑脸瞬间换上了遍布寒霜的面具。

  “鸿飞……”

  邵云在他的身後低唤著,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没关系,这里交给我就好!”

  眼前这男子很明显是针对邵云来的,虽然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对邵云构成威胁!

  生怕把事情闹大,邵云急忙解释道:

  “不是啊,鸿飞,他其实是……”

  高彬的一声冷哼再度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好一个鹣鲽情深!想不到才短短一夜,你们之间就已如此默契!”

  拭了拭嘴角的血迹,他把目光扫向司马鸿飞身後的邵云,瞟见他正一脸担忧地望著身前的这名男子,瞳孔立即倏地缩紧,百丈怒火熊熊燃起,焚得他几欲身心俱裂。

  该死!他居然担心别的男人!

  他们难道不仅仅只是一夜关系吗?

  他居然……

  居然敢如此对他!

  生平第一次遭受到这样的事情,也是生平第一次尝到这样的滋味,尚不明白什麽叫嫉妒的他把矛头指向正气凛然护在邵云身前的司马鸿飞。

  “你想保护他?你知不知道他是一个有多麽淫贱的人?他的身上睡过无数的男人,连娼妓都不如,肮脏得跳进太平洋都洗不干净!”

  一连串恶毒的话语不经大脑地尽数吐出。

  话一脱口,不仅司马鸿飞和邵云脸色骤白,连高彬自己都呆住了。

  “住口!不准侮辱他!”

  司马鸿飞气得浑身发抖地大吼,同时也为那话中的内容心惊不已,但他拒绝听信任何一个字!

  邵云的脸色如死一般惨白,手心也泌出了冷汗。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高彬,无法掩饰的受伤与难堪展露无遗。他怎麽也想不到高彬居然会在他的朋友面前揭露他的性倾向!

  一直以来,他以为他只是任性,只是狂妄,只是傲慢,只是自负,却没想到……

  望见邵云那样的表情,高彬心里没来由地一揪,竟莫名地疼痛起来,但更多狠毒的话语已经抢在前边破匣而出:

  “什麽叫做侮辱?他天生就是一块被人骑的料,淫荡到不能在淫荡!在我身下,他比任何一条发情的母狗都还要容易挑弄……”

  无法容忍心爱的人继续受到这样的羞辱,司马鸿飞盛怒之下一拳挥向高彬。这恰恰点燃了高彬的导火线,两道寒芒一闪,杀意顿起,两个男人竟当场殴打了起来,一发不可收拾。

  “鸿飞!高彬!快住手!不要打了!”

  邵云慌乱地大叫著,气急交加,可又没法插入风暴圈内,只能在一旁直跺脚。

  打斗惊动了更多的客人,也引来了餐厅的保全人员,可还是制止不了那两头怒焰四射失去理智的雄狮,飘荡著优美音乐的餐厅一下子成了战场。

  天啊!怎麽会出现这麽可笑的状况!

  邵云急得失去了一向的冷静,只要想到那两个人打起来的原因,他就直想去撞墙。

  忽然在旁观的人群中瞥见一个人影,他立刻如遇救星地奔了过去。

  “狄健人!”

  太好了!那胆大心细的小子一定可以制住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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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正当两个男人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一阵振聋发聩的吼叫在战火附近气啸云天地响起。

  “全部给我住手!如果你们不想他受伤的话!”

  所有人都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包括停住手的高彬和司马鸿飞。

  然则这一看,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吓了一大跳。

  只见邵云被不知什麽时候出现的狄健人揽在一边,且脖子上还架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那一闪一闪的光芒令人心惊胆战,只怕一个不小心就划进了邵云的脖子。

  “邵云!”

  司马鸿飞惊慌失措地大叫。

  看到是狄健人,高彬愣住了。

  转瞬之後,怒意又起。

  “狄健人,你想干什麽?”

  干这小子什麽事?

  识相的话就不要来掺一脚!

  “你们不是在演戏给大夥儿看吗?难得你们上演一场关公战秦琼,我不来凑凑热闹露一手绑架人质怎麽称得上完美呢?”

  狄健人狡黠地笑著,似乎为自己的行为引起众人的注意颇为得意。

  看到他的刀子挨得邵云更紧了,高彬竟感到一丝的心慌。

  “这不关你的事!快把刀子放下!”

  他沈声说道,没有注意自己的脸色同旁边的司马鸿飞一样苍白。

  “怎麽?怕刀剑不长眼伤著他呀?”

  狄健人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同时握著刀子在邵云脖子上晃来晃去,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深抽著气。

  “你究竟想做什麽?!还不快放开他?”

  司马鸿飞惊怒交加地吼。

  “狄健人!你不要太过分!”

  高彬终於忍不住发作地喝道。

  “要是伤了邵云你……”

  “关你什麽事?”

  狄健人反问一句,堵住了高彬的嘴。

  “他是你什麽人?”

  高彬果然语塞,脸色半青半白,只能愤恨地瞪著全场人士中表现得最为悠闲自在的狄健人。

  这又是什麽情况?

  对狄健人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邵云有些哭笑不得。

  他不是让狄健人来帮忙劝阻一下那两个人的吗?怎麽现在却成了绑匪与人质的戏码?

  但狄健人好像正演在兴头上,且不动声色,看他下一步要做什麽。

  狄健人接下来的举动大跌所有想看好戏的人的眼镜,他什麽也没做,而是突然把刀子一丢,拉了邵云掉头就跑。高彬和司马鸿飞愣了一秒锺,才想到要追上去,一时间後面乱哄哄的一片。

  ***

  “怎麽会有这种事情?!”

  与狄健人分手後,邵云没有傻到回学校自投罗网,而是来到江夜在外租赁的房子。

  听他把今晚的事儿一说,江夜竟捧腹大笑不止。

  “那小子也真够绝的,居然想出这种怪招把你带出来!”

  “是啊……”

  邵云苦笑。

  狄健人的脚程不是一般的快,若在逃生时代,一定活得比谁都长,出了餐厅两三下子就把後面的人甩得一干二净,当然,连带他也跑得快要瘫掉,自从中学以来,他就没有做过这麽剧烈的运动了。

  笑够了,江夜恢复一脸正色。

  “那你打算怎麽办?”

  没有点名道性,但邵云应该知道他指的是什麽。

  想起在餐厅里的难堪,邵云的表情又浮现出一层忧伤。

  虽然高彬无意中显露的慌张与担忧令他备感意外,但他并没有忘记那一大串羞辱,没有人会听到那样的辱骂後还能保持心平气和,尤其在朋友面前。尽管他早已明白自己这样的身份,在别人看到有多麽的不洁与卑贱,可一旦经由人口说出,还是会觉得难过,而且说的人又是和自己有过许多亲密关系的人……

  所以说,能忍受到这种程度也差不多了,他没有必要再和那个男人周旋下去。纵使他是个再好,再难得,再完美的男人,於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最後,他只简单地说了一句。

  “我会处理。”

  ***

  本来想就借住在江夜的地方,但想到另一个人,他还是告辞了。

  司马鸿飞那边,不处理一下不行。

  当司马鸿飞打开门看到站在外边的是邵云时,懊恼与忧心登时化为惊喜。从餐厅出来後就一直找不到人的他在万般失落之下只能先回到饭店,却没想到邵云会主动回来找他。

  其实邵云是带著极为复杂的心情来的,他顾虑到高彬所说的那些话带给司马鸿飞的影响。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来说个清楚,把一切都摊开来,是好是坏任由天去,总比让人在心里胡乱猜测的好。

  看到司马鸿飞脸上未消的淤青,再瞥见茶几上摆放的一瓶药水,邵云顿感满心的愧疚。

  “鸿飞,我来帮你上药吧。”

  受惊若宠地任邵云在脸上涂抹著,司马鸿飞大气也不敢出,只屏息享受著意外的温柔,把之前的种种疑惑也远远抛到了一头。

  “对不起。”

  默默地上完药,邵云旋上药瓶盖後突然出声道。

  司马鸿飞一怔,赶忙摇头。

  “不!和你没关系,是我自找的,很抱歉给你造成了困扰……”

  他惭愧地说道。

  邵云抬眸正视他。

  “那是真的。”

  “什麽?”

  话锋忽然一转,司马鸿飞脑子顿了一顿。

  邵云盯著他,一字一句缓慢地道出:

  “那个人,他说的全都是实话。”

  司马鸿飞当下的反应就是脑中一片空白,惊愕得说不出一个字。

  说……什麽……?

  他凝住了呼吸,感到有一种可怕的仿佛妖鬼似的东西慢慢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背脊也在迅速地发凉,好似冰冷的蜈蚣一条条地爬起,手心也冷得可怕。

  邵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而是继续说道:

  “他是我在A大的学生,也是我的性伴侣之一,我们曾经多次发生过肉体关系,如他所言,我还与许多不同的男人有过关系。”

  如同一颗炮弹坠下之後的死寂,在那一刹那,他看到司马鸿飞的面孔急剧地扭曲。气压骤然降到最低点,整个屋子好似一潭沈默而又愤怒的沼泽,淤泥下地火彷徨……

  说出来了!

  面对司马鸿飞,邵云竟超乎想象的平静。也许是看开了反而无所顾忌,也许是因为习惯了没有希望而不存任何幻想……是朋友的终究还是朋友,如果司马鸿飞因此而厌恶他疏远他,那麽他也只能表示遗憾。

  什麽都……无所谓了……

  对他来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的心早已习惯了承受各种各样的苦痛,多一点少一点都没有什麽区别……

  这不是真的!

  这是司马鸿飞在大脑恢复运转後跳出来的第一句话。他瞪著邵云,眼中充满不信与惊怒。他不想相信,他不愿相信,可是,邵云每一句话却又是如此清晰地传入他的耳膜。

  “为什麽……?”

  半晌,他才颤抖地问起,语不成调。

  邵云居然笑了,笑得很迷人,但更令他心寒。

  “因为我喜欢男人。”

  他直言不讳地道。

  “我就是社会上所谓的同性恋者,从十四岁起,我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十六岁我第一次和男人上床,上了大学之後和我发生过关系的男人更是数不胜数,更不说工作之後的这两年,至今没有染上爱滋病连我自己都很惊讶……”

  近乎自暴自弃地说著,突然一声暴吼响起。

  “不要说了!”

  下一刻他竟被大力地搂进了一个炽热紧窒的怀抱之中。

  邵云一惊,未说完的话也嘎然而止。

  “不许说!那不是真的!”

  司马鸿飞紧紧地拥抱著这个令他在法国两年里思念到心痛的身体悲愤欲裂地嘶吼著,感觉到心正一片片地被撕破。

  这怎麽可能!

  他怎麽能告诉他这麽残忍地事情?!

  两年来他一直视若珍宝的爱恋,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的单恋,一直因为同是男人而不敢轻易吐露的至爱……

  居然……居然告诉他,曾经属於过不同的男人!

  “不会的!你骗我!那都是假的对不对?!”

  他猛烈地摇头,胸口仿佛撞击般地痛,逼迫得他不能呼吸。

  用力地拥抱这怀中的人儿,他极力地汲取这每一寸令他发狂的气息,企图将一切丑恶排斥在外,真实地感受邵云的一切。

  “你没有和人发生过关系!你是纯洁的!”

  “鸿飞……?”

  邵云推拒著,因这过紧的拥抱而疼痛,不料却被搂得更紧了。

  为什麽鸿飞会有这样的反应?

  半是惊讶半是迷惑,邵云感到万分的不解。说是抵触厌弃,但又不像,否则他也不会抱他了,说是接受,但他又极力否认著他说的事实……还有,为什麽他看上去会那麽悲痛呢?

  邵云使了点劲,硬是推开一点距离。

  直视著司马鸿飞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他再次明确地表明:

  “是真的,我说的,和高彬说的,都是真的,我就是这样一个不纯洁的人。”

  司马鸿飞摇著头,不敢相信他居然这麽残忍地斩断他企图挣扎著捉回的一丝幻想。

  他的激愤伤痛与邵云的平静淡漠形成了两两对比。

  “你会因此而厌恶我吗?”

  邵云坦然地问道,望进他盈满痛苦的眼。

  “厌恶……?”

  司马鸿飞低低地重复著这两个字,眼底掠过一缕受伤的灰影,忽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邵云眉头微皱,正想发问,谁知半秒不到,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压在沙发上了。

  司马鸿飞居高临下地盯著他,眸中精光乍现。

  “鸿飞?”

  邵云脸上总算出现了一丝该有的慌张。他不舒服地扭动著手腕,却被压制得死死的。此刻的司马鸿飞陌生得叫人恐怖!

  他轻轻地说著,语气低柔但却无比的危险。

  “如果,我厌恶你的话,那麽也只能表明,我更加厌恶我自己!”

  “什麽……唔!”

  不期然地,邵云的唇被堵住了。

  仿佛被点上了穴道,他惊得浑身呆住,眼前只看得到司马鸿飞乌黑的头发,而那从嘴唇上传上来的温度……

  他突然浑身一颤,慌忙挣扎起来。

  “鸿飞……不要!”

  好不容易捕到了一丝空隙,他惶恐地躲避著那充满饥渴的吻。司马鸿飞异常热情的举动令他应接不暇,惊慌失措。

  司马鸿飞全然不顾他的抗拒,仍强硬地索取著他的嘴唇,几令他躲闪不及。

  “鸿飞!”

  没料到会引起这样的结果,邵云急忙大叫起来。

  怎麽会这样?!

  鸿飞只是……只是朋友而已啊……

  终於,司马鸿飞停止了狂乱的索吻,但还是抓著他不放,把头紧紧地埋入他的颈脖,一言不发。

  感觉到他的轻颤,邵云惊悸未定地唤著:

  “鸿飞……?”

  “我爱你!”

  一句出乎意料的话不提防地冲出口,司马鸿飞抬起了头。

  从邵云的这个角度,正好可将他眼中的悲痛与悔恨一览无遗。

  像是听到了什麽不该听到的话,邵云的嘴微微张著,却吐不出一个字来,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司马鸿飞悲哀地紧盯著他,缓缓地吐露著这迟来的告白:

  “我爱你,从大学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男人,但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我千真万确地爱著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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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云的眸子因过分的惊愕而呆住,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麽会……?”

  昔日的大学友人,居然跟他说……爱他?

  尽管在那样的圈子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是听到这样的告白,还是首次,更意外的,来自朋友……

  司马鸿飞急拥他入怀,再也隐忍不住地流下了男儿泪。

  “为什麽……?邵云!你告诉我为什麽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如果我可以早一点的话……”

  他哽咽地说不下去。

  如果不是这麽迟才发现,如果不是顾虑这麽多,如果不是相遇太晚,如果不是……太多的如果!假设这些如果都成立,邵云是不是就可以属於他一个人?!

  长期以来的顾虑与担忧,居然听来一个邵云是同性恋的消息!照理来说,这是再好不过,可是……可是偏偏他又有过其他的男人!

  这究竟是命运的讽刺还是造化的弄人?

  他好不容易才爱上的……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接受爱上一个男人的事实……却……!

  震惊过後,邵云总算恢复了冷静,但又沈默下来。

  面对这如泣如诉的告白,他无言以对。他从没有想过,司马鸿飞对他竟然抱有这样的感情,这等於说,一直以来,对於性向的顾虑纯属多余,但是,接下来他又该如何向他解释,这不是早一点或晚一点的问题,而是爱情这种奢侈而又伤人的东西早就离他远去了,他那经过解剖的心,早已不懂得什麽叫做爱的感觉……

  司马鸿飞忽然推开他,握住他的双肩,语气急促地说道:

  “跟我走!和我一起到法国去!不要再考虑了,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我!我会让你得到幸福的!”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就绝对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什麽?!

  邵云愕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鸿飞,我……”

  司马鸿飞一点也不愿意给他拒绝的机会。

  “拜托!不要拒绝我!我是真心的!”

  对视著司马鸿飞异常坚定的眼神,邵云一阵心乱。

  “鸿飞,你知道你在说什麽吗?”

  他是个很肮脏的人耶,像鸿飞这样优秀的男子,怎麽可以和他……?

  “我知道!”

  司马鸿飞火热地凝视著他,恨不能将满腔的爱意一泄而出。

  “我爱你!不管你有怎样的过去,我爱的依旧是你!和我去法国,在那里同性情人可以自由结婚,你不需要时刻担心被人发现性倾向,也不需要苦苦压抑自己,相信我,我会给你幸福的!”

  望进司马鸿飞烈火一般的眼,邵云再次肯定他不是说笑,更不是鄙弃。

  可是……

  一狠心,他脱口道:

  “对不起!”

  司马鸿飞一阵惊愕。

  “邵云!”

  他是拒绝他吗?

  “抱歉!鸿飞,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邵云艰难地说著,不敢正视司马鸿飞的眼睛。

  鸿飞是不会明白的,他的心结既不是被压抑的欲望无处发泄,也不是担心被人发现,而是……

  而是……

  心底碾过一阵绞痛,他差点透不过气来。

  “为什麽?!”

  司马鸿飞无法接受地大叫。

  邵云总算看向他。

  “鸿飞,你要知道,我不是一个纯洁的人,我的身体很脏,很多男人都和我上过床。”

  “不准再说这些事!”

  紧捉著邵云,他克制不住急剧翻腾的痛楚,狂乱地吼著:

  “你一点也不脏!脏的是那些碰你的人!他们统统都该死!那不是你的错,如果我可以早一点遇到你,就不会这样了!邵云,求你,给我机会!我不会让你伤心难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邵云还是摇头,眼神莫名的哀伤。

  “我不配,那样对你太委屈了,依你的条件,可以找到更好的人,我已经……”

  “谁说委屈的!”司马鸿飞怒痛交加地大吼,“不准你这麽说自己!你就是最好的!对我而言,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该死!为什麽他要这麽贬低自己?他难道不知道他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如圣母一般的高洁吗?

  然而令他大失所望的是,从邵云口中吐出的依然还是那残酷的拒绝。

  “不……”他低语著,神情恍惚。“已经不可能了……”

  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再得到幸福了,只要……

  只要一天没能从那个人的魔咒中走出来,他的心就一日无法复原。

  “邵云!”司马鸿飞不能接受两年来的感情就这麽一下子被打入冷宫,忽然高彬的面孔跃入脑海,他嫉妒地质问著,“莫非……莫非你是因为那个男人?!他有什麽好!为什麽你要选择他当情人?他根本一点都不懂得珍惜你!”

  他没法忘记高彬所说的每句话,那样伤人的言辞,对谁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邵云闭了闭眼,疲惫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司马鸿飞说的是谁。

  “高彬……他不是我的情人,只是暂时的性伴侣而已,我跟他压根没有一点感情基础。”

  “那为什麽?!”

  不是为了高彬,是为了谁?!

  邵云的目光直直穿过他的眼眸,那虚渺的表情好似他马上就要消失了似的,令司马鸿飞心惊不已。

  “因为……在很早以前,我的心就已经没有了……”

  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从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注定了他今生永远的痛。

  这回又轮到司马鸿飞拼命地摇头,满满的伤痛犹如灼烧後的罂粟。

  邵云没有等他开口,又继续说著,声音好似来自天堂的啜泣。

  “我……已经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爱任何人了……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想再次尝到爱人的滋味……”

  那种痛苦,就好比即将坠崖的人,为了摘到那朵最美的花儿,明知危险却仍不肯回头。

  一旦比对方爱得多,就注定了是个可悲的失败者。

  “对不起……”

  对鸿飞的感情,他也只能说这一句话。他很清楚被拒绝的伤痛,因而於他痛苦也不见得轻多少。

  如果……如果从不曾遇到那个人……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

  如果没有……

  没有……

  ***

  这一夜痛苦的不止这两个人,还有一个苦寻不到邵云後只得又跑回实验楼守侯的男人也陷入了失眠的困扰之中。

  望著嫋嫋上升的烟丝,高彬一直在发著愣,没有注意到烟头都快烧著了自己的手指。

  今天究竟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他的脑子这麽乱呢?

  乱纷纷的片段在脑中层叠闪现著,使得他抓不出一点头绪。唯一清晰的,就是邵云那双受伤的眼──

  心痛……

  这下高彬万分确定自己居然有心痛的感觉,而且还是很痛很痛,每想起一句他对邵云说的话,就痛上十分。他清楚地明白,自己虽然不是个脾气好的人,但也绝对不会当众给和自己有过关系的人难堪,也不会做出任何不和时宜的行为,可是……

  单单这一晚上,就把他所有的原则统统都都打翻了!

  他居然会为了一个床伴和人在外头大打出手!

  居然还追出去找狄健人就为了问人的事情!

  居然会满大街发狂地找寻一个人!

  居然会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间脚一踢门就开的实验楼管理室来守门!

  居然……居然还会有心痛的感觉!

  一切只源於一个叫做邵云的男人!

  ……为什麽?!

  太多的为什麽堵塞住大脑的每一条通道,只要一想起邵云,他就没办法理清脑中的程序。

  仔细想,从遇到邵云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察觉都不对劲了,那个男人对他的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大。後来,他有所警惕,克制住了不该有的情绪,可是在不经意间还是会在他发觉之前流露出来,所以才会酿就今天的事情。

  到现在,高彬才惊觉他一点都不了解邵云,他们在一起就只有上床,他也没打算去深入地了解他,但今天他却为了这不了解而感到惶恐起来。邵云喜欢什麽,生日是多少,家人在哪里……他一无所知!

  熟悉的只有身体!

  而且那份熟悉还是罩在一层陌生之上的熟悉……

  邵云一天到晚想的什麽,他也不知道。

  一切都只有等到那个始终牵扯著他的人儿才能解决。

  然而,这一夜他并没有等到他想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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