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最是一年春好處
第1章 Chapter 1 兄妹
鏡頭拉近,鏡頭調遠。
手指在順時針與逆時針之間來回擰動,視線不停地經歷著從模糊到清晰的過程,最終定格在一個與真實無異的畫面上,哢嚓一聲,成了回憶。
十年後的池田雪枝捧著相機,突然覺得那過程像極了人生。從懵懂到沉穩,從暈眩到清醒,每個人都在不停地調焦,去追求那最平衡的一刻。那其中有完美的,也有手晃動後虛掉的,以及有焦點對錯地方的……所有人都是在磕磕絆絆的路上,一步步探索與嘗試,才走到了現在。
所以說,那曾經充滿瘋癲與傻氣的日子,她也不是白過的。
故事開始在十年前……
大阪市區一個單間公寓裡,亂七八糟的報紙和賽馬雜誌如同垃圾一樣堆積在客廳,幾案上的茶杯還盛放著隔夜的茶,渾濁得讓人看著就從心底湧上不愉快的感覺。不僅僅是客廳亂作一團,臥室和廚房也是如此。榻榻米和被子沒有卷起來收好,窗簾半開不開地飄著,廚房裡倒是整齊,整齊的什麼東西都見不著,灶臺上附著一層灰,空間裡彌漫著淡淡的黴味。
「白石,你不是說他在家裡準備大餐麼?」
池田雪枝把手裡拎著的箱子放到牆角,面無表情地走過所有的屋子,最後轉頭盯著身後還在幫她拾掇行李的白石藏之介問道,聲音壓得很低,充滿著責備與質疑的色彩。白石被盯得越發心虛,托著下巴躲避著池田雪枝的目光,腦子裡不停地對付的辦法。
「修他……大概是臨時出去了吧……」白石看著一屋的狼籍,硬著頭皮繼續扯謊,「應該馬上就回來了,池田你剛回來,先歇……」
「是麼,臨時出去了?可我怎麼看不出他的這些『準備』是要做飯?」
「這個……」
白石沒有再找什麼說辭,他為教練渡邊修扯得謊話,就算是傻子也能一下子識破,況且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對年齡差上12歲的表兄妹從5年前便是如此的狀態。
5年前,22歲的渡邊修不顧父母的反對,離開神奈川的家,獨自一人來到大阪打拼。雖然他一直以「自立」標榜,拒絕他在大阪的舅舅池田一家的邀請,一個人租了一個小公寓過日子,但是池田家還是給了他不少幫助。尤其是池田雪枝,很嚮往表哥渡邊修那種為了自己的夢想不顧一切的闖勁,幫著渡邊修解決了不少生活上的問題,尤其是修和他父母的問題。
或許在白石和他的同伴看來,渡邊修是個好教練,認真負責,待人親切。但是作為兄長或者兒子來說,白石不得不承認他並不合格。5年來,他從未回過神奈川的家,每次都是池田雪枝特意跑一趟,給渡邊夫婦帶句平安話,但是每次池田雪枝回來的時候,渡邊修從來都沒去機場接過她,有時候趕上池田父母因商務不在的時候,池田雪枝都是一個人拎著重重的行李回家,而行李裡多是渡邊母親捎過來給修的東西。他從來沒記住過池田雪枝的生日,沒送過她任何東西,不管池田雪枝每次多麼地抱怨,渡邊修也總是打哈哈地一笑而過,之後他們依然扮演著近乎「一廂情願」兄妹的戲碼。
白石覺得,大概這次也是如此吧,池田會對著修一陣埋怨,修嘻嘻哈哈地搪塞過去,而後又是一個雪化的春天,就像現在溫暖並帶著些許寒意的三月末。
不過在這之前,白石知道自己還得先過去這道「替罪羊」的坎兒。
「池田啊,你都看出我是在說謊了,就別難為我了。說起來我才是最無辜的吧,被修那傢伙拽過去接你,幫你拎行李還被你這麼跟問犯人一樣盤問。」
池田雪枝心裡也明白這個理兒,白石是她的鄰居,又是她哥哥的得意門生,總是莫名其妙地「躺著中槍」,經常扮演和事老的角色。她勉強笑了笑,沖著白石點了點頭,隨後皺著眉又環視了屋子一圈,便擼起袖子俯身開始整理散亂的舊報紙:「先收拾吧,等他回來再說。」
「收拾這些……我說你可真心軟。」
「所以他就專找軟柿子捏?」
「嘛……你們兄妹太奇怪了……」白石也開始蹲下來幫著收拾,拍打著雜誌上的細灰,手上綁著的繃帶都變得不那麼乾淨,「友香裡跟我從來沒遇上過你們這樣的事兒。」
「你是在向我炫耀你們兄妹親密的關係麼?」
「不,沒有……」
白石突然覺得整間屋子都彌漫著低沉的氣壓,而池田雪枝似乎比平時更加陰鬱。
也許是他的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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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近一個多小時的整理,兩個人終於把豬圈一樣的屋子弄得像個樣子,外面的天空開始泛起柔和的夕陽色,但是那個白石口中「因為在家做大餐所以沒來接你」的渡邊修依然不見蹤影。
兩人沉默地坐在茶几前,白石不停地喝著茶,每喝完一杯都撇頭想跟池田聊點什麼,以此來打破沉悶的氣氛,可卻都被池田呆滯低迷的樣子嚇了回去,最後他只能重複這一杯又一杯給自己灌水的過程,心裡還在不停埋怨著實在不靠譜的渡邊修。
在鐘錶走了半圈後,客廳的大門終於被打開了。
「喂,修!你回來的也太晚了,我跟池田都等了你快兩個小時了。」白石一見走進了的渡邊修,立刻松了口氣,雙手鬆懈地向後撐住地面,半仰著頭說道,「拜你所賜,我們還進行了全面大掃除。」
「哦!是嘛!辛苦了辛苦了∼」渡邊修似乎沒有一點歉意,穿著那剛從外面回來的長外套,壓著帽子坐到了池田雪枝旁邊,隨意道,「雪枝啊,這次又麻煩你了。」
池田並沒有回答他,而且似乎壓根就沒打算跟他說話一樣,看了渡邊一眼後,二話不說就拿過一個新的茶杯,慢慢地倒好茶推倒渡邊面前,並持續她的沉默。
瞭解池田的白石和渡邊都清楚,池田每次生氣的時候都是不說話、不理人的。氣氛一下子又冷了起來。白石一邊看著不對勁的池田,一邊看著掛著微笑轉著茶杯的渡邊,閉著眼睛歎了一口氣,支起腿站起來便走了出去。
這種家事他還是別摻和為好。
白石走後,渡邊把長久遮著眼睛的帽子摘下來放到一邊,露出了那張明明很帥氣、卻因為劉海刻意地遮住一隻眼睛而顯得不正經的臉。
「生氣了?嘛,因為有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沒去成,而且我不是專門讓白石去機場接你了。」
「……」
「我下次一定去接你,我保證。」
「……」
見自家表妹依然是一副呆然的表情,渡邊攤手表示投降:「好了雪枝,我坦白。我是去修球拍了,你也知道那東西對我的重要性。別跟個小孩子似的鬧脾氣,快說句話。」
池田的雙臂疊在茶几上,身體忽然軟了下來,頭枕在胳膊上趴了下去,難得開口的第一句話不是大聲責備,反而有氣無力:「……我不是小孩,也沒鬧彆扭……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你沒接我這事兒生氣,我只能說我已經習慣了,沒必要再氣了……」
「哈哈,都這種綿羊聲兒了還說不是小孩。」渡邊笑著用手揉著池田的頭,「成了,趕緊打起精神!」
「大哥,我說了我不是小孩……」
出乎渡邊意料之外,被揉著頭的池田沒有像平常那樣臉紅地崩坐起來,也沒有故作惱怒地向他抗議,而是沒有任何反應地繼續頹廢著,讓渡邊修也覺得池田這次真的不是在跟他賭氣。
「出什麼事兒了?」
「姑姑哭了。」
渡邊修露在頭髮外面的那只眼睛瞬間睜大了些,手指骨在那一刻也突兀的明顯,他想不到池田會告訴他這樣的消息。
他的母親哭了。
「她說你離開已經5年了,她想你了,希望你回來,說著就抱著我哭了。」
池田把手臂收的緊了些,身體縮著仿佛很委屈,她不知道此刻渡邊修會是怎樣的表情和怎樣的心情,只是單純地覺得自己應該告訴渡邊他母親想他的事情,不管這看起來多麼苦情多麼肉麻。
「別說了,雪枝。」渡邊拉著池田的肩和胳膊,把她身體扶正,卻看到她的眼皮被胳膊壓著有了衣服紋褶的淺印。
「我很難過,一直到現在都是。」池田揉著被壓得視線開始模糊的眼睛,就像在哭一樣,「你為什麼不肯回去看看他們呢?都5年了,姑父和姑姑不會再氣你拋開家業去追求網球的事情了。」
渡邊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心底那股自尊在作祟,還是刻意去隱藏感情,他只知道從他踏出家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擋在他面前,於是他始終沒能父母再有任何聯繫。
「你知道我很羡慕你,羡慕你一直都在自己的生命裡奮鬥,所以這幾年我也不停地向你看齊,努力活出自己的日子。」池田的眼睛眨了眨,視線終於清晰起來,「可是這真的就一定要與家人對立嗎?為什麼不能兼顧呢?」
「嘛,有些事是沒辦法的,你還小,也許以後你就懂了……」
「你總是這樣把問題推到什麼現實如此、我還小之類的,從來不覺得是自己的錯。」池田雪枝打斷了渡邊修的話,坐直了身體反抗起來,「我當然不懂你那堆亂七八糟的邏輯,我只知道我和爸媽相處的好極了,不論如何我都不會像你一樣。」
「哈哈,小丫頭也開始說教了∼」
「大哥你不要嬉皮笑臉的!我沒跟你開玩笑!」池田雙手猛得拍了一下桌子,「你這樣讓人傷心難過卻還享受著別人對你的好,太過分了!」
「喂喂,別真發火啊……」渡邊趕緊拍著她的肩讓她消消氣,「我認錯!我認錯!」
「真的太卑鄙了,就好像明知道那些被你弄得傷心的人會依然對你好一樣,越來越過分……」池田雪枝站了起來,指了指渡邊面前的茶杯說道,「我不會因為你沒接我而生氣,我還會給你倒茶倒水,同樣的,姑父姑姑也一樣啊,他們對你的好比我這些小恩小惠多得多。」
渡邊修沒立刻回應,只是掛著看似很諷刺的笑容,悠然地喝著茶。關於這個話題,他和池田雪枝不知道已經談過多少次了,可每次都是不歡而散。他不懂為什麼雪枝一直糾正他這個問題,他寧願她徹底跟他翻臉一次,也好過這樣執著地磨著他的性子。那種逼著他去想他不願去想的事情,總有一天會把他逼瘋。
「呵呵,雪枝,你今天的話真是格外的多。」沉默了良久,渡邊修最後說了這麼一句。
「是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多愁善感吧。」池田歎了口氣,把剛剛收拾好的屬於自己的東西拿起來,轉身說道,「我要回去了,爸媽還在神奈川談生意,我得趕緊回家自己做飯,不然沒得吃了。剩下的這些東西都是姑姑他們帶給你的。」
「……我送你?」
「不用了,白石他肯定還在附近等我們『吵』完準備回來,我跟他一起回去就行了,反正住的近。」
「啊啊∼青梅竹馬就是好∼」
「你成了,就是個鄰居而已,有想這個的功夫還不如抓緊給我找個嫂子。」一邊說著,池田走到了客廳門口,但是她打開大門後卻遲遲沒有走出去,而是手在門把上捏了捏,最後低著頭對著身後的渡邊修開口。
「你總說我還小,什麼都不懂。那大哥你能明白那種感覺麼?那種被至親的人擁著,但她卻是在哭的感覺……」
這句話浮入記憶的時候,一直掛著玩世不恭笑容的渡邊修,耳朵裡在嗡嗡作響。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了,基本上延續《劍蘭草》的風格,比較青春氣息,大概是關於夢想、家庭、感情的成長故事~狗血我想會有的~
大概就是紀念曾經的年少時光,很多不甘心,很多遺憾,很多心裡想卻終究沒有實現的故事。
絕對不坑~不過有時候工作忙,尤其是碰到夜班什麼的,會更新的慢一點。
ps:不要霸王~~!
第2章 Chapter 2 青梅
初春的日子充滿水汽,大阪也總在濛濛的雨裡展現著自身的魅力。臨海靠山,兩條河流緩緩而過,貫穿了城市。走在河邊高高的路上,看著開始發芽的嫩草濕著葉子不停點頭,嗅著帶著海的味道的氤氳潮氣,一種安寧的幸福也會劃過心底的每個角落。
「所以……你就又被修打哈哈給糊弄過去了?」
看不到光的黃昏裡,池田雪枝雙手抱著裝有相機的包,而白石則右手握著傘,撐在兩人的頭頂上方。從渡邊修家出來不久,天空就下起了雨,兩人就沿著河畔上的高路慢慢往車站走著,而池田雪枝也半抱怨、半訴苦地給白石講著跟渡邊修「爭吵」的事。
「啊,算是吧。他是我哥哥,再生氣也不會真的鬧不愉快。」池田有些無奈地點著頭回答,「而且這種事情已經跟他說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這樣,不知道他心裡到底這麼想的。」
「如果是修的話,確實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總是很神秘。」白石綁著繃帶的左手隨性地插著兜,右手的傘往池田那邊靠了靠,「算了,不說他了。好不容易你那個低氣壓狀態消失了,聊點高興的。後天就開學了,你又得拍照吧?」
「別提了,肯定無聊死了……什麼開學典禮領導講話啊,什麼新生致詞慷慨激昂啊,明明都那麼官僚化。」
「那不也沒辦法麼,熬過後天就自由了。」
「但願吧……」池田捋了捋紮著的馬尾辮,歪頭道,「你們是不是要準備比賽了?」
「快了,還有半個月關西大賽就開始了,不過我們的目標是全國第一。」
「有信心嗎?上一次跟立海大打還是慘敗……」
「喂,別說的那麼淒慘好不好……」白石左手抵住額頭敲了敲,嘴角卻微微上揚,目光直直地看著前方,「這次可不會再像上次那樣了。」
是的,一定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慘敗了。這一年多的訓練他們不是混過來的,如果立海大在進步,那麼他們一定是進步更快的那個。白石和他同伴那個「捧回優勝獎盃」的願望一直這樣激勵著他們。
「恩∼」池田哼了長長的一聲,調子從下往上挑,盯著白石看了幾秒後,抱著手裡的包笑了起來,「看來我也得加油了,不能輸給你。」
白石看著旁邊笑得讓人發毛的女孩,不由地一個激靈:「喂,怎麼笑得這麼詭異……」
「白石,這個學期我們也合作吧!」池田突然站定,滿懷期待地看著白石。
「你說合作……不會又是拿我們的照片賣錢吧?!」
「嗯嗯!你們的照片太好賣了,而且網球部對拍照的要求那麼嚴,除了我沒人辦得到,絕對可以大賺一筆!」
白石突然覺得自己的未來十分灰暗。他這個酷愛攝影的鄰居在上學期末突然賣給後援團一套網球社所有正選隊員的照片,照片瞬間成了「鎮團之寶」,而那些熱情的不像話的女生們更是瘋了一樣上下學圍堵自己,那幾天的日子簡直不堪回首。
「池田,你是想錢想瘋了嗎……?」
「差不多吧,最近真的很需要錢。」池田拍了拍懷裡的相機,「想去買一個長焦的鏡頭,但是好貴,我把零用錢能省下的都省了,還差的老多。況且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管爸媽要,所以只能想辦法賺了。」
女孩說話的時候似乎在懷念什麼珍貴的東西一般,眼睛裡閃著溫柔的光。她喜歡拍照,不論是風景還是人物都喜歡,這點曾經藏在心裡的小萌芽在表哥渡邊修的影響下破土而出,所謂的青春少女叛逆不停生長。
池田雪枝曾對白石藏之介說過,渡邊修的生活是她的憧憬。而5年前那個僅源於憧憬與好奇而拿起相機的小女孩,如今已經完全找到了自己的路,一條滿載她的夢想卻也充滿荊棘的未來之路。而在那遙遠的途中,她沉醉不已。
白石很羡慕,也很佩服這個與他同歲的鄰居。
「而且啊,你們又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在哪兒拍照,這樣不就能讓你的隊員時時刻刻認真練習嗎?萬一他們偷懶被我拍到了,大哥肯定會拿著證據罰他們的,所以說對你們也有好處。」
白石歎了一口氣,推了推池田示意她繼續往車站的方向走,頭偏了偏看向起伏的長河,無奈地說:「隨你便吧,不過別壞了網球部的規矩就行了。」
「恩,我知道。不能進入運動場、拍照不能讓你們發現、不能開閃光燈、不能以任何方式影響你們訓練是吧,放心。」池田細數渡邊定下的規矩,不停地點頭,「白石,謝謝你了。」
「不過那些女生真是讓人招架不住,你知道我最不會對付她們了。」
「你也真奇怪,明明長得那麼好,女生們熱情的話一般人都會高興吧。再說國三不正好是戀愛的時節嗎?你要把握青春啊∼」池田雪枝最後一個音節拖得很長,似乎帶著某種希冀。
「別說的跟你自己沒關係一樣,你跟我一個年紀,等你找到男人再說我吧。」
「我也想啊,可是我的王子一直沒有出現,這不是沒辦法的麼……」
「哈哈!」白石藏之介沒風度地笑了起來,「你還相信那個灰姑娘的故事?都幾歲了,別傻了。」
「我才不傻呢!」池田雪枝立刻頂了回去,「你不覺得那個童話很美嗎?王子找到了公主,然後深情地告白,然後兩人幸福地在一起了。」
白石左手托著下巴佯裝思考,心裡卻一直在笑著池田雪枝。在他看來,童話就是童話,幸福若是真的那麼簡單,那麼世界上的人都該幸福了,又怎麼會有紛爭吵鬧,更別提離婚什麼的。他自己早就過了做夢的年紀。
「那如果你一直等不到呢?或者你碰到自己喜歡的,但他不喜歡你呢?」白石反問道。
「等不到就繼續等,如果是第二種情況……」池田低下頭,閉著眼睛想了想,「那就說明他不是我的王子吧,反正主動纏著對方我肯定不會的,勉強什麼的我做不到。」
「說你傻還真傻,不過跟那些後援團比起來,你還是強很多的。」
對白石而言,那些主動出擊的女子讓他頭疼不已,但是像池田雪枝這樣表面雖然開朗,但是感情上像個小孩的人,他還是比較處得來的,否則做了鄰居15年,他早就被逼瘋了。
只是這種童話式的愛情觀也讓白石不放心。
「總之,我覺得還是別把感情想那麼簡單比較好。」
「白石你別像個老頭一樣!」池田雪枝突然把相機包掛到白石藏之介的脖子上,而後自己跑出傘外,跨了兩步在白石面前站的很直,像宣佈一件重大喜事一樣提高了聲音,「我們才15歲,本來就該有理想有追求有做夢的權利!我想開環球影展、想在法國有一個自己的小莊園,當然也會等著我的王子來跟我告白!白石你也要給我打起精神!」
安靜的大路上,少女清亮的嗓音忽然響動起來,惹得路過的行人投來各樣的眼神。白石也被這麼突然的一下子嚇住了,撐著傘呆在原地了。
對白石來說,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池田雪枝的豪言壯語。10歲的時候,這個鄰家的小夥伴就一直在喊著「我要成為大攝影家」之類的口號,當時聽著就當圖個樂,以為腦袋熱一下也就過去了。沒想到時隔五年,這個夢想毫無褪色的痕跡,就像她此刻眼睛裡的光一樣,閃耀著太陽的光彩。
「白石你倒是回個話!」
看著毛毛雨打濕池田雪枝的衣服,臉頰上貼著開始濕漉的頭髮,驀然緩過神兒來的白石趕緊往前走了一步,把傘罩在池田頭上:「……!喂,下著雨呢,你要是病了修會整死我的。」
「啊啊∼你不覺得在雨裡一番大喊很棒嗎?電視劇裡經常有冒雨勵志的故事呢!今天終於過了把癮。」池田則微笑著把白石脖子上的相機拿下了,重新抱在自己懷裡,一臉滿足。
「你那是言情劇看多了,狗血死了。」
「但那就是我現在的生活,不是嗎?」池田用袖子胡亂抹著臉上和頭髮上的水,「我們看的是別人狗血的故事,過得卻都是屬於自己的日子,只要美好就行,狗血什麼的有什麼關係?做自己想做的才重要吧。」
「是是,不過回去記得吃點預防感冒的藥。」
「白石你果然像個老頭……」
「什麼老頭……我是保健委員,未來可是要當醫生的。」
「嗯嗯,果然有夢想很美好∼」
「……我說你那是什麼邏輯……」
淅淅瀝瀝的小雨鋪蓋了城市的每個角落,路上繽紛多彩的傘勾勒出一幅美麗的圖畫,而嘰嘰喳喳的聲音和著雨聲此起彼伏,最終隨著公車的起程而載向遠方。
最是一年春好處。
這是一個有青春與夢想的狗血好時節。
作者有話要說:
很狗血,不過倒是真事兒。我一個朋友曾經抱著相機大聲地對我說「我要開環球影展!」。過了一兩年了,我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她真的很棒,當然還有羡慕和嫉妒吧,畢竟我是從來木有為了某個夢想如此激昂過。
第3章 Chapter 3 年少
「這就是四天寶寺啊∼」
「恩,看起來很棒呢。」
開學的日子轉瞬即到。4月1日,在櫻花紛飛中,四天寶寺又迎來了新一級國一新生。他們中很多人都對這個兼有古韻與時代感的大阪名校滿懷憧憬,睜大了眼睛駐足在校門前方,帶著笑容仰望著學校,不時發出些羡慕與欣喜地讚歎,如同向日葵見到陽光那樣朝氣蓬勃。
哢嚓,哢嚓……
相機的快門鍵不停地按著,作為新聞社一員的池田雪枝,正在為開學迎新的特刊賣力拍照,取景框裡一個個穿著白襯衫與黑褲的新生們神態各異,或是帶著羞怯、或是信心十足,讓池田雪枝充滿了對過去的回憶。
而就在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蓋過紛擾的人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哦!這就是那個網球部很厲害的學校嗎?!啊啊!神奇的人們我來了!!」
叫喊的是一個個子不高的少年,紅色的頭髮張揚在外,明明穿著襯衫和制服褲,卻蹦來蹦去、手舞足蹈,仿佛釋放著天然的野性,身後背著的網球拍格外扎眼。
「哎∼終於有個有意思的人了∼」
池田雪枝「眼冒金光」地立刻擺好相機,焦點對準這個另類的新生,試圖把這個衣著與行為不搭調的景象拍下來,想必別有一番意境。可是臨按快門的刹那,那個新生突然像獵豹發現獵物一樣,眼睛直視鏡頭,驚得池田雪枝慢了半拍,穩住手後按下的景象竟和之前完全不同。
那個剛剛還充滿孩子氣的新生,瞬間擺了一個扮酷的動作,雙手插在兜裡,站的九分直挺一分隨性,頭微微偏向鏡頭的方向,側臉的表情冷傲,眼神睥睨而視,完全是一個孤高自賞的小少爺。
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哇!原來我這麼帥!啊啊,可惜穿著制服好難受啊……」
在池田對著相機裡奇妙景象發怔的時候,耳邊就傳來巨大的聲音。那個孩子又回復了精力無限的狀態,湊過頭看著相機裡的照片一番感慨,毫無遮掩著誇獎著自己,單純得讓人不可相信。
「呐!把我照得很帥的姐姐,謝謝啦!」新生沖著池田雪枝大大地笑了一下,露出一排白淨的牙齒,傻兮兮而充滿活力,「那我進去了!非常感謝!」
「……?哎?恩!沒事!」被弄得發懵的池田雪枝木訥地回應著,而那個孩子已經跑得老遠。
這時,在一旁一直看到全過程的一個女生慢慢走過來,沉穩的低聲線響起:「看來你是拍下來了。」
「是啊,到現在我都不相信,居然拍到了……」池田抬頭看著面前的戴著眼鏡的長髮女生,感慨道,「小昔,我覺得這是這次特刊最好的照片了。」
今井昔凝視著相機裡那張揚的靜態影像,手裡不停轉動著筆,平常看起來有點冷冰冰的臉上竟點綴了名為喜悅的神情。她一下子合上了採訪本子,對池田雪枝說:「決定了,開學典禮的採訪我不去了,讓其他人采一下就行。」
一邊說著,她一邊用筆帽點了點相機的殼:「這才應該是頭版頭條。」
池田眼睛眨了眨,不可思議地盯著自信滿滿的今井昔,呆了好幾秒才立刻站得筆直,比劃了一個敬禮的動作,大聲答到:「是,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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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發少年炫酷的照片與賽場上活力四射的照片並排在一起作為頭圖,旁邊還配有一行大字「我要打敗所有強手!」,整整兩個版的大特稿,把那一天裡所有的奔放氣息都以一個名叫遠山金太郎的少年為中心組合在一起。特刊迅速被搶空,而少年的名字也紅遍整個四天寶寺初中。
池田雪枝捧著第二天印出來的特刊,舉在手裡,對著天空轉了好幾圈。她覺得即使等她老到只剩下回憶的時候,這段記憶也一定是銘刻在心的。
昨天她和新聞部部長今井昔一起放棄了每年最宏大的開學典禮,一齊奔向了網球場。由於是開學第一天,各個部門為了招新人,因此可以隨意拍照採訪,於是兩人趁著典禮沒結束、那個火紅色頭髮的少年沒來到之前去做萬全的準備。
池田雪枝換上了她所帶的最適合拍特寫的鏡頭,反復選地方架起相機支架,測光、調白平衡、決定iso、選取角度、構思畫面……如此幾乎繞著整個操場好幾圈才滿意地握著拳,等待著那個神奇的新生到來。而一向文靜的今井昔一拿起筆和採訪本,便能掘地三尺。在無數後援團能殺死她的目光下,她聯繫著教練渡邊修、隊長白石藏之介,以及天才忍足謙也、財前光等正選,同時列了整整兩頁紙的之後的採訪提綱……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著,直到那個少年以拉風的高嗓音、大動作出現在她們的視野裡、直到少年顛覆所有規則直接挑戰正選、直到他以3-3戰平千歲千里而後被修直接宣佈入選正式隊員、直到周圍從喧嘩到平靜……兩個少女忙活地忘記了周圍,臉上滿滿的專注,明明不熱的四月裡,她們的長袖都直接挽到了肩上,脖子上也滴下些許汗珠。
池田清楚的記得,當最後她抱著相機對著今井昔擺出「OK」的手勢,而今井把筆插到校服兜、本子一合拍在手上的時候,整個世界都跳躍了起來。
遇到美好、尋找美好、不斷努力創造美好,實在太棒了。
「哇!是那個把我照得很帥的姐姐!」池田雪枝拽著今井昔到了網球部,剛到網欄的門口,就聽到紅發少年沖她們招手。
「遠山學弟啊,還有把你寫的霸氣十足的姐姐哦∼」池田雪枝推了一下今井昔,也對著剛剛訓練完的正選們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部長今井昔。」
「雪枝,沒事把我拽到這兒來幹嗎?」今井昔推了推眼睛,面容有點清冷,「只是打招呼的話,那天已經說過了。」
「啊,今井同學,其實是我讓雪枝把你叫來的。」渡邊修抬了抬帽檐,咬著短棍說道,「昨天那個報導可是相當精彩,而且托你的福,今天網球部又找了不少新人,所以今天打算叫上你們一起慶祝一下。」
「我並不是為了給你們做宣傳的。」
「這我們當然知道,不過側面影響的話我們還是很感激你們的。」白石手裡拿出那張特刊,「而且這是我入校以來第一次看到不以開學典禮為頭條的特刊,很棒。」
「你不知道小昔她是頂著校領導多大的施壓才堅持下來的。」池田慨歎,「得知音如此,夫複何求。」
「抱歉,選題是我定的,這話應該我說才對。當然,我不會說這麼肉麻的話。」
「嗯∼」忍足謙也出其不意地卷起白石手裡的報紙,弄成話筒型放到今井昔的面前,「那麼請問新聞部今井部長,當時你為什麼定這個平凡小人物的特寫為頭版頭條呢?」
一向採訪別人的今井昔愣了愣,如今被採訪的感覺她倒是第一次體會。她轉頭看了看池田雪枝,又掃了一圈圍著的正選,臉頰泛起很淡的紅暈,如同夕陽鍍上的顏色。深呼吸了兩口之後,她看著正在採訪他的忍足謙也說道——
——因為那是生命該有的姿態。
在今井昔看來,多彩的姿態該是一個鮮活的生命應有的樣子,不論是裝酷也好、抛灑汗水也罷,亦或是文靜地看書度日、以及慵懶地思量忖度,那都是每個人獨一無二的色彩與生活。那不該被公式化的規矩所取代,更不該因所謂社會裡帶進校園的「潛規則」而湮沒。所以當她看到那個把內心感情都表露在外的遠山金太郎時,會毫不猶豫地打破過往的常規,自己也叛逆了一把。
「哇!把我寫的霸氣十足的姐姐太酷了!」一干人都還愣在一邊,只有那個遠山金太郎很不適氛圍地咋呼起來,「喂喂你們聽到沒有,她在誇我呢!就你們老說我像猴子什麼的!」
「其實說你像猴子也是誇你的……」
財前光別過頭小聲哼著,金色小春和一氏裕次在一旁相擁傻笑,而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的池田雪枝像看到英雄一樣眼冒金光。
「小昔,如果你是男的,就一定是我的王子!原來你可以這麼文藝、這麼帥、這麼……」
「別噁心了。」今井昔嫌棄一樣地別過頭,轉身就往校門口的方向走去。
「喂!小昔!走慢點!你不知道吃飯的地方!」池田雪枝也跟著跑了出去。
「嗨嗨!大家!」渡邊拍著手扯開了嗓子,「準備出發了,還是老規矩,我請大家吃流水素面!」
「哎……!又是流水素面……真小氣啊……」
眾人都無奈地搖頭跟上,大部隊嘻嘻哈哈地向前進發。鎏金色的天空鋪滿雲朵,落日的光輝灑在一行少男少女外加一個近中年的「大叔」身上。
新的一年,有了新的血液,就該有新的樣子。
不過真巧,他們心裡都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做媒體的人,最開始都是有一種崇高的新聞理想的,想不顧世俗的條條框框,去報到自己最想報導的東西。然而這樣的理想會在步入社會後慢慢腐化,即使現在在校園裡,也會受什麼校團委之類的束縛,甚至打壓說真話的學生……噁心死了。
第4章 Chapter 4 情書
寬敞的露天流水素麵館就像富人家的後院一樣,有假山、有花草、有小葉的綠樹、有小石頭鋪成的蜿蜒的小路。當然,最有情調的還是那順著半月形竹筒從高而下的水流,如同山澗的小溪一樣細水流長,清涼的讓人隔著竹筒都能碰到絲絲的涼意。而一團團已經過水煮熟的麵條順水流下,截留後加到碗裡蘸上特有的醬汁,冰冰得舒服極了。如果再配上烤魚和飯團,一邊享受過程一邊享受美食,絕對是休閒的好時光。
日暮時分,渡邊修帶著網球部一干人等來到這個他們常光顧的「老地方」,愜意地在竹筒兩邊順著剛剛坐好,就有人拿著筷子爭搶起來。
「耶耶!這個也是我的!」
遠山金太郎直接跑到最「上游」的地方狂夾一氣,幾乎把所有面都挑到了自己的碗裡,一邊吃著仍舊一邊亂蹦,嘴裡塞滿了食物還興高采烈地嚷嚷,讓後面「嗷嗷待哺」的眾多人士捏著筷子牙癢癢。於是忍足謙也和千歲千里一不做二不休,一個人從後面掛住遠山的脖子,一個人提著他一條腿,合力把少年扔到了最「下游」的地方。
「疼疼疼……」遠山揉著脖子和屁股,齜牙咧嘴地表示不滿。
「小金你給我老實呆著,你已經把你今天全部的面都吃夠分量了!從現在開始不許再動筷子!」忍足謙也耷拉著臉說。
「哎?!不行啊!我還沒嘗著什麼味兒呢!」
「活該……」
「謙也你個小氣鬼!」遠山少年一把搶過旁邊石田銀的筷子,和忍足卯著勁兒,「我就把你的面都夾光夾光夾光!」
於是兩個「瘋子」不停地往碗裡夾面,其他人都望著空有水的竹筒面面相覷。
「大哥,你們可真差勁……」池田雪枝托著下巴說道,「難得我把從來足不出戶的小昔都拉來了,光讓人家看笑話,一口東西都沒吃上……」
「啊哈哈,這個……」
渡邊修眯著眼睛、繞著頭腦勺,嘴上咬著竹簽一臉尷尬。他以為有個客人在,這幫部員應該會老實一點,沒想到這個新來的小金居然讓這個隊伍更不像話了。渡邊修對著已經詫異到極點的今井昔點了點頭,而後敲著竹沿提高了嗓音。
「小金,謙也!你們兩個再鬧明天的訓練就翻五倍!」
「……!哎!不要!」
「……!什麼!大叔你是虐待狂嗎!」
小金和謙也瞬間變成了石膏雕像,筷子糾纏在一起,瞪著眼睛吼得周圍的人都側目而視,讓渡邊修立刻有「家門不幸」的蒼涼感。
這時,一直呆在一旁看鬧劇的今井昔疑惑地開了口。
「大叔?這是……」今井昔說著看向渡邊修,「是指渡邊老師……嗎?」
……
…………
………………
「噗哈哈哈哈!」金色小春手裡的筷子都掉到地上,碗翻扣在地,一手勾著一氏裕次穩住了身子,笑地前仰後合,「渡邊老師……哈哈哈哈!今井桑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他還是體育老師!哈哈哈!老師!」
「就是就是,突然正經地叫老師嚇了我一跳,平常都是直接叫名字或者叫大叔的。」千歲千里也附和。
今井昔突然覺得眼前這幫在學校裡被眾女生捧上天的人,根本無法從常理的角度理解。像他們這樣的行為舉動完全就和學校裡不學無術的人沒什麼兩樣。
「今井,抱歉,讓你看笑話了。」沉默良久的白石終於說話了,「和教練相處久了所以就比較隨便了,而且部員之間關係也比較融洽,在你看來大概有點不正經吧。」
「好啦好啦,突然這麼嚴肅幹嘛。」池田雪枝拍了白石的後背一下,之後夾了幾筷子面放到今井昔碗裡,「小昔不要糾結那個稱謂啦,我大哥本來就是個懶散又邋遢的大叔,你看他那樣子哪點不像?你就是太死板了,聚會什麼的活潑點沒什麼。」
「可是……」可是叫「大叔」真的不會太過分嗎?如果管其他的老師叫「大叔」或者「大嬸」,難道不會把他們惹毛嗎?
「不要可是了,快吃快吃,你家門禁時間那麼早,再不吃你就得餓著回家了。」
「嘛,今井同學你就聽雪枝那丫頭的吧,反正我都被叫習慣了。」渡邊修看了看剛剛小春打翻的碗,回頭招呼道,「麻煩給換副碗筷。」
「成,稍等啊!」
意料之外,原以為會是一個普通的店員過來,沒想到麵館的老闆竟然親自出馬。已經上了年紀的中村老闆背有些駝,總是眯著眼睛露著和藹的笑容。
「我說中村啊,怎麼你親自上陣了?店員都哪去了?」渡邊修接過碗筷遞給小春後,盤著腿拉著中村老闆嘮起了嗑。
只見中村老闆把搭在頸上的毛巾拿下來,擦了擦被醬汁都髒的桌子,朝周圍瞧了瞧覺得目前沒什麼事兒,才歎著氣說道:「店裡現在缺人啊,不然我也不用在這兒跑來跑去了,挺多人都嫌下班時間晚,工錢又一般,所以不愛幹。」
對於大阪基本上7、8點鐘就關門的商場、超市來說,一直營業到晚上9點的店面確實比較少,而且這種私營的小店比起大商場,薪水肯定差一籌,唯一的優勢就在於上班的時間比較靈活,只要能保證晚上用餐高峰期人手充足就可以,所以也招收一些打工的人。
而這突然讓池田雪枝萌發了新念頭。
「老闆,您這兒招工的要求是什麼?」
「嗯?」中村老闆沒想到這個也算常來的女生會問,疑惑了一下還是回復道,「沒什麼高要求,晚上飯點客流多的時候在就行,只不過就是要熬到9點,把店裡都收拾好了才能下工。」
「那中村老闆,您看我行嗎?」池田雪枝突然坐得很直,翹起嘴角露出服務員必備的笑容,「我們5點放學,最晚6點我就能到店裡,正好是人多的時候。」
「你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渡邊修聽到雪枝的話,皺眉拍了她的頭一下,惹得女孩「哎呀」地叫了一聲,不滿的情緒更顯得叛逆。
「不要老弄我的頭!而且我不是心血來潮才要打工的,我要靠自己的努力賺錢!」池田雪枝說著,雙手按在前方的地上,俯身磕下去,「我可以吃苦的!中村老闆,拜託了!」
這樣一齣戲是所有人始料不及的,不管是「偽同」的嘻哈夥伴,或是性格沉穩的白石或今井,都詫異地看著面前「拜師」一樣懇求的池田雪枝。尤其是渡邊修,打死他都想不到,拉著老闆一句閒聊,竟會讓自己的妹妹碰上賺錢的機會。雖然他之前也聽雪枝說過想攢錢買好的拍照設備,卻不想她連打工這種事兒都會去做。面對中村老闆投來的猶豫的目光,又心知那丫頭絕不會妥協的性子,渡邊修「老淚縱橫」的壓著帽子,隨便揮了揮手表示隨她的意思。
「那……」中村老闆也無奈起來,雖然覺得女孩子並不適合這個工作,還是答應了,「明天就來,沒問題吧?」
「嗯!謝謝老闆!」
像中了彩票一樣的池田雪枝眯著眼睛道謝後,立刻捧起碗筷,興奮之餘除了拉著一邊的今井巴拉巴拉說個不停,還開始和小金展開「搶面」大作戰,於是本來就沒拘束的部員們都開始活躍起來,讓渡邊和白石在一旁面面相覷。
「白石啊,你說我是不是太慣著那丫頭了?」
「大概這是每個當哥的人,都邁不過去的坎兒吧……」
語畢,兩人腦海裡都浮現了無數生活裡的「悲催」情節,相互點頭又搖頭,捧著一杯白水碰杯,咕咚咕咚全下了肚,所謂杯酒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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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之後,池田雪枝每到5點鐘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就利索地收拾書包,把值日或者部活的事情匆匆搞定,便一路小跑著來到中川流水素麵館,開始她的打工生活。
「喂!來個人把這兒收拾了!」
「還有這邊也是!」
「好的!馬上就來!」
系上白圍裙,挽起袖子,把披散的頭髮紮成馬尾,換了一身行頭的池田雪枝一副幹練的小店員模樣。6點鐘左右,店裡的人多的不像話,一撥人前腳還沒踏出店門,另一撥人就開始催促收拾桌子要入座。池田手裡的抹布幾乎從未停止過左右蹭桌案的動作,白圍裙也濺上星星點點的醬汁,近3個小時的往返跑,讓她感覺比網球部那幫人運動量還大。
中村老闆最開始以為這丫頭是一時興起,過兩天知道苦了也就回去了。結果十幾天下來,池田雪枝不僅沒有一點打退堂鼓的樣子,反而幹勁兒越來越大,有時候明明累的靠著牆望天,再回頭看她,就變成伸著懶腰拍拍臉頰的模樣,臉上掛滿「我要奮鬥」的表情,活像個打不死的小強,讓中村老闆每每甩著毛巾感歎「青春真好」。
一晃將近半個月過去了,4月14日晚上快9點,池田和店裡其他店員一樣,做著最後的打掃,準備收拾東西各回各家。池田因為發了短信讓白石今天來接她,所以忙完了就盤在一邊發呆。
「雪枝啊,這幾天感覺怎麼樣?累不累?」中村老闆這時走過來。
「嗯?啊,挺充實的。」池田回魂兒之後晃了晃頭回應道,「就當減肥了,呵呵。」
「其實你不用這麼拼命。」
「咦?中村老闆你真奇怪,哪有希望員工偷懶的?」
「哈哈,偷懶當然不行。」中村老闆眯著眼睛笑起來,「我是說你不用那麼面面俱到,客人要收拾桌子,你還給人家把預備的餐具都準備好,這完全可以交給別人做。而且啊,你也看到了,我這也是小本經營,加工資什麼的也不可能那麼多……」
「不不,中村爺爺,我可不是因為想加工資什麼才這樣的!」池田一聽中村老闆的話,趕緊擺著手解釋,曾經偶爾稱呼的「爺爺」稱謂也蹦了出來,「咱們也算是熟人了,這幾年跟著大哥和網球部的那些人也常來,您肯讓我來打工我已經很感激了。」
池田說著,把聲音壓得低了些:「但是不能讓別人覺得我是靠著熟人的關係進來的呀……」
聽到這兒,中村老闆不由地詫異一下。
「拿著工資,就該做的像個樣子嘛。」池田說著,聲音也恢復了正常的調子,撓著頭髮有點糾結,「況且大哥他們三天兩頭就往這兒跑,白石老念叨『做事要善始善終』、『要用心,不能敷衍』,總不能給他們丟臉吧。」
「喂喂,我什麼時候念叨了……」
就在池田和中村老闆聊得正歡時,當事人白石就走了進來,米黃色運動服上還隱約有著汗味。
「哈哈,你跟你大哥還真是一個脾氣!」中村老闆起身笑道,「骨子裡都要面子。」
「大哥那麼懶散,我才不像他。」池田不滿地皺起了眉,背起包走到白石旁邊,「剛剛是在誇你做事嚴謹認真,不要較真那個一個詞啦。」
「……是是……」
「好了,你們倆趕緊回吧,夠晚的了。」
「嗯,那中村爺爺明兒見∼」
走在回家的路上,周圍的店面早已關門,街上的人也不太多,但是路燈的光很明亮。
「怎麼今天想起讓我接你了?」白石把長袖搭在肩上,調侃道,「一個人不敢走夜路嗎?」
「你可以笑得再明顯一點嗎?」池田看著白石一臉憋屈的嘲笑模樣,白了他一眼,從包裡掏出一個白信封扔到他手裡。
「這是什麼?」
「當然是生日禮物了,4月14號是你生日我可沒忘。不過最近沒有時間出去給你買東西,所以就把我拍過的你打球的照片洗了一部分出來,都是我覺得不錯的。」說到這兒,她還刻意強調了一句,「不許嫌棄!」
「哈?為什麼嫌棄,這禮物多好。回家給友香裡看看他哥打球的樣子,省得她老揪著我袖子說我成天不務正業往外跑。」白石把信封捏在手裡晃了晃,「不過確實挺輕的,裡面不會就一張吧?」
「怎麼可能就一張,這東西跟你成天拿的拍子比當然算輕的了……」池田看他要拆開看,趕緊制止,「回去再看吧,路上光線不好。」
白石也沒執拗,把東西塞進包裡,嘴角微微上提:「謝啦,等你過生日的時候肯定給你份大禮。」
然而池田雪枝沒想到的是,這份大禮還沒到她生日,就已經來了……
當晚,剛洗完澡準備奮鬥作業的池田還沒拿起筆,就聽見手機振個不停,「白石藏之介」這個名字在螢幕上跳躍不已。
「喂,白石?怎麼了?」池田左手拿著手機漫不經心地講著電話,右手對著幾何圖形轉著筆桿子。
「池田,你確定給我的禮物是這個嗎?」
「你說照片?是啊。」
「不,我不懷疑是照片。」手機裡傳來的聲音有些無奈,「只是,你確定沒有拿錯嗎?」
「應該沒,我就準備了一個信封,沒可能拿錯啊。」
「……」白石撇頭看著手裡的那頁紙,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白石?到底怎麼了?」
「池田,你給我的信封裡沒有照片,只有一頁紙。」白石放下手中的紙,撫額歎了口氣,「那是封……情書……」
……
……
「哎!」驀然幾秒後,少女高亮的嗓音衝撞牆壁,而後整個人沖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初中的小戀愛木哈哈哈∼
第5章 Chapter 5 初戀
次日的天空澄澈透明,錯落的雲遮住些許日光,讓人抬眼直視天空也不會晃得流下眼淚。大阪的櫻花開的早,如今4月中旬時分,基本上都已是殘暮的花零零碎碎掛在枝頭,在綠葉林立的城區內點綴著一番清雅的色彩。
這該是一個美好的清晨,而池田雪枝卻神情格外恍惚,原因可想而知,就是昨晚飛奔出門從白石藏之介手中奪來的情書。
最開始,她以為是有靦腆的女生暗戀白石,於是把情書放到了她的包裡,請她代為轉交,畢竟她和白石做了十幾年的鄰居,關係比較好。她本還想著調侃一下白石,順便幫他把把關,卻沒想到那封信到自己手裡時,抬頭的「給池田雪枝」幾個字把她嚇在了原地。
這年頭,居然有人給她寫情書有人暗戀她有人真的像王子一樣對她說喜歡她!
她還記得當時自己死活都不相信,在只有路燈照明的街角拽著白石的袖子,風吹得只穿著短袖就出門她冷得發抖。
她問:「白石,這是真的麼?」
而白石看著頭髮還濕漉漉的女孩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竟然笑了笑,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池田雪枝身上,拍著她的頭開口:「啊,是真的。你的王子現在來了。」語氣平和無比。
這句話就像魔咒,讓池田的眼睛亮了起來,呆滯的眸子眨了眨,而後捧著信遮住臉,轉頭就跑回了家,快的讓白石都還沒來得及把蓋在她頭上的手收回來。
那一晚上兩個人都沒能睡好。池田雪枝反反復複地讀著沒幾個字的情書,每每看到「我喜歡你」和「明天中午在教學樓後的櫻花樹那等你」這兩句,就心跳不能地用被子捂住頭,輾轉反側一夜無眠。而白石藏之介,他也不知道自己心裡到底是個什麼情緒,似乎該為自己的青梅竹馬感到高興,似乎該像她調侃自己一樣反過來調侃她,可是莫名其妙的就是沒能付諸行動,最後只是用最簡單的話告訴她「她的愛情來了」,平靜的沒有感情。
「呐,這回是真的照片了。」大課間的時候,池田跑到隔壁班,悄悄把白石叫了出來,倆人在天臺上倚著欄杆看青天白日。
「嗯,這重量還像是照片。」白石掂了掂外表和昨天同樣的白信封,拆開後煞有介事地翻看起來,卻被旁邊心不在焉的女生打磨掉所有的興致。
白石隨意倚靠在鐵欄邊,側著頭感歎:「其實你心裡都有譜了吧。」
「……」
「那個藤川弘豫是你們班的班長,據我所知人不錯,挺文雅紳士,和『王子』這個詞還是挺搭的。」
「那你是說……」池田歪了歪頭,「我應該接受?」
「停,這事兒別弄到我身上。接不接受肯定要你自己決定,我們這些外人不插手。我只是從人品上幫你分析分析而已。」
池田雪枝一臉茫然,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的她,一點準備都沒有。她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也不知道怎樣才算是交往,那種只有憧憬卻沒有實在感的感情飄飄忽忽,惹得她心神不定。
看著這樣的池田,白石也跟著沒辦法,只能不停回憶池田雪枝曾經談起愛情的樣子。
「半個月前你還蹦蹦跳跳地喊『我要讓我的王子和我告白』,現在怎麼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雖然我也沒這方面經歷,不過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吧。」
「順其自然?」
「等中午見了面,和他好好聊聊,要是心裡覺得『就這樣試試也不錯』的話,在一起也沒什麼不好。」
白石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知道望向哪裡,似乎是投向眼前一片晴空,卻模糊得沒有焦點。春天是風的季節,少年褐色的頭髮被吹得有些亂,白襯衣的領子在不規則翻動,似乎所有沒有重量的東西都隨著無形的氣流不安分起來,包括那句沒有波瀾和感情的話。
而就是這樣一句話,卻讓池田雪枝連帶著整幅畫面記了下來,頭腦瞬間清醒。
「好。」她最後點頭,只說了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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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生活就像電視劇的八點檔,紛飛的櫻樹前一對青澀少男少女面對面而立,忽而女生低下頭紅了臉,男生拉住女生在身前交握的手,輕輕地往自己的方向一帶,兩人的心跳便從此交織在一起,撲通撲通,奏響了愛的篇章和青春的旋律。
就比如現在,兩個人正有往此發展的苗子。
池田雪枝對藤川弘豫並不陌生,畢竟是每天都會見面的班長。只是她從未這麼仔細認真地看過他。藤川弘豫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少年,長得相當不賴,既沒有像書呆子一樣帶著眼鏡充斯文,也沒有張揚的浪子那股浮躁氣息,說起來能和網球部的那幫被女生們捧上天的人有一比。
一瞬間讓池田雪枝有種占了便宜的自卑心理……
「池田,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藤川站在她面前開口。
「啊……」池田雪枝靠著樹,雙手背在後面不停地擰巴,「放鴿子什麼的,多不好。」
「是嗎。」藤川弘豫笑了笑,「那你願意答應我嗎?」
沒有拐彎抹角,藤川弘豫直接把告白信裡那句「願意做我女朋友嗎?」這句話問了出來,直白地讓池田雪枝詫異地忘記了緊張,看著那溫柔的表情不知所措。那感覺就像是突然被拖上行刑場,要麼反抗,要麼被殺頭……
啊啊,呸呸呸!怎麼好像都不是什麼好事兒一樣。池田突然搖晃著腦袋,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而這動作卻讓藤川尷尬起來。
「不願意嗎……抱歉池田,給你帶來困擾了。」
「哎?沒有沒有!藤川你別誤會!那個搖頭其實是我鄙視我自己的意思!啊不,不是鄙視!就是讓我自己頭腦清醒!」
藤川弘豫看著面前的女孩一會兒緊張的不敢開口,一會兒又鬱悶地搖頭,現在又激動地語無倫次起來,突然覺得似乎比他平時看到的樣子更可愛,也更單純。藤川本身特有的一點點腹黑因數也因此被激發出來,在這應該很嚴肅的問題上,他的聲調和話語都一轉:「那麼,你這個表示算是答應了麼?」
話一出口,剛剛還激動地不能自已的池田雪枝變成了冰雕,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對著自己微笑的少年,心裡突然漏了一拍,身體都變得麻木。
那麼,你這個表示算是答應了麼?
這樣一句帶有一定肯定色彩的反問句,就像是緊箍咒一樣,把池田拴得死死的,以至於她自己後來都覺得不可思議,頭腦一熱,便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呵,雪枝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藤川的溫柔也如風一樣,他抬起手把池田額前擋住眼睛的劉海輕輕撥到耳後,一個小動作讓女生臉上暫態燙起來,趕緊低下頭錯開眼神的對碰。
一切恍如螢屏上的光影,在現實紛飛的櫻樹下倒映出最美的光彩,而後在不知不覺間,「Action」早已被風無聲喊響,一個新的故事就此上演。
事後,當池田雪枝一個人躺在床上發呆時,總會覺得這是個稀裡糊塗的邂逅。
她曾經想問「你為什麼喜歡我?」,她曾經想知道藤川心中的「喜歡」是什麼樣子的,她曾想弄清楚自己對藤川到底是怎樣的心理……
可這一切卻都無比自然地被她拋在身後,在男生那一句「雪枝現在就是我的女朋友了」面前頃刻瓦解。
白石不是也說過「一切順其自然就好」嗎?所以,她即使仍然不明白什麼是愛情,應該也沒有關係吧。
池田雪枝只知道,她憧憬的愛情就在面前,她的王子真的向他告白,她的初戀已經開始。
這樣,應該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初中的孩紙為了浪漫的小心思墮入情網青春小言什麼的,應該還是蠻多的,幾乎是木有理性的感情。
不過請相信,CP白石~木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