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運動第一百一十六天
她不是很清楚自己會被載去哪裡, 只是說了句不想回家，隨後就放空了大腦坐上了赤司征十郎的車。
這足夠豪華舒爽的真皮座椅讓她忽然想起, 之前那次不小心被反鎖在游泳館的更衣室裡，好像也是小隊長來解救的她。
仔細想想, 她或許被這位義理兄長在有意無意間幫助過好多次了。
雖然這可能只是她自我意識過剩的想法, 但在這種時候有個認識的人能在自己身邊，哪怕眼下的情形更傾向于街邊撿流浪狗的姿態, 她都感覺到了那麼點溫暖。
大概真的是太暖，暖到她都昏昏沉沉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睡夢間被一個聲音叫醒了點——
「到家了。」
她迷糊間拍開那只輕搖自己的手, 氣鼓鼓地嘀咕了句：「……我都說我不回家了。」
「是到我的家。」
「……哦。」
然後睡夢間的對話就結束了, 她再次陷入睡眠。
因為劇烈運動加上情緒波動的影響, 小湊嘉禾這一覺睡得非常沉, 要不是手機在發瘋似的震動後忽然落到地板上發出一聲令人肉疼的巨響，她大概可以一口氣睡到明早。
落在地上的手機仍在不停震動, 她扶著後頸慢騰騰地從床上坐起來, 而出現在眼前的是個陌生的房間, 傢俱擺件都是她從未見過的考究精美, 一看就知是品味不俗, 就連身下的床墊都感覺特別好睡，難怪自己可以睡得這麼沉。
她從床上探出半個身子把地上的手機撈了起來，剛結束的未接來電是小湊直的，看來是因為她這麼晚了都沒有回家而頻頻致電。她下意識想要回撥過去，但剛要摁下去, 成堆不想承認卻無比真實的記憶接踵而至，讓她剛睡醒未緩過來的神經再一次繃緊。
她默默移開了摁鍵的手指，懊惱地用手掌拍擊自己的額頭，小湊直他們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有回過家聽到他們的談話。
「你是打算讓自己再笨一點嗎？」
小湊嘉禾一秒停手，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赤司征十郎正拿著一杯熱牛奶站在門口，他穿著簡單的便服，有別於平日在學校的樣子，但整個人看起來依舊精緻完美。
他走了進來，隨後將手中的牛奶放在床頭櫃上：「聽到房間裡有動靜就知道你醒了，沒胃口的話就先喝杯牛奶吧。」
小湊嘉禾盯著牛奶看了幾秒，然後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向小隊長：「我很有胃口，有飯吃嗎？」
「……」
*
一小時後，餐廳。
為赤司家服務數十年的老管家站在餐桌旁，他用著和藹有禮的目光看著自家少爺第一次帶回家的女生，這還真是稀奇。
不過說起來真是有趣，他看得出這個女生有些拘謹，吃飯的姿態也尚算文雅，但她的食量和速度偏偏異常驚人，這到底是餓了多久。
「需要我再為您添碗飯嗎？」他盡責地柔聲詢問道，這已經是他第四次發問了。
「不、不用了，多謝款待。」小湊嘉禾放下了筷子，她在午飯過後就沒吃過東西，加上之前跑了起碼跑了10公里的運動量，她剛睡醒的那會兒真的餓到想吃下一頭牛。
現在她終於填滿了肚子，等到大腦有力氣思考了，面對滿桌空盤空碟的她忽然有點怪不好意思的，「不好意思，吃得有點多。」
「哪裡的話，沒有浪費才是對食物最大的尊重。」老管家和善地笑了笑，他將碗碟收拾了下，又轉頭對赤司征十郎說道，「少爺，沒什麼吩咐的話，我就先下去了。」
赤司征十郎點了點頭：「嗯，麻煩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老管家又對小湊嘉禾點頭致意了下，隨後便帶著收拾好的餐具離開了客廳。
等只剩下小湊嘉禾跟赤司征十郎兩人在餐桌上大眼瞪小眼後，她稍微沒有一開始那麼拘謹了，畢竟她還是頭一回見到管家這樣的人物，又是在這麼豪華的一棟別墅裡，赤司家真不愧是日本排名前三的財閥。
不過她沒想到的是赤司家的飯菜沒有她以為的那種堪比米其林三星的菜式，相反還特別家常，幾個菜還都是她喜歡的，所以本來還繃著點兒的胃口吃著吃著就收不住了。
……也不知道會不會嚇壞小隊長。
她這麼想著，便悄悄瞥了眼坐在對面的赤司征十郎，結果發現他也在看自己，一不小心就撞上視線了，忽然有了那麼點尷尬。
她想著說點什麼，但估計是吃太多，血液都集中到胃那兒去了，明顯此刻的智商不夠，憋了半天隻憋出一句：「那個，小隊長……你不餓嗎？」
這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天聊成這樣還不如閉嘴。
「你不覺得現在問這個問題有點晚了嗎？」赤司征十郎面無表情地說道，但不否認確認為她剛才所展現的實力所驚歎。
她尷尬地笑笑：「確實晚了，但我實在太餓了。」
「沒關係，我就算真的餓，看你吃也覺得飽了。」
「……」她嘴角一抽，瞅了眼對面儼然一副貴公子姿態的赤司征十郎，「小隊長，原來你是賣毒舌人設的嗎？」
她還以為按照赤司征十郎那溫柔和善的做派，會給她個微笑，然後來句「沒事，我家大米多，經吃」這類話來安撫人心。
「好了，你也吃飽了，早點休息吧。」赤司征十郎顯然不想接茬，離開餐桌朝樓梯走去。
可能是因為小隊長的這個轉身太過瀟灑，小湊嘉禾一時沒有料到，反而開口喊住了他：「赤司！」
他停下了腳步，側頭問道：「還有事嗎？」
「沒什麼。」她根本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只是下意識就那麼喊了出來他的名字，「……那個，這裡是你家哦？」
「……」
「……好吧，我又問了個蠢問題。」
赤司征十郎看著她又好半天憋不出一句話的樣子，大概猜到了她到底想問的是什麼，隨後開口說道：「你放心吧，今晚我父親跟撫子阿姨都不會回來，另外剛才我也托英叔給你父親打了電話，今晚你可以不用顧慮太多地在我家休息。」
小湊嘉禾一愣，原來他早就默默安排好了一切：「……謝謝。」
赤司征十郎掩了下眸子，露出了很難讀懂的表情，停頓了片刻後才回道：「不用了，還是謝另外個人吧。」
「哈？」她沒聽明白，這小隊長說話怎麼越來越高深莫測了。
「沒什麼。」他揚起嘴角，又用著理所當然地霸道語氣說道，「而且哥哥照顧妹妹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又來了。」她揉了下額頭，隨後跟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動作，「說起來，下午我回家之前，赤司你一直都在我家樓下？」
「是的。」
「所以，你是看著我上樓的？……也很清楚我上去之後會聽到父母的爭吵。」
「意料之中。」
「……你！」她不知道為什麼心底忽然騰起一把火，明知道這件事說到底跟赤司征十郎沒有一毛錢關係。
「你是想怪我沒有阻止你上樓？」赤司征十郎不急不慢地替她說出了這句話，卻在下一句反問道，「還是你覺得只要自己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不存在。」
「……」小湊嘉禾無言以對，赤司征十郎永遠都能精准無誤地掐住重點，「你說得對，是我太天真了，可我現在又能做什麼？」
她說完無力地笑笑。
「如果你期待我會說出什麼開解的話，那你一定會失望的。」赤司征十郎走到她面前，掩下眸子看著難過得快要趴到桌上的小湊嘉禾，「但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在瞭解現狀後充分思考，然後做出決定，且不管怎樣也絕不會為此後悔。」
「……」
「從出生在赤司家的那刻起，我就註定了不會有太多可以選擇自己人生的餘地。」赤司征十郎用著最稀鬆平常地語氣說著最無奈的話，臉上的表情甚至都沒有發生一絲變化，「嘉禾，你可以選擇的。」
小湊嘉禾沒有想到在赤司征十郎會忽然對她說這些話，原來在她眼裡永遠都是滿分狀態的小隊長也有自己的無奈和考量，任何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煩惱和困苦。
而她與赤司征十郎今晚的對話也到此為止。
她似懂非懂，沉默許久，隨後在赤司征十郎的目送下回了剛才的客房，她確實需要很大的時間跟精力把所有問題都好好地想一遍。
而赤司征十郎在小湊嘉禾上樓後並沒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間，轉而朝廚房走去，而此刻正在料理台旁邊坐著的正是他口中今晚不回來的赤司撫子。
她在看到赤司征十郎走來後，立刻起身迎了上去：「嘉禾回房了嗎？」
「是的。」赤司征十郎點點頭，隨後又補充了句，「您做的飯她很喜歡。」
赤司撫子露出欣慰的淺笑：「是啊，我看到英叔拿回來的餐具了，沒想到嘉禾那麼能吃，這點倒是跟她爸一模一樣。」
「撫子阿姨，我跟她說了，您今晚不會回家，所以……」
赤司撫子打斷他的話，了然地說到：「我明白，我等下就回房間，直到你們明早去學校了再出來。謝謝你，阿征，幫了我這麼多。」
「您太客氣了。您早點休息吧，我也回房了。」
「嗯，我稍微收一下廚房就好，太晚了也不能總麻煩英叔。」赤司撫子笑得溫柔，轉身打開水龍頭準備把碗筷洗了，手正忙著又補了句，「對了，我會聽你父親的話，下周離開東京去烏野老家好好調養身體。」
正準備離開的赤司征十郎腳步一頓，微蹙起眉頭：「撫子阿姨您是不打算跟嘉禾的父親繼續溝通撫養權了嗎？」
「嗯，我想通了。」她揚起嘴角，手下洗碗的動作沒有停下，而心裡多年的鬱結也隨著水流聲慢慢沖散，「沒有什麼會比嘉禾的幸福快樂更重要的了，如果我的出現只會帶給她煩惱，我還是儘早離開吧.」
「可是，您的身體……」
「放心吧，這麼多年我都沒死，今後也一定會繼續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赤司撫子信心滿滿地說著，然後又跟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向赤司征十郎笑著囑咐道，「關於我的病情你不要跟嘉禾說哦，不然我怎麼都覺得自己像是個臨死前忽然良心發現的惡毒母親一樣。」
赤司征十郎一時沒有說話，他轉頭越過客廳看向二樓的方向，隨後應允道：「好的，我明白了。」
因為現在已經不需要他再多說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隔壁閃閃坑解v最近心情暴差，真是自己作死，不死都難…………………………
第117章 -運動第一百一十七天。
一清早, 灰崎祥吾早早出了家門，他直接去了帝光的籃球館。自從退部以後, 他再沒有在這老清老早的時間去過那裡……好吧，好像沒退部的時候, 他也沒有這麼早去過。
小湊嘉禾一晚上都沒有回來, 他喝小湊直一連幾十個電話轟炸都沒有得到打通，後者更是在最後摁起了110準備報警, 所幸在那之前他們終於接到了小湊嘉禾的回電，雖然不是她本人打來的。
小湊直極度焦慮的表情在接到那個電話後就凝固了，繼而慢慢變得平靜得可怕, 他對電話那頭只是說了句「我知道了」後句掛斷了電話, 而給小湊良宮跟灰崎祥吾的說法是小湊嘉禾留宿在同學家, 今晚不回來了。
很奇怪。
灰崎祥吾從來都不是什麼心細敏感的人, 但都能感覺到小湊直的不對勁，所以他幾乎可以認定, 剛才那通電話一定不是小湊嘉禾親自打來的, 而且她十有八、九是出了什麼問題。
「真他媽見鬼, 才剛出院, 就不能消停點嗎？！」
想到這裡, 灰崎祥吾忍不住罵了一聲，但跟凶巴巴丟下的狠話不一樣，他或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臉上更多的是擔心。
明明昨天他就是因為沒交作業，躲去天臺睡了大半天，怎麼就能弄丟個人呢？！
他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幾乎是以沖的方式來到了籃球館，因為按照小湊嘉禾雷打不變的習慣，這個點她應該來報導了。
對，他就是來逮人的。
「小湊嘉禾！你給我死出來！」
他一下就甩開了籃球館的大門朝裡面大喊道。
只是眼前是空落落場地，一個人都不在，只有清晨的陽光透過頂部的窗戶打進來的光束，伴著細微灰塵的飄揚和剛才開門撞擊的迴響。
手機顯示的時間是上午6:20，他比自己以為的要跑得還要快，籃球部的人根本還沒有來，他記得好像要七點才集合。
「媽的，來早了。」
他不爽地踹了腳大門，一臉晦氣地轉身準備離開，早知道還不如去校門口逮人來得簡單粗暴。
可就在他要走的時候，身邊忽然冒出的男聲拉住了他的腳步——
「誒？……祥吾？！你怎麼在這？！」
灰崎祥吾眼角一跳，他一點都沒有打算在這裡跟前部友來個愛的重聚，於是他擺出了一萬年都不會變的臭臉回過去：「哈？！」
「噫！！」內海亮被生生嚇了一跳，捧著胸口差點沒跳起來，一臉驚恐地看著這暴脾氣的傢伙，「祥吾你幹嘛？！我今天還沒招你吧！」
「……是你啊。」灰崎祥吾一見是內海亮，剛還兇狠瞪大的雙目一下就吊下來了，他懶懶地打個哈欠，「不好意思啊。」
「……還真沒看出你有多不好意思。」內海亮輕聲吐槽一句，然後又問道，「你一大清早的來這兒幹嘛？」
灰崎祥吾愣了下，隨口回道：「路過，這就走了。」
「哦哦，那你等等我，我拿點東西跟你一起走。」內海亮說完就要往籃球館裡蹦。
「你不是來參加早訓的嗎？還跟我一起走？！」他就是這麼一說，其實潛臺詞是老子不想跟你一起走。
內海亮的腳步停頓了兩秒，回過頭時又是笑嘻嘻的樣子，他蹭了蹭鼻尖說道：「那個，我退部了，今天這麼早來就趁著人都不在來拿走落下的東西。」
「……哈？」灰崎祥吾難以置信地看向內海亮，這傢伙雖然平時沒個正經，但他知道，內海亮跟他不一樣，是真的喜歡籃球。
「就是這樣啦，昨天我的退部申請大概已經交上去了。」
「……」
灰崎祥吾嘴角一抽，他忽然覺得自己昨天那一覺大概睡了不止半天，不然怎麼也不會看不懂現在這個世界。
「不過昨天發生那樣的事，也不知道小湊有沒有幫我把退部申請遞上去。」內海亮有些懊惱地摸著下巴，雖然他也在好奇小湊嘉禾那張弄得滿城風雨的照片裡另一位主角是誰，但他更恥於這種陷害別人的小把戲。
不過沒等內海亮內心OS完，身後的人忽然一把大力地扯住他的胳膊，他驚嚇之餘對上了那人的雙眼，本還想再抄抄兩句，現在全都咽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他熟知的灰崎祥吾此時此刻的表情意味著絕對不要惹他。
「你，剛才說小湊發生了什麼？」
於是在內海亮一番這樣這樣、那樣那樣的前情提要後，灰崎祥吾終於大致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並看到了那張作死的照片。
他當然一眼就看出這張照片是從哪裡來的，然後更確定了一件事，他昨天那一覺睡得何止一天半天，根本已經脫離地球了。
他殺氣騰騰地沖到外面，翻看了昨天班級群組的聊天記錄後才知道這件事比自己以為的還要糟糕，而能做這種事的只有黑川玲子一個人而已，明明當時已經叫她刪除照片了。
「媽的，這個死三八竟然敢搞我。」
可是就算現在沖出去找她算帳又能怎麼樣？說到底，這件事還是他惹出來的。想到這，他停下了腳步，暴躁地抓了下後頸，究竟怎麼樣處理這種事才是最好的。雖然他之前有遇到過這類破事，但根本就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多說什麼，對老師那邊的交代也只是再比誰的臉皮夠厚。
此時手機不合時宜地開始震動，他本來沒打算接，但一看來電顯示又愣了下，猶豫地看著持續震動了十秒，最後還是接通了。
他低下頭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著話，然後再回答時收斂了剛才氣急的語氣：「……抱歉，我目前還沒有這樣的考慮。」
「好的，再見。」
他放下手機正準備掛斷，卻又跟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住了往下摁的手指，兩秒的迅速思考後他蹙起眉頭急忙再把手機舉到耳邊。
「那個……可以再讓我考慮一段時間嗎？我會儘快給出回復的。」
*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彷如在一夜之間老去了十歲，他低垂著腦袋，雙手有些無措地磨蹭著，他正細細聽著自己女兒歸家後決心跟他好好的單獨談話。
「所以你已經做下決定了嗎？嘉禾。」
「是的，我想了一晚上。」
男人歎了口氣，但是再抬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反而放鬆了，那是種時隔多年的釋然，或許他等這樣的一個機會也已經很久了。
「既然如此，我尊重你的決定。」
「謝謝你。」小湊嘉禾站了起來，朝小湊直深深鞠了一躬，「爸爸。」
小湊直的眼眶微濕，有些話他到最後都沒有問，嘉禾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嘉禾又是不是可以原諒他曾經做過的錯事？只是這一聲「爸爸」已經可以回答他所有的問題，抹掉了他所有的憂慮。
「啊。」眼淚沒有留下來，男人揚起最燦爛的笑容豎起了大拇指，「我的女兒果然是世界上最棒的。」
「你也是，世界上最棒的父親。」
小湊嘉禾同樣揚起最燦爛的笑容，只有這點，她相信一定不會改變。
一早離開赤司家後她並沒有去學校，而是先回了家，在與小湊直結束了交談後，她才又去了學校，沒有回教室，而是直接去了教職工辦公室。
有些事她躲不了，還不如主動去面對，不過她沒有想到等自己真到了辦公室，竟會看到有人比她更早來面對。
「難道老子做什麼還要跟你們一個個去報備嗎？而且比起確認這種無聊的事，你們不應該先去查到底是誰在搞事嗎？！」
「灰崎祥吾！注意你的態度！」
場面激烈依舊，話說為什麼她每次一來辦公室看到灰崎祥吾都是這麼個咆哮場面？！
小湊嘉禾嘴角一抽，琢磨著自己是不是先撤退比較安全，雖然不知道灰崎祥吾又是惹了什麼事，但她可不想在這節骨眼被波及。
另一邊，班導已經被灰崎祥吾氣得快要爆炸，抬眼打算喘口氣就看到了剛走進辦公室的小湊嘉禾，這累積的怒火總算有了轉移的目標：「小湊，你來得正好。」
小湊嘉禾一聽自己被點名了，知道自己算是躲不過了，只能硬著頭皮上前：「……到。」
班導乾咳兩聲清了下喉嚨：「就是關於昨天的事，剛才灰崎來說他就是照片上的另一個人，而且說都是他做的，你是被脅迫的。」
小湊嘉禾震驚了，特不可思議地看向身邊的灰崎祥吾，好半天都沒有說一句話，她怎麼不知道灰崎祥吾原來是這麼耿直的人？！而且還真是耿直到一點細節都沒有落下的那種。
可面對她都快把眼珠子瞪出來的目光，灰崎祥吾連個頭都沒有回，甚至不耐煩地再次說道：「我都說了這就是實情，你們幹嘛問東問西？」
很顯然，灰崎祥吾是在維護她，這樣的方式或許不是最明智的，但確實是最有效的。
小湊嘉禾怎麼可能看不出，沒有感動當然不可能是假的，她很清楚灰崎祥吾這樣的態度語氣是想把這件事的關注物件引到自己身上。
「所以，小湊，灰崎說的是事實嗎？」
班導再次的發問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她立刻反應了過來，並大聲回答：「當然不是！」
「哈？」
「哈？！」
班導一愣，就連灰崎祥吾都詫異地轉頭看向她。
「老師，你別開玩笑了，你看照片裡的背影那麼帥，怎麼可能是這刺蝟頭呢？」小湊嘉禾說著說著還嫌棄地看邊上的灰崎祥吾一眼。
「…………」灰崎祥吾額角的青筋開始止不住地蹦。
「再說了，你退一萬步想，怎麼也得相信我的審美啊？！所以絕對不是他不是他。」她手舉到面前不停地擺動並配合苦惱的搖頭。
「…………喂！小湊嘉禾你找死啊！！！」灰崎祥吾氣得嚎了起來，可剛要跳起來爭論個二三就被小湊嘉禾一腳踩在了腳背上，痛得他一口氣憋得臉通紅，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媽的，這傢伙也就只會用這兩招了。
灰崎祥吾憤憤地想。
班導那邊開始不停揉額頭，真是受夠了這亂七八糟地展開：「好了，其實這件事學校已經決定低調處理，本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以後不要這麼囂張，要是有下次就直接做違紀處理。」
「……啊，這樣啊。」
小湊嘉禾和灰崎祥吾同時停止了小動作，原來搞了半天這不算什麼大事啊。他們倆眨巴了兩下眼，再次同步地扭頭看向對方，然後在彼此的眼中都都看到了愚蠢的自己。
「至於誰是始作俑者，校方已經著手調取錄影，對於這種擾亂紀律的人，我們會做嚴肅處理。」班導歎了口氣，放下手看向兩人，「以上，你們兩位還有問題嗎？」
「沒、沒有。」*2
「那是不是可以離開了？門在後面。」
「好、好的。」*2
等小湊嘉禾跟灰崎祥吾走出教職工辦公室關上門，班導再次長歎一口氣，揉完額頭揉太陽穴，揉完太陽穴揉鼻樑，好不容易才平復了點兒情緒。
他收拾著桌上的教學資料，嘴上喃喃道：「真搞不懂理事長在想什麼，明明可以趁這個機會責令灰崎那專門惹事的傢伙退學，竟然讓我們不要再追責。」
難道灰崎祥吾是理事長親戚？……算了，這種事想想也不可能。
他這麼想著，便把這件事丟到了腦後。
*
離開教職工室，小湊嘉禾跟灰崎祥吾間反而生出了種詭異的沉默，最後還是前者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個……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小湊嘉禾瞧了眼走在身邊的灰崎祥吾。
「算了，反正這事確實是我惹來的。」
「你這麼說也對。」她肯定地點點頭。
「………………」
灰崎祥吾再次嘗到了吃癟的滋味，他有些沒轍地歎了口氣，果然他永遠沒辦法摸清小湊嘉禾的套路，哪怕是剛才站到他面前維護，也能把他氣個半死。
所幸這次似乎是有驚無險了，但哪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也已經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因為——
「嘉禾，其實我已經決定……」
「我下周會離開轉學離開東京。」
灰崎祥吾沒說完的話卡在了喉間，他甚至以為剛才自己產生了幻聽，震驚得久久沒回過神：「……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離開帝光，離開東京。」
她停住腳步，轉頭看向灰崎祥吾，說得無比堅定。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犯了個蠢爆了的錯誤，趁著更新該改掉，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們什麼都沒有看到………………
完結倒計時，還有兩章（或者一章就夠？）正文結束=V=
第118章 -運動第一百一十八天
用黑尾鐵朗的話來講, 他就出門了兩個禮拜，怎麼回來都變天了？這劇情神獸得讓他無法直視, 他跟研磨光是消化估計就得用老半天。
是啊，畢竟十幾章沒出現, 亂七八糟的事確實發生了一大堆。
「所以你真的要轉學去宮城嗎？」電話另一頭, 黑尾鐵朗臥倒在自己的床上，這是他集訓兩周回來最放鬆的時刻。
「嗯, 已經確定了。」小湊嘉禾同樣倒在床上，兩眼怔怔地盯著天花板，像是看久了就能看出什麼花兒來似的。
「所以你還是在怪阿直嗎？」
「沒。」她換了個姿勢, 把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裡, 聲音有些發悶, 「畢竟是親爹啊, 哪兒有什麼隔夜仇，我狠狠哭了吧, 然後發現生活還得繼續。」
「也對, 就算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 阿直是真的緊張你這個女兒。」黑尾鐵朗撫了把脖子, 他可沒有忘記好幾次被小湊直搞得在生死邊緣, 「可你還是選擇跟你媽走了。」
「是啊。」小湊嘉禾說話間停頓了下，聲音有些不易察覺地顫抖，「……阿黑，說到底還是我太膽小了，有些事真經不起我鬧彆扭, 我好怕，是真的怕。」
「……」
赤司征十郎說赤司撫子得的病叫做低分化的甲狀腺癌，現在已發展到IVb期，是惡性程度最高的一種甲狀腺癌，雖然已經接受了手術，但是這個病本身的復發轉移的幾率就很大。
以赤司撫子現在的狀況來看，她更適合接受藥物治療，並保持心情的愉快，所以才會在醫生和赤司征臣的堅持下，選擇離開東京療養，而尊重她本人的意願，選擇去了她的故鄉宮城縣。
「這樣也挺好的，能在媽媽身邊，也適當避免了跟赤司家的人直接接觸。」她笑了笑，有氣無力的那種，抬手對著頂燈的光亮抓了兩下，「跟那種程度的人，差距實在是太遠了。」
黑尾鐵朗底低下頭沉默了良久，久到電話那頭都在嚷嚷他是不是睡著了，然後他沉下了聲音說道：「阿禾，照顧好自己。」
他此刻能說的也只有這句，因為他知道，自家青梅是怎樣一個固執的人。
小湊嘉禾愣了下，呼出口氣後用著輕鬆地口吻回道：「知道啦，我一定會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黑尾鐵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那我可真是期待，還有就是……記得要想我們。」
「放心，我會照三餐輪流騷擾你跟研磨的，可別想甩掉我。」
「……嗯。」黑尾鐵朗露出些許溫柔的笑容，但嘴上偏又說道，「看來平時還是關機得好。」
「喂！阿黑！你什麼意思啊？！」
又是一場暴走。
*
小湊嘉禾轉學的事辦理得很快，畢竟有赤司家這麼個校董在後面張羅著，只用了一周的時間就差不多搞定了，而宮城那邊的新學校也已經有負責的老師跟她聯繫過，中間正好隔著個寒假，她可以在家過完新年再去那兒報導。
等春假再一過，她三年生的新生活就要在宮城開始了。
而在這段時間裡，學校裡也同樣發生了很多事。
三森一夏說赤葦京治轉交給她一大堆需要她補齊的習題作業，讓她記得別忘了還有升學考這件事，哪怕轉學到了宮城。
三森一夏又說籃球部的大家已經斷斷續續缺勤了好幾次了，她還玩命似的去拽過紫原敦，但她這小胳膊小腿的怎麼會是他的對手，果然還是要孔武有力的她出馬比較給力。
三森一夏還說上次坑害她爆照片的人學校靠查ip地址找到了，是灰崎祥吾的前女友曾我有子幹的，學校已經做了通報批評並予以開除，什麼新仇舊恨的全給報了。
「所以，嘉禾……你還是要退部嗎？還是要轉學嗎？還是要離開我們嗎？」
是啊，她要走了。
籃球部的退部申請單在她手裡捏了兩天，最後還是去學校親手遞給了赤司征十郎，他沉默片刻後還以笑容，雖不如從前溫柔和善，卻依舊自信強大。
他說：「我會帶領帝光走到頂端。」
她說：「嗯，我相信。」
她當然相信，眼前的少年一定會說到做到，誰讓他是無所不能的小隊長呢？
可惜的是她已經沒有機會參與其中了。
交了退部申請後，小湊嘉禾趁著中午活動室沒有人去收拾了下在籃球部的私人物品，水壺、毛巾還有一些簡單的日用品和醫療用品，加起來連個小包都塞不滿。
原以為會很巨大的東西其實也只有這麼一點點。
沒有告別，也沒有歡送，在這個連部員都會隨時退部、流動性極大的社團，她的離開或許只是部員口中簡單的一聲問候。
她最後一次在這個場地拿起籃球，站到三分線處擺出投籃的姿態。
瞄準球框，注意手的動作，控制好力道，扣腕將球投出。
不錯的一球，沒有倚左偏右，劃過天空的弧線很漂亮。
不過可惜，還是差了一點點，球在籃框前點彈了出來，滾落到了地上。
就差了那麼一點點。
她釋然地笑了下，對著籃球場鄭重地說了聲再見。
身後忽然響起籃球的拍擊聲，隨後一個完美的弧度掠過她的頭頂，伴隨擦過球網的俐落聲音，一記三分球正中籃框。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有些意外他的突然出現：「蹺課了？」
「這不是日常嗎？」他回得理所當然。
「也對。」
「那要不要一起？」
她愣了下，隨即回答道：「好啊。」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跟他一起蹺課。
*
灰崎祥吾不愧是蹺課的一哥，翻牆那就是單手一撐的事兒，倒是小湊嘉禾，聯手帶腳都掛在牆壁上了才勉強爬上去。
這真不能怪她，帝光的圍牆光溜得連個腳踩著借力的地兒都沒有，她就算跑得夠快，也不代表她上肢力量強。
等好不容易上去了，她的屁股又被上面以為純擺設尖利裝飾戳了下，吃痛往邊上挪了下就跑出了邊，還好下面有個人接著，不然她絕對摔得啃上一口老泥。
十分鐘後的大街上。
灰崎祥吾蹭了兩下剛與地面親密接觸的臂膀，嘴上不客氣地說道：「真不知道你這身體構造怎麼長的，看上去還行，沒想到那麼沉。」
「是啊，還好你皮夠厚，不然傷著了我得多內疚。」她做作地湊過去眨巴雙眼以示關心。
「喂，別以為我聽不出你在損我。」
「嘛嘛。」小湊嘉禾笑嘻嘻地不接話茬，轉移話題道，「話說我們現在去哪兒？」
說實話，按照她對灰崎祥吾的人設瞭解及這類故事的套路走向，接下去要做的要麼是去打爆電玩城的所有機器，要麼就是他酷炫地推出一台機車，再擺出個帥氣的姿勢喊她上車。
但事實上，灰崎祥吾看著前方的紅綠燈由紅變綠，再由綠變紅，最後一拍腦袋說：「我們去逛街吧。」
她頓住了兩秒，以為自己聽錯了，還愚蠢地張大嘴巴向他看去：「……哈？」
結果就是……
真的去逛街了。
全程小湊嘉禾那張著的大嘴就沒有合上去過，這灰崎祥吾還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個大老爺們竟然蹺課來逛街。
不過好在逛的是幾個運動類服裝配件的專營店，不然她真的要開始懷疑人生了。
她沒有跟灰崎祥吾一起逛，進了店後就分開各看各的了。她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就走馬觀花似的隨便看看，一圈沒兜下來她就捧著手機癱在沙發上了。
「喂，你是打算在這兒睡了嗎？」
正撐著下巴哈氣連天的小湊嘉禾抬起眼，看到灰崎祥吾回來了，以為他是逛夠了，便慢騰騰地站起來回了句：「這不是無聊嘛，能走了吧？」
沒想灰崎祥吾非但沒說要走，一抬手還多了雙運動鞋，眉毛朝她一挑，問道：「你覺得這鞋怎麼樣？」
「……」
小湊嘉禾嘴角一抽，她怎麼覺得自己跟灰崎祥吾兩個人現在的狀況跟對話都反了呢？！
不過看在他難得會徵詢她意見的份上，她還是真心實意地發表了對這雙鞋的評價。別說，這灰崎祥吾品味還不錯，雖然她對運動鞋的瞭解有限，不過光從好看不好看這點上來說，她還是支持灰崎祥吾的……尤其是當她看到吊牌的價格以後，她更是豎起了大拇指。
「好、好啊！你看這設計、這線條、這配色……尤其是這價格，真是盪氣迴腸！」她頻頻點頭，認同灰崎祥吾的選擇，男人嘛……有時候也得對自己狠一點，嗯。
「你覺得有必要買嗎？」灰崎祥吾嘴角微揚，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買，必須買！」小湊嘉禾特贊同地說道，反正這錢又不是她出，所謂千金難買人樂意啊。
「行，那就去結帳吧。」
「快去、快……誒誒，你去結帳拽著我幹嘛？！」小湊嘉禾用力轉頭看向正拎著她衣領的傢伙，腳已經不受自己支配地被他帶走了。
「啊，其實今天是我生日。」灰崎祥吾特隨口地回了這句話，怎麼看都是不走心的。
「哈？我沒聽說啊……」
「那你現在聽說了。」
「……你！」
灰崎祥吾到達結帳的櫃檯，把手裡拽著的衣領放開，轉身把鞋放在櫃檯上後半倚著朝正氣鼓鼓的小湊嘉禾說道：「你看，我連幫你挑禮物的煩惱都省了，而且你剛也不一直在誇這鞋好，值得買嗎？」
她憋了好半天，真是一句話都懟不回去，只能怒道：「……灰崎祥吾你這是耍無賴啊！」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再一次回答得理直氣壯。
「……」
小湊嘉禾嘴角一抽，看著灰崎祥吾擺出這一副你奈我何的皮厚模樣，這下是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她琢磨著自己眼下都快走了，回想起這些日子的過往點滴，不管是真生日還是純蒙他的，送個臨別的禮物也算表達下自己的心意。
她最後瞅了眼價格牌上的一溜令人痛徹心扉的數字，心一橫就把錢包拍在了收銀臺上，以氣吞山河之勢說道：「行！我買！」
然而下一個畫面就是商場正門口，剛還力拔山兮的小湊嘉禾此刻正彎腰駝背地快匍匐前進了，尤其是邊上還有個神兜兜提著購物袋的傢伙作對比。
唉，她還真是第一次覺得回家的路是怎麼遙遠難走。
「喂，大小姐，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嗎？街上這麼多人可都盯著你呢。」
「盯就盯唄，還不許人釋放下情緒嗎？」
「嘖，隨你。」
她又一次長歎，可憐巴巴地捏著自己的錢包，這麼些好不容易從牙縫裡摳出來的生活費一下就被掏空了，真是要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她就這麼捧著嬌弱的心回了家，反觀那灰崎祥吾，他輕甩著購物袋，到了家門口換了拖鞋就往裡蹦，嘴中還哼著小調。
小湊嘉禾在他後面看著，做著鬼臉使勁比劃了一頓暴揍他的動作，卻不想他在進自己房前忽然一個轉身，嚇得她立刻收了表情手往後背，僵直地開始假裝看風景。
灰崎祥吾開口前盯著她兩秒，忍不住輕笑了聲，然後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像是特隨便地往她那兒一拋。
小湊嘉禾一嚇，隨即眼明手快地接住，特不解地朝他看去。
「回禮。」灰崎祥吾指指她手裡的那東西，然後又扯了下嘴角補充了句，「放在我這裡已經夠久的了。」
說完這看似不走心的話語後，灰崎祥吾便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獨留小湊嘉禾一人站在原地。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精緻的小方盒，好半天都沒有回過神。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還有最後一章哦！
第119章 -運動最後一天。
前往宮城的前一晚
剛回家的小湊嘉禾點了點堆放在自己房間門口的大箱小箱, 足足有七八個，據說都是小湊直精心準備的。她隨便打開一個, 竟看到了自己昨晚還在用的枕頭被塞在了裡面。
她黑線掛了一頭，轉身就看到躲在轉角趴頭趴腦的小湊直：「……那個, 你把我的枕頭塞進去, 那今晚我睡覺腦袋往哪兒擱？」
「對哦！」小湊直跳了出來，沖去把枕頭從箱子裡抽了出來, 連帶著還有床單被子什麼的，再風一般得跑回小湊嘉禾房裡放好。
她探出身子瞅了眼自己的房間，要不是門窗的位置沒有變, 上面還貼著自己小時候粘上去的卡通貼紙, 她絕對認不出這是她的房間。明明出門前還好端端的, 怎麼一回來裡面什麼都沒有了, 就剩幾個孤零零的床板衣櫥擺在原地。
她側頭看了那些大箱小箱的，忽然明白了過來, 然後對著因把床鋪好而露出滿意笑容的小湊直說道：「爸, 你是準備把我房間搬空, 讓我以後都不回來了嗎？」
小湊直滿意的笑容瞬間僵硬, 連忙擺手說道：「不不不不不不！」
然後又是一陣風捲殘雲般的恢復作業。
她看到這一幕, 真是無奈又覺得好笑。不過她知道，小湊直只是希望她能在宮城過得盡可能的習慣和舒適，才會幫她把所有東西都打包起來。
小湊良宮聽到響動從廚房走了過來，手上還在擦拭著餐盤，她笑著對小湊嘉禾說道：「看吧, 我跟他說了也不聽，還是你的話管用。」
她聞言笑了笑。
小湊良宮一愣又輕笑出聲，她放柔了眉眼走到小湊嘉禾面前輕聲說道：「其實這幾天我一直都很擔心，不過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嘉禾，照顧好自己這種話已經說了太多太多遍了，你或許會嫌我煩。但去宮城那麼遠的地方，我跟你爸沒有辦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有什麼事千萬不要一個人強撐，我的大兒子真吾也在宮城工作，遇到困難可以找他，要是真的累了乏了就記得回家，我跟你爸永遠在家裡等你。」
說著說著，小湊良宮的眼裡泛起了淚光，她上前一步輕輕抱住小湊嘉禾：「嘉禾，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小湊嘉禾眨了下酸澀的眼睛硬是露出輕鬆的笑容：「我會的，我爸那邊也請你多多照顧，你知道的，他有時候很笨的。」
小湊良宮破涕而笑：「我知道，那個笨蛋我會好好照顧的。」
她吸了下鼻子後直起身，拍拍小湊嘉禾的肩膀繼續說道：「好了，我繼續準備晚飯去，不然等那個笨蛋忙活完了，又要直喊餓了。」
「嗯。」小湊嘉禾點點頭。
小湊良宮轉身走進廚房，可下一秒又探出了腦袋對小湊嘉禾補了一句：「對了，你手錶還挺好看的，臭小子品味還行。」
她說完又笑著比劃了下手腕，才又進了廚房。
站在原地的小湊嘉禾愣了愣，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這就是那天灰崎祥吾給她的回禮，確實意外得適合自己。
「嗯，我也覺得挺好看的。」
*
於是在小湊直的強力協助下，經過一晚上的挑挑揀揀，小湊嘉禾最後的行李濃縮成了一個26寸的行李箱和一個雙肩包。
而她選擇前往宮城的路線是乘坐電車，雖然赤司家有派車來接，不過為了熟悉今後的往返路線，她還是婉拒了，而且也不想過分得依賴他們。
小湊夫婦送女兒到了車站，叮囑的話意外沒有再多說，就連小湊直都一反常態地沒有眼淚鼻涕一齊流，沉默的樣子像是變了一個人。
最後到了要分別的時候，他只是默默地把肩上背了一路的包給到女兒。
這種時候似乎不適合煽情，因為很容易就會變成想要留下來的重負。
「好了，你們不用送了。」小湊嘉禾接過包背到自己身上，站在閘機處跟父母道別，「我要走了。」
小湊直欲言又止，疲憊的目光中揚起嘴角：「嗯，路上小心。」
「對了，良宮阿姨。」小湊嘉禾又轉頭看向小湊良宮，揮著拳頭說道，「記得幫我跟灰崎祥吾說，他睡過頭沒來送我的事，我一定會好好記一筆。」
小湊良宮泛起笑容，也同樣揮了揮拳頭。「知道了，不過你自己動手會比較快！」
「哈？」
一直到小湊嘉禾進了車廂，她都沒有太理解最後良宮阿姨說的話，不過也無所謂，反正總有會再見的一天。
她的運氣還不錯，在電車上找到了位置可以坐，不用大包小包地扛兩個鐘頭到仙台站。
她轉頭看向車窗外的景象，第一次離開東京獨身一人去個完全不認識的地方，沒有迷惘和害怕是假的，但等真的置身於車廂，聽到月臺工作人員的站點播報，緊接著窗外的景色便開始飛速移動，她那亂哄哄的腦袋反倒是慢慢平靜了下來。
然而下一秒，一個不怎麼客氣的男聲忽然在她身邊響起——
「喂，麻煩擠一擠。」
還沒等她反應，那個要擠一擠的人就已經一屁股坐到了她邊上，害坐在最邊上的她一下就跟車位擋板做了親密接觸，臉都要變形了。
面對這麼沒禮貌的傢伙，她剛要發作，可一對上來人的眼睛，就又是一嚇：「……噫！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他倒是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嚇到了別人，還拉長個臉抬手問了聲好：「喲。」
「喲什麼喲啊，我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啊？？？」小湊嘉禾仍是一臉的震驚跟問號，使勁眨了眨眼睛來確認這是不是幻覺，甚至還使勁掐了他兩把。
「靠！」灰崎祥吾被掐得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來，揉著被掐疼的地方惡狠狠地瞪回去，「小湊嘉禾你要謀殺啊！」
……真的不是幻覺。
「灰崎祥吾……」小湊嘉禾震驚地張開嘴，醞釀了好一會兒後似乎明白了點什麼，又搖頭歎息道，「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捨不得我，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啊……」
「喂，你會不會想太多？」灰崎祥吾嘴角一抽，輕踢了下腳邊的行李包，「我只是順路而已。」
「啊？你不會要跟我一起去宮城吧？！」
灰崎祥吾一愣，沒有否認還朝她彎起嘴角壞笑：「對啊，這樣就又可以天天整你了。」
「誒？！」她一下子語無倫次起來，急忙說道，「可、可那邊沒有準備你睡的房間。」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沒關係，大不了跟你擠一擠。」
「咦？！誒？！哈？！」
灰崎祥吾斜睨了邊上的少女一眼，那一驚一乍的樣子真是傻透了，他忍不住爆笑著抬手：「你他媽的還真想跟我一起睡嗎哈哈哈哈哈！！」
「……………………」小湊嘉禾一秒冷卻，幹幹地扯起嘴角。
他乾咳一聲，收起笑裂的表情，估計再笑下去就又要挨掐了：「其實呢，我真的就是剛好順路，我下學期準備轉學去福田，待會兒到下一站就去換乘了。」
「哈？！轉學去福田？！」小湊嘉禾再次露出震驚的表情，這消息簡直比他要一起去宮城更讓她難以置信，灰崎祥吾怎麼會忽然做出這種決定？
「之前是沒有機會跟你說，前段時間福田那邊有一所學校的籃球部監督來找我，說是一直特別欣賞我又知道我不在帝光打球了，就讓我考慮下去他們學校。因為那邊的國中部可以直升高中部，我去的話基本就可以搞定升學問題了。」灰崎祥吾正兒八經地說到這裡，忽然長籲了口氣又抓了抓頭髮，「你知道的，我的成績升學本來就夠嗆的了，現在有這個機會正好，反正我在帝光也早呆膩了。」
當然，這還有另外個原因，他卻永遠不會告訴小湊嘉禾。
他原本準備轉學來扛下之前的照片風波，不過似乎有人用更好的方式平息了。雖然現在已經不用他轉學了，但做下的這個決定他並不想改變。
「所以……」小湊嘉禾聽懂了這件事，然後敏銳地捕捉到了另一個重點，「所以，你是準備重新去打籃球了嗎？！」
灰崎祥吾抓頭髮的手一頓，隨後揚起嘴角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是啊是啊，總歸升學的誘惑力更大嘛。」
「天哪！灰崎祥吾你終於想通了！」
她兩眼放光，興奮地高舉雙手，要是可以的話，她甚至想拉著他轉圈圈，可惜身邊已經有其他乘客向他們遞來嫌棄的目光。
她尷尬地朝被自己打攪的乘客笑笑以示歉意，完全沒有注意到身邊人看著她的目光，像是早就猜到這個笨蛋會有這樣的反應，永遠都是在為別人瞎操心。
灰崎祥吾揚起嘴角，拍了拍行李箱：「所以咯，我想了想乾脆跟你同一天出發。」
她歪頭想了想：「可這麼說的話，東京這邊豈不是只有我爸跟良宮阿姨在了？！」
「不是很棒的兩人世界嗎？而且我們總有一天會離開他們。」
「……也對。」
小湊直跟小湊良宮結婚並沒有多久，往這方面想，他們離開也不全是壞事。只是灰崎祥吾會去福田這種事，她是真的沒有料到，不過他說的確實沒錯，能換個地方重新開始，繼續打籃球，這對灰崎祥吾而言可能是最合適的安排。
此時，車廂廣播中傳來即將到站的提示聲，預示著兩人短暫的相遇很快就要結束了。
他們同時抬眼望向窗外，又轉頭對視一眼。
灰崎祥吾先咋舌一聲，起身拿起了行李包，站在小湊嘉禾面前彎腰說道：「好了，我要走了，再不下去就真的要跟你去宮城了。」
「……嗯。」
灰崎祥吾見小湊嘉禾眼底的情緒暗了下去，愣了下後又壞心眼地說道：「喂，你才是捨不得的那個吧？」
「才沒有！」
「要是現在跟我告白的話，我大概勉為其難地還會接受哦。」
「喂，你才是想多的那個吧？」
灰崎祥吾說話間停了兩秒，他盯著側頭似乎不願再理睬自己的少女，忽然想到那時他們初次相遇的樣子，而後嘴角又揚得更高了些並試圖斂起情緒繼續露出惡劣的表情：「可說不定分開些日子，你會發現自己其實還挺喜歡我的，最後抄著鬧著要我回心轉意。」
他的笑容和話語讓她一噎，原本以為只是打趣，現在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灰崎祥吾，我……」
沒等到回答，他已經彎腰發出了爆笑，伸手拍在了她的腦袋：「跟你開玩笑的，你也不用這麼著急否定吧。」
列車緩緩停了下來，開門聲隨著響起，乘客緊接著陸續上下。
他直起腰，單手拎著行李包，另一隻手則隨性地插在褲子口袋裡：「行了，真的要走了。」
「嗯。」
「你送我的球鞋，我一定會好好利用起來的。」他拿行李包撞了撞她的膝蓋，裡面放著的正是他硬讓小湊嘉禾送自己的籃球鞋。
她忽然明白了過來，然後用力點了點頭：「很貴的，別再燒了！」
「你呀……我知道了。」灰崎祥吾搖搖頭，這傢伙臨別了還不忘戳他一下，「那麼，我走了，你保重。」
「嗯，你也是。」
他們就這麼分開了。
一個走出車廂，進入月臺後很快淹沒在了人流中。
一個坐在原地，怔怔的看著電車車門開了又關。
廣播再一次響起，電車繼續駛向前方，終將兩人飛速地送往各自的目的地，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
宮城。
這個據說是赤司撫子故鄉的地方，小湊嘉禾其實從來都沒有來過，比起繁鬧的東京，這遠離鬧市的小鎮顯得格外平靜祥和。
此刻的小湊嘉禾正在新家，這是所普通的公寓樓，據說是她外公留下的，只是很久都沒有人來住了。她剛把自己的房間整理好，正準備去收拾客廳，匆忙地把東西搬進搬出還要接電話，勉強在耳朵與肩膀之間夾著個手機。
「是啦，要是你能找十七八個人幫我把屋子收拾好再等我搬進來我會更高興。……哈？……哦。自力更生好像確實是我說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嗯啊，媽在房間休息呢，等她醒過來看到乾乾淨淨的房間才叫驚喜。」
「對了，剛才有人把新校服送過來了，還真是我媽以前念的學校，太麻煩你了，還特地這麼安排。」
「我沒問題的，要真這麼擔心，你還不如乾脆過來幫忙收拾收拾屋子呢。」
正忙活的時候，她身後的牆忽然傳來了擊打聲，惹得她奇怪地回頭上下打量，一邊又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誒，小隊長，我不跟你多說了，咱家鄰居好像不怎麼太平，我去瞭解下情況……嘖，放心，我這種講道理的人，絕對會處理好鄰里關係的，那回頭再聊啊，拜拜。」
她放下手機，走過去趴到出聲的牆那裡，確實是從隔壁傳來的擊打聲，像是某種球類物體敲擊牆面發出的。雖然不是很大聲，還挺有節奏感，但這已經構成擾民了。
於是，小湊嘉禾決定去問候下她的新鄰居。
「叮咚——叮咚——」
在她摁響了門鈴後，屋內很快傳來了主人的回應聲——
「來啦來啦——是哪位？」
光聽聲音，這應該屬於一個年輕爽朗的男生，就是自帶上揚、略顯輕佻的語調讓她還沒見到人就已經能大概想像出他的樣子。
「不好意思，我是隔壁新搬來的住戶。」她回答道。
門很快被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男生，就外形而言，完全與她猜測的一樣。而他們在見到對方後都愣了下，因為他們發現彼此身上穿著的制服貌似是同一家出品。
「誒，真巧呢，是學妹嗎？」
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揚起好看的弧線。
她想了想自己准三年生的身份，然後煞有其事地回答。
「又或者是學姐也不一定。」
【END】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深夜完結！
總之如你所見，開放式結局，最後出現的那個人應該不難猜是誰？
後面還有幾個番外，不出意外會更得比較快！
第120章 -運動番外一
自從親生母親赤司詩織病故後, 赤司征十郎便再也沒有感受過來自家庭的溫暖, 就好像初晨的陽光被忽如其來的烏雲遮蔽，望出窗外的每一眼都是光亮全無。
原本就嚴肅的父親在那之後更是鮮有笑容，與他的對話大多是在晚飯的時候, 是一整天兩人唯一都有空閑時間的短短一個鐘頭, 而唯一的話題僅是他的學業。餐桌上的食物沒有了母親的味道, 哪怕換了再高級的廚師，用了再高級的食材, 放進嘴里依舊如同嚼蠟。
「好的，父親。」
「我明白了, 父親。」
「我會努力的, 父親。」
他往往只是這麼回答，一次又一次的，尚且年幼的他不會對父親的決斷有任何異議。
而赤司征臣也鮮少會對他有所贊許, 因為沒有值得夸贊的, 他所得到的一切成績都是應該的, 赤司家的孩子本就該是最優秀的。
所以, 當赤司征臣告訴赤司征十郎他就要再婚的時候, 他只是微愣了下。
從情感上來講, 他很難接受父親再娶另一個女人，成為赤司家新的女主人, 甚至成為他的母親。
但從理性上來講，他沒有提出反對的權利。
「好的，父親。我明白了。」
他的回答依舊只是這句話。
那之後的不過三天, 赤司征十郎第一次見到了深津撫子，那個父親要再娶的女人。
小孩心性未褪盡的他難免會拿眼前這個女人跟自己的親生母親比較，沒有她漂亮、沒有她有學識、沒有她家境出色。可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得到了父親的心，甚至有傳聞他們早年便相識相愛，是對被迫拆散的青梅竹馬，而在與父親結婚之前已經有過一段婚姻。
這一切听起來都可笑極了。
可無論有再多的疑問與不悅，當他看到深津撫子時仍是微笑有禮地說道——
「您好，撫子阿姨。」
赤司征十郎對已成為赤司撫子的女人始終禮貌有加，但除此之外便沒了其他情感，就連應該對繼母有的疏離冷漠都不存在。
赤司撫子卻與赤司征十郎的態度相反，她一直盡可能地做一位妻子、一位母親該做的一切，親自料理家務，準備一日三餐，與家中的僕佣也熟絡得很快。
但在赤司征十郎的眼里，她或許可以成為一名合格的妻子，但無法成為一名合格的赤司夫人，出身並不好的她雖然一直在努力，但有些事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赤司撫子一直試圖在與他溝通，以建立起一種信任感，但兩人之間始終有邁不過去的隔閡。
要不是一場意外的發生，他跟赤司撫子之間或許永遠都是這種不冷不熱的關系。
赤司家能在商界擁有如今的地位，在收獲人脈的同時，當然也樹立了各種敵人。那是一次仇家刻意偽裝成意外的尋仇，一輛忽然失控的車朝剛下車走向學校的赤司征十郎瘋狂駛來，要不是赤司撫子把他推開，或許他就死在了車輪底下。
直到現在赤司征十郎都沒有忘記那時的情景。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卻是滿目血紅，直到警車和救護車都來了，被一同送上車的他才緩過神來。
他看到醫護人員對滿身是血、辨不清傷口的赤司撫子進行搶救，耳邊響起的全是剛才的急剎車聲、撞擊聲……自母親去世後，他又一次對自己無法掌控的未知感到了恐懼。
他看到半昏迷的赤司撫子虛弱地抬起了手，他下意識地上前緊緊握住，明明是在生死邊緣，她手上的力氣卻大得很，嘴唇動了兩下，似乎在說些什麼。
他湊過去，把耳朵貼近她的嘴唇——
「嘉禾，嘉禾……沒關系，媽媽會保護你的。」
這是他第一次听到小湊嘉禾的名字。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那是赤司撫子親生女兒的名字，與他年紀相仿、一個勉勉強強可以稱之為他妹妹的存在，而這個名字就這麼用了最可怕的方式刻進了他的大腦。
因為那次車禍，赤司撫子在住院治療時，意外檢查出得了甲狀腺癌，幸好發現得早，還沒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所以，到最後她面對心懷愧疚的赤司征十郎時，還能笑著反過來感謝這次意外，不然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得了這麼嚴重的病，耽誤治療。
這是赤司征十郎第一次感受到眼前這個女人看似柔弱的強大，而他緊鎖的內心世界也終于打開了一條縫。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在赤司撫子的病床前，兩人談及了彼此心中都不願觸及的一些人事物。
赤司撫子總是會不知疲倦地談及自己的女兒，或許是因為在赤司家本就沒有適合傾听這些的人存在，而赤司征十郎這個過于早慧的孩子又給人以信任感。
就這樣，在一次又一次的對話中，小湊嘉禾這個名字在赤司征十郎腦海里的形象越來越鮮明，一個不愛梳辮子的小女孩，愛哭又有些笨拙，總追著隔壁的男孩子打鬧，脾性又特別 ，每次受了委屈也憋著不說，但一被點破，就會甩著鼻涕哭得昏天黑地。
每次說完自己的女兒，赤司撫子總會靜靜地在窗台邊坐上好半天。
赤司征十郎知道她是想念自己女兒的，但她不會回去，也不能回去，因為無論是赤司家還是赤司征臣都絕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她必須跟過去的一切斷得干干淨淨。
一個人得到了什麼，勢必也會失去些什麼。
再後來，赤司撫子因病情的惡化被轉移到了國外繼續治療。
在她離開的前一晚，在他們的最後的談話中，赤司撫子說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陪著女兒長大，所以——
「如果你有機會踫到嘉禾的話，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她。」
因為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活著回到日本。
赤司征十郎答應了，這是他該還的。
*
赤司征十郎第一次見到小湊嘉禾時，對她並沒有太多好感，以私人目的接近籃球部的女生他並未少見，卻沒想到後來的發展，讓他不得不對這個女生印象深刻。
原本只是打算息事寧人的，他卻在最後意外發現了她手腕上的紅繩，他曾在赤司撫子過去的照片中見過，然後她的同伴叫了她的名字——「嘉禾」。
只這一聲，他幾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女就是那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妹妹。
一個不愛梳辮子的小女孩，愛哭又有些笨拙，總追著隔壁的男孩子打鬧，脾性又特別 ，每次受了委屈也憋著不說，但一被點破，就會甩著鼻涕哭得昏天黑地。
「還真是一點都不像。」
之後他讓人去調查了小湊嘉禾及其家庭狀況，所以他一早便知曉她與灰崎祥吾的關系，但他始終都沒有點破，之後也準許了她加入籃球部擔任經理的請求。
——「如果你有機會踫到嘉禾的話，希望你能替我照顧她。」
赤司征十郎覺得自己應該是個守信的人。
事實上，小湊嘉禾確實不讓人省心，幾乎從第一面起，各種各樣的意外都會以不同的姿態往她身上撞。
當然，他不會去刻意地幫助她。
無論是她在籃球部受到的挫折，還是她與灰崎祥吾之間的惡化關系，他幾乎都報以旁觀者的姿態，只是在適當的時候給出些建議。
而他真正意義上出手相助是那次小湊嘉禾被設計關在游泳館的更衣室里，要不是他早看出了今川律子的不懷好意，她大概就真的要在更衣室里凍上一晚，後果不堪設想。
有時候，擁有適當的天真善良是件好事。所以一直到今川律子離開帝光，他都未曾對小湊嘉禾就這件事多說半句，包括發生這一切的源頭黃瀨涼太。
不得不說，在籃球天賦上，灰崎祥吾遠不及黃瀨涼太，經過長時間的觀察後，他選擇讓黃瀨涼太正式替代灰崎祥吾在隊伍里的位置。
私下勸退——這是他通盤考量後作出的決定。而依照灰崎祥吾的性格，他一定會選擇離開。至于小湊嘉禾之後跑來的質問，他也在意料之中。
他並沒有解釋太多，因為他所做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是為了籃球部在通往勝利的路上更加平坦無憂。
過于敏銳的觀察力會讓他注意到許多人事物的細微變化，比如小湊嘉禾，比如黃瀨涼太，比如灰崎祥吾。有時候，他也會問自己，是否有插手這些事的必要。
但往往真的發生了，他發現已經不自覺地站到了她的身前，不自覺地默默為她打起一把傘。
這樣他也算信守承諾了吧……而除此之外，他與小湊嘉禾便沒了其他任何交集，或許還有什麼，那可能是偶爾在他心間滑過的柔軟。
赤司撫子在國外治療了三年後回到了日本。雖然病情暫時得到了控制，但甲狀腺癌本身的復發概率太高，最後醫院尊重病人本人的意願，讓她回家靜養。
再見到赤司撫子，赤司征十郎告訴了她關于小湊嘉禾的一切，她笑了又哭了。但最後仍表示並不想跟女兒見面，哪怕赤司征臣因為她的身體願意，沒以前那麼介懷這些事了。但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她沒有勇氣讓女兒跟她一起面對隨時可能會降臨的死亡，她只要能遠遠看上小湊嘉禾一面就足夠了。
所以，赤司征十郎安排了赤司撫子去看了他們的比賽，讓她有機會見到小湊嘉禾。但沒想到在離開的時候還是被對方發現了。
他回頭看到了在街上飛奔的小湊嘉禾，又看了眼身邊捂著嘴無聲哭泣的女人，然後囑咐司機加快了離開的車速。
他理解赤司撫子的掙扎和顧慮，所以他選擇尊重。
不讓小湊嘉禾知道真相，無論是過去她父母發生的不愉快，還是現今她母親隨時可能復發的重病，讓她在現在這個越來越融洽的新家庭中生活然後長大，這才是對她而言最好的選擇。
他讓赤司撫子重新編制修好了她手腕上那從不舍得褪下的紅色手繩，將她母親無聲的祝福帶到。
說過了，他是個守信的人，所以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無論赤司撫子最後能不能熬過這一關，他都願意替她打一輩子傘。
這是愛嗎？
並不是。
他很清楚，至少現在不是。
或許，有些他從未接觸過的情感會在今後某個合適的時間點發生質的變化，但可惜，他沒能等到就已經陷入沉睡。
可能是在他長期接受赤司家的嚴格教育的時候，可能是在他的親生母親永遠離開自己的時候，也或許是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對自己近乎苛責的要求下，另一個自己誕生了，一個為勝利而生的赤司征十郎。
交給他的話，或許能做得更好，他稍微也有點累了。
他的意志、他的人生、他為數不多想要守護的東西，包括嘉禾——他的妹妹……都拜托了。
那之後便是漫長的沉睡，他能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卻鮮少會再出現。
他那視若弟弟的另一個自己遠比他果斷狠辣得多，他選擇在不大適合的時機告訴了小湊嘉禾關于她母親的事，又將她受傷住院的消息告訴赤司撫子，讓她坐不住去跟小湊嘉禾的親生父親爭奪撫養權，最後又有意識地讓小湊嘉禾撞破親生父母的談話，知曉過去的一切。
你看，不是只有在她身邊默默打傘，讓她不被風吹雨淋，才是對她好。
另一個自己仿佛在這麼告訴他。
不過沒有關系，你有你的選擇，你也有你的做法，只要你同樣是在保護嘉禾就好。
讓小湊嘉禾與赤司撫子一起前往宮城，或許是個不錯的結局，因為將來的事沒人知道。
有時候他也會想，另一個自己所做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潛意識里想做，卻又沒有做的事。
之後帝光衛冕，成功完成了三連霸。三年生畢業，奇跡的時代各自選擇了不同的學校，繼而開始新一輪的角逐。
一切都如他所想，卻又以稍有偏離的姿態發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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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近三年，如今他已是洛山的二年生，也早已從沉睡中甦醒，獲得了完整的人格。
仍遠在宮城的小湊嘉禾過得很好，赤司撫子的病也沒再復發，而那把一直在他手中的傘或許也是時候交給另一個人了。
他輕笑了下，拿起手機給遠方的妹妹打了個電話，連續兩聲撥號音後，電話很快被接通了。
「喂，最近還好嗎？」
電話那頭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不自覺揚起嘴角，放松地倚靠在牆上抬眼望向窗外的晴朗天空。
「沒什麼，只是忽然有點想念你嘰嘰喳喳的聲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