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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未見面戀人》作者:琥珀瓔珞【完結+番外】

☆、留言薄13

  柳生還在原地。

  這是此時此刻,她心中唯一的想法,胸口的疼痛感跟隨著不斷奔跑的身體更加隱隱作痛,在風中刮過徹耳的嘶鳴,好像某種東西破繭而出重見天日的聲音。

  ——他還在等著她,而她將回去找他。

  只要想到這裡,她就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那些被壓抑的感情都在叫囂著要傾瀉……直到她終於到達了他的面前。

  柳生臉上是不加掩飾的詫異,看著凜氣喘吁吁地樣子,忍不住伸手從包裡拿出一塊手帕來遞過去。

  「怎麼回來了?還好吧?先擦擦汗吧。」

  她看著那手帕,格子圖案,既不過分樸素也不會太過花哨,折疊得整整齊齊,一如她記憶裡的樣子。

  她怎麼會忘記,那時候在街角,他也是給了她一張這樣的手帕,她一直把它放在書包的夾層裡,忘記還給他,沒想到一放竟然已經放了這麼久。

  只是,究竟是真的忘記,還是不想還呢?

  那格子的圖案漸漸清晰,和面前的這只手帕重疊起來,凜小心翼翼地接過,鼻端傳來清爽的香味,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我、我……我有事想要對你說。」

  她鼓足了勇氣,卻還是結結巴巴。

  柳生卻是笑了笑,不知道為什麼,凜從那笑容裡看出了點寬容和溫柔,柳生拍了拍她的頭——這一次她沒有躲開,然後從包裡拿了一瓶飲料出來替她擰開。

  「沒關係,慢慢說。」

  他把擰開的飲料遞過去,一切都做的如此自然,凜不由地想起這件事他也做了不止一次……原來在她沒有發現的時候,他就已經慢慢侵入了她的生活,開始一點點地照顧她寵溺她。如果不是今天美紀的點醒,她又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發現他的用心良苦?

  凜喝了一大口飲料,咬了咬嘴唇,眼睛卻不敢看柳生。

  「我……我想說的就是,其實,其實剛剛我不是那個意思!」她看見柳生驚訝的眼神,又急急忙忙地補充,「我不是不想讓你碰我的頭!」

  ……明明不是要說這個的。

  凜懊惱地撇了下嘴,柳生卻毫無察覺,反而笑了笑,「我知道啊,你不用在意的……你下車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當然不是!」

  當然不是為了這個,可是真正想要說的那件事,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要想到自己對面站的是柳生,就感覺全身都擺不對地方了。

  凜默默地攥住了衣角,沉默地低著頭,直到對面的柳生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然……我們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說?」

  柳生比呂士帶她去的地方,是位於車站不遠處的一家甜品店,是有名的連鎖店,因此店內有不少人。他們選了個靠窗的位置,柳生點了一杯可哥,凜則是焦糖布丁。

  不得不說,甜美的食物果然讓她放鬆了不少,不愧是全國連鎖的店家,吃完了之後口中也殘餘著那種絲絲味道,讓人忍不住回味,心裡的煩惱和糾結已經拋到了一邊。

  凜愜意地舔舔嘴唇,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她身上,整個人都懶洋洋的,對面的柳生看得好笑,便敲了敲桌子,問道,「現在吃飽了,可以告訴我要說什麼了嗎?」

  「誒?」

  凜胡亂抹了把嘴坐正,仿佛被戳中痛處的小動物,一下子就慌亂了起來,支支吾吾地看也不敢看柳生,柳生心裡詫異地很,凜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他雖然有心想要讓她說出來,對方卻又有些為難。

  因此兩個人有些僵持不下,沉默也一直沒有別打破。

  不過,誰也沒有想到,率先挑開這層膜的,反而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穿著漂亮裙子的服務員小姐笑眯眯地走上前來,柔和的聲音如同清風吹過耳邊。

  「不好意思打擾了,是這樣的,我們店現在正在進行情侶促銷活動,兩位如果購買情侶套餐的話,可以參加我們的活動,還有機會獲得我們的小禮物哦。不知道兩位有沒有興趣呢?」

  關鍵字一清二楚。

  凜霎時間燒紅了臉,忍不住去看對面的柳生,視線轉到一半又意識到了什麼,急急忙忙地轉回來,正要對服務員小姐解釋清楚,那邊的柳生卻已經先她一步開了口。

  「請問是什麼樣的活動?」

  「只是普通的情侶遊戲啦,測驗一下你們的默契度啊,參加的話說不定有助於你們的感情升溫哦~」

  「那請替我們報名吧,謝謝了。」

  「不客氣~」

  凜目瞪口呆地看著服務員小姐在柳生的指示下寫上自己的名字,忍不住驚愕地看著對面的人。

  柳生還是閒適的樣子,仿佛剛才一切都沒有發生,看起來格外鎮定。

  「柳生……」

  「怎麼了?」柳生喝了一口熱可哥。

  「我、我們不是情侶啊。」

  「沒關係的,只是玩遊戲而已。」柳生笑笑,仿佛在安慰她,「假裝一下吧,禮物裡有甜品的免費折扣券,你不是很喜歡這裡的東西嗎?剛好可以試試看能不能拿到那個禮物嘛。」

  柳生的話聽起來挺有道理,而且面部表情一直很嚴肅,反倒讓凜自己有種小題大做的感覺,無論如何柳生已經報名了,她只好四處張望著,希望能夠得到多一點的資訊來緩解那顆緊張不安的心。

  不過沒過多久,就有服務員小姐走過來遞給他們一個小小的號碼牌,告訴他們在門前的廣場上進行活動。

  甜品店本來就是情侶約會的場所,以至於這次活動參加的人真不少,現場看起來極為熱鬧,還用粉紅色的桃心佈置起來,充滿了溫馨甜美的氣息。

  可惜,凜卻是無心欣賞。

  遊戲的第一項非常簡單,兩人組隊,所有的隊伍在一起玩歌曲接龍,輪到哪個隊兩個人都唱不出來的時候就直接淘汰,直到只剩下十五隊為止。

  凜悄悄地問柳生,「你會唱歌嗎?」

  柳生淡定地搖搖頭。

  凜忍不住瞪住他,「……我也不會。」

  柳生再次搖搖頭,「你會。」

  ……所以,即使還沒有輪到凜,她也開始有心理壓力了。

  或許是上天真的給了他們好運氣,前面一對的最後一句剛好是I LOVE YOU,也就是說只有凜能唱出第一個字是YOU的歌曲便足夠。

  凜看向旁邊的柳生,他正帶著鼓勵的微笑看著她,她忽然就心安了。

  「You are always gonna be my love……」

  她輕輕地唱起來,是那首著名的《First Love》。

  整個廣場都靜下來聽她的聲音,並不如何動聽,卻足以聽懂其中的感情。

  ——唱這首歌的意思,是想告訴你,雖然你並不是我的初戀,卻是我第一個如此喜歡的人。

  她一直唱到歌曲結束才敢抬頭匆匆看一眼柳生,卻被柳生的反應有點嚇到。他只是盯著她,臉上表情飄忽不定,似乎是第一次認識她。

  凜不好意思地低聲道,「那個……似乎開始第二輪了,我們快過去吧。」

  不過凜剛剛過去就後悔自己如此積極,因為第二輪考察的人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最爛俗,卻也最能讓大家樂此不疲的專案,背人賽跑。

  只不過,被背的那個人是柳生,而凜,則需要背著柳生跑過一百米的距離。只有前十名,才能進入下一輪比賽。

  凜剛生過病,整個人瘦了一圈,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對比身為網球部正選常年運動的柳生,簡直難以想像她能做到,因此一宣佈完規則,柳生就有些擔心地看著她,甚至已經做好了隨時退出的準備。

  出乎他的意料,凜卻沒一絲一毫退出的意思。

  「還沒開始怎麼能認輸,就算實在不行,也要完全輸了才可以,」凜笑眯眯地看著柳生,「這可是原則問題,不可以妥協的。」

  是啊,他怎麼能忘了,她已經是一個不會服輸勇敢向前的女孩了。

  隨著法令槍聲響起,柳生試探地趴上了凜的背,明顯地感到下面的人身體一顫,他穩了穩,才把全身的重量放了上去。

  凜幾乎是用盡了全部的意志直起了身,卻絲毫都邁不動步子,身體好像壓上了一座大山,讓她呼吸都急促起來。

  ——更重要的是,後背傳來大片的溫熱觸感,以及耳邊柳生的呼吸,都讓她心慌意亂。



☆、留言薄14

  發令槍聲響起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女孩子們都還停留在原地。或許攢著一把勁背上身容易,但真的要邁出一步卻艱難地多。

  凜也是如此。

  她只覺得身上的壓力壓得脊背都要斷了,甚至可以感到小腿在不斷顫抖,但她還是咬了咬牙,憋住一口氣,慢慢往前挪動了一步。

  ——與其說是挪的,倒不如說是蹭的。

  一旦往前,整個人的平衡刹那間就亂了,她左搖右晃了好一陣才確定柳生不會掉下來,可是這幾秒鐘的時間內她又感覺自己廢了不少力氣,臉側留下一滴汗水,她感覺呼吸已經開始急促了。

  更令人擔憂的是,不少隊伍已經開始緩慢地前進了,不知不覺中,凜已經變成了落到後面的位置。

  如果再不往前的話,就真的要輸掉了。

  凜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咬緊牙齒拼死力氣往前邁了一步,然後沒有任何停頓地另外一隻腳上前又是一步……她一直這樣走了五步,才停下來喘口氣。

  這五步走得簡直是讓她痛苦,讓柳生擔憂。

  「……相澤,如果實在不行就算了吧,我怕你的身體不行啊。」

  從柳生的角度可以剛好看見凜額頭的汗珠,還有拼命喘著氣的臉,都在告訴他對於凜來說,她確實是在拼勁所有的力氣來完成的。

  凜不說話,只是搖搖頭,又再次咬緊牙關,繼續往前走了起來。

  走得越多,力氣消耗得越快,但是經驗也漸漸多了起來,諸如哪種方式最容易平衡,怎麼樣才能步子邁得大,如何調整呼吸……走到將近一小半的時候,凜已經逐漸追上了大部隊,處於中游的水準了。

  她停下來休息,大口大口的呼吸,感覺汗水已經流下來迷蒙了雙眼,卻也騰不出手去擦乾淨,然後她感到有雙手擦過她的額頭和臉頰,抹去了那些汗珠。

  她忍不住轉過頭,卻並不能看見背後的柳生,只看見他指節分明的雙手,耳側傳來他低低的聲音,「別這麼逞強啊……慢慢來,沒事的。」

  凜忽然就覺得其實並沒有那麼累了。

  被那雙手帕擦乾淨後,整個人好像也清醒了起來,終點也在視線中一點點清晰。

  ——就在那裡。

  ——就在不遠處的地方。

  她屏住氣,再次往前走去,這次她走得快得多,帶著點孤注一擲的味道,小腿打著顫卻沒有停下,還在不斷地往前……

  超過了一個,然後是兩個,然後是很多很多個。

  腦子裡好像已經空白了,只記得一定要往前,一定要到終於,心裡下意識地數著自己的步數,好像借此就可以轉移下注意力,避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多累。

  凜覺得時間拉得無限無限地長,她已經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長時間,只知道沖過終點的那一刻,她仿佛在做夢一般,還是迷迷濛濛的。

  柳生擔心地看著她,把水喂到她嘴邊,還伸手去試探她的額頭,以為凜是累出事了。凜喝了點水,站在樹蔭下休息了會,才漸漸緩和過來。

  她看著柳生,急切地問道,「我們是第幾?」雖然超過了不少人,但她記得也有好幾個人在她前面。

  柳生安撫地拍了拍她,輕笑著說,「放心,這麼拼命,怎麼會被淘汰……第六名。」

  凜愣了兩秒,才歡呼著跳起來。

  「不過下次不要這樣……我還以為你真的身體出事了。」柳生說著,臉上卻還是帶著笑意,顯然他也非常高興。

  凜使勁點了點頭,又忍不住跳起來,「繼續繼續!加油加油!第一就在前方啦!」

  似乎是要印證她的話,主持人再度開始說話了。

  「經過了一次激烈的角逐,我們終於產生了最後的十名情侶!首先,讓我們用掌聲恭喜他們!」

  劈劈啪啪的掌聲響起,讓凜有些不自然地低頭,耳朵紅通通的。柳生看在眼裡,笑了笑,沒說話,卻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

  手與手相握的刹那,凜不由得愣住了,直到整個手心都被握住,她才慢一拍地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猛地抬頭去看柳生。

  柳生注視著前方,似乎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只有嘴角的一絲微笑,洩露了他現在的心思。

  凜覺得手越來越燙,甚至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可是,她卻並不想放開。

  無論告訴自己多少個理由和藉口,她都還是不想放開。

  主持的人話還在繼續。

  「最後一輪,我們將要選出今天的最默契情侶!相信經過剛剛的比賽,在場的小姐們都已經累了吧,很好!這一輪,你們可以輕鬆地坐在這裡!」主持人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然後,戴上一條由我們特質的眼罩,伸出你的手——哦是的沒錯,大家已經猜出來了!現在,你要一一觸摸十位男士,來判定到底誰是你的男朋友!」

  這句話說完,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主持人卻趁熱打鐵,繼續道,「不過呢,我們的觸摸是有規定的,非常簡單!你只能選擇一個地方……那就是,手!」

  手?

  所以是要去通過手,來判別哪一個是柳生嗎?

  凜的視線不由得下移,注視起自己和柳生牽起來的雙手,如果現在蒙上她的眼睛,她能辨別出來這雙隻屬於柳生的雙手嗎?她能從十個人中清晰無誤地找到柳生嗎?

  ——她可以。

  畢竟是柳生,用這雙手,帶著她一步步向前,走過了這麼多路。

  所以當她被蒙上雙眼,當她對外界唯一的感知都只有那雙手的時候,她無比堅定地握緊了它,然後聲調清晰地開口。

  「是這雙手。」

  就算在最黑暗的夜,也會有一盞明燈照亮她的視野。

  相澤凜摸索著摘下眼罩,然後撞上了那雙她無比熟悉的眼。

  他一直注視著她,而她,也將一直注視著他。

  她聽見觀眾歡呼起來,主持人在大喊,「恭喜!我們的最默契情侶已經決出了!恭喜兩位!恭喜!」她看見對面的柳生彎起了嘴角,在對著她笑。

  她想,從前那句話原來真的是真的,上天給你關上了一扇門的時候,一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有些時候那些曾經的痛苦失落委屈難過當時看起來覺得仿佛永遠也不可能度過,但是最終還是走過來,然後讓她看見了新的光。而那些過去,則一直留在她的身後,成為向上攀爬的墊腳石。

  她聽見柳生的聲音傳來,從廣場上無數人的鼓掌歡呼中,在純淨的藍天下,她甚至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海浪聲拍打著岸邊……在這之中,無比清晰的,是柳生的聲音。

  「開心嗎?」

  只有三個字。

  相澤凜微微一笑,揚起了臉,點了點頭,「開心。」

  她看見柳生的臉一點點放大,然後閉上了眼。唇間傳來柔軟的觸感,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他們保持這個動作沒有動,好像都在確認唇和唇相連的那一邊,到底是不是那個對的人。

  她從沒有這樣的感覺,好像被從頭到尾浸滿了蜜,甜得幾乎要溢出來。

  那一天的最後,她看見了那個許久未見的好朋友。

  早川美紀笑著對她說著祝福,然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不過,我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把柳生讓給你的,不要誤會了。」

  即使在這種時刻,美紀也沒忘記對她打趣。

  凜把美紀抱得更緊,聲音埋進了衣服,「放心吧,我也不是因為柳生,才原諒你的。」

  我們只不過是剛好想要對對方說聲抱歉,也只不過是剛好想要和對方說聲沒關係。

  我們只不過是一對普通的好朋友,也只不過是想要繼續做一對好朋友。

  就是這麼地簡單。

  在眼淚流滿臉龐之時,凜恍惚間好像看見有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面前,她認出來,那是幾個月前的自己。

  不過只有幾個月的時間,卻仿佛過了很多年,並不是時間走得太慢,而是她成長得太快太快。

  曾經守住自己的眼淚,就算遇到再多的痛苦也要忍住告訴自己不許落淚的相澤凜,如今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得稀裡嘩啦。

  可是現在,她抱著自己的好朋友,身後站著屬於她的愛情。

  就算是哭,也是最幸福,最美麗的眼淚。

  就算是哭,也是最堅強,最令人欽佩的珍珠。

  相澤凜看著那個曾經的自己,終於慢慢地點了點頭,輕輕開了口。

  【謝謝你。】

  如果沒有你,便不會有現在成長後的相澤凜。

  如果沒有你,她便永遠不會遇到這兩個對於她生命中極其重要的人。

  如果沒有你,她永遠也不會做到這麼好……

  好像聽見了她的話,那個身影逐漸地走遠,走遠……最終消失在了黑暗裡。

  她閉上眼,感受著那個懦弱的自己的消失,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那個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現在,是初夏了呢。

  溫暖的光灑滿大地,照在了她的身上,整個人都暖洋洋起來。

  而現在,她也將成為這溫暖中的一員,默默散發著屬於自己的光。



☆、跨洋郵件1

  又是一年春天。

  已經冒出新芽的枝條在風中淺淺地擺動,空氣中傳來淡淡的青草香,天空中溫暖的陽光一點點照到每一個角落,仿佛在宣告著春天的來臨。

  整個世界,在度過了漫長的冬天後,終於慢慢蘇醒了過來。

  立海大依舊是開學時節,只是今天又格外忙一些,可以看見校園內掛著的大型海報,還有不時穿梭在人群中發著傳單的人,某些路邊的位置還擺起了簡易的攤位,似乎在進行著什麼諮詢。

  而在這一群群的人之中,又有一個地方格外引人注目。

  「有學過花道或者類似的東西嗎?」抱著資料夾的女孩子微笑著問著面前的人,得來對方搖頭的回答後,她拍拍他,「沒關係,我們會進行簡單的培訓和學習練習的。加油哦。」她笑得眉眼彎彎。

  對面的學弟忍不住問道,「學姐,請問您叫什麼啊……我聽說插花社部長是個學姐,是您嗎?」

  對面的女孩撲哧一聲笑了,拿起手中的筆敲了敲他的頭,「快別說了,我怎麼可能比得上相澤學姐。」

  「相澤學姐?」

  「是啊,就是咱們插花社的部長,可是超級厲害的人哦。」

  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般,原本聚攏在後面忙來忙去的插花社的眾人忽然都朝著一個方向看過去,還有好幾個人急匆匆地跑了過去,手裡捧著不少檔。

  站在諮詢台前的新入部的部員們好奇地看過去,只能隱約看見後面站著一個穿著校服的學姐,黑色頭髮披下來,前額有細細碎碎的劉海,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話,不時低頭看看資料夾。

  「那個是誰?」不知道的人都在交頭接耳地低聲詢問。

  負責招新的女孩笑了笑,俏皮地眨眨眼,「那個就是相澤學姐啦,不僅是社團的主負責人,人也長得漂亮,學習更是沒得說哦。」

  誒?

  幾個人都好奇地張望過去,卻始終因為距離的原因看不大清楚面容,或許是老天聽到了他們的呼聲,沒過多久,那位大名鼎鼎的學姐部長竟然真的放下了資料夾,朝他們這邊走了過來。

  隔得遠的時候還沒有發現,現在離得近了,便可以清晰看到那張溫柔的帶著春風般和煦笑意的臉,的確是漂亮,但是更重要的是有種特殊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就想要親近她。

  她穿著和在場每一個女孩子一樣的校服,卻硬是有種古典的優雅和從容,就連普普通通的黑色長髮都顯得那麼完美。

  「這就是我們的部長?」太厲害了吧。

  看起來柔柔弱弱,但聽說她從高二起就擔任了插花社的部長,硬是把插花社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社團發展成為今天立海大赫赫有名的社團。據說只要是插花社舉辦的活動,從來都是座無虛席人山人海。

  光是看她一路走過來,和每個人微笑著點頭打招呼的樣子,就知道人緣也好得很。

  那位學弟不由得張大了嘴,他現在是真的明白了之前招新學姐的那句「我怎麼能和相澤學姐比」的意思了。

  就算外表再溫柔,那眼睛中的自信和從容,卻是無法掩蓋的。

  他分明聽見和自己同來的好哥們在一邊低聲嘟囔,「……女神,這簡直是女神啊。」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打了他一拳,「別丟人了!」

  招新的學姐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打鬧,只是拍拍手沖著他們挑眉道,「相澤學姐是超級厲害的人,不過提醒你們哦,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啊?」

  「對方也是學校有名的人物喲,學生會會長,網球部的正選,柳生學長呢,學校裡不少人是他們兩個的擁護者,如果想要拆散他們的話,可是要付出很大代價的喲~」

  他無奈地看著面前學姐不懷好意的眼睛和身邊好哥們哀怨的歎息,只得伸手把他拽離了現場。臨走之前,他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那位相澤學姐,剛好對方正在和身後的某個幹事說話,似乎是頭髮擋住了視線,她伸手把頭髮撩到了耳後。

  果然不愧是立海大著名社團的部長啊……

  正如所有人所說的那樣,如今立海大實力最強的社團的名號插花社雖然不敢用,但是風頭最高的社團卻是當之無愧。

  國二那年前任部長栗川畢業,正式將插花社交到了社團的骨幹相澤凜手中,她花時間對社團進行了多方面的快速提高和整頓,還帶領社團在那一年的大小插花比賽中斬獲多項獎項,讓整個插花社在學校內的地位上升了不止一點。

  而相澤凜這個名字,也開始逐漸成為立海大驕傲之一。

  目前她正在讀高三,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可以事無巨細地管理社團,但依舊沒有完全退任,一是因為她心中接替的人選還並不夠成熟,二是整個插花社也不想她這麼快離開。

  可以說插花社在立海大短暫的歷史上,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栗川,一個就是相澤。插花社不願意讓凜這麼快離開,凜也同樣還想繼續和插花社在一起。

  但是,不過還有半年時間就要畢業了,離開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相澤凜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好像看見兩年前的自己,有人來就意味要有人走。她也到了要考慮未來去哪裡,將來要做什麼的時候了。

  這兩年以來,她過得相當充實,充實到她不僅沒有空去想這些,甚至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需要考慮這些。可是當現在,看見周圍全是不認識的新面孔,她也忽然意識到,自己該給自己找一個新的目標和未來了。

  周圍的人都在說自己想要學什麼專業做什麼事,深田愛想做老師,赤井眼睛娘要學管理,就連那個一直跟在她身後脾氣不好的牧野誠,也告訴她打算學商。

  那麼她呢?

  相澤悠悠地歎口氣,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TO比呂士:

  我已經差不多了>_<你那邊忙完了嗎?

  FROM凜]

  她並沒有等太久,柳生回過來了短信,雖然交往許久,但兩個人不知道為什麼,比起打電話更喜歡相互之間發短信,如果沒有重要的急事,都會用郵件,以至於現在凜的郵箱中滿滿的全部都是柳生的郵件。

  [TO凜:

  我也快了,可以來學生會找我嗎?一起去吃飯好了。

  FROM比呂士]

  與凜不同,柳生已經開始做著交接工作準備將學生會會長的職位留給下一屆的學弟學妹們了。

  除了學習之外,他還有接下來馬上要進行的全國大賽要做準備,自從前兩年拿下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後,今年的氣氛就顯得尤為緊張,因為這將是立海大重奪三連霸的機會,更是一雪國中時期失敗歷史的機會。

  凜走到學生會樓下的時候,剛好看見柳生從樓裡走出來。看見對方,彼此都是相視一笑,凜忍不住綻開嘴角,即使已經在一起這麼久,只要看見柳生,還是會止不住心裡的喜悅。

  「等很久了嗎?」柳生撩撩她的頭髮。

  「沒有啦,我也剛來,」凜順勢牽過柳生的手,「走啦,去吃飯,我好餓呢。」

  兩個人吃飯的地點是一家握壽司店,就在學校的對面。小店裡坐了不少人,柳生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僻靜的角落,他們才坐下。

  等待餐點上來的時候,凜忍不住撐著腦袋問道,「柳生……問你個事情。」

  柳生點點頭。

  凜苦惱地拍拍腦袋,「唔,你……有沒有想過以後要做什麼?」

  沒想的是,柳生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開了口,「會進父母工作的醫院吧,大學的話,應該也會去念醫科。」

  「……額?」凜不免瞪大了眼睛,「我第一次知道呢……」

  柳生伸出手,隔過桌子捏了捏她的臉,「別多想了,只是這是很早以前就決定的事,所以也沒想到要告訴你,不過問到這個……你的打算呢?」

  「不知道啊。」凜洩氣地趴在桌子上,「沒有什麼頭緒呢。」

  「你成績不錯,只要想好專業,想去好點的學校不是問題,」柳生沉吟著開了口,「沒有感興趣的專業嗎?」

  凜搖搖頭,「暫時想不到。」

  「沒關係,」柳生笑笑,「還有時間慢慢考慮,別著急。」

  凜也笑起來,抿著唇看著柳生,「我想和柳生讀一所大學啦。」

  柳生先是一愣,半天才從眼睛瀉出點點喜悅來。

  「好啊。我們去一個大學。」

  開學沒過多久就迎來了第一個週末,這對於凜來說是非常意味非常的——因為學業的關係,她進行了三年的小提琴課程在今天,就要劃上句號了。

  除了一年前退出課程的倉田姐妹外,她已經和這門的所有人相處了兩個年頭了……其實說起來,也不過是森川老師和忍足侑士兩個人。

  她和忍足的關係越來越好,已經漸漸發展成為了不錯的朋友,還時常從他那裡借到好看的純愛小說。

  忍足剛開始得知她戀愛後的第一反應是祝賀,後來知道了對方是誰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半晌,凜這才知道原來柳生和忍足已經在網球賽場上熟識,都是老對手了。兩次全國大賽,冰帝都惜敗,凜心裡也為柳生和立海大驕傲,讓忍足頗為憤憤不平。

  除此之外,她的小提琴也已經初有成效了,在森川老師的帶領下,也算是參加了不少比賽。森川對於她,可謂是用心良苦,她也一向尊敬這位卓越的小提琴老師。

  作為最後一堂課的謝禮,她今天就帶了一樣東西送給森川。

  那是一盆插花的作品,她花了不少時間自己完成的。因為覺得任何禮物都不如自己親手做的來得有意義,所以才會把它作為感謝恩師的東西。

  除此之外,她還在家把自己這兩年中練得最好的曲子全部錄下來。

  ——她懂得感恩,是因為她走的每一步,都有無數的人在後推動。

  「啊,小凜,你來了?」

  坐在窗前拉著小提琴的文藝少年看見她,便放下琴打了個招呼,桃花眼笑眯眯地眯起,藍色頭髮垂在臉側。

  「嗨,」凜打個招呼,「今天是最後一節課,我本來還想早點來,沒想到你比我更早呢。」

  「呵,」忍足輕笑,「因為這也是我的最後一節課啊。」

  森川老師還沒來,兩個人便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凜一直記著那天她和柳生談論的話題,便問起了忍足。

  「忍足,你有想過將來要做什麼,或者讀什麼專業嗎?」

  凜眨眨眼問道。

  忍足似乎也並沒有任何猶豫就開了口,「我家裡是開醫院的,應該會去讀醫科的吧。」

  「誒?」

  「怎麼了?」

  「嘛……你和比呂士一樣耶。」

  忍足笑了笑,「他家也是醫生世家,我記得的。話說回來,你不跟著柳生去學醫嗎?」

  「我倒是很想和比呂士一個學校啦,不過……」凜托著腮,「我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學醫呢。」

  「哦?」

  「感覺……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凜看起來有點迷茫,「好像什麼都沒太大興趣的感覺,忽然就要決定未來可能的職業方向什麼的,太突然了啊。」

  忍足搖搖頭,「怎麼會有不感興趣的東西,只不過是你現在還沒找到而已。」

  「還沒找到?」

  「是啊,慢慢來吧,不著急,等到你看到某個東西,覺得那就是你想要的時候你就知道你到底要學什麼了。」

  慢慢來……?

  比呂士也是這樣告訴她的呢。

  凜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她從來沒有想過,未來的相澤凜,要做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跨洋郵件2

  或許是時間的副作用,不斷往前走的同時,也必須要開始學會捨棄某些東西。

  整個週末的時間,凜拜別了森川老師和教授花道的老師,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她或許都不會再碰這些了。

  這對於這兩年以來,把週末的課程當成習慣的她,產生落寞的情緒是難免的。

  她現在全部的心神就要用在安心備考和思考未來兩個方面了,或許……也是時候該退出插花社,讓下一屆大展身手了?

  凜默默地在心裡對自己打了個問號,但是這一次她卻沒來得及給自己一個答案,就被插花社的顧問老師叫到了他們專用的活動教室。

  那間教室,正是兩年前凜自己一個人看書的教室,那時候裡面還是空蕩蕩的,只有一本簡單的書籍,她卻看得非常高興。而現在,這所教室已近完全重新裝修過,窗臺上擺滿了花盆,書架擴增為好幾個,也都是滿滿當當的插花書。

  ——兩年的時光,真的是說變就變啊。

  凜從心底生出一股懷念,不過這種情緒並沒有維持多久,她很久就看見教室裡還坐著好幾個社團裡的骨幹成員,一一點頭打過招呼後,便將視線移到了叫他們前來的顧問老師身上。

  這位老師其實並不大管理插花社的內部事務,但是卻非常盡心,和學校的溝通方面全部都一個人包攬。所以只要是涉及學校活動,插花社一直都毫無後顧之憂。出去比賽時,也是他將一切事務都安排地妥妥當當。

  內有相澤凜管理一切,外這這位顧問把持大局,可以說插花社的快速發展並非是沒有原因的。

  只是今天,他把大家都找來做什麼呢……?

  凜心裡疑惑,卻還是認真坐下來,等待著他開口。

  「我想現在大家一定都很疑惑我今天的目的,時間寶貴,我也不想多說,就直接告訴你們好了……最近各高校間要做一個交流彙報的專案,其中包括了社團這一項,但是我們學校社團眾多,所以需要選出一個來作為代表,去和其他高校交流。」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下,又繼續道,「不過,說是交流,其實也是比賽,是要和其他高校在各方面一爭高下的時候,以此來凸顯我們立海大的水準和實力。」

  「的確,正如你們所想,這次的社團代表的任務……就是我們插花社。」

  凜還在沉默,後面已經有人忍不住插話了。

  「可是我們社團並不是最好的那一個啊。」

  「是這樣沒錯,」顧問點點頭,「但是交流,看得就是當場展示的水準和技藝……學校當然可以派出實力超強的網球社,但是讓外行人一起欣賞……效果卻未必比你們好。」

  「老師的意思,是要我們去做現場的花道表演,以此來證明我們的實力?」凜終於抓住了重點。

  顧問點點頭,「正是如此,不過並不只是一場表演,而是一段為期十五天的交流,包括各種活動……而第一件事,就是要決定這次活動的領隊是誰?」他看向了凜,「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相澤都是最好的人選,但她現在面臨高三,所以我想聽聽她自己的選擇,然後再做決定。」

  凜不由地愣了愣,十五天……確實不是說著玩的,更何況是在各大高校面前,費時間費心神是不用說的,更何況她剛剛已經在考慮退部的事情,或許這個時候,正好讓其他的幹事們來鍛煉一下……?

  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坐在後面的大家,所有人都一反常態地沉默著,的確,這是她的事,也是她自己要做的決定,不能夠麻煩別人。

  凜閉了閉眼,沉下心來,她忽然就想起多年前那個下午,早已離開的栗川優子站在她面前雄心壯志的樣子。

  那時候,她也是面臨著插花社和學業的雙重壓力。

  凜睜開眼,站了起來,堅定地看著顧問老師,「我願意帶領大家去為校爭奪榮譽,我有自信可以平衡這和學業之間的關係,也請大家相信我的能力和實力。」

  此話一出,便再無人敢有異議。

  這個活動是以神奈川為範圍的活動,因此大多都是熟識的學校,當在學校名單上看到某個熟悉的名字時,凜也禁不住愣了愣。

  ……是前男友淺野裕矢的學校。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他和白島靜都升上了這所學校的高中……不過,哪裡就有那麼巧的事情,更何況以前並沒有聽說他們兩個人有熱衷的社團活動,想必也是不會遇到的吧。

  凜也就翻過了那頁紙,並沒有放在心上,興沖沖地去找柳生去了。

  學校裡都知道她和柳生的關係,因此她一出現在柳生的班級門口就有人幫她叫柳生出去了,不時還有人善意地拍拍擠眉弄眼一下,凜大大方方地笑笑,然後拉著柳生找了個僻靜的地方。

  「怎麼了?」柳生看她急急忙忙的樣子出聲詢問。

  「你知道我們學校要參加一個交流的事嘛?」凜三言兩語給柳生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又繼續說道,「因為要做點準備,所以要購買很多東西啦,今天放學我可能要去購物。」

  柳生的表情變得有點為難,「……可是今天班級裡有測試,改天可以嗎?我陪你一起去。」

  「算啦!」凜拍拍柳生,「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最近超忙,我只是來告訴你今天沒辦法和你一起回家啦,因為比較急所以要快點買完,我已經拜託美紀幫忙了,你就不要擔心啦。」

  柳生不由得苦笑一下,「感覺你從來都沒拜託過我什麼事……都替我想好了啊。」

  「那還不好嗎?」凜笑眯眯地牽住了柳生的手,「我才不要讓比呂士為難呢。」

  凜樂觀的心情也感染到了柳生,他勾起嘴角,拍了拍凜的腦袋。

  放學後,凜果然和美紀先離開了,一起去選購了一大堆東西後,自然是兩個人坐到一起吃飯,點了一大堆東西,一直吃到撐才停下來。

  「這種滿足感真的太好了……」美紀癱在桌子上一動不動,「話說回來,這樣子的話你下周開始豈不是要超級忙了嗎,又要忙社團又要忙學業什麼的。」

  「網球部不是也在準備全國大賽嘛,不要總是說我啦。」凜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現在我要考慮的不是這個問題,還有更讓我煩心的事情要我去想。」

  「誒誒?」美紀被勾起了好奇心,「是什麼事什麼事?」

  「美紀……我不知道我以後想做什麼誒,」凜苦惱地敲了敲桌子,「不知道要學什麼專業,不知道要做什麼職業,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想要一輩子做下去……感覺毫無頭緒啊,你呢,你想到什麼未來的設想了嗎?」

  「嗯……算是吧~」美紀抿了抿嘴唇,「我也是不久前才差不多決定的呢~」

  「是什麼?居然都不告訴我啊!」

  「你早就知道了好不好啊……就是小提琴啦,」美紀笑盈盈地喝口茶,「之前還有點猶豫,現在已經決定要去音樂學院進修,未來要把這個作為工作啦。」

  「啊,美紀果然很喜歡小提琴呢……」

  「凜不是也很喜歡嗎?還有花道啊,為什麼不去做這些呢,總不會是沒想到吧。」

  「可是,不一樣啊……」凜低下頭,「現在只是作為簡單的興趣和愛好,一旦想到將要變成職業,就覺得自己的選擇產生懷疑,到底能不能讓我一直喜歡下去不會厭倦呢,到底適不適合我去作為一個職業呢……」

  「唔,看來,小凜是真的沒想好啊……」美紀湊過去蹭了蹭她,「放心好了,現在開始呢,你用心觀察身邊經過的每一個人,當你對誰產生的羡慕的時候,就去看看她在做什麼,她是什麼職業,或許這樣,會讓你更快找出答案~」

  凜確實聽從了美紀的話,去用心看身邊的每一個人,可是羡慕這種情緒,也確實出現地太少太少了。直到她終於有一點點苗頭的時候,則是在高校間的第一次會面上。

  第一次並不需要太多的展示,不過是用一個新穎的節目來引出自己所在的社團和學校而已,因此表演多餘交流展示。

  立海大排在第五個出場,前面一個學校是繪畫社,由她們的顧問老師用沙畫一一畫出學校的歷史和她們個人的介紹,所有人都被那行雲流水一般的感覺給鎮住了。

  凜站在後臺,卻也忍不住看呆了。

  她想,她終於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那種流暢的藝術,那種仿佛創造屬於自己的世界一般的能力。

  她忍不住又悄悄往外挪了點,好仔細地去看表演,小心地用幕布遮住自己。不過倉促間她隨意地往觀眾席位上瞟了一眼,就整個愣住了。

  後臺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跑過來叫凜的時候,發現她倚在幕布邊上,整個人呆呆的,不由得使勁拍了她一下。

  「該我們上場啦小凜,不要再發呆了!大家一起加油哦!」

  凜怔怔地重複著加油,腦子裡卻怎麼也不能忘記剛剛看到的畫面。

  坐在觀眾席前幾排位置的,穿著校服畫著漂亮妝容的少女——白島靜。

  竟然真的就有這樣的巧合。



☆、跨洋郵件3

  立海大的表演節目非常簡單,就是普通的花卉展示。畢竟是插花社,就算是表演,也要和社團相關才比較好。

  社團內部有人會演奏樂器,被安排在舞臺後方演奏背景音樂,一部分人則穿著傳統和服,手捧鮮花,一邊跳著簡單的舞一邊擺出造型來展示。

  為了能夠讓節目更吸引人,凜專門讓每個人代表一種花卉,穿的服侍也各有不同。例如手捧櫻花的女孩就是粉色的和服,還有點點櫻花花瓣,頭髮上插著櫻花發釵……以此類推。

  凜代表的花朵是百合,此刻手中也捧著一束簡單的百合花,上面用白色的絲帶紮上了蝴蝶結,看起來非常別致,可是凜卻無心細看。

  ……白島靜就在下面啊。

  兩年未見,也沒有聽到任何有關對方的消息,現在猛然看見,還是忍不住百感交集,甚至有種竟然已經過去這麼久的感覺。

  可這感覺到底是什麼,凜也說不清楚。

  事情過去這麼久,她早就不在意了,並不是說原諒,只是已經無所謂對方的態度如何,就算對她心懷愧疚,她也不會有任何感情波動。

  但是想起自己從前的那段日子,心裡卻還是有些感慨的。

  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凜已經隱約聽見了前臺報幕的聲音,自己這兩年的變化這麼大,白島靜或許根本就不會認出她來,也許忘了她這個人也未可知——畢竟,總是受傷害的那個人記性比較好,傷害的那個人總是會選擇性遺忘。

  就算認出她來,也不要過多接觸就好了,畢竟她們早已經是陌生人了。

  凜閉上眼,沉下心來,幕布已經拉開。

  要開始了。

  黑暗的舞臺上沒有打出任何燈光,然後忽然有悠揚的琴聲傳來,漸漸地是各種樂器的合奏聲匯在一起,仿佛潺潺流水,悄悄劃過人的心底,在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精神一震。

  忽然間,音樂猛地一變,似乎是遇到了什麼轉折,變得急促起來,隨著鼓點越來越密集的聲音,燈光終於亮起了一束,打在了舞臺前方的少女身上。

  眾人皆是驚呼,只見少女身穿紅色和服,底端卻是雪白的,漸變成紅色。整個人都是只有兩種顏色,有種分明的美。

  她隨著漸漸小下去的音樂慢慢轉過頭,露出黑色發間插著的一朵紅梅,然後轉過身來,手捧一枝梅花,高舉於頭,抬眼凝望,整個人佇立在那裡,正如一朵嬌豔的紅梅。

  觀眾席爆發出歡呼聲,顯然這個開場已經吸引到了不少人,這無疑給後面的少女們鼓了一把勁。

  隨著燈光的再度黯淡又亮起,下一朵花也出現……音樂舒緩和緊促恰到好處地配合著每一朵花的出現,令人眼花繚亂卻又絲毫不覺混亂。觀眾席的掌聲一波接著一波,凜卻仍然不敢鬆口氣,還是耐心地等待著。

  燈光又一次地亮起,凜捧著百合花出現在了舞臺的正中央,純白的和服,淺色的暗紋勾勒出百合的樣子,黑色長髮松松地挽起來,只有側面貼著一朵百合的花苞,欲開未開的樣子格外引人注目。

  她手捧百合,帶著淡淡的笑容慢慢走到舞臺中央,燈光漸漸全部亮起照亮了整個舞臺,所有的花朵和少女們都展露在觀眾面前。

  旋轉,轉圈,輕跳,小跑……不過是最簡單的舞步,卻用整體造型和別出心裁的心意顯得璀璨奪目。音樂終於迎來了□,隨著最後一次的旋轉,所有人在音樂的最後定在了原本的位置,沒有一絲錯誤。

  此時舞臺上花兒齊放,剛好是百花爭豔的造型,而少女們微帶著粉紅的面頰,也正如那嬌豔的花兒一般讓人難以移開雙眼。

  全場寂靜之後,則是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凜這時才算放下了一顆心來,明白今天的表演,立海大算是起了個好頭,如果要排個名次,即使不能算是第一,前幾名也是跑不了的。

  雖然說是交流,她卻始終記得顧問老師的囑託,這是幾大學校之間的競爭,更是各個學校比拼的機會,不能夠讓立海大有任何死角。

  她繼續保持著微笑,帶著所有人一起鞠躬謝幕,然後整齊地下臺。下臺的最後,她似是不經意地抬頭看了眼觀眾的方向,卻發現某個位置已經空了。

  凜一愣,又微微一笑,轉頭不再多看。

  下臺後的卸妝換衣服等等不必多說,等到所有學校都表演了一遍之後就已經到了午餐的時間。這次交流的活動是在一所高校中舉辦的,因此用餐也是在學校內部的食堂。

  凜再三告誡插花社,所有人的所作所為都代表著立海大,所以只能展示出立海大的風貌。學校很多,難免會有爭執,能退一步就退一步。

  在這種東西產生爭執,大家不會管誰有理誰沒理,只會覺得這個學校的學生不懂事。

  好在眾人都明白利害關係,一一點頭,便一起去了食堂。

  立海大是神奈川有名的學校,因此凜等人在學校內行走的時候吸引了不少目光,不過沒想到的是,有一個女孩竟然直接跑了過來,拉住凜就急切地問道,「請問,是相澤凜嗎?」

  凜看了看她的衣服,和那時候白島靜的校服一樣,便不動聲色的拉開她的手,笑了笑,「同學你好,請問你是……?」

  她趕緊答道,「我叫小林矢月,我剛剛看了立海大的表演,覺得特別特別好看,所以想問問同學你的名字。」

  凜看著她的討好的笑容,又看了看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人駐足看著她們,便回以一個微笑,「我的名字並不重要,因為並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這個節目,不過,謝謝你的喜歡和支持,這個送給你。」

  凜隨手取了那束百合地給她,「你知道橙色百合花的花語是什麼嗎?」見她露出迷惑的神情,便繼續道,「是仇恨。」

  那女孩愣住了,凜笑眯眯地拍拍她,「不過,我手中這束是山谷百合,話語是重返幸福。送給你,祝你幸福。」

  女孩一疊聲地說了謝謝,接過百合,卻還是愣愣的,直到凜帶著立海大的人消失在了視線裡。

  她忍不住咬緊下唇,拿出手機打通了那個電話。

  「喂?靜嗎,我覺得……她應該就是你那個曾經的好朋友……」

  她似乎聽到電話那頭某個人正在說話,忍不住開口打斷她,「可是,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好誒……你的那個朋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啊。」

  她看了看凜離開的方向,「她好像知道你的存在的樣子……現在已經準備去吃飯了。」

  「……你也在餐廳嗎?」

  白島靜確實也在餐廳。

  不過,凜並沒有看見她,相反,知道了凜要出現的她是一眼就看見的那個臺上的少女。

  白島靜不得不承認,相澤凜確實變了,變得她幾乎已經認不出她來,變得……她甚至需要去試探才能確定,這個獨當一面的少女,真的就是那個曾經被她狠狠傷害過的膽小怯弱的女孩。

  她忽然沒由來的覺得恐懼,如果凜還在因為當年那件事記恨她的話……

  相澤凜,看起來現在是立海大的風雲人物,已經不是什麼沒心機的膽小鬼了,如果她真的要對自己報復……

  白島靜忍不住茫然了,她真的要讓凜懲罰一下她,以此來贖罪嗎?

  昔日的好友正站在餐廳門口言笑晏晏,白島靜感覺時光似乎重流,只是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人變成了凜,而自己,則成了一個躲在角落的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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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洋郵件4

  白島靜的擔心來的其實實在多餘,彼此見面後的兩天內,凜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她所害怕的所謂的報復也並沒有到來。白島靜不得不在心裡舒一口氣,猜測或許凜根本就沒有看見自己。

  她此次前來的身份其實有點尷尬,他們學校派出的社團是籃球社,她作為啦啦隊隨行給他們加油的。算不上是正經的表演社團,因此和擔綱部長的凜相比,無形中就差了一截。

  小林矢月和她一樣,也是啦啦隊的,算是她高中時代玩得比較好的朋友,也因此才願意幫她去試探相澤凜,不過白島靜對她說起當年的事,可不是完完全全和盤托出的。

  她自然知道自己理虧,因此只是說和相澤凜有一點誤會結果導致朋友變成陌路人,再適時地低頭做出傷心的樣子,小林便會知趣地不再追問。

  ——她不是沒有一點良心不安,只是始終不敢真的去面對相澤。

  如果真的能像現在這樣,平安地度過十五天,或許反倒是件好事。

  她們不會再見面,白島可以把那份愧疚繼續藏在心裡,而凜也不會因為看見她而記起曾經的事。

  白島靜是這麼想的,可惜,天總是不遂人願。

  高校交流會的第三天,終於到了表演社團特長的部分,這一天是團體表演,也正是發揮集體實力的最佳時刻。不過主辦的學校似乎出了點問題,快要開始的時候,忽然停了電。

  大多數的節目幾乎都要用到音響和話筒,即使是體育類的社團至少也需要燈光,於是停電的結果,就是所有人全部停在這裡不得不等待著。

  白島靜心裡有點慌,因為今天淺野裕矢要來。

  說來也巧,這一天的節目表演剛好是週末學校不上課的日子,因此有不少學校的學生過來看自己學校的表演,白島靜因為凜的原因,三番幾次不要淺野來,卻又不敢說出緣由,因此總是沒被淺野聽進去。

  淺野是想法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和自己的幾個朋友一塊來,讓朋友們也看看自己女朋友的表現,大家一起趁著週末玩玩之類的。他自然不會想到白島靜的心思,但是她對於這個問題似乎覺得非常嚴重,因此對於後來白島靜的妥協也答應了。

  白島靜的妥協很簡單,就是要他晚點來,避開立海大的上場表演,這樣凜在後臺,淺野在觀眾席,便可以避免兩個人碰面。

  白島靜不敢肯定淺野對於凜的想法,但是她確實不敢冒險。在看見凜之前,她從未擔心過淺野,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看到了改變的相澤凜,她忽然有種深深的自卑感。

  就好像……一旦被比較,她絕對不可能比過相澤凜的那種無力感。

  可是,如果因為停電而推遲表演的話,她的計畫就要全部被打斷,很有可能當淺野來的時候相澤還沒有上場。

  她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白島靜想了又想,等了半晌卻還是沒看見有一絲來電的跡象,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說著不知道從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她終於忍不住站起來穿過人群,向後臺跑去。

  先去問問社團的負責人,到底什麼能夠來電再做打算吧。

  白島暗暗下定決心,實在不行,就要求自己學校的順序提前,然後表演完了就帶著淺野快點離開。

  她打定主意,問了幾個人便向著她學校領隊的位置走過去,走到門前正要敲門卻聽見裡面隱隱傳來了說話的聲音。

  白島靜心神一動,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想法,竟然將手停下,轉為輕輕推開了門。

  那扇門的確關得不牢,只一推就開了一個小縫,而原本還聽不大真切的聲音便一下子清楚起了,更重要的是,白島透過那道縫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裡面的人。

  首先自然是自己籃球社的領隊,然後還有好幾個穿著不同校服的人,她看得出來似乎是其他學校社團代表的領隊,其中自然也有相澤。

  她穿著立海大的校服,披著頭髮靠在一邊,表情凝重地聽著一個男人正在說話,在場的氣氛似乎並不太輕鬆。

  白島又往前走了點,仔細聽了起來。

  「……我們已經盡力,但是供電……只能保證三點鐘可以開始……但是晚上還有活動……不能夠推遲,所以請你們來……一起商量個辦法。」

  他聲音不算大,白島聽了半天也是雲裡霧裡,只得繼續聽下去。

  「這樣的話,就意味著本來最多四個小時的表演現在面臨著縮短到兩個小時的情況?」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開了口,好在他的聲音大得多,「這麼多學校,不太可能吧。」

  「說到底還是你們的問題,如果能提前做好準備工作不就沒這些事了麼……」另外一個長頭髮的女孩忍不住抱怨。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已經都這樣了,只能商量一個辦法出來。」

  幾個人都是沉默,而白島靜這邊,也總算是聽出點東西來了。

  似乎是因為停電原因,原本的活動都安排得太緊,沒有辦法推遲?所以現在面臨著表演時間必須縮短……難怪大家都不同意,那麼短的時間,怎麼展示自己學校的長處啊。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抬眼看了眼靠著桌子的相澤凜,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剛一看過去,相澤已緩緩開了口。

  「我倒是覺得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這話一出,周圍的人都沖著她看過來,她卻沒有一絲緊張,繼續悠悠地說道,「四個小時的表演,無論是誰恐怕都沒有能力堅持下來,即使再精彩,也只會讓人覺得冗長拖遝。」

  她微微一笑,「可是如果像現在這樣變成兩個小時,觀眾的注意力會集中得多,並且由於每個學校的表演時間減少,反而能把最優秀最精彩最希望觀眾看到的部分展示出來,把那些沒有必要的地方剪去,也可以達到很不錯的效果。」

  幾個人都沉默著,似乎是在思考。

  不得不說相澤說的有道理,更何況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並沒有別的選擇,因此沒有太大爭議,便全部同意了相澤凜的提議——按時間平均分,每個學校必須限時表演自己最精華的部分。

  不過,這樣又要帶出一點其他的問題,比如說體育類或者競技類的社團……

  「你們是籃球社?」之前說過話的那個長髮女孩子開了口,「可以進行3v3街頭籃球表演,或者沒有準備的話就把原先的比賽時間縮短,然後讓比賽競爭激烈一點,也可以迅速調動觀眾情緒的……總比最後大家都沒什麼體力拖著時間打要好吧。」

  白島所在學校的領隊笑了笑,也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我要回去重新編排下隊員設置……如果時間實在不夠的話,就不要啦啦隊上場了。」

  「你們還有啦啦隊?」戴眼鏡的男生忍不住笑了,「又不是你們籃球隊的,時間少就去掉,她們的表演和你們的社團表演並沒有直接關係吧?」

  等等,要去掉她們的表演?

  白島靜在那個刹那幾乎要推門而入,好在總算在最後一刻記起了自己的處境停住了,可還是不能阻止她翻湧的思緒。

  她們本來就是作為表演前「調劑」出現的,是類似於「附屬品」的存在,因為並不是派來的代表社團而跟隨參加表演,其實在學校內部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這自然是因為她們啦啦隊實力其實並沒有那麼強的緣故……

  如果真的到最後不能參加表演,那麼就等於是完完全全的白來了,只會更加被人恥笑吧?

  白島靜忍不住悄悄退後幾步站直了身體,不行,肯定不行……你們怎麼懂得不能上臺的痛苦,隨隨便便就讓別人不參加,這是憑什麼!

  她忍不住盯著那扇虛掩著的門,你們肯定不願意自己的節目被取消吧,所以就刪掉她們嗎?她甚至埋怨起自己學校籃球隊的領隊來,他就不知道替她們爭取一下嗎?

  ……等等,他根本就不願意吧。

  本來學校就只該由籃球隊代表交流,是啦啦隊的隊長去找了老師才讓她們有了一個露臉的機會,無論從哪方面來講,其實對方根本就不願意讓她們也跟來,所以才會趁機甩掉她們吧……

  白島靜忍不住攥緊了拳頭,轉身迅速地離開了這裡,她現在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趕快告訴啦啦隊的隊長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結束了。

  更何況,淺野是要來看自己表演的啊,他已經和他的朋友們講過許多次了,如果她沒有上臺……白島靜實在簡直猜不透淺野的反應,但她不願冒險。

  為什麼非要縮短節目,乾脆大家一起決定延遲表演,主辦方也不會有異議啊。說來說去,都是縮短節目惹的禍。

  而最先贊同這個提議的人,正巧是凜……

  一想到凜,白島靜的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的心情,好像是愧疚,又好像是怨恨,兩種感情交織在一起,讓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態度到底如何。

  不管怎麼樣,先和隊長商量了再說……

  懷著這樣的想法,白島一路跑到了隊長的位置,不過還沒走遠她就看見隊長剛好放下手機,似乎剛剛結束了一場通話,表情看起來並不太好。

  「隊長!」

  聽到她的聲音,隊長轉過頭來,正要說話就被她一口氣打斷,「我們的表演是不是要被取消了?」

  「誒?」隊長詫異地睜大眼,「白島,你怎麼知道的……」

  「不要管我怎麼知道的了,隊長,這不可以啊,怎麼能就這樣把我們像刪除垃圾檔一樣刪掉呢!」

  出乎她意料之外,隊長倒是笑了笑,「白島,你不要忘記了,我們社團本來就沒那個實力來這裡啊。」

  她拍了拍白島的肩,「我當時去找老師,也不過是想努力沖一把,或許有機會,這是不放棄。能夠得到機會,是我們的運氣,所以努力訓練想要展示一下我們自己,這是拼搏。現在,本來就不屬於我們的東西依舊不屬於我們,想開點,我們並沒有失去什麼啊……既然沒有那個實力,至少要能夠輸得起吧?」

  白島靜忍不住出聲,驚疑地看著面前這位普通的女孩子。

  她笑笑,「更何況,大家的表演也很好看啊,就讓我們一起來做回觀眾吧?」

  隊長安慰地摸摸她,轉身走了,比起白島的怨恨,她更多的則是瀟灑。但是這種瀟灑對於白島來說,卻無異於是一種折磨。

  為什麼會這麼想呢……難道最後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她看著身後自己的隊友們,大家剛開始聽到這個消息時都很傷心難過,甚至嚷嚷著為什麼,但是隊長解釋了之後,卻都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現實,說回去以後繼續努力練習,還有機會。

  機會?

  白島靜忍不住嗤笑,她今年已經高三,哪裡還有機會。更何況現在要讓她如何對淺野解釋,如何對自己宣傳的那些同學解釋?

  她一直在說自己參加交流活動的事,以為可以站得更高風光無限,卻沒來得及給自己留條後路。

  白島靜打開手機,忐忑地撥通了淺野裕矢的電話,那邊傳來的聲音聽起來興致高漲。

  她努力醞釀了下感情,用帶著哽咽的嗓音開了口,「裕矢,怎麼辦……」

  白島靜的心情變化,凜是毫無知覺。

  她也懶得去關注這些。節目時間的縮短意味著節目的整體架構要全部重新變化,一方面要把所有出彩的地方保證留下來,刪掉那些一般的表演,另一方面卻不能去掉任何一個要去表演的部員。

  相澤凜深知大家的努力和練習程度都不一般,去掉任何一個人都是相當大的打擊,因而她從一開始就抱著絕對要大家一起上場的信念。

  或許是人多好辦事,也或許是壓力之下才有動力,緊湊的時間內竟然真的讓她們在原來表演的基礎上重新策劃了一場新的表演,比起原來的略顯拖遝,現在的明顯更加精簡。

  凜微笑著把手伸到了中間,「大家一起來吧。」

  一隻手覆了上去,然後是兩隻、三隻……然後是無數隻手一起,用力往下壓,一起喊出了「加油」的口號。

  凜不由地想起那個只有她一個人的活動教室,那個下午的陽光和那幾本殘破的書籍。那時候的她,到底有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她可以帶領著這個插花社在神奈川的高校交流會上大放異彩呢?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從前的那段時光已經塗上了時間特有的黃色斑駁,模糊在記憶裡中了,但是現在,她的確做到了讓她,讓自己部員,讓整個立海大散發光芒。

  在平靜的插花表演中,卻仿佛有一股潺潺不斷的溪流,宣告著她永不停息的腳步。

  這麼多年,她沒有停下,而遙遠的路途,也終於給了她最後的獎品。

  掌聲。

  千千萬玩的掌聲和歡呼彙聚到了一起,她看見他們眼中的欣賞和讚揚,她也看見了他們眼中的鼓勵。

  謝謝你們。

  相澤凜懷著一顆感謝的心,低下頭,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

  「相澤學姐!」

  她抬起頭來就被後面的學妹們撲過來,大家都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彼此的笑臉卻氤氳在一起,仿佛一首最溫暖的歌。

  「機會這麼難得,我們一起去照張相再換衣服吧!」蹦蹦跳跳的學妹拉著她不肯放開,「好喜歡學姐啊,學姐要穿著這身和服和我們合影哦~」

  就好像是廣場上的舒緩的鋼琴曲,配合著不斷變動的噴泉,有白鴿低低飛過,還有溫暖的陽光一直照到每一個人的笑容裡。

  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凜微笑著擺出姿勢,讓那笑容定格在了相片裡,她忽然就想起了從前有個人給她也拍過一張照片,現在看起來,那些時光都已經如同這些紙片永遠存留,卻也如同紙片,一旦撕毀,就沒有任何存在的痕跡。

  淺野裕矢和白島靜,你們是真的已經從她的回憶裡撕去了。

  相澤凜看著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微微地笑了,然後稍微側過身,邁出了步子。

  擦肩而過。



☆、跨洋郵件5

  有時候你所想的很遠很遠,其實也不過就是一刹那而已。

  看到相澤凜的那個刹那,對面的兩個人都露出不同的表情,但卻有著一樣的難以置信。

  白島靜難以置信的是,即使她帶著淺野裕矢走到了外面,竟然也能碰到面前的這個人。而淺野裕矢難以置信的事情……卻是多年後的偶遇。

  相澤凜是他的初戀物件,也是他迄今為止覺得最對不起的一個人。

  當一切還被掩埋的時候,他尚不覺得,等到真相大白,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多麼嚴重和殘酷的錯誤。那時候他看見凜的眼神就後悔了,他立即做了決定,可是凜卻沒有給他這個決定的權力。

  她用最決絕也是最乾脆的方式結束了這一切。

  手機關機,郵件不回,一切帳號棄用,搬家……他們之間的聯繫慢慢地一點點地切斷,最後終於無可憑系。

  他覺得仿佛第一次認識這個女孩,這個作為他的初戀和在一起一年多的女孩。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到她還有這樣的勇氣,那時候他仿佛重新認識了她。

  而現在,在兩年後的現在,他看著面前的相澤凜,覺得自己又要重新認識一次。

  她穿著和服,黑色長髮松松在腦後挽起,插了一隻樣式簡單的釵子,臉上掛著平靜而淡然的笑容。她明明有哪裡變了,可是他卻說不上來。

  就好像是一隻平淡無華的石頭,現在依然是那塊石頭,卻隱隱地從中透出點光來,顯得通透亮麗,不同尋常。

  他忍不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說什麼。

  好久不見?

  他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況,那時候自己充當了什麼樣的角色,而凜又遭遇了怎樣的打擊,對比現在的情況,同樣是三個人,卻仿佛多出了一種審判的味道。

  他看著凜從自己身邊走過,帶起一陣輕輕的風,又或者那不過是他的想像,以至於他忍不住伸手去拉住了她的手。

  凜並沒有想到會被淺野拉住,陌生的手掌拉住胳膊的刹那她不由得愣了下,以至於錯過了甩開他的時機,轉過頭剛好可以看見淺野複雜的表情和白島震驚和驚慌的臉。

  當她脫身事外,此刻看局內的人才覺得如此好笑。

  或許從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吧,以為是全部的生命,其實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過客,何必那麼在意呢。

  她微笑著掙脫了淺野的手,「有事嗎?」

  疏離有禮的態度卻莫名地讓人覺得有些慌張,淺野忍不住開口,「小凜,是、是你?沒想到又見面了……」

  「有事嗎?」凜再次微笑著重複,打斷了淺野不自覺的話,然後抬眼看了看遠處的體育館,全身上下都是從容不迫,「如果沒有事的話,那我就先走了,不好意思。」

  她轉身就走,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這一次,淺野卻不敢拉住她了。

  相澤凜身邊圍繞著的光芒,是他所不能觸及的,也是他不敢觸及的。兩年之前,他親手放棄了自己的資格,兩年之後,他也沒有那個膽量去把他拿回來。

  淺野裕矢苦笑著目送著凜走了回去,沒發現自己身邊的白島靜早已攥緊了拳頭,緊緊地憋住了心裡的情緒,只是那驚慌而憤慨的臉卻出賣了她。

  裕矢,為什麼要牽她的手呢?如果後悔的話,為什麼現在又要和我在一起呢?

  她忍不住想要質問身邊的人,卻始終開不了口,害怕真的問出口,得到的卻是不想要的回答。

  相澤凜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呢?變得這麼優秀,連她都有點嫉妒的樣子。相澤凜可以上臺接受所有人的掌聲,她卻要在台下被嘲笑,現在她還要搶走裕矢嗎?

  ……這都是報復,就是為了當年她搶走了裕矢。

  白島靜全身都抖了,卻還是極力抑制著自己,淺野卻回過頭問她。

  「凜在這裡表演?她是立海大的代表?」

  不要叫她凜啊……

  「我不知道呢,我也今天才見到相澤。」白島維持著簡單的微笑,卻用力說下了相澤兩個字,可是淺野卻根本沒有注意到,聽到她說不知道便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白島靜深吸口氣,調整了下面部表情,準備提出回去的建議,卻因為淺野接下來的話愣住了。

  「我想進去看看她……靜,你不會介意吧,畢竟兩年沒見了,而且那時候,是我們對不起她。」

  白島靜把那個介意吞回了肚子裡,帶著慘痛的笑容說了好,可是淺野根本就沒有看她。

  凜進去以後直接去了後臺換衣服,然後收拾得差不多了便發短信給了柳生,剛剛淺野簽過的感覺還殘留在胳膊上,讓她來來回回洗了好幾次手才覺得好受點,她已經過了會對從前的事情耿耿於懷的時候,卻永遠記得帶給自己傷痛的人。

  [TO比呂士:

  放學了嗎?今天怎麼樣呢~我這邊還不錯哦,剛剛做了團體表演,看大家的反應是沒什麼問題啦^_^,立海大社團是第一喲~

  FROM 凜]

  她讓社員們收拾準備回家,自己也拎著包包往回走,沒走幾步就收到了柳生的回信。

  [TO凜:

  恭喜,繼續加油~記住你是最棒的。

  今天複習點重點,我已經替你做好筆記了,什麼時候有空拿?

  FROM 比呂士]

  凜拎著包走出校門,門口全部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交流會的各個高校的人都在這裡準備回家,各種各樣的校服中她忽然瞥見了那件和自己一樣的校服。

  然後抬頭。

  然後就笑起來。

  她剛好看見面前的那個人,戴著眼鏡,藍紫發色,背著書包,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就在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正溫柔地看著她。

  他一直一直都會等她,直到她走向他。

  凜忽然就覺得心軟成了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面前融化,空氣都甜絲絲的。

  她笑著伸出手——剛好碰到他的。

  手和手牽住的那個刹那,這一天所有的不愉快全部煙消雲散,眼中的世界只剩下乾淨和純粹。

  「怎麼會想到來接我~」

  「今天是你的團體表演啊……沒來得及去親眼看看,接送放學總是可以的吧~」

  「……比呂士~」

  「嗯?」

  「謝謝你~」

  「……」

  「真的啦,超開心的。」

  「我也很開心。」

  能夠讓我遇見你,就是我最感謝淺野裕矢和白島靜的一件事。

  ——也是唯一一件事。

  如果事情到此為止,那麼她或許會忘記這兩個人,讓一切消失在時光裡,可惜事情的發展總不是能夠如人所願。凜的新生,換來的卻包括某種從前沒有過的經歷。

  比如,一個不想讓她這樣閃耀的人。

  甚至為此不顧一切。

  凜看著自己面前被剪得亂七八糟的原材料,饒是她,此時也禁不住歎了一口氣。

  那堆破破爛爛的葉子和花正散成一團揉爛在地板上,這樣的東西,如何能做出一個好的作品來呢?更何況……是在這樣大的表演交流活動中。光是把這團東西在眾多觀眾的面前拿出來,就已經要花費一定的勇氣了。

  「到底是誰拿鑰匙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社團的女孩們急急忙忙地四處責問,全部都慌成了一團,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你說一句我說一句,全部都是急得滿頭大汗。

  雖然說是凜的單人表演,但是誰都知道這關係著整個插花社,還有整個立海大,不容有失。

  凜卻是淡淡的,伸出手制止了她們的四處責問。

  「算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事情已經發生了。」

  「可是,」女孩子們擔憂地看著她,「可是,馬上就是相澤學姐的單人表演了啊,原材料被剪成這樣,還怎麼做表演呢?」

  是啊,再過幾個節目就是單人表演了,如果不想出一個辦法來,不僅是相澤凜要被嘲笑,立海大也會被指指點點。

  她絕對不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讓立海大置於這種境地。

  她也絕對不能夠這樣服輸。

  相澤凜怎麼會服輸呢?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學會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讓自己變成一個內心強大無法打倒的人。

  只要她自己不放棄,就永遠還有轉機和希望,她相信著,並且如是前進著。

  凜看著那堆碎成一團的東西,心中平靜地分析著,冷靜漸漸取代了慌亂。

  「去把情況和負責人說下,把我們的節目調後……能多後就多後,除此之外不要洩露這件事,找幾個人去問問看能不能送新的材料過來,來不及話……就拼死賭一把吧。」

  她看著面前女孩子們疑惑的表情,笑了笑,「放心吧,我大概能猜出來是誰做的……不過現在不是找她算帳的時候,如果真的所有的方法都行不通,我還有一招,就是有點懸,不知道能不能管用。」

  她的笑容一直都是那麼的平和。

  「不要慌張了,快去做事吧……還沒比賽呢,做出要輸的表情來,是給我洩氣嗎?就算是要輸,也不能丟了自己的氣勢啊。」



☆、跨洋郵件6

  凜的鎮定逐漸感染了在場的人,大家立刻打起精神來分頭去做她佈置的事情。首先就是把節目時間延後,這件事倒是不難,主辦的學校聽說了這件事立刻積極配合,還問需不需要有什麼幫忙的,凜便提了兩個要求,第一個便是不要把這件事洩露出去,第二是想看看他們的監控錄影。

  對方自然滿口答應,在他們管轄的地方出了這樣的事故,難得凜還這樣好說話,只要不是太過分的要求,他們都不會拒絕。

  然後,就是去附近問問有沒有鮮花店之類可以購買新的原材料的地方,可惜的是附近大多都是居民區,幾個人給相熟的店打電話,對方也表示今天週末送貨的人相當多,況且路途遙遠,恐怕並不一定能在她們給定的時間內趕過來。

  凜只消看著她們的表情,就知道答覆並不理想。

  看來,她必須要仔細地妥善地想想那最後一招了。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用,不過現在的情況並不是非常有利,她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避免真的在臺上無計可施。

  凜小心地收起那一團碎片似的葉子,從中仔細地挑選出還算不錯的,撫平上面的褶皺,又沾上水保持新鮮的顏色,那些被剪得最碎的她也沒有扔掉,而是細細碎碎地鋪了一盤,仔細地把它們全都安置好。

  如果真的要用她想的那個方法,這些,都將會是她的制勝法寶。

  她慢慢地舒了一口氣,閉上眼,開始想像自己正在舞臺上,開始了表演。

  她已經感覺不到周圍的影響,而是全身心地沉浸了進去。

  與相澤凜此時此刻的淡然不同,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白島靜卻有點惴惴不安。

  破壞掉凜的東西其實並非她的有意計畫,如果非要說的話,或許說是心念一動更為合適,也正是如此,她才留下了一堆破綻,而並不是精心策劃讓人無法察覺。

  但是她以為自己會開心或者解氣,事實卻並非如此,她只覺得現在心裡仿佛壓上了一塊重石,以為可以解放的身體反而被更深的囚禁了。

  她知道,原本就對凜產生的愧疚感現在更加嚴重,她親手給自己戴上了永遠不能面對凜的枷鎖,這枷鎖甚至讓她喘不過氣,幾乎想去找凜乞求對方的原諒。

  但是她又不敢這樣去做,她想這時候凜應該已經發現了她的所作所為才是,她一定不會簡單得就原諒她。

  白島靜忍不住轉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淺野,他正津津有味地閱讀著節目單,並未發現自己女友心情的起起落落。

  或許,並不是他本身太過大大咧咧,而是心思就不在自己的身上吧。

  白島靜不由地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無力感。

  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呢?淺野明明在兩年前選擇了自己,現在為什麼還要表達出這樣的感情,她明明才是應該比凜優秀的存在啊……

  可是現在的她,卻再也無法自信地說出這樣的話了。

  站在舞臺上一起風發的凜,和台下陰暗的自己,到底誰是更耀眼的存在,幾乎不必多說就可以得出答案。

  所以,她才是如此地希望凜能夠和自己一樣,至少……放棄表演吧,既然已經這樣了,她願意接受一切後果,只要你放棄……

  節目單上顯示下一個就是凜的表演,但是主持人卻微笑著站在台上報出了另外一個學校的名字,面對下面明顯的詫異的疑惑,他表示「做了一些小的調整」「大家不要失望」「所有節目都會出現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

  白島靜忍不住揣測起來,她本以為報出了其他學校的名字,或許就代表著凜已經放棄,所以才會取消。現在看起來卻並不是如此。

  她感到自己在恐懼,可是到底在恐懼什麼,她卻說不清楚。

  直到主持人終於報出了立海大的名字,直到那個身影終於帶著淺淺的微笑出現在了她的眼前,白島靜在這一刻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恐懼來源於何方——

  她明白,就算她使出渾身解數,也不會打倒面前的這個人了。

  當你明白你永遠敵不過你的對手,你才會有恐懼。

  白島靜幾乎是面色灰白的看著舞臺,而身邊的淺野則是來了興致,仔細地看起了凜的表演。

  凜面前擺了不少用於花道的東西,因為視線原因,台下並不能看清楚,但倒是可以看見一個高挺的花瓶。

  那花瓶真是好看到無以復加,琉璃色的外形配上流暢的曲線弧度,在特意調好的燈光下顯得玲瓏有致,巧奪天工。

  就在眾人都被那花瓶吸引的時候,凜終於伸手,拿起了一株開得無比豔麗的玫瑰,細心地修建了下枝葉。

  那朵花剛好是綻開的時候,遠遠看過去,紅色的玫瑰配上琉璃瓶,簡直令人忍不住叫絕。

  白島靜卻是猛地愣住了,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是她唯一的想法。

  那個時候她並沒有看見那裡有什麼紅玫瑰,絕對不可能是凜帶來的原材料,難道是趁著這個時機出去重新採購了?可是就算延遲了節目,時間也並不寬裕,哪裡可以找到這麼好的玫瑰……

  等等,白島靜眯起眼睛看向那玫瑰,這花的顏色,似乎有點奇怪。

  她又仔細看了半天,直到凜拿出第三只這樣的玫瑰,她才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這不是鮮花。

  換言之,凜現在在臺上表演的,是純粹的假花,就是這所學校為了迎接交流會擺上的不會枯萎的那種假花,被她拿來當做原材料了。

  白島靜就算再不甘心,也必須說凜的奇思妙想的確不錯,能夠想到這方面去的,恐怕除了凜也不會有別人了。更何況,現在那假花配上花瓶,再加上凜的手藝,看起來完全不輸給鮮花的美麗。

  這樣的假花,自然是只嫌多不嫌少的,凜一邊修剪一邊插花,到最後時,已是滿滿的一大瓶的紅玫瑰在花瓶中,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正在盛開,看起來花團錦簇的一大團。

  在場的人都鼓起掌來,凜微笑著站起來,面沖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卻並沒有下臺,而是在眾人的掌聲中再次坐下。

  大家不免又詫異又好奇,全都緊緊盯著臺上,看她還要做什麼。白島靜也是如此,這段表演雖然算不上驚豔,卻也著實好看,不在這個時候謝場完美下臺,還要畫蛇添足嗎?

  凜在眾人的目光中依舊淡定,她慢慢地把那琉璃瓶子推到一邊,重新拿了一個樸素的罐子放在面前。

  那罐子就是最最普通的樣子,沒有一點花紋和雕琢的氣息,甚至還會覺得樣子畸形有些難看,通體深黑,看起來其貌不揚,對比在那個琉璃瓶旁邊,就像是美女與野獸的區別。

  可是她確實把它擺在了自己的面前,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

  然後,伸手拿起來一隻小小的枝條。

  白島靜覺得自己的心猛地停跳了一拍,她只一眼就認了出來,那就是她剪地破破爛爛的那堆枝條中的一個。

  那枝條被從中間剪了一半,現在明顯覺得短小,葉子也是光禿禿的只有最上面有一兩片,也是因為被揉皺的關係沒有形狀地耷拉在那裡。

  ——這樣的東西,她真的敢拿上臺在大家面前表演嗎?

  這不僅僅是白島靜一個人的心聲,更是在場所有人感受。

  但凜卻仿佛沒有意識到底下的的質疑,還是靜靜地把那株沒有經過任何修剪的枝條□了那個罐子裡。

  然後拿起了第二根。

  這些被人剪過的枝條看起來的確沒有什麼可以觀賞之處,可是凜還是細心地把它們的褶皺一一撫平,把它們固定成一定的形狀□罐子,擺出各種造型。就算是再難看的枝葉,她也沒有一絲丟掉的意思,而是懷著無比的耐心,把它們全都安置好。

  漸漸的,底下的人群也平靜了下來,開始認真地觀看凜這一個作品。

  相澤凜好像已經開始逐漸掌握了一種力量,一種可以影響他人的力量。她開始用自己平靜的心,去撫平一切的浮躁和不安,就像現在她手下的作品一樣。

  明明最開始是大家都覺得難看的枝葉,可是隨著越來越多地聚集在一起,擺出了特定的造型後,好像原本普通的東西也變得吸引了起來,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會注視著那裡,想看看最後到底會是怎樣的造型。

  明明旁邊有一個琉璃瓶,裡面放著大把的紅玫瑰,可是現在看起來,卻好像總覺得那個作品缺了點什麼,似乎並沒有這個普通的罐子好看,可是到底缺失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罐子裡的枝葉帶著特有的風霜感,就像是野外隨處可見的小草和枝葉,有的還算完整,有的卻已經在風吹雨打中變得殘破,既沒有花朵的嬌豔,也沒有大樹的堅韌,就像是最平淡無奇的東西,卻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

  那是那種紅玫瑰所沒有的真實的鮮活的力量。

  白島靜,已經漸漸猜出了凜的用意。

  用最美麗的假像對比上最殘破的真實,就算是再好看的外表也會一敗塗地。這是一個最淺顯的道理,可是相澤凜卻用這種幾乎稱得上是震撼人心的方式,來表達了出來。

  她成功了。

  舞臺上,凜插上了最後一根枝條,最後做了一次調整,然後停住了所有的動作,讓這個作品完整地展示在了所有人面前。

  至此,她的全部表演終於宣告結束。

  舞臺上放著兩盆插花作品,右邊奪目的紅玫瑰依舊奪目,可是此時再看卻已經沒有當時的那種豔麗,反倒覺得庸俗和虛假,連同整個琉璃瓶也變得虛浮,讓人難以產生好感。

  反而那本來其貌不揚的罐子,現在卻有了種綠意盎然的古樸感覺,仿佛置身大自然之中,傾聽著最簡單的植物的心聲。

  ——這的確是最直觀也最直指人心的表演。

  所有人在最初的怔忪後便反應過來,一齊站起來為這精彩的表演鼓掌。凜微笑著站起來,再次沖著大家鞠了一躬,然後緩緩地開了口。

  「我知道這世界需要美麗來裝點,但我始終認為,浮於表面的美麗不如一顆強大卻簡單的心。因為後者,才是最真實的東西,也是最純粹的感情。」

  白島靜如遭重擊,她幾乎要猛地抓住身前的椅子才能避免自己搖晃著倒下。凜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在全場的掌聲中下臺退場。

  可是這比當面譏諷她還要令她難受,自以為的對手根本就不在意你的存在,你所謂的小手段不僅成為了對方成功的墊腳石,更是直接變成了羞辱自己的武器。

  白島靜在一片歡呼聲中坐了下來,她看見身邊淺野閃閃發光的眼睛,是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就一敗塗地了呢?

  她想,或許從她背叛凜的那一刻起,就註定了這樣的結局。

  「裕矢。」

  白島靜拉住了淺野的衣角,臉上帶著連她自己也不曾感覺的勉強笑容,淺野詫異地回過頭,問道,「怎麼了?」

  那幾個字就在舌尖打轉,卻好像一輩子也說不出來,白島靜覺得鼻子發酸,她忍不住好像要噴薄而出的全部眼淚,手在身側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深深陷進了肉裡。

  不可以哭,不可以在這時候哭……她告誡自己,至少在最後,讓她來把這句話說出口。

  「我們分手吧。」

  決絕語句的背後,是一雙紅著眼眶的眼。

  淺野裕矢愣住了,很久很久他都不知道白島靜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對方再次開口。

  「就這樣吧……我們在一起不會快樂的,相澤凜說的對,我們已經違背了最真實的自己,所以,早點放手吧。」

  白島靜努力想要擠出一個瀟灑的表情,卻發現自己失敗了,她不再等待淺野的答覆,便轉身走了出去。

  她早就應該走了,屬於她的節目已經取消,她不應該還想方設法地留在這裡,等待著一場羞辱。

  白島靜在門口遇到了小林矢月,她似乎有點擔憂地看著白島,然後躊躇著走了過來。

  「靜……那個,就是你的那個曾經的好朋友……」

  「嗯,怎麼了?」

  「她托我把這個交給你。」

  小林矢月手上拿著的,是一盤封好的錄影帶,白島靜笑了笑,相澤凜的確已經長大了。

  她不需要動手,她只需要告訴自己,自己有把柄在她的手上,所以不要再犯這些錯誤就可以了。這一次她選擇對自己視而不見,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白島靜笑著接過了那盤監控錄影帶,然後找了個垃圾桶丟了進去。

  她一路走回到後臺,就在所有的表演開始之前,她也曾到過這裡,然後做了一件讓現在的她後悔的事。屬於立海大的休息室裡並沒有人,但是卻牢牢地上了鎖,白島靜蹲下來,把一個小小的紙條推了進去,直到看見紙條那頭沒入了黑暗,才站起來。

  這一回,她是真的可以走了。

  凜換好衣服回到休息室後,就聽見有插花社的後輩叫住自己,說是看見了署名為她的名字的小紙條,因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東西所以也不敢打開,據說是在休息室的地上發現的。

  凜接過那張紙條,上面的確只寫了相澤凜三個字,她拆開來,白底黑字也是三個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對不起。]

  凜看著那張沒有署名的紙條,然後把它一點點地撕碎扔進了腳邊的垃圾桶。她拍拍後輩的肩,「謝謝你,今天的事忙得差不多了嗎?可以了就回家吧~」

  「謝謝學姐~」後輩笑著道謝,心裡對這位和藹可親的學姐印象又上升不少。

  能夠在那麼困難的情況中想到一個解決辦法已經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想到了一個能夠讓所有人震驚的表演方式,想到這裡,那後輩不由自主地說道,「相澤學姐~你這麼厲害,以後可以做一個插花大師啦,那時候你的表演一定非常非常震撼的。」

  凜卻是一怔。

  交流大會進行了這麼久,以至於她都快忘記自己還在為未來苦惱的事情了,做一個插花大師並非不可以,只是她始終覺得自己並不適合這個行業。她所做的表演,永遠都是靠著其內在的思想取勝,技術卻始終一般,這是必須承認的事實。

  凜對於插花接觸不過兩年,即使非常刻苦努力,基礎也相對薄弱,現在作為興趣尚不明顯,一旦作為正經的職業就會遇到很大的麻煩,更何況……

  凜想起了那天在看見白島靜之前,看見的那個沙畫表演。

  她喜歡的並不是插花,而是充滿創造力的過程。就像是沙畫表演一樣,她對於沙畫本身並無太大興趣,可是對那不斷變化的圖案和各種藝術手法卻深深著迷。

  想要自己去創造,自己去設計,就像創造插花作品一樣,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

  這個想法隨著後輩的玩笑話一起冒了出來,便漸漸地控制不住,凜覺得自己幾乎已經無法等待,只想著馬上去學習這些。

  【當你真的接觸到的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了。】

  這些話還在耳邊迴響,而凜終於明白了它的意思。

  因為,她已經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

  [TO比呂士:

  明天就是交流會最後一天啦,今天一起吃飯怎麼樣?

  FROM凜]

  [TO凜:

  好,去上次的燒烤店如何?今天的表演如何?應該不錯吧~

  FROM比呂士]

  [TO比呂士:

  今天發生了好多事要和你講啦,見面細說~^^

  FROM凜]

  快到和比呂士約定的時間,凜才拎著包包從後臺出來,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麼人,零零散散也是還沒收拾完的交流的學生,幾天下來大家都算熟悉,都和凜打了個招呼。

  凜笑眯眯地招呼回去,臉上掛著抑制不住的笑容往門外走去,剛站定就聽見一個聲音從後面叫住了自己。

  「……凜?」

  凜回過身,面前站著的人正是淺野裕矢,看見她似乎有點驚喜又有點不知所措,好像不知道該上前還是後退。

  凜不動聲色地保持著距離,微微點頭示意,「真巧。」

  還是疏離有禮的語氣,卻硬是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一大段。淺野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有一肚子話想說,此刻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舞臺上凜的風采猶在眼前,對比著面前的人,他只覺得自己好像跌到了地底。

  「我……」他猶豫了半天,卻選了最不應該說的一句話說出了口,「我剛剛和靜分手了。」

  話剛出口他已意識到不對,可是此時卻沒機會讓他反悔重來,面前的凜甚至連表情都沒有一絲動搖,只是點了點頭然後低聲說道,「我很抱歉。」

  再無其他。

  淺野裕矢忽然覺得深刻地理解了那句「最痛苦不過從此陌路」。

  變成陌生人,才是最難過的事,一面是從前的種種,一面是今日的種種。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對比,才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從前,是她千方百計地對他好,是她努力讓著他哄著他,可是現在,是他在她面前抬不起頭來。

  相澤凜,早已不在意淺野裕矢了。

  似乎是覺得兩個人沒話說又站在這裡頗為尷尬,凜便開口道,「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不好意思。再見。」

  淺野裕矢看著她,卻不願意說出那兩個字。

  再見一旦出口,他們就真的再不會相見了。

  「凜。」

  淺野還出神,冷不防一個聲音卻把他喚醒,也讓凜轉過頭幾乎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笑盈盈地看向了來人。淺野已近有種不好的預感,能夠叫凜名字的人,關係自然不必多說。

  來的人和他們年紀相仿,一頭藍紫色的頭髮,戴著眼鏡,彬彬有禮卻又不顯得過分呆板,整個人挺拔沉穩,光看就知道氣質不俗。

  淺野眼看著凜微笑著牽過對方的手,然後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對方也微笑著回應,兩個人的眼中都只看得到對方。

  「這位是……?」那人注意到他被忽略在一邊,便出聲問詢。

  淺野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敢在凜之前開了口,幾乎是搶著說道,「我是凜的前男友。」

  凜看著淺野,沒有一絲表情。

  柳生卻是眯著眼睛看了他一會,然後笑了笑。

  「幸會。久仰大名。」

  「……你知道我?」淺野懷疑地問道。

  「怎麼會不知道,」柳生笑地風輕雲淡,「畢竟,如果沒有你的有眼無珠,怎麼會有我現在的幸福。」

  柳生牽著凜的手,臉上還掛著微笑,眼神卻已經說明了一切。凜站在他身邊,冷冷地看著淺野,幾乎能戳穿他。

  淺野裕矢終於明白了白島靜的失態的原因,因為他們永遠不會是這兩個人的對手。

  一個人如果沒有虧心事,便會坦坦蕩蕩,如果內心強大,便不會輕易動搖。

  他們,從一開始就輸了,並且永遠都不會翻身。

  淺野慘澹地笑了笑,最後看了一眼凜,然後對著柳生點了點頭,「……是我失言,對不起。」

  柳生毫不在意地一笑,「沒關係。」

  「那麼……」淺野慢慢地往後退去,他感到風不斷地吹過來,迷蒙了他的雙眼,他好像一直都在風中奔跑,風往哪裡吹他就往哪裡跑,卻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去的地方和想要陪在身邊的人。

  「……祝你們幸福。」

  那些曾經受過的傷,那些曾經留下的淚,終於在今天隨著風一起飄走,散落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凜緊緊握住柳生的手,覺得無比的安寧。

  我們會幸福的。

  她無比確定地想著,身側熟悉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空間。這是她一直以來都依賴的味道,也是讓她不斷前進的味道。

  街道的櫻花在風中紛紛揚揚的飄下,飛舞著的櫻花散落在肩頭,柳生面對著凜替她細心地摘下,然後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

  「比呂士,你沒吃醋吧?」

  「怎麼會,」比呂士笑了笑,「他沖著我挑釁,不會碰到我分毫,只會傷到他自己。」

  凜伸手摟住柳生的腰,整個人都埋進了對方的懷裡,好像被柳生包圍了一樣,滿滿都是安心的情緒。

  「比呂士,我喜歡你。」

  櫻花樹下,少年和少女擁抱在一起,男孩低下頭,去親吻女孩被櫻花染紅的唇。手與手相觸的彼端,就是對方的存在,心與心相連的位置,就是對方的身影。

  「我也喜歡你。」

  所以,我們會幸福。



☆、跨洋郵件7

  神奈川高校交流會終於落下了帷幕,立海大以絕對的優勢在各個方面都是神奈川當之無愧的強者,而它的社團發展情況也再次受到了高度關注,凜所在的插花社便是其中之一。

  不過,這些目前也已經和她沒有太大的關係了,從交流會回來後,她就把部長的職位辭去,留給了下一屆的學妹。

  雖然大家都極力挽留,但是也知道她的學業不能耽誤,凜最後和所有插花社的部員們一起進行了最後一次社團活動,就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離開了那個活動教室。

  她高中生活中濃墨重彩的一筆,就這樣結束了。

  但是,結束或許意味著另一個開始。

  對於未來的迷茫現在終於找到了方向,凜開始仔細搜尋相關方面的資料,連著好幾天她都處於興奮的狀態,柳生看出來她似乎有什麼開心的事,不過凜卻只是神秘地對他笑笑,告訴他過幾天告訴他。

  柳生也就微笑著看著凜高昂的情緒。

  凜想要從事的是關於創作的專業,也就是類似於設計專業。但是設計不過是個大方向,其下包括了各種各樣的設計類別,因此她一直查詢著各種資料,對比每一種設計的具體情況,直到最終找到了那個她「最想要的東西」。

  「誒?是什麼?」

  早川美紀趴在凜的桌子上睜著大眼睛問道,最近學習壓力太大,她的眼眶下已經有了淡淡的一層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隨時都要睡過去。

  「美紀你沒事嗎?」凜卻是先擔心地看著她,「感覺你隨時都要睡著耶,昨晚又練琴去了嗎?」

  「是啊……」美紀拖著聲音有氣無力地回答,「這週末要去現場面試,能訓練的時間也不多了,要抓緊啊。」

  「美紀加油啦,你很棒啊,不用這樣逼自己的,放鬆說不定會有效率呢。」凜拍了拍美紀,對方則是順應著倒下,臉埋在胳膊上聲音悶悶地說道,「受不了了,我先趴一會。」

  「嗯嗯~」

  凜含笑看著美紀漸漸進入夢鄉,這才拿起手機給柳生發了個短信。

  [TO比呂士:

  現在有空嗎?我們去天臺吹會風吧~^^

  FROM凜]

  等到美紀醒來的時候,凜早已經不見人影了,她這才猛然想起,凜還沒有告訴她到底想要學習怎樣的專業。

  而此時此刻,凜卻已經站在了天臺上,風撩起她臉側的長髮,吹起一道道弧線,撲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讓人心曠神怡。

  「比呂士,我已經想好了以後要學什麼專業了哦。」

  她笑眯眯地看著柳生,對方則適時地表現出傾聽的樣子,「園林景觀設計,你覺得怎麼樣?」

  園林景觀設計,是凜一眼就相中的專業。不僅符合了她最開始的初衷,有關於園林的部分還與她對於插花的興趣有一定聯繫,因此才幾乎看到的瞬間,就決定這就是她要學的東西。

  聽到她的答案,柳生先是一愣,然後才笑了笑,「雖然有點驚訝,不過細想想的話,很適合你呢,最近考慮好的嗎?」

  「嗯,」凜點點頭,「因為發現自己很喜歡創作方面的東西,才以此為契機去尋找,最後找到了呢。」

  柳生摸了摸她的腦袋,「恭喜。」

  凜笑嘻嘻地鑽進他的懷裡,「我可是第一個告訴比呂士的啊,本來比呂士都考慮好專業什麼的,讓我有種被落在後面的感覺呢……」

  「那現在你不是追上來了?」

  他們相視而笑,默契地牽住彼此的手。

  未來就在遠方,卻一點也不迷茫。

  相澤凜的決定除了柳生之外,還告知了自己的母親,對方乍一聽到也略微有點驚訝,不過感覺到她的決心後也就持支持態度了,還不忘叮囑她要把握好最後的時間,不要給自己留下遺憾。

  母親自從離婚後重新振作,已完全不是從前的那個家庭主婦了,她一年前由本家出資開了一家美容院,立志給被困於家庭中的女人們一個舒適放鬆的地方,也讓她們重獲自信。這家美容院一營業就引來了很多好評,大部分女人和都她有類似的遭遇,因此在這裡找到了共鳴和重新站起來的勇氣。

  不過,更讓人驚喜的一件事,大約是母親終於再次找到了自己的春天。

  似乎是在工作中認識的,對方是做廣告設計的知名設計師,對母親非常尊重和戀慕,在最開始的拒絕和忐忑後,現在兩個人已經進入了穩定的關係。

  凜也曾經見過這位叔叔,彼此印象都還不錯,她也真誠地希望著母親能夠幸福。

  告訴母親這個決定的第三天,她收到了來自母親的短信,約她晚上一起吃飯。這麼急切的邀約並不像是母親的風格,凜猜測或許是有要事要和她商量。

  果不其然,按時趕到約定的店家,對面坐著的不僅僅有母親,還有那位叔叔。凜也不以為意,微笑著點頭打過招呼後才落座。

  「凜,今天把你叫出來,其實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的。」母親在對面抿了口茶,目光平靜地看著她,「因為涉及你自己,所以也並不強求你,只是讓你自己做出選擇。」

  凜不免有些詫異起來,「媽媽說得這麼鄭重,到底是什麼事呢?」

  「你應該知道,你叔叔他做的設計相關的工作,聽說了你的理想專業後,他提了一點建議……」

  母親轉過頭看向身邊的男人,對方點點頭接過話,聲音溫和,「我個人認為,如果想要在創作方面受到比較好的教育,可以考慮出國看看。」

  「出、出國?」

  饒是凜,現在也不由得大吃一驚。

  「是的,」對方點點頭,「英國的這所大學,應該是其中的佼佼者,我認為以你的條件想要入學並不是問題,我在那邊也有認識的熟人可以幫忙……具體資料在這裡,你可以詳細看看。」

  他推過來一份並不薄的資料,凜接過來,封面上正是一所大學的圖片,樹木林立,高大的建築隱約可見。

  「我也沒有太大的能力,只是盡可能地多給你一個選擇……當然,要如何選擇是你的事情,畢竟出國並不是小事,還是要仔細考慮。」

  對方冷靜地說完,便不再說話,這本來不過是凜的事情,他也只是盡他所能提供了一點便利。

  很顯然,凜從未想過自己還有這個選擇。

  出國……想起來似乎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陌生的國家和語言且不說,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對國內的種種說拜拜。

  而第一個要說的物件,就是柳生。

  可是,她真的很想和柳生念一個大學,即使不是一個,也絕對不會讓兩個人有著相隔半個地球的距離。

  凜翻開資料,裡面相當詳盡地介紹了這所學校在園林景觀設計專業的諸多成就和發展前景,還包括了專業的課程設置和導師選擇,的確不愧是知名設計師向她推薦的學校,從各個方面來講都無可挑剔。

  凜不得不承認,自己看著那一張張的圖片有些心動。

  可是,她的腦子裡卻一直盤旋著柳生的身影,真的要和比呂士分開,去一個陌生的國家?凜想起高中時,自己也是和淺野裕矢分開,不過只是在不同的學校,結果就……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把柳生和淺野放在一起對比,但是混亂的心情卻一點點吞噬了她。

  「我知道這個選擇有點突然,也非常難做決定,所以你可以慢慢考慮,不要太逼自己。」母親溫柔地放緩聲音,「不必有壓力,我相信我的女兒無論在哪裡,都非常優秀。」

  凜只得放下手中的資料,心情複雜地和母親吃完了這一頓飯。她覺得自己心裡很亂,很想找人商量,可是手機通訊錄裡的游標在柳生的名字上閃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按下去。

  要怎麼和柳生開口呢?她根本就不知道柳生會作何反應。

  凜想了又想,還是放下了手機。

  明天,去問問美紀吧……

  「誒?去英國?」

  凜慌張地捂住美紀的嘴,「你小點聲啦,還是沒譜的事情,只是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想問問你的。」

  美紀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唔,那說說你的想法吧。」

  「我就是不知道才會問你啊……」凜抱怨道,「這個選擇好難做,無論選哪邊都有問題。」

  「其實你心裡已經有答案了吧?」美紀跳上桌子坐著,眼睛緊緊盯住凜,「不要著急否認啦,先問問你自己啊,你到底是因為這個而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因為覺得無法對柳生開口而不知道怎麼辦?」

  凜一怔。

  「能夠去英國的大學是好事,對你未來的發展百利無一害,你可要考慮清楚,不過大概就是因為你知道的夠清楚,所以才會這樣猶豫吧?」美紀笑眯眯地拍拍她,「柳生不是普通人,你和他也不是一般的情侶,要有點信心呀?」

  要……有點信心?

  凜不由得有些羞愧,是啊,自己是不是對這段感情太沒信心,對於柳生也太沒信心了呢?無論選擇如何,至少現在也不應該隱瞞柳生。她到底在擔心什麼?擔心柳生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嗎?

  不,她相信,柳生比呂士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她擔心的是,柳生聽到後會鼓勵她去英國,不要理會他的因素。

  可是,凜想要和柳生一直在一起的心情,卻沒有人能夠理會。



☆、跨洋郵件8【大結局】

  「嘿。」

  高個子的男孩有點帶著點尷尬的笑容叫住了前面的女孩,對方回過頭,露出一張不屬於本土人的清秀臉龐,清澈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嘴角帶著一絲笑容,他忽然沒由來地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這個來自東方的溫和的女孩,在學校裡已算得上是知名人物。且看她溫和含蓄的性格和那絕對不輸給任何人的能力和手腕,就引來一大批的擁護者,專業課成績也是相當優秀,據說上周還被某個素來難纏的教授當眾誇獎了一番。

  兼具外貌和內在,還擁有這裡大部分女孩所沒有的那種矜持的神秘感和溫柔,不受歡迎恐怕才令人奇怪。

  不過,對於各式各樣的追求,她總是一概拒絕,半分的猶豫都沒有。有好奇的女生去問,她才淡淡地解釋一句,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他不免有點沮喪,這樣的女孩竟然已經有男友了,雖然是情理之中卻讓人有種難以消去的遺憾。

  「有什麼事嗎,里昂?」

  凜站在那裡,耐心地等著著對方。金髮的高個子男孩這才猛地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說道,「是這樣的……這週末是我生日,我家會有一個PARTY,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PARTY?」

  「呃,是的……就是類似燒烤之類的……想帶朋友也可以。」他試探地加上了後一句,便看見面前的女孩微微沉吟,他不覺心提到了嗓子口。

  「那好吧,謝謝你的邀請。」

  YEAH——

  他在心裡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整個人都活潑起來,最後隨意地說了兩句就輕飄飄地跑回他的朋友那裡去炫耀這個消息了。

  算起來,這可是她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說不定還會帶上她的男朋友,天知道,這裡有多少男生已經想把那個到現在還沒露過面的人幹掉了。

  相澤凜自從幾年前到英國來念書,關於她的傳聞就沒有少過,大多數都是感情方面的。她今年念碩士二年級,算起來在英國已經六個年頭,從最開始的拒絕到現在的拒絕,大家的猜測也開始轉變。最離譜的時候甚至猜測她喜歡的是同性,還真有大膽的女生去找她表白,可是結局還是一樣。

  只有她的室友表示她男朋友在日本,經常給她寄東西,有時候節日還會兩個人一起出去旅遊。這才算是把大家的疑慮打消。

  可是,一段跨越了大洋彼岸的感情,真的能堅持超過六年的時間嗎?

  最近凜的室友說她男友似乎要到英國來,似乎是關於工作方面的事,也正因如此,他們才商量好趁著里昂生日的契機去邀請她,順便看看她的男朋友到底是何方人物。

  凜又怎麼會不懂他們的心思,只是快要畢業,柳生又好不容易來一次英國,她才決定答應,也算不給自己的英國求學生活留下遺憾。

  自從六年前離開日本,每年除了假期可以飛回去見面之外,她和柳生的交流僅限於電子郵件和電話,開始的時候看著嘩嘩上漲的電話單,她會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真的正確,可是每次聽到柳生的鼓勵,看到課程上那些她拼命學習的東西,她就覺得上天已經給了她答案。

  最開始的迷茫期過後,她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設計的專業之中,可以說現在的成績與她的努力有著直接的關係。

  那年春天,她懷著忐忑的心情告訴了柳生這件事,對方卻並不如她所想的那樣一開始就表示出理解和支援,而是沉思一會反問她的想法。

  「我想要不斷地前進……永遠也不要有止境,可是我也想要和比呂士一起……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柳生微笑著轉過頭,「是啊,可是如果我的存在阻礙了你的腳步,我們在一起也是沒有意義的啊。」

  她在刹那間愣住。

  柳生又繼續說道,「你想要的,是能夠和我一起前進的在一起……我也是啊。」

  凜沉默半晌卻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終走上前,緊緊地握住了柳生的手。她明白,如果還有一個人能夠理解她並且幫助她,那麼這個人一定是柳生。

  也正是因為柳生的這段話,最終堅定了她隻身前往英國的信心。

  這六年的時光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卻足以讓他們兩個人從不知世事的少年少女成長為成熟理智的大人。凜已經在取得了大學的學位後繼續攻讀碩士學位,而柳生則是大學就報考了六年的本碩連讀,同樣也是今年就要畢業了。

  因為優異的成績,他已經提前進入醫院實習了,畢業之後就可以直接工作。而這次來英國也是他的導師有一個這邊的調研會,特地帶著他一起來參加,也算是為得意弟子創造了一個機會。

  六年間柳生也並非沒有來過英國,但因為國內還有學習工作,總是急急匆匆,像現在這樣的倒是第一次,因此凜格外上心,柳生飛機到的那一天,她特地去開了車接機。

  柳生的導師知道凜的存在,心裡對這一對六年還在堅持的小情侶也頗為讚賞,因此看到凜只是點點頭打了個招呼,就找了個藉口離開,把現場留給了他們。

  凜看著柳生,他就站在離她不過一米的位置,他們彼此都沒有動,都緊緊地盯著對方,幾乎是貪婪地看著對方的眉眼,直到柳生終於對著她露出了微笑。

  ——那種不需要任何言語卻足以表達一切的溫柔微笑。

  她忍不住濕了眼眶,不管不顧地跑過去,一把撲進了他的懷裡。

  只要看見面前的這個人,就好像可以忘記所有的痛苦,可以忘記曾經的那些掙扎。

  只要緊緊地抱住面前的這個人,就好像可以獲得力量,任何事都可以完成。

  只要感受到這個人還在身邊,就好像可以一直一直向前……直到世界終結也不會失去信心和勇氣。

  柳生低下頭來,他們交換了一個帶著鹹鹹眼淚味道的吻。然後牽著手,看著對方,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即使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但這個笑容便可代替一切甜言蜜語。

  柳生在賓館安頓好之後,自然就是兩個人的特別節目。凜帶著他去了很多很多的地方,兩個人一起牽著手走在英國的林蔭小道,去倫敦大橋上去吹風,站在博物館的門前畫速寫……他們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孩,對每一個微小的幸福都能津津樂道,對每一朵花的開放都能感到滿足。

  因為時間太珍貴,所以才懂的兩個人之間的不易,所以才能更加理解和體諒對方。

  里昂生日派對那天,凜和柳生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已經震驚了不少人。

  凜穿著紅色襯衫和黑短裙,柳生則是藍色襯衫加上簡單的牛仔褲,看起來和路上任何一對普通的情侶沒有不一樣的地方,可是站在那裡的兩個人卻硬是有種難以言說的氣質。

  柳生客氣地在凜的介紹下和眾人打招呼,禮貌又不失一點幽默的自我介紹讓大部分人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不過,當然還是有幾個並不太服氣的人。

  大家一起燒烤的時候柳生提到自己會打網球的事,便有個高高壯壯的白人男孩走出來表示要不要一起來一局,語氣雖然並沒有惡意,卻也絕稱不上友善。

  在場的人或多或少都明白這層挑戰的真正意思,柳生自然也明瞭,他看了眼身邊的凜,卻見凜正笑眯眯地看著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亞洲人的身體條件和素質自然不能同西方比,更何況網球這項運動無論是普及度還是實力,一向認為是西方國家的強項。因此大家都頗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等到柳生應了,再上場,才算是真正的目瞪口呆。

  即使最擅長的雙打,但以全國第一的立海大正選的實力去單挑對方的純業餘水準,也是綽綽有餘的。

  比賽結束後,柳生還很平靜,對方卻是已經氣喘吁吁。不過這樣一來卻也再沒任何一個人敢小瞧柳生,對方甚至特意和他握手,言語中充滿歉意和敬佩。

  有實力的人總是會被尊重,這句話到哪裡都一樣。

  在畢業的這一年,神秘的東方少女終於讓大家見識到了她的男朋友。無論是時間還是距離,這段感情都經歷了太多磨難,但存留到今天,也顯得彌足珍貴。

  而隨著柳生研討會的結束回國,凜的畢業設計畢業論文的緊鑼密鼓的展開……最後的畢業季終於來了。

  她早已聯繫好國內的公司,以她優秀的學歷和出色的成績,畢業後便可直接進入公司工作。而柳生也會進入父母的醫院開始他的醫生生涯。

  在畢業的那一天,凜打開許久沒有打開的漂流瓶的頁面。

  最後一封信還是來自於曾經的「病歷本」。

  她忍不住彎起嘴角,柳生從未直接告訴過她他的身份,可是卻在言語中漸漸透露出來些端倪,後來和病歷本的聊天都讓她猜出了真相。

  除了最開始的驚詫,後來來的卻是實實在在的驚喜。

  她一直沒有揭穿這個秘密,兩個人保持著心照不宣的姿態,偶爾用MSN裝作陌生人發發消息,好像他們還是那兩個默默地互相屬意的有緣人。

  而今天,她再次敲響了鍵盤,給病歷本發了一封信。

  在時隔六年之後。

  [TO病歷本:

  很久沒有聯繫了,最近好嗎?

  快要畢業啦,一直在英國讀書的我也要準備回國了。六年前,謝謝你的鼓勵,讓我戰勝了我自己,也讓我變成今天這個讓人尊敬的我^_^

  從前的那些迷茫已經完全離開我啦,我已經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學習了我喜歡的專業,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想,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我有一個夢想,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去世界的盡頭烏斯懷亞那裡去看看,可是一個人上路很寂寞啊,你知道有誰想和我一起去嗎?嗯,就是那個六年前和我約定好一起去的那個人,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如果知道的話,記得告訴他,我們在世界的盡頭,不見不散。

  FROM蔚藍的海]

  她最後一次敲下了蔚藍的海這個名字。

  她仿佛已經看見了烏斯懷亞那頂著皚皚白雪的雪山,空氣中傳來清冷的味道,鮮花在綻放,溫暖在身旁。

  她看見他們吹著海風,相視而笑,在精緻小巧的明信片上寫下最想說的話,寄給某個記掛在心裡的人。

  我們遵守了我們的約定一起來了,我們在看到了這個世界的盡頭,也找到了心裡的那個人。

  在最後,也在最初。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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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早川美紀】

  早川美紀從後臺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同台演出的幾個演奏家都微笑著和她打招呼,她也一一回過,這才拉開車門坐進去,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

  已經是巡演的第三十場了,高強度的演出已經讓她的身體有些吃不消,但也無可奈何。

  她是演出中的首席小提琴,不可能請假讓別人代替自己的位置,更何況也並沒有人能夠代替她的位置。

  早川懶洋洋地看著前方的玻璃出神,前排的工作人員遞過一杯熱水,低聲安慰道,「沒有幾場了,您再堅持一下吧……賓館裡有浴室,今晚好好休息。」

  她點點頭,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放心吧,早川美紀還不至於被這點事打倒。」

  車緩緩在賓館門前停下,不出意料又看見不少人在那裡等待,大多數都拿著鮮花和本子,還有好幾個背著琴盒的,一看便知是來堵她的。前排的工作人員見怪不怪地開口對司機說,「繞到後面去吧,避開他們。」

  早川看著窗外的人,卻忽然出聲阻止,「不,等一等。」

  她眯著眼睛看著那個在一群人中間顯得鶴立雞群的男人。

  又是他。

  從她的第一場巡演開始,每次都坐在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一直連著跟了她三十場。不僅如此,每次演出之前和之後都能收到他的一大束花,結束時也能在賓館門前看見他,她曾經故意下去給人簽名,卻也不見他上前來,只是默默地站在遠處看著她。

  早川美紀成名多年,這樣的追求她並非沒有見過,比他更一擲千金的人也多了去,只是這種一邊為追求一邊又避之不及的態度,卻是第一次見到。

  那種好奇心驅散了她的疲憊,早川拉開車門下了車,工作人員急忙上前來擋住擁擠的人群,讓她順利地走進賓館的大門。

  在一大群往前湧的人群中,他的身影就顯得格外明顯,淡淡地倚靠著柱子,手裡拿著一根煙卻並沒有抽,只是遠遠地看著她。

  這又是什麼意思?

  美紀簽了幾個名,人已經快走到了門口,此時他們的距離不過三米遠,剛好在一個水平線之上,可他還是沒有過來。

  早川美紀便走了進去。

  那個男人手中的煙在黑暗中半明半滅,掉下去一大截煙灰。

  早川泡了個澡,舒舒服服地撩開頭髮打開電視看著午夜電視劇,漫不經心地打開報紙隨意地流覽了下。

  已經接近淩晨了,可她依舊睡意全無,常年來不規律的生活已經完全打破了她的生物鐘,讓她早就沒了正常的生活狀態。

  她拉開窗簾看著窗外的天空,已經隱隱有了光線。

  ……快要天亮了嗎?

  美紀餘光瞥過,卻忽然愣住了。

  樓下的柱子前,有個小小的光點在閃。

  她忍不住笑起來,無奈地搖搖頭,想了想,還是拿起手邊的電話撥通了。

  不一會兒,她就看見從賓館裡走出一個人來對那男人說了些什麼,他抬頭看了自己這邊的方向一眼,便跟著那人走了進去。

  沒過多久響起的,就是她房間的敲門聲。

  美紀把門打開,笑意盈盈地看著那男人。

  「我看你一直在等,所以想問問你在等什麼?」她遞過去一張簽名的照片,「是要這個?送給你了。」

  他接過,無奈地笑了笑,看著她說,「你和我想像中的性格一模一樣。」

  「哦?什麼性格?」

  「勇敢,強勢……絕對不會認輸和逃避,」他指了指自己,「我可不認為有多少女人能像你這樣直接把我叫過來。」

  「難道你會對我不利?」美紀挑眉。

  「不會,」他笑容漸漸淡下去,看起來頗有點嚴肅,「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打擾到你了,抱歉。」

  「我有什麼好看的?讓你連看了三十場都不夠?」

  她和他一起低低地笑起來,然後男人默默地搖了搖頭,「我走了,晚安。謝謝你的簽名。」

  他轉過身準備離開,美紀在他身後依靠著門框,懶洋洋地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會問我的電話號碼。」

  他轉過頭,面容上帶著自信,「我讓你主動告訴我的。」

  【忍足侑士】

  「凜?」

  「誒,侑士嗎,你終於打電話給我了!」

  「……出什麼事了嗎,這麼急。」

  「唔,有件事想拜託你啦……」

  「力所能及的事一定沒問題。」

  「哈哈,我想請你做我婚禮的伴郎~」

  「……」

  「侑士?在嗎?」

  真夠快的啊……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在一起也有好幾個年頭了吧。忍足侑士不免想到最開始凜還在為這段感情自己是否應該接受而迷茫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自己,恐怕也不會想到現在會作為凜的伴郎而出現吧。

  婚禮是在海邊舉行,全部用白色和藍色裝飾,在場的賓客都可以拿到一個小小的漂流瓶吊墜作為禮物。遠處的海風吹過來,讓新娘頭上的面紗飄起來,惹得在場的人都鼓掌起哄,忍足站在柳生的身邊,另外一邊則是另一個伴郎仁王,他們一起看著凜提著婚紗走過來。

  背後是海天相接的藍色,是最純淨的顏色,也是此刻最能代表他們幸福的顏色。

  忍足侑士,衷心地為這對夫婦,獻上了自己的祝福。

  他喃喃自語,「願此刻永恆。」

  此刻必將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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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真實的寫出了很多人都會經歷的低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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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人生又有機個這樣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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