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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時間詭計》作者:艾易舞【完結+番外】

《(網王)時間詭計》作者:艾易舞【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9470個瀏覽者
文案:

對九十九未來來說,即杯具又幸運又糾結又歡快的事是什麼?

杯具的事:喝個水發個短信都可能引發時空穿越,並被捲入各種謎團甚至案件之中。
幸運的事:每次都有戰友來救。
糾結的事:戰友是個大騙子,完全不可靠。
歡快的事:不可靠,但可以有愛。

九十九未來:「仁王前輩,讓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把時空穿成篩子吧!」
仁王雅治:「噗哩,其實我原本只打算圍觀。」

◎這是一個關於青春與治癒的解謎故事。

>>>輕鬆向,1 vs 1 HE。
>>>封面人物為每一卷的靈魂人物。第一卷為仁王,第二卷為蒼木,第三卷為川下,第四卷為海鬥,最終卷為未來。
>>>不走劇情但尊重原著,因此這裡只有普通校園,青春JQ。

內容標籤: 網王 花季雨季 歡喜冤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九十九未來,仁王雅治 ┃ 配角:幸村海鬥,手塚國光,真田弦一郎,幸村精市,蒼木靡,川下麗禮,安倍晴天,立海大,青學,冰帝 ┃ 其它:網王,立海大,時間,冒險,謎題,躺槍,讓人跪倒在地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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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計一:神龍的寶藏

第1章 第一個未來

  2009年3月25日。

  畢業典禮年年春天都有,但不是每一年都這樣轟動。原因無他,只是立海大明星社團——網球部——的大部分正選在這次的畢業生名單中。

  校園裡到處可見神情激動的低年級男生與女生圍著這幾位曾經帶給立海大諸多榮譽的風雲人物。送禮物的有,訴說欽慕的有,索要制服第二顆扣子的也有。

  准中三的九十九未來也是這些人中的一個,她所站的位置在網球部前社長幸村精市與他的粉絲群附近。

  不過與普通的粉絲不同,她臉上可沒有什麼激動與失落的表情。立海大是一所中學到大學的一貫制學校,如果沒有考其他高中,這些畢業的前輩根本不會離開學校,只不過移動到隔壁高中部去上課而已。

  既然在學校還能遇到這些前輩,幹嗎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煽情漫畫看多了嗎?

  在腦中如此吐槽的九十九未來,她的目標當然不是有神之子之稱,在立海大地位至高的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身旁站了一個與他輪廓有些相似的美少年,兩人正神情親密地說著話。當他們話別完的時候,幸村精市拍了拍那個少年的肩膀,又朝她站的方向看過來,微微一笑。少年點了點頭,朝他鞠了個躬,隨即姿態優雅地離開了人群。

  那個少年,幸村精市的堂弟幸村海鬥,才是九十九未來在等的人。

  「久等了,未來。」海鬥停步在未來跟前,朝她綻開了美麗的笑容,「回教室吧。」

  兩人並肩離開喧鬧的操場,朝教學樓走去。未來朝海鬥瞥了幾眼,看他笑容滿面的模樣,便說:「你家神一樣的堂哥終於畢業了。」

  「是啊,真是讓人傷感。」

  「少來,你心裡不知道多高興呢。」

  面對未來的心直口快,海鬥也沒有像平時一樣笑著否定,而是果斷點頭:「至少之後的一年間,初等部只有我一個幸村。同級生聊天時也不需要注解一下,啊,我剛才說的那個幸村是幸村海鬥。」

  也許在海鬥剛上立海大那會兒有人會這麼說,但是現在絕不會有人弄混兩人。海鬥和幸村精市擅長的領域不同,幸村精市是體育明星,而海鬥是古典樂部之寶。除此之外,海鬥中學二年級就當上學生會長。論優秀,他不會輸給這所學校的任何前輩。

  面對海鬥表面自嘲實則自滿的言論,未來只附和了一句:「你和幸村前輩站在一起的時候,明顯比他有男子氣概多了。」

  未來與海鬥從幼稚園開始認識,至今已有10年。為這位青梅竹馬順毛可是未來的拿手好戲。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變相讚美,海鬥的笑意變得更加明顯了:「這可是禁語,堂哥最討厭別人說他俊美如女。」

  「我可沒這麼說,是你說出來的。他要發毛也是對你發毛。」

  「如果他來責備我,我會把責任推卸到你的頭上。」

  未來朝他翻白眼:「黑色的東西從你肚子裡洩露出來了哦。」

  兩人一唱一和地上了走廊,回各自的班級拿東西。

  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收拾著書包時,未來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起來。春假一到她的生日也到了,海鬥曾經說過會送一份特別的禮物給她,她從去年就一直期盼著。之後她還會去從小關係就很好的羽原表姐家裡住上幾天。想起來都是讓人愉快的好事嘛。

  「呦,這位美少女。」

  聽見有個陌生的聲音在附近作響,未來抬起頭來,只見一個梳著小辮子的白毛少年正倚在門框上朝她微笑。

  「嗯?」

  少年朝她招手:「過來。」

  未來不解地打量他一會兒,感覺自己對他有點印象。她邊想邊走了過去:「哦,想起來了,你是網球部的前正選仁王前輩。」

  少年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在想什麼,感覺好像有點無奈:「把手伸出來。」

  「幹嘛?」

  「我要給你點東西。」

  未來疑惑地伸出手。他在她的手上放了一枚扣子。

  未來茫然地看了扣子一會兒,隨即瞪大了眼睛,望向了他的制服。他身上制服的第二顆扣子不見了。

  學校還存在畢業時男生把第二顆扣子贈送給心儀女生的傳統。但是近年來,逐漸彪悍起來的女生搶劫心儀男生扣子的傳統也盛行了起來。身為網球部的明星部員,仁王的扣子能保留到現在真是奇跡……不對啊!

  「喂!」慌亂起來的未來猛地把扣子塞回了仁王手裡,「開什麼玩笑!」

  「噗哩,我算是被拒絕了嗎?」仁王的表情有些微妙,雖然看起來也有些挫敗,但更多的是看到有趣事物的好奇。

  「呃……我並不認識前輩。」未來還沒有遇到過被他人告白的場面,有些不知所措,「那個……不能接受。」等有些生硬地拒絕了,未來才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她被網球部前人氣球員告白了,這可是好多女孩夢寐以求的浪漫際遇。自己一口就把人家拒絕了,甚至連點好聽的話也沒說,被那些網球部的粉絲知道了,她們一定會覺得她罪不可恕……可是這沒道理啊。網球部的正選都很受女生歡迎,縱然未來沒關注過他們,也能斷言長得俊秀的仁王並不例外。未來雖不難看,但她個子矮小又戴著一副眼鏡,看起來有些不起眼,說是她的美貌或是存在感吸引了對方,也太有自娛精神了。仁王是三年級的前輩,教室、社團甚至是朋友都和她沒有任何重疊之處,他為什麼會來向她告白?

  「不認識我啊。」仁王拖長了聲音,「沒關係,現在我們認識了。」他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部手機。未來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她的手機。她掏了掏制服的口袋發現手機不見了,確定是自己的手機,這才驚詫地說:「為什麼在你的口袋裡?」

  「我撿到的,查看了儲存在裡面的姓名才拿來還你。」他笑嘻嘻地說,「作為回報,記下我的電話號碼如何?」

  還不待未來拒絕,仁王就報出了他的手機號碼外加郵寄地址。未來只好急急忙忙地記錄了下來。她看著仁王的名字出現在聯絡人名單上,心裡覺得十分彆扭,乾巴巴地道了聲謝。

  「不可以刪除哦。想起我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朝她揮了揮手,他帶著一臉神秘莫測的笑容離開了教室。

  未來捧著手機目送著他的背影,滿頭的問號。

  「未來?」

  聽到海鬥的聲音,未來轉身看向他。海鬥朝仁王離去的方向看了一會兒,才問:「你是什麼時候與網球部的前輩認識的?」

  「我不認識他。他撿到了我掉落的手機,查看了手機裡的姓名後拿來還給我。」

  海鬥沉默了片刻:「我記得最後一次看到你的手機是半個小時前。你丟失手機也只能發生在這半個小時中。在這段相當短的時間裡他撿到了你的手機,光憑查看了手機儲存的資訊就能直接找到你身邊來。」他看向未來,「看來仁王前輩很關注你。你們私下真的沒有交情?」

  感覺被海鬥咄咄逼人式審問的未來皺起眉頭,不痛快地說:「我真不認識他。我沒有什麼事隱瞞你,別總是疑神疑鬼的好嗎?」

  海鬥收起了質疑的神色,微笑道:「好吧,我相信你。」

  未來剛才的好心情完全被這個插曲扼殺了。

  當天晚上,未來和自己的表姐羽原通電話,講述了她與海鬥的不痛快。羽原安慰了她一番後說:「不過,幸村君會這樣介意,果然還是因為吃醋吧?」

  「他有什麼醋好吃,我和他又沒有交往。」

  「離交往也不遠了吧。」

  「不可能交往的,我和海鬥太瞭解對方了,他在我面前都懶得偽裝全方位無懈可擊好學生,一副渣樣。」

  「哈哈,你對幸村君來說是特別的。」

  未來煩躁地用手指卷著電話線:「我才不想要這種特別。海鬥總是用他那顆聰明的大腦胡思亂想,而且完全不信任我,好像我隨時會——」

  「嗯?隨時會如何?」

  未來想了一下,還是住了嘴:「想不出形容詞。總之不管我和他感情如何,相處久了都會想掐死對方的。」

  「這倒是。」

  未來又和表姐東拉西扯了一番,談了假期去她家玩的具體計畫。

  掛了電話後,未來百無聊賴地打了一會兒解謎遊戲,但是很快就心浮氣躁地放棄了。開始擺弄手機的未來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調出手機中仁王的號碼看了一會兒。

  因為不關注網球部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仁王是何許人,更不知道仁王為何對她產生興趣。

  可正是因為不知道,她現在才會對他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猶豫了片刻後,她編寫了一條郵件給仁王,問他今天的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在編寫這條郵件時,她的心情既緊張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雖然她拒絕了對方,但在事後卻一直想起,這個向她告白的男生曾經是學校的明星人物之一,受到大家的歡迎。

  而且,他確實很帥。

  光有這兩點,就足夠讓女孩子產生萌動的感覺——儘管有可能只是出於凡人不能免俗的虛榮心理。

  未來發出了郵件,但等了幾分鐘沒等到回應。她有些失望地起身去拿飲料,打開了門。

  然後未來愣住了。

  呈現在她面前的並不是家裡的走廊,而是表姐家裡的走廊。不可思議的事態令她回頭望向自己的房間,卻驚異地發現這裡已經變成了表姐的房間。

  這……出了什麼事?!

  端著一大盆水果與飲料的表姐羽原從走廊那頭走過來:「飲料來了哦。知道你渴得嗓子冒煙了,我拿了很多。」

  「呃……由依姐?」

  「嗯?別堵在門口,讓我進去。」

  未來呆呆地跟著由依一起進入屋裡。她擰了自己的臉一把,痛得齜牙咧嘴。

  不是在做夢。未來一把抓著羽原纖細的肩膀:「由依,我為什麼在你家裡?」

  「噯?為什麼?你來我家玩當然在我家。」

  「來你家玩?」未來回頭看向羽原的撕扯式日曆,見到今天是3月29日,距離她3月27日的生日也已經過去了兩天。

  未來嚇得腳一軟向後退了兩步靠在了牆上。

  短期失憶?時間旅行?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讀者的熱情回復,我都會仔細回復,謝謝支援。


第2章 第二個未來(修)

  2009年3月29日。

  灌了自己兩杯冰茶後,未來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面對有些憂慮的羽原,不習慣讓人擔心的未來漾開笑臉表示自己沒事。

  旁敲側擊了羽原一番,未來從她那裡得知前幾天的自己完全沒有異常。海鬥帶著她去玩了一天為她慶祝了生日。她還從海鬥那裡收到了生日禮物,一條訂做的手鏈。隨後第二天她就來到了羽原家小住。

  羽原沒必要欺騙她,而現在海鬥送她的鎖墜型手鏈也正扣在她手腕上,訴說著事情已經發生的現實。

  腦中亂成一團的未來陪著羽原看電視節目,卻連電視裡在演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姑姑在外面叫:「未來,你的電話。」

  「哦,來了。」未來這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羽原家的電話是安置在走廊裡的,需要從房間裡出去接。在把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未來突然想起剛才她也是開了一下門就到了幾天後。她咽下口水,有些心驚膽戰地打開一條門縫360度觀察了一下。很好,除了表姐驚愕的眼神,屋內屋外沒有任何異常。

  宛如被什麼可怕的東西追著似的,未來飛快地跑到了走廊上,謝過姑姑接起了電話:「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海鬥的聲音:「再過一個小時有空嗎?」

  「去哪裡?」

  「隨便逛逛。」

  未來皺了皺眉頭:「我在表姐家,離你家可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我知道。所以我現在已經在車上了。」

  「你這麼閑?你之前明明說假期要參加好多活動,只肯在我生日那天擠點時間給我。」說完未來有些沮喪。她期待他給她的生日驚喜好久,結果那天居然piu的一下就快進了,她都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抱歉,我那麼忙讓你寂寞了。」

  未來雞皮疙瘩直起:「我要吐了,你今天特別噁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就在未來以為他會像平時一樣想著法子損回來的時候,卻聽到他笑著低聲說:「我想見你。」

  未來覺得他好像在她耳邊呼了口氣似的,耳朵瞬間癢得不得了。她下意識地把電話拿離耳朵半米遠,神情驚悚地盯著電話三秒,才心驚膽戰地重新接聽:「海鬥……你還好嗎?」

  「如果你是指心情的話,還好。但是如果你拒絕出來見我,我的心情就不好了。順便提醒一下,你還有五十二分鐘可以考慮怎麼左右我的心情。」

  未來長歎口氣:「也不能讓你白跑一趟。在哪裡見?」

  三刻鐘後,未來抵達了車站外的廣場。又過了十分鐘,海鬥的身影出現在出站的人流中。

  看到海鬥的瞬間,未來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自己松了口氣。在來這裡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身上發生的怪事,越想越毛。她迫切地想找個她熟悉,又能給她分析和出主意的人說說。

  表姐和她的關係很好,可表姐只能歸為武力值遠大于智力值的天然系,跟她商量不過是徒增她的煩惱。最適合的人選,當然是她這位頭腦靈活的青梅竹馬。

  未來快步迎上去:「海鬥。」

  平時最多嗯一聲的海鬥像吃錯了藥一樣溫柔地回應:「未來。」語畢還露出了對他的粉絲專用的笑容,像只剛點亮的新燈泡一樣刺眼得不得了。

  未來忍不住摸了一下裸-露在八分袖外的手臂。再光的皮膚也經不起雞皮疙瘩的逆襲,好刺手啊。

  「怎麼,冷?」他伸過手來,把她的手包在掌心。他的手因為經常吹奏長笛的關係,手指上有繭,磨得她有些癢。

  未來瑟縮了一下:「沒事,不冷。」她想把她的手抽回,他的手指卻像泥鰍一樣從她的指間滑了進去,扣住了她的手。

  「喂!」未來搖晃了一下,「幹什麼啊!我知道你的手大,不用比了!」

  他任她搖晃,卻抓得緊緊的讓她掙脫不得。面對她抗議的視線,他仍保持著笑容,但神情間透出了一絲嚴肅。

  「討厭我牽你的手嗎?」

  「也不是這樣……」未來停止了掙扎,茫然地看著他,「你有點奇怪。」

  「我們不是已經交往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

  他微笑道:「別跟我說你失憶了。給你戴上手鏈時我已經說過了,那條手鏈沒有我的鑰匙是打不開的,就像你只能屬於我一樣。」

  宛如天降雷電把未來劈得肢體麻木。

  這快進的一段時間裡,她究竟錯過了什麼神展開的劇情!

  「為什麼那麼吃驚,真的失憶了嗎?」

  未來趕緊點頭:「嗯,我真的失憶了。」

  他笑吟吟地看著她,但是眼睛卻沒在笑。她很明白這是他生氣的先兆。雖然她是真的不記得了,但此時如實相告,一定會惹毛他。

  未來還挺怕惹惱海鬥的。海鬥對所有人都風度翩翩,優雅大度,但是這所有人中絕對不包括她九十九未來。如果惹毛了他,他會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用各種方法讓她不痛快。

  未來只好把真相咽回了肚子裡:「我……還沒有什麼實感。」

  他靠近了一步,俯下上半身親了她的嘴唇一下。他的笑容在天真無邪中還透著一絲狡黠:「這樣算是有實感了嗎?」

  儘管知道他現在可愛的表情百分之一萬是假裝的,未來還是不可遏止地心跳加速了。她愣了半晌後,說:「海鬥……」

  「嗯?」

  「我想上廁所。」

  「……我也不指望你多有女人味,但你可以稍微看一下氣氛吧?」

  「我出門時水喝多了,又被你嚇了一跳,現在有點……」

  他臉上浮起嫌棄的表情,鬆開了她的手:「快去快去。這是什麼孽緣,完美的我居然會選擇這種女人。」

  已經走出老遠的未來回頭做了個鬼臉:「既然後悔了,快反悔。」

  「做夢。」

  未來跑進廁所解決了生理問題後,在洗手的時候還拿掉了眼鏡用水拍了拍臉。她的臉漲得通紅,引得在旁邊洗手的女孩朝她瞟了好幾眼。

  未來在水池前深呼吸了幾次,亂作一團的大腦才開始工作了。

  被親了,毫無疑問是她的初吻。海鬥那張總是吐出刻薄臺詞和她鬥個不停的毒嘴,碰起來感覺卻像柔軟的花瓣一樣。

  未來驀地以頭砸洗手台,嚇得剛才還觀察她的女孩逃出了廁所。

  海鬥,為什麼是海鬥!在她印象中的幾個小時前,她還跟表姐斷言他們是不可能交往的。

  事實分明也是如此。撇開他人前光鮮人後惡劣的兩面派性格不說,因為從小一起長大,小學同班,中學同校的關係,海鬥在她的眼中壓根就不是一個可攻略的男性角色,而更像定位為閨蜜的npc。就連海鬥那個牛逼的後援團,都默認為他們是哥們,對未來的敵意很弱——糟糕,海鬥還有個可怕的後援團,比起網球部人數眾多但普遍矜持的女粉絲,海鬥僅十人的後援團簡直是集掐架、陷害、打擊、貶低於一身的殺器!

  海鬥的後援團為什麼會特別危險,那要從一個叫川下麗禮的同級生說起。

  川下是個富家小姐,剛入學的時候性格溫柔而且各方面都很優秀,順理成章地成了新生中的名人。她彈得一首好琴,加入了古典樂部,與吹長笛的海鬥琴瑟和鳴十分默契,還傳出緋聞。

  川下的好友菊田非常喜歡海鬥,聯合了不少喜歡海鬥的女生針對川下,把川下欺負得很慘。川下不但退出了古典樂部,成績也一落千丈。

  後來在一起廁所衝突中,忍無可忍的川下終於爆發,打了菊田,被通報批評。人人都以為川下會轉學,但是沒想到川下不但沒有離開,還把當初與菊田聯合起來的女生們變成了支持自己的那方。被孤立的菊田一時想不開,選擇了跳湖自殺。被搶救回來後,本該成為贏家的菊田一聲不吭地轉了學。

  這場圍繞著海鬥的可怕大戰落幕後,性格已劇變為女王的川下成為了海鬥後援團的團長。她領導的後援團成員人物只有當初跟隨菊田的那九人。後援團的作風異常強勢,除了她們之外,不允許立海大的任何女生主動接近海鬥。

  從以上事蹟可見,川下是個妒恨成癡,智勇雙全而且如今性格非常強勢的boss型人物。與川下比手腕……若比扳手腕,未來覺得自己倒是還有勝算。

  一想到那可怕的後援團曾對海鬥的欽慕者做過的事,未來立刻覺得之前的一切煩惱都不是煩惱了。

  她沖出了廁所,沖到了海鬥面前:「喂,我越想越不對。其實你是耍我的對嗎,我們怎麼可能交往!」

  「為什麼不可能?」

  未來硬生生地咽下『你哪裡值得讓我冒生命危險背負女性之恨』這句討抽的實話,轉而自謙:「我越想越覺得你很優秀,而我太平凡了。」

  「沒關係,有你襯托會顯得我更加優秀。」

  未來忍住想踢他膝蓋的衝動:「我們太熟了,都沒有神秘感了。」

  「結婚後生活在一起會更沒有神秘感。但是世界上的人大都選擇了婚姻。」

  「這種歪理都說得出,你怎麼不去創立邪教?」

  「邪教首領通常是三妻四妾的。我只要你一個就好。」

  未來被堵得啞口無言。

  他語氣誠懇地問:「之前明明已經答應我的事,為什麼現在又那麼不情願?是誰和你說了些什麼,讓你不安了嗎?」

  未來垂下了眼簾。她答應了他,也就是說,是他向她告白的。這就是他給她的生日驚喜嗎?難道是當時氣氛太好,她居然就腦殘地答應了?

  見未來不吱聲,海鬥說:「如果你擔心後援團的事,只要我還在立海大一天,就沒有人能欺負你。我是認真的,絕對不會讓你後悔和我在一起。」

  就像她很瞭解他一樣,他也知道她最在意的部分是什麼。

  無法再反對的未來有些悲哀。她人生的第一次交往,連告白都沒聽見,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斷送在他手裡了。

  之後兩人兜了一大圈,逛了街吃了東西後,未來送走了海鬥獨自回了羽原家。她一腳才踏進院門,就收到了他的郵件:

  【雖然很高興你笨拙的反應,但下次接吻時記得閉眼。】

  未來氣惱得差點把手機扔地上,立刻回了條郵件罵他。他們一路郵件來回直到未來磨磨蹭蹭地回到羽原的房間。

  還在看電視的羽原看了她一眼:「很熱嗎,臉好紅。」

  「沒事,就是有點渴。」未來狠狠地按下發送鍵,送出最後一條讓他閉嘴的郵件。

  羽原再次為她去拿飲料了。海鬥也識相地沒有再騷擾她。

  一室安靜中,未來在榻榻米上側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翻了翻郵件。短短一段進門的途中,他們居然發了十六條郵件,激烈程度好比中東戰爭。她一直往下翻著,翻到了她沒有印象的那四天內的郵件。

  未來一咕嚕爬起來,盤腿一手抓著腳踝,一手拿著手機認真地翻看起來。

  這些郵件大部分是和朋友隨意的聊天,有一些是社團的事務。在她生日那天除了各種祝賀郵件,還有幾條是海鬥發的,都是與約會有關的事情。

  沒有任何有用的資訊。

  但看著看著未來卻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些短信的話題都很熟悉,似乎她確實曾經發過這樣的短信。

  看來她即使是突然失憶了,對前幾天的生活還是有一些淺淺的印象的。

  找煩了的未來快速地往前翻,終於翻到了25日,也就是她開始喪失記憶的那個時間點。她看到自己給仁王發的那條詢問他『今天送我紐扣到底是什麼意思,前輩以前就認識我嗎』的郵件。仁王在15分鐘後給她回了郵件答道:

  【答案要自己想。】

  未來百思不得其解地盯著這條郵件。還來不及找找其他的郵件為自己解謎,只聽自己的母親在喊:「吃飯了,未來。」

  未來下意識地應了聲:「來了。」應聲後,她才像見了鬼一般愣住了。

  此時的她已經置身她自己的房間。窗外一片漆黑,屋裡開著燈,看起來已經是晚上了。

  她看郵件看得太投入,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已經換了個場景。不,不可能那麼投入的,應該說,她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換了個地方。

  未來火速爬起來,跑到了打開的電腦邊看了一下時間。很好,今天是4月8日晚上的8點剛過。她一口氣又快進了10天的時間,現在已經開學好幾天了。

  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見鬼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放出女主的人設:

  姓名:九十九未來 Tsukumo Mirai

  生日:3.27

  星座:白羊座

  血型:A型

  年齡:15歲

  身高:153cm

  三圍:32C,58,85

  發色瞳色:八分之一蘇格蘭血統,頭髮淺紅色,眼睛藍色

  髮型:頭髮很多而且自然卷很蓬鬆,紮成長及肩胛下的雙馬尾

  特徵:眼鏡娘(輕微近視,50度)

  家庭:父(智人,九十九包裝材料株式會社社長)、母(優子,家庭主婦)、兄(十夜,住宿制高中高二)

  特長:怪力,修理家電,打地鼠

  愛好:解謎遊戲,拼圖(但是很不擅長,很容易抓狂),背包旅遊

  參加的社團:弓道部

  性格:性格獨立的元氣娘。開朗外向,心直口快。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有擔當,有責任感,會照顧人,但護短時蠻不講理。好奇,衝動,藏不住秘密,遇事容易慌亂。從表面上看不出內心很好勝,如果輸了的話會很不痛快,潛意識地想盡辦法贏回來。

  座右銘:平常心!

  職業理想:國際導遊

  喜歡的顏色:淡紫色,米黃

  喜歡的食物:烤肉,鹹可麗餅,馬卡龍

  討厭的食物:鳳梨(過敏),牛奶(為了增高喝了太多)

  料理水準:只會做蛋炒飯

  死穴:蟑螂,蜘蛛等多腳的昆蟲


第3章 第三個過去(修)

  2009年4月9日。

  未來覺得自己很悲慘。印象中的十幾個小時前她還在期待假日,誰知對她來說的十幾個小時後,她的假期就在快進中結束了。當4月9日的早晨母親叫著:「未來,上學要遲到了!」的時候,她塞著耳朵像條潛入水中的魚般鑽進了棉被中躲避。

  但是世界不會管叫做未來的女孩是否遭遇了離奇事件,還是一如既往地運轉著。沒有人能賠償她一個春假。

  當未來精神不振地下樓時,父親已經出門了。她的母親問道:「今天好晚呢。海鬥終於吃膩蛋炒飯了?」

  「啊?」

  「你不是每天五點半都起來給海鬥做便當嗎?」

  未來驚愕地指著自己:「我早起給他做便當,他是我的誰——啊……」對了,是男朋友啊……

  母親一臉不認同:「我的女兒怎能這麼沒用,空點你玩遊戲的時間出來,跟著我學點料理吧。」

  未來擺擺手:「沒興趣。」她即使會做其他的料理,也一定不會做給海鬥吃。她隱約想起(當然也有可能是臆斷)這個每天給他做便當,在那些後援團面前高調秀恩愛的餿主意是海鬥出的。反正到時候被後援團弄死的人不會是他!

  「媽媽,我跟海鬥的事你知道了?」

  「海鬥那孩子不是上門來吃過飯了嗎?」

  被母親這麼一提,未來感覺這件事好像也有點印象。那天晚上吃的好像是海鬥迎合她老爸的口味送來的海鮮和鰻魚。晚餐的氣氛蠻好的,父母對海鬥委婉提出的與她交往的事情也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

  未來試探著問:「媽,其實我和海鬥還小。你不擔心嗎?」

  「如果是其他孩子我也許要擔心,但是幸村家和我們家一直知根知底,讓穩重的海鬥來照顧你我也放心。我和你爸可沒那麼保守。」

  拜託你們保守一點吧!你們就不能扮演嚴厲的父母用力地拆散無法對將來負責的他們嗎!虧您當了十幾年人母,為何對女兒眼中的期盼視而不見!

  母親顯得很放心的樣子:「而且海鬥那孩子為人也正派,不會一時沖昏頭對你亂來的。」

  他確實不會因為昏頭而亂來,他亂來的時候可冷靜了!

  未來小聲地嘟囔:「要是他亂來了呢?」

  母親淡定地說:「那等他滿了18歲,你就入幸村家戶籍吧。」

  未來嘴裡的麵包啪地掉在了餐桌上。

  感覺已失去家庭庇護的未來搖搖晃晃地離開家時,她迎面看見海鬥等在門外。他綻開溫文爾雅的笑容向她打招呼,又禮貌地告別了她的母親。

  在遠離她家後,他終於問:「為什麼今天沒有我的便當?」

  甩著自己那份便當的未來白了他一眼:「你還沒吃夠蛋炒飯嗎?」

  「儘管這幾天都吃蛋炒飯,但是只要是你做的,總會讓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覺。」他微笑著說:「有時焦了,有時太咸,有時放了醋,有時還沒熟。我每一天都很期待你帶給我的新鮮感。」

  未來不由有點寬慰。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雖然不知為何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狂奔向奇怪的方向,但她的立場還是堅定的,始終對突然逼近的海鬥充滿了敵意與抗拒。

  「你也知道我就這水準。」未來厚臉皮地一帶而過,「呐,海鬥,我會相信你說要保護我的那些話。」

  「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事嗎?」

  「現在還沒有。但如果我到學校發現鞋子沒有了,書桌裡被放了圖釘,走樓梯被人推倒,做值日時被人鎖在理科教室——」

  他笑著打斷了她:「川下她們不會做這樣幼稚的事情。」他打量著她,「而且相同的話你開學的那天就說過一遍了。」

  好像印象中是曾說過。未來裝傻道:「啊,是嗎。我今天再說一遍是為了加強你的記憶。」

  他摸了她的頭一下:「我理解,你的記憶力也就那點程度,總是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未來見他沒有起疑,便甩頭晃掉他的手。

  憑著模糊的記憶,未來順利地找到了她的班級與座位。幸好就算印象中的時間是快進掉的,她對快進那段時間的記憶還是能經別人提點或是下意識地想起來。若是對她經歷過的一切事情都毫無印象,她現在一定恐懼到死。

  但未來的心情絲毫也輕鬆不起來,她發現海鬥的後援團團長川下麗禮成為了她的同班同學,並且坐在她斜後方。

  未來一邊『感謝』著老天讓她倒楣,一邊慢騰騰地走向座位。川下僅是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麼反應。

  未來坐下後,總感覺川下的視線停留在她的背上。未來多少有點芒刺在背的感覺,猛地回頭,卻見對方正低頭玩手機,根本沒朝她看。

  好不容易挨到放學,未來翹掉了社團活動,一個人偷偷摸摸地去了圖書館。

  昨天晚上,她檢查了自己的手機與電腦,並沒有發現異常。

  她為什麼能很快地度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未來上了網,抱著試探的心情把自己奇怪的遭遇打在了搜尋引擎中。

  然後搜尋引擎告訴她一個答案:時間感知綜合障礙。

  它是指患者在時間體驗上存在綜合性障礙。比如患者認為歲月慢到仿佛時間停止,或是時間飛馳而過,一眨眼就過了數日。

  能引起時間感知綜合障礙的病有很多種,未來根據自己的情況刪減下來存在這些可能:躁狂症,精神分裂症,癲癇大發作,腦炎。

  不管是以上的哪種,對未來來說都像絕症的代名詞。

  她才15歲,從小到大都精力旺盛身體健康,連感冒都沒得過,怎麼會突然生起連名字都很少聽到的病來。如果是腦炎還好——儘管也有些可怕的樣子,但聽起來只是某種炎症,吃消炎藥也許會好——如果是精神分裂症……

  心煩意亂又膽戰心驚的未來昨晚沒有深入調查這幾種病。在沒有肯定自己確實生病之前,她不敢貿然地告訴父母,讓他們擔心。於是她在網上查了一些資料,匆匆地記下了幾本參考書籍打算去學校的圖書館查閱。

  她今天已經儘量遺忘了這回事,表現如常。但到了圖書館調查相關書籍時,恐懼感還是如驟降的溫度一樣讓她全身發冷。

  立海大的圖書館是中學部和高等部公用的,藏書量抵得上一個小型市級圖書館。在搜尋了15分鐘後,她終於找到了一本書單上的書。

  在抽那本書之前,她決定把人生之後抽獎的運氣全部用在這裡,哪怕之後一生去商店街抽獎只會出白球抽中餐巾紙,也要祈禱自己現在能轉運。

  「呦。」

  「嗚哇啊!」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未來嚇得手一抖,把拉出來的書摔在了地上。

  她製造出來的動靜在安靜的圖書館中無異是一顆小型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她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好。

  罪魁禍首俯身撿起了她掉下的書。在他直起身來的時候,未來看見了一張憋著笑的臉。

  「仁……仁王前輩。」

  「哈哈哈。」仁王做出捧腹的動作,但大概是顧及這裡是圖書館,笑得比較小聲,「好經典的被嚇到的反應,因為太經典了,反而不知道該不該吐槽你的叫聲怎麼像男人一樣。」

  「真失禮!明明是前輩先嚇我。」

  「是嗎,真抱歉了。」他把那本書交到她手上,「不過沒想到你居然喜歡看這種書,研究精神分裂症?你是文學部的?在找小說素材?」

  她連忙拿回她的書抱在懷裡:「我是弓道部!借書只是為了個人興趣。」

  「啊,是這樣嗎?」他笑眯眯地說,「看起來你是很容易被套話的類型呢。在你沒防備的時候,要弄清你的秘密很容易。」

  未來警惕地盯著他看:「什麼秘密?」

  「比如我叫你想的那個問題。可以告訴我答案了嗎?」

  未來打量了仁王一下,心裡不知為何產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其實她的兩次時間快進都與仁王有關。一次是在給仁王發了短信後,另一次是在看仁王的消息時。仁王也許與她身上發生的事有關係。

  未來幾乎沒怎麼考慮,就決定要跟仁王攤牌說出這幾天的怪事。這個決定相當草率,仁王畢竟是陌生人,也許在她說完後他會認為她是瘋子。

  可是未來現在已經被自己身上的狀況和可能生病的臆測弄得六神無主了,而仁王則一副好像知道點什麼的模樣。

  也許和仁王商量可以打開一些局面。哪怕這種想法,只是一根救命稻草。

  未來說:「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前輩。」

  「好哦。」仁王轉身開路,隨手將拿在手裡的制服甩了半圈搭在肩膀上。一本細長的小冊子從他的制服口袋裡掉出來落在地上。

  落在後面的未來反射地蹲下撿起了這本冊子:「前輩,你的書——」

  2008年8月11日。

  未來站起來的瞬間就意識到不對了。她置身的地方從書架間變成了弓道部社團附近的無人小徑。儘管已是黃昏四周的氣溫仍很高,她身上的裝束從春裝變成了夏裝,渾身仍然在冒汗。

  未來踉蹌著走到座椅旁,重重坐倒。

  之前才快進了幾天,她的心理就已經承受了莫大的壓力,而這次快進感覺上起碼有三、四個月!她覺得自己真的要崩潰了。

  委屈一湧而上,她忍不住大哭起來。

  哭著她想,也許她真的得了精神分裂,她發病的時候就是她喪失記憶的時候,而她清醒的時候就會感覺過了很久。啊,她真的得了精神分裂,家裡人該有多傷心,鄰居會怎樣對他們家指指點點,她會不會被送進那種慘無人道的瘋人院,每天受到虐待。

  她又想到海鬥。上次只是幾天失憶,他就用神速搞定了她連同她的家人。這次她失憶了那麼久,他會不會讓她連孩子都有了。

  想著想著,自己也覺得自己的思維太過於發散,她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未來抹去了眼淚站了起來,大聲為自己打氣:「怕什麼,九十九未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進了廁所洗了把臉。在掏手帕時,她掏到了手機。她一邊擦臉一邊打開了機蓋。

  她看著顯示的時間驚呆了。

  時間沒有快進。

  她,回到了去年的8月。

  未來從廁所裡出來後,茫然地在校園裡晃了一圈。現在正值暑假,今天應該是返校日,在校園裡還可以見到三三兩兩的學生。

  在走廊上,她巧遇了一個叫做伊藤的弓道部前輩。在見到他的臉的瞬間,未來猛地一個激靈,立刻沖上前說:「伊藤前輩,你過完暑假就要去法國留學了是嗎!」

  伊藤驚呆了,愣了好久才說:「九十九桑是怎麼知道的?在學校裡,我還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呢。」

  「那個,對了,我做了個夢夢見的。」

  「啊?」

  「失禮了,告辭!」

  未來直接跑出了學校。她捂著呯呯鼓動的胸口順著校外的馬路漫無目的地走。

  她終於可以確定,此時的她對現在的人們來說,來自半年後的將來。

  她穿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出海鬥的人設:

  姓名:幸村海鬥 Yukimura Kaito

  生日:10.7

  星座:天秤座

  血型:AB型

  年齡:15歲(出場時)

  身高:172cm

  體重:60kg

  發色瞳色:頭髮深藍,眼睛深紫

  髮型:柔順的短髮

  特徵:一根呆毛

  家庭:父(雪,攝影師)、母(和紗,音樂監督)、兄(真鬥,新人律師)、妹(沙耶,小學六年級)

  特長:超強的記憶力,烹飪

  愛好:搭模型,做瓶中船,籃球

  參加的社團:古典樂社(使用長笛)

  性格:聰明,為人圓滑,處事優雅。崇尚完美主義,很在意別人的看法。有王子病,希望他人把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多疑,無法掌控的狀況會讓他內心焦躁不安。

  座右銘:謹言慎行

  職業理想:檢察官

  喜歡的顏色:蔚藍

  喜歡的食物:色香味俱全的精緻料理

  討厭的食物:聞起來有刺激性異味的食物

  死穴:九十九未來


第4章 第四個過去(修)

  2008年8月11日,下午18:07。

  未來跑到了學校附近的咖啡店,點了一個綜合芭菲全部吃下去,激動的情緒才平靜了下來。

  感覺時間飛馳而過也許是時間感知綜合障礙症,但是回到過去還能算是感知障礙嗎?

  在她身上出現的時間錯亂的現象絕不是病症,而是一種未知的扭曲時間的力量。

  這種力量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呢?又在什麼情況下這種力量才會起作用呢?這些問題的答案未來都不得而知。

  未來應該感到害怕或是憂慮,這種未知的力量已經在短期內控制了她的生活,讓她的情緒失控。但是奇妙的是,未來心裡此時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又興奮又好奇。

  在時間長河中穿梭,成為穿越時空的少女!這不是電影或是漫畫,而是真實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這實在太厲害了!她有了一個讓她戰慄又讓她興奮的驚天秘密!

  未來忍不住想掏出手機打電話跟人訴說這個秘密。跟誰說好呢?表姐羽原?弓道部的好友蒼木?外校的前輩手塚?又或是海鬥?

  可以向他們傾訴的人物名單正在心中滾動。就在那時,一個冷淡的男聲在她身後響起:「居然一個人吃光了一個最大號的芭菲,還嫌自己的腰不夠粗嗎?」

  未來回頭,見到海鬥正噙著一抹嘲諷的笑容站在她身後。她不由道:「啊,好懷念。」

  「嗯?」

  沒有看起來很噁心的寵溺笑容,沒有聽起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甜言蜜語,沒有可怕的『我的眼中只有你』的深情眼神,他這副當她是白癡的欠打樣子才是她認識的青梅竹馬——也是她希望的,與他理想的相處模式。

  動漫遊戲都喜歡把青梅竹馬湊做cp,每次看到類似的情節都讓未來有種莫名的躺著中槍的感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很美好,只不過在雙方都沒有秘密後,對方就從情人眼中的紅玫瑰或是白玫瑰,變成了拍掌心的蚊子血或是掉地上的白米飯。

  但儘管沒有辦法愛戀他,海鬥對她來說仍是相當重要的人。和他在一起已經成了習慣,她不想破壞這份感情。所以在那個莫名其妙的交往未來,她也無法用強硬的手段去拒絕他。

  對了!若她能穿越時空,豈不是意味著她可以改變歷史嗎!若改變了歷史,他們是不是就不會交往了,是不是連更早以前不想發生的那些遺憾的事情也——「你病了?怎麼臉色變來變去的?」

  「你當我的臉是信號燈啊。」未來沒好氣地反駁後,問,「喂,海鬥,我——」

  海鬥的手機響起。似乎是家裡有事,他掛掉電話後就急匆匆地要走。

  「等一下。我有件事——」

  海鬥揮揮手:「我趕時間。順便告訴你,我特意找你的目的是為了告訴你,你的書包還放在學校裡。你打算就這樣回家嗎?」

  未來拍桌而起:「既然你看見了為什麼不幫我拿過來啊!」

  海鬥朝她瞥了一眼,故意欺負她似的笑了笑,走了。

  未來氣得牙癢癢。她絕不會把她的秘密和這狗也嫌的傢伙共用!

  未來只好苦逼地回了學校一次,拿回了之前由於情緒高漲而被遺忘的書包。

  到家時,她的哥哥九十九十夜正打算出門。

  「哥哥!」十夜念的是寄宿制高中,又是個喜歡和學校裡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做專案的技術宅,只有長假才能看見他在家露面。感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的她不由有點欣喜。

  「什麼事?」十夜的反應很平淡。這也不能怪他,暑假已經放了很久,他們平日在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自然不會像未來一樣產生久別重逢的喜悅。

  「沒事。」她瞥了一眼,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裝著遊戲軟體的袋子,「啊,是這個遊戲啊。盒子裡沒有啟動卡對嗎?」

  十夜有些吃驚:「咦,你怎麼知道?」

  「嘿嘿,我還知道,啟動卡現在在你的垃圾桶裡,是你拆包裝的時候不小心連帶扔掉的。」當初他在遊戲商店交換軟體碰壁後一通電話打回家讓她翻垃圾桶,可是害她一陣好找呢。

  「嗯?!」十夜一臉吃驚的表情,轉身就回了房間。

  當先知的感覺真是難以言喻地過癮。未來情緒高昂地回到了房間。不久之後十夜就敲門進來了:「解釋一下。」

  「嘿嘿嘿,現在坐在你面前的我可不是以前那個普通的我。我是通過時間旅行從半年後穿越回來的!」

  十夜挑了一下眉頭,轉身離開。

  未來沖著他的背影喊:「是真的,哥,我跟你詳說!」

  十夜在走廊上大聲道:「媽,妹妹發燒了。」

  真是無趣的大哥。

  不過連親哥都不相信她,還有誰會相信她呢,大家也許都會當她異想天開或是瘋了。

  泄了口氣的未來暫時收起了與人訴說秘密的打算。她沖了涼換了睡衣後,拿出了仁王掉落的那本冊子。

  那是一本從學校圖書館借出來的繪本,作者是有名的童話作家兼插畫家小鳥遊明。繪本的名字叫做《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內容講述一個叫做浮禮兒的欺詐師如何通過一個賭局發現了神龍寶藏的線索,一路破解謎題歷經艱險,終於騙過神龍找到寶藏。

  故事很有意思,畫風也很美,未來一口氣看到了結尾。在結尾的那頁,主人公浮禮兒站在雨後的山坡上仰望彩虹,說道:「懷抱著夢想的人,總能得到夢想饋贈的寶藏。」

  不知誰用紅色的墨水在寶藏兩個字上圈了個紅圈,在一邊用小字寫道:

  7/15 37 asahi MITUKETA

  這是什麼?暗號?

  第一個7/15顯然是日期。MITUKETA是找到了的意思。37和asahi是指37歲的叫做asahi的人嗎?這行資訊結合起來看,就是『七月十五日找到一個37歲的叫asahi的人』。呃,這是什麼意思呢?那個圈起來的寶藏和這條資訊又有什麼關係呢?

  想了半天的未來仍一頭霧水。雖然她很不想承認,但是她也明白她的思考模式太一根筋了,儘管有時知道自己搞錯了也沒有辦法從別的角度去思考。因此她很不擅長玩推理或是解謎的遊戲,幾乎是屢戰屢敗。

  在床上滾來滾去後,她抓著頭髮大叫了一聲,決定放棄。她立馬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給海鬥,劈裡啪啦地把這個難題扔給了他。

  作為一個將來的職業理想是當檢察官的頭腦型人才,海鬥只沉吟了片刻就給出了答案:「你找一下七月十五日的朝日新聞早報37版,有沒有出現MITUKETA這個關鍵字。」

  「為什麼?」

  「說起asahi,就會想到最著名的朝日新聞。而且朝日新聞的功能變數名稱是asahi.com,若是想上網使用搜尋引擎找回答的話,鍵入asahi也一定會首先出現這個答案。既然還有7/15和37這兩個限定的話,它指具體的某一張報紙的幾率就更高了。」

  未來不服氣地道:「就算是朝日新聞好了,為什麼是早報呢?朝日新聞也有晚報啊!」

  「晚報最多只有20版,是不可能出現37版的。智商已經無法挽救的話,請多少培養一點常識,我也不會那麼辛苦。」

  未來不滿地哼了一聲:「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家裡的舊報紙,你不要掛。」

  儘管刻薄地又說了一些有的沒的,但他卻沒有掛電話的跡象。電話那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未來好奇地問:「你在做什麼呢?」

  「擦身。」

  「天那麼熱,為什麼不洗澡要擦身?」

  海鬥發出了鼻音:「想也知道了吧,我正洗到一半,被你無聊的電話叫出來了。」

  「嗚……喂,你現在該不會是裸體的吧!」

  「怎麼,打算性騷擾我嗎?」

  「去死!」未來紅著臉罵了一句:「色情狂!」然後掛了電話。

  7月15日的報紙還幸運地在家沒被處理。她很快找到了那一張版面。在一字一句讀完了報紙後,她確信沒有在報紙上發現MITUKETA有關的關鍵字。

  她又度日如年地等了一刻鐘,確信海鬥肯定已經把他自己搞定了,才打了他家的座機。電話一接通,就傳來了一個聽起來有些中性的清冽聲音:「喂,你好,這裡是幸村家。」

  「咦?」未來愣了一下,「我找海鬥。」

  「是九十九桑吧。」

  「啊,是的。請問你是?」

  「我是幸村精市。」

  「啊,哥哥!」下意識叫了一聲的未來大窘,「對不起!我是指,海鬥的哥哥,不是我的!」

  纖細的少年音在電話那頭笑起來:「我當然不會誤會。」他頓了一下,用曖昧的口吻道,「不過,也許十年後你有機會如此稱呼我呢。」

  「啊哈哈……」果然幸村家的兄弟都是一個德行的腹黑,總是欺負老實人。

  幸村興致很好地和她聊了幾句。因為和海鬥關係親近的緣故,未來以前也曾經和幸村交談過幾次,但停留在她印象中的幸村,一直是立於立海大網球部頂端的強者和校園偶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高不可攀的神聖氣息。

  未來的答話不知不覺帶上了恭敬的成分。

  幸村仿佛沒有感覺到未來的拘謹,直到身旁有人催促才『依依不捨』地笑著轉了電話。

  聽見海鬥的聲音,未來不自覺地松了口氣:「嚇死我了,以後你哥來玩要跟我說啊!」

  「剛才有什麼機會說?而且我接了家裡的電話就匆忙回家還能為了什麼事,總是家裡有人來玩。」

  如果她是福爾摩斯就不會打這個電話來討氣受了!

  想到自己有求于人,未來還是吞下了氣:「你剛才說的不對,我沒找到。」

  「我之前也去找了。你看右下角的小新聞。」

  未來看了新聞,是關於幾個網友相約自殺的新聞:「哇,好可怕。不過這個新聞裡也沒有MITUKETA啊。」

  「看清楚,他們經常相聚的bbs是什麼。」

  bbs.iuea.com

  未來這才頓悟,原來MITUKETA是掐去輔音,只留下母音的暗號。

  「真厲害,少年!」

  「理所當然。我已經先一步上了這個論壇。」

  「結果呢?」

  「論壇關閉了。」

  「噯,騙人!」

  「發生了這種事情,這種不出名的小論壇當然會迫於壓力關閉。」

  海鬥對這件事的熱情到此為止了。他認為留暗號的人要不沒有料到論壇會關閉,要不就是故意惡作劇留了個無解的暗號,總之是個沒有價值的對手。

  掛了電話後,未來卻良久不能釋懷。想了一會兒後,她突然從床上彈起,跑到了十夜的房間前咚咚敲門:「哥,有件事情拜託你!」

  十夜得知了未來的來意後,也上了一下那個網站。如海鬥所說,無法載入頁面。

  未來有些緊張地問:「怎麼樣,哥哥,能恢復嗎?」

  十夜面無表情地沉默片刻後,乾脆地點頭說:「能。我可以把網路的資料拷貝到本地,但是全站恢復佔據的空間太大,我先恢復一些主要的頁面。」

  「好!」

  在插入移動硬碟調出某個程式,並一番令未來眼花繚亂的鍵入後,十夜順利地打開了網站。

  未來感動得無以復加,她之前認為十夜不過是個電腦程式方面的技術宅,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來找他,沒料到他的境界如此之神!

  雖然她本人表現得像豬一樣……但是她有神一樣的隊友!

  十夜隨意地流覽了幾個頁面:「大部分帖子沒有恢復,也看不出什麼來。你要找什麼?」

  未來想了一下:「哥,如果你想在這個網站上留資訊,但是只希望特定人看見的話會用什麼方式呢?啊,那些特定的人可能不太懂電腦。」

  十夜又面無表情地沉默了片刻:「寫blog,然後加密碼,並把密碼告訴那些特定人士。這應該是最普遍的方式。」

  「這個bbs有blog功能嗎?」

  「有。你有用戶名和密碼嗎?」

  未來把715,37,asahi,MITUKETA排列組合了一下,交給十夜。十夜全部試過後無解。未來苦惱地原地打轉,又再次看了繪本,試圖找出答案的提示。

  突然之間,她靈光一現:「哥哥,用戶名是MITUKETA全部大寫,而密碼是takara(寶藏)。

  這一試果然對了!

  十夜以博客主的身份流覽了一下那個秘密博客,發現那出謎題的傢伙只寫了一篇blog。

  【8/12早小田原。

  JR東日本,12號寄物櫃腳下。山崎百貨,5號寄物櫃。】

  雖然不知道寫下暗號的人是誰,目的又是什麼,但這個解謎遊戲,越來越讓人興奮好奇了。


第5章 第五個過去

  2008年8月12日,早晨5:30。

  背著包,一副輕便旅行打扮的未來從東海道新幹線上下來,踏上了小田原站的月臺。

  現在還不是高峰時段,縱然是作為交通樞紐的小田原站也行人寥寥。未來腳步輕快地穿過空曠的車站大廳出站。

  神秘人在blog上留的資訊不算難。JR東日本是指鐵路。小田原的JR東日本寄物櫃,自然指的是小田原站的寄物櫃。而山崎百貨就在車站附近,那裡的寄物櫃也是一個很容易尋覓的地方。

  昨晚被吊起好奇心的未來向十夜訴說自己打算循著神秘人的線索繼續玩下去。十夜沒有阻止她,只是叮囑她如果感覺不對,隨時中止這場遊戲。

  「不過你解不開謎題,會立刻回家了。」

  十夜沒有嘲諷的意思,他說的是實情,連未來都隱隱覺得事情很可能變成這樣掃興的結局。但在十夜向她提出問問海鬥有沒有空時,她還是一口拒絕了。

  別看未來和海鬥在一起時比較忌憚他的陰險,平時也會對他多忍讓,可她也是倔強的,更加討厭輸人一籌。海鬥迅速解開迷題又把她嘲笑一番的事情讓她賭了口氣,這次冒險打死也不會叫他一起去。

  除此之外,未來執意一人行動,還因為她仍沉浸在她能穿越時空的興奮之中。

  記憶中的今天她在幹什麼呢?沒印象了。也許不是在看電視就是在寫暑假作業又或是在打遊戲,過了無聊的一天。但此時重新度過這天的她卻涉入了連想都沒有想過的有趣事態中,這種宛如重寫歷史去冒險一般的體驗讓她滿心激動。

  這種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的高漲心情,想必與誰都無法分享。

  未來的好心情一直持續到她找到了位於角落的12號寄物櫃。她在寄物櫃側面的底部看見了一行大概是文字的符號,可那行字卻不知被誰用馬克筆塗得無法辨別。

  她才興致勃勃地踏出了探險的第一步,卻開了個糟糕的壞頭。不甘心的未來觀察了一會兒,突然發現馬克筆的痕跡還未幹,顯然塗鴉的人剛走不久。

  她從包裡拿出了急救用的小藥包,從裡面拿出一塊浸著酒精的棉花,試圖把馬克筆的痕跡擦掉。可是手指一用力,棉花把底下的文字都擦掉了一大塊不說,連儲物櫃表面都凹下去了一條凹槽。

  「啊,太用力了。」

  沒轍的未來只能放棄了這邊的資訊。她的心裡卻泛起了嘀咕。這個儲物箱的位置很偏僻,出題人留的資訊即使是被清潔工發現了,清潔工也不會用馬克筆把它塗掉。如果是小孩無意間做的惡作劇——時間還那麼早,有哪種小朋友會特意跑到車站來做這種惡作劇。

  那麼會不會有一種可能性,也有其他人收到了同樣的資訊,和她在玩同一個尋寶遊戲。而那個人打算阻礙其他人,不讓別人找到『寶藏』。

  未來覺得這個猜測合情合理。另一個玩家也許也會破壞山崎百貨那邊的線索。

  她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出站,一路衝刺奔到了位於山崎百貨外面的儲物櫃。

  目標5號櫃很醒目,因為上面貼了一張紙,說明它已經損壞了。未來一拉,本該緊鎖的門便打開了。

  心臟咚咚跳的未來一眼就看見了門內側用扭曲的大字寫的內容:箱根蘆之湖。

  未來盯著這條資訊片刻後,長歎了口氣。萬幸的是線索還沒有被破壞;可惜的是蘆之湖那麼大,要到哪裡去找接下來的線索?果然沒有車站那裡的提示是不行的。

  才起步就放棄遊戲也太不甘心了。未來又掏出了一塊棉花,把這裡的線索擦去。她故意擦得粗糙,留下了一團黑色痕跡,表明人為破壞。把箱門合上後她才跑到了個隱蔽的死角,警惕地觀察著儲物箱。

  路上的車輛安靜地來往,街上沒有引人煩躁的嘈雜聲。未來在繃緊神經等了十分鐘後,漸漸有些鬆懈犯困起來。

  她在去買罐咖啡還是繼續蹲守之間猶豫的時候,一個穿著白色T恤弓著背把手插在中褲口袋,看起來懶懶散散的少年穿過了街道往這裡走了過來。

  未來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來了,是這個人嗎!

  未來有輕微的近視,但是外出旅行時因為喜歡留下漂亮的留念照而總是不戴眼鏡。因此直到少年走到5米開外的地方她才看清對方。

  她差點叫出聲來,不得不掩住自己的嘴。

  怎麼會是仁王!

  在驚愕之後她才反應過來,那本《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是從仁王的口袋中掉出來的,理所當然是他的書——等等,這本書半年後也在仁王那裡,他把這本半小時就能看完的繪本借了半年之久嗎?

  有點想不明白的未來放棄了思考,緊張地盯著仁王。仁王把櫃子打開後自然發現了她幹的好事,發出了短促的氣音:「噗哩。」

  未來咽下了口水,趁他關門不注意的時候從藏身的地方跳出來:「喂!是你幹的吧!」

  仁王轉過頭的時候,未來故作氣勢洶洶的插腰模樣就落入了他的眼中。

  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未來見仁王的表情完全像在看陌生人,心想這時的仁王還不認識她。

  這種感覺好奇妙。

  仁王不答反問:「你的名字是?」

  「啊?幹嘛問這個。」

  仁王勾起嘴角:「突然跳出來指著我說『是你幹的吧』,好膽量呢。名字是?」

  「呃。」感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有點失禮的未來眼神遊移了一下,又覺得仁王就是犯人,自己也不用感到理虧。於是她不畏仁王的氣勢,挺起了胸脯:「九十九未來,是我的名字。車站的信息是你塗掉的吧!」

  「什麼資訊?」

  「不要裝傻了!你也破解了神秘人留在書上的信息,在找寶藏吧!」

  「噗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未來氣急:「你若不是在尋寶,為什麼一大清早跑到沒開的百貨商店前看壞掉的寄物櫃?」

  「昨天這裡有只流浪的小貓,我心裡掛念,今早來看看它還在不在。」

  他臉也不紅氣也不急,說謊說得非常流利,看起來還一臉無辜。

  「騙人!」

  他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容:「你有證據證明我在說謊嗎?」

  未來詞窮。

  仁王轉身就走。未來忙叫道:「喂,到哪裡去!你打算放棄尋寶了嗎!」

  仁王回過臉,一臉略帶痞氣的不羈:「噗哩。」

  未來眼見他越走越遠沒有回頭示弱的跡象,只好自己一跺腳追上去:「等等!我擦掉的線索,我會告訴你的!」

  仁王沒搭話,朝她瞥了一眼。她立刻提出要求:「但是我也想繼續玩這個遊戲,所以你也要把你掌握的線索告訴我。」

  見仁王一臉沒興趣的模樣,她退讓道:「找到寶藏我不要,全歸你。我只不過想玩一次那麼刺激有趣的尋寶遊戲而已。」

  「哦,是嗎。」

  未來用力點頭:「嗯!我和你各自把掌握的線索寫在紙條上,然後交換。我有紙筆。」

  「也許你會欺騙我呢。」

  喂喂喂,到現在為止到底是誰在騙誰啊!

  「那算了,你給我的線索我也不相信。」未來想了一下,「要麼我和你一起去找好了。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得強,再說我又不要寶藏。你絕對賺了!」

  「聽起來不錯。」

  未來神采飛揚地建議:「就這麼決定了吧!」

  仁王用促狹的語氣道:「可是我沒有和陌生人結伴行動的打算。」

  這種感覺就像用盡力氣揮出一拳卻打在了棉花裡。未來看著仁王似笑非笑的臉,隱隱覺得她有點內傷。

  她憤憤地閉了嘴,像條尾巴一樣亦步亦趨地跟在仁王身後。仁王回到了車站,隨便找了張長椅坐下。她就坐到距離他一臂的地方。

  仁王問:「你喜歡纏著陌生的男人?」

  「哼。本來我也不想這麼堅持,不過明知線索在你手上還讓你溜走的話我絕對會不甘心到死。」

  兩人靜默了片刻。

  仁王又問:「寶藏是什麼,你這麼想要?」

  「我怎麼知道。我說了我只是想玩這個尋寶遊戲罷了。」未來沒好氣地說,「我可不像你,從見面開始嘴裡就沒一句真話。」

  「能證明我說謊的證據呢?」

  「少女的直覺就是證據。」

  仁王聳了聳肩。片刻後他不知來了什麼興致,突然說:「結伴也可以。」

  上過一次當的未來警惕地朝他看,不答話。

  「選擇搭檔總希望搭檔能派上點用處不是嗎?你能證明你在接下來的旅途中能派上用處嗎?」

  仁王的態度輕浮,所說的話也相當傲慢,像是在故意惹她討厭。

  看來仁王真的對她手上的線索不感興趣。也許他出於好奇破解了密碼甚至特意早起來到了小田原,甚至還給可能的競爭對手下了絆子,但他並沒執著於尋寶,或者覺得和她爭執很麻煩,不想繼續了。

  仁王壞就壞在他不想繼續了,也不肯把線索給她,讓她也沒法繼續。

  真是個難纏又任性的傢伙!

  「如果我能證明我自己能派上用處,你就會跟我一起去尋寶對吧。」未來左右環顧了一下,指著他們所坐座椅後面的列車圖板說:「麻煩你到那張圖前。」

  仁王起身到了圖板前。背對著仁王並沒有看這邊的未來說:「你看仔細了。」說著,她吐字清晰,語速很快地開始背誦列車行駛表。小田原站作為交通樞紐,聚集了多條線路,複雜程度看起來好比蜘蛛網一般。她伶俐地背誦,一點遲疑與錯誤也沒有。

  仁王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趁她在背,他仔細觀察她與環境,確信她沒有也沒法作弊。

  在背誦了整整五條線路後,她自信滿滿地說:「不止如此,你大可問我某班列車到站的精確時刻表。我也可以告訴你。」

  「噗哩,你是火車俠的人形嗎?」

  未來扭頭白了他一眼,隨即笑起來:「我從8歲起就背包乘過日本的所有國營線路。12歲的時候走遍了日本的所有城市。雖然不敢誇口我是日本通,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證,關東對我來說就像我家後院一樣熟悉。」

  她霍地站起來,回身望向他:「我能保證,你跟我一起旅行絕對不會迷路。」

  仁王還以為她要在一番自吹自擂後說出什麼狂言,結果只是『不會迷路』的程度。他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笑過之後,他細細品味一番,覺得她的說法特別樸實而且實用。『不會迷路』對這種可能會走很多地方的尋寶遊戲來說,確實是相當重要的能力。

  「那之後就多多指教,火車通九十九小姐。」

  「多多指教。」她差點叫了他的名字。但在半年前,她跟他還完全沒有交集,突然叫出他的名字還得想個合理解釋。

  未來改口道:「你的名字還沒有告訴我。」

  仁王隨口回應:「柳生比呂士。」

  未來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柳生比呂士……沒記錯的話,好像也是網球部的某位前輩,具體是哪位沒印象了。

  連報個名字都要說謊,仁王說的話還有什麼是可以信任的嗎?在肚子裡腹誹了一番後,未來福靈心至,陡然開竅——『柳生』滿口謊言,任性,性格反復無常,言行促狹。如果她不認識仁王的話,一定會這麼評價『柳生』,而不會怪到『仁王』頭上。

  柳生真倒楣,真是躺著也中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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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個過去

  2008年8月12日,早晨6:48。

  20分鐘後,未來領著仁王一同搭乘箱根登山線來到了箱根湯本。

  此時還不到七點,但是車站已聚集了不少人,其中還有不少外國人,看起來都是遊客。

  仁王雙眼無神地看著眼前吵鬧的人群,又打了個哈欠。從上車開始他就一副沒睡醒的樣子,看起來像在低血糖。

  未來在包裡找了一下,找出了能量棒遞過去:「吃吧。」

  仁王瞧了能量棒一眼,沒有伸手。未來說:「你看起來沒有吃早飯的樣子。之後不知道還要走多少路,別倒下了。」她刻意加了一句,「我可不希望我的旅伴幫不上忙,反而給我添麻煩。」

  「不要。」仁王拖著長音懶洋洋地說,「我不喜歡甜食。」

  未來鼓著腮幫子收起能量棒,又在包裡翻了一下:「我還有飯團。三文魚和梅幹,你要哪個?」

  「鹹魚籽。」

  「沒有這個選項!」

  「那不吃了。」仁王又打了個哈欠。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注意健康,身材瘦削,皮膚也特別白皙。乍一眼看起來他根本不像體育社團的成員,倒像是和她哥差不多的宅男。

  很難想像這樣沒朝氣的少年居然是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以紀律出名的立海大網球部在未來心目中,應該是個更加嚴格的社團才對。

  仁王若是打起網球來的話會是什麼樣子呢?會突然變得生龍活虎嗎?如果哪天有機會的話,她有點想見識見識。

  在未來盯著他陷入沉思的時候,仁王突然說:「我馬上回來。」

  「好。」

  仁王在車站裡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家羅森便利商店。他買了飯團和運動飲料,在店外就拆開一個就著飲料吃了。

  「難吃。」吞下最後一點米飯,他邊抱怨,邊拆開了另一個飯團咬了一口。

  和一個完全不瞭解自己的人一起旅行果然很麻煩。只不過不吃早飯而已,就被那個女孩用一種『他會不會有事呢,萬一貧血倒下該怎麼辦』的眼神注視著。

  他並不喜歡這種必須配合對方意志去做事的感覺。

  其實他大可以不玩了,他本來就對這個遊戲沒有多少執著。

  要說仁王為何參加這個遊戲,還要從他最喜歡的書《詐欺師的樂園》說起。他在期末考試前到學校圖書館借新進的參考書時,發現《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這本繪本。他因為兩者相近的名字而對它產生了興趣。

  在翻看它時,他發現了上面的暗號,產生了好奇。

  之後仁王收集了很多情報,得知了一條消息:大約三年前,繪本的畫師小鳥游明在推出畫本後,曾在他的官方網站發佈了一個模仿故事情節的解謎遊戲。想玩遊戲的人,需要通過網站上公佈的謎題自行去日本各地尋找線索,在解開層層謎題後,找到小鳥游明藏起來的獎品——也就是所謂的寶藏。

  他手上的繪本謎題看起來很像當初小鳥遊明推出的遊戲,可是小鳥遊明怎麼可能在三年前就料到朝日新聞7/15會報導什麼內容,並設下謎題?

  被吸引的仁王決定參與這個出題人不明的有趣遊戲。為此,他今日還特意起了個大早。

  可大概也是起得太早的緣故,他感覺渾身不舒服。天很熱,遊戲看起來要長途跋涉,他在打開山崎百貨的寄物櫃看見一團墨團時,心血來潮的解謎熱情就基本上用完了,只想回家睡個回籠覺,吃個冰鎮的冷面,然後去打網球。

  誰知道未來會跳出來。

  既然決定跟她一起尋寶,那麼只好多少配合一下她的步調了。

  仁王仰頭喝下最後一口飲料,把垃圾扔在店外的垃圾桶裡。

  當他補充完能量回到大廳時,他發現未來不見了。仁王在大廳裡環視了一圈,沒有發現那個一頭紅發很好辨認的嬌小身影。

  他沉下了臉。哈哈,有欺詐師之稱的他居然被騙了,那個女孩把他扔在這個陌生的車站,跑了。

  仁王一邊暗自惱火著,一邊大步離開大廳。就在車站入口的地方,他聽見一個很有精神的聲音在大叫:「柳生,這邊!」

  仁王回頭,只見她和幾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在一起。仁王走過去的時候,只聽那些老人用他聽不懂的語言在說話,氣勢仿佛吵架一般,但是人人的臉上都笑眯眯的。

  仁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未來介紹道:「這幾位是來旅行的中國遊客。剛才他們差點和導遊走散上錯車。」解釋完以後,未來就和他們招了招手,說了句發音聽起來像印度英語的蹩腳中文:「再見,祝旅途愉快。」

  那些中國遊客熱情地擺手揮別。

  「噗哩,助人為樂的少女嗎?」

  「猜錯了。」未來有點得意洋洋地說,「這是我將來的職業預演!」

  「啊?」

  「嘿嘿,不告訴你。你熟悉箱根嗎,柳生?」

  「沒來過。」

  「箱根是神奈川著名的景點,毫不誇張地說,在這裡可以找到全世界的遊客。在這裡觀察人群很有意思。同樣都是亞洲人長相,中國遊客說話的聲音很大,總是提著很多購物袋。而韓國遊客不愛搭理人,眼神高傲。你知道怎麼區分遊客來自哪個西方國家嗎?」

  「聽語言。」

  未來搖頭:「如果都說一口英語呢?」

  「要怎麼辨別?」

  「美國遊客的態度比較隨和,打招呼說Hi。而英國遊客,特別是上了年紀一些的遊客,經常一本正經地說Hello。」

  「噗哩。」

  「啊,你不信。那我們實驗一下好了。」她說著就朝附近一個正在看地圖的單身西方男子走去,「Hey∼」

  「Hi。」

  在對方打招呼後,未來立刻回頭朝仁王做了個眼色,示意他看好了,這個男人是美國人。

  她朝那個西方人露出燦爛的笑容:「Welcome to Hakone. Is this the first time you came to here?(歡迎來到箱根,你是第一次來嗎?)」與那蹩腳的中文相比,她的英文好多了,英式發音甚是標準。

  「Yeah.」

  「Where are you from?(你來自什麼國家?)」

  對方露出八顆牙齒的迷人笑容,回答道:「Italy.(義大利。)」

  未來像只鬥敗的公雞一般回到仁王身邊時,他笑得都已經肚痛了。

  「失敗是成功之母!」她氣鼓鼓地說完才長歎口氣,「唉,我的修行還差得遠呢。」

  「導遊的修行嗎?」

  未來震驚地抬起頭:「咦,你猜到了。」

  「噗∼」雖然在看人這種事上她確實還差得遠,但是顯然在快速拉近與他人距離的事情上她很有天分。不說他已經願意不怕麻煩地與她繼續旅行,就連剛才那個義大利男人也頻頻朝這裡看,一臉依依不捨——不過那個義大利佬以為他遇到了豔遇也說不定。

  「不玩了。」未來從興奮的情緒中冷卻,白了他一眼,「你剛才獨自一人往出口跑,是打算拋下我溜走對吧。」

  仁王挑了挑眉頭:「是你先離開了原地。」

  「我又不會逃跑!事到如今不找到寶藏我絕對不會回家的。」她露出獵犬一般的眼神,「狡猾!別想找機會溜走。」

  「噗哩。」

  未來不滿地說:「你差不多該把你掌握的那一半線索告訴我了吧。你不說就不能決定接下來要坐什麼車去目的地。」

  仁王回答:「神社。」

  如未來猜測的那樣,她手頭上掌握的線索是目標所在的地名,而仁王掌握的線索是具體的位置。但是只是神社的話,範圍仍然很大……果然仁王還是隱瞞了什麼,想要他老實地說出來怎麼就那麼難。

  現在有了箱根蘆之湖神社的線索,抵達目的地完全沒有問題——因為蘆之湖附近只有一座神社,即是古老的箱根神社。未來帶仁王坐了箱根登山巴士,於一個小時後抵達了風景宜人的蘆之湖。蘆之湖是一個群山環繞的內陸湖,在他們到達岸邊的時候,因為天氣晴朗而見到了被山體掩映的富士山。

  未來因為這難得的景象而歡呼雀躍。

  仁王見她那麼高興,便問:「平日看不見富士山嗎?」

  「嗯,富士山比少女更害羞,天氣一變化就會被雲層掩蓋。」

  仁王完全無法消受這種幸運,只覺得萬里無雲的天氣曬得怕熱的他想直接跳到湖裡沉下去。不過看慣了湘南海岸的大海,換一個風格看湖山一色,富士玉扇倒懸的精緻美景,也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未來一邊講述著蘆之湖與箱根神社的歷史,一邊領著他往山裡的神社走。看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完全已經從尋寶模式切換到遊客模式了。

  在神社的臺階下,他們與剛才那幾位中國遊客偶遇。對方拉著未來合影,未來和他們擺了十分鐘pose,笑得臉都酸了才回來。

  此時的仁王已經無聊到在踢石子了。

  未來這才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好像比平時亢奮一點。」

  「哦?」

  未來心虛地解釋:「旅行會讓人陷入飄飄然的狀態,讓人鬆懈的。」未來想了一下補充,「還有,其實我是頭一次和人結伴旅行。」

  仁王這才感興趣地問:「父母呢?」

  未來搖頭:「家人都不太喜歡旅行。我從小就喜歡一個人跑來跑去,父母看我沒闖什麼禍也就縱容了。後來我就越來越野了,跑的地方也越來越遠。即使是好朋友也不會與我同行。你喜歡旅行嗎,柳生?」

  仁王沒有直接回答『不喜歡』去掃她的興,而是避重就輕地說:「好熱。」

  「嗯,今天確實很熱。」未來笑道,「神社裡有泉水,多喝點吧!」

  其實一邊聽故事一邊沉浸在濃郁的森林香中,嚴酷的天氣倒也沒有那麼熱了。

  仁王此時心中在想,也許在夏天旅行也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前提是,身邊有個精神過頭的聒噪陌生少女……大概。


第7章 第七個過去

  2008年8月12日,上午10:12。

  爬上長長的階梯後,未來與仁王抵達了箱根神社。用入口處的泉水洗了手後,他們像兩個遊客一樣,在大殿裡參觀了一下,喝了傳說中的聖水。待未來發現的時候,仁王已經連許願牌都買了,在上面寫了『想看桑原吃黑巧克力』這樣意義完全不明的願望。

  「喂喂,我們是來尋寶的!」未來終於想起了目的,「你掌握的線索不會只有神社這一個吧。」

  仁王一邊掛上許願牌,一邊說:「已經找到了。」

  「咦!在哪裡?!」

  「那裡。」

  仁王指向的方向是九頭龍神社:「從那兒往東走15步。」

  「真的?你的線索是怎麼寫的呢?」

  仁王瞥了她一眼,突然往他指的方向發足狂奔。未來一驚之後連忙追了上去:「別想捷足先登!」

  他們在遊人的驚呼聲中一先一後地穿過神社,跳入了包圍著神社的樹林。

  仁王找了一棵目測有十幾米高的大樹,圍著它繞了一圈:「就是這裡。」

  「讓我看看!線索在哪裡?」

  仁王手指朝上指著上方:「向上8米處。」

  「……你果然是騙人的吧。」

  仁王也不回答,蹭地一下跳起來就爬上了兩三米。未來一邊驚訝一邊回頭張望,發現有人正看著這邊。她慌張地說:「柳生,有人過來了!」

  「你對付一下。」

  「我對付不來啊!」

  仁王想了一下:「你會爬樹嗎?」

  「呃,嗯,小時候爬過。」

  他從樹上跳下,輕盈落地:「那換我來對付。」

  未來咬咬牙爬上去了。她的動作比起剛才仁王已經很靈巧的動作更加迅速敏捷,片刻之間已經爬了五六米。

  此時好似工作人員的男人到了這邊:「喂,在幹什麼呢!」

  未來嚇得巴在樹上不敢動,眼巴巴地望著地上的仁王。一瞬間,她以為她眼花了,因為仁王不見了,從樹後走到那個工作人員面前的,竟是一個中年大叔。

  「沒事,松村,我看著呢。」那個中年大叔——也就是仁王——語氣無奈地說,「這個小姑娘的絲巾飛到上面去了,她執意要撿。」

  「是這樣啊。可那也太危險了。」叫做松村的工作人員完全沒有發現那個中年大叔是仁王假扮的。

  仁王用一副惟妙惟肖的大叔語氣說:「我不是被她纏得沒法嘛。」

  「好吧。」松村沖著她大叫:「要注意安全啊!」

  「是!」未來一邊答應著一邊繼續往上爬,很快就到達了大約的位置。她在樹枝上看見了貼著的紙片,上面寫著:

  【看得到海的長穀寺 ws相同的】

  這個謎題好像比之前的難一些。

  「好了沒有?」

  「啊,是,這就下來!」

  未來下到地上,松村在仁王一句『這裡交給我』之後就離開了。

  等到那人走遠了,仁王回過頭來的時候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接下來的線索是什麼?」

  未來盯著他直看:「噯∼剛才那是什麼?你為什麼知道那人叫松村?」

  「之前見過他們在一起。我稍微cosplay了一下另一個人。」

  只不過看了對方兩眼,就把對方模仿得惟妙惟肖讓人難以分辨。沒想到仁王還有那麼奇妙的才能,他作為同伴好像比想像中可靠一些了。

  兩人邊離開箱根神社邊交換情報。未來分析道:「日本有很多長穀寺。例如鐮倉的長穀觀音寺和奈良的新長穀寺。但是看得見海的長穀寺我只想得起鐮倉的長穀寺,那裡有個眺望台,可以看見鐮倉海。可是之後的謎語是什麼意思呢?」她巴巴地盯著仁王看,「你能想到什麼嗎?」

  「Weiβ Schwarz.」

  「那是什麼?」

  「卡片遊戲。還有種掌機叫ws。」

  「哦,這些和謎題有關係嗎?」

  「有沒有關係,到了長穀寺就知道了。」

  他一臉沒有認真思考的敷衍表情,未來也無可奈何。此時打電話給海鬥求救也太遜了,她只好作罷。

  「那我們坐車原路返回去鐮倉。」

  「沒有別的路線了嗎?」仁王建議,「聽你說了那麼多,我有點想見識一下那個橫跨山谷的纜車。」

  未來的神色一亮。

  半個小時後,他們抵達了桃源台車站,搭上了開往早雲山的纜車。這段纜車的車程大約10分鐘。遊客乘坐密閉並裝有大塊透明玻璃的金屬纜車,從空中橫跨過煙霧繚繞景色荒涼而雄壯的大湧穀。

  未來興致勃勃地跟仁王講述大湧穀的有趣之處,卻沒聽見仁王的回應。她回頭一看驚愕地發現仁王蹲在座位下抱著膝蓋,把下巴埋在膝間,簡直像縮水了一般看起來變得很小。

  「怎麼了,難道你有恐高症?!」

  「……水……」

  「……」未來突然就覺得他像一隻被曬乾的魷魚。

  未來從包裡掏出了放在保溫袋中的冰水,遞給他:「給。」

  這次他沒有拒絕來自她的好意,抓過瓶子就灌了半瓶下去:「謝了。」

  「說起來,你出來旅行卻什麼也沒有帶的樣子。」她可是帶了一背包的必需品。

  「帶了錢和手機。」仁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隻橡膠球,「還有super ball。」他隨手把那只球扔出去。球在車廂裡彈了一圈後,擦過未來的辮梢彈回到仁王的手裡。

  雖然很有意思的樣子,但是未來還是不明白仁王特意攜帶這顆球的意義,難道是要在遇到歹徒的時候投擲它來自衛?

  「之後還要坐纜車嗎?」

  「嗯,到強羅,還有一段纜車。」

  仁王似笑非笑地說:「看來你有當一個黑導遊的潛質。」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被她形容得刺激痛快的纜車完全是個天然烤箱,讓他深深地後悔。不管旅伴是否有趣,夏日旅行本身果然還是坑爹的。

  之後一路顛簸,兩人終於在午後趕到了鐮倉。未來坐在鐮倉的街道上啃冰棒的時候,突然什麼東西被壓到了她的頭上。

  她一回頭只見仁王正戴著頂活像牛仔帽一樣誇張的寬邊帽,而他壓在她頭上的東西,也是一頂寬邊草帽。

  她把帽子脫下拿在手裡,做出隨時要還給他的架勢。

  「水的回禮。」仁王的表情特別坦蕩,絲毫不覺得贈送陌生女孩東西是件令人害羞的事情。

  同樣是看起來有點壞的少年,仁王在各方面都比海鬥率性很多,行為也沒有強烈的目的性,讓她對他的想法很好奇。

  未來莞爾一笑:「謝謝。」她把帽子戴回頭上,整理了一下,隨即跑到商店的櫥窗玻璃前左照右照。米黃色的底色恰好是她喜歡的顏色,而帽檐上方的淺紅色緞帶又很襯她的發色,她越看越滿意。

  「謝謝!」她誠心誠意地又說了一遍,「我很喜歡。」

  仁王這才感到有些不自在起來。他嘴裡嘟囔著:「幹嘛說兩遍。」一邊壓低帽檐別開了臉。

  吃過簡單的午餐後,他們乘坐江之島電鐵來到了長穀寺。

  因為想儘快破解謎題的緣故,兩人也沒有來得及遊覽寺廟,便直奔解謎而去。

  謎題給出的要素是長穀寺,看得見海這兩個。結合這兩個條件,與謎題最相關的地方便是位於高處能看得見鐮倉海的寺內瞭望台。

  上了瞭望台後,未來仔細搜索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哪裡寫著暗號。

  仁王卻一副閒適的模樣靠在欄杆上吹風,看得未來有些憋氣:「你也幫忙找一下嘛,也許在哪根柱子上——」

  仁王露出早已成竹在胸的表情:「WS,西南方。可以這樣考慮吧。」

  「啊?啊啊!有道理!」未來連忙辨別了一下方位,朝西南方望去。視野中出現的是靜靜佇立在海面上的江之島。

  仁王眯著眼睛笑道:「地方看來是找到了,只剩最後一個謎題了。」

  「最後一個謎題也解開了。」未來興奮地說,「謎題上提示『相同的』。我們接下來要去的江之島,與箱根神社到底有哪裡是相同的呢?」

  仁王與未來同時說道:「九頭龍。」

  江之島有一個膾炙人口的傳說,傳說島上曾經住著一條無惡不作的九頭龍。但這條龍卻愛上了降臨島上的仙女,從此一心向善並與仙女喜結良緣。

  可以說一提起江之島,便會想起九頭龍的傳說。而他們早晨搜索的箱根神社,也恰好有一個九頭龍神社供奉九頭龍。『相同的』東西,九成是指它。

  但是江之島上有不少與九頭龍傳說相關的景點,即使知道下一處提示與九頭龍有關,也頗難尋覓。

  未來卻因為解開了大部分謎題而激情昂揚,好像一切困難都不是困難。仁王也對繼續前進沒有異議,他喜歡大海。海水的水香味也比剛才山谷中硫磺的臭味好多了。

  來到江之島後,兩人造訪了兩個相關的地方,都無所獲。在接近4點時,他們進入了岩屋。所謂的岩屋即是海水侵蝕岩石後留下的洞窟,裡面的地形錯綜複雜,光線昏暗,低矮的地方需要手持蠟燭彎腰而過。在洞窟待久了不由會產生壓抑的感覺,就在壓抑感達到頂點的時候路開始變得光明。當遊人走到了洞穴外面,便迎著海風踏上了連接洞穴的長橋。視野豁然開朗的同時,能見到橋臨海一側海水撲打橋面,景色甚是壯觀。

  這個岩屋也有個關於九頭龍傳說——傳說九頭龍就被拘押在氣氛詭異恐怖的2號岩屋底部。未來與仁王一路前進,抵達2號岩屋深處後,仁王突然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奇異的光芒。

  待兩個人湊近一看,才發現那是一個用螢光筆劃的箭頭。仁王順著箭頭伸手一摸,突然大叫一聲抽出手,手上居然帶出個蠍子。未來驚得呀呀大叫,倒退一步坐倒在地,被嚇得不輕。

  仁王卻笑起來:「哈哈哈。」他隨手甩了甩那只蠍子,顯然那只是嚇人的玩具。

  「太過分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我最怕這種蟲子了!」

  見她哭起來仁王覺得自己的惡作劇稍微有點過了。他伸出手想把她扶起來,她惱怒地拍了他的手。借著牆壁爬起來,她一邊腳軟一邊自己離開了岩洞,連線索都不要了。

  自知理虧的仁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未來走到了洞外就一屁股坐在了一塊岩石上。仁王走到了她跟前。

  未來自從小時候在學校的午餐湯裡吃出了一隻大蜘蛛後,就對蟲子有了嚴重的心理陰影。用蟲子來嚇她等於戳她的死穴。她打定主意無論他說什麼她都不理睬他了。

  結果仁王什麼也沒有說,他展開了從岩洞裡摸出來的紙條,上面寫著:

  【8/13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海面上時,前往島的盡頭,寶藏將向值得擁有它的人閃耀它的光芒】

  未來驚愕地抬起頭來。仁王這才說:「快要找到了。」


第8章 第八個過去

  2008年8月12日,下午4:20。

  在岩屋找到的最後的謎題已經不能算做謎題了。但要從這段文字中推測出具體的答案仍需要一番思量。

  首先8/13無疑就是明天。第一縷陽光照耀在海面上時,則是指具體的時間是日出之時。島的盡頭這個說法結合前後文來看,應該就是指看得見第一縷陽光的島的頂端。

  未來拿出了她的日本地圖來,它上面標注了日本各地的經緯度。他們所在的江之島在北緯35°,東經139°。通過這兩個數字,兩人各自埋頭一番計算後對了一下答案,發現兩人得到了相同結果。

  明天太陽升起的時間是4:02,方位為東偏北。

  「柳生,你的地理學得不錯呢!」未來有點驚訝地說,「看不出你還是個優等生。」

  「你是在變相誇獎你自己嗎?」

  「我才算不上什麼優等生,只不過記了一些實用的知識所以才會算。」未來把計算的草稿紙拍得啪啪響,「那麼最終的答案得到了!在明天早上4:02,到江之島盡頭東偏北的湘南港燈檯,就可以發現寶藏!」

  「哦!」仁王很配合地歡呼了一句,然後悄悄地瞟向她。她看起來已經完全沒有在生氣了。他這才裝作不經意地道歉:「之前抱歉了。」

  未來朝他瞥一眼,輕哼了一聲:「看在快要找到寶藏的面子上,就不和你內訌了。」

  仁王笑了笑,才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是呢,距離明天的四點還有十幾個小時,該怎麼打發呢?」

  「你不回家嗎?」

  「不可能回家的吧,否則第二天一大早列車都沒有,怎麼可能及時趕到這裡來呢?」

  「你的父母真放心你夜不歸宿?」

  「嗯,只要告之具體的投宿地點,父母就會放心了。」

  仁王搖了搖頭:「其實你看起來像個很容易上當的人。」至少他感覺不到她在防備他這個對她來說身份不明的陌生人。

  「可別小看我,我可意外地善於分辨好人和壞人。」未來說著揮了揮手機,「你稍等,我去打個電話。」

  見未來走到了一邊,仁王也掏出了手機撥出了號碼。電話響了幾下後,他在網球部的雙打拍檔——真正的柳生比呂士——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仁王?」

  「如果我爸打電話來問你我的行蹤,騙他我在你家過夜。」仁王可以預想到柳生聽到他請求的同時,一定在迷惑地推著眼鏡。

  但是有紳士之稱的柳生並不喜歡對別人的隱私刨根問底,他也知道,仁王不想說的事情他是怎麼也套不出來的。柳生給予了肯定的答覆:「我知道了。開學後請一周的飲料。」

  掛了柳生的電話後,仁王又打電話給另幾個朋友,串好口供。之後他才打電話到家裡向父母訴說今晚要『留宿柳生家』的事情。

  仁王掛掉電話的時候未來也正好結束電話。她走過來說:「我這邊已經搞定了,我等會兒應該會投宿燈檯附近的旅店。」

  「哦。」

  未來打量著他:「你要回去了吧?」

  「那寶藏豈不是歸你了?」

  未來義正言辭地道:「說好給你的,我不會獨吞。你說個時間地點,等我拿到寶藏後到那裡交給你。」

  「信不過你,所以我也要留下找寶藏。」

  未來氣鼓鼓地白他一眼,心裡的某個角落卻微妙地有點高興起來。

  大概是,她隱約覺得他選擇留下是不打算讓她一個人吧。

  已經沒有必須解開的謎題了,接下來的十幾個小時就好比自由活動時間。兩人放鬆了心情在江之島風景優美的街道上觀光。

  但是解開了謎題不代表所有問題都迎刃而解了。他們心中都對出題人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

  這個人出的謎題仿佛只有一個解答,但細想之下謎題並不嚴謹有許多不確定因素,他們能順利找到正確答案只能算是運氣好。而且這個人留下的線索非常簡陋,比如寫在儲物櫃旁邊的文字或是粘在樹上的紙條。這些線索都太有可能遭到人為或是自然的破壞。

  「感覺出題的人年紀並不大,考慮也不是很周全。」仁王心裡認為那個人是自己本校同學的可能性很高。理由一是因為他找到謎題的地方在學校圖書館的藏書上,理由二是因為那個人佈置的線索都在神奈川,其人應該本身就居住在神奈川才會對當地比較熟悉。

  這個出題人出的題目緊扣『神龍』這個與繪本有關的要素,也許那個出題人以前玩過小鳥遊明公佈在網站上的尋寶遊戲,便想模仿小鳥遊明出一次題,期待有誰來參與遊戲。

  未來提出不同的觀點:「我倒是覺得那個人很厲害。他出的謎題都有時限性,留下的線索又都是很容易被破壞的,讓我找到了一處迫不及待地去下一處,完全順著他的意思前進。」

  未來這樣解釋也不是沒有道理。那個人留下的線索再簡陋再含糊,也確實引導他們來到了目的地。仁王轉念一想又得出了新的觀點:「你說出題人會不會一直跟在我們身邊?所以他才會很輕易地掌握我們的心態和布下新的線索。」

  「嗚哇,那太可怕了。不過也有可能。」

  兩人又討論了一陣子,卻沒有結果。

  仁王最後問了一個問題:「你說你也是從書裡看到這個謎題的。你的書是從哪裡來的?」

  未來這下可無法回答了。她手上的繪本是從半年後的他那裡拿到的,這叫她怎麼回答?

  未來只能含糊地回答:「我撿到的。」

  仁王並沒有追問,只是用一種揣測的眼神打量她。

  未來有些不自在地扯開了話題:「話說到江之島的話怎麼能不參拜弁天呢,很靈驗哦!」

  「弁天?那不是財神嗎?」

  「嘿嘿孤陋寡聞了吧!弁天對學業,戀愛,人際關係的請願也都很靈驗!」

  「噗,他管得真多,平時還有業餘時間嗎?」

  「他是神嘛。你最近有沒有特別想實現的願望?」

  仁王心裡倒是有一件一直放在心頭的事:「再過幾天,我要打一場重要的比賽。」

  「啊,那你應該拜一拜的。」

  仁王笑著走了反方向:「拜他幹嗎?他又不能代我上場。就算上場還不一定比我打得好。」

  可現在在放暑假,網球部還有比賽嗎?未來疑惑地思考了一會兒後,恍然大悟——原來是全國大賽!也就是日本中學生最高級別的網球比賽。

  真不敢相信!如果換成是她幾天後要參加這種大型比賽,她一定吃不下睡不好,一心撲在練習上。仁王居然還浪費了整整一天和她一起東遊西蕩!這個人原來並不只是看起來吊兒郎當而已,個性簡直毫無緊張感!

  兩人在島上漫無目的地晃了一圈,還跑到了海邊看了落日。在路邊攤買了小白魚餅充當晚餐後,兩人又在海邊散了許久的步。

  在晚上八點的時候,未來決定去投宿。仁王卻沒有表現出要投宿的意思,而是提出他要『去便利商店呆一晚上』這麼亂來的計畫。

  面對一再向他訴說夜晚危險性的未來,仁王也有些無奈了:「大小姐,你打算讓我當街賣火柴嗎?」

  「噯?」未來揣摩良久後才恍然大悟,「你身上沒有錢了!」

  仁王帶出來的錢並不算少,幾乎是他新年時收到的所有壓歲錢。但是這一整天的遊山玩水所費不菲。未來看起來並沒有覺得壓力,還有餘裕去投宿旅館,她八成是個出生富裕家庭的小姐。

  「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了。」未來有些為難起來。他是她的同校前輩,今天兩人又有共遊之誼,她倒是不介意借錢給他。可是他肯不肯接受是個大問題。

  在她考慮的時候,仁王已經朝她揮手了:「明天早上不要遲到了。」

  未來一驚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擺。

  仁王回頭朝她看:「喂。」

  「別一個人走掉嘛。」

  「哈啊?」

  「在這種關頭拋棄戰友,我會很有負罪感的!」

  「呵呵,戰友麼。」才認識一天,連他是誰都不清楚,她倒是自來熟。

  結果未來堅持著沒有投宿,跟著他在車站吹了幾個小時的空調,又輾轉流浪到了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

  仁王之所以沒有回家,除了對讓他們找了一天的寶藏有興趣,倒還有幾分是擔心獨身一人的她。本來她住旅店其實不會出什麼大事,誰知她卻因為遷就他而流落在外。

  早知道他就回家,留下她一人在江之島。這互相擔心,導致兩人都像流浪漢一樣流落街頭的狀況,真夠讓人無力。

  幸好也沒有發生什麼事。便利商店的大嬸很客氣,未來也對這種前所未有的體驗感到新鮮好奇,更是不怕胖地在半夜跟他分享了一大桶薯片。到了一點多的時候,之前一直像機器娃娃一樣很有精神的她,毫無預兆地趴在便利商店供客人吃便當的長條桌上睡著了。而她睡著之前,他們兩人正在打牌,她手裡還抓著一把爛到家的臭牌不放。

  仁王用手指戳她的臉頰試圖把她戳醒繼續陪他玩——至少要讓他用手裡這把□□炸她個灰頭土臉才行——但得到的回應卻是她扭轉了臉把後腦勺留給了他。

  未來一覺睡死了過去,直到定的手機鬧鐘把她鬧醒。她好不容易爬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眯著眼睛左右四顧。

  大嬸坐在櫃檯後邊打著瞌睡邊看著電視,而仁王坐在隔她半個人的地方睡得正香。

  未來看了看時間,驚愕地發現鬧鐘原來已經響過幾遍了,現在是3:55,距離4:02只剩7分鐘!

  未來用力地推了一下仁王:「起來起來,要遲到了!」

  仁王發出含糊的抱怨聲,把頭往手臂裡更縮了一些,顯然不願意起來。

  未來心急火燎地一把抓住仁王的後領,把他拽了起來。她嬌小的身體往他的身下一鑽,再站直的時候已經抱著他的腰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她就以那個彪悍的姿勢向目瞪口呆的大嬸告別,隨後一手抓著背包一手護著扛在肩上的仁王,箭步竄出了便利商店。

  便利商店距離燈檯大約有1200米左右。未來提了口氣一路飛奔,終於在4點的時候趕到了海邊。

  她把仁王牌麻袋往燈檯旁一放,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喘氣。

  當她直起身子來的時候,海平線附近正隱約變得明亮。天逐漸塗上了瑰麗的紅,更襯得海黝黑一片。天的顏色越來越明快燦爛之時,以銳不可當的氣勢,天與海被一條金紅色的線切了開來。天空的顏色宛如從裂開的天海中間迸發出來般鋪灑。紅的,金的,黃的,繽紛的色彩像怒放的耀目花海,又像光的洪流一樣湧向了躍入視線中央的那一小塊金紅色的太陽。太陽的形狀甚是有趣,上邊一段小小的圓弧,下方卻像被刀一下切平一樣平。它沒有如想像中那樣緊貼著海面,而是漂浮在海平面上方,看起來非常奇妙。

  未來沉浸在大自然的美麗之中無法自拔,直到身後響起動靜,才轉頭看向仁王。仁王已經醒了,正在扒燈檯的牆壁。

  「柳生!」

  仁王回過身的時候手上拿著一個玻璃瓶:「在日出之後光線折射,這一塊地方在發亮。寶藏找到了。」

  一時之間未來心潮澎湃不能言語。

  她與仁王在昨日之前大約只能算兩個陌生人,但他們居然湊在一起將近24小時,一同經歷了不可思議的冒險。期間磕磕絆絆的,好幾次她都想不如回去算了,而仁王一定也這麼想。但他們還是完成了這次秘密的旅途,找到了謎底!

  未來深深呼吸好幾口清晨乾淨的空氣,才跑到了仁王跟前:「是什麼!」

  仁王手中的玻璃瓶很小,裡面看起來只有沙子。仁王拔了瓶塞把沙子倒在未來的手上。沙子散落後,留在她掌心的是一條珠子編成的粗糙飾品。

  未來把它提了起來,借著晨曦看了一下,發現是一條紅色的玻璃珠穿成的……呃,應該是手鏈,可是它卻非常短小,若不是骨瘦如柴的小骨架女人恐怕戴不上。

  「這就是寶藏?」

  「似乎是這樣。」

  兩人盯著手鏈看了一會兒後,不知道是誰先笑的,兩人都笑了起來。

  被騙了!他們花了那麼多精力去找的寶藏竟是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垃圾。可是此時的心情卻不覺得失落尷尬,只覺得答案是什麼已經不重要了。

  未來把手鏈遞給仁王:「給你,你的寶藏。」

  「送給你了。」仁王以相當大方的口吻道。

  未來嘻嘻笑著說了聲謝謝,把手鏈放進了口袋。

  兩人再度面向大海。

  太陽已經出來了半個,四周也變得相當明亮,海也恢復了一些美麗又溫柔的顏色。

  未來對著大海叫道:「喂,早安!」

  仁王突然有種錯覺,她的聲音似乎隨著海風傳到了世界的每個角落。

  「今年的勝利是屬於我們的!」衝動之下,他也大聲喊道。

  未來看向仁王。片刻後她反應過來:「啊,你的那場重要比賽是嗎?」

  「嗯。我們的隊伍沒有死角。」仁王說出這句話時脊背是挺直的,雙眼明亮,充滿了對勝利的志在必得與對自己與同伴實力的驕傲。

  未來忽然之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他們,曾經蟬聯了兩屆全國冠軍的王者立海大網球部,在這個夏天敗了。眼前野心勃勃自信滿滿的少年,並沒有與他的同伴一起奪得全國冠軍。

  這其實是和她完全無關的事,奇怪的是她心裡卻因為她已經知道結果而難受起來。

  如果此刻什麼也不知道就好了,那她一定可以送上最真摯的祝福,說一句:「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勝利!」

  看見仁王的微笑,她才意識到她居然把那句本不該說的祝福說出了口。但也因為看見了他的笑容,她才覺得自己的憂慮是多餘的。

  不管將來的敗局是否註定,她都會祝福立海大網球部與眼前少年獲得勝利。

  他們一直等到日出完畢,天色大亮才離開了海岸邊。未來選擇搭乘的列車與他的不同路。大約五點的時候,他把她送上了火車。

  她轉過身來綻開了笑容,朝他擺動手臂。

  她身上髒髒的,本來就很蓬鬆的頭髮因為睡相不佳而翹得亂糟糟,整體形象完全和精緻美麗搭不上邊。但奇怪的是仁王卻覺得那一刻,她的笑容燦爛得有點晃目,就好像剛才看到的那幕日出一般動人心弦。

  在門關起的那刻,他聽見她對他說:「下回見,柳生。」

  她沒有用正式的告別用語,而是用了放學打招呼的語氣。仁王喜歡這種隨意的告別方式,那讓人感覺之後隨便再在哪裡重逢也不會覺得突兀。

  實際上,也許真的能重逢。把她帶到這個地方的書是她撿到的,而他的繪本在前幾天的返校日掉了,具體掉在了哪裡不太清楚,但總在他出沒的地方。

  那說明了什麼?她也許是他的同校同學,就算不是同學,她也很有可能就住在他所居住的藤澤市。

  但是他的心裡卻無法因為重逢的可能性而感到痛快。那句『柳生』讓他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如果那時沒有隨口借用柳生的名字,就好了。

  火車駛出了車站。

  未來一直望著月臺上的仁王直到再也看不見,才轉過身背靠列車門長出一口氣。

  這一天的經歷讓她弄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時間旅行可以改變歷史,並且被改變的歷史會產生奇妙的將來。

  就比如本來確實與她沒有交集的仁王,因為她打破的時間規則,而與她產生了超越時空的交集。


第9章 番外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仁王的中三下半學期的生活,那就是跌宕起伏。

  在暑假,他作為正選隨隊出征全國大賽並順利打入決賽,卻在決賽不敵青春學園的不二周助。自他以後,立海大宛如遭遇滑鐵盧一般連輸兩場,最終2比3惜敗青春學園,只得到了亞軍。

  之後的11月份,他又參加了U-17選拔,在高手如雲的魔鬼訓練營裡度過了一段回想起來痛苦、壓力與快樂並存的日子。

  儘管全國大賽和U-17的成績都不完美,仁王卻也並不覺得有多麼刺痛內心。

  唯一讓他覺得對不起的,不是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也不是立海大網球部,卻是那個曾經說相信他會勝利的九十九未來。

  至於為什麼他心裡會這麼想,仁王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寒假過後,對於中三生的仁王來說,隨時可以聽見畢業的腳步聲在逼近。雖說是畢業,也不過是從初等部移動到高等部而已。同班的同學暫且不說,至少網球部的同伴們成績都不錯能通過本校初升高的考試,他們也沒有考其他高中的打算。

  在學校和社團還將與同樣的人在一起,想必未來的高中生活和現在也沒有什麼不同。

  但仁王不在意,不代表別人也不在意畢業的事情。在網球部的一次午餐聚會時,他們的軍師柳蓮二才露了個面就被人叫走了。

  柳一走,知情人丸井文太便大方地洩密:「我班上的芹澤英子因為父親調動工作,要考別的高中。她大概打算在畢業前和柳捅破那張窗戶紙。根據我的觀察,我認為柳同意的可能性為80%。」

  柳的桃色八卦立刻在他們之中引起了一陣騷動。然後不可免俗地,話題轉向了女生。因為畢業的特定環境的限定,這個話題又變成了『心中在意的女孩子是誰』的坦白大會。

  說句老實話,與其說是坦白大會不如說是懲罰大會。看他們那位古板鐵腕的副部長真田在部長幸村的調戲下滿頭大汗,半天都說不出個所以然的模樣,人人心裡都樂翻了。

  但如果誰笑出來的話,真田的鐵拳必定會落下來,於是人人都硬憋著,也憋得和真田一樣痛苦。

  柳生適時為真田解圍:「真田副部長請慢慢想,最後說也不要緊。接下來輪到仁王了。」

  正在憋笑的仁王聽到後,隨口說出了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姓名:「九十九未來。」

  幸村與真田同時一愣。其餘在座的人都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很陌生的名字,哪班的?」

  仁王覺得這是意料中的結果。雖然中三的下半學期過得很忙碌,忙碌到沒有什麼空閒去調查九十九未來到底是何方神聖,但是他至少已經排除了她是同級生的可能性。

  於是仁王的話題像條魚一樣溜了過去——沒料到卻被柳生攔住:「想起來了,是二年級的。淡紅色頭髮,梳兩個辮子,個子嬌小,是位漂亮的女性。」

  仁王驚訝地望著柳生。柳生被他瞪得有點疑惑:「你在驚訝什麼?」

  仁王驚訝的當然是未來居然離他如此近他卻至今沒有發現,但在說了在意她之後,再提自己不知道她是下級生,豈不是惹人好奇:「我驚訝你居然認識她,是怎麼認識的?」

  柳生在眾人好奇的注目下推了推眼鏡:「你記不記得在八月份的返校日那天,你掉了一本書。」

  仁王點了點頭。怎會不記得,他掉的就是《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他本來還買了一本新的賠償給學校,卻被學校告之這本書已經由某個同學拿來還掉了。

  「你讓我幫你找一下,我就照著你說的曾經路過的地方一路尋找。在通往食堂的捷徑,我看見她坐在椅子上哭得很傷心。」

  仁王暗忖自己掉的那本《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果然是她撿到的。但是她居然會哭得很傷心?那應該不是屬於她的表情,難道她又被蟲子嚇到了?

  丸井說:「啊,我知道了!柳生肯定紳士地上去安慰了她,然後被她告之了名字。」

  柳生有點尷尬地說:「我當時的確打算這麼做。但是那個女孩不待我上前,就自己擦掉了眼淚振作了起來,口中喊著『怕什麼,九十九未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了。」因為她的行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的印象才特別深刻。

  「噗哩。」

  他們的後輩,二年級的切原赤也評價道:「噯?那不就是個男人婆嗎?」

  這不會說話的單蠢孩子立刻收到數個眼刀。

  柳生為仁王解圍道:「那個女孩並不男孩子氣,只是很有精神的樣子。仁王的眼光不錯。」

  真田突然問:「那個九十九,寫作漢字的話是不是數字的九十九?」

  回答的人不是仁王,卻是幸村:「沒錯。」他微笑著打量真田,「你也認識她嗎?」

  真田的臉色很可怕,若是有小孩在場也許會當場哭出來也說不定。半晌後他咬牙切齒地說:「不認識。」

  所有人都被幸村和真田的態度搞得摸不著頭腦。仁王暗忖,原來身邊那麼多人認識九十九未來,如果早一點問一下也不會在畢業前夕才知道她就在身旁。

  之後的仁王便一直沉浸在矛盾的情緒中。他打算去見未來一面,卻又不想弄成『少年少女分離後浪漫重逢』的桃色橋段。於是他最近總是藉故去找二年級的切原,並順便經過未來的班級外面。

  在如此做的三日後,他與切原在走廊上講話時,終於遇見了未來。

  未來與印象中那個神采飛揚充滿野性的活潑少女比起來,不顯眼了很多。她戴著一副並不太適合她的眼鏡,看起來倒有些像是文學少女。她抱著一疊作業本,快步走過走廊,與已經準備好要打招呼的仁王擦身而過。

  仁王一僵。她居然絲毫沒有認出他來的跡象,視線甚至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仁王猜測了她發現他是學長後的反應,卻惟獨沒有猜到這種發展。

  她把他忘記了嗎?或者是她因為急著交作業本,沒有注意到他?

  仁王作為網球部的正選,平時一直很受女孩子的歡迎,挺少受到這樣的冷落。當然他也沒有自戀到認為全校的女生都該牢記他的長相或是一見他出現就注意他,但是未來不一樣,她與他畢竟經歷了一段難忘的冒險。

  因為她的無視,仁王的少年心猛地就受挫了。

  出於不甘或懷疑等的微妙情緒,仁王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她的活動範圍。

  第二次遇見她是在校庭中,他與柳生在一起。未來似乎有什麼急事,迎面朝他們的方向跑過來。

  柳生注意到未來,對仁王說:「哎呀,那不是九十九桑嗎?」

  比柳生更早注意到未來的仁王眼見她又要目不斜視地跑過,便故意對柳生說:「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像西班牙獵犬?」

  柳生一怔,隨即打量未來。未來的頭髮很多又自然卷,所以總是分成兩束紮成雙馬尾。隨著她跑動,那垂到手肘的長辮子左右晃動,倒真有點像西拔牙獵犬那兩條長長的毛茸茸的大耳朵。

  柳生忍不住噴笑。

  未來朝他們看過來。

  這一次仁王確定她注意到了他。她的視線肯定停留在他的臉上了,可她還是沒有認出他的跡象,反而對正在收斂笑容的柳生更在意。

  她很快地收回了視線,又跑了過去。

  柳生也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目送她的背影後問:「她怎麼沒有和你打招呼?」

  「誰知道。」仁王回答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興趣盎然的。與其說未來是在無視他或是忘記了他,不如說,她根本不認識他。

  九十九未來的身上到底有什麼秘密?

  繼神龍的寶藏後,他又有了一個想要知道答案的謎題。

  一個月後的畢業典禮上,他獨自來到了未來的班級,見到未來果真一個人在教室中收拾東西。

  仁王出聲道:「呦,這位美少女。」

  她疑惑地朝他走過來,神色中滿是對陌生人的戒備。

  不認識他嗎,沒有關係,那就用讓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再無視他的方法,再度與她產生交集便行了。

  仁王邊這麼打算著,邊向她送出了他的第二顆紐扣。

  
詭計二:赫拉克勒斯的箭

第10章 第九個未來(修)

  2008年8月13日,早晨7:05。

  與仁王在車站分別後,未來帶著冒險殘留的興奮回到了家裡。

  未來的腦中擠滿了事情,有關於仁王的,有關於自身的,還有關於那場仍有許多謎題未解的冒險。幾乎一夜沒睡的疲憊讓她不斷思考的大腦逐漸沉沉的,變得無法好好運作。

  她拿了衣物先去洗澡,等洗完澡就盡情地睡個回籠覺。

  在浴室洗得乾淨清爽後,她一邊用幹毛巾擦頭髮一邊打開鎖出門。門鎖在打開時發出哢噠一聲,接著門打不開了。

  未來哀歎了一聲:「媽,門鎖又卡住了!」這鎖最近變得不太靈活,前幾天已經卡過一次,「媽,幫一下忙可以嗎!」

  許久沒有聽見母親的聲音。未來猜測她可能出去買東西了:「哥哥!聽得見嗎!來幫忙!」

  十夜也沒有回應。

  「啊,麻煩!」未來不耐煩地揮手拍向房門。被摧毀的門鎖發出斷裂聲,房門立刻朝外彈開,重重地撞在牆壁上,又反彈了回來。

  2009年7月19日,下午14:00。

  未來從房間裡走出來。才一步,她的腳步就停下了。

  她眼前的景色不是家裡的客廳,而是學校的走廊。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幾次了,因此未來只是詫異了片刻就冷靜了下來。

  未來一時不知道她是在過去還是未來。

  還不待她細細思考這個問題,突見一個男人從走廊的拐角奔跑過來:「喂!」他氣勢洶洶地沖到了她的面前,看了一下已經撞毀的門,大聲斥責:「你在做什麼!隨意損壞學校的公物嗎!」

  「呃。我不是故意的。」

  「啊?不是故意的!難道你輕輕推了一下門就壞成這樣了!」

  「嗯。」

  男人氣得臉通紅:「可惡!現在的學生越來越不像樣了!」他伸手拎了未來肩頭的衣服,「給我到辦公室來!」

  未來這時心裡也猜到這個男人應該是教師,她只好悶不作聲地被他拎到辦公室。

  在之後長達1小時的訓斥中,未來從他的言語與堆在辦公桌上的作業本上推測出他叫黑田,教中三化學。未來以前沒有見過這個老師,他可能是新來的。

  黑田桌上的日曆也證明了這一點。現在這個時間點是她中三的七月,也就是她與海鬥交往3個多月後的未來。

  未來腦子裡的記憶十分混亂,閃過許多雜亂無章的記憶片段,可能是直接跳過的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但她仍不知道3個多月後的自己過著怎樣的生活。要用什麼方法才可以回到她所熟悉的那個過去呢?

  「你在聽嗎!」見未來走神了,黑田十分惱火,隨手拿起桌上的塑膠水杯砸向她。未來下意識地伸手抓住那只杯子,手臂甩了個弧度接住灑出來的水,又把杯子放回黑田跟前。

  黑田一時之間被鎮住了。

  未來皺著眉頭望著他,心裡對這個暴躁的老師產生了厭惡感。

  一室寂靜中,辦公室的門被打開了,一位女士走了進來。未來扭頭見到那人是自己班的班主任鳳凰寺,立刻發出了求救的聲音:「鳳凰寺老師!」不管之後會不會受處罰,這件事情由自家這個颯爽明理的班主任來處理會輕鬆很多。

  鳳凰寺一見未來就瞪大了眼睛:「九十九同學,你怎麼在學校?!比賽呢?」

  「噯?什麼比賽?」未來問完,突然相關的記憶復蘇了。她回頭死死地盯著日曆。七月,現在是7月19日!她今天正要參加與網球部全國大賽相同級別的全日本中學生弓道大會!

  未來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一時間汗如雨下。鳳凰寺見狀立刻果斷地說:「走!我開車送你去!」

  黑田霍地站起:「鳳凰寺老師,不能讓她走,這個學生她——」

  鳳凰寺打斷了黑田:「黑田老師,這個學生今天正要代表我們學校參加全國性的比賽,並很有可能為我校取得冠軍的榮譽!有什麼事等她比賽完再說!」

  黑田的臉像被打了一拳似的癟了下去,陰沉地瞪著未來看。未來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此時的她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上了鳳凰寺的車,並飛馳在國道上。

  她瞥了鳳凰寺一眼,只見她的嘴抿得很緊,臉上的表情十分嚴肅。未來咽下了口水,悄悄地握住雙手。她的兩隻手都在顫抖,手上出的汗沾濕了裙子。

  她腦中的記憶亂作一團,她隱約可以喚起她被弓道部選為全國大賽選手的記憶。但她卻完全想不起為什麼那麼重大的日子她卻在學校。

  可是她什麼也不敢問。她有多久沒有摸過弓箭了?從期末考試到現在,按照她經歷的時間來感覺,可能接近兩周。兩周的時間完全沒有練習,突然就要參加全國性的比賽。

  她本來心理素質就不行,在這種壓力下一定死定了!

  當鳳凰寺停下車說:「到了。」的時候,未來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艱難地跑向賽場,跑到了大廳裡,卻不知該往哪裡去。

  「未來。」聽見有人叫她名字,未來猛地轉過頭去。

  海鬥正快步向她走過來。她立刻沖上前抓住他的袖子:「比賽呢,在哪裡?!」

  「冷靜一點。比賽已經結束了。」海鬥頓了一下,「替補你的蒼木發揮失常。我們輸了。」

  未來好久以後才長長地吐出了氣。海鬥攬著她的肩膀把她帶到了自動販賣機旁讓她坐下,給她買了罐冰咖啡。

  未來在打算喝的時候,突然看見立海大的隊伍從大廳裡走來。她手一抖,把咖啡灑在了地上。

  弓道部的人也看見了她。他們的激動不亞於她,全部朝她沖過來:「九十九未來,你這個叛徒!」

  海鬥立刻起身擋在了未來跟前:「冷靜點!」

  弓道部的男生一個個把臉漲得通紅義憤填膺,而好幾個女生都紅著眼睛似乎哭過了。部長小早川臉上不動聲色,但如果留心一下就可以發現她只是強忍著情緒,其實渾身都在發抖。

  未來感到很害怕,這種害怕中還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絕望。昔日的夥伴們,全部都用一種以後再也容不得她的仇恨表情瞪著她,而她卻可悲地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從海鬥身後望向蒼木。蒼木是她的學妹,也是弓道部中與她關係最好的朋友。蒼木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用憤怒或是失望表情來譴責她,她只是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望著自己的腳尖。

  「走吧。」小早川沉聲說道,「有什麼事情回學校再說。我相信九十九桑也會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望著昔日的夥伴們頭也不回地從自己眼前離開,未來一陣心酸。蒼木留到了最後。當蒼木終於抬起頭來的時候,海鬥抓住了未來的手,代她說:「有什麼話回去再說吧。」

  蒼木連頭也沒有點,轉身離開。

  未來不知所措地看向海鬥。海鬥以溫柔的語調安慰道:「沒事的。有我在。」

  他牽著她走向門口。未來舉步之時,一個穿著網球部隊服的白毛少年從外面沖了進來。他四下環顧,望向了她的方向。

  那個渾身大汗氣喘吁吁的少年是仁王。

  在他出現的瞬間,海鬥抓著她的手突然緊了緊。仁王放慢了步子,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朝他們走過來。

  「呦。」仁王打招呼道,「怎麼一臉傻相,未來醬。」

  未來覺得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受到更多衝擊,但聽到仁王一臉熟稔地稱呼她名字,她還是震驚了。3個多月後,她與仁王的關係已經如此好了嗎?

  「失禮了,不過現在未來還有點事情要處理。」海鬥客氣而優雅地說,「前輩如果有事要找她,不如換個她方便的時間。」

  「我也沒有什麼事。」仁王笑眯眯地說,「未來醬問我借的書今天到期,我需要還給圖書館,請她務必還給我。」

  「書?」未來掏了掏口袋,果真摸到一本細長的冊子。她從口袋裡抽出冊子,遞給了仁王。

  2009年4月9日,下午17:03。

  就在那瞬間,她眼前的仁王換了身襯衫制服的打扮。她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後往四周看。現在她置身圖書館外無人的偏僻角落,肩上搭著制服的仁王站在她面前。

  她記得這個場景。她擔心自己是否患上精神分裂因此到圖書館借閱藏書,仁王上前與她搭話,她打算跟他商談時,《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從他的口袋裡掉了出來。

  回來了!從那個既悲傷又可怕的未來回到了這個相對而言很安全的時間!

  未來一釋然,就覺得雙腿發軟。她猛地後退,靠著牆慢慢地蹲下去。

  仁王被她嚇了一跳:「喂,怎麼了?」

  她雙手捂著臉平息了好一陣,才抬起頭來說:「柳生。」

  仁王神色一凜,打量了她片刻後,漾開了笑容:「你想起來了?」

  「如果你指的是我們一起尋寶的事情,那麼是的。」未來說,「不過那對於我來說,才發生在昨天。」

  「什麼意思?」

  「我有穿越時空的能力。剛才你在圖書館裡向我打招呼的時候,我還沒有和你一起冒險。但之後我帶著從你口袋掉出來的繪本穿越到去年,才因為破解書上的謎題而遇見了你。」

  「你在開玩笑嗎?」

  未來猛地彈起來湊到了仁王跟前:「我也希望是開玩笑!我的時間已經完全混亂了!對我而言可能都沒有兩天的時間,我不停地來回過去與未來,跨越了整整一年!我沒瘋!你必須相信我!」

  仁王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

  發洩過後的未來長歎口氣靠在牆上:「如果是別人跟我說這種事,我也必定會覺得對方是瘋子。但是我知道你會相信我的。」

  「噯,為什麼?」

  如果仁王覺得她是瘋子而遠離她的話,他3個多月後怎麼可能親昵地稱呼她『未來醬』。更別提他一定知道如何讓她控制自己的力量,否則她就不會因為他那刻意的還書要求而穿越。

  可知道如何讓她穿越的人是3個多月後的仁王。也許現在的仁王對她的能力還一無所知。更糟糕的是,他還是個隨口說謊的傢伙,如果他不想說實話她也無可奈何。

  為什麼掌握著她重要秘密的偏偏是這種難搞的傢伙。

  見她不說話,仁王考慮了一下:「我可以相信你。」迎著她的視線,他促狹地提出要求:「如果你能在明天早晨告訴我明天第一節課的古文小考內容。」

  ……如果他能先告訴她,她要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不要說古文小考內容了,即使他要考哈佛她也會幫他把正確答案從未來拿來。

  「好吧。」未來說,「你一定會相信我的。」

  仁王好奇地問:「你似乎對我很有自信。」

  「把自己的名字都說錯的傢伙可讓我相信不了。」未來故意說,「讓我有自信的是我雙眼曾見過的未來。」

  其實未來將發生的事情也是不可信的,因為她已經用自己的能力改變過一次將來了。她想要的,只是仁王的好奇心。

  必須緊緊地抓住他。必須改變那個被夥伴們當做叛徒一般憎恨著的可怕將來。

  如果將來的仁王是她的同伴,那麼現在的他就是她目前可以期盼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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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個過去(修)

  2009年4月9日,下午17:20。

  和仁王分開後,未來在內心不知名的衝動下去了弓道部。在門口徘徊了一陣子後,她悄悄地拉開紙門朝屋裡看去。

  因為天色已晚的關係,社團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未來只看見部長小早川在用抹布擦木地板。

  「偷偷摸摸的在幹什麼呢?還不進來。」小早川的眼睛仿佛長在頭頂上似的,頭也沒有抬就發現她在偷窺。

  未來說了聲打擾了,縮著脖子進入了社團。不久之前隊友對她的指責還歷歷在目,以至於她的心裡有點發怵。

  小早川擦完一遍地後直起身子看向她:「好大膽子,作為前輩,才剛結束了社團迎新會就敢翹掉社團活動。」

  未來訕訕一笑,心想因為穿越時空的關係,她對於春假到開學那一段時間的記憶模糊,也沒有什麼愧疚感。

  未來脫鞋走上地板,隨手把書包放在地上,又少不得被性格認真的小早川說了兩句。她嘴上苦哈哈地討了兩句饒,心裡卻歡欣慶倖。

  至少在現在,弓道部還像她在學校中的家一樣,對她毫無間隙。

  當小早川安靜下來繼續擦地之後,箭破空中靶的聲音便格外響亮起來。

  身著弓道服的蒼木靡還在練習著,心無旁騖到連未來進來也不注意。

  未來在地板上跪坐下來,觀賞著蒼木挽弓的身姿。

  以威風凜凜來形容蒼木是再適合不過的了。未來認識蒼木的時候,蒼木才小六,身高竟然已經達到了不可思議的173cm。這幾年她的身高更是有水漲船高的趨勢,配合上她比男生還短的短髮與冷淡的表情,給人以鶴立雞群不易接近的壓迫感。

  不過縱然外表看起來十分中性化,和她熟悉後便可發現她仍然是個可愛的女孩。比如說她的身高突破了179cm後,她便害怕自己超過180cm,再也沒有測量過。

  蒼木射完最後一支箭後,長呼一口氣,這才望向未來莞爾一笑:「未來前輩,既然來了,不練習嗎?」

  「噯,還要換衣服,好麻煩。」

  小早川命令道:「還不去。」

  未來只好爬起來去換了衣服,取了自己的弓箭。來到蒼木清理好的賽道,她擺好姿勢,放空情緒,打起、引分、會、離一氣呵成。箭破開空氣發出銳利的響聲,正中靶心。

  未來收勢後蒼木評價:「今天前輩的心有點迷茫。」

  小早川也批評:「雜念太多。」

  未來不滿道:「我都射中靶心了,誇我一下會死嗎?」

  小早川輕蔑地說:「意志力薄弱有何值得誇獎之處。想想你迎新會上的表現,我簡直要掩面。」

  未來費解地想了一下,然後大量記憶被喚醒,她不由覺得面皮發燙。

  在春假過後的新生迎新會上,未來作為弓道部代表為來參觀的新生做表演。她的第一箭射偏,射中了旁邊賽道的靶子的紅心,第二箭更是偏到射斷了靶子的撐架。不少新生被她嚇倒,紛紛離開,最後還是今年剛升部長的小早川親自上陣才力挽狂瀾,收到了新部員。

  小早川嚴肅地訓誡:「前輩們畢業之後,我部能出賽的部員除了你我,就只有西野和田邊。今年的弓道大會你基本上是正選。到七月之前,收起你鬆懈態度,努力鍛煉你的集中力。」

  想到了那個她比賽遲到的杯具將來,未來的心別別一跳:「我不行啊。我這個人心理素質最差了,新生參觀都能把我完爆,就別提比賽了。」

  她的抗拒引來了小早川的一頓栗子敲頭。

  社團結束後,未來和蒼木一起收拾東西回家。在路上蒼木安慰情緒低落的未來道:「未來前輩的技術和體力在弓道部是無懈可擊的,就連小早川部長也望塵莫及。沒有任何人能媲美前輩這樣隨性自由卻又無比美麗的姿態。」

  未來做感動狀:「小靡你真是好人!嫁給我做我的新娘吧!」

  蒼木搖搖頭:「看身高外形,我理當是攻。」

  「你在嘲笑我矮?」

  「怎會,前輩嬌小玲瓏的模樣很棒。我該嘲笑的人是幸村前輩。他比我矮半個頭,外型還沒有我攻,居然贏得了前輩的芳心。如果我們是義大利人,我一定穿著鎧甲和他決鬥,讓前輩改投我的懷抱。」

  ……如大家所見,姿態謙卑看起來又酷的蒼木其實是個大悶騷,愛好是口頭調戲她。

  「我和海鬥的……已經傳遍學校了嗎?」

  蒼木點頭:「身為學園名人的幸村前輩不是什麼低調的主,而且他現在又在初得到前輩芳心,想要大肆宣揚主權的興奮期。」

  也是……這下想拒絕海鬥就更加難了。

  未來覺得煩心的事情一大堆。海鬥暫且不提,明天說好給仁王的考題到底該怎麼去拿?

  「前輩不適合煩惱的表情。我能想起的前輩就像野生動物一樣,總是生機勃勃沒有煩惱。」

  「野生動物……」

  「這個形容是手塚告訴我的。說起手塚,他前兩天回日本了,會待到週末。前輩的煩惱也許能和他商談。」

  未來的眼前一亮:「真的!那我今晚就去找他!」脫口而出以後她想想不對,忙解釋:「啊,我不是不願意和你商量,只是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等我搞清楚後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蒼木毫不介懷:「我理解,未來前輩。很多時候前輩的問題需要年長者的指導。」她微笑道,「給手塚打個電話吧。」

  就像蒼木說未來總是生機勃勃沒有煩惱一樣,蒼木在未來的心中也一直這樣善解人意恭謙溫和。

  在那個她遲到的將來,蒼木到底是在什麼情況下代替她上場的呢?情況一定很糟糕很緊迫,蒼木頂了不小的壓力,否則以她心如止水的弓道,不至於發揮失常到那種人人絕望的程度。

  可就算那樣,蒼木也沒有用憎恨或是質問的眼神看她,就連一點點惡意都不曾對她流露。

  未來盯著蒼木的笑顏暗自下定決心,即使不為了自己,為了蒼木也要改變歷史,絕對不會讓那個不幸的將來發生!

  未來打了個電話給手塚,詢問他今晚有沒有時間。手塚回答今晚他會去老地方練習。未來與他約定了時間地點,便告別蒼木坐火車趕到了東京。

  從列車下來後,未來順著熟悉的路線一路小跑,在10分鐘後抵達了手塚口中的老地方——網球俱樂部。她沿著鐵絲網一邊走一邊往裡面張望,在繞過了阻礙視線的障礙物後,終於見到了正在揮拍的手塚。

  未來本想呼喚他,但在看見他認真的揮拍姿態後改變了主意,靜靜地等他練習完畢。

  手塚曾經是東京青春學園的學生,年紀比她大一歲。他在讀期間是青春學園網球部的部長,在青春學園的地位大概相當於立海大的幸村精市。

  她與手塚認識的過程很戲劇化,手塚最初只是她的朋友的朋友。對,那個朋友就是蒼木。

  未來認識蒼木時,蒼木還是一個網球少女。蒼木的奶奶和堂哥一家就住在手塚家隔壁,因此每次蒼木到奶奶家遊玩時,都會和手塚一起打球。

  蒼木和未來剛開始友情那陣還沒放棄網球,未來提出想看蒼木打網球。蒼木在與手塚的練習中叫了未來觀戰。

  那一場比賽看得未來心驚肉跳。手塚的年紀雖小,但打法冷靜而淩厲,甚至有種把獵物逼進死路,把對方的一切反抗連同自信全踩在腳下的殘酷。

  蒼木輸得很慘,還被手塚擺著面癱臉斥責了一番。

  未來看得憤憤不平,多管閒事地跳出去回罵道:「她的年紀比你小那麼多,又是女孩子,你怎麼那麼沒有男子漢的風度,小氣鬼!」

  手塚盯著蒼木片刻後,做出了驚訝的表情:「蒼木是女孩嗎?」

  那一瞬間空氣仿佛都被凍結了一般冷場了。

  自那以後未來對手塚留下了非常強烈的印象。只不過完全是負面的。

  第二次見到手塚是在幾個月後的七月。那時的她作為正選第一次參加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結果在會上發生嚴重失誤,害得本有可能奪冠的團體比賽敗北。未來不僅自己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也讓對她抱有很高期望,主動推薦她這個一年級生作為正選參賽的前輩們感到失望。

  關心著她的蒼木在某一天約她出去散心,結果領來了手塚。

  一個是情緒低落張牙舞爪的未來,一個是疑似面癱且十分遲鈍的手塚,這兩個陌生人怎麼看也不可能合拍。但是奇妙的是,手塚竟用他的方式成功地開導了她。

  在那個對未來來說無比糟糕的暑假後,他們作為友人的交際一直持續了近兩年,直到手塚在畢業後踏上職業網球手的道路,飛往德國接受訓練。

  在未來陷入回憶中時,手塚完成了揮拍訓練,收好了拍子朝她走過來,顯然已經注意到了她。

  她朝他揮手。

  2007年8月6日,下午16:15。

  待他走近了,未來感到了一些違和。手塚長著一張很成熟的臉,聽說有一次他路過大學,居然被錯認為學生家長。她時常不厚道地笑話他沒有經歷過青春。

  但此時的手塚臉上有一些嬰兒肥,眼睛也比記憶中大,整個人都似乎退回了正太時代該有的青澀模樣。

  未來一驚之下連忙掏出手機來看。她口袋裡的手機還是非常古典的款式,她記得這部手機在她中一期末的時候就換掉了。

  怎麼在不知不覺間,她又回到了過去?!

  「九十九。」從網球場出來的手塚向她打招呼。

  「手塚前輩……現在的具體日期時間是?」

  手塚將時間報給了她。她真的回到了過去,現在的她置身於她中一的八月暑假,就在她與手塚建立友誼之後的不久。她記得整個暑假她的情緒都很低落,時常來東京找手塚商量。他們現在的會面一定是某次他們約好的談心。

  「你還好嗎?」從手塚宛如面癱一般的固定表情與不透露情緒的聲音中感覺不到他的關心,但與他認識了三年的未來知道,這已經是他在關心她的表現。

  未來的感情似乎一下就找到了突破口:「前輩。」她抬起手掩住了幾乎要流出眼淚的雙眼。

  她知道他會耐心地聽她訴說心事,為她解惑,甚至有可能不需要證據就會相信她的遭遇。她有千言萬語想對他訴說,一時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少年佇立在少女的面前,安靜地凝望著她的悲傷與惶恐。接近黃昏的陽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

  在一下秒,少年打破了沉默,用硬邦邦的語氣道:「一起跑圈吧。」

  少女來不及掉出來的眼淚瞬間收了回去。

  來了,手塚牌斯巴達跑圈式開導。每次她來找他傾吐心事,都不曾得到溫柔的話語,不曾得到擦去眼淚的手帕,不曾得到遞到面前的手。

  只有不停地浪費體力,跑向大橋,跑向大海,跑向夕陽!

  熱血而遲鈍的前輩,要怎麼拯救您無可救藥的斯巴達情結!

  手塚觀察了她片刻,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以命令式的強硬口吻道:「跟上我,盡全力跑起來。」說著也不待她的反應,就率先跑了起來。

  未來沖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追了上去。

  如果說手塚是斯巴達式前輩,那她肯定是受虐狂後輩。她並不喜歡給人無止盡地添麻煩,快樂的事她會立刻跟人分享,而悲傷的事她卻會盡可能地藏在心裡。

  若手塚不是用這種毫不溫柔,以至於時常讓未來覺得他只是想找個體力好的傻瓜陪他跑圈的方式來表現他的善意,她恐怕也很難向他傾訴,更不會與他交好至今。


第12章 第十一個未來(修)

  2007年8月6日,下午17:30。

  以網球俱樂部為中心,手塚領著未來中速跑步。

  廣場,商店街,居民區……一片一片的景色被遠遠拋在後面。

  當手塚終於在一處小公園的噴水池邊停下時,兩個人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手塚與未來先後就著公園的過濾水直接喝了幾口,開始擦汗休整。

  待未來的呼吸差不多恢復平靜後,手塚問:「你的煩惱整理好了嗎?」

  早已經從之前的脆弱情緒中恢復過來的未來點了點頭:「前輩,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也許有些不可思議,你就假裝我得了妄想症,聽我把話說完。」

  手塚嚴肅地點點頭。

  未來一五一十地把最近她穿梭時空的遭遇全部告訴了手塚:「所以現在在你面前的我也不是13歲的我,而是來自兩年後已經15歲的我。我……我該怎麼做?」

  手塚沉默了好久後才說:「繼續跑步吧。」

  「噯?!還要跑嗎?」

  手塚點點頭:「你的心中還沒得到答案。」

  難道跑到吐血就可以解決心中所有的彷徨與不安嗎?那街上一定滿是政治家或是商人,他們都在玩命地奔跑以驅逐煩惱!

  腹誹歸腹誹,未來還是跟上了又開始領跑的手塚。他們穿過大街越過小巷,爬上山坡沖下坡道,直到日暮西沉,街道上霓虹璀璨。

  當越過了一個痛苦的界限後,身體就進入了很奇妙的境界。五感變得遲鈍,所有的愁緒與煩惱都消失不見了,惟有來自胸腔的咚咚心跳聲,一聲連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讓人強烈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未來直到好久以後才意識到了手塚已經落到了後面。她慢慢地放緩速度,步行了幾百米後才往回看。

  手塚已經趕了上來。他像剛從水裡撈起來一樣,汗水順著他茶色的頭髮一個勁地往下掉。他腳步沉重地走到她的面前,未來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他每走一步都發出水聲的幻覺。

  「不好意思,我不知不覺跑過頭了……」

  「沒關係。」手塚淡定地脫下了被汗水弄髒的眼鏡,隨手放在了口袋裡,「煩惱,還存在嗎?」

  未來老實地說:「我已經累得沒有辦法思考了。」

  手塚嚴肅地點點頭:「這就是答案。」

  未來長歎一口氣:「我們是在論禪嗎?太難了我不懂啊。」

  「既然已經被所發生的事弄得疲累不堪,不如不思考,以不變應萬變。」

  「以不變應萬變?可是我的情況——」

  「你暫時解決不了的問題,可以交給未來的你去處理。」手塚冷靜地說:「無論你目前遇到多少無解的難題,未來的你都會知道答案,並會從未來回來幫助你。」

  未來愣了半天後,感覺眼前敞開了一扇通往光明新世界的大門。當時間的約束都不存在了,還有什麼問題的答案是未知的呢!

  「謝謝,前輩!」

  手塚淡淡地點點頭:「回去吧。」

  說完這句話他舉步欲走,卻在抬腳的瞬間失去了平衡,倒向一邊扶住了牆。

  「前輩,怎麼了!」

  手塚以不自然的姿勢彎曲著膝蓋。靜默了片刻後,從他身上發出了咯咯咯咯咯仿佛小孩在笑的聲音。

  未來的嘴張了又合,不知所措。她遇到過這種情況,在小學時同校的同學一起跑馬拉松,和她爭第一的那個男孩子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身上發出了咯咯的笑聲,嚇得她尖叫著拽了老師過來。老師卻見怪不怪地說:「啊,是笑膝了啊。」

  後來她才知道笑膝是運動過度後產生的症狀,原理大概是肌肉痙攣而導致膝蓋骨骼相互摩擦發出聲音。

  在未來的注目中,她印象中一直面癱著的手塚微微紅了臉。

  果然是笑膝……手塚居然笑膝了……難道說他其實已經跑不動了,只是在勉強自己跟上她嗎?

  未來手足無措了一陣:「來,前輩,我背你!」

  「不用。」他拒絕得相當乾脆生硬。

  「那我扶你。」

  「也不用。」

  「難道前輩更喜歡公主抱嗎?」

  手塚的臉都黑了一半。未來再去扶他的時候他總算沒有拒絕。她半抱半扶地把他搬到路邊花壇讓他坐下,又去買了運動飲料給他。

  他自己按摩放鬆了腿部,又休息了一陣後,笑膝的症狀終於消失了。

  未來半天沒吱聲,看看情況不那麼尷尬了,才說:「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

  手塚的臉又隱約紅了起來。在未來的印象中手塚總是很斯巴達很強勢,宛如鐵血帝王。能見到害羞起來的手塚簡直是世界第九大奇跡!

  「說也無妨,是我大意了。」

  「相信我,我會把它當作我人生的秘密!」

  手塚這才點了點頭。

  他們沉默片刻後,未來問:「前輩,你相信我對你說的一切嗎,就是我來自未來這件事?」

  「你已經假設了你的言行都是因為妄想症的緣故。」

  未來微笑起來。手塚不會追究她所說的事情的真假,也不會把她的苦惱透露給第三者知道,只是單純地作為商談的對象為她出謀劃策。他這樣一板一眼的性格真是太好了。

  「走吧。」手塚作勢要起身,未來忙按著他的肩制止。

  「再休息一下吧。我再去買瓶飲料。」她一躍而起,輕快地跑向自動販賣機。

  2009年4月9日,下午18:30。

  當她買了飲料回頭後,一眼就看見手塚等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

  「前輩,不是讓你再——噯?」

  眼前的手塚已經脫去了正太的圓潤感,變得挺拔高大。他抱著胸站在一邊看著她的模樣宛如嚴厲的教導主任,哪還有剛才可愛的稚氣。

  「前輩,現在是什麼時候?」不知為何,未來這次一點也沒有心慌,甚至可以說十分安心。

  「平成21年4月9日,18:32。」手塚面不改色地報出了非常精確的時間。

  未來心中一動,不由問道:「前輩……我過去曾經多次突然問你時間嗎?」

  手塚毫不遲疑地回答:「四次。這是第五次。」

  未來張了張嘴,半晌後才說:「是嗎……」她曾經回到過去那麼多次?她沉思了片刻,立刻問:「過去的我曾經對你說過什麼重要的話嗎?」

  手塚推了一下眼鏡。他望著她的眼神很深很深,深到不明所以。未來在疑惑中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難道說過去的自己曾經告訴過手塚什麼驚天的秘密?

  迎著她緊張期待的注目,他卻垂下了視線,若無其事地說:「沒有。」

  「噯,為什麼不告訴我?」

  「真的沒有。」他用毫無商量餘地的語氣結束了話題,「買完了就走吧。」

  未來嘟著嘴跟上了他:「前輩,我剛才也在和你商量事情吧?」

  「嗯。你在和我商量怎麼才能和平地和幸村海鬥分手。」

  未來差點跌倒:「真的嗎!」

  手塚點了點頭。未來也想起了剛才她穿走又穿回來的15分鐘間與手塚(大人版)發生的對話。她不由臉頰發燙,暗自埋怨自己怎麼會和前輩商量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情。

  「那個……那個……答案呢?」

  手塚面癱道:「跑圈吧。」

  手塚前輩,你有完沒完!

  穿越回來後未來身上的疲勞已經恢復了,但心理上留下了自己已經跑了幾個小時的陰影,便堅決拒絕了手塚的跑圈提議,並帶他去吃了碗甜品外加可麗餅,敘了敘舊。

  手塚在德國一切都好,只是每天吃各種油膩的香腸,覺得飲食上不習慣。他這次回來打算帶些酸梅和昆布茶出國。未來雖然嘴上說他選的東西土氣,心裡卻暗自決定等會兒回家路上買個醬油禮盒送給他。

  那個如何和海鬥分手的談心呢?之後當然沒有再提了!

  當天晚上未來回家後泡了個澡,迅速解決掉作業之後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床後,她久違地感覺神清氣爽精神充沛,甚至還好心情地給海鬥炒了個鋪滿辣椒醬的蛋炒飯便當。

  在中午的時候,她早早地抱著自己的那份便當跑到了隔壁的高中部。在昨天仁王告訴她的教室外她探頭張望了片刻,沒有見到仁王那頭醒目的白毛。

  未來走進了教室裡,詢問一位正在座位上看書的黑髮少年:「打擾一下,我想請問仁王前輩到哪裡去了?」

  少年抬頭看向她,一張神情冷硬的臉看起來凶巴巴的:「他不是這個班級的。」

  「咦!這裡不是一年A組嗎?」

  「是。但他在C組。」

  「不是吧,他又騙我!」可是拿這件事情說謊有意思麼?

  少年似乎對仁王很熟悉,露出了有些傷腦筋的表情:「你的名字是?之後我會轉告他。」

  「謝謝前輩,我是九十九未來。請告訴他我放學後在圖書館等他。」

  少年聽到她名字的瞬間,眼睛瞪得宛如銅鈴大,神色驚疑不定地死死盯著她看。未來感到有些恐怖:「有什麼問題嗎?」

  少年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足足比她高一個頭的身高壓得她只得往後退了一步。

  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時,一個少年聲插入了他們中間:「哦呀,九十九桑到高中部來有什麼事呢?」

  未來轉頭見是幸村精市,忙朝他跑過去:「幸村前輩!」她強忍住說『這裡有個恐怖的變態』的衝動,匆忙地往外走,「我走了!」等人都跑出門外了,她

  才探身進來說:「失禮了幸村前輩!」隨即才逃跑了。

  幸村目送她離開,微笑著望向死死地注視著她背影的恐怖少年:「真田,你真的不認識九十九桑嗎?」

  真田面上一陣青一陣黑,半晌後才咬牙切齒道:「仁王最近太鬆懈了!今晚罰他跑100圈!」仁王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一定是記得畢業時他的不自然,才故意引九十九未來到他的教室。仁王這傢伙的惡作劇總是沒有意義,但總能戳中人心裡最痛最癢的地方,讓人不炸毛都不行。

  跑出A組的未來一眼就看見仁王躲在拐角笑。她沖向他:「喂,騙子!」

  仁王笑夠了才說:「你和真田到底有什麼過節?」

  「真田?那個恐怖的男生叫真田嗎?」

  「不認識?」

  「沒印象。」

  「噯。」仁王用意味深長的眼神望著她,「你之前也說不認識我呢。」

  「那有什麼辦法,我那時確實不認識你啊。」未來說,「至於和真田有過節的人是不是未來的我,那只有未來的我才知道了。」

  「你的態度突然從容起來了嘛。昨天明明急得一臉快哭的模樣。」

  「呵,那是因為我有神一樣的心理輔導師,把我的痛苦治好了。」未來抱胸道,「我現在不能解決的問題未來的我都能解決,我只要相信這一點,再怎麼穿越再遇見什麼難題,都沒有什麼好怕的。言歸正傳,之前我和你約好要把古文考試的答案拿來給你。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去未來拿答案,但是你肯定已經收到未來的我給你的答案了吧。」

  「噯,你那麼確信『未來的你』會把答案給我麼?」

  「當然。」否則仁王在3個多月後怎麼可能成為掌握她秘密的戰友。為了讓矮小的自己增加一些壓迫感,叉著腰的未來拼命踮起腳尖湊近他:「不要說謊。」

  仁王靜默了片刻後說:「你做出投懷送抱的姿勢,是打算kiss嗎?」

  「死奈!」

  望著惱羞成怒的未來越走越遠的嬌小身影,仁王笑著低語:「啊啊,只能相信你了。」

  畢竟那份『來自未來的她』的手寫答案現在正躺在他的口袋中。


第13章 第十二個現在(修)

  自那天之後的三天,未來每天中午都和仁王在無人的屋頂上碰頭,研究她身上能夠穿梭時空的力量。

  說是研究,其實也沒有什麼頭緒。

  在各種科幻作品中,穿越時空的人必定連身體也一同穿越時空,那樣的話,同一個時間點上應該存在兩個她,一個是原本的她,另一個是從別的時空穿越來的她。兩個人都是單獨的個體。

  可是未來的穿越卻很非典型,她好像直接進入了某一個時間點的自己的身體中一般,不但到了不同的時間和地點,連身體都是那個時間點的狀態——就好比那次和正太手塚碰面時,她的身體明顯也是13歲時還沒怎麼發育的狀態。

  即是說,未來的穿越從表現方式來看,更像是覆蓋並重寫某個時間段的她自己的人生。

  對於這個現象,仁王提出了個很像sf小說的觀點,說她的能力是一種無視時間的規則,共用過去或是將來的記憶的能力。她所認為的『穿越時空』,其實是某個時間點的她得到了不屬於當前時間的記憶。因為來自不同時空的記憶一起出現在她的大腦中,她才會對時間產生了強烈的感知錯亂。

  打個比方,比如未來在周日下午放學後摔了一跤,得到了摔跤的記憶。隨即這份記憶穿越時空到了當天早晨還未摔跤的未來的腦海中,得到幾個小時後摔跤記憶的未來便會產生錯覺,覺得她整個人都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過去。

  這個假設聽起來相當合理。但未來總覺得有很多事情無法解釋,可她也想不出比仁王的假設更合理的推論。

  於是他們便先假定仁王說的是正確的。

  之後要解決的問題即是如何控制她的力量,不要讓她過去與未來的記憶穿來穿去亂共用,引起她的混亂。

  仁王卻不急著繼續探究。他的興趣從研究她力量的秘密漸漸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兩人漫無邊際地聊天,話題時常半天也扯不到研究上。

  未來對他事不關己十分淡定的態度感到焦急。

  這天又浪費了一大半的午休時間後,未來不禁抱怨道:「好不容易這些天風平浪靜,你再這樣怠慢下去,我的記憶又要開始穿越了。」

  仁王笑眯眯地問:「穿了嗎?」

  「現在是沒有,但誰知道下一分鐘會不會——」

  「你的記憶之前穿梭得那樣頻繁,最近幾天卻一直沒有穿越,你覺得是偶然嗎?」

  「嗯?」

  「動漫遊戲裡不是都有這種設定。魔法少女剛覺醒了力量,力量總是不穩定地爆發出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消耗後,力量穩定了,就不會再暴走。」

  「噯,是這樣嗎?」未來想了一下,覺得這個解釋也有點道理,她轉怨懟為欣喜道,「沒想到你還在考慮我的事,我還以為你已經完全沒興趣了呢。」

  對她完全沒興趣的話,他何必每天中午瞞著所有人——特別是最近總盯著他的幸村部長——跑來和她見面。他又要好好學習又要兼顧網球部的社團活動,可是很忙的啊。

  當然仁王可不會把他的心思說出來。他語氣輕浮地說:「我要報酬的。」

  未來掏出錢包,抽出一千日元給他。

  「什麼意思?」

  「報酬。還要更多嗎?明明都沒出幾個意見,前輩真是強盜,吸血鬼!」

  仁王挑了一下眉頭。一般來說,聽到異性說索要報酬,女孩不都會想到曖昧的地方去嗎?

  在仁王從初等部回高等部的路上,他碰到個抱著一疊教材的女生從未來的班級走出來。他在經過女生身旁時,順手扶了歪倒的教材一把。

  「謝——啊,是仁王前輩!」女生可能是網球部的粉絲,見到他的瞬間雙目放光,「謝謝!」

  仁王不知怎地,突然就脫口而出:「噯,光是謝謝?我要報酬。」

  女孩立刻羞紅了臉:「仁王前輩想要什麼呢?今天下午第一節課是家政,我把做的曲奇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

  是呢,這才是正常的反應。

  未來也不像那麼遲鈍的類型。

  仁王突然地感覺有些意興闌珊。他不是沒聽說過她正在與幸村海鬥交往,更別提自家的部長更是『若無其事地』向他提過這件事。

  他覺得不在意。他覺得她很有趣,甚至可說對她有好感,但這種感情還遠遠與愛情無關。就算向她贈送紐扣,他心裡打的也只是再一次接近她破解她身上謎題的主意。

  可是碰上她為了她傳說中的交往物件而假裝對他遲鈍,他心裡還是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快。

  就好像是自己飼養的西班牙獵犬被陌生人從自己身邊叫走了的感覺。

  「我是開玩笑的。」仁王以輕鬆的語氣對滿懷期待的女孩說,「我不喜歡甜食,還是把曲奇贈送給更適合的人比較好。」

  女孩有些尷尬和失望地一笑。

  仁王離開時,心情已經完全談不上好了。為了發洩這個鬱悶,他在第一節體育課翹了10分鐘,來到了初等部的家政課教室外候著。

  未來果然如那個女孩不經意透露的消息那樣,正在上家政課。空氣裡洋溢著香甜的味道,表明課題的主題是甜點。

  渾然不知仁王心中邪惡計畫的未來帶著家政課上烤的餅乾從教室裡出來,立刻就陷入了各種注目之中——此刻有比高等部的著名前輩特意候在門口索要餅乾更引動八卦欲望的事情嗎!

  仁王在未來的目瞪口呆中順走了她烤的曲奇:「報酬歸我了。」

  「這個……」

  他當場就打開了袋子,取出了一塊曲奇。端詳了它很久,他了然地點頭:「手藝不錯,烤得很藝術。」

  「對不起,基本上烤焦了。」未來左右四顧,見所有人都好奇地盯著他們,心裡實在窘迫,「不要吃較好,還給我吧。」

  仁王迅速挑出了幾塊曲奇,把剩下的還給了她:「明天見。」

  未來翻了翻袋子,一臉苦逼地目送他離去。他倒是眼疾手快,把袋子裡那僅剩的幾塊還能看的曲奇都挑走了。

  海鬥之前已經向她預訂了曲奇,這下該怎麼向他交代?

  到了放學的時候,未來硬著頭皮去找海鬥,把裝著曲奇的袋子交給了他。海鬥打開一看,微笑著說:「手藝變好了呢,未來。餅乾烤得就像從學校的小賣部買來的松樹牌罐裝曲奇。」

  「不那麼精明會死嗎?」拿買來的曲奇充門面的未來有些底氣不足。

  他合上了袋子,優雅地拿起早已整理好的書包起身:「那麼,一起回家吧。」

  「你今天的社團呢?」

  海鬥微笑道:「少練一天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如果再縮短與你相處的時間,你也許就會看著別人,把我忘記了。」

  未來不做聲。仁王今天的做法太高調了,如果海鬥追問她與仁王的關係,她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因為心虛,海鬥在校外牽她手,到她房間做作業,她都默許了。

  吃過飯以後,海鬥幫著洗碗,又一次博得了未來母親的歡聲笑語。一切都顯得很正常,海鬥連一句話都沒有問,也沒有責備她和仁王走得近。可未來總覺得海鬥的眼睛一直沒在笑,像是在生氣。

  未來有些忐忑,不知道海鬥接下來會怎麼做。

  在一起上樓的中途,他叫了她一聲。她回頭的瞬間,他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糖果。因為比較突然的關係,她一時沒咬住,當嘗到甜味時立刻反射性地又咬了一下。這一下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雖然咬得不重,但口水是一定留在他的手上了。未來尷尬地說:「等我拿紙巾。」

  海鬥把那根手指放到自己的唇邊舔了一下。

  未來只覺一股熱氣沖上頭頂:「你在幹什麼啊!」

  「下意識而已。」海鬥若無其事地說,「我不嫌棄你髒。」

  「我嫌棄!別當著我的面做那麼下流的事!」

  「背著你做?」

  未來想像了一下,覺得糟糕得簡直毀天滅地:「都不行,變態!」

  海鬥順從地放下了手指,用一種溫柔包容的眼神望著她:「最近你就像一隻刺蝟一樣,只要稍微靠近你,就對我豎起全身的刺。和仁王前輩談話,比和我在一起更輕鬆嗎?」

  未來愣了一下,沉默下來。

  「又沉默了。」海鬥垂下了眼簾,神色中有些悲傷,「放學的路上,我多麼希望你能解釋一下第一節課下課時發生的事,哪怕是一句『只是前後輩的關係』,我也會相信的。但是你什麼也沒有說。」

  「……說了有什麼用。從小到大一直這樣,不管我是不是你最親近的人,你都不會相信我,只會相信你自己願意相信的東西。」

  海鬥微笑道:「你的詭辯能力好像提高了。聽說仁王前輩有『欺詐師』之名,這也是他教你的應對方法嗎?」

  未來輕出一口氣。她和海鬥正在交往,她是海鬥的女朋友。這一點已是既成事實,無論她多麼不情願她也不會忘記。所以她之前因為無法解釋她與仁王的關係,而對他產生了愧疚。

  可是那並不代表她喜歡被他猜忌。

  海鬥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喜歡掌控一切,特別是瞭解他真面目的她。曾經有一段時間她很害怕和討厭他,互相毒舌時她心中有時也會帶著幾分厭煩,與他的相處並不愉快。但每當他示弱或是尋求她的幫助時,她又會心軟,不計前嫌地與他和好。

  關係就這樣時好時壞地一直到了中學。

  有時未來想,她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和海鬥真正分開。互相討厭又親近地鬥一輩子,感覺也挺好。

  她卻沒有想到他們有朝一日會交往,並且沒有遭到阻力。

  大概在父母或是同學眼中,他們走到一起是理所當然的。沒有一個女生比她與他認識的時間更長,反之對她亦然。

  但是未來心裡清楚,他們是沒有理由交往的。

  就像他總是在懷疑她一樣,她也不相信他會喜歡她。

  幸村海鬥愛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她對他來說,就像他一直掛在嘴邊的那樣,只是襯托他的優秀的配角而已。

  未來直視海鬥的眼睛:「隨便你怎麼想我和仁王前輩的關係,反正我問心無愧。」

  總是會不依不饒的海鬥這次並沒有再說話。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向她伸出的手似乎打算抓住她的手,但在中途就停止了。

  良久後,他輕輕地說:「無論你的心到底在哪裡,我都會找到它,向它證明的。」

  「證明什麼?」

  「我真心喜歡你啊,傻瓜。」迎著她充滿懷疑的注視,他似是吞下了千言萬語一般,無奈地笑了。


第14章 第十三個過去(修)

  2009年4月15日。

  與海鬥發生爭執的第二天,未來發了個郵件給仁王取消了中午的會面,轉而去找蒼木,與她在校庭裡共進了午餐。

  蒼木聽了未來向她訴說的海鬥的猜疑後,她問:「既然前輩問心無愧的話,為何不把和仁王前輩商量的事告訴幸村前輩?」

  「我也很想告訴海鬥,他說不定能為我出更好的主意。」其實她在發現自己穿越時,第一個想告訴的人就是海鬥,只不過那時不巧沒能說出口。接下來她與仁王的交往帶上了魔幻的色彩,在如今海鬥懷疑著她的現在,如果跟他說『我見仁王前輩是因為他是當事人,能幫助我研究時空穿梭之謎』,海鬥會相信嗎?他一定會認為她與仁王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已經錯過了解釋的最佳時機。未來也不打算解釋了,那會讓海鬥越想越多。

  「算了,他不會相信我的。」

  蒼木笑了起來。

  「為什麼笑?」

  「我只是在想,其實是前輩更不相信幸村前輩。」

  未來撓了撓臉頰:「在你看來是這樣嗎。是我做錯了?」

  「不。錯的一定是幸村前輩。前輩很容易信任別人,尤其是和前輩關係較好的人。如今前輩會這樣不信任青梅竹馬的幸村前輩,必定是他曾經做過很多讓前輩失望的事情。」

  「哈哈,聽起來我完全沒有錯了。這樣包庇我我會害羞的啦。」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蒼木一本正經地調戲道,「我也喜歡看前輩害羞起來的樣子。」

  見未來無奈地笑了,蒼木才安慰道:「前輩比你自己認為的可靠得多。和幸村前輩的危機,也一定很快能解決的。」

  「嗯。」未來雖然應了,心裡卻在想不會那麼容易的。儘管蒼木尊敬著她,她也不過是個擁有愚蠢煩惱的普通女孩罷了。

  和蒼木收了飯盒一起回教室的路上,她們在大廳被叫住:「你們,稍等。」

  未來回頭見到叫住她的人,身體不由一僵。眼前的人,正是在3個多月後把損壞教室門的她斥責了一小時,間接令她比賽遲到的化學教師,黑田。

  此時的黑田完全沒有3個多月後抓到她犯錯時的陰晦戾氣,臉上的表情和藹可親,語氣也很謙和:「我是新進的教師,對環境不熟悉,能不能麻煩你們帶我到校長室?」

  「是。」蒼木應了。

  一路無話,她們兩人把他帶到了校長室。黑田彬彬有禮地向她們表示了感謝,並詢問了她們的名字和班級。

  「我之後會暫代中三的化學。以後就是九十九同學的老師了。」

  未來鞠躬:「請多指教。」

  目送黑田進門後,蒼木說:「似乎是個沒什麼架子的好老師。」

  「是嗎,我一點都不喜歡他。」

  一天就那樣平靜地過去了。

  下午的社團結束後,離開社團的未來見到仁王坐在社團對面的長椅上,正拿著單詞本在背單詞。見到她出來,他朝她招了招手。

  未來今天與海鬥約好了一起回家,仁王的突然來訪讓她有些為難。

  跟著出來的蒼木看了一下情況,小聲對未來說:「我幫你帶個口信給幸村前輩,說前輩要再在社團留一會兒。」

  「噯?」

  「去吧,前輩。有什麼事情就一次和仁王前輩說清楚。」

  如果能一次說清楚就好了。未來謝了蒼木後來到了仁王的面前:「仁王前輩,特意來找我,是有了什麼新發現?」

  仁王不答:「今天我因為一些小事而被幸村部長過分懲罰了。我大概知道理由是什麼。」

  未來愣了愣:「啊……」海鬥難道去跟幸村精市告狀了?

  仁王眯著眼睛笑著說:「不過因為被幸村部長懲罰了,我反而特別想見你。」

  「仁王前輩,你其實是找虐體質嗎?」

  仁王聳了聳肩:「要不要一起去溫室?」

  立海大的園藝社有個相當大的溫室作為活動場地,但是非部員是不能入內的。未來在入學探索學校時就想進入一探究竟了,但是當時卻被老師趕了出來。這件遺憾事在最近和仁王聊天時偶爾提了一下。

  沒想到仁王居然會提出那麼有誘惑力的邀請,還從口袋裡掏出了不知從哪里弄來的鑰匙。

  未來忍不住好奇,跟他一起進入了溫室。溫室與她的想像很不一樣,並不悶熱潮濕。大概是因為此時正值春季,溫度適宜,溫室保持自然通風狀態的緣故。

  在這個最繽紛的季節,溫室裡綠樹芬芳鮮花如織,香氣馥鬱。

  「學校也有那麼漂亮的地方,簡直讓人產生誤入仙境的感覺。」感覺自己的心靈完全被治癒的未來孩子氣地轉了個圈,快樂地望向仁王。

  把手插在口袋中的仁王正望著她。他所站的位置恰好沒有樹蔭遮蔽,陽光從絕妙的角度散落在他的身上,讓他的身體鍍了一層耀眼的金紅色,仿佛在發光一般。

  待她發現的時候,她已經盯著他看了很久。他的視線也沒有移開,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

  未來猛地移開視線,不自然地擼著她的辮子。仁王也移開了視線,假裝對身邊枝頭上的花朵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讓人有些坐立不安的沉默蔓延開來。

  仁王當然很俊秀,可是真要做個比較的話,還是海鬥的外形更俊俏一些。這麼多年來對著海鬥那張漂亮的臉,她覺得她的審美觀已經被提得很高,並不容易被美色所迷。

  可剛才,她卻被迷住了。

  未來拼命地想找些話題打破眼前的尷尬,卻不巧與他同時發言。她沉默後,他說:「關於控制你力量的方法,我有了點想法。」

  「是什麼?!」

  「你說給我聽的幾次穿越好像沒有共同點。這只是表像。其實是存在共同點的。你穿越前與穿越後正在做的事情是同樣的。」

  細想之下確實是這麼回事。就比如說她第一次穿越時正打算開門,而穿越後的她也正要開門。

  仁王補充道:「當你過去與未來經歷的事情相同時,可以認為記憶與記憶之間產生了一個同步的瞬間。你的記憶就能夠借用這種同步進行時空跳躍。」

  「這個猜測還滿靠譜的,但是照這個規則來判斷的話,我每天起床、刷牙或是穿校服的時候豈不是都會穿越,因為我每天都會做這些事,記憶是相同的。」

  「噗哩,一定還有其他制約。」仁王似乎認定了『記憶跳躍說』,「至於制約是什麼就要你自己去破解了,你知道得肯定比我清楚。」

  未來試著遵循仁王的思路去考慮問題:「嗯,我能想到的就是,大部分穿越的時候我都遇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狀況,還有些心事。」

  「每一次都是如此嗎?」

  「也不能算每一次吧。好吧,我再想一下。」未來苦惱地抱胸思索。

  仁王也不催促她,找了個地方坐下。

  過了好幾分鐘,她才不確定地說:「也許是……意圖?」

  「嗯?」

  「似乎每次穿越時,不但我的行動是一致的,行動的意圖也相同。」就好第一次穿越時開門的意圖,都是為了拿飲料。而3個多月後的仁王也借用『把書還給他』這個行動與意圖,讓她順利回到了前幾天那個『把書還給他』的時間點。

  「有道理。行動與意圖都一致的話,記憶的同步率就更高了。」仁王感興趣地說,「這麼看來你的能力就像在時空中插入了書簽一樣,只要以同樣的意圖做過同樣的事情,你就能讓你自己在精確的時間獲得來自過去或是未來的記憶。跟你的能力相比,sf小說裡的時間機器簡直都弱爆了。」

  「但是光只有行動與意圖這兩個共同點,還是很寬泛。應該還有其他限制。」未來苦惱了半天後,放棄道,「我實在想不出了。」

  「做實驗吧。」

  「噯?」

  「你找我説明你的最終目的,不是為了掌握如何穿越時空嗎?」

  「是這樣沒錯。」

  「實踐是出真理的最好手段。」仁王笑眯眯地說,「至於如何才算實驗成功……對了,不如就試試看返回過去把那次古文考試的答案給我。」

  「好,我試試看。」未來問仁王索要了他的古文考試的試卷。

  仁王囑咐:「你給我答案的那天早晨,我在網球部。」

  未來拍胸脯許諾:「我如果能順利讓過去的自己獲知現在的記憶,過去的我一定馬上去找過去的你。」

  因為穿越的只是記憶而已,無法攜帶不屬於那個時空的東西,未來回家後還不得不花了一個通宵的時間把試題與他寫的答案背了下來。

  接下來的問題就是選擇穿越回去的時間點。這個時間點最好離4月10日仁王早晨第一節課的古文考試不遠,那樣的話不太容易節外生枝。

  離那個時間點最近的時間點,大概就是早上起床後,上學時,晨會期間。這三個時間段都沒有發生什麼讓未來留下深刻印象的事情。

  儘管興奮得睡不著,但通宵了一晚上的大腦有點不好用了。未來最終還是把問題留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早晨未來睡過了頭。她睡眼惺忪地下樓時,母親說道:「還慢吞吞的呢,趕緊做便當。」

  「啊,海鬥的便當啊……」突然之際仿佛有火花閃過未來的腦海。

  想起來了。4月10日那天早晨,她做了一個鋪滿辣椒醬的蛋炒飯便當給海鬥。最近她變著法子整海鬥,蛋炒飯便當的做法每一天都不同,因此確實只有4月10日那天早晨,她才做過那樣奇葩的便當。

  未來立刻從樓上沖下來,顧不得蓬頭垢面,立刻開始做便當。母親被她的積極嚇到了:「怎麼了?不要急也可以。」

  對了,不可以急,要完美地再現那天早上的行動。她炒好了飯,努力地想著當時惡作劇的心情,在飯上擠滿了辣椒醬。

  2009年4月10日,早晨6:05。

  當未來完成了便當時,她知道她成功了——因為她身上的服飾不再是剛才穿的那身睡衣。她勉強壓制著興奮的心情,來到餐廳裡拿起了父親的朝日早報看了一眼。果然是4月10日,她終於在自己掌控的情況下,讓她的記憶穿越了時空!

  在興奮的驅使下,未來沖上樓一氣呵成地默寫下她背出的考題與答案。帶著考題與答案,她立刻趕到了學校,並前往了高等部的網球部。

  運動社團的活動開始得都比較早,網球部也不例外,一群無人監督的少年正在自覺地跑圈。她在跑圈的人群中見到了仁王。

  仁王很快注意到了她,脫離隊伍朝她走過來。他靠在鐵絲網的那頭,朝鐵絲網外的她微笑:「噗哩,你真的弄到了答案?」

  「當然,我可是特意從未來來給你答案的。」未來得意洋洋地掏出寫著題目與答案的紙頭,塞過鐵絲網的洞眼傳給他,「現在的你還沒有相信我會穿越時空對吧。見到了這份答案,可要心服口服地相信我。」

  「聽你的口氣,未來的我已經相信了你?」

  未來心情很好地回答:「你猜?」

  她確信自己掌握了穿越時空的方法後,當前想做的事情便是立刻把現在的記憶送回幾天後,向仁王報告實驗成果。也許是受到當前成功的鼓勵,她沒怎麼思考就想出了辦法:「仁王前輩,和你打個商量。你等會兒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次溫室。」

  「有什麼陰謀?」

  「拜託你∼」

  仁王考慮了一下:「好啊。」

  未來欣喜地說:「那我在溫室前面等你。你部活結束後一定要來哦。」

  仁王目送她離開後,望著手上卷成長條的稿紙。未來不知道的是,仁王要參加的考試泄題了。在發現這個失誤後,古文老師臨時決定連夜修改考卷,今天早上才會把試卷帶來並拆封。

  所以未來如果是用詭計得到答案的話,她給他的答案肯定是那份已經洩露的試題,而不會是還沒有隨著古文老師的上班而抵達學校的試卷。

  仁王帶著幾分期待與壞心打開了稿紙,粗略地看了一遍。

  再次收起稿紙後,他禁不住吹了個口哨。

  不是那份已經洩露的題目。如果這份考題的內容真的與等會兒的考試內容一致——那麼相信那個女孩也無妨吧。


第15章 第十四個未來(修)

  2009年4月10日,早晨7:00。

  未來遠遠地看見仁王向這裡走過來,便立刻一躍而起朝他揮手:「仁王前輩,這裡。」

  他們找了個僻靜的角落,仁王問:「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吧?」

  未來把暫知的關於穿越的規則告訴了他:「未來的你曾經帶我到溫室裡。那個事件應該算是一個『時間書簽』。你再帶我進去一次,我此時的記憶就能借由同步,進行時空跳躍,回到4天后的我身上了。」

  「噗哩。」仁王糾結著沒有立刻應她。她這才想起眼前的仁王還是幾天前不很瞭解她的仁王,現在更是對她能否穿越時空都持懷疑態度,並不能算是可以協助她作戰的『戰友』。

  「總之只要帶我進去就行了,很容易的。」未來雙手合十拜託道,「就當做探險嘛。」

  「你拜託我也沒用,我也進不去。」

  「咦,你不是有溫室的鑰匙嗎?——我是說未來的你有。」

  仁王考慮了一下:「跟我來。」

  他們一前一後地來到了辦公室外。仁王從書包裡掏出了一頂假髮往頭上一戴,稍微鼓搗了兩下,立刻變成了幸村精市。

  未來並不驚奇他的cos能力,但是卻被他隨身攜帶假髮的行為雷到了。

  「在這裡等我一下,九十九桑。」偽幸村微笑著說。

  未來不禁以尊敬的口吻道:「啊,是!」尊敬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白癡。這相似度那麼高的cos真的是cos,而不是幻術嗎?!

  偽幸村邁著與真幸村毫無二致的自信步伐進入辦公室,毫不怯場地找了一名老師借到了溫室的鑰匙。

  辦公室的門一關上,他立刻恢復了原來的姿態,用一根手指串著鑰匙圈甩動著:「到手了。」

  「為什麼幸村的臉那麼好用?」

  「部長也算是園藝社的名譽部員。還因為他是幸村精市。」

  兩人又回了一次溫室。仁王用鑰匙打開了門,帶她進入了溫室。

  未來已經做好了穿越的心理準備。但是這次什麼也沒有發生。

  仁王問:「已經進來了。接下來還需要做什麼嗎?」

  未來茫然地看了他一會兒:「奇怪,明明行為一樣,都是你領我進門;意圖也是一樣的,都是打算進入類似禁地的溫室,為什麼……難道是我沒有像前一次那樣期待興奮,不夠同步的緣故?」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

  在兩人大眼瞪小眼之時,溫室的門被打開了,一個提著裝著植物的袋子看來是園藝部部員的學生走了進來:「咦,你們不是部員,怎麼進來的?」

  未來與仁王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拔腿跑出了園藝社。

  2009年4月17日,早晨6:55。

  未來一直跑到校舍中才停下了腳步。她等了一會兒仁王才追了上來。

  未來長呼一口氣:「嚇死我了。」

  仁王沒有說話,而是用一種觀察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半晌後他有些突然地說:「現在是4月17日的早晨。」

  未來一驚,隨即一喜:「啊,記憶穿過來了!不過又往後跳了幾天……總之實驗成功了!」

  仁王點點頭。

  「太好了!」

  仁王輕聲說:「是呢,太好了。」

  「不過,為什麼現在會有個時間書簽呢?我們為什麼一同從溫室跑出來?」未來費解地想了一下,「啊,好像有點印象,是仁王前輩特意把我叫到溫室來的。」

  她回憶了片刻突然醒悟道:「原來是仁王前輩發現我的記憶一直沒有穿回來,因此特意重現了4月10日我們被抓住的場景,以此為我設置時間書簽,把我的記憶從過去拉到了現在。」

  「噗哩。」仁王望向一邊,顯然不打算邀功。

  未來感激地鞠躬:「麻煩你了,前輩。」直起身來的未來問,「前輩,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今年3月25日,也就是我開始穿越之前,關於自己人生的記憶都很清晰,但是從3月25日開始穿越後,每經過一次穿越,被跳過的那段時間記憶都很模糊、混亂,只是偶爾會有種『啊,那時我確實做過這些事』的感覺。」

  「是呢,的確很奇怪。」仁王解釋道,「當你的記憶從4月15日離開回到過去之後,4月15日的你便完全喪失別的時間點的記憶,但是也沒有出現記憶斷裂的現象。你認為自己一直過著普通而正常的生活。順帶一提,當你的記憶沒有之後,你也就不認識我了。」

  「這麼奇怪?這現象到底是?」

  「不知道。」仁王口氣輕鬆地道,「我最多也只能算看過幾本sf小說的偽科學理論者。而且關於你的『記憶穿越說』,還是你從15日穿越到10日後,自己告訴我的。我對你感到好奇才沒有立刻告訴你,吊了你幾天胃口。」

  原來如此!難怪4月10日仁王說出記憶同步這些冷僻詞的時候,表情異常自信,簡直像個專家學者。原來是她確定了該理論後,回到過去告訴他的。

  但是這理論也是未來的她從他那裡得知後,才去4月10日告訴他的。這麼一想,這件事情簡直就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麼高深的問題一樣難以解釋。靠她貧瘠的解謎能力,恐怕一輩子也想不通。

  果然還是必須把仁王戰友留在身邊,沒有他的參謀她可怎麼辦:「別這樣說嘛,前輩看起來是個大騙子,但其實很可靠的!」

  「噗。你不覺得太依賴我了嗎?」仁王似笑非笑地說,「你身上的秘密已經揭曉了大半,就算之後再發生記憶穿越的現象,自己也能解決。以後你不用再和我見面也沒問題。若要找人幫助你解開剩下的謎題,你那個讓部長也很驕傲的優秀男朋友理當是合適的人選。」

  未來瞪大了眼睛。半晌後,她像條被拋棄的寵物犬一般蔫巴巴地說:「最近麻煩了你太多,前輩已經厭煩我了吧。」

  仁王避開了回答:「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繼續和我混一起,不會引起你的男朋友的反感嗎?」

  「你在說什麼啊!」未來不高興地說,「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利用前輩你……大概只有最初找你商量的時候有一點這個意思罷了!」

  「噗哩。」仁王失笑,「謝謝,你太誠實了。」

  未來眼巴巴地望著他:「我一點也不想和前輩成為陌路人。」

  「什麼意思呢?」

  「意思就是,我希望和前輩成為好朋友。不,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

  莫名收了張『朋友卡』的仁王聳了聳肩。

  迎著她像討食小狗一般充滿期待的眼神,他壞心地想,如果在這裡拒絕她的話,她隱形的狗耳與尾巴會不會耷拉下來。

  「我保留意見。」仁王笑道,「三年後再說。」

  「為什麼是三年?」

  仁王用一臉有秘密偏不告訴你的討抽樣,但笑不語。

  那個週末,未來以『慶祝友情達成』這種正常人聽了覺得很羞恥,她自己卻覺得理所當然的名義,約了仁王在地鐵站附近比較知名的烤肉店共進午餐。

  仁王抵達的時候,有些意外地發現未來和海鬥坐在同一張桌邊。見到仁王,海鬥也流露出了感到意外的神情。

  「來,仁王前輩,請坐!」未來熱情地招呼道,「還沒點菜呢。」

  仁王不知道未來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又覺得海鬥臉色陰沉的模樣挺有趣。於是帶著唯恐天下不亂與圍觀好戲的心情,坦然坐下了。

  兩個一直知道對方存在,卻沒有交情的少年第一次近距離打量對方。桌上的氣氛很古怪,只有未來仿佛沒有察覺到一樣,不時詢問他們的意見來點菜。

  等服務員拿著功能表離開,海鬥才發作了——當然,他的臉上仍在微笑,語氣也很溫和:「未來,你怎麼不跟我說仁王前輩要一起來呢?」

  「說了你還會來?你不是在吃仁王前輩的醋嗎?」

  「噗哩。」仁王忍不住噴笑。

  海鬥修養甚好地無視了她的拆臺:「有什麼話,需要把我和仁王前輩召集在一起,才能說嗎?」

  「是啊。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和仁王前輩的關係嗎?」未來以無比坦率的口吻說,「我和前輩是好朋友!」

  說完,她起身向仁王鞠躬:「不好意思前輩,我一直想向你道歉。我和海鬥之間的私事與小口角將前輩捲入其中,令前輩受了很多莫名的委屈。從今以後,我的私事再也不會讓前輩為難。」

  她又轉向海鬥:「海鬥,我對你也感到很抱歉。這陣子我有不少煩心的事,和前輩交了朋友後向他傾訴了很多。我沒考慮你的感受,讓你想了很多,誤會了我和前輩的關係。請你原諒我這陣子以來的彆扭與犯傻。」

  仁王與海鬥都盯著她瞧,不做聲。沒得到回應的未來逐漸有些沒自信起來:「總之,你們現在對我來說都是珍貴的人,我希望誤會能解開,希望我們的關係能朝好的地方發展。就這樣了!」

  她重重坐下,猛喝茶以掩飾漲得通紅的臉。

  儘管各懷心事,仁王與海鬥還是都笑了起來。海鬥拿起了茶杯,向仁王做了個優雅的敬茶的姿勢。仁王聳肩後拿起了茶杯,同海鬥一起將茶水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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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五個現在

  2009年5月8日。

  自未來與海鬥、仁王一起吃過烤肉後,又過了半個多月。

  期間未來知會了仁王后,試著重現小時候的情景再嘗試穿越,但大概是選擇的歷史太久遠,她一直沒能再把記憶送回過去。

  日子風平浪靜地度過。回首之前那段時間的混亂,未來覺得宛如一場夢般不真實。

  也許她的能力就這樣逐漸消失了,她又會回到原來平凡的自己。

  這天下午結束了弓道部的練習之後,她與蒼木一起更衣。蒼木穿好了衣服後,卻在儲物櫃前磨蹭了起來。

  未來問:「又有什麼東西找不到了嗎?」

  「嗯,我的包太亂了,我先整理一下。」蒼木說,「前輩你還要去找幸村前輩,先走吧。」

  「哦。那下周見。」

  「再見,前輩。週末愉快。」

  未來來到了作為古典樂部活動場地的第一音樂教室。因為天色已晚,社團活動已經結束了。她敲門後推門而入,門打開的同時,音質清澈的長笛聲飄入了她的耳中。

  站在窗邊的海鬥還在練習《G大調協奏曲第一樂章》。社團中只剩下了他和另外一個男生。她向那個男生點頭致意後,與他一起安靜地欣賞海鬥的笛子。

  莫札特的曲子可算是海鬥的基本練習曲目。即使是對古典樂知識匱乏的未來,也能從輕快活潑又有力的曲調中一下分辨出來。

  但海鬥的演奏又不止是輕快活潑有力這樣的程度,他的音樂似乎能傳遞某種感情。聽老師說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很不容易,不止是吹奏的速度與吐氣之類的技巧把握,還要感受音樂的靈魂。當然具體的未來也不懂。她本就不是充滿藝術細胞的類型,對古典樂的喜歡最初還是來自於動畫片《Tom & Jerry》中優美的古典樂配樂。也因為這樣充滿幼稚氣息的鑒賞能力,她以前還時常被海鬥嘲笑。

  一曲吹罷,餘音嫋嫋。海鬥放下笛子朝未來微笑:「久等了。」

  另一個男生拎起早已收拾好的小提琴盒,朝兩人打了個招呼後離開了社團。

  等門關上只餘他們兩人,海鬥興致勃勃地提議:「如果不急著回家的話,我再為你吹一曲好嗎?」

  「好啊。」未來找了張凳子坐下,慣例先鼓掌。

  海鬥面帶笑意地重新擺好了姿勢。當他吹出熟悉的旋律時,未來怔住了。

  他吹的是《春天來了》。最近未來在重溫老日劇,《春天來了》正是那部電視劇的片尾曲。換句話說,這是一首通俗的流行歌曲,曲調迎合大眾的口味,十分動聽。但是也只有動聽這個優點,品味與具有歷史沉澱的古典樂無法相比。

  這還是海鬥第一次用長笛吹奏流行歌曲給她聽。她以前曾經建議過他吹個她喜歡的流行音樂給她聽聽,卻被他嚴詞拒絕。在海鬥的心目中,他的長笛就是屬於典雅的古典樂的,怎可以為了取悅她而媚俗地吹奏那些上不了檔次的音樂。

  海鬥……是在放下身段討好她嗎?

  他一曲吹完後,比起感動,未來只覺得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

  「不喜歡?」

  「很好聽。可是怎麼說來著,感覺和你的氣質不符。」

  海鬥無奈地笑笑:「說的也是。」

  「所以——」不要這樣刻意地討好她了。

  「所以以後我多吹奏一些你喜歡的,比較輕鬆的音樂,你就會接受我的改變了。」

  她望著收拾起東西準備回家的海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最近海鬥對她很溫柔,也不止是偶爾討她喜歡,而是凡事都以她的喜好為行動宗旨。

  有時她也會想,她一定是患了被害妄想症,才完全無法接受海鬥的親近和示好。海鬥並沒有做錯什麼,他既然是她的戀人,取悅她是理所當然的。

  也許就像海鬥在努力為她改變他自戀傲慢的性格,讓她相信他是真心對待這段感情一樣,她也應當要改變自己帶刺的心態,讓自己多接受他一些。

  在未來暗下決心之時,她口袋中的手機響了。她掏出一看,是蒼木發來的郵件。

  【未來前輩,如果不麻煩的話,能不能請你去我教室的儲物櫃查看一下。我的護身符不見了。我還在弓道部。】

  「海鬥,蒼木有東西不見了,我要幫她找一下。如果我10分鐘還沒有回來的話,你就先回家吧。」

  「好的。」

  未來先去蒼木的班級看了一下她的櫃子。蒼木不擅長整理,東西擺放得很雜亂。未來幾乎把所有東西都翻了出來,才確認沒有護身符。她又順手幫她把櫃子整理得井井有條。如此一來,耽擱了不止10分鐘。未來看看表覺得海鬥應該回去了,便也不急了,又照原計劃跑了一趟弓道部。

  蒼木把弓道部裡屬於她的儲物櫃翻得一塌糊塗。見到未來,站在一片狼藉中的蒼木有些尷尬:「沒找到嗎,前輩。」

  「嗯。」未來麻利地幫她收拾好了櫃子。

  等關上櫃門的時候,未來嚴肅地問:「小靡,是不是有人欺負你,拿走了你重要的護身符?」

  蒼木搖搖頭。

  「真的嗎?」

  「嗯,前輩想多了。」

  未來並不覺得自己想多。蒼木在中一的時候曾經因為個子太高,看起來孤僻而被同學孤立欺負。那件事情在未來的介入下解決了,但未來直到現在仍很擔心蒼木會不會再一次被欺負。

  「沒有人欺負我,應該是我把護身符掉在哪裡了。」

  「那麼你今天去過哪些地方?我們分頭去找。」

  蒼木接受了未來的好意,報出了一些地方。未來決定讓蒼木去她比較熟悉的教室,而她則去校庭等露天的地方尋找。

  未來找了大約20分鐘後,終於在食堂後面的排水溝發現了蒼木那個青色的護身符。它躺在乾燥的溝底,距離排水溝的柵欄型蓋子大約有15公分的距離。未來試著把手伸進柵欄,卻因為柵格太細而無法辦到。她跑了體育倉庫一趟,用堆在角落的鐵絲和繩子做了個簡易爪勾。

  未來在排水溝旁作業了幾分鐘後,天空開始反常地變黑。過不了幾分鐘,豆大的雨點便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未來怕排水溝一漲水,護身符便會被沖走,她只得冒雨守在原地不停地嘗試。驟降的雨勢頭很急,沒有兩三分鐘,她的頭髮上便開始有水往下滴。

  當護身符再一次從爪勾上滑落後,她焦躁地直起身體,擦了一下流到眼睛裡的水。她這才發現頭頂的雨已停。她轉身一看,見到打著傘的海鬥站在她的背後,正在為她遮雨。為了把蹲著的她全部罩在傘下,他幾乎一半身子都在傘外,濕的比她還厲害。

  「海鬥!」

  「要換我來嗎?」

  「不用,我已經找到竅門了,剛才只是運氣不好。」

  「別急。」

  「嗯。」

  她屏住呼吸,再一次探下爪勾。在度過漫長的一分鐘後,她終於把已經濕了的護身符抓了起來:「成功了!」

  海鬥把未來送回了教學樓。未來找到了滿臉焦急的蒼木,把護身符還給她。蒼木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護身符,更在意淋濕的她:「前輩,對不起,早知道我出去找就好了!」

  「沒關係,我身體比牛還壯,淋點雨不算什麼。」

  「別太大意了。」

  「嘿,你被手塚前輩傳染了嗎?」未來在意海鬥在場,不能明問蒼木是否被欺負,便暗示道,「如果平時再遇到什麼問題,不要客氣地找我商量。」

  蒼木搖搖頭:「前輩過慮了,真的只是我自己弄丟的。」

  「你帶傘了嗎?」

  「嗯」

  「早點回家。」

  蒼木仍很介意未來濕漉漉的模樣:「嗯……對不起,前輩,又麻煩了你。」

  未來假裝不悅地朝她做鬼臉:「囉嗦死了。」

  未來沒有帶傘,兩人擠著海鬥那把並不大的傘一起回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急雨就變成了暴雨。天地之間被唰唰的聲響佔領,連近在咫尺的對話都需要提高嗓門。

  隨著風的轉急,傘抵不住暴雨,被刮得東倒西歪。未來喊道:「今天有颱風預報嗎!」

  海鬥搖搖頭,在風中努力控制著傘,往她的方向更傾斜過去。不過那也沒有什麼用,兩人都已經像從水裡打撈出來的一樣狼狽了。

  未來苦中作樂地說:「糟糕了,海鬥,如果現在有熟人看見你的模樣,你風度翩翩的王子形象就毀滅了!」

  海鬥淡定地回答:「沒事,他們都看得出我是為了保護你才如此狼狽的,只會暗地裡佩服我。」

  「呸嘞。」

  在坡道上拐了個彎的他們,眼前出現了毫無遮蔽物阻擋的海景。平日裡蔚藍平靜的大海整個變成了灰色,就像一鍋沸騰的泥水。而天卻變成了詭異的紅色。這宛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恐怖景色讓突然目擊到的兩人都沉默了。

  就在兩人攝於大自然的威力之時,突然之間,一頭飛在空中的奶牛飄進了未來的視野。

  原來是一個充氣玩具被風卷到了天上。

  兩人目送著奶牛飛過。未來與海鬥默契地對視一眼,兩人都笑起來。

  反常的天氣帶來的怯意大減,海鬥很快就把未來送到了家裡,他也回了家。

  未來如她自誇的那樣體壯如牛,泡了個澡,喝了姜湯後,淋雨帶來的不適就完全消失了。海鬥則沒有那麼堅強,當天晚上通電話的時候,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第二天,有些擔心他的未來打算去探望他。還沒有出門,她家的門鈴就被摁響了。

  未來接起可視電話一看,一個非常可愛的女孩正在螢幕那頭朝她揮手:「未來姐,我送大件貨物來了!」

  女孩名叫沙耶,是海鬥的親妹妹,今年小六,與她和海鬥的關係都很好。未來打開門一看,沙耶正在門外擺出快遞員的pose:「太太,你的快遞請簽收。」

  所謂的大件貨物正是海鬥。他上身套著一件反季的白色毛衣,大半張臉被一條打著蝴蝶結的白色圍巾裹住,造型好比賣萌版的木乃伊。

  「他怎麼了!」

  海鬥用無奈中透著虛弱的眼神望著她,微微搖搖頭。

  「哥哥病了,在家裡咳嗽。我怕他傳染給我,想給他弄個口罩,可惜沒找到,只有圍巾。」沙耶在嘰裡呱啦的快速發言中,居然還口齒伶俐地說了聲『打擾了』才走進了屋子,「我索性用圍巾給哥哥綁了個蝴蝶結,把他包裝的漂亮一些,送到未來姐這裡來。啊,布丁,我可以吃嗎?」

  未來哭笑不得地說:「吃吧。」說著把海鬥扯進屋裡,讓他坐在沙發上,幫他把圍巾扯了。他的臉不正常地泛著紅暈,看起來正在發燒。

  吮吸著小布丁的沙耶四下張望:「叔叔和阿姨不在?」

  「嗯,兩人都被朋友邀請去參加遊輪派對了。」

  沙耶迅速吃掉布丁,一躍而起:「那麼我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走了。」

  未來擔心地說:「你一個人在家?今天鐘點工來不來?」

  「我叫她不要來了。被哥哥的病菌佔領的家我可不要住,我去朋友的家裡玩,今晚也會在那裡留宿的。」已經跑到門口的沙耶回頭道,「早點成為我的嫂子接過照顧我哥的重任吧,未來姐!我看好你!」豎起拇指朝她眨眼後,沙耶才跑了出去。

  門合上後,兩人都長出一口氣。未來無奈道:「沙耶還是老樣子,簡直像一場暴風雨。」

  海鬥用略沙啞的聲音說:「她的個性完美遺傳自我的母親。」

  「讓你完全沒轍吧。」

  海鬥無奈地沉默。

  未來用手背幫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好燙。怎麼還穿毛衣,你不熱嗎?」

  「沙耶為了搭配圍巾特意翻出來的。再被她照顧一會兒,我就會死了。」他用水汪汪的眼神望著她。

  「不用可憐巴巴地看著我,我不嫌棄你,今天會照顧你的。」只不過,她照顧人的水準大概也沒有比沙耶好多少罷了。她有些心虛地望著虛弱的海鬥,心想,不要把他弄死了才好。


第17章 第十六個現在

  未來找來了父親的絲質襯衫讓海鬥換上,又讓他到客房躺著休息。接著她開始煮粥準備午餐。

  過了兩個小時都不見她回來的海鬥有點不放心地起床下樓去了廚房。

  未來正站在一個板凳上,用一根用途不明的棍子攪拌著一個大桶中正在冒煙的不明物質,看起來活像個正在製作危險藥物的女巫。海鬥不安地問:「現在在做什麼料理?」

  未來關了火,磨磨蹭蹭地從桶裡盛了一碗東西放在海鬥面前。那看起來好像是放了不少配料的燕麥粥,但因為太黑了,看不出到底用了什麼。

  未來做出不二家的招牌女孩動作,裝可愛道:「對不起,失敗了,嘻嘻。」見海鬥面癱著沒有反應,她無趣地跳下板凳端出一碗泡爛的泡面,放在粥旁邊,「我還給你弄了碗拉麵彌補,你看對比產生美。還不行的話我叫茶泡飯外賣!」

  海鬥扶額:「我來吧。」

  海鬥找了個砂鍋煮上粥,同時淘米做飯。他翻了冰箱挑了點食材,開始以非常熟練的手勢洗菜切菜烹調。清粥,雞蛋捲,百合炒西芹,煎三文魚,味增湯,做好這頓簡單且色香味俱全的午餐,也不過是四十多分鐘的事情。

  海鬥的父親是攝影師,母親是音樂監督,兩人都是國際級別的藝術家,常年因為工作而不在家,對孩子採取散養的教育方式。海鬥有個大他8歲的親哥哥真鬥,不過真鬥不會照顧弟妹,且已經在工作後搬出去獨立了。在這樣的家庭中成長的孩子一般都比較能幹,比如海鬥就做得一手好料理——至少比未來那上不了檯面的水準高很多。

  食物上桌後,餓扁了的未來把菜肴一掃而空。海鬥只勉強喝了點粥,看起來很不舒服。

  吃飽喝足的未來迅速受到良心的譴責,她在飯後阻止了海鬥收拾碗筷的賢慧舉動,把他帶回客房,讓他量了體溫。

  在看到體溫計上顯示的39.2℃後,她嚇得找來了家裡所有的藥物,找出了看起來合適的讓他服下。

  待他躺下後,她弄來了冰毛巾和冰枕給他降溫。海鬥厭惡地盯著它們,不買帳:「我不喜歡又冷又濕的感覺。」

  「這種生死關頭了,還任性什麼!」

  他抓過她因為握著冰袋而冰涼的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這樣就好。」

  她在床邊坐下,把空著的手放在冰袋上。當她覺得放在他額頭的手回暖的時候,她就換一隻手。就算他睡熟了,她也沒有偷懶地用冰袋一扔了事。

  等他因為藥效發了一身汗後,她又拿來溫度計給他測量了一□□溫。37.8℃,退了不少。

  估摸他應該不會有事後,她離開房間活動了一下坐僵硬的身體,又給他弄了一壺加蜂蜜和適量鹽的檸檬水。

  拿著託盤回到房間時,她見到海鬥已經坐起來了。他頹廢地靠在床頭上,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失落。

  「海鬥?」

  「你到哪裡去了。」

  未來的感情瞬間就變得異常柔軟。

  是的,在很久很久,久到她都已經不敢追溯的幼稚園時代,海鬥曾經是只要她一走開就會拼命尋找她的柔弱孩子,她的小尾巴。

  那時的她對他還沒有間隙,一心一意地保護著他,喜歡著他。

  那樣單純。

  她走過去把檸檬水給他:「我去做飲料了。」

  他接過檸檬水嘗了一口:「好喝。」接著一口氣飲盡。

  「再睡一會兒吧。」她的口吻也不自覺地變得溫柔起來。

  「可以枕著你的膝蓋嗎?」

  「你的羞恥心隨著體溫升高融化了嗎?」說歸說,她還是上了床跪坐,「只此一次。」

  他像只大貓咪一般將身體蜷縮起來,把頭枕在她的大腿上。她幫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擼順了睡亂的頭髮。

  良久之後,他突然笑起來:「你的這一點,從小到大都沒變。」

  「什麼啊?」

  「只要我示弱的話,你就會無條件地對我好。」

  「是啊,我也恨我這種天生的犯賤性格。」

  「我喜歡你這樣。」

  未來戳他的臉頰:「對你有利的,你當然喜歡。」

  他翻了個身面朝她:「所以我才一直和你在一起。」

  「真是超惡劣的發言。」

  「反正我在你眼中也不會變得更好了。」

  未來這才意識到他在賭氣。她無奈地拍拍他的頭:「別胡思亂想,好好休息。」

  「未來。」

  「嗯?」

  「你小時候應該是喜歡我的。」

  未來沒法否認:「是啊,因為你很神奇。」

  他輕輕地笑了:「聽了一點也不高興。」

  「褒義。」

  她還記得她與他第一次交談,是在幼稚園看同一本故事畫冊的時候。細節全部都忘記了,她只記得那時他們不知為何說起了英國。

  在她說出『英國』(English的日語發音)這個詞彙時,他一本正經地說:「那種說法不正式,應該叫做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

  要知道,他們那時才4歲。在這個年紀有些孩子連數字都數不清,他卻知道把英國稱作『大不列顛』。

  現在想想,那時嚴肅糾正她的海鬥也許可以用『裝逼』來形容,但對年幼的她來說,他簡直就是神奇到了神秘的存在。

  於是他的特別,成為了她之後與他玩在一起的契機。

  海鬥安靜地朝無意識地撫摸他頭髮的她凝望了一會兒:「我又困了。」

  「睡吧。」

  「別走。」

  「我知道了啦。」

  「給我晚安吻。」

  「……」

  未來的內心萬分糾結。

  作為女朋友,這個時候嚴肅拒絕他未免太過冷淡。可是真親他吧,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也有些彆扭。

  作為折衷的方法,她俯身飛快地用嘴唇碰了他的額頭一下。親完後她心虛地說:「你感冒了,接吻會傳染,所以——快睡!」

  他沒有抱怨,而是很滿足地微笑起來:「嗯,晚安。」

  才過了兩三分鐘他就再度睡著了。

  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臉,未來不禁心想,如果他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真心的,那麼此刻的他們一定離普通的幸福戀人很近。

  她很想相信他。在她懷中的他溫馴而柔軟,看起來全然相信著她。

  她覺得她快要相信他了。

  可她太瞭解他。

  這種瞭解有時很甜蜜,就好比不擅長料理的她總是知道他喜歡的檸檬水該如何調。

  但是這種瞭解絕大多數時間是刻薄而惡毒的,她總是想起他不好的地方,無法向他靠近一步。

  海鬥,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她心底名為『懷疑』的黑洞才能被填滿。

  海鬥當天傍晚的時候退了燒,急性感冒也在週一之前就好了大半。

  一回到學校,他那副因病而鬆懈的姿態立刻消失不見,又恢復成了那個優秀能幹,優雅又無死角的學園王子殿下。

  未來只能在心裡回味著他睡在她腿上時軟綿綿的模樣,心裡隱隱覺得遺憾。

  立海大的校際運動會將在5月中旬召開。這段時間本該是學生會,也就是擔任初等部學生會長的海鬥最忙的時候。不過忙得焦頭爛額這種狀況是絕對不會出現在海鬥身上的,未來甚至覺得他比平時還悠閒,課間給她的郵件不斷,中午也用幾乎整個午休陪她。

  在未來問了他理由之後,他微笑道:「只有沒有能力的指揮者才會把自己累死。我的原則一直是閑著看屬下累死。」

  未來不知該不該同情那些學生會的幹事,因為那些人即使被這樣奴役著,對海鬥的支持率仍然相當高。這就是傳說中的M心態嗎?

  下午放學後,未來的班級需要打掃包乾的校庭區域,值日的未來帶了掃除工具去完成任務。她負責的區域離室內體育館很近,等她掃完打算離開的時候,正巧遇見仁王從體育館裡出來。

  「呦,巧遇呢。」他扔了一包飲料給她。她接住後發現是巧克力牛奶,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謝謝前輩的好意,但我討厭牛奶。」

  仁王調侃道:「所以才長不高?」

  「是為了長高喝傷了啦。前輩為什麼在體育館,今天社團沒有活動嗎?」

  「沒有。我也不是只會打網球,偶爾也想玩籃球。」

  「好羡慕前輩那麼會打球。我完全不擅長球類運動。」

  兩人不知不覺就站在體育館外聊了起來。

  仁王問:「校運會快到了,你要參加什麼項目?」

  「跳高,吃麵包。」

  「噯,你很擅長跳躍嗎?」

  說起這個話題未來可不甘心了:「本來我還沒有想好要參加什麼專案,執行委員徵求我的意見時卻說『九十九同學不如參加障礙物賽跑好了,鑽網時肯定很靈活』。難道我是蟑螂嗎?我一氣之下就選了身高高才佔優勢的項目。」

  仁王哈哈大笑:「你也不算矮。」仁王從初次見面時就感覺未來應該混有西方的血,儘管個子比並不算很高的他還矮了一個頭,但身體曲線火辣優美,比例很好,腿也很直,讓人感覺不到她在身材上存在缺點。

  身高對她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大部分男生仍會覺得她很可愛。

  未來自己很介意身高的事情:「我心裡還抱著野望,要在升上高中之前長到平均身高158cm。」

  「行啊,來。」

  仁王隨便叫住一個未來的同學,讓他把未來的掃除工具拿回教室。他把未來帶到室內籃球場邊上刻著尺寸的黑板牆處。這個黑板牆是為了測試舉手摸高而設立的。

  他用手沾了放在黑板腳下的滑石粉,輕盈地躍起,一巴掌拍在黑板上,印了個白色的手印。

  未來仰望那個對她來說相當高的手印,眨巴著眼睛又看向仁王。

  「你以我剛拍下的手印為目標,每天跳500次,一定能長高的。」這個高度對她來說,大概短期之內是無法企及的吧。

  未來從桶裡沾了滑石粉,幾乎沒有彎曲膝蓋就竄了起來,把手印拍在了仁王留下的手印上方兩三釐米處。

  她無聲落地後,看了看她的成果,對呆住的仁王說:「前輩也在笑我矮是不是,目標定得太低了。」

  仁王臉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衡量他剛才的那一跳是不是放水過頭了。不過2米14也不能算放水的成績了。

  更別提未來還比他矮上大約25cm。

  少年的自尊心隱約有些受挫。

  仁王說:「好吧,再來一次。」本來只是玩笑式的建議,不由帶上了一絲比賽的意味。

  剛才與仁王結伴打籃球,現在卻完全被他拋到腦後的網球部正選桑原與丸井發現了他們詭異的行動,不由好奇地對視一眼。

  二十分鐘後,收到丸井短信的現初等部網球部部長切原赤也趕到了籃球館。此時的黑板前已經聚集了不少網球部的重要成員,有仁王、桑原、丸井、柳生和柳。除了前部長幸村精市和副部長真田之外,幾乎是一年前的初等部正選齊集。

  「發生了什麼事?」切原又好奇又興奮地沖到了他們之中,「有什麼大事?」

  「來的正好。」丸井一臉興奮地說,「你也來挑戰,赤也。」

  「啊?」切原好奇地看向黑板。黑板上已密密麻麻全是白色的掌印,看起來剛才經歷過一場激烈的比試。

  切原扔掉書包,活動筋骨:「好像蠻有意思的嘛。現在的最好成績是多少?」

  柳報出了數據:「2米37。」

  「好,讓我來打破它!」沾了滑石粉的他深吸口氣,用力蹬地,高高躍起。

  所有人都注視他的掌印,隨即發出了噓聲。

  「嘁,才2米25!」「準備活動做得不夠吧。」

  丸井高興地說:「還以為赤也能打破我2米32的記錄呢。看來本天才的彈跳力在我們這些人中是最好的。」

  切原不甘心地問:「最好成績不是2米37嗎?」

  「是啊。」仁王指向低調地站在一邊的未來,「是她的記錄。」

  切原之前還以為未來只是看熱鬧的,沒料到她也是參賽者之一。他打量了她一下,驚訝道:「就她這個矮子?」

  「太失禮了,赤也。」柳生批評他道,「她是和你同年級的九十九未來。」

  「這名字好熟悉…啊,是那個讓仁王前輩和真田副部長都——!」他的嘴迅速被仁王捂住。

  切原還想說什麼,他的眼珠轉了一圈後,定在某個方向,發出了嗚嗚聲。

  仁王順著他的視線往後看,見到幸村和真田正結伴朝這裡走過來。

  丸井驚訝道:「咦,誰把部長和副部長也叫來了?」

  柳淡定地說:「我對部長和副部長的數據很好奇。」他頓了一下,「特別是副部長。」

  仁王心領神會。真田跟未來到底有什麼過節,他們都好奇得很。

  看來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不止是他一個。


第18章 第十七個現在

  眼見目不轉睛地望著她與瞪著她的幸村與真田朝這裡走過來,未來才意識到自己有點太過於好勝了,這動靜居然引來了大人物和可怕的少年!

  被真田瞪得有些膽怯起來的未來朝仁王身後躲了一些。

  「你們在幹什麼!」真田人還未至,聲音已震得人猛地一激靈。他環視在場的網球部部員一眼,視線最終還是射向了未來。

  未來拉著仁王的衣袖完全躲進了他的身後,只留發色顯眼的蓬鬆大辮子還露在真田的視線範圍。

  「我們在和九十九桑比賽舉手摸高。」柳生解釋道,「九十九桑很厲害,一直在刷新她的個人記錄。」

  幸村抬頭朝黑板上看去:「2米37,很驚人的成績呢。」

  真田怒道:「太鬆懈了!居然輸給初等部的女生,你們不覺得羞恥嗎!」

  在場的少年們都露出了悻悻的神色。

  柳風淡雲輕地建議道:「不如讓副部長作為我們的代表,再挑戰一次九十九的最好成績。」

  真田臉上的表情繃得像是要裂開一般緊。

  在真田爆發之前,幸村微笑著命令:「真田,還不去嗎?」

  真田生氣地瞪向幸村,卻被後者臉上轉為陰厲的笑容嚇得轉怒為懼,渾身一抖。幸村輕聲細語,十分溫柔地問:「你打算讓我們網球部集體向低年級的後輩認輸嗎?」

  真田反射性地大聲回答:「立海大網球部沒有死角!」

  「很好,那去拿回勝利吧。」

  「哦哦,副部長加油!」「雄壯威武!」「立海大網球部必勝!」網球部的部員們唯恐天下不亂一般發出了七嘴八舌的助威聲。

  真田在這種氣氛下,仿佛被注入了什麼奇怪的能量藥劑一般,以一副趕赴戰場的死士的氣勢朝黑板走過來。

  未來嚇得拉了拉仁王:「喂,很可怕啊。之前不就是跳著玩玩的麼,為什麼你們突然把我看得像網球部的敵人一樣?我不想和可怕的真田前輩比賽,我可以回家嗎?」

  仁王回頭朝她痞痞一笑:「不行呢。」他把袖子輕輕地從她手里拉出來,「你現在就是網球部的公敵。在你被打倒之前,我和你也是敵人了。」

  「仁王前輩,叛徒!」

  真田來到了不再有任何人庇護的未來面前。他用恐怖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她後,突然怒道:「你怎麼還穿著室內鞋!還不去換運動鞋!」

  「是!」被嚇得心肝齊跳的未來立刻掏出了手機:「小靡嗎?能不能借我運動鞋,我急用。嗯嗯,謝謝,得救了!」

  在等蒼木送運動鞋來的5分鐘內,真田看起來像對待他人生最重要的比賽一樣,以略帶緊張感的動作一絲不苟地做熱身運動。

  感到壓力山大的未來拋棄了不可靠的戰友仁王,向圍觀也圍觀得很有王者范兒的幸村靠過去:「幸村前輩……那個……」

  幸村沒有為她解圍的意思,微笑著問:「九十九桑,你和真田以前有什麼交情嗎?」

  未來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怎麼會認識那麼可怕…可敬的前輩。一點印象也沒有。」

  聽到了這句話的真田動作一僵,隨即臉上恐怖的神色更甚,憤怒的眼神似乎要燒穿未來的後背。

  「未來前輩?」如救星一般的蒼木擠過圍觀的閒雜人群出現在他們面前,「我送運動鞋來了。」

  「謝謝,小靡!」未來頭也不敢回地跑過去接過運動鞋。在她換鞋的時候,真田也慎重地系牢了他的運動鞋的鞋帶。

  等兩人都準備停當未來才覺得奇怪,為何她也要換鞋。難道他這麼自信能超過她剛才創下的記錄嗎?

  真田站在黑板前深吸了口氣。她幾乎能從他緊繃的姿態,感覺到力量流淌在他精壯結實的年輕身體中。

  他沒有動。在所有人都因為無法判斷他跳的時機而鬆懈的刹那,他出人意料地大喝一聲高高躍起。

  「哦哦哦!」「厲害!」

  在真田落在地上的時候,他高舉的手還沒有放下,五指張開的手掌逐漸握成拳頭,形成了一個昭示勝利的姿勢。

  「2米4……5,6……」丸井激動地說,「厲害!2米47!足足比九十九的成績高了10cm!」

  仁王吐槽道:「這是人類可以達到的高度嗎?」

  「別說風涼話了,快去安慰九十九桑。」柳生看得出未來也是好勝的,否則不會和他們比得起勁。之前她的優勢很明顯,在眾多學生的圍觀下被反超如此多,一定給之前還有些得意的她不小的打擊。

  仁王向未來看過去的時候,只見到一個殘影。未來大步竄過了他的身邊在真田旁邊立定。在真田朝她低頭看來的瞬間,她雙膝深深一屈,宛如飛翔一般躍出了他的視野。真田的視線一直追著她,直到她在他身邊落下。

  因為跳得太猛,落地不穩的未來踉蹌了好幾步,被迅速竄過來當肉墊的蒼木一把抱住。

  驚歎聲此起彼伏。那塊黑板上,未來小小淡淡的掌印鶴立雞群一般定格在2米95處,將所有人的掌印都遠遠地甩在了下麵。

  這根本不科學,她居然能原地跳起幾乎等於她身高的高度!所有人都朝她的腳看去,想看她是否作弊了。

  她腳上只是一雙普通的橡膠底運動鞋。

  被眾人矚目的未來向真田鞠躬,拽著蒼木就逃,遠遠地把『等一下』的聲音拋在身後。

  直到離開了體育館未來才長呼一口氣,臉上有懊惱的神色:「慘了慘了,這下把網球部的前輩們全得罪了。」

  蒼木皺著眉頭說:「他們本來就不該聯繫起來欺負一個後輩。」

  「誰叫我一個後輩還那麼囂張,贏的時候太得意,縱然只不過遊戲而已,也讓前輩們下不了臺。」

  蒼木冷聲道:「但是最後的那一跳完全要怪那些醜女。」

  未來尷尬地撓撓臉頰:「你聽見了啊。」

  「當然了,只要是關於前輩的話題即使在施工現場耳語我也是聽得見的。」

  「哈哈……」

  剛才圍觀的人群中,有兩個女生,名字叫鈴木和齊藤,她們都是海鬥後援團的成員。在這裡再提一次海鬥的後援團,那是由智勇雙全手段恐怖的女boss川下麗禮領導的10人組織。她們以剷除一切敢於接近海鬥的女性為己任,在立海大建立了讓女生們聞風喪膽的威信。

  在最初與海鬥交往時,未來每一天都過得心驚膽戰,生怕被這些女生扔進海裡。但是直到今日她還活得很平安,就連川下與她同班還坐在她斜後方的事實都沒有影響她的日常生活。

  海鬥應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很多工作。可那不代表女性恐怖的嫉妒心會就就此消失,就譬如剛才,她聽到鈴木和齊藤在她身後用非常難聽的話語來諷刺她。

  跳樑小丑,不自量力的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兩重,還在網球部的人面前招搖,想勾引幸村大人之外的男人麼,真不要臉。

  本來未來是打算承讓真田的,在那種情況下擊敗真田豈不是打網球部的臉麼。可在聽到那些故意說給她聽的污蔑性語言後,她那根維持理智的神經一不小心就斷了。

  「這並不是前輩的錯,不用放在心上。」蒼木以包庇的口吻道,「更何況前輩本來就是不會輸的。」

  未來還不及回答,只聽真田的聲音追了上來:「給我站住。」

  未來嚇得一抖。蒼木上前一步擋在了未來跟前:「前輩,請不要為難學妹,這不是大丈夫所為。」

  快步走到她們跟前的真田聽了蒼木的話,臉上有點尷尬。更令人尷尬的是,這個膽敢阻礙他的低年級學妹居然比他還高,是俯視著他的。

  「讓開。」真田生硬地說,「我有話要對她說。」

  未來輕拍了蒼木的背脊一下,示意她自己解決。蒼木因為緊張而僵硬著的身體這才放鬆下來,無言地讓到了一邊。

  未來努力使自己看起來不是那麼膽怯:「剛才我不是故意——」

  真田打斷了她,語氣陰沉問:「你對我一點印象也沒有?」

  「呃……我們曾經在哪裡見過嗎?」難道真如仁王以前暗示的那樣,她在某一次回到過去的時候招惹了這黑面大神?

  真田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朝她伸出手。

  要被打了!

  真田的手沒有落在她的臉上,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像鐵鉗一般夾住了她的身體。他搖晃了她一下:「可惡,你居然完全忘記了我真田弦一郎!」

  被他搖晃著的未來沒來由地就想起了最近正讓她看得津津有味的中國連續劇《還珠格格》。

  「陛下,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嗎?」

  被自己的想法雷到的未來不由覺得真田恐怖的臉,突然變得喜感起來。

  一隻手從旁邊插上,抓住了真田的手腕。真田和未來同時看過去,只見海鬥眼神冷冽地望著真田,那副模樣神似幸村精市。

  真田不由地就鬆開了手。

  海鬥也鬆開了手。他護著未來退了一步,彬彬有禮地朝他三十度鞠躬:「很抱歉前輩。未來有什麼得罪前輩之處,還請海涵。」他直起身,嚴肅地說,「但是作為初等部的學生代表,我不會對校園暴力視而不見。」

  「什——」真田氣惱地說,「誰在動手!」

  海鬥以圓滑的口吻道:「我相信這是誤會,前輩並不會對後輩動手。未來,你也沒受傷吧。」

  未來忙搖頭:「完全沒有。」真田雖然在盛怒狀態,但是並沒打算打她,這一點她還是分辨得出的。

  海鬥道:「這個誤會就讓它過去吧。但下次類似的事情若被其他學生看見了,就只能麻煩地公事公辦了。」

  真田怒哼一聲,拂袖而去。

  海鬥對蒼木點了個頭:「我有點事想找未來,抱歉了。」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蒼木鞠躬,「明天見,前輩。」

  「嗯……我會把運動鞋擦乾淨還給你的。」

  「不用介意。」

  望著蒼木與少年別無二致的背影離開,未來長出了口氣:「謝謝,海鬥。」

  海鬥臉上客套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了,甚至皺起了眉頭:「你玩過頭了,未來。2米95,哼,你打算讓學校裡傳出關於你的奇怪傳聞嗎?」

  「對不起。」未來自知理虧地低頭認錯。

  海鬥輕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背:「別擔心,網球部的前輩那裡我已經代你道歉。以後要更謹慎一些。」

  未來點了點頭:「我知道。我不會再做奇怪的事了。」

  「真田以後再找你麻煩的話,避開他。」

  「哦。」未來疑惑地說,「你怎麼不問我他找我麻煩的理由。」

  「看你的臉就知道了。你把他完全忘了,他當然惱怒。」

  「咦!你知道我和真田的事?」

  海鬥鄙視道:「當時我在場。」

  「何時,何地,為何?」

  「10年前,真田道場,你和他打了一架。」

  未來這才反應過來:「啊!」她慚愧地吐了下舌頭。

  原來真田根本不是她穿越回過去才認識的人物,而是她遇到他的時間太久了,他整個人的存在都被她忘記了。若不是海鬥提醒,她可能一輩子都想不起來。

  是的,她認識真田,他是教授劍道的真田道場場主的孫子。小時候,她曾經在真田道場學習過幾次,她還和真田比試過一次。

  不過即使想起了她和真田的淵源也沒有什麼用,她仍然不明白10年後,和她完全是陌生人的真田為何一臉『我等了你很多年,你卻敢不記得我』的棄婦表情。

  「我和真田前輩發生過什麼嗎?」

  面對這個問題,海鬥只是笑:「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必在意。」

  未來沒有任何與真田繼續糾葛的心情,心想以後避開真田就好了,就沒再問。

  但是真田的行動遠遠出乎了她的意料。第二天她在她的鞋櫃裡發現了一封毛筆寫就的挑戰狀:

  今日放學後十七時正,我在本校劍道部道場靜候你前來一決勝負。

  真田弦一郎

  未來捏著那張字體遒勁到透著殺氣的戰書,呆了。


第19章 第十八個現在

  身穿劍道服的真田跪坐在劍道部中,他慣用的竹劍擺放在他的身邊。

  他在等一個人,他等了那個人10年。

  第一次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真田只有六歲。爺爺突然在一天把他叫去一同見一個客人。

  那是個西方特徵很明顯的混血女人,擁有朝霞一般色彩絢麗的頭髮與午後大海一般色彩明快的眼睛。

  「這是我最出色的弟子葉月優子。」一向不苟言笑的爺爺把這個女人介紹給他時,臉上竟然洋溢著笑容。

  真田拘謹地向那個女人行禮。女人笑著說:「不敢當。我愧對師父的悉心教導,已太久沒有拿劍了。」

  「身體至今還沒有恢復嗎?」

  「當年醫生就說過受了那樣的傷後要恢復以前的程度是不可能了,而且我現在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做慣了家庭主婦,身體早大不如以前。」

  真田爺爺惋惜地歎了口氣:「真是天妒英才,如果沒有出車禍,你現在……唉。」

  「那也是命吧。老天奪去了一些東西也給了我另外的東西。丈夫對我很好,一對兒女也很可愛。」女人爽朗地笑起來,「我今日前來,就是為了我的小女,想讓她在師父這裡學習。」

  「這孩子比她哥哥有天賦?」

  「犬子完全不是習武的料。但是小女的身體素質奇高,我在家中當做遊戲隨便教了她一點皮毛,她就能擊中我。這孩子的天分我也及不上,可說是天才。」葉月的語氣在驕傲中又有些憂慮,「只是這個孩子很難管教,如果不趁早教她「道」的話,恐怕以後要犯大錯。」

  「把她帶來見老夫。」

  「是的,師父。」

  「她的名字是?」

  「未來。九十九未來。」葉月對眼觀鼻鼻觀心十分安靜老成的真田說,「以後我的女兒就是你的小師妹了,請多指教哦,弦一郎。」

  「不敢當。」

  送別那位叫葉月的女人後,真田爺爺對規矩地跟在一邊的真田說:「剛才提到的那個叫未來的女孩。」

  「是,我會照顧她。」

  「不需要。你必須把她當成對手,嚴格要求自己,一次也不能輸給她。」

  真田很迷惑:「嗯?」

  真田爺爺並沒有解釋,而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田惶恐地低下頭去:「是。」

  那個素未蒙面的九十九未來,是對手,是絕對不能輸的對手。

  懷著這個信念,真田在幾日後見到了隨著葉月一起到道場來的九十九未來本人。

  那是個和母親長得很像的小傢伙,漂亮的朝霞色卷髮,蔚藍的大眼睛,肌膚像染了薄薄朱砂紅的瓷器一般雪中透粉,就像只手工精製,只能供人小心呵護收藏的西洋娃娃。

  看起來這樣柔弱的小女孩,真的能成為他的對手嗎?也許碰一下她就會哭起來。

  未來被母親帶著向道場的前輩都打過招呼,最後來到了真田的跟前。她乖巧地說:「真田哥哥,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請多指教。」

  葉月與道場的人打過招呼後就留下未來回去了。真田爺爺給她選了孩童訓練用的竹劍,讓她試著隨意揮動。她的動作完全像個菜鳥,揮得歪七扭八。

  真田見此情景,心中對自己必須把她當成對手的疑惑更甚。

  訓練結束後,未來啪嗒啪嗒地跑過道場,跑到他的跟前。他皺眉道:「道場中不得跑步。」

  「是∼」未來自來熟地說,「真田哥哥,請帶我熟悉一下道場。」

  「好吧。但是要保持安靜。」

  「是∼」

  真田帶著她在道場四處安靜地轉了轉。本來一直很乖地跟著他的未來在進入用品保管室後突然興奮了起來:「這些劍和我剛才用的不一樣呢。」

  「當然。那是給有經驗的成人用的,你怎麼揮得動——你在幹什麼!」

  未來隨手就抽了一把竹劍出來,像揮動塑膠吸管一樣輕鬆自如地甩了兩下。

  「我還以為多重。」

  「你……」

  「昨天爸爸帶我和哥哥看了馬戲。我表演給你看。」未來自說自話地抽出三把竹劍,把一把甩上天空,居然像模像樣地玩起了拋接雜技。

  「停下!」真田被驚得大喊起來。

  「不會失手的,你看,還能這樣哦。」未來像柔軟雜技演員一樣將腿反折貼到了背後,腳心朝上,輕鬆地接住了一把落下來的竹劍。

  縱然又驚又怒,真田心裡還是情不自禁地覺得很厲害。

  未來把竹劍收起來放回原地:「劍道真無趣,這樣玩都比揮動它有趣得多。」

  「不許侮辱劍道!」 真田怒道,「你這種半吊子的人沒有資格進道場!」

  未來收起了臉上笑嘻嘻的表情:「哼,劍道算什麼,都是媽媽硬是叫我來的。只要是運動,我玩什麼都能玩得很好。因為我是天•才•哦。」她隨手抽出一把劍,以俐落而淩厲的姿態連揮三招,把真田驚得目瞪口呆。

  未來扶著劍,以與剛才乖巧的模樣判若兩人的乖張姿態道:「今天你一直盯著我看,對我很不服氣的樣子。我才不管你是不是道場爺爺的孫子呢。我到哪裡都是老大,從今以後,我也會是這個道場的老大。你別想贏過我,準備當我的手下敗將吧。」

  真田生平第一次嘗到一口淩霄血堵在喉嚨口的感覺。

  不能輸,死也不會輸給這個囂張的小女孩!

  接下來的一周,未來隔天便會出現在道場。她的表現很好,基礎的揮劍總是超額完成,偶爾對前輩的模仿也令人驚豔。她飛速的進步引得道場中的前輩與真田爺爺都對她側目不已。有一次他偶爾聽到他尊敬的師兄在與另一個師兄說,他們這個年幼的後輩真是天賦卓群,簡直是天才中的天才。

  只有真田知道,她最初到這個道場來的時候,就已經揮得很好了。現在不過正假裝進步引得大人表揚她……當然,她也確實又進步了不少,架勢穩了很多,就像已學了好幾年。

  心裡焦急的真田卯足了一口氣,拼了命地練習。

  在那個週末,真田爺爺在晚飯後把他叫進房間,告訴他葉月想看一看未來的練習成果。他們商量後,決定在明天舉行一場指導性質的比賽。負責指導未來的人,選為與未來差不多年齡但劍道經驗已有3年的真田。

  「太快了!」真田忍不住說,「她才學了一周!」

  「葉月說以前在家也和九十九進行過指導比賽,不用擔心她的經驗不足。」

  「可是……」

  「你在恐懼一個鋒芒畢露的後輩?」

  真田攥緊了小拳頭:「不是!」

  「有一些人天生具有極端的才能,被讚譽為天才。同時他們也被稱為絕望,會逐漸奪走他人心中的自信與尊嚴。」

  真田深有感觸地低下了頭。

  「但要記得,沒有不能戰勝的對手,只有不能戰勝的自己。」真田爺爺嚴厲地訓誡,「弦一郎,不焦不懼,不許輸。」

  「是!」

  相比真田的鄭重其事,未來顯得相當散漫。在比賽之日,她甚至牽著一個和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一同來了道場:「我特意帶我最好的朋友來,讓他瞧瞧我打敗你的英姿。」

  真田冷靜地回答:「那就錯了,他是來見證你的失敗。」

  「哼嘞。」

  當兩人都站到賽場上時,未來一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浮躁姿態,而真田卻心靜止水不驕不躁。

  再具有才能又如何,她不過是個接觸劍道的實際時間不超過一周的菜鳥。也許她的身體素質很好,也很擅長模仿他人的動作,但她根本沒有不分寒暑常年握劍的經驗,也沒有像他那樣耳濡目染在周圍都是劍道高手的環境中。

  她贏不了。他絕不會輸給對她的忌憚。

  抱著這樣信念的真田在開戰後展開了氣勢超絕的攻勢。未來被他的氣勢壓倒,在險些被他迎面擊中後,似乎產生了怯意,本來還有模有樣的動作變得慌亂。

  她越慌亂他越是鎮定。在緊咬不放,連續刺出三劍後,真田終於找到機會擊中她的側肩。

  得分的判斷聲響起。

  「好痛呢!」未來發出了惱怒的叫聲,毫無章法地朝他揮劍試圖報復。真田一一擋開,揮劍掃她下盤,想要摔她一跤阻止她的發飆。

  她踏著他的劍後空翻。無聲落地後,雙腳齊蹬,躍起半米高,朝他撲來。

  這是什麼犯規的動作!這還是劍道嗎!她以為現在在忍者亂鬥嗎!

  「哈啊!」未來把劍高舉過頭,以開山辟地之勢自空中用力地劈斬而下。過度震驚的真田匆忙後退,腳步被褲腿糾纏,立刻重心不穩地跌坐在地。

  她手裡的孩童訓練用竹劍砸在他跟前的地板上,頃刻令地板發出了可怕的撕裂聲。

  她居然用那把幾乎沒殺傷力的竹劍,把堅硬的地板擊穿了!

  真田不敢想像如果剛才那一擊落在他身上,他還能活著嗎?!

  在極度的驚懼中,他冷汗淋漓地看著她刷地一下拔出那把陷進地板的竹劍,氣勢洶洶地大喊著『受死吧,壞蛋』朝他沖來。

  腦中一片空白的真田沒來得及等已經進場阻止的大人,他連滾帶爬地爬起來,連自己的劍都丟掉了,拼命地逃出道場。

  他被人找到的時候,正臉色蒼白地躲在水池邊。他怕未來追來,他更怕自己的醜態會讓爺爺震怒。家裡人讓他趕緊收拾儀錶,去見爺爺。他紅了眼圈,瑟瑟發抖地前去拜見。

  真田爺爺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在震怒,他只是告訴他:「九十九就要被葉月帶走了,之後也不會再來道場,說是再也不會讓九十九學習劍道。」

  真田一震:「這……」他的臉漲得通紅,「不行……」滿腔的恐懼與憤怒都化作了自責。他明明知道她是新手,若是他剛才讓她一下,沒有下重手把她打痛,也許她也不會那麼生氣地發飆。

  她明明是那樣有才華的,怎麼可以因為闖了一個也不算很嚴重的禍就被迫放棄了劍道!

  真田霍地站起來:「失禮了,爺爺!我馬上回來接受處罰!」

  他也顧不得不許奔跑的戒律,跑過了道場,終於在門前發現了正牽著手要離開的葉月、未來和那個未來的朋友。

  「等一等,九十九未來!」

  未來扭頭看向他。

  真田努力咽下喘氣:「不許逃!」

  未來哼了一聲:「逃走的分明是你這個膽小鬼。」

  真田怒道:「剛才的事明明就是你的錯!」

  「我知道了啦。反正以後我不學劍道了,滿意了吧。」

  「不行!」

  「你想怎麼樣啊?」

  「不許不學!你今天讓我出了那麼大的醜,還說我是膽小鬼,我一定要徹底打敗你為我正名!」真田臉紅脖子粗地說,「明年還在這個道場,我和你再比!」

  未來乾脆地拒絕:「才不要。」

  「那麼後年!」

  「不要不要不要。」

  「不管過多久,我等到你來為止!」

  未來瞪著他:「真是不服輸的傢伙。明年我一定用劍道打敗你,讓你輸得心服口服!」

  然後,為了這個約定,真田等到了今日。

  期間他也不是沒想過要主動聯繫她,但每次想向爺爺問她的聯絡方式,都出於難以啟齒的羞愧而放棄了。

  難道能告訴爺爺,如今已經是立海大網球部『皇帝』的他至今還在為幼時的那句膽小鬼而憤怒不甘,自卑陰暗,一心想向一個至今都不知道是否還在練劍的少女討回他的仇恨。

  如果不能打敗九十九未來,他也許永遠也無法掙脫陰影的束縛。

  可想而知,當他知曉九十九未來是他的下級生時,心中的波瀾洶湧。他比自己想像中更動搖,就連去確認一下那人是否是本人都做不到。

  直到九十九未來因為仁王的謊言而來到了他的面前。

  時間改變了很多。印象中囂張跋扈的九十九未來居然變成了一個會怕他的普通少女。聽說她在學校裡表現得很普通,她同學對她的評價是親和力強比較謙虛。至於體育成績,只能算中上,在弓道部也沒有贏過比賽。

  誰也不知道她曾經是那樣恃才傲物的極端型天才。

  真田一度認為她過早顯露的身體天賦已經隨著成長而消失殆盡了。

  直到她在舉手摸高如此簡單的比賽中,以驚人差距,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她沒變。不管為了什麼她隱藏了自己,她仍是那個隨時可以用自己天賦的才能讓周圍人震撼後自卑的天才。

  宿敵,九十九未來。

  聽到門被移開的聲音,沉浸在回憶中的真田睜開了眼睛。

  前來赴約的九十九未來,逆著光出現在他的面前。


第20章 第十九個未來(修)

  2009年5月12日,下午17:00。

  未來拉開劍道部的移門,只見空無一人的劍道部內,真田正氣勢如虹地對著門跪坐著,目光炯炯地望著她。

  「你來了。」他低沉地說,「九十九。」

  「嗯。」未來沒有進門的意思,就站在門邊說,「我今天想了一天,要不要來赴前輩的約,為此還去諮詢了和前輩同社團三年的仁王前輩。仁王前輩對我說,真田前輩認定的事,不達到目的是不會放棄的。我即使逃避也沒用,還會讓前輩誤以為我沒有把前輩的戰意放在心上。」未來鞠躬道,「很抱歉我想不起與前輩結了什麼仇恨,但那都是小時候不懂事時犯的錯了。請前輩看在我們的同校之誼上放過我,別對我使用暴力。」

  真田一口血氣上湧,聲音都氣得變調了:「不要血口噴人,我對你使用暴力了嗎!」

  未來多少有點委屈:「聽說前輩是劍道道場的繼承人,技藝自然不凡。但我已10年未拿過劍。我哪有與前輩平等決鬥的可能性。」

  真田深吸一口氣:「你說你沒有再拿過劍,那麼這場比試你可以不限於劍道,使用任何武術。」他盯著她,「不要再假裝柔弱,說你什麼也不會。」

  未來煩惱地朝旁邊瞥了一眼。仁王正倚在真田看不見的門邊,她的身旁。接到她的求助信號,他聳了聳肩,做了個『自求多福』的口型。

  她再一次確信這個喜歡看熱鬧的戰友是靠不住的,只知道勸她往槍口上撞,卻不教她如何躲避子彈!

  早知道她就聽海鬥的話,避開真田就好了。在海鬥的庇護下,真田難道還真能在學校裡打她麼。

  可是——

  「我明白了。」未來走進了劍道場,脫鞋走上木廊,「希望前輩點到為止。」

  她來到已經起身的他三步之外,脫下眼鏡塞進裙子的口袋,抬頭仰視他。

  她以仁王應該聽不見的小聲說:「作為一個女孩,孔武有力對我來說並不是好名聲。我已習慣做中庸的普通人。如果你再抓著我的過去不放,對別人說些我在裝柔弱之類搬弄是非的話,我不介意用天才與凡人的差距讓你哭出來,前輩。」

  真田頓時感覺脖子後的寒毛直豎。

  未來臉上一瞬間的囂張與好戰消失了,又恢復了陽光少女特有的沒有任何陰影的表情:「那麼我也用劍好了。」

  真田驚疑不定地看著她走到一邊,拿起他為她準備的竹劍。

  她端詳了竹劍一會兒,用手撫摸了劍身後,陡然出劍。俐落的三招,和當年震撼他的姿態別無二致,只是速度更快力量更強,竹劍破開空氣發出了清脆的三聲利響。

  真田暗忖剛才那試招的三劍如果真的朝他揮來,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恐怕他會格擋不住。如果她真的10年沒有摸劍,只是靠著記憶來揮劍,那麼她帶給他的差距感,已經讓他想流淚了。

  未來收劍後若有所思地想了一會兒:「我已經不會用劍了,只隱約記得這點而已。不過前輩如此執著於和我一決勝負,我也不會卑鄙地使用劍道以外的東西。拜託你不要把我打得太痛。」

  「……這些年為何沒有去劍道館?」真田躊躇再三才說,「我並未覺得女性擅長運動有力氣是壞事,女性的運動員同樣值得尊敬。不管是不是天才,每個人的運動生涯都不會太長,你為了無聊的堅持浪費了太多黃金時間。」

  未來煩躁地瞥了他一眼:「我和前輩並不相熟。我不可能把我的煩惱全剖析給前輩聽,請不要以前輩的意志來批判我的人生。」

  真田心情異常複雜地歎了口氣。片刻後,他以相當正氣凜然的語氣承諾道:「今日無論結果如何,我絕對不會對別人散播你孔武有力的言論。」

  未來簡直要掩面。她剛才那麼小聲地虛張聲勢是為了什麼啊!躲在門外的仁王都聽見了啊!

  此時蹲在門外的仁王正忙著用手指擾亂螞蟻的行進隊伍,沒多在意。關於她『孔武有力』的事他早知道了。在他們一起探神龍的寶藏時,她扛著他用5分鐘就跑了千米多,把被顛醒的他嚇得一聲不敢吭地繼續裝睡。

  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有些驚悚,但也感到分外有趣——她與身材不相稱的戰鬥力是從哪裡湧出來的呢?

  在商定了決鬥規則後,未來去更衣室換上了真田問劍道社部員借來的小號劍道服。回到道場後,兩人沒有多話,立刻開戰。

  真田在劍道上的造詣與10年前不可同日而語,就好像10年前只有架子,而現在有了精氣神。未來靠卓越的反射毫無技巧地硬接了五招後,逐漸險象環生。

  未來用靈活的動作努力避到他的攻擊範圍外。他原地踏了幾步,目光始終透過面罩鎖定著她,令她被逃脫不了的壓迫感緊緊制住。

  然後突然地,他一個小跳步朝她逼近。未來千分之一秒還手,以幾乎令他手腕麻痹的大力擋開他的劍,並迅速以一連串勢大力沉的連擊還擊。

  真田心中大驚。才幾招而已,她居然已經可以開始模仿他的劍招。雖然只是毫無靈魂的花架子,但她的出手速度幾乎令他的視線跟不上,只能靠他對自己招數的熟悉度與直覺格擋。

  俗話說的好,快招無解,又快又勢大力沉的招式更加難以抵擋。10年後的未來顯然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一旦落於下風就慌亂起來的小女孩。

  一時之間劍急速的撞擊聲響徹無人的劍道部。

  在打鬥之中不知不覺換了個方向的未來面朝門口,正巧見到探出頭來張望的仁王。她一驚之下動作一滯。

  真田的劍繞開了她的劍,直朝她的咽喉而來——

  2009年5月24日,下午18:04。

  劍停在未來咽喉前,恰恰頂著她的肌膚,讓她能感覺到冰涼堅硬的觸感,卻沒有弄痛她。

  未來的心跳如擂,驚懼地望著眼前用劍指著她的人。

  不是真田,是她的母親優子。

  未來艱難地吞下口水:「媽……媽媽?」

  優子與平時笑容滿面,囉嗦又溫柔的模樣判若兩人,臉上的表情沉靜又威嚴,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殺氣。

  優子慢慢地把劍從她的喉嚨處拿開,綻開微笑:「大概,就是這樣的感覺。」

  「咦?」

  很顯然,未來又穿了,不過她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她四下環顧,見她們所處的這間房間是家中供優子跳操跳舞的鏡子練習房。她們都穿著便於行動的家居服,手裡拿著竹劍。

  這種沒頭沒腦的場景太難判斷前因後果了!求福爾摩斯附身!

  「那麼,還有什麼要指點的嗎?」

  「噯,媽,你在指點我劍道?!」

  「啊呀,你這孩子被嚇傻了嗎?」

  未來這才想起來。那天她與真田的決鬥,因為她在緊要關頭記憶穿越的關係,在驚呆狀況下來不及避開真田的攻擊,竟被擊傷了脖子摔倒在地,以狼狽敗北告終。

  母親知道了這件事後,一直纏著要指點她兩招。

  她言不由衷地拍馬屁道:「是啊,好可怕,媽,你寶刀未老,霸氣未減。」

  「那是。」優子淡定地回答道,「記牢了,你下次就用這招會會真田家的小子。」

  她完全沒看見過程好嗎!

  優子放下手中的劍,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水來喝:「好懷念呢。上一次和你用劍對戰,還在你打穿了真田道場的地板那天。」

  未來對自己打穿真田道場地板的事情毫無記憶,畢竟小時候她破壞的東西多了去了,哪會放在心上。

  但是對那次與母親的劍道對決,她卻記憶猶新。

  那一次,平時一直對她和顏悅色的母親一言不發地把她拎到了庭院裡,用劍和她打了一場。

  結果,一直自視甚高的她慘敗。這也是她人生第一次輸掉比賽。

  她的母親,畢竟是劍道聯盟名聲赫赫的劍道天才,是一把收在刀鞘中的利刃。

  她仍記得那時受了敗北恥辱的她沖著母親大呼小叫,卻得到了母親冷冷的斥責:「不要以為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你還什麼都不是。」

  未來還記得那時心臟宛如受到重擊,血液上湧的震撼與羞恥感。

  從小時候開始,沒有運動難得住未來。她表現出卓越的天賦,是因為偶爾看了一次電視上播放的體操比賽,便在家裡隨意做出難度係數很高的翻滾跳躍。

  母親的外婆家是一個運動名門,曾經出過不少奧運冠軍與知名武術家。從小到大,未來一直沐浴在那些著名遠親的讚歎聲中:「天才,流著我們家族血液的下一個奧運冠軍,前途不可限量。」

  不要說小孩不懂事。還不明白事理時,未來就很明白,她比普通的孩子厲害得多。

  她因為不懂約束自己的力量闖了很多禍。為她擺平一切爛攤子,溺愛她的有錢老爸又讓她有恃無恐。

  她越來越驕傲,好勝,囂張,甚至還會對不服從她的同齡人使用暴力。

  越來越難以管束她的母親很頭痛,擔心她會成為一個被過高的天賦毀掉的悲劇。母親煞費苦心地教育了她很長一段時間,用了各種手段,才把她往正路上推了一把。

  當然,母親的苦心是如今的未來才明白並感激的。當時尚年幼的自己還曾經恨過總是在潑自己冷水的母親,和她鬧了很長一段時間彆扭。

  未來曾經也想過,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感謝母親。但是每天生活在一起,那些矯情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結果直到今日,這些話也藏在心裡。

  優子笑眯眯地打量欲言又止的未來:「幸好呢,我家未來長成了個好姑娘。」

  「……這樣說,很羞恥的啊。」

  「啊呀,我的女兒我不能表揚嗎?」優子打趣道,「若我的女兒不是好姑娘,幸村家那個眼高於頂的小子怎麼能忍耐每天吃蛋炒飯也要追在你後面。」

  未來這次是真的漲紅了臉:「出了很多汗,我去洗澡了!」

  門合上後,未來長呼一口氣。在門口發了一會兒呆後,未來一口氣沖上了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手機就放在她的書桌上,她立刻抓起它打了個電話給仁王。

  鈴聲只響了一下,電話就被接起了,讓未來不由產生了一種仁王一直在等她電話的錯覺。

  這種自我意識膨脹的感覺,讓未來隱隱臉紅。

  仁王的聲音通過手機傳過來:「喂。」

  其實在她的時間感知上,最多才半小時沒聽見仁王的聲音而已,未來卻感到莫名的心跳加速。她踟躕了半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不由在心裡埋怨自己的衝動。

  她此刻只不過多了一段和仁王共同分享了秘密的記憶罷了,對仁王來說,那也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他並不在意。

  但不知道為什麼,上次她穿到4月10日,又在4月17日被他設置時間書簽召回的時候,仁王對她說的「當你的記憶沒有之後,你也就不認識我了」,令她隱約覺得他的語氣有些落寞。

  落寞什麼的,一定和現在感覺他在等她一樣,是她自我意識膨脹的錯覺。

  「九十九?」

  「啊,是我。失禮了,突然打電話來,那個,打擾前輩了嗎?」

  「沒有。」

  「我回來了…這麼說也有點奇怪呢。我的記憶從和真田前輩決鬥那天穿越到了今天。」未來有些窘迫道,「那個,也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其實也沒有特意打電話告訴前輩的意義。」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歡迎回來。」

  未來一愣。

  也許她只是偶爾失去或是獲得了一段來自不同時空的記憶,她並沒有從她的生活中離開。但那種揮之不去的時空漂泊感,卻一直淡淡地縈繞在心頭。

  父母,朋友,甚至連離她最近的海鬥,他們都不會認為與他們有過某段記憶的她「遠行」了。所以也就不會有人等著她「歸來」。

  此刻在這個世界上,不會有另一個人對她說歡迎回來。

  未來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感情在破土萌芽。半晌後,她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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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個現在(新)

  2009年5月25日,早8:00。

  未來穿越回來的第二天,是立海大運動會召開的日子。這次運動會按照立海大的慣例,仍然採用初等部與高等部混合分組,一同競賽的模式。

  每一次全校規模的集會,都能讓立海大的學生們切實感覺到學校之大,學生數目之多。一般的學校運動會,最多把學生分個三四組,而立海大的運動會,居然有10組。

  未來記得自己和海鬥都在紅組。海鬥需要作為學生代表致辭,不會參加列隊入場的儀式。蒼木在藍組,也不和未來在一起。未來在等候列隊入場時隨意找了個同班的同學聊天。因為和對方也不是很熟,聊了幾句便沒有了話題。她剛覺得有些百無聊賴,突然有誰拿冰涼的東西貼在了她的臉頰上。

  未來回頭一看,仁王正用一種惡作劇成功的閃亮表情朝她微笑。

  也不知道是驚嚇還是昨天那通電話的餘威,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她扭頭就往前幾排跑去,鑽入了人群中。

  手拿著冰葡萄汁,還來不及說出「給你」的仁王被晾在了原地。他感到莫名地望著她露在人群間隙中的蓬鬆大辮子,卻見她從人群的阻擋中探出頭來朝他回望一眼。見他在望她,她又迅速地扭回了頭。

  仁王有些糾結。她討厭他,被他嚇到了,還是有別的隱情?有一個喜怒無常的姐姐的仁王深知女孩的心思如同海底針一樣難以猜測,沒想到看起來藏不住心事的九十九未來也一樣。

  「仁王。」

  聽到真田的聲音,仁王心想真田看見了。他回頭時果然見到真田用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望著未來的方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未來欠了他很多債不還。

  其實倒不是真田有多恨未來,正相反,真田為決鬥那天傷了未來的事情耿耿於懷,也許還正直地打算道歉。但未來已經怕了真田,對於真田幾次想攔她交談的意圖都採取躲避跑路,甚至讓海鬥出面解決的消極態度。

  於是這一段時間就出現了微妙的『真田追,未來逃』的場面。以前為了看熱鬧而間接摻和其中,導致真田與未來的關係變成如此境地的仁王,開始檢討他造成的後果一點也不有趣。更不有趣的是,未來的記憶穿走後,她也忘記了仁王與她共用的時空秘密,於是仁王和她之間變成了沒有理由深交的純前後輩關係,他縱然有心調和也沒有立場。

  這次真田也在紅組,而且未來的記憶也回來了,也許他可以想想辦法。

  這次運動會未來參加的項目是跳高,吃麵包跑步。之後因為同組的海鬥要參加兩人三腳的關係,她又預定做他的搭檔也參加了兩人三腳。

  兩人三腳的規則是用一條繩子將參賽者A的左腳與參賽者B的右腳綁在一起,兩個人只能用「三條腿」來跑步。如果配合度不高的話,參賽者隨時可能摔倒,更別提高速跑到終點了。

  不過對海鬥和未來來說,配合度完全不是問題。海鬥根本不可能選擇讓他自己丟臉的項目。

  未來很安心,直到比賽開始前,她被海鬥一通電話告之:「抱歉未來,學生會臨時有點事走不開,兩人三腳項目我會讓其他有空的人和你搭檔。」

  「哦,這樣啊。我沒有什麼問——」她看到拿著一條繩子的真田目不斜視地朝她走過來,整個人的形象兇神惡煞,活似要勒死她似的。她不由自主地顫抖道,「海鬥,誰替了你?」

  「高等部的真田前輩。」

  「我可以棄權嗎?!」

  真田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大聲道:「太鬆懈了,快去起點。」

  「是!」未來手一抖,切斷了電話。

  來到起點附近時,未來見到綠組的仁王和柳生也在參賽者之列。她宛如看到親人一般朝他們沖過去:「前輩!」求跨組換搭檔!即使不是戰友仁王,看起來很紳士的柳生也好啊!

  仁王用痞痞的語氣道:「呦,九十九和副部長,好組合。」他和柳生對視一眼,「看來我們沒有競爭對手了。」

  真田道:「鹿死誰手尚不知曉!」

  仁王笑嘻嘻地說:「九十九都快被嚇哭了,她還能跑嗎?」

  未來雖然沒哭,但完全不敢靠到真田三步以內。

  「副部長,九十九可不是網球部的部員,擺出那麼可怕的臉會被討厭。」「對女性後輩稍微和顏悅色一些才是前輩的風度。」仁王與柳生像排過劇本一樣一唱一和。

  真田瞪眼道:「太鬆懈了!還不準備比賽!」

  「是,是。」兩人走開就位去了。

  真田收回瞪著他們的視線,朝未來看過來:「這是集體比賽,不要摻雜個人感情。」

  事到如今未來也不能謊稱肚子疼:「我絕對不會拖前輩的後腿。」

  真田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兩人就位後,真田蹲下用繩子把兩人的腳系牢了。

  裁判在開始比賽前一個一個檢查繩子的牢固情況,等到了真田組跟前,裁判說:「你們兩個分得那麼開,等會兒跑步的時候會摔倒。高個的男同學用手臂搭住矮個女同學的肩膀,會減少危險。」

  真田觀察了一下附近的選手,發現他們都把手臂互相勾在對方肩膀上。他朝未來伸手的時候,收到了她抗拒的眼神。他尷尬地收回了手。

  未來也感覺尷尬,她打圓場道:「沒關係的,真田前輩。前輩只要用你的步調勻速跑就行,我會跟上前輩,儘量不摔倒。」

  真田突然說:「那天我並不是以打傷你為目的,才邀你決鬥的。」

  未來下意識地回應:「我明白。」昨天給仁王打過電話後,她向母親詢問了她與真田的過往。從母親的口中,她得知了自己小時候對真田做過兇殘的事,又與他約下了決鬥的約定。難怪心裡留下陰影的真田至今仍然不能釋懷,非要找她決鬥才行。

  即使受了真田一擊,也是她為了小時候的頑劣囂張而買單,沒什麼好埋怨的。

  但那場決鬥就是最後,未來不打算再承受更多,也不想再和真田產生交集。她從模糊的記憶中推測真田又來找了她幾次,他的行為令她無法確定之前那場決鬥是否已經平復他的內心。

  他是否還在恨著她。他是否還想一再追究她的過去。

  一想到這些,未來就感到不寒而慄。也許她平靜又平凡的生活會因為真田而畫上句點。

  真田欲言又止。未來說:「快開始了,前輩。」

  真田點點頭:「盡力吧。」

  隨著哨聲響起,所有選手沖出了起跑線。仁王與柳生跑得飛快,轉眼就甩開了第二名一大截距離。而真田組排在倒數第三。

  因為身高的關係,真田與未來在腿長上存在不可忽略的差距。真田不敢沖得太猛,怕帶倒了腿短步小的未來。

  跑了一段路見她確實跟得上,他慢慢加快了速度。他們逐漸超過了好幾組,最終前面只剩下了仁王柳生組。

  在距離終點30米的地方,兩組展開了激烈的超越與反超戰。

  未來大聲道:「一口氣沖上去!」

  真田拋開了謹慎,提氣飛奔。

  甩了仁王與柳生大約5米的距離,真田與未來抵達了終點。

  解開綁腳的帶子,領到了代表冠軍的小旗子後,未來立刻把旗子遞給真田。真田接過了旗子,露出有點開心的樣子:「跑得不錯。」

  未來只是不敢讓真田輸掉而已:「我接下來還有項目,先走一步,前輩。」

  「等等。」

  未來硬著頭皮停住腳步:「還有什麼事嗎,前輩。」

  「如果有時間的話,來真田道場繼續修行。」

  未來絕望地望著他。真田終於意識到她誤會了他的意圖:「我並非要為難你,只是惋惜你的才能。當然我也不強迫,你好自為之。」

  「嗯。比起劍道,我已經有了更想實現的人生目標。」

  「是什麼?」

  「征服世界。」

  真田一愣。

  「帶著遊客們征服全世界的景點。」

  真田才反應過來:「是職業理想嗎。」

  未來點點頭:「那樣自由自在的人生才適合沒有堅強意志的我,我無意再返回過去了。請原諒沒出息的我。」

  如果換了網球部的部員,真田也許真的會大吼一聲『混帳,你就這點出息』,然後揍對方一頓。但是未來並不是他的部員,也不是男人。女性因為生理因素,運動生涯有可能更短,因此比男性承受的壓力更大。若有更適合女性發展的人生規劃,他確實也沒法苛責她對天賦才能的放棄。

  打傷未來後,真田心裡一直不能放下,覺得有很多話想對她說。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愧疚於打傷了她的事實。但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也許真正令他耿耿於懷的,還是她永遠也無法與他站在同樣的高度上一決勝負的事實。

  「人各有志。」真田長歎了口氣,「我不會再勸你。」對那個囂張的未來給予他的屈辱,對那個充滿才華的未來產生的戰意,所有的一切執著,也是時候放下了。

  未來長出一口氣:「再見,前輩。」

  站在遠處的仁王也長出一口氣。看來之前沒白去找海鬥,提出讓真田和未來好好交談一次的建議。

  柳生見狀,推了推眼鏡說:「管這種閒事可不是你的風格。」

  仁王也深以為然。他一般只會摻和那種讓他人倒楣對他自己也沒啥好處的閒事,換句話說,製造混亂與熱鬧就是他的愛好。

  似乎自從認識未來後,自認為在圍觀她身邊熱鬧的他不知不覺多管了很多閒事,開始嘗試默默收拾殘局。

  雖然性質和以前不一樣,但後果還是一樣的,都是沒啥好處。未來要感謝也只會感謝安排了這一切的海鬥。仁王聳肩後轉身離開,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上午的比賽項目完結午休結束後,將繼續下午的比賽。未來參加的項目上午都結束了,下午的閒置時間她便去看蒼木在午後兩點的游泳接力。

  在比賽開始前二十五分鐘,和蒼木同為藍組同伴的弓道部部長小早川召來閒人未來:「未來,你去找一下蒼木,看她怎麼還不來。也許她又找不到東西了,正在四處轉悠。」

  蒼木不善於收拾,儲物櫃總是像異次元一樣混亂的事情早已眾所周知。未來應聲後,第一站就去了游泳部暫出借為公用的女子更衣室。

  蒼木果然還在更衣室裡。未來推門而入時,只見她手裡拿著一把美工刀,正在撬儲物櫃。

  「小靡?」

  蒼木大驚,手裡的刀崩斷了。她捂著被刀片割傷的手指狼狽地望著未來:「前輩……」

  「趕緊處理!」未來小心地抓著她的手到更衣室隔壁浴室的洗手池裡洗乾淨,又用隨身攜帶的創可貼為她貼好。

  蒼木的態度溫順又透著些不安,全程都一言不發。未來等處理好了她的傷,才平靜地問:「你在撬的櫃子,是游泳部借給你擺放衣物的櫃子?」

  蒼木點了點頭:「櫃子打不開了。我情急之下——」

  未來單手叉腰,訓斥道:「小靡學壞了,居然敢對我說謊?櫃子打不開為什麼不去找老師,或是更衣室的負責人解決?」

  蒼木低下了頭。明明比未來高近乎兩個頭,蒼木高大的身軀卻像縮小了一般蔫了:「並不是打不開,而是誰用強力膠水把櫃門粘上了。如果把事情鬧大,未來前輩又會以為我被誰欺負了。」

  未來有些無力:「小靡,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從上次你的護身符被人扔到水溝開始,某人對你的欺負就已經開始了。說不定更早以前你就被欺負了,你到底要嘴硬到什麼時候。這麼不想我多管你的閒事?」

  「不是。」蒼木低聲說,「我不能一直讓未來前輩擔心我,為我出頭。」

  「為後輩出頭是前輩的義務,否則後輩幹嘛尊敬沒用的前輩。」

  蒼木無奈又感激地笑了。

  未來領著蒼木回到更衣室,觀察了一下蒼木的櫃子。櫃門的縫隙中果然被人填上了透明的膠水。膠水溢出了很多,留在了櫃門上。可以推測這些膠水是蒼木鎖上櫃子離開後,某人在櫃子關著的狀態下匆忙塗上的。

  「居然做到這種程度。即使老師來了,也打不開這扇門。」未來氣憤地說,「誰那麼無聊,被我抓出來的,非教訓一頓!」眼前該怎麼辦呢,泳衣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放在學校的必需品。現在去借肯定也很難借到蒼木尺寸的泳衣。難道要藍組棄權水上接力項目?

  蒼木說:「算了,前輩,我就穿著運動衫下水好了。」

  「才不會讓欺負你的人看你的笑話。」未來下定決心道:「一定幫你拿出來。」

  她後退了一步,大喝一聲,向前沖的同時揮出一拳。櫃門頃刻向裡面凹陷下去,被粘連在一起的地方也受到了衝擊。未來隨即將殘破的櫃門往外一拉,輕鬆地把櫃門拉了開來——或許說,整個卸了下來。

  門被破壞的瞬間,一股腥臭異味從櫃子裡釋放了出來。拿著門的未來單手掩住鼻子後退一步:「嗚,好臭!什麼東西?」

  櫃子裡雜亂地塞著蒼木的衣服、拖鞋和泳鏡等游泳裝備。一眼看過去並沒有異狀,不知道氣味從哪裡來的。

  蒼木的臉色變得慘白,盯著櫃子愣住了。未來見狀,強忍著噁心替她伸手把泳衣拿出來。

  手指才觸到皺成一團的泳衣,就覺得粘糊糊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蒼木搶過未來手裡的門扔在地上,拖了未來離開櫃子沖到水槽邊,把水開到最大,不停用肥皂給她洗手。

  未來也覺得很噁心,但看到蒼木紅著眼圈,用力給她洗手的模樣,不由自主地逞強道:「沒碰到什麼,不用在意。」

  蒼木突兀地停下了搓洗關了水。她看起來情緒很激動,大口喘氣,隨即她掩著嘴沖到垃圾桶邊,吐了。

  未來連忙過去幫她拍背:「不要緊的,小靡。大概就是個臭雞蛋,要不就是整人道具。會在陰暗的地方做這種齷齪事情的人,目的是噁心你讓你不痛快,不會蠢到用什麼有毒有害的物質來害你。」

  蒼木停止嘔吐後,未來把她扶到水槽漱口。

  門再度被打開,一個女生走了進來:「蒼木,九十九?」

  「在這裡。」

  「還在幹什麼呢,比賽快要開始了!小早川讓我叫你們快去。」

  蒼木強行支撐著水池直起腰。未來察覺到她的身體還在顫抖,不由皺緊了眉頭。

  焦急的小早川左顧右盼,終於等來了未來。可她沒有帶來蒼木,而是自己穿著泳衣。

  「未來,你這是?」

  「蒼木腹瀉了,完全不能入水。」未來撒謊道,「她讓我來代替她比賽。」

  「可是你是紅組的。」

  未來眨眼道:「又不是什麼大事,我和海鬥說了一聲。」

  小早川放下心來,打趣道:「特權階級,真腐敗。」

  未來嘻嘻笑:「權利就是為了使用而存在的。這不是我說的,是海鬥說的。」

  「是是。被位高權重的男人寵愛著呢,真羡慕。」小早川換了張正經臉,「既然你把自己暫時借給我們藍組了,就要為我們藍組做牛做馬。如果拖後腿可不饒你。」

  「哪敢。」

  站到水池邊上等待接力的未來眯著因為脫掉眼鏡而視覺模糊的眼睛,朝四周看。所有人都在為正在比賽的人加油呼喊,看不出誰正在怨恨。

  哼,用那種卑劣的手段欺負蒼木的人,她絕對會抓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日本的運動會一般是十月的法定假日體育節舉行。但因為劇情需要,因此還是把立海大的體育節訂在五月。


第22章 第二十一個現在

  2009年5月28日,上午11:50。

  未來推開了學生會室的門。坐在桌後審閱文件的海鬥朝她抬起頭來:「你來了。」

  「嗯,我把便當拿過來了。」

  「等我五分鐘。如果覺得無聊的話,你可以看一下運動會的寫真,今天剛送過來。」

  「好的。」未來拿過放在桌角上的那疊照片,一張一張翻看,尋找著自己認識的人。當她找到她與真田奪冠遞旗子的照片時,她瞥了海鬥一眼:「一直忘記問了,你讓我和真田前輩組合是故意的吧。你怎麼不擔心我和真田前輩的關係惡化,令真田前輩以後一直來找我麻煩。」

  「反正已經很差了。」海鬥不以為意地說,「而且真田也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種惡意。讓你和他說清楚讓他早點放棄你較好。」

  「好吧,你有道理。」未來繼續翻照片,「奇怪,這疊照片抓拍的應該都是項目冠軍,怎麼沒有游泳接力的冠軍照?」

  海鬥在最後一份檔上簽上字,把檔整理好,才微笑著看向她:「有啊,想看嗎?」

  「當然,我那天也為藍組贏得冠軍出了一份力呢。」

  海鬥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紙包,起身坐到她身邊遞給了她。

  未來打開紙包,映入眼簾的是她的個人獨照。她似乎剛從水裡出來,側著身擦著臉上的水,長長的頭髮沾在身上。她翻到第二張,仍是她的個人獨照,她45度對著鏡頭,一手撩著頭髮。第三張也是她的獨照,她正對著誰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紙包裡一共10張照片,全是她身著學校泳裝,披著頭髮的出水照。未來越看越覺得不對,最終漲紅了臉:「這是誰拍的啊,為什麼都在拍我!」

  「男學生中的某個攝影愛好者。」海鬥淡定地說,「似乎趁著運動會拍了各色運動美少女,打算沖洗照片私下販賣。」

  「什麼!」

  「聽說你的泳裝照被預定的情況不錯。不過也不能怪那些衝動的青少年,看到這樣讓人眼前一亮的照片,想要才是正常的反應。」

  未來差點把照片砸在他的臉上:「你怎麼不阻止!」

  「你認為我沒有阻止嗎?」海鬥故意做出疑惑的表情,「那我去幹掉始作俑者。」

  「……也不用做到那種程度。」

  「若你覺得『幹掉』這個詞不太優雅,不如替換成『毀滅』這個詞,你覺得如何。」

  「你還是手下留情吧。」

  海鬥順手收回差點被她捏爛的照片,擺出鑒賞名畫的表情又翻了一遍。未來窘迫地用手遮著:「別看了。」

  「其實我看到這些照片的時候也震驚了一下。我和你一直在一起,對你的容貌已熟視無睹,居然沒發現到你已成長為這樣美麗的少女。」海鬥一臉幸福地微笑道,「以後我的未來一定會出落成比優子阿姨更加迷人的美人。」

  未來覺得自己的耳根都以為他的肉麻而發燙了:「別說了啦!」

  「可以把這些照片送給我嗎?我想好好珍藏這美好的記憶。」

  「好好,只要你把底片銷毀,這些照片全送你。」反正這些照片本來就不是她的。它們算是學生會為了風紀而收繳的贓物?

  海鬥心滿意足地把照片包好放口袋裡,私吞了。

  「謝謝,未來。但以後要謹慎些,不要再給另一個攝影愛好者機會。」

  「沒事我去出那倒楣的風頭做啥,這次是特殊情況。」說起這件事,未來不由長歎口氣,「小靡又被欺負了,可她不告訴我欺負她的人是誰,就連有嫌疑的人的名字都不說。這兩天我都在調查這件事,卻沒有頭緒,看起來也不像以前欺負小靡的那批人。」

  「既然她不想說,就意味著她不打算讓你插手。縱然是和你無話不談關係很好的後輩,蒼木也會希望守著自己的秘密,不希望你干涉。」

  「小靡能有什麼秘密,再說她才不會對我那麼見外。」未來擔心地說,「小靡雖然看起來又高又大威風凜凜,其實內心纖細柔弱,容易受到傷害。我看她被欺負,怎麼能放著她不管。」

  海鬥淡淡一笑:「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若是瞧見了弱者,就本能地想保護她,把弱者的一切困難都攬到自己的肩膀上。這種性格也許很可靠,但是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種試圖讓弱者依賴自己的心理。被蒼木那樣柔弱又容易被孤立的女孩依賴著,很有當強者的快感吧,未來。」

  未來不高興地否定:「我才沒有那麼無聊!」

  海鬥不依不饒地說:「如果你畢業以後沒有繼續念立海大的高中部,而是去了其他的學校,那習慣了你的保護,習慣你為她解決一切困難和心事的蒼木該怎麼辦?也許正是考慮到這一點,她才決定用更堅強的態度面對來自他人的惡意,不再依靠你。」

  未來沉默了。半晌後,她有些不確定地問:「那我就不管小靡了,任別人欺負她?」

  「人需要的不是旁人自以為是的救贖,而是在求助的時候能有人向她伸出手。不要再去調查和干涉蒼木的生活了,等蒼木真的向你求助時再幫助她。」

  未來想了一會兒後,點了點頭。

  未來不再向蒼木追問欺負她的人是誰,蒼木也沒有向未來求助。

  學校的生活風平浪靜,蒼木看起來也一切都好。

  直到六月初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意外。弓道部規定,每當有部員去靶子上拾箭的時候,不許任何人射箭。那天同部的後輩去拾箭時,蒼木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應該停止,居然又挽弓想射。就在一邊的未來立刻制止,蒼木卻置若罔聞。最終未來強行奪弓制止,蒼木射出的箭力道不足地掉落在靶子前面,嚇得就在那個靶子拾箭的後輩都哭了。

  蒼木這才像大夢初醒一般醒悟過來,被自己差點闖的禍嚇傻了。

  小早川以前所未有的嚴厲將蒼木訓斥到哭。離開弓道部後蒼木的臉色灰敗,情緒看起來相當糟糕。未來把她送回了家,忍不住又問了一句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蒼木依舊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未來只能無奈地離開。

  第二天蒼木沒有上學。到了放學的時候,未來實在按捺不住,一放學就買了花束和甜瓜,沖去探病。

  蒼木的媽媽對於未來的來訪感到很高興,並對蒼木的情況感到很擔憂:「這孩子最近一天比一天沒精神,有時候到她房間幫她蓋被還發現被角濕濕的,好像她偷偷在被子裡哭。問她在學校裡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她也總是敷衍說沒有沒有。真是讓人擔心。未來啊,你跟小靡好好談談,她最相信你。」

  未來點頭擔保自己一定會不遺餘力地排解蒼木的心事。

  未來來到蒼木房間的時候,蒼木還在熟睡。她的臉看起來消瘦了不少,臉色發黃,眼下還有黑眼圈,看起來非常憔悴。

  蒼木到底獨自承受著什麼呢,有什麼秘密是把她逼到這樣都無法向旁人傾訴的呢?

  在未來看著蒼木的睡臉發呆時,蒼木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了?」

  「前輩……」蒼木愣了一會兒後,微笑道,「等了很久嗎?」

  「沒多久。現在感覺好一點了嗎?」

  「嗯,看到前輩秀色可餐的臉,我就像吃了頂級松阪牛肉外加松茸湯一樣,感覺好多了。」

  未來撲哧一笑:「我的臉原來那麼昂貴。」

  她扶蒼木坐起來,在她背後加了墊子讓她坐的舒服一點。

  她們隨意聊了一會兒。

  蒼木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未來前輩纏著我,要帶我去法國旅行。我不願意去。我說法國很遠,我不會講法語,到陌生的地方很可怕。要瞭解法國的話,看書上的介紹就好了。前輩生氣地說『看文字介紹是打算催眠嗎』,就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了一個很漂亮的花園裡。前輩說『你看這天,你看這花,還有嘗在嘴裡的美食』,邊說邊往我嘴裡塞了一大口美味的烤鴨。『什麼都要親自體會,人生可不是看文字能體會到的東西』。前輩一邊嚴肅地說著道理,一邊用可愛的表情仰視著我,我一下就被前輩萌倒了,跪倒在前輩的裙下成為了前輩的裙下之臣,帶前輩去埃及結婚了。」

  「等等,前面都很正常,最後那個讓人吐槽無能的結尾是怎麼回事啊!你連夢中都妄想攻我嗎?!」

  「是啊,意淫前輩是我的人生樂趣。」蒼木笑著說,「若在現實中的話,無論我長多高,仍舊是離不開前輩庇護的小受後輩。」

  未來的心不由地揪了一下:「小靡,我是不是太過干涉你的生活了?你會不會覺得我總是擺出前輩的嘴臉,對你說三道四,很煩?」

  「怎會。」蒼木驚訝道,「我感激前輩都來不及了,怎麼會覺得前輩煩?」頓了一下,她抿了抿嘴,微笑道:「我一直覺得未來前輩就像赫拉克勒斯。」

  「赫拉克勒斯?是希臘神話中的人物嗎?」

  「是的,赫拉克勒斯是個使用弓箭的大英雄,力大無窮,總能戰勝可怕怪物。」

  未來的腦中出現了一個肌肉虯結留著絡腮胡身高兩米的彪形大漢形象。她抽動嘴角:「除了用弓之外,他和我有哪裡相似嗎?我可沒有去射殺怪物。」

  「有啊,我的父親大人。」

  未來樂得直捶床:「叔叔會被氣死的!」

  蒼木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但笑不語。

  未來與蒼木相識在兩年多前,一家多功能運動館中。當時才小六的蒼木跟著父親蒼木一夫來打室內壁球,因此在休息室內遇見了獨自來射箭的未來,並被非常會套近乎的未來引著去看她玩弓箭。

  未來見蒼木對射箭挺感興趣,便自薦要教她。蒼木卻不敢碰弓箭,說是弄傷了手指,父親會打死她。

  出於好奇,未來問了蒼木原因。蒼木怯懦地告訴未來,她的父親很想培養她成為女子網球手,從小就對她進行了一系列嚴格的訓練,甚至限制她交友和從事其他的興趣愛好。但是她沒有天賦,打得不好,最近在一場重要的比賽中早早就被淘汰了,惹得父親大光其火。

  「那你喜歡網球嗎?」

  被未來這樣詢問的蒼木沒回答,或者說長期備受壓力下,活得極其壓抑的她害怕回答『不喜歡』。

  她們的交談因為蒼木一夫的出現而中斷。

  因為蒼木擅自走掉,找不到她的一夫在找到她之後發了非常大的火,居然在公眾場合當著未來的面一巴掌把看起來已經人高馬大的蒼木抽翻在地,完全不顧及蒼木的自尊心。

  一夫不近人情的暴力做法惹怒了原本就已經義憤填膺的未來。她冷笑道:「先生,你的力氣很大,能一下把這麼高大的女兒抽得爬不起來。不知我的力氣跟你比,如何呢?」

  說著,未來猛地推了房間裡的裝飾銅像,重達幾噸的銅像居然從原地滑開了半米。

  一夫被鎮住了。

  未來扶起了蒼木帶她去冰敷,還把自己的號碼塞給了她。

  在那以後,未來就時常隨母親一起拜訪蒼木家。原來一夫以前是活躍在溫布林頓的職業網球手,卻因傷斷送了職業道路。心中不平的他把希望寄託在下一代身上,誰知夫人只給他生了個沒天分的女兒就再也沒有生育。

  各種不順利令這位父親在教育女兒的路上越走越彎。

  同樣因傷斷送運動生涯的未來母親優子與一夫很有共同話題,沒事的時候就打個電話寫個信開導他。

  未來也時常跑到蒼木家,當著一夫的面發表:『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有才能,不使用也是個人自由』等充滿了任性與中二氣息的發言。

  最終蒼木不但如願放棄了網球,還追隨未來上了立海大,進了弓道部。

  蒼木簡直把未來當成拯救她出苦海的英雄來崇拜。但是未來心知肚明,真正促成一夫改變想法的,還是與他立場相同的優子。未來起的作用,大概就是憑著最初那股對蒼木的火氣不斷犯中二。

  笑過之後的未來長吸了一口氣,望著蒼木的眼睛說:「我不能算是赫拉克勒斯。我只是努力裝出可靠的樣子,去接近小靡心中英雄的形象。我希望有朝一日,我真的能用自己的能力幫助你,成為有用的前輩,而不是靠長輩出面實現我任性的願望。」

  蒼木搖搖頭。她把手放在未來的手背上,語氣堅定地說:「未來前輩已經很可靠了。我只要想著未來前輩為我做的一切,就覺得自己也變得堅強起來,不會像小時候那樣唯唯諾諾,失去自我。所以不用擔心,我沒事,這次生病只是因為最近太累了。學校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未來看著她清瘦的臉,心中無比矛盾。也許她應該相信海鬥和蒼木自己,讓她自行解決。可是她心中無比不安,怎麼也無法相信蒼木口中的『沒事』。

  如果能知道一些蛛絲馬跡就好了。那個站在陰暗處欺負蒼木的人,到底是誰?


第23章 第二十二個現在

  2009年6月10日,下午16:40。

  弓道部全員齊聚在弓道部中。

  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全日本中學生弓道大賽就要舉行,弓道部為了擬定出賽名單,開始進行選拔賽。

  弓道部部員按資歷排序每人射3支箭,以平均成績排名。

  對這場選拔賽,未來其實覺得壓力很大。她知道她會遲到,並且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任何機會穿越至那個時間段,所以不知道遲到的理由。雖說她在心裡打算要改變未來,不會在7月重蹈那杯具的覆轍,但心裡某個角落還是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一開始就不被選為正選,那一切都沒事了。

  部長小早川看出了未來心裡存在某種試圖逃避責任的動搖,在選拔賽前幾次三番地找她談話,嚴厲地告誡她端正心態。未來和小早川剛入學時,立海大弓道部擁有許多才華橫溢的前輩,成績十分輝煌,也成為了未來和小早川心中永不褪色的火熱青春回憶。

  但如今這些前輩已經畢業了,這屆的弓道部說句老實話,二年級的中幹力量大都資質平庸,一年級的新生又沒有多少有潛力的苗子,整體實力可說一般甚至偏下。

  在這種時候,要延續昔日的輝煌,三年級的前輩必須挑起大樑,成為撐場面的主心骨。

  「未來,剛和你認識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有非常的才能,這種才能不是靠練習靠經驗可以得到的,可說是一種珍貴的天賦。我一直認為你會成為我們弓道部最可靠的王牌,前輩們也都這樣認為。也許是所有人都對你寄予了過高的期望,才導致了你在一年級就輕率出賽並失利,對比賽留下了心理陰影。」

  未來愧疚地說:「過去的事情就別提了,是我心理素質弱爆的錯。」

  「在前輩們庇護下快樂地射箭的那兩年,真是難以忘懷的好時光。火神部長畢業的時候曾經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對我說以後會很辛苦,但是無論怎麼艱難,也不要忘了信念。」說到動情處,小早川不由含淚:「也許升上高中後我們會各奔東西,甚至我們還可能放棄弓道。這是我們留在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的最後一年。我想竭盡全力,我想帶著驕傲與榮譽離開。再次遇見火神部長時,我可以告訴他,我們抱著信念奮戰到最後,一刻都沒有後悔。未來,戰勝自己,不要動搖,要一起實現這個願望。」

  未來也覺得鼻子泛酸。無論7月的那天發生了什麼事,背負著責任的她都沒有資格不戰而逃。

  選拔賽當天,未來以絲毫沒有迷茫的姿態連射了三個正紅心,以排行第一的成績佔據了正選的位置。

  最終得到出賽資格的正選全是三年級的前輩,分別是部長小早川,女部員未來與男部員田邊。這個名單可謂眾望所歸,沒有意外。

  但是替補的人選卻讓人大跌眼鏡。一直以來只是保持中等水準的蒼木以三箭全中紅心的成績擊敗了最具競爭力的那幾位三年級前輩,平均成績比田邊更好,只略遜於小早川。

  因為弓道大賽是男女混合制,不能採用三個女生的正選陣容,因此蒼木才沒有被排入正選,而是成為了正選替補。

  所有部員都對蒼木的上位表示意外。蒼木從未參加過弓道比賽,這次發揮良好不代表比賽時也能保持相同水準,萬一發生意外需要替補,蒼木是否能頂住壓力呢?小早川卻以蒼木比任何部員都勤奮,而且心態較好的事實力排眾議把蒼木編入出賽隊伍。

  選拔賽結束後已是華燈初上。一起換好衣服離開弓道部的時候,未來見蒼木情緒有些低落,便安慰她:「不用介意反對的聲音。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次的比賽名額是你應得的。」

  自病痊癒後就恢復正常,看起來已經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的蒼木,流露出了一絲反常。她看了未來一會兒後,以十分哀怨的語氣說:「替補根本沒意義,我的目標是當正選。我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僥倖,不過果然敵不過部長和未來前輩。」

  未來一愣:「呃,你這麼想出賽?」

  蒼木看起來很煩躁的樣子。沉默片刻後,她收起了那副反常的表情,用輕鬆的口吻道:「在前輩畢業之前,我也想證明自己一次,讓前輩刮目相看啊。」

  覺得有哪裡不對的未來故作輕鬆道:「今天小靡已經讓我刮目相看了啦。」

  和蒼木分手後,未來去找等她的海鬥一起回家。在路上,她向海鬥訴說了蒼木的反常:「怎麼回事呢?難道誰威脅了小靡,讓她一定要參加弓道大賽?」

  海鬥聽完未來的訴說後,立刻道:「人做事都有動機。假設有人威脅蒼木,讓她競爭正選的位子,那麼那個人的動機無外乎兩個,一是驅使蒼木出賽並贏得比賽,二是強迫蒼木出賽並輸掉比賽。前一個動機很難推測背後的目的,後一個動機顯然就是想對弓道部和蒼木自身不利。我認為輸掉比賽對蒼木個人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損失,她只不過是個第一次參加大賽的新人,很可能頂不住壓力,啟用她的小早川更有可能承擔責任。因此往對弓道部不利的方向去考慮會比較合理。弓道部有什麼敵人?或者換個說法,弓道部如果奪冠,會損害誰的利益?」

  未來想了半天:「弓道部的活動場地獨立,根本不礙著別的社團,會擋誰的道呢?」

  「惡意很可能來自意想不到的地方。我會以誰要對弓道部不利為前提,調查一下這件事。」

  「嗯,麻煩你了。」

  當天晚上未來一直在想這件事,越想越覺得疑點很多。蒼木今天的拼命和之後對她的抱怨,其實並不像是受到了脅迫而不得不做,更像是出自蒼木的本意。

  也許蒼木是真的發自內心地想競爭出賽的名額,理由則如她所說,是為了讓身為前輩的未來刮目相看。未來只不過是不相信一直謙虛沒什麼競爭心的蒼木會表現得那麼激烈,才否定了『蒼木是為了自己』這種可能性。

  未來越想腦中越亂。

  總有種要發生什麼壞事的預感。

  第二日中午,午餐時間過後,小早川把包括未來與蒼木在內的幾個負責值日與財務採購的部員集合到弓道部的倉庫兼辦公室,宣佈學校為了比賽撥下了一筆二十萬的經費。每次學校下經費但又不能馬上存到銀行去的時候,部長一般都會集合一些負責人,讓他們見到錢暫時保管在哪裡,從而把責任均分。

  如同往常一樣,小早川當著所有人的麵點清了數額,然後把錢放進敲有學校圖章的專用白信封裡,交給了未來,由未來把它放進辦公桌的抽屜裡。

  完成了例行公事後,眾人便離開了倉庫。鑰匙由小早川與值日生牧村保管。

  當天晚上幾個負責人來到社團一起開啟倉庫的門,打算拿出經費去存銀行。

  三年級的採購負責人西野打開抽屜時尖叫一聲,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經費不見了!」

  幾個負責人都愣住了,圍上去一看,抽屜裡果然空無一物。

  小早川當機立斷地說:「所有人都不許離開這間房間。」

  在場的人為部長小早川、三年級的未來、牧村、西野,兩年級的蒼木、盧原與千里。

  小早川說:「知道經費放在倉庫的,只有現在在場的這些人。你們中有誰曾經向別人提過這件事?」

  部員們紛紛搖頭。盧原說:「出了事情自己要負責,誰會沒事去嚼這種舌根呢。」

  小早川點頭:「那麼我們默認為知情者就我們幾人。持有倉庫鑰匙的人除了我就只有牧村。鑰匙我一直貼身攜帶也沒有借給別人,牧村那邊怎樣?」

  牧村的臉色很不好看,吞吞吐吐地說:「我……」

  小早川皺眉道:「怎麼回事,有隱情嗎?」

  「不是牧村幹的。」和牧村關係較好的西野為朋友說話,「牧村,你就直說吧!」

  牧村咬了咬嘴唇,看了蒼木一眼:「實際上下午第一節課課間我發現鑰匙找不到了。我很焦急,沿著走廊尋找,碰見了蒼木。她說撿到了我的鑰匙,把鑰匙還給了我。除此之外,鑰匙沒有離開我的身邊。」

  未來立刻炸了:「什麼意思!你是暗示小靡撿到鑰匙就來這裡拿了經費嗎!」

  「我又沒這麼說!」牧村委屈道,「但也不是我拿的!鑰匙就在我手上,我若是監守自盜也太蠢了!」

  小早川問蒼木:「你在哪裡撿到鑰匙的?」

  蒼木怯怯地回答:「我在女廁所撿到的。因為見過牧村前輩的海盜kitty鑰匙扣,我一下認出了這是牧村前輩掉的,就撿起來去還給了牧村前輩。經費不是我拿的。」

  小早川公正地說:「在沒有確實的證據前,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人,更何況我自己也是嫌疑很大的嫌疑人之一。」

  「部長是絕對不可能!」未來立刻反駁,「也許在小靡撿到牧村的鑰匙前,有誰先撿到了這把鑰匙並且來到了這裡。更有可能跟鑰匙完全沒有關係,拿走經費的人是用別的方式進來的。」

  千里去檢查了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他皺起眉頭環顧室內,「這個房間只有一個野貓才能鑽進來的小氣窗,而且也是從內部鎖著的。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行人進入倉庫,又集體離開了弓道部,期間應該不會有其他人到弓道部來。理論上來說,從午休到現在這段時間,這間倉庫應該可以算是一個『密室』。」

  盧原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麼說得頭頭是道,好像知道很多事。」

  千里尷尬地撓頭:「我平時比較喜歡看推理故事。」他頓了一下說,「問題應該就出在可以進入房間的兩把鑰匙上。小早川部長如果有從午休到現在這段時間的不在場證明的話,就可以排除嫌疑,認定問題出在牧村前輩的鑰匙上。」

  小早川略一沉吟:「我從午休開始就一直在教室裡,課間離開教室兩次,但都是與朋友在一起的。大約15分鐘前,我離開教室前往社團,途中遇見了未來。」

  「那麼不在場證明可以成立。」千里看向牧村,「牧村前輩在第一節課下課發現鑰匙不見之前,最後一次見到鑰匙是什麼時候?」

  「大概第一節課上課前20分鐘。那個kitty的鑰匙扣其實是個指甲鉗,我用那個指甲鉗磨了起毛的指甲。然後我被朋友叫出去,就隨手把鑰匙塞進了口袋裡。我們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陣,我返回教室上課。之後第一節下課我想再用指甲鉗磨指甲時,發現它不見了。」

  「你沒有去洗手間嗎?」

  牧村肯定地回答:「沒有。午休和第一節下課都沒去。」

  「那麼牧村前輩和蒼木的證詞就存在矛盾。蒼木說鑰匙是在女廁撿到的。嗯,是哪個女廁呢?」

  「二樓的。」

  「牧村前輩丟失鑰匙的地方應該是三樓的走廊吧。」

  牧村點頭。

  所有人都發現了問題所在。這把丟失的鑰匙會自己跑路,從三樓跑到兩樓去嗎?

  未來抱胸道:「那麼大偵探,結論是什麼?牧村和蒼木,她們中有一個人在說謊?」

  千里心裡的確是這樣想的,但被未來一瞪,也不敢妄下結論:「可能還有其他可能性。其實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可以證明在場所有人的清白。我們所有人下午都有課,沒機會離開學校,即使拿走錢也不可能送到校外,肯定還在這個學校中。只要搜索一下書包、儲物櫃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當然,這個方法很失禮,我相信大家都和我一樣是清白的。」

  「我沒意見。」牧村立刻表態,「掉鑰匙本來就是我的錯,為了正名,你們隨便搜。」

  「我也沒有意見。」「我也是。」

  「我……」蒼木卻有些遲疑。她似乎很不願意有人搜她的東西,露出為難的神色。

  見狀未來心裡一驚,難道說……不,絕對不會的,一定有其他原因。

  盧原問:「怎麼了,蒼木,你不願意嗎?」

  蒼木看起來真的有難言之隱,卻不知道怎麼表達,只是沉默著。她這種引人懷疑的態度讓人在意得不得了。良久後,臉色變得蒼白的蒼木問:「我可以先打個電話,你們再去搜嗎?」

  西野忍不住叫起來:「為什麼要打電話?是你幹的吧!」

  「不是!不是我!」蒼木無力地辯白著,「我只是要先打個電話。」

  未來連忙說:「我相信蒼木,錢不會是她拿。她一定有苦衷。」

  牧村冷笑:「袒護得太明顯了,難道你也是一夥的?」

  未來怒道:「說話不要太過分了!你有證據嗎!」

  牧村底氣十足地說:「證據馬上就會有了,只要去翻她的櫃子或是書包,一切都會真相大白。」

  小早川下了最後的決定:「那麼我們這些人全留在這裡,派另外不知情的人去檢查蒼木的櫃子和書包。」

  未來不由提起聲音:「部長!你也懷疑蒼木!」

  「我只關心經費是否能追回。」

  蒼木的身體抖得像篩子一樣。

  十五分鐘後,派去的人傳來了回音,在蒼木的書包裡找到了放著二十萬元經費的白色信封。


第24章 第二十三個往返

  2009年6月11日,下午17:08。

  當聽到部員在蒼木的包裡搜出了經費,未來頃刻覺得掉入了冰窟一般,渾身冰涼。在一片指責聲中,蒼木用驚恐而無助的眼神望著未來,明顯地透出請她相信她的祈求。

  未來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睜開眼睛時,她毫無預警地搬起一張椅子放在桌上,隨即爬上了桌子和椅子。

  所有人都閉了嘴,啞口無言地仰視著她,不知道她要幹什麼。

  未來深深地看了蒼木一眼:「放心,不會有事。」說著,向前一躍,從上面跳了下來。

  2009年6月11日,早晨7:25。

  未來輕盈落地的時候,收到一聲女同學的驚呼。

  「小心啊,九十九!」

  未來慢慢地站起身,環顧四周。現在她身處的環境是她的班級,時間是,嗯,表上顯示2009.6.11 AM7:25。她剛才在做的事情是把椅子疊在桌子上,踩上去去卸下閃爍個不停的燈管。

  很好,她從大約10個小時後蒼木已被定罪的未來,回到了當天早晨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她在腦中一片空白的時候還能急中生智,想起穿回過去調查,並立刻想到早上這個可以充當時間書簽的不常見事件,真是謝天謝地。

  10個小時,足夠她去弄清真相。

  未來把卸下的燈管往同學手裡一塞:「之後麻煩你善後,我有事要離開一下。」

  未來快步離開教學樓,全速衝刺直接沖到了網球部。網球部外面已經圍了幾個忠實的後援團女孩,正在安靜地觀看網球少年們晨練。未來疾風一般從她們身邊竄過,右腳一點飛身躍起,直接跳上了護欄扒上了鐵絲網。

  「仁王前輩!!!」

  她仿佛下一刻就會撕裂鐵絲網般兇神惡煞的形象把女後援團們和晨練的少年們都嚇到了。

  場內正在揮拍的丸井吹爆了口香糖泡泡,愕然道:「嗚啊,好熱情的加油方式。」

  「這樣的架勢怎麼看也不像來加油的,倒是像來尋仇的。」柳生推了推眼鏡,朝目瞪口呆的仁王吐槽道,「你對九十九桑說謊了?」

  「一時想不起來是哪個謊。」

  「太差勁了。」

  站在場邊監督的柳淡定地說:「仁王,管好你的後援團。」

  仁王訕訕地摸摸鼻子:「我這就去。」

  他來到鐵絲網邊上。抓著鐵絲網站在圍欄上的未來蹲下與他平視。

  仁王小聲問:「發生了什麼事?隕石要撞地球了,你從未來回來叫我去避難?」

  「比這個還嚴重。在10小時後的未來,有個女孩的一生會因為一樁案件而被毀掉。」

  「哇嗚。」仁王明顯起了興趣,「你來找我的意思是,我也與這樁案件有關?」

  「不,完全無關。」未來乾脆地說,「只是我根本不擅長解謎啊、破案啊之類的事,需要前輩的協助。而且在前輩面前,我不用解釋我如何得知10個小時後的未來,說話很方便。」

  「那麼我是躺著中槍嗎?」

  「別這麼說,請與我一起為了那個女孩的人生與正義而戰吧!」她雙手合十,「拜託——呀!」她的手離開了鐵絲網,整個人立刻失去平衡往後跌去。

  等她再度抓住鐵絲網穩住身體,不僅她,連仁王都被嚇出了冷汗。

  「知道了。」仁王無奈地說,「你也稍微冷靜一下。社團活動後,老地方見。」

  「OK,我等你。」

  所謂的老地方就是溫室。

  仁王抵達後,未來殷勤地送上飲料和毛巾,趁他在喝,她把經費失蹤案件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這個案子還有什麼問題?」仁王不解,「犯人就是你那個叫蒼木的後輩。」

  「我不相信是蒼木幹的。哪怕把所有的證據放到我的面前,證明蒼木是犯人,只要她的眼神還向我訴說她是無辜的,我就相信她。所以我要翻案,證明她是被陷害的,還她清白。」

  「噗。」仁王失笑:「你已經護短到不講理了。」

  「我重要的後輩被捲入了可能導致她身敗名裂的事件中,我還講什麼理。假如有朝一日仁王前輩也被當做案件嫌疑人,我也會不顧證據地相信前輩,為前輩翻案。」

  「謝謝你的烏鴉嘴。」不過她能把他當做她的『短』,多少令他有些高興。

  未來煩躁地□□她的辮子:「時間不多了,一定要找出真犯人。」未來懷疑那個真犯人,就是這段時間以來暗中欺負蒼木的傢伙。

  「好吧。你覺得真犯人是如何犯案的呢?」

  未來思考了片刻:「我認為真犯人在午間使用鑰匙去倉庫拿出了經費,塞入了蒼木的書包裡,嫁禍給蒼木。然後真犯人在第一節下課之後,趁蒼木去上廁所,把鑰匙扔到了女廁所讓蒼木撿到,目的是進一步嫁禍蒼木。」

  「你認為真犯人是誰?」

  「首先排除我自己、蒼木和小早川部長。剩下的牧村、西野、盧原和千里都有嫌疑。牧村手持鑰匙,犯案最容易。西野是牧村的朋友,也很容易拿到牧村的鑰匙。千里做出了一番對蒼木不利的推理,還提出要搜櫃子和書包。盧原看起來最無辜,但是在偵探小說中最無辜的人往往是兇手。」

  仁王笑得捧腹:「好吧,他們一個個都中槍。你為什麼不懷疑小早川,我認為她的嫌疑最大。」

  「部長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她比任何人都重視我們社團的榮耀和輝煌。退一萬步,就算部長真要害蒼木,也不會利用社團,讓社團傳出醜聞。」

  仁王點點頭:「那先排除小早川的嫌疑。你剛才的推理,漏洞百出。」

  「咦,哪裡?」

  「你說犯人在午間就把裝經費的信封塞入蒼木的書包,這不合邏輯。她怎麼能確定蒼木不會在事發前就在書包裡發現那個信封,把信封上交、處理掉,或藏到更安全的地方?只要出了一點意外,那真犯人嫁禍的意圖就會付之東流。更重要的是,你剛才提到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與蒼木同班的對吧。」

  「對。」

  「其他班級的人在午間跑到蒼木班上,把裝錢的信封塞進她的書包裡,還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這有可能嗎?除非蒼木的同班同學都瞎了。」

  未來重重點頭:「有道理。那麼真犯人把信封塞入蒼木書包的時間就不是午間。」

  「有可能是體育課或是放學後,總之是教室裡沒有人的時候。」

  「稍等。」未來立刻一個電話打給蒼木,「小靡,你今天下午有體育課嗎?啊,是英語和數學啊。嗯,沒事,隨便問問。好的,等會兒見。」

  掛上電話後她看著仁王搖搖頭。

  「那麼真犯人把信封塞入蒼木書包的時間只有放學後了。」

  「那就不對了。」未來反駁道,「今晚的集合蒼木是最晚來的,我還特意問了蒼木怎麼回事,她回答說老師拖堂了。其他嫌疑人到社團的時間都比蒼木離開教室的時間早。嫌疑人哪來的時間去把信封塞入她的書包。」

  「這樣啊。」仁王拖長了聲調,「犯人果然還是蒼木自己,洗不白了。」

  「真過分!一定是存在真犯人的!」未來焦急地原地打轉,敲腦袋,「我就不相信集合我和仁王前輩的智慧也抓不到犯人的尾巴!」

  「別急。如果真的有這個真犯人的話,那個人絕對敵不過你。」仁王嬉笑道,「你有逆天的時間能力,隨時可以修改歷史。」

  未來停下了自虐的動作,愣愣地看了仁王一會兒。片刻後,她不知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都煥發出了光彩:「是啊!我何必糾結于犯人的手段和真面目,既然我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就順著劇情安排個陷阱讓犯人自己跳!」

  「咦,要怎麼做?」仁王也來了興致。陷害別人的事情他最喜歡了。

  未來把自己的計畫跟仁王一說,仁王的表情也亮了起來。他琢磨了一會兒:「可行。任何詭計都比不上你利用時間的力量構建的時間詭計。我靜候你的佳音,記得把真犯人悔恨的臉拍下來給我欣賞。」

  「好!」

  2009年6月11日,下午17:08。

  未來把椅子疊上桌子,正打算往上面爬,卻突然意識到她已經換了場景,回到了弓道部的倉庫,蒼木被確信偷錢的那個時間點。

  所有人都靜默下來,看著她,不明白她把椅子放在桌上的目的。

  未來大汗。她只是在中午時分完成了她給真犯人做的圈套,打算再用從桌椅上跳下來的方式找到時間書簽,往後跳躍幾個小時直接切換到高潮部分看結果。但沒想到『為了穿越而把椅子搬上桌子』的記憶也已經算一個時間書簽。

  時間書簽的建立好像特別隨意的樣子。

  被所有人盯著的未來無法解釋她把椅子搬上桌子的目的,她索性硬著頭皮爬上了桌子,一腳踩在椅子上,做出相當有氣勢的模樣,對著一屋被鎮住的人宣佈:「夠了,小靡是被冤枉的!」

  「什……什麼啊,做出那麼氣勢洶洶的樣子。」牧村不滿地道,「證據都確鑿了,還要包庇蒼木嗎?」

  小早川說:「好了,未來,下來。」

  「部長!」

  小早川淡定地說:「關於犯人不是蒼木的事,我已經確信了。只剩把真犯人抓出來。」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只有未來喜形於色。

  盧原驚奇地問:「部長,這是怎麼回事?真犯人?那麼蒼木是被冤枉的。」

  小早川點頭:「是。事情要從早上說起。未來來找我,告訴我她發現弓道部裡有人憎恨著蒼木。最近這個人對蒼木的惡意越來越嚴重。但此人做得很隱蔽,只能看見蒼木受傷害,未來卻不能確定此人的身份。若不阻止此人,此人終有一天會把蒼木逼到死路。我不相信團結友愛的弓道部內部會有這種齷齪的事。為了讓我自己安心,我聽從未來的意見,和她聯手演了一場戲。在中午,我把可能有嫌疑的你們幾個全部叫到了倉庫來,在你們面前清點了經費,然後裝進了信封裡。隨後我故意讓你們看見我把信封交給未來,讓她把信封放進抽屜。其實我借用未來身體的阻擋,把信封藏進了我的制服裡,而未來也在那瞬間,從她的制服裡把一個裝了二十張白紙的信封拿出來。你們誤以為裝經費的信封被放進了抽屜,其實在那個抽屜裡的東西,是裝著白紙的信封。最後也就是剛才,我裝作冷酷無情的模樣讓部員去翻蒼木的東西追回經費,也是演戲。」

  所有人包括蒼木在內都被小早川和未來設下的詭計驚呆了,沒有人說話。

  小早川冷冷地掃視在場的人:「經費還在我的身上,保管得好好的,一分也沒有少。如果蒼木真的用鑰匙到這間倉庫來取了信封,她拿走的也應該是一個裝滿了白紙的信封。而你們卻在她的書包裡找到了和經費信封一模一樣的,裝了20萬元的信封。你們認為這事可能嗎?」小早川怒而把那個從蒼木書包裡找到的證據信封扔在地上,大罵,「混帳,人心多麼歹毒!居然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方法陷害一個無辜的人!」

  除未來之外的人全都一顫。被逆轉的情勢洗刷了冤屈的蒼木不禁雙目含淚。

  未來抱胸道:「事情還沒完呢。是誰用什麼方法陷害蒼木,我勢必會揭開所有的真相。千里。」

  千里大汗淋漓:「前輩,不是我幹的!」

  「怕什麼,我沒說是你幹的。你不是很擅長推理麼,關於這件事情,你覺得真犯人用了什麼詭計?」

  千里吞下口水:「現在這個案件的疑點就在犯人為什麼會把裝著20萬元錢的信封放進蒼木的書包。如果犯人從這裡拿走了裝白紙的信封,她必定會發現情況有些異常,也許會中止計畫,或是索性把裝白紙的信封放進蒼木的書包,而不會再去準備個裝錢的信封自露馬腳……我明白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密室詭計!」他興奮道,「真相是這樣的。犯人從午休過後一直沒有來過這間倉庫,也沒有取走信封,犯人做的事情只是把裝錢的信封放進蒼木的書包。然後犯人等到我們全員聚齊的時候,和我們一起進入房間,第一個打開抽屜,迅速藏起了抽屜裡的信封,再做出驚訝的樣子說信封不見了。我們自然會認為信封早就不見了,開始懷疑可以使用鑰匙進入房間的人,最終將犯人認定為持有偽造信封的蒼木。」

  盧原說:「打開抽屜說信封不見的人是……啊!是西野!」

  西野已滿頭是汗,神情緊張。牧村難以置信地說:「真的是你做的嗎?!」

  「不是我做的!」西野語氣尖銳地否認道,「不要污蔑我!也許這件事還是你做的呢!你有鑰匙不是嗎,你隨時可以進入這個房間藏起信封!」

  牧村大受傷害:「如果是我幹的,我為什麼還要特意搞個假信封?我把裝白紙的信封塞進蒼木的背包就好了。」

  「總之不是我!也許是盧原!」

  盧原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你還要往多少人身上潑髒水,簡直是條瘋狗耶!」

  未來怒道:「有膽做沒膽承認嗎。還好我還留了一招。你們等著。」她沖到門外,過了一分鐘,端了一大盆水進來。

  「牧村,盧原,依次把手放進水裡。」

  她們有些遲疑地把手放進水裡。未來觀察了一下說:「好了。可以拿出來了。西野你過來。」

  「你要做什麼!」

  「證明你的清白啊。」未來不由分說地拉著西野的手臂,把她的雙手塞進了水盆裡。

  「嗚哇!」在眾人的驚歎聲中,水迅速變紅了。

  「這是怎麼回事,未來?」小早川驚疑地問。

  未來揚起了微笑:「我在裝白紙的信封上塗滿了無色的粉末。這種粉末是整人道具,只要粘在手上,用水洗的時候水就會變紅,像血水一樣。」不用說,這自然是仁王友情贊助的。

  未來收起笑容,厲聲對愣住的西野說:「若沒有在不久前接觸過那個放在抽屜中的信封,你的手上怎麼會沾了這樣的粉末?!你這條狡猾的毒蛇!」若是她沒有穿越時空的能力,沒能到過去費盡心思設下了局,那現在的蒼木就百口莫辯名譽盡失,說不定一生都毀了。

  小早川也已經陷入盛怒之中:「蒼木與你究竟有什麼仇恨,你要如此狠毒地害她!這不是惡作劇,是蓄謀的犯罪!我完全可以報警!」

  西野嚎啕大哭著跌在地上,跪著磕頭:「對不起對不起,請不要報警!我並不想把蒼木害死,我只是嫉妒蒼木明明是不出眾的後輩還搶了我的出賽名額,想讓她犯錯,讓她不能當大賽候補。我想之後幫蒼木說兩句好話,讓這件事過去就算了,沒想到會有那麼嚴重的後果!」

  未來恨不得踹她兩腳:「你的智商是負數嗎!你覺得偷錢那麼嚴重的事由你說兩句好話就可以過去了!」

  「對不起,是我鬼迷心竅,請原諒我!」西野哭得一塌糊塗,在地上蜷作一團,活像要哭倒柏林牆似的。

  大家都覺得她有些可憐,但又心生厭惡,不想原諒她。

  蒼木想說話,卻被未來打斷。未來蹲下,拎起西野的領子,逼問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要問你。你是什麼時候把那個偽造的信封放進蒼木的書包的?你應該沒有作案時間。你是不是有同夥?」

  西野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放的。」

  「怎麼可能!」

  「是真的!我只負責把牧村的鑰匙扔到女廁,還有把倉庫的信封藏起來。其他的事情是別人負責的。整個計畫都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別人?負責?嘿,你們還組織化了。」未來氣得發笑,大喝一聲,「到底是誰在陰蒼木,你給我老實地說出來!」

  西野顫抖了一下,大喊道:「我不敢說!」

  未來愣住了。不敢說?

  西野緊緊閉上嘴,只是一個勁地哭。

  未來鬆開了她的領子,茫然地看向緊張的蒼木。她不明白蒼木為什麼會惹上一個看起來如此恐怖的對手……不,也許是一群對手。

  可惡,到底怎麼回事!


第25章 第二十四個現在

  2009年6月11日,下午18:15。

  西野做的蠢事在引起嚴重後果前被識破了。小早川雖然憤怒,還是站在部長的立場上勸蒼木和未來網開一面,不要在大賽前把這件事鬧大。小早川讓西野寫退部屆,作為對她的懲罰。

  小早川的做法還算公平,對此蒼木並無異議,應該說她除了謝謝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未來也異樣地沉默著。小早川讓未來送蒼木回家:「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未來給海鬥發了郵件說明今晚不能一起回家,把蒼木送出校門。

  蒼木說:「我還有些事要辦。所以抱歉了前輩。」

  「沒關係。那你一個人要小心。」

  「嗯。」蒼木微笑道,「謝謝,前輩。」

  未來目送蒼木離開。她走到路邊,掏出手機給仁王發了個消息,詢問他的部活有沒有結束。仁王沒有回應,應該還在練習中。未來抓著手機的手無意識地松了又緊,手機被她捏得咯咯響。

  「可惡!」她離開了原地,奔回了學校,迅速換了室內鞋,奔上了走廊。在二樓的樓梯拐角,她差點與正在打電話的教師相撞。

  「對不起。」未來匆忙道歉。

  那個教師並沒有斥責她,只是沉默地瞧了她一眼。她又跑了幾級樓梯,回眸看向那個已經慢慢走下樓梯去的教師,才發現對方是新上任的化學教師黑田。

  「黑田老師,打擾了!」未來從樓梯上方探出頭,「鳳凰寺老師還在辦公室嗎?」

  「在。」

  「謝謝。」

  十分鐘後,未來抵達了同班同學,同時也是海鬥後援團團長,川下麗禮的住處。

  未來在樓下的監控螢幕前按照房間號撥打了川下的電話。等了大約三下後,電話被接起,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響起:「九十九同學,稀客呢。」

  未來虎著臉道:「我從鳳凰寺老師那裡打聽了你的住址。我有話想當面問你。」

  「當然可以。」門應聲而開,「請。」

  掛掉電話的未來這才感到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她吞下口水,挺直背脊大步踏入了那個看起來像地獄入口的大門。

  川下的房間是12樓正對電梯的那間,門邊的門牌只寫著她一個人的名字。看來川下像漫畫中才有的富家大小姐一樣,可以在學校附近面朝大海的高級公寓樓獨自租房間,過著自由又奢侈的生活。

  未來敲了門,等了大約三十秒,門後響起了卸下鉸鏈開鎖的聲音。

  穿著一身淺綠色居家連衣裙,如同剛走上湖畔的林間精靈般純潔又美麗的川下出現在未來面前:「歡迎光臨。請進。」

  「打擾了。」未來拘謹地進入了川下的房間。

  川下的房間是綠色系的,看起來自然又簡潔,客廳裡最引人注目的東西是一台純白色的三角鋼琴。鋼琴的蓋子雖然合上了,但是琴譜還在架子上,似乎川下剛才正在練習。

  川下自從被迫離開了古典樂部,就再也沒有參加社團,變成了回家部部員。沒想到她在家依舊勤於練習,想必她現在仍然可以像當初那樣,輕鬆彈出讓人陶醉的旋律。

  才貌兼備,家庭富裕,氣質高雅,大概就是指川下這種天之驕女。即使沒有因為海鬥而瘋狂,川下也會讓普通女孩敬而遠之。和她交朋友必定會倍感壓力,意識到自己是她的陪襯。

  「請坐。我最近偏好中國茶,托人採購了一些祁門紅茶。用它沖泡可以嗎?」

  未來收回了打量川下住所的視線,心裡感到很不舒服。川下的態度落落大方,這種大方卻又透出一種盡在掌握的boss式壓迫感,讓她心裡直發怵。

  也許她沒有和任何人商量,憑藉一腔熱血就貿然沖到川下家裡,是她此生做過的最蠢的事。

  可事到如今也不能回頭了,這次絕對要解開心頭的疑問。

  「水就好。」未來回擊道,「我不是為了欣賞你的泡茶手藝而來。」

  川下用含笑的美妙聲音說:「我對九十九同學的來意也感到很好奇。我印象中的九十九同學似乎很畏懼我,同班以後一直避免和我交談,甚至是視線相交。」

  未來立刻覺得自己矮了川下一截,雖然在身高上,她確實矮了一截……

  「所有人都會對瘋狂的人事物敬而遠之。」未來振作起來反唇相譏,「在立海大的女生中,還有比你更瘋狂的存在嗎?居然用卑鄙的詭計去暗算無辜的後輩蒼木靡,真可恥!」

  「啊啦,我不懂你的意思。」

  「別裝蒜了!今天弓道部的經費失竊案件,你可以問心無愧地說一句,和你無關嗎!」

  「和我無關哦。」

  「你!」未來氣結,她深吸口氣,「好吧,我也沒想過你會那麼輕易地承認。」

  川下平靜地問:「你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情與我有關?」

  未來把弓道部發生的陰謀簡單地概括了一下:「以西野的智商絕對不可能籌畫出這樣的犯罪。有人在利用她。蒼木當上候補的時間是昨晚,西野的嫉妒心也是從那時才產生的。也就是說幕後黑手策劃的時間只有昨晚到今天午前這段時間而已。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策劃出這樣大膽的計畫,還最大程度地利用了西野,足可見這個人工於心計,人脈廣闊消息靈通,擅於煽動他人的情緒,而且與蒼木積怨已深一直在等待陷害她的機會。這個人不是你還有誰?」

  從川下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心底真正的想法,與其說她在接受未來的指責,不如說她在聽睡前故事:「我覺得這些根本不能算是證據,只能算是你一廂情願的妄想。」

  「才不是妄想!你和你那個後援團在女生中惡名昭著,蒼木不敢把自己被你欺負的事情告訴我,只能默默忍受;而西野即使被抓住,也不敢說出你的名字,因為西野再蠢也明白她若背叛,小靡的遭遇就會降臨到她的身上,後援團的報復遠比承認罪行更可怕!」一口氣說完的未來長喘,「至於動機,你在憎恨我奪走了海鬥。但是海鬥可能已經警告過你不許對我出手,所以你轉移仇恨值,對我的好朋友小靡下手!」

  「我還以為可以聽到一些確實的證據或是推理。結果全是九十九同學無憑無據的污蔑。」

  「是,我沒有確實的證據,但是我覺得一些細節已經能說明問題。就拿信封裡的經費來說,二十萬,雖然數目也不是很多,但對普通的學生來說,也不是不皺一下眉頭就能拿出來的。萬一計畫出了差錯,這筆錢也許就打了水漂拿不回來。當查到信封是偽造的時候,我心裡的第一感覺就是,幕後黑手一定有『二十萬解決一個討厭的傢伙,很便宜呢』的心理,是個有錢人。」未來張開手臂,「我相信在立海大,能獨自租住昂貴的公寓,放學後面朝大海彈鋼琴的有錢大小姐沒有幾個,你正好是其中的一個。」

  「要說有錢的大小姐的話,九十九同學也是呢。九十九同學休假日所穿的最普通的洋服,也不止二十萬。九十九同學又與蒼木相熟,即使到蒼木班上翻了她的書包,也不會有人懷疑。這個信封為什麼必定是我放的,而不是九十九同學放的?」

  「什麼!」

  「最近小早川同學的哥哥出國留學,家裡的財政比較緊張,小早川同學的零用錢狀況也不容樂觀。她打算貪污經費,而你正好想陷害蒼木,於是你和她一拍即合串通一氣,故意在抽屜裡放了一個裝白紙的信封,並打算導演一場賊喊抓賊的好戲。小早川貪污了經費,而九十九同學也可以用廉價的二十萬解決掉蒼木。但沒想到這個陰謀卻因為西野的出現而被識破。西野藏起裝白紙的信封是為了掌握你們的罪證,她其實是無罪的,卻被你們屈打成招。」

  川下說話的時候聲音就像婉轉優雅的樂曲,甚是好聽。但從她美麗紅唇裡吐出的言語卻像夾帶著棍棒,打得未來胸口發悶。

  「我有什麼理由去害小靡!」

  「因為蒼木這個一直活在你的陰影下的小雛鳥居然膽大包天地挑戰你,打算與你平起平坐,爭奪弓道大賽的名額。所以九十九同學認為一直以來的威嚴受到了挑戰,不能原諒如此狂妄的後輩。」

  未來氣得大口喘氣:「胡說八道,顛倒黑白!」

  「啊啦,我只是用你污蔑我的方式來詮釋一下你犯罪的可能性而已。」

  「你還狡辯什麼,西野已經承認了是她幹的!」

  「西野真是個傻瓜。如果我是西野的話,一定會在計畫被拆穿之前反咬九十九同學與小早川同學一口。那時真正的經費確實在小早川同學身上,你們根本無從反駁。」川下輕輕搖頭,「真可惜我當時不在場。」

  未來覺得全身冰冷。

  川下用春風一般和煦的語氣和藹地說:「別害怕,我是開玩笑的。」

  未來迎面被敗北感擊中,等級的差距讓她深深意識到了自己的渺小。果然挑戰boss這種事,只憑熱血的加持,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的。

  未來隱忍道:「我知道憑你的手段足夠耍我了。我不聰明,但我至少知道冤有頭債有主。我怕你們陰險暗算我,但我更不願意小靡被無辜地當成出氣筒。真那麼恨我就沖著我來,我不會躲在海鬥背後。」

  「令人羡慕的友情,蒼木有個很好的前輩。但蒼木真如你相信的那樣,是無罪的純白羔羊嗎?」

  「什麼意思?」

  「如你所說,冤有頭債有主,很少會有人把惡意全部發洩在無關的路人身上,除非這個路人本身就值得憎恨。蒼木會走到今天被他人惡意陷害的境地,原因還要從她自己身上找。」川下溫和地建議,「你可以親自去問問她做了什麼,傷害了多少人,並還打算傷害多少人。她做的事遠比你的想像精彩。」

  「你騙我!你想挑撥我和小靡互相信任的關係。」

  「無論你如何惡意揣摩我,對我來說都是沒有損失的。不妨坦白地告訴你,蒼木惹上的確實是幸村大人的後援團。但是要想抓住後援團的小辮子,或是打倒我,請找一些能讓我完全無法反駁,只能閉嘴服輸的鐵證。不行的話,就管好蒼木。否則後援團對蒼木的惡意不會停止。」川下客氣地說,「我的母親差不多要來例行電話了,之後我恐怕不太方便會客。」

  未來虎著臉從座位上站起來:「告辭了。」

  「招待不周,請慢走。」

  未來走出公寓樓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像只鬥敗了的土狗,尾巴都夾起來了。

  完全被擊敗了。這種巨大的失敗感,並不單純指辯論輸給了川下,而是她心裡居然真的開始懷疑蒼木對海鬥的後援團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可是那怎麼可能。未來能想起的蒼木,一直是謙虛的,溫馴的,柔弱的,甚至還有些膽小。那個孩子,只會忍氣吞聲地承受別人對她的傷害,怎可能去傷害別人。

  川下在說謊嗎?川下是不是試圖瓦解蒼木身邊最後一個信任她的前輩的防線?

  未來覺得很茫然,不知道該去相信什麼,又為了自己居然懷疑蒼木而感到內疚。

  她的手機在口袋中響起。她摸出手機一看,發現是仁王的來電。

  「喂,仁王前輩?」

  「嗯,社團結束了,我正要回家。弓道部的案件怎麼樣了?」

  未來忍不住歎氣:「越來越麻煩了。」她頓了一下,「前輩能抽空見個面嗎?就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商店前如何?我當面把案件說給前輩聽。」

  「好啊。等我3分鐘。」

  大約10分鐘後,已經回到家中的海鬥收到了一條來自後援團團員谷地的彩信。

  【主題:不能原諒呢!】

  【我剛才回家的時候居然看見九十九和高中部的仁王在學校前的便利商店約會,真是太不要臉了!】

  下面附了一張未來和仁王在一起的照片。

  海鬥皺了一下眉頭,默默地把這條郵件刪除。

  隨即他打了個電話給未來。電話響了好幾下才被她接起。

  「喂,海鬥。」

  「未來,你已經把蒼木送回家了嗎?」

  「沒有。小靡有點事,先走了。」

  「那你現在在哪裡,還沒有回家嗎?」

  「我在學校前的便利商店,和仁王前輩在一起。我馬上就回家。」

  「別讓他送你到家。」

  「才不會嘞,仁王前輩又不同路。」

  掛了電話後,海鬥朝手機看了一會兒,把它往桌上一扔。

  很好,她沒有說謊,還一副問心無愧的坦蕩樣。

  可是有些事並非沒有說謊或是自己覺得坦蕩就足夠了。

  未來,一根鎖型手鏈根本鎖不住你,不把你看緊一點,你隨時可能跑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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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五個現在

  2009年6月17日,早晨07:45。

  晨會的時候,坐在未來前排的女生傳來紙條:

  【知道嗎?幸村會長後援團的秋澤闖了大禍,弄掉了實驗室的鑰匙,結果理科實驗室遭竊,少了好幾瓶危險的溶液。】

  未來回頭看向坐在側後方的川下。川下面色如常,好像並沒有把團員出事的事放在心上。

  未來回紙條道:

  【什麼時候的事?】

  【聽說是昨晚。溶液至今去向不明,真可怕。】

  【秋澤會怎麼樣?】

  女生刷刷地回紙條,語氣甚是幸災樂禍:

  【誰知道。那個後援團抱起團來是很可怕,但她們10人哪個不是在班上被孤立的。大家巴不得看她們倒楣。秋澤的事一定讓很多被後援團欺負過的人感到痛快。】

  未來沒有再回紙條。如果換做沒有和川下交談過的以前,她也許也會在心裡有些幸災樂禍,產生諸如『惡有惡報』之類不太善良的想法。但是如今秋澤的出事,卻讓她心頭如遭重壓,感覺悶悶的。

  距離經費失竊已過了快一周。在這幾天未來多方打聽,最後確定當時煽動西野的人是三年級的海鬥後援團團員秋澤久美子。

  隨即在不到一周的時間後,秋澤就遭到了『報應』。

  這是巧合嗎?

  未來有些坐立不安。她發了條郵件給仁王:

  【仁王前輩,我有點關於蒼木的事情想要確認一下。我要回昨晚,如果我超過5天還沒能回來,拜託幫我設立一個時間書簽。】

  仁王很快回信:

  【第一節下課,食堂後的販賣機旁見。】

  未來心神不寧地上完了第一節課。下課後她立刻沖出了教室。她抵達約定地點的時候仁王還沒有來。轉眼之間課間休息都過了一大半,就在未來考慮是否要回去上第二節課的時候,仁王終於出現了。

  「抱歉,有些事。」

  「沒關係。那麼我們下節課課間再——」上課鈴響起,未來打算先回教室。

  「九十九。」

  「嗯?」

  仁王懶洋洋地問道:「一起翹課嗎?」

  和前輩一起翹課,這種事她從沒有想過,因此也顯得特別刺激和振奮人心。

  「沒關係嗎?前輩下節是什麼課?」

  「音樂。」

  「噯,音樂而已啊,我的是化學。」

  「既然是重要的課,那就算了。」

  未來猶豫了一下,從口袋裡翻出錢包來。

  仁王好奇地問:「想幹嘛?」

  她朝販賣機裡塞入了大額紙幣,以閃亮到似乎冒著星星的眼神看著他:「既然要翹課,不買零食嗎?」

  仁王想,她一定是搞錯了翹課和郊遊的區別。他邊在心裡吐槽,邊配合地戳了麥茶和小脆餅的按鈕。

  抱著一堆零食,他們偷偷地竄上了初等部教學樓的屋頂。兩人在牆邊的陰影裡坐了,攤開零食,未來問:「那麼,翹課的話要做點什麼?」

  仁王好笑地問:「第一次翹課?」

  未來點點頭:「現在心臟還跳得很快。」

  「好孩子。」仁王隨手拿了盒pocky遞給她,「吃吧。」

  未來接過pocky拆開包裝:「前輩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我還一度以為前輩和外表不符,是個秀才。」

  「秀才?」

  「就是從來不會缺課早退,自己完成作業,還會每天複習預習,考試名列前茅的類型。」

  仁王暗忖,他貌似真的是這樣的類型。這算是她的野生動物直覺嗎?

  「為什麼這麼想?」

  「因為網球部總是和前輩在一起的朋友,那個叫柳生的前輩,他看起來是這樣的類型。而且柳生前輩看起來較保守,應該只會與和自己差距不大的人來往。」

  果然是野生動物的直覺。憑藉未來的總結,仁王幾乎以為她與柳生是熟人。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猜測,柳生前輩是這樣嗎?」未來好奇地求證。

  「差不多就是那樣。所以我與柳生的關係也談不上非常好。」

  「咦?」

  「他是紳士,而我是欺詐師,我們在球場上能互補,因此在一起搭檔練習的時間比較長。但我們私底下的相性並不怎麼好。可能他如你所說的那樣,覺得我和他身上某種正直的部分有差距。」

  「原來如此。那麼仁王前輩是秀才嗎?」

  「是哦,如果連這都不是,我和柳生的相性就更差了。」

  「噯。」未來一臉不信,「明明那麼習慣翹課的樣子。」

  「我也是第一次。」仁王痞痞地笑道,「如果不是我最討厭的音樂課,我也下不了決心。」

  「騙人嘞!」

  仁王聳聳肩,拆開了小脆餅的包裝,拿出了裡面附贈的魔法卡牌:「嘁,又是哥布林。」

  「是呐,哥布林多得氾濫,十包裡面六包都是它。」

  「你也收集?」

  「嗯,我快集全了。我第一次吃就抽出了傳說中出現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的黃金龍,所以一下就燃起來,開始收集全套。現在只差一張彩虹史萊姆。」

  仁王看起來只是為了卡片而拆包裝,對脆餅本身並沒有興趣。他很無恥地把包裝袋交給未來:「給你吃。」

  未來嫌棄道:「才不要,為了收集卡片都快吃吐了。誰拆的誰吃。」

  為了一包誰也不想吃的脆餅,兩人花樣百出地推諉了一陣,最終仁王收下了袋子,決定拿它去犒勞同樣為了卡片快吃出陰影的切原。

  翹課的興奮感稍微冷卻後,未來想起了他們見面的真正目的:「仁王前輩,等會兒我要想法回昨晚一趟。」

  「是想去追查理科室溶液失竊的真相嗎?」

  未來一愣:「你為什麼知道?」

  「我不但知道這個,還知道你在懷疑這件事與蒼木有關。你想去昨天蹲守,找出那個拿走溶液的人的真面目,讓自己重新相信蒼木是無辜的。」

  未來驚奇了一瞬後,猜測道:「來自未來的我把這一切告訴了你?」

  仁王搖頭:「知道我為什麼特意把你叫出來嗎?因為我被捲入了這件事,所以我擁有足以推測出真相的線索。」

  「咦?」

  昨天晚上放學後一個小時,仁王發現他還沒做的物理作業落在了學校。因為作業的量比較大,第二天一早去做對他這種每天賴床的人來說是不可能的任務,他只好又回了學校一次。

  在登記進入學校後,他很快拿回了他的作業,從教室走出來打算回家。就在那時,站在走廊上的他看見面朝他教室的對面實驗樓有個人從房間裡走出來。

  這麼晚了,還有人在做實驗?被勾起好奇心的仁王迅速下樓,來到了底樓的走廊。那個人也已經到了樓下。那人左右張望了一下,沒有看見站在陰影裡的仁王,幾乎是跑地快步離開了。

  那個人偷偷摸摸的舉止立刻讓仁王察覺到對方不是做實驗的學生。仁王對那個人在樓上做的事感到好奇,但他並沒有獨自上實驗樓查看,而是精明地選擇立刻返回門衛室,把異常情況彙報給門衛。門衛隨即和仁王結伴去了實驗樓,發現理科實驗室的門沒關。本應鎖著的存放危險溶液的櫃子敞開著,裡面少了幾個瓶子。

  仁王儘管已經聰明地避開了可能的嫌疑,還是連夜受到教師的詢問。仁王老實地交代了前因後果,可是沒有描述犯人。

  首先是仁王並沒有看清犯人的正面;其次是那個犯人很難描述。犯人個子很高肩膀魁梧,短髮,穿著一件長及膝蓋上方的黑色風衣,看起來是個男人。但是那個犯人卻沒有穿褲子,光著的腿從大衣下裸露出來,白皙的膚色與黑色的大衣對比鮮明。如果路上有穿著風衣卻沒有穿長褲的男人,必定會引人側目。

  是因為天黑所以他看錯了嗎?還是他錯把犯人穿的緊身白褲子錯當成裸露的肌膚?

  仁王平時雖然會無意義地撒謊惡作劇,但在嚴肅的問題上非常有原則,不會也不願亂說話。無法確定狀況的仁王沒有隨便向老師形容犯人。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不知誰洩露了理科室被盜的秘密,高中部都在討論這件事。仁王就在那時收到了來自未來的消息:

  【仁王前輩,我有點關於蒼木的事情想要確認一下。我要回昨晚……】

  這條短信把前幾天未來與他在便利店的談話,昨晚發生的事情全部聯繫在了一起。仁王糾結著的疑問宛如霜淇淋遇到熱刀子,一下被切開。

  約未來見面的第一節下課後他立刻到了初等部,憑藉以前和未來聊天時提到的資訊,找到了蒼木的班級,當面看見了傳說中的蒼木。

  蒼木很高,臉龐線條硬朗,肩膀寬闊,又留著短髮,無論從正面、側面還是背後來看都像男人。但她畢竟是女生,所以還穿著女式制服——立海大的女式制服是長及膝上的連衣裙。

  原來如此。犯人就是蒼木。因為昨晚的蒼木在校服外面加了件風衣的緣故,仁王瞧見蒼木的背影,才會產生了犯人是個沒穿褲子的風衣男的奇怪錯覺。

  仁王把這些事情告訴了未來。見未來面色凝重,他故作輕鬆道:「當我離間你和後輩的感情也無所謂。這件事情我還沒有告訴任何人。你若是能說服蒼木早日還回溶液,不造成嚴重的後果,我會和你一起對這件事保持沉默。」

  未來心裡又酸又痛:「老實說,我真的不想相信是蒼木做的。我知道我這樣固執很不識好歹,前輩已經給足了我面子,才沒有立刻告發蒼木……謝謝,仁王前輩。謝謝告訴我真相。」

  兩人都沉默了。

  仁王說:「你對那個後輩太執著了。信任也是有限度的。」

  未來神情複雜地沉默著。半晌後,她語氣低落地說道:「我小學時也被同學狠狠地欺負過。因為某個糟糕得都不想去回憶的理由。那時沒有人相信我,也沒有人保護我。我非常瞭解這種孤立無援生活在他人惡意中的感覺。蒼木就像過去的我。如今已不再被欺負的我無條件地相信著蒼木,大概,也不是出於什麼高尚的友情,而是我把自己代入了蒼木的角色中,衷心地希望曾有人這樣相信我。」

  現在這種場合似乎說什麼都不適合。仁王本該保持沉默,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問:「幸村海鬥呢?聽說他從小和你一起長大。」

  「海鬥只是站在一邊,什麼也沒有做。」

  仁王抬起手落在她的後腦勺上,用力地揉了兩把:「別哭哦,我身上沒帶手帕。」

  「才不會哭呢。」 未來扭開了臉,片刻後她扭回來,不自然地說,「雖然前輩的安慰方式像大叔,但還是謝了。」

  仁王收回了手。嗯,終於一嘗夙願了。她的頭髮果然和想像中一樣,像長毛大型犬的毛一樣蓬鬆又柔軟,摸起來很治癒。

  「我相信蒼木這麼做的目的,只是報復秋澤,而不是拿溶液害人。等午休的時候,我去找蒼木把溶液追回。」未來允諾道,「我會負起讓她回歸正途的責任。」

  「那就這麼辦吧。」

  午休的時候,未來如向仁王承諾的那樣,單獨把蒼木叫到了無人的屋頂。隱去了仁王的名字,未來用儘量婉轉又客觀的語氣敘述了蒼木昨晚被目擊的事實。

  蒼木沒有想像中的任何反應,十分冷靜,甚至可說是麻木地聽完了未來的話,然後承認了。

  未來勸說:「歸還那些溶液吧。」

  蒼木搖頭道:「無法歸還了。我已經把那些溶液處理掉了。」

  未來焦急道:「小靡!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

  「雖然是危險的溶液,但我也不是隨意亂拿的。我把強酸和強鹼稀釋中和了,其他有毒的溶液互相化合成無害的鹽。它們都已被處理成無害的中性溶液,倒入了下水道。」蒼木平靜地說,「我不會歸還溶液,我的目的就是讓秋澤受到懲罰。」

  「理由呢?」

  「因為秋澤先暗算我。」

  未來怒道:「我問你真正的理由!你和海鬥的後援團結仇的理由!」

  蒼木一震,有些動搖。畢竟結識至今,未來從未對她動怒。

  「我……」

  「算了,不說我也知道。海鬥的那些後援團才不會那麼聽話,海鬥叫她們不騷擾我,她們就真不騷擾我。你發現海鬥的後援團想傷害我,為了保護我才去傷害後援團,把她們的仇恨值轉移到你自己身上。」未來有些悲傷地說,「我認識蒼木靡至今,這是唯一會令她做出過分事情的理由。」

  蒼木的表情已完全動搖,身體甚至輕顫起來。

  未來盯著蒼木的眼睛,重複道:「蒼木靡是為了保護九十九未來才做出了這些事。全部是九十九未來的錯。」

  蒼木激烈地回應:「不是!我是為了自己!」

  未來反而被嚇了一跳:「……小靡?」

  「未來前輩根本不懂,我是多麼無能又弱小的存在!我根本沒法從昔日父親大人加諸在我身上的陰影中站起來,無時無刻都在害怕!追隨前輩進入立海大,追隨前輩進入弓道部,我只能追在前輩的身後尋求指引,索取保護!前輩對我的意義不光是前輩,是英雄,是賴以生存的支柱,是能讓我站起來的世界!為了我自己,我不能失去前輩!那些想讓前輩失去立足之地,把前輩也投入黑暗之中的人,即使讓我墮入地獄,我也絕不會原諒!」

  蒼木的情緒激動,當吼完最後一個字時,已淚流滿面。

  未來被驚呆了。她勉強吞了口水潤了潤乾涸的喉嚨,說道:「小靡。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那些後援團只是看不得我和海鬥交往,最多做點噁心我的惡作劇罷了,我並不會——」

  「不,前輩,她們的惡毒超乎你的想像。她們試圖傳播一個可怕的消息。」蒼木哽咽道,「她們說要告訴全校,未來前輩小時候是橫行霸道又天生怪力,會毆打同學的壞蛋。」

  未來的呼吸轉急:「那也……沒關係……」

  「最終,前輩仗著異于常人的體力,用暴力殺害了一個男同學。」

  這次顫抖起來的是未來的身體。


第27章 第二十六個現在

  未來沒想到會從蒼木口中再度聽到這個謠言。

  之所以說『再』,是因為未來不是第一次知道旁人會用這樣沒底線的謠言去中傷她。實際上她幾乎整個小學一、二年級都沉浸在這個謠言帶來的傷害之中。

  怪力女,殺人犯,去死吧。

  直到現在,耳邊都可以聽見這樣充滿惡意的竊竊私語。

  永遠,揮之不去。

  未來忍不住笑了:「小靡也相信我是殺人犯,所以為了保守我的秘密,不惜做到這種地步。」

  「我不相信的是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蒼木用力拭去了眼淚,「學校裡的人會相信這個傳聞,無論它對前輩來說多惡毒,對他們來說都只是一個事不關己,新鮮有趣的八卦。」

  未來垂下了眼簾:「如果我說我是被冤枉的,小靡會相信我嗎?」

  「只要前輩說不是,我就會相信。」

  「我小時候確實如傳聞的那樣,是個怪力又暴力的壞孩子。我快要上小學的時候,幼稚園班上一個總是和我作對,和我打架的男孩子出了意外死掉了。因為我平時做人太壞的緣故,有些被我欺負過的孩子便偷偷地傳言這個男孩子是我弄死的。我上小學後,有不少同學曾經是幼稚園班上的同學。他們把傳言越補充越像真的,流傳得也越來越廣,令我不得不轉學。小靡也知道我確實很有力氣,身體素質比別人好。我很擔心有朝一日會有人討厭我,抓住我的異常,再度散播這個已經無法去查實的謠言,所以我一直偽裝得很普通,還儘量多為別人著想,儘量開朗地生活著,希望變得友好的自己能討人喜歡。沒想到還是逃不過。人言可畏。那個男孩子的亡靈也許會用這種方式糾纏我一生。」未來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抬頭仰望灰濛濛的天空,「不過那也是我自作自受。」

  「前輩,這個傳言是絕對不會出現在立海大的。」蒼木說,「她們的毒牙現在正咬著我,張不開她們的毒嘴去咬前輩。沒用的我也只能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愚蠢方式去和她們戰鬥。」

  「小靡,別傻了,不值得為了我——」

  「我是為了自己。」蒼木深吸一口氣,向未來鞠躬,離開了天臺。

  未來悲傷地望著她離去。拖著腳步,她來到了牆邊,倚著牆緩緩坐下。

  她已經完全改變了,她以為她能從過去的陰影中逃出來。

  可是不行。像真田這樣與她在兒時結怨的人,像殺人謠言一般的惡意,他們不知道會在何時從哪裡追來,再度把她拖回昔日的噩夢。

  她沒有戰鬥的力氣,她也不知道該逃向何處。

  就在幾個小時前,仁王坐在她的身邊,摸著她的頭對她說:「別哭哦,我身上沒帶手帕。」

  那時的她還能逞強說:「才不會哭呢。」

  可是現在,眼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天臺的門被再度推開。未來驚慌地抹去眼淚,想站起來離開。

  出現在她面前的人不是去而複返的蒼木,而是海鬥。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掏出手帕為她擦去殘淚。

  「海鬥……」未來用沙啞的聲音呼喚了他一聲,隨即緊緊皺起了眉頭,「好過分。」

  海鬥默默地點點頭:「我之前和川下談過話,基本都知道了。她們都認定拿走溶液的是蒼木,但沒有證據告發她。她們害怕哪天被已經不太對勁的蒼木強酸潑臉。所以川下她們在我的勸說下都保證會安分下來,不會再逼迫蒼木。」

  「我說的好過分不是指川下她們,而是你。」

  海鬥沒有停下為她擦拭的動作,也不回話。

  「如果川下她們打聽到了那個流言並打算在學校散佈,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早就知道小靡在保護我。可是你冷眼旁觀,甚至還一直騙我說小靡隱瞞被欺負的事實是打算自立,讓我不要去管她。」未來拍開了海鬥的手,扭開了臉不想看見他。

  海鬥默默收起了手帕:「那麼我該做什麼呢?我把蒼木做的一切告訴你,讓你心裡內疚?還是讓你反過來保護蒼木,讓你再去承受那個陰魂不散的污穢謠言?不可能。我只想保護你,不讓你再歷經小時候那樣的事。」

  「所以你就犧牲小靡,讓她承受一切!海鬥,你還是那麼——」未來緊緊咬了一下嘴唇,「夠了,我寧可你像小時候一樣,為了避免被我的臭名波及而離我遠遠的。我衷心希望小靡和後援團的交鋒,不是你為了禍水東引而暗中促成的。」

  海鬥拉過她的手,把手帕放在她的手上。

  「既然你這麼想為後輩主持公道,就好好為蒼木推理一下。你想想,令她痛苦的是不是只有我和川下她們。」

  海鬥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未來發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呆,直到午休結束的鈴聲響起,才慢慢往教室走。

  渾渾噩噩地上完了下午第一節課,她才回過神來,應了前排女生的呼喚:「啊?」

  「發什麼呆呢。真琴問今晚去不去卡拉ok。」

  「pass。」

  「是嗎,我們都有事,真琴估計也去不了了。」

  「嗯,一個人去也沒意思。」未來敷衍著說完後,突然覺得某個地方有點奇怪,「尤麗佳,今早說的那個溶液失竊案件,秋澤到底掉了幾把鑰匙?」

  「不知道。不過我想大概只有一把門鑰匙吧。」

  是的,掉了一把門鑰匙才合情合理,因為學生持有實驗室的鑰匙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學生要值日做掃除,必須鎖門。只有老師才會持有那些保存危險品或是貴重品的櫃子的鑰匙。

  據未來所知,理科室存放化學試劑的櫃子是鑲嵌玻璃的大木櫃,還加了兩道鎖。假設蒼木弄到了秋澤的門鑰匙,並進入了理科室,但她仍無法打開櫃子。對於沒有櫃子鑰匙,又想儘快取出溶液離開現場的蒼木來說,打碎玻璃會比撬開木櫃要簡單。但是根據仁王今天上午跟她的描述,他說他親臨現場時,看見櫃子的門是敞開的,而沒說櫃子是被破壞的。

  櫃子是用鑰匙打開的。

  那就意味著蒼木除了秋澤的鑰匙,還弄到了教師的鑰匙。教師和學生不一樣,需要為事件負責,並還有可能會因為大失誤而斷送職業生涯。所以如果教師發現保管危險品的鑰匙不見了,他們絕不可能若無其事地離開學校。

  蒼木並不是一個人,有個教師在暗中協助她。

  那個教師把鑰匙給了蒼木,讓蒼木去偷試劑,而教師自己則離開學校,製造不在場證明。隨即蒼木離開學校把鑰匙還給教師,第二天教師再帶著不在場證明回到學校,讓學校相信鑰匙從未離開自己的身邊。

  那個教師就是保管理科危險品櫥櫃鑰匙的人。

  可問題是為什麼教師會冒著背負醜聞的危險去幫助蒼木。

  戀愛?金錢賄賂?被蒼木抓住了把柄?

  在這裡瞎猜也沒有任何用處。既然海鬥如此提示她,那麼海鬥一定知道點什麼。

  放學後,未來發了個郵件給小早川說會遲到一會兒,隨即她去找了海鬥。海鬥已經整理好了東西,卻沒有離開教室,而是端坐在座位上,似乎特意在等她。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教室,來到了比較僻靜的中庭,找了塊草坪坐了。

  未來立刻切入主題:「你知道保管理科室櫥櫃鑰匙的老師是誰嗎?」

  「開學後新來的化學教師黑田。」

  「黑田?」

  未來聽到黑田的名字,反射地感覺討厭。黑田在即將到來的7月19日用粗暴的態度斥責破壞教室門的她,間接令她比賽遲到,讓她留下了先入為主的反感情緒。

  但是經過這幾個月的課堂相處,未來還是不得不承認,黑田無論是教書還是為人處世都比較出色。更重要的是,黑田很遵守規則,看起來根本不是會幫助蒼木偷溶液的不良老師。

  「黑田又不教二年級,他和小靡為什麼會產生交集?」

  「他們做的很隱蔽,具體的關係不明。根據現在的情況與黑田、蒼木兩人的表現來推測,大概可以定義為戀愛。」

  「……我也想過這種可能性,可我覺得那個黑田看起來不年輕了。」

  「32歲。」

  未來咂舌:「比小靡大一倍還多!小靡喜歡的偶像都是類似山田涼介那樣的,我從不知道她戀大叔!」

  「事情到底是怎樣發生的,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海鬥冷淡地說,「我理解你想追查所有真相的心情,但這件事不是你可以介入的。如果你不依不饒地追查到底,曝光他們的交往,那麼兩人的名譽都會盡毀。」

  「如果小靡是自願的,我就假裝不知道。」未來痛苦地說,「我還是覺得小靡不可能喜歡黑田。也許小靡為了尋找幫手對付後援團,做了比我想像中更傻的事。」

  海鬥無聲地歎氣:「所以儘管我知道很多真相,卻無法告訴你。很多因素結合在一起才會變成今日這種局面。這是蒼木自己選擇的道路,她陷入了對你的偏執中。你可以把一切責任都推在我身上,責備我的冷血。我願意承受你的怒火。你也可以去向川下示威,讓她意識到你堅決維護蒼木的態度。她是個聰明人,懂得省時度勢,收斂氣焰。但是你不可能通過怒駡或是遷怒來解決掉黑田。他是成人,他是愛護名譽重視規則的老師,他既然有膽幫助蒼木做那樣的事,那他對付你的手段絕不會像你想像的那樣幼稚。更何況,他也許真愛蒼木,並沒有過錯。」

  「我知道!」在推測出幫助蒼木的人是教師後,未來就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棘手。

  「可以停止了,未來。你只是任性地不肯承認你無能為力而已。」

  未來怒道:「是,我無能為力!你有能力,你什麼都知道,你為什麼不幫我解決掉那個流言,要把一切都推給小靡!」她起身就想走。

  海鬥用力地拉住她的手腕,她失去平衡倒向他,被他接在懷中。

  「你——」她飽含怒氣的聲音被他覆下的嘴唇含住,被他長驅直入的舌攪碎,被他吞下。

  未來驚呆了,被動地承受了幾秒鐘後,她試圖反抗。

  他整個身體都壓了下來,一下就把她壓倒在地。

  未來又急又羞,使勁地頂著他的肩膀推開他:「你別以為你長大了力氣大了就可以隨意欺負我!我現在還是可以揍得你趴在地上!」

  「你可以揍我。」

  未來揮起手來。他不逃不避。

  未來的手停在他的臉側,最終還是沒有打下去。她長呼一口氣,疲憊地說:「這招用過太多次了,海鬥。打你我會愧疚,最終我會因為愧疚和你的低姿態而和你和好。」

  海鬥苦笑:「是呢,可是我至今還在用這麼愚蠢的方法來乞求你的原諒。為什麼呢,因為我無論做什麼,你都知道我行動的目的和含義。無論做什麼都沒用,你的心也不會靠近我半分。未來,你才是唯一讓我無能為力的存在。」

  激烈的感情在未來的胸口奔騰。她幾乎要說出口——海鬥,我曾經那樣地深愛過你。

  儘管那時還年幼,也許還弄不清愛是什麼,但是她是真的想一輩子與他在一起,永遠對他好。結果回應她的,卻是他的冷酷與自私,他在她最痛苦的時候對她的背離。

  也許現在對他的防備有多深,當初對他的愛就有多熱烈。

  她能原諒他,她能至今也與他形影不離,但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再一次信任他。

  因為本能已經比意志更堅定地記住了,不可以相信他,不可以靠近他。

  未來吞下了那幾乎要暴走的千言萬語,敷衍道:「蒼木和黑田的事我不會再管了。抱歉,對你任性地亂發火。現在可以起來了嗎?被別人看見了,影響不太好。」

  他終於起身,把她也拉了起來,擁入懷抱。

  「未來。」他的聲音有些疲憊,「也許放棄你比說服你更輕鬆。如果能放手就好了。」

  此時此刻,未來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

  如果能徹底遠離海鬥,連青梅竹馬的朋友關係都斷絕,也許就不會互相折磨。

  可是,不行。


第28章 第二十七個現在

  2009年7月3日,下午18:00。

  小早川發現從六月中下旬開始,未來恢復了一年級剛入弓道部時那種百發百中的絕佳狀態。她射出的箭每一支都保持在紅心範圍之內,誤差不會偏離正紅心半釐米。

  更令小早川欣慰的是,未來的集中力也上升了。即使她刻意請了老師來觀摩,未來也不會如平時一樣怯場失誤。

  但與此相對的,蒼木的狀態卻算不得好,還出現了掐點離開或是早退的現象。

  弓道大賽在即,憂心的小早川在這天部活結束後留下了未來,商談了又一次早退的蒼木的事情。

  「大概她的心裡也有煩惱。」未來回答,「就和我一樣。」

  「從你的臉上可看不出煩惱。」

  「因為煩惱都化為了一支支的箭啊。」

  小早川打趣道:「那我真希望你一直煩惱到大賽結束。」

  「嗚哇,真是惡鬼。」

  兩人又聊了幾句,未來答應會私下好好疏導蒼木,就離開了弓道部。

  合上木門,未來長出一口氣。

  溶液被盜之後已過了兩周多,期間再沒有從海鬥那裡聽說或是從蒼木那裡見到她被後援團欺負。

  蒼木與後援團的暗自交鋒結束了。雖然不知道這種互相牽制的危險關係可以保持到什麼時候,但目前風平浪靜。

  「疏導呢。」未來輕輕自言自語,「疏導是沒用的,小早川部長。」

  第二天是週六,未來吃過早飯後就搭乘了JR東日本去了東京。在鐵路像蜘蛛網一樣密集的東京轉了車後,她在赤塚下了車。路過光丘公園前時,她突然看見了一群穿著眼熟的運動服的少年。

  那群少年中的某個白毛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她,腳步一頓,朝她側目。

  未來反射性地向他招手。

  少年,仁王收回了視線,跟上了隊伍。柳生見他大步流星的模樣,不由疑惑道:「怎麼突然精神起來了?之前明明一副低血糖的頹廢樣。」

  「血糖恢復了。」

  今天是網球關東大賽的第一周第一天,舉行比賽的地點在東京練馬區光丘公園內。當然這事仁王並沒有告訴未來。未來並不是網球部的後援團,他也沒特意邀請的理由。

  沒想到她居然會來。

  仁王心情好了片刻,突然發出噗的一聲,又恢復了微駝著背的頹廢樣。

  「血糖又降下去了?」

  「嗯。」他今天又不上場,好像有點辜負她特意跑到東京來的心意。

  柳生淡定地說:「血糖不穩定是病,儘早就醫。」

  未來見立海大的網球部進了公園,她很是躑躅了一番。今天網球部有比賽嗎?因為最近滿腦子都被煩惱佔據,她居然不知道這個消息。

  可她今天來練馬區是為了特定目的,出現在光丘公園也只是路過,並非來看網球部的比賽。就這樣走掉行嗎?不過仁王都看見她了,一定以為她是來為他加油的。

  糾結了一陣子後,未來還是決定去看比賽,看完仁王的那場就離開。

  結果一直等到立海大3-0戰勝對手綠山高中,仁王都沒上場。

  見立海大的選手們退場,未來也下了看臺,決定和仁王打個招呼就走。

  但立海大聚集在場地一角,似乎在開內部會議的樣子。不方便介入的未來只好自己走了。

  這一下耽誤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已將近11點。

  未來匆匆地穿過公園,向出口趕去。

  「九十九!」

  未來沒料到仁王居然會跑著追上來,她立刻停住腳步等他趕上。

  「前輩?之後沒有比賽了嗎?」

  「第二場是明天。」他斜跨著背包,看起來一副打算提前回家的樣子,「周圍有什麼好吃的店,我請你。」

  「別把我當活動的遊覽指南,我也很少來練馬區。」未來促狹道,「不過我知道,伽椰子(注:恐怖片《咒怨》的女主角)的家就在附近,想去看看嗎?」

  「好啊。」

  「才不奉陪嘞。」未來收起打趣的表情,雙手合十道,「我之後還有事,不能一起吃午餐了。這餐記帳,下次由你請行不行?」

  「過期不候。」仁王掏了掏背包,把什麼東西抓在手心,「把手伸出來。」

  「如果再是蠍子蜘蛛之類的玩具,我會咬人哦。」

  一臉促狹看不出心思的仁王把東西放在了她攤開的手心。那是半張撲克大小的遊戲卡片,繁複的畫框正中印著一隻七彩的果凍狀可愛生物。

  「彩虹史萊姆!」未來驚訝地叫起來,「你居然收集到了!」她驚喜地反復端詳卡片:「天哪,真的可以送給我嗎?」

  「噗哩。」

  「謝謝,前輩!你吃了多少脆餅,太了不起了!」

  其實仁王一包也沒吃。他只是買了很多包,拆開包裝後發現裡面的卡片不是他想要的,就把沒用了的脆餅送給切原吃。切原在忍耐到了極限後,終於繳械投降,不再玩收集卡片的遊戲。他還把他收集的卡片全送給了仁王,讓仁王不要再用那味如嚼蠟的硬脆餅折磨他的味覺和胃了。

  於是仁王沒有損耗一點HP值,就從切原那裡得到了彩虹史萊姆。

  由於過程太過於殘酷無人道,仁王已把它馬賽克處理,永遠不會對未來揭曉令她感動的表像後的真相。

  未來拿出錢包,鄭重地收好卡片:「前輩,抱歉……」

  「嗯?」

  「前輩對我那麼好,我最近卻對也算是當事人的前輩那麼見外……」見仁王滿頭問號的模樣,未來下定了決心:「其實我在悄悄地調查一件事。」

  仁王立刻反應過來:「蒼木的事嗎?」

  未來點頭。

  蒼木把溶液倒了,沒法再歸還給學校。這件事情未來相信,卻不能勉強仁王也相信。仁王也有他的立場,如果蒼木還保留著溶液以後用它來幹壞事,仁王就會背負知情不報的良心譴責。

  未來征得蒼木的同意後,讓蒼木寫下保證書保證溶液已經處理掉了。未來把這份保證書交給仁王,並把其中的糾葛隱去了殺人謠言和蒼木與黑田交往的部分告訴了他。這是她能做到的唯一的努力。

  當然這份保證書不能算什麼,仁王還是在考慮後,告訴未來他覺得女生之間的戰爭很可怕,他決定敬而遠之對整件事保持沉默。

  那麼事情到這裡完結了,未來還在調查什麼呢?

  「我在調查新上任的化學教師黑田正行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就是幫助蒼木盜竊溶液的幕後黑手。我很擔心他協助蒼木,沒安什麼好心。」

  黑田32歲,從富有經驗的教書方法來看也顯然不是剛取得教師執照的菜鳥老師。那麼他以前一定在別的學校教過書。

  黑田才到立海大不久,無法看出他真正的人品操行,回到他以前任教的學校也許可以獲得一些有用資訊。

  未來沒有告訴任何人,利用她的時間控制能力,悄悄展開了一系列行動。

  在6月20日,她回到了她和蒼木4月14日一起遇見黑田的那天。在送黑田去校長室的路上,她一改歷史上的自己沉默的模樣,裝作很開朗的樣子向黑田搭訕,並詢問了黑田是從哪所學校調職到立海大的。

  黑田的回答是山梨的一所鄉下小學校。

  未來回到6月20日後,在週末去山梨調查,發現了那所小學校,但是沒有學生和老師認得教化學的黑田。

  黑田撒了謊。這很可疑。

  未來開始有事沒事就找班主任鳳凰寺聊天,在某天聊天時聊起了黑田。聽未來提起黑田說他是從山梨小學校來的,鳳凰寺感到很吃驚。

  「我們學校怎麼可能聘請鄉下小學校出來的教師。上次聚會時好像聽黑田自己說,他是從東京的名校白金台第一中學調職來的。」

  這次黑田沒有說謊,白金台中學的門衛清楚地說出了黑田的姓名。但是問他黑田是怎樣的人,門衛就開始推說不知道了。

  未來鍥而不捨地糾纏門衛。門衛在不勝其擾後,正好看見一個加班的老師走出學校,便告訴未來這個叫成瀨的老師和黑田的關係比較好,有事可以去找他。

  對未來莫名其妙的糾纏,成瀨當然也和門衛一樣對黑田的事守口如瓶,並對她的動機起疑。

  未來返回幾個小時前的過去,在白金台校門口蹲守,見成瀨出來後便跟著他,直到他回到了練馬區的家中。

  今天未來正是打算拜訪一次成瀨的家,以掌握了一定證據甚至是家庭住址的威懾力為後盾,再忽悠成瀨一次。

  聽完了未來胡攪蠻纏的偵探生涯,仁王露出調侃的臉:「你覺得換了個地點詢問成瀨,就能得到黑田的情報?我怎麼覺得你用知道家庭住址的方式威脅成瀨,對方報警的可能性較高?」

  未來的臉一垮:「不是個好主意嗎?好吧,我也覺得我不太機靈,用了那麼長的時間還用了兩次時間的能力,結果什麼都沒查到。以前明明順利地解開了很多謎題的……當然那是因為有前輩在。」

  仁王考慮了一下:「既然現在只有成瀨的線索,那去成瀨家看看也好。說不定船到橋頭自然直。」

  未來有些期待地問:「前輩也陪我一起去嗎?」

  「午飯你請。」

  「沒問題!」

  兩人在附近吃了轉盤壽司,又隨便逛了逛,等到了下午兩點避過了午餐時間,才到成瀨家登門拜訪。

  成瀨家是獨幢的兩層小別墅,帶一個院子。未來按了門鈴,許久都沒有人回應。她洩氣道:「外出了呀。」

  「要等嗎?」

  「算了,我也不知道他家人什麼時候回家。」

  就在那時,一個充滿元氣的男孩聲在他們身後響起:「你們找誰?」

  說話的人是一個扛著長杆捕蝴蝶網,看起來大概十二、三歲的壯實男孩。

  「我們找成瀨老師。」

  「是我爸爸的學生嗎?」

  仁王和未來對視一眼。仁王說:「沒想到成瀨老師的兒子那麼大了。」

  「爸爸外出研修了,這個週末都不在。我是成瀨亮。你們叫什麼名字,我會轉告他。」

  「我是山田雅之,她是犬野咪醬。」(注:未來的名字用日語讀作咪來,仁王取了第一個音)

  犬野還咪醬,仁王的起名能力該有多惡趣味。

  「哦,我記下了。你們有什麼事?」

  仁王代替猶豫不決的未來,隨口說了個謊:「我們來打聽一下黑田老師的事。他現在當了我們朋友的老師,但是朋友說他有些古怪,拜託我們跟成瀨老師商量。」

  「黑田?」成瀨亮想了一下,「哦,那個黑田,確實是個怪人。」

  未來一驚:「你知道他?」

  「知道哦。」他打量了兩人一下,「喂,如果你們能幫我做件事,我就告訴你們。」

  成瀨亮要求做的事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要求人高的仁王用那個長杆捕蝴蝶網拿下落在隔壁樓二樓空調外架上的飛機模型。

  「那是校友送我爸爸的,好像挺有紀念意義的,不小心被風吹走了。」

  這孩子一看就在撒謊,一定是拿了模型在附近玩,結果把飛機甩到了夠不著的地方。

  那根杆子加上仁王的身高,最多也就3米超過一些,離空調架還有一段距離。

  仁王把杆子放在地上,走到一邊拉開了他的挎包,取出了網球拍和網球。

  「不行的!」成瀨亮焦急地對正在對角度的仁王說,「萬一砸壞了就完蛋了。」

  仁王不理會他,高高拋起了球,俐落地抽擊。「噗呦∼」隨著仁王嘴裡的擬聲,球撞擊在空調架上方反彈,恰好帶落了飛機。

  站在不遠處的未來箭步上前,一手托著飛機一手接住了球。

  成瀨亮張大了嘴,還沒反應過來。

  未來高興地說:「給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黑田的事了吧?」

  「我改變主意了。」成瀨亮突然說,「山田兄,我要跟你打場網球。你打贏了我,我才會告訴你。」

  未來指責道:「喂喂喂,小鬼,你出爾反爾啊!」

  成瀨亮做了個鬼臉:「打不打?不打我就不告訴你,你能拿我怎麼樣啊。」

  仁王扯起了嘴角:「好啊,來打。」他活動了一下脖子,「我認識個更囂張的小鬼。希望你的技術也像他一樣,有值得囂張的資本。」

  面對氣勢大變的仁王,反倒是主動挑釁的成瀨亮有些膽怯起來。

  未來有點驚喜。似乎第一次觀看仁王比賽的機會,突然而至了。


第29章 第二十八個現在

  2009年7月3日,下午14:35,街頭網球場。

  滿頭大汗的成瀨亮終於追上球,大喝一聲狠狠抽擊。黃色的網球飛出一條長長的弧線直接穿過底線撞上鐵絲網,頹然地滾落在地。

  看呆了的臨時裁判未來連忙說:「出界!40-0,山田得到一局,現在的總比分是6-0。交換場地——呃,好像6-0就代表比賽結束了?」

  仁王單手轉著網球拍,懶洋洋地評價:「真沒勁,連熱身都算不上。」

  成瀨亮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模樣,不由讓未來有些同情。無論是不是他先挑釁,在五分鐘內一分都沒得就完敗在仁王手下,確實太傷自尊。

  未來儘量用溫柔的語氣說:「那個,他比較年長嘛,你也不要太介意。約好的黑田的事——」

  成瀨亮狠狠地吸了一下鼻涕,發狠道:「再來。」

  「不要。」仁王的回答很乾脆。

  成瀨亮朝他做了個很醜的鬼臉,一手指向未來:「那換狗貓子!她也贏了,我才告訴你們。」

  未來炸毛道:「誰是狗貓子!」

  仁王附和道:「真失禮,她是犬喵醬。」

  是犬野咪醬吧!打住,不能被仁王式惡趣味洗腦!

  「反正貓狗子贏不了我,就免談。」

  早知道這小鬼反復無常,當初就不該把飛機還給他。

  未來氣鼓鼓地說:「前輩,借下球拍。」

  仁王把他的球拍與撿回來的球給她。他以一臉圍觀群眾看好戲的表情問:「會打嗎?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擅長球類運動。」

  「確實,球類對我來說是最苦手的。」未來拋起球,以仁王剛才從成瀨亮那裡拿過好幾分的姿勢發球。

  球像閃電一般掠過球場。它沒有彈起來,而是直接裂在了地面上。

  未來對著目瞪口呆的成瀨亮說:「因為一不小心就會發生人身傷害事故。」

  仁王吹了聲口哨:「還好不是我的球。」

  成瀨亮吞了口口水,終於意識到了他眼前的兩位皆是神一樣的對手:「好吧,不打就不打吧。我看狗貓子根本不會打網球,欺負她也沒有什麼意思。」

  未來沒好氣地說:「既然你那麼有肚量,就兌現剛才的約定。」

  仁王自然地唱起黑臉:「還是等成瀨老師回家再問好了,我看他什麼也不知道,滿嘴謊言。」

  「我沒說謊!」成瀨亮被激得竹筒倒豆一般全說了,「不就是黑田的破事麼。我當然知道,他以前經常到我家裡來,還給我買各種禮物。後來調了職,就再也不來了。我爸爸媽媽都很擔心地詢問過我黑田的事。傻乎乎的。黑田那種塑膠蛇都怕的人,哪裡來那麼大的膽子。」

  未來叫停:「等等,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傻瓜狗貓子,還不懂嗎。黑田在白金台待不下去,因為和男學生H了。」

  未來嚇了一跳:「這……男學生?」

  「是啊,所以我爸媽才擔心我。」成瀨亮奇怪地打量他們,「你們不是說你們的朋友覺得黑田古怪嘛。那個朋友沒告訴你們黑田是哪裡怪嗎?」

  未來半晌說不出話來,仁王也顯得很不自在的樣子。

  「喂!」未來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你這小鬼才幾歲啊,怎麼知道那麼下|流的東西!」

  「嘁,有什麼了不起的。狗貓子真老土。」

  未來有些憂鬱地想,日本的教育完蛋了。

  「謝謝你的情報。」仁王說,「回去吧,咪醬。」

  「嗯。」未來以敬而遠之的客氣口吻對成瀨亮說,「再見。」

  成瀨亮說:「喂,狗貓子,你下次如果來找我爸爸談心,我教你打網球。」

  「啊?」

  成瀨亮朝仁王做了個鬼臉,抓著他的球拍跑了。

  未來有些疑惑地對仁王說:「我真是搞不懂年紀小的男孩子在想什麼。」

  仁王聳肩。他似乎也經歷過對某位姐姐一見鍾情,故意給人家起綽號還惹她討厭的幼稚正太時代。接著迷上某個rpg遊戲後,他沒幾天就把那個姐姐忘了。相信這個小鬼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兩人一起踏上了回神奈川的歸途。乘在火車上時,他們像是有意識地避免觸及黑田難以啟齒的荒唐過去一般,談起了網球的話題。

  「雖然我是個大外行,不過我還是看得出成瀨亮的動作很協調,反應也很靈敏。他在同齡人中應該算是打得蠻好的吧。」

  仁王口吻輕浮地回答:「不能贏,就不算打得好。」

  「真嚴格。」

  「我們就生活在這種嚴格的世界,實力才是一切。」

  「我覺得仁王前輩很強。」未來躑躅了一下,「問一個很失禮的問題,為什麼之前的關東大賽前輩沒有坐在正選之列?」

  「呵。知道嗎,儘管我們還習慣性地稱呼幸村部長,真田副部長,但他們已經不是立海大高等部網球部的部長和副部長了。我們身為前輩的時代已經過去。在高等部一切都重頭開始,我們只不過是資歷最低,被裝在篩網裡等待淘金的一年級生。」

  未來打氣道:「時間會證明一切。不久之後前輩就會再一次站在賽場上了。」

  「當然。」仁王回答得自信滿滿,「等下次關東大賽,你再來看我比賽。」

  「好啊,約好了。」

  一個話題結束後,出現了一小段時間的沉默。未來低頭沉思,仁王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窗外。

  未來很想和仁王談一下黑田的話題。可那個話題的口味實在太重,仁王似乎也很尷尬。

  就在未來不知如何開口時,仁王打破沉默:「你那個後輩,蒼木是女生吧。」

  「當然了。」

  「不是偽娘嗎?」

  「啊?」

  「也有些漫畫描寫男生男扮女裝進入學校就讀。蒼木看起來似乎有點像。」

  未來鄙視地朝仁王瞥一眼:「小靡確實有點男性化,但我和她一起洗過澡,可以證明她百分之百是女生。」

  「那麼蒼木不應該引起黑田的興趣。黑田説明蒼木的目的是什麼呢?」

  「是啊,我也想不出,但我覺得整件事讓人感覺越來越糟糕了。」

  「接下來你打算如何?主動去詢問蒼木?」

  未來搖了搖頭:「她這次異常固執。其實我從之前就有個想法了,只是覺得太侵犯蒼木的隱私,便沒有用。」

  「你打算如何?」

  「請偵探。」

  仁王發出哈的一聲:「太誇張了。」

  「我也這麼想。不過我覺得現在是時候了。」未來嚴肅地道,「我決定請個偵探,不是調查黑田與蒼木的關係,而是調查黑田的過去,然後用這些證據去黑田那裡換蒼木的自由。」

  仁王啞然:「你要惹禍上身?如果黑田惱羞成怒做出過激的事情,你會很危險。」

  未來撩起袖子彎臂握拳:「我對力氣還有點自信,揍他!」

  仁王發出噗聲,無奈地移開了視線。

  打定主意的未來真的悄悄地用平時存的錢請了個偵探。偵探很是給力,只花了兩天就交給未來一隻厚厚的檔案袋,裡面裝滿了黑田在白金台時作風方面的資料。

  未來抽出資料時,位於第一頁的黑髮少年照片令她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蒼木靡。她驚愕地再三打量照片,才發現這是一個叫做江幡秀吉的少年。

  這個叫做江幡的少年曾經與黑田住在同一條街上,是個留過級的不良少年。家人請了黑田當他的家教輔導他功課。後來江幡用心念書成績變好,考入了白金台,在讀的三年間一直與黑田交往甚密,但兩人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懷疑。直到江幡快畢業時,他和黑田在辦公室親熱時被巡視的老師撞見。

  江幡竭力主張黑田與他真心相愛,而且他自己已滿16歲有辨別是非的能力,兩人在他16歲之前也沒有發生關係。這件事被重視名譽的白金台視作醜聞封鎖了起來,因此黑田只是引咎辭職,並沒有背負刑事處罰。黑田在稱病休息了一年後,借著家庭背景到立海大任教。

  江幡秀吉于事發當年搬家,現居九州,與黑田斷絕了聯繫。

  看完了這份資料後,未來覺得胸口像堵了什麼似的。她心裡一直不待見黑田,把黑田想像成一個對學生下手的□□,因此才會請偵探調查黑田的把柄。但是事實並非如此,黑田與江幡的關係雖然畸形,但他們顯然曾經互相相愛。黑田會幫助蒼木,估計是想從她身上尋找江幡的影子。

  未來並沒有義務去考慮黑田的心情,她只想讓黑田和蒼木結束關係。但是拿這份資料去刺激黑田,未來自己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沒有下限了。

  未來經過了一番考慮後,在下個週末,也就是7月11日,根據偵探給的資料去了九州江幡家。

  按了江幡家的門鈴後,來開門的人是一個身高體壯,滿臉胡渣,看起來像是橄欖球運動員的男人。

  「找誰?」

  「打擾了。我找江幡秀吉。」

  男人打量她:「我就是。」

  未來大吃一驚:「噯?!」照片上的江幡秀吉明明和蒼木相似,是身材纖細,容貌俊美,甚至有些中性化的美少年。未來仔細打量對方,才從對方的眼睛形狀認出了他:「失禮了,我的名字叫犬野咪醬。」未來從口袋裡掏出了蒼木的照片遞到江幡面前,「這是我的女性朋友。我今天正是為了她才來拜訪你。可以進屋說嗎?」

  江幡疑惑地看了酷似自己的少女照片一會兒,讓開了:「進來。」

  江幡的父母都不在,只有一位大概是奶奶的老太太在自己房間看電視。江幡請未來在客廳坐了:「到底什麼事?」

  未來隱去了可能損害蒼木的情節與她請偵探調查的情節,把斟酌已久的話說了出來。江幡聽後勃然大怒:「你是不是還調查了我,居然找到我家裡來!」他站起來要拉未來。

  未來連忙跳起躲過他的手:「冷靜點。我並沒有鄙視過你和黑田老師過去的戀情,也沒有打算嘲笑你們,你們是真愛的!所以我才來向你求助,請你勸勸黑田老師不要再為難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只有14歲,若這種畸形的關係繼續下去,她的一生都可能被毀了!」

  江幡的動作驀然停住。良久後,他慢慢地坐倒在椅子上:「我已經不想再和過去的荒唐事有任何關係了。」

  「啥?」未來有些懵了,「你和黑田老師不是——」

  「那時的我懂什麼,全是他哄著我!」江幡憤怒地說,「我受夠了!我還有很長的人生,我可不想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的!」

  他大聲嚷嚷完後,深吸口氣冷靜了下來,對著呆若木雞的未來說:「我和他只會互相毀滅。我已經想通了,他還想不通。從白金台畢業後,他還來找了我幾次,我從來都沒見過他。他的執念不是我能改變的。我已經改變了外形風格,有了女朋友,像個純爺們一樣過著正常的人生。」江幡靜默了一會兒,「我對你的朋友表示同情。可我什麼也不打算為她做。你走吧。」

  未來不甘心地問:「好吧,我可以走,但是你可以告訴我怎樣才能說服黑田老師吧!這件事是你能做到的,而且不會損害你的名譽。」

  「走——」

  「求你了!別人也想過正常的人生啊!」

  江幡滿臉煩惱。好幾分鐘後,他才說:「我並不認為黑田會和你的女性朋友發生肉體關係。他對你的朋友應該別有所圖。」

  「咦?」

  「他討厭女人才一直保持單身。」江幡做了個未來看不懂的手勢,「而且他是個純零。」

  未來離開江幡家時,只覺得越追查,真相越撲朔迷離。也許是時候,向蒼木攤牌了。


第30章 第二十九個未來

  2009年7月12日,上午10:00。

  昨天從江幡那裡回來後,未來覺得心頭積壓的疑問已經達到了臨界點,恨不得立刻把蒼木叫出來把一切調查到的東西都擺在她的面前,逼她說出真相。就在她衝動難平的時候,表姐羽原恰好打了一通電話過來。無法忍耐的未來便把最近遇到的這些事撿能說的全告訴了她。

  羽原聽後評論道:「若你那個後輩不是女的,我都以為你愛上她了。」

  未來被羽原的觀點驚到了:「我和那個後輩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怎會為了普通的好朋友做到這種程度。連偵探都請了,又不是拍電影,太誇張了。」

  已不是第一個人說她的行為太誇張。知情的海鬥、仁王,羽原都曾經明說或是暗示過。

  未來不由為自己辯解道:「可是這件事歸根到底是我的錯。後輩是為了我才被海鬥的後援團欺負,才會去找老師幫忙。」

  「後援團的事不是結束了嗎?現在後輩和老師的事,跟你又沒太大關係。」羽原勸道,「你做到了這種程度已是多管閒事,簡直像皇帝不急太監急,後輩說不定還怨恨你挖掘了她的隱私。」

  未來啞口無言。

  和羽原的通話結束後,未來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也覺得自己對於這件事情投入了太多的熱情,簡直有種熊熊烈火在背後燃燒,不把一切挖掘出來不死心的幹勁。誠然她都是為了蒼木好,但她的行動再繼續下去,很可能觸及了朋友之間的底線。

  可真要放手吧,卻覺得心裡有個比他人的勸阻更強大的意志在說『不』。

  不能放手,決不能不管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蒼木失去依靠。

  連未來自己都覺得自己這樣的心態是自我滿足。

  未來在糾結中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她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時候獲得了未來的記憶,潛意識地知道自己若放手會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所以才如此執著於這件事?

  未來無法確定。她在思索無果後,終於還是打了電話給蒼木,約她第二天見面。

  她們約的地方兩人以前經常去,是一個位置偏僻,人流量較少,還常有可麗餅流動攤販的小公園。公園沒有其他的特徵,只有小廣場上矗立著一座風格比較特別的雕塑,看起來就像印度阿三左手抓著一條蛇,右手抓著一隻鷹,一臉歡樂地手舞足蹈。

  蒼木曾經對未來說過,看到雕像就能明白公園人氣不高的理由。

  可儘管那樣,她們還常跑到雕像附近坐著聊天、歇腳。

  未來早上出門時鞋帶斷了,半路返回家裡換鞋,耽誤了一些時間。她見約定的時間將至,怕蒼木久等,於是從車站一路跑進了公園。

  蒼木果然已經到了,聽到她的呼喚聲,她從背對著她的座椅上站起了身。

  2009年8月29日,上午10點。

  「久等了,小靡。」未來跑到了蒼木的面前。

  「不,我才到。」蒼木微笑著從口袋中掏出手帕,「請用。」

  「謝——咦?」奇怪了,她怎麼出了這麼多汗,而且天氣感覺也很熱。覺得有點不對勁的未來往自己身上一看,驚見自己的衣裙換了一身。她再打量四周,發現那個標誌性的印度阿三雕像不見了,換了個幾何體組成的抽象雕像。

  未來抬起手想看一下現在具體的時間,發現她現在並沒有佩戴那塊她最近一直戴著的能顯示年月日的手錶。

  「小靡,今天幾號?」

  「29號。」

  「平成21年7月?」

  「不,8月,暑假快結束了。」蒼木有點擔心地問,「沒事嗎,前輩?」

  「沒事,天有點熱,哈哈哈……」好吧,也沒有什麼值得震驚的,只不過穿到了一個多月後的未來而已。同以前穿越至久遠未來時一樣,從7月12日到今日的記憶亂成一團,幾乎想不起任何東西,只能期望與蒼木的對話能提供一些喚起記憶的線索。

  「如果約在冷飲店見面就好了。」蒼木有些懊惱地說,「都怪我只考慮自己的心情,選了這個結束了一切的地方。」

  「不,我沒關係。」看情況似乎是蒼木叫她出來的,未來試探道,「小靡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蒼木點了點頭。她拉未來在座椅上坐了,深深地吸口氣:「我已經整理好心情,能夠平靜地面對這件事了。我想對前輩表示感謝……感謝已經不足以形容我的心情。如果不是前輩暗中為了我做了那麼多,一直沒有放棄救我,我早就崩潰了。」她滿含感激地望著未來,靜了一會兒控制情緒,她歉意地說,「而過去的我卻一直隱瞞我和黑田之間的事情,什麼也不對前輩說。今天,我會把一切都告訴前輩。」

  未來愣了一下後,猛然心跳加速。喂喂喂,她運氣也太好了,正好跳躍到了最佳的時間點啊!

  「事情要從我和幸村前輩的後援團發生摩擦開始說起。開學後後援團對前輩做了一些低級的惡作劇,比如鞋櫃裡放圖釘什麼。我都一一識破了,趁前輩沒發現悄悄解決,甚至還用同樣低級的手段去報復她們。她們意識到我在破壞她們的好事,便來警告我不要多管閒事。我沒有理會她們。過不了幾日,團員之一的早乙女麻耶就跑來告訴我前輩的殺人謠言。從她的意思來看,她看在幸村前輩的面上不會立刻傳播這個謠言,但如果我再護著你搞點讓她們不痛快的小動作,她就要把這個謠言散佈得全校皆知。我不能眼看她們詆毀前輩。我做了一件壞事。我設計在早乙女回家的路上,讓她與幾個小流氓發生衝突,令她被小流氓勒索了錢,讓她受了很大的驚嚇。」蒼木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我做的事,被跟蹤我的黑田全部用手機拍下來了。」

  未來驚訝道:「跟蹤?!」

  「黑田與江幡的事情前輩也知道。黑田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把我與昔日江幡的形象重疊了起來。黑田很愛江幡,這份令人同情又憎恨的愛至今仍然。江幡對他的徹底拋棄,令他對很像江幡的我抱著扭曲的感情。從初次見面起他就一直跟蹤我,但是我始終沒有發現,直到他拿手機視頻來威脅我。我很驚慌。這件事公開的話一定會加深後援團對前輩的憎恨,說不定還會讓早乙女一氣之下把謠言公佈出來。我問黑田要怎樣才能替我保守秘密。黑田提出來的要求是讓我穿上男式制服,讓他拍照。」

  「只是這樣?」

  「我也以為只是這樣而已。所以儘管很害怕,我還是同意了。我去了他家換上了他準備的白金台男生制服,讓他拍了照。誰知道他拿著我脫下的制服,當著我的面用那件制服自慰。等他完事了他才讓我走。」

  未來驚呆了,怒喝一聲:「這該死的變態怎麼不去死!」

  蒼木用力地點了一下頭:「我簡直嚇壞了,整個人都是暈的。我很想立刻告訴家長、老師甚至是報警。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向別人解釋事情的經過。太荒唐了。我只能說服自己這件事情不會再發生了,強迫自己假裝沒事。但是黑田並不滿足。他開始用各種手段,比如郵件、電話騷擾我,有時還問我索要貼身物品。他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我一直忍耐著。黑田逐漸知道我的個性懦弱,不敢反抗他,就越來越過分。未來前輩還記得運動會那天發生的事嗎?」

  「就是你的櫃子被弄髒,又上了膠水的事嗎?難道是黑田做的?」

  「膠水是後援團的人做的。但是後援團的人不知道黑田比她們更早一步來翻過了我的櫃子。」蒼木深吸了口氣:「拿我的泳衣……還故意把泳衣放在我的櫃子裡等我發現。我聞到那股給我留下陰影的異味時猜到了真相。」

  「難……難道說。」未來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直起,「那件泳衣上沾的東西是黑田的……」

  蒼木的眼圈紅了:「對不起,前輩。他的污穢把前輩也弄髒了。」

  未來想到自己曾經抓過那件泳衣,胃裡不由一陣翻江倒海,立刻面朝另一邊幹嘔。

  「不要緊嗎,前輩!」蒼木焦急地說,「我去幫前輩買烏龍茶!」

  「不要緊!」未來抓住蒼木的手,怒道,「繼續說,把你所知道的真相全說給我聽!」

  蒼木有些不安地坐了下來,幫未來拍背順氣後,才繼續說:「接下來,黑田經常暗中做一些齷齪事,後援團也一直在欺負我。我承受的壓力變得越來越大,病了。前輩來探病的時候,我真有衝動將一切都告訴前輩,讓前輩保護我。我卻不能不顧一切地向前輩哀求。在這個不知何時變得污穢的校園中,只有前輩是我的支柱,但是前輩的名譽卻被當做籌碼壓在後援團和黑田那裡。我必須在前輩受到傷害前解決掉所有敵人,我必須保護前輩。我下定了決心一個人面對,我以為我自己能做到。我決定聯合黑田,先解決後援團,再想法揭發黑田的變態行徑解決黑田。我低估了後援團的智慧,不,我只低估了川下麗禮。她躲過了數次由我設計的陷阱。最後我非但沒能解決後援團,還反被她設計,差點被誣陷為偷錢賊。前輩還記得我在那個事件中很不願意人家搜我的櫃子嗎?我怕黑田又在我的櫃子裡放了無法見人的東西。最後與後援團的事情終結於理科室溶液盜竊事件。」

  未來焦急道:「黑田呢,他又對你做了什麼!你是不是被他——」

  「黑田就像一條醜陋的蟒蛇一樣死死地纏住我。他知道前輩對我是最重要的,就一直拿前輩來要脅。他有的時候說要把我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給前輩看,有的時候又說要對前輩也下手。我越來越害怕他,也不敢反抗。他命令我脫得只剩內衣讓他照相,還強迫我協助他做那些齷齪事。但是他從沒和我發生關係,他很討厭我的女性特徵。即使是內衣照,也一定要求我裹胸,穿上男式短褲。」蒼木皺著眉說,「他只喜歡男人,或者說他只愛江幡。但是我不是江幡,即使長得像也沒法滿足他變態的欲望。他就用各種物品,照片,道具,還有我的恐懼與臣服來滿足他的扭曲。他還向我求婚,說只要有了我,他也會在輿論中回歸『正常的人生』,然後他就能一輩子像那樣愛我。」

  「畜生。」未來實在忍耐不住了,再次幹嘔。她曾經覺得黑田與江幡是一對被道德拆散的愛人,他們各自都沒有太大的過錯。滾他的真愛!江幡是個縮頭烏龜渣,而黑田簡直就是個變態與畜生的雜交!

  「差不多就到這裡了。我去買烏龍茶。」蒼木離座而去。

  「小靡!」未來叫了一聲,起身沖向蒼木,從背後緊緊抱住了她。

  受到衝擊的蒼木往前踉蹌了一步,站定後抓著未來的手往後看:「前輩?」

  2009年7月15日,下午13:20。

  「小靡,我——」未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卻驚見蒼木穿著校服,而她們也換了個場景,置身於校園中。

  未來立刻看手錶,上面顯示的時間是2009.7.15 16:20。

  糟了,不知不覺觸發了時間書簽,從未來回到了過去!可是她還沒有向8月的蒼木問清楚,她要如何做才能把她從泥沼裡拯救出來。

  「小靡……關於你和黑田的事——」

  蒼木的表情立刻繃緊了,非常緊張地問:「我和黑田毫無關係,前輩是從哪裡得知我與他有關係的?」

  她矢口否認……確實蒼木是在一個多月後的將來才向未來坦白的。這種幾乎可以摧毀意志與人格的受虐經過,未來也無法再逼迫蒼木敘述第二次。

  未來逐漸鬆開了抱著蒼木的手。

  蒼木緊張的表情漸漸增加了憂慮。她有些慌亂地找出了手帕:「為什麼哭了,前輩?」

  未來接過她的手帕捏在手裡:「小靡。這次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多管閒事,我也不會對你袖手旁觀。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在承受怎樣的痛苦,唯一能努力的我一定會竭盡所能,救你。」

  說著她也無法直視蒼木的反應,扭頭飛奔離開。

  怒火正熾的未來直接沖到了教室辦公室。黑田不在辦公室。鳳凰寺見到未來氣勢洶洶的模樣,有些擔心地問:「九十九同學,有什麼事嗎?」

  「我找黑田老師有點事。」

  「黑田老師剛走。有什麼事的話可以對我——」

  「告辭了!」

  未來直接沖到了學校外,朝地鐵站的方向尋找。終於在離地鐵站不遠的咖啡店,她發現了正在邊吃點心邊發郵件的黑田。

  未來深吸了口氣,打算沖入店中。

  她的手被人一把拉住。

  未來回頭時,見到仁王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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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個現在

  2009年7月15日,下午13:43。

  未來驚訝地望著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抓住她的手不讓她沖進咖啡店的仁王:「前輩?」

  仁王也顯得很疑惑的樣子:「你為什麼突然跑掉?」

  「突然跑掉?我之前和前輩在一起嗎?」

  仁王頓悟:「今天是7月15日,我們都在期末考試。考完後,從7月20日回來的你用郵件把我約出來,告訴我一件很嚴重的事情。可說到一半,你看到樓下的蒼木經過,就激動地追了上去。」

  「7月20日的我?那應該是從更久以後的未來回來的我。現在的我剛從8月29日歸來,還不知道7月20日發生了什麼。啊,這種亂七八糟的說法前輩明白嗎?」

  「有點混亂。不過現在也不是研究你的能力的時候。」仁王也注意到了咖啡店裡的黑田。他把未來拉到了黑田的視野外,問道,「8月發生了什麼事?你一副要進入咖啡店砍人的模樣。」

  仁王這一問,把未來之前因為疑惑而暫時壓制的怒火喚醒了。她咬牙切齒地說:「我真有把黑田那個變態禽獸大卸八塊的衝動!」

  「喂,冷靜點。當眾毆打老師的後果很嚴重,也許會被退學。」

  未來努力忍耐。仁王見她雙眼因為滲出淚水而水汪汪,緊緊咬著嘴唇,握緊拳頭身體顫抖不已,他不由有些好笑和無奈:「也不需要忍得那麼用力。你可以告訴我。反正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大半,現在也不會刻意和這件事劃清關係。」

  也許是仁王的語氣太遷就她,還有些安撫的溫柔意味,她的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她努力忍住情緒,把黑田的變態行徑告訴了仁王。

  仁王沉默良久後,皺著眉頭說:「報警?」

  「我們沒有證據,我覺得蒼木也沒有。而且黑田有背景。他從白金台離職後還能到我們學校來就職,已說明了一切。立海大也注重名譽,很可能像白金台一樣處理。黑田會離職,再重新換個學校重新執教。他根本不會受到足以讓他反省覺悟的懲罰。而蒼木的心靈傷害卻無法彌補。」未來用手捂著臉,「我想救蒼木,但是除了去痛揍黑田一頓,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仁王抱胸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頭。幾分鐘後,黑田喝完了咖啡,從咖啡店裡出來,向地鐵站走。未來下意識地想要追上去,卻顧及著仁王而沒有離開原地。

  倒是仁王出乎意料地拉著她跑起來。他們沿著另一條大路跑了一段,拐進了小巷子。

  「仁王前輩?」

  仁王從他的背包裡找出了頂假髮和快速染髮噴霧,迅速將那頂藍色的頭髮挑染成紅色。他戴好假髮,胡亂揉了幾下,又脫下了制服襯衫,卷起了褲管。完全變成不良青年的他朝未來看去,兇惡的眼神嚇了未來一跳。

  「噯噯?」未來驚訝後有點疑惑,「咦,前輩在cos誰呢?有點眼熟?」

  「站在這裡不要出來。」

  說完這句話,他以非常痞的走姿離開了小巷,走到大路上。未來探出頭去的時候,看見黑田正在馬路對面慢慢走。

  仁王穿過人行道去到對面,大搖大擺地走向黑田。黑田注意到了仁王,有些不安地往旁邊讓了一下。仁王故意朝他撞去,兩人的肩膀碰擦了。

  兩人發生了口角。黑田不想惹麻煩,小幅度地點頭哈腰希望能避開麻煩。仁王不依不饒地糾纏著他,黑田從口袋裡拿出錢包,似乎想用金錢來解決麻煩。

  毫無預警地,仁王出手了。他一記看起來用足了力氣的右勾拳直接擊在黑田的臉上,把黑田揍翻在地,甚至滾了一圈。仁王又朝他踢了一腳,才飛奔離開了現場。

  未來看得心跳加速,不得不掩住嘴才避免自己叫出來。她縮回了陰影裡隱藏住自己的身影,急促呼吸。

  大約兩分鐘後,從另一邊繞回來的仁王回到了她的身邊。他脫掉了假髮,抖落了褲管,背靠在牆上喘氣,顯然也有些緊張。

  兩人無言地對視一眼。仁王故作輕鬆地笑著說:「我之前觀察人群時,見到我剛才cos的那個混混路過,又見到黑田在路上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們,看起來膽子很小的樣子。所以——」

  她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要是被黑田揭穿了怎麼辦,那前輩就要被退學了!」

  仁王感覺到她的手有些抖,顯然是嚇到了。他呼出口氣:「也許。」

  「……對不起,前輩。」

  「咪醬,你這種態度就太小看我了。」仁王不快地說,「我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蒼木,我是單純為了我自己的良心和正義感。像這種內心完全腐爛的傢伙,在用腦子制裁他之前,不狠狠揍他,任誰的心裡都會義憤難平。」

  未來仔細觀察仁王的表情,想找到他在說謊的證據。但是他說謊時總是面不改色,她分辨不出他是否在說謊。片刻後她撲哧一笑,也靠在了牆上:「前輩幹得好!我現在又開心又痛快。」

  「同感。」除了手有點痛。

  「當然,我說的開心也不止是指黑田被揍的事情。前輩給我的印象不像是熱血少年,至少不會是這樣熱血的類型。我對前輩完全改觀了。」未來抓起他正在痛的手觀察了一下,「受傷了嗎?」

  「沒有。」仁王略有些糾結地問,「改觀是什麼意思?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類型?」

  「嗯,大概是保留實力看熱鬧的謀略型人物。不過前輩也有被正義之友附身,瞬間帥氣度飆升的光輝時刻。」

  這不知是褒還是貶的評論令仁王有點哭笑不得,只好默不作聲。但一旦安靜下來,她在做的事就令人在意起來。她完全沒有感覺到不妥,用一隻手托著他的手,另一隻手輕柔地替他揉著掌關節。她的手非常小,似乎也沒有因為練習弓道而留下繭,掌心的觸感軟軟的。

  簡直像別種生物在磨蹭他一樣,感覺很新奇,也挺舒服的。

  好吧,也不能因此就心猿意馬起來。

  「不痛。」仁王試圖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

  「說不定下場比賽,仁王前輩就會上場。手絕對不能受傷。」

  「……」原來完全是為了他的比賽……心裡不知為何有點不爽起來了。

  「好了,看起來沒問題。」她鬆開他的手,「那麼前輩,剛才從7月20日回來的我對前輩說了什麼?」

  「你說蒼木會做傻事。但是你還來不及告訴我她做了什麼。」

  未來沉默下來:「難道說……」

  兩人顯然想到了同一件傻事。忍受不了折磨的蒼木,也許會自殺。

  「一定要找到可以制裁黑田的證據。」未來說,「但是現在我手頭上的線索太少,不知道怎樣才能抓住黑田的把柄。」

  仁王建議道:「那麼就順其自然如何?你先按照正常的時間順序過完這幾天,知道大概發生的事情,再返回過去安排好時間詭計對付黑田。」

  未來想了一會兒,有些心裡沒底:「我能做到嗎?」

  「你又不是一個人。」仁王應允道,「一想到我和黑田這樣的敗類共同呼吸立海大的空氣,就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被污染了。我要和你一起制裁他。需要我的時候,我會盡我所能,協助你按時返回時間書簽點。」

  受到鼓舞的未來下定決心,朝仁王重重地點頭:「那麼我們就一起去做吧,前輩!」

  接下來的幾天都在期末考試。未來盡一切可能與蒼木待在一起,下午半天休息時也不顧蒼木的推三阻四,堅持和她在一起,跟她聊天說些開心和勵志的事情,並暗示她不要屈服要振作。

  蒼木消極的情緒有改善的徵兆,幾次在未來挑起關於黑田的話題時都似乎有傾訴的衝動。

  就這樣到了7月18日。

  再過一天就是全國中學生弓道大會。未來的良好狀態在很大程度上鼓舞了士氣,無論是小早川部長還是其他出賽部員都對第二天的比賽深具信心。

  小早川做完賽前動員後解散了隊伍,讓所有部員提早回家休息以保持最佳狀態。

  「明天就看你的了。」「九十九桑,加油。」「立海大弓道部必勝!」

  未來收到了許多祝福和鼓勵,她一一回應了。

  誰也不知道她的心裡有多麼不安。這種不安除了蒼木的事情,還有曾經發生在她記憶中的19日莫名遲到事件。

  回到教室收拾完東西準備回家的未來,因為心底的不安而再一次回到了已無部員的弓道部,打算再練習一會兒。

  她在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室外響起了爭執的聲音。不明所以的未來開了條門縫朝門外看去。

  狹窄的視野中出現了蒼木與黑田正在拉扯的身影。黑田的臉呈扭曲的狀態,似乎處於盛怒的狀態。蒼木背對著門看不見她的表情,但聽她的聲音她似乎也在怒火中燒:「我已經不在乎我的名譽,我會把你做的一切都說出去!我再也不會被你這種禽獸控制!」

  「忘恩負義的混帳東西!」黑田猛地推倒了蒼木。

  未來差點沒控制住沖出去。但她想起仁王和她商量時讓她不要輕舉妄動,不要讓黑田知道他們知道內情產生戒備,她控制住了自己。她把自己的東西都拿在手裡,把自己的櫃子關起,隨即狠狠踢倒了鉛桶。

  鉛桶倒下的聲音令黑田與蒼木的爭執立刻中止。黑田神經質地一躍而起朝更衣室沖來。

  此時的未來早已身手敏捷地跳窗而出,逃走了。

  她潛伏在弓道部外觀察情況。黑田和蒼木不一會兒就從弓道部出來,蒼木非常迅速地離開了,把黑田甩在了弓道部前。

  黑田眼神陰晦地朝四周張望,離開了。

  未來松了口氣。蒼木看起來已經打算反抗黑田,雖然從蒼木被壓制來看情況並不容樂觀,但至少她邁出了擺脫黑田的第一步。

  明日,到底會有什麼在等待她們?


第32章 第三十一個過去

  2009年7月19日,中午12:30,東京千代田。

  全國中學生弓道大賽上午的比賽告一段落,進入了午休的時間。

  上午的個人賽立海大的幾位選手發揮一般,最好的一位名次是第五。團體賽的預賽選拔部分,由小早川、未來與田邊組成的隊伍發揮穩定,尤其是未來,她保持了最近練習時的勢頭,由她負責的四射全中正紅心。立海大以遠遠高於6中入選標準的11中殺入決賽。

  午休的時候大家的士氣都很高昂,說說笑笑互相打氣,把情緒一直保持在一個緊張又不緊繃的良好狀態。在主辦方提供的食堂吃完飯,幾個女孩子相攜去洗手間。蒼木進入隔間後,隔了不久就叫喚未來:「未來前輩,你好了嗎?」

  「嗯,在外面。」

  「我突然來了,可以幫我去包裡取一下嗎?」

  「好的,馬上去。」

  未來拿了蒼木遞出的鑰匙,到寄物櫃那裡打開了櫃門取出她的包。蒼木的包還是一如既往地亂成一團,未來拿出裝衛生用品的小包時,差點把她的手機帶出來掉在地上。

  未來本打算把手機塞回去了事,卻詫異地發現螢幕上顯示有未接來電27個。蒼木把手機調節成了靜音無振動模式,還把它扔在包的深處,顯然一開始就沒打算理會。

  打電話的人一定是黑田。

  產生這樣想法的未來在心裡悄悄地對蒼木說了聲抱歉,帶著手機去了個無人的角落,打開鍵盤鎖看了來電顯示。電話號碼是同一個人,沒有存儲名稱。未來用蒼木的手機撥打了回去。

  電話沒過一會兒就接通了,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陰冷的聲音:「終於接了?」

  未來不語。

  對方哼了一聲:「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想要告發我?哼,我手上多的是你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隨便拿一點就足以把你逼到去死。弄死你比捏死臭蟲還簡單,賤貨。」

  未來緊緊地攥住拳頭。

  「你有膽子一直不接我電話,就有膽子面對後果。現在你立刻回學校來見我,跪在我面前接受懲罰。我只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不要跟我說你有比賽走不了。如果不服從我的命令,我馬上選些你的獨照傳給你父親,後果你自己知道。」

  對方單方面地切斷了電話。

  未來深吸口氣平復胸口的怒火,把蒼木的手機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她回了一趟廁所,把衛生用品交給蒼木。隨即她掉頭就去賽場找了小早川,向她請假。

  小早川非常驚訝:「可是馬上就要決賽了,有什麼事不能等比賽後再處理嗎?」

  「我們的比賽大約3點左右才開始吧?」

  「是沒錯,但是現在已經快1點了。」

  未來緊緊咬住了嘴唇。

  她心裡已經清楚此時回校的決定與遲到的將來之間的聯繫。她現在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蒼木20日有可能會做傻事,已說明她現在精神非常脆弱。黑田一直在控制蒼木,自認為站在絕對控制的一方,卻在昨天被蒼木反抗。相信他一定受到衝擊,現在正滿腔邪火,想要重新把蒼木捏在手心。這樣的黑田就像瘋狗,讓蒼木一個人回到學校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可這是一場很重要的比賽。小早川拼盡滿腔的熱忱要延續昔日的輝煌。為了這個目標,大家拼命練習一直到了今天。弓道部的勝利已在唾手可得的地方,她的遲到若會導致嚴重的後果,她無法面對弓道部的全部人。

  聽到未來與小早川對話的幾個部員也紛紛擔心地勸未來留下先完成比賽。立海大現在的高昂士氣也因為未來絕佳的狀態。有未來在,決賽中基本能先保證四射全中,若她因為什麼事耽擱而無法出席比賽,眾人心裡一下就沒底了。

  未來很是焦急,幸好從早上就來觀戰的海鬥察覺了這邊的情況,走過來幫她解圍。在海鬥的說服下,小早川也不好明攔著未來:「未來,要按時回來。」

  「嗯。我保證我會盡我所能趕回來的。」未來急切地允諾。

  她之所以會遲到,是因為以前什麼也不知道的自己被黑田抓住,訓斥了一個小時。若沒有被耽誤這一小時,她應該能夠趕回會場。

  「拜託了,小早川部長。」

  小早川終於鬆口:「那麼你快去快回。」

  未來奔出大廳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出了一身的汗,背上的布料都緊貼著肌膚了。海鬥追上了已經以驚人氣勢攔到計程車並坐上去的她。

  「等等,未來,你究竟要到哪裡去?」海鬥試圖開門上車。

  未來搖下車窗對他說:「我晚些會和你解釋的。這邊拜託你了,海鬥,幫忙穩住弓道部,特別是可能替補我的蒼木的情緒,說我一定會按時回來。」

  海鬥鬆開了抓住車門的手。計程車在他面前載著未來飛馳而去。

  未來用了接近45分鐘的時間抵達了立海大。學校因為放假的緣故,十分安靜,偶爾才能見到學生走出學校。

  她用蒼木的手機發了個郵件給黑田,表示她已經按照要求回到了學校,問他現在該去哪裡找他。

  黑田沒有回消息,而是直接打了個電話過來。

  「到二樓機房來。我正好在整理我們一起拍的美麗的照片,過來陪我一起看。」

  掛掉電話後,未來突然意識到黑田是個特別謹慎的傢伙。他一個字都不給蒼木發,不會留下任何對他不利的書面證據。從這種細節就可以推測,要抓住黑田的把柄很難,除非像當初和江幡交往時那樣,在意亂情迷時直接被人抓住。

  未來默默把手機塞入了口袋。

  她的心臟在哧咚亂跳,她不得不把手放在胸口以平息激動。

  那樣謹慎的黑田現在卻正在二樓的機房流覽他拍的那些照片。聽他的口氣,那些照片還是和蒼木『一起拍』的,說不定還有他的臉。

  未來不知道那些照片是否可以成為制裁黑田的證據,但那些照片一定是如今能碰觸到的最接近證據的東西。

  如果錯過了這次機會,不知要穿越多少次時間的洪流,才能在離她很遠的蒼木的日常中得到能制裁黑田的證據。

  冷靜。現在必須考慮如何才能調查那些照片的內容,並得到照片。直接去敲機房的門,或是強行闖入顯然都是行不通的。

  未來看著教學樓的窗戶,陡然間靈機一動。她迅速地跑起來,跑到教學樓後面的自行車停放處,爬上了遮雨棚。她跑到遮雨棚盡頭,抓住二樓的裝飾突起撐起身體,縱身一躍,腳踏上了二樓凸出的窗臺,手抓住了水落管。

  二樓的牆面為了裝飾性,窗臺造得凸出牆面10cm,並且隔半米就有一段。未來小心又大膽地在這段不連貫的危險窄路上移動,繞牆半周,終於抵達了機房外。機房裡的窗簾拉著,未來移動幾次,好不容易找到一扇沒關緊的窗戶。她小心翼翼地扳開窗戶,掀起窗簾往裡看。

  未來的運氣非常好,這個位置恰好可以看見黑田的螢幕。但她的運氣才好了瞬間就完了。本來昏暗的室內因為她掀開了窗簾而透入了光,黑田大約2秒之後就發現了不對,朝她回過了頭。

  未來嚇得立刻鬆開窗簾,一口氣蹦了五個窗臺,找到一間窗戶沒關的房間就匆忙地跳了進去。

  2009年7月18日,下午18:30。

  等她落地,她發現她沒有進入室內,而是站在了室外的平地上。她震驚了一秒,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未來立刻想起來了現在是什麼時候。現在是昨天,也就是她在弓道部偷看到蒼木與黑田糾纏的時候。她踢翻了鉛桶阻止黑田欺負蒼木,並逃出了更衣室。此時就是她翻窗而出的瞬間。

  未來來不及思考,飛奔逃走。

  直到跑到校園外,她才捂著劇烈鼓動的胸口在校門外蹲下了。渾身冷汗的她好半天才恢復了站起身的力氣。邊走,她邊掏出了手機,撥打了已經非常熟悉的電話號碼。

  「咪醬,查到了什麼?」

  「我剛從19日回來。我發現了很多東西。現在能見面嗎,仁王前輩?」

  仁王報了一個位址:「那裡有家家庭餐廳,在那裡見面。」

  二十分鐘後,未來與仁王在家庭餐廳碰了頭。未來把19日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仁王。

  「雖然只瞥了一眼,但我看清楚了,黑田正在看的照片絕對是他和蒼木的合照。」

  仁王聽了未來的訴說後,有些興奮了起來:「這麼說一定要得到這些證據。」

  「在等你的這段時間裡,我好好考慮了一下過去與未來發生的事情,現在已經能拼湊出19日的真相來了。」

  「真相?」

  未來沉重地點頭。

  19日的未來看了蒼木的手機後,接受黑田的威脅隻身一人回到學校,並在窗外窺視了黑田的秘密。但是她的行蹤敗露,不得不逃入了隔壁的房間。瞬間她相關的記憶穿越走了,不再記得自己在做什麼。當時正放假,各種房間的門都被反鎖上了,她發現自己被關在了房間裡,無法出去。打算強行離開房間的她出手推門的瞬間又觸發了時間書簽,剛和仁王一起尋完寶,在家裡浴室的她穿了過來。門損壞的聲音吸引來了本來就在追捕偷窺者的黑田。於是氣急敗壞的黑田將未來拖到了辦公室嚴厲訓斥,想旁敲側擊她究竟知道了多少。但因為未來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黑田什麼也問不出來,只能讓鳳凰寺把她帶走了。那時為時已晚,未來已經趕不上決賽。

  仁王仔細地聽完後說:「根據你的推測,我知道明天的我該幹什麼了。我要事先去弄到機房的鑰匙。在黑田被你吸引走之後,我潛入機房,用U盤拷貝下電腦上那些照片,再離開現場。」

  「真的能那麼順利嗎?萬一黑田沒有把照片存儲在電腦上,而是用移動設備直接看的呢?」

  仁王扯出了略有些輕浮,但是自信滿滿的笑容:「別往壞處想。像黑田這種敗類,幸運女神是不會與他同伍的。」

  兩人又討論了一下19日作戰計畫的細節。在結束會議後,未來想起了一件事:「對了,前輩。我記得弓道比賽之後你來會場找我,叫我將《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還給你。而我的口袋裡居然也真的有這本書。現在想起來,你這麼做的目的是為我建立時間書簽,讓不屬於這個時間點的我的記憶回到原來的時間去。你拷完數據後能到會場來找我嗎?」

  「嗯,可以。這本書現在在我家,你跟我去拿一下,明天把它放在你的口袋裡。」

  「好。」

  仁王的家就在附近,是一幢普通的兩層樓小別墅。未來沒有進門,在門外等他拿書下來。

  把書交給她的時候,仁王打趣道:「可要小心一些,這本書已經讓你穿了不知道幾次了。不要一碰到它,你又穿走了。」

  未來接過書,試圖笑一笑,卻失敗了。

  「黑田那傢伙要受到制裁了,不高興嗎?」

  「前輩,如果照你說的那樣,黑田真的把照片存儲在電腦上還來不及清理,那麼我必須為你爭取拷貝資料的時間。照片的資料都很大,萬一數量多的話,拷貝個半個小時甚至一個小時都是有可能的。」

  「確實。」

  「我還以為我能改變歷史,我能擺脫黑田趕上比賽。但是那一個小時我勢必要浪費在黑田身上拖住他。歷史像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一般,任我這樣毫無邏輯地亂穿,還是向早就展現在我面前的結局走去了。」未來苦澀地道,「我答應小早川部長,我一定不會遲到。我在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對整個弓道部,我的同伴們撒了謊,難怪他們會如此痛恨我的背叛。」

  「他們也許會暫時誤解你。但當黑田受到制裁後他們就會明白,為了挽救絕望少女而盡了一切努力的你是無名的英雄。」

  「英雄。不,我只是個自信什麼都能做到,其實什麼也無法改變的傻瓜。」未來苦笑著深吸了口氣,「其實我一直覺得很抱歉,我總是在前輩面前露出這麼消沉、沒用的樣子。把前輩捲入的事態也毫不有趣,越來越沉重。直到現在我也一直講著喪氣話。啊,真是。」

  「如果覺得對不起弓道部的同伴,也可以再改變一次歷史。」

  未來搖頭後,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恢復了比較有精神的語氣:「不,這樣就好。把我受到的委屈全部從黑田那裡討回來,我心中的怨氣就能散了。前輩,祝你明天一切順利,馬到成功。」

  仁王微笑著抬起右手。立刻理解了他想做的事情,未來也伸出了右手。

  兩人的右手清脆相擊。


第33章 第三十二個未來

  2009年7月19日,上午7:00。

  再一次迎來7月19日的早晨,站在弓道部門前的未來心情很複雜。

  「在磨蹭什麼呢,未來?」和她一起抵達弓道部的小早川拉開了門。

  未來望著先進一步的小早川的背影,把手探入口袋中,觸到了放在那裡的《欺詐師與神龍的寶藏》。

  感到稍許的安心與緊張的情緒,未來跟上了小早川進入了弓道部內。

  2009年7月19日,下午16:38。

  剛踏入弓道部未來就意識到她應該是穿了。之前還很安靜的弓道部內集中了幾乎全體部員,而且海鬥也在她的身旁。

  未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時間。現在的時間是弓道大賽後,應該是眾人打算審問她比賽遲到的理由的時候。

  未來環顧四周,見到臉色蒼白的蒼木站在角落裡,正用古怪的眼神望著她。

  未來默默地走到場地正中,向所有人鞠躬:「對不起,我遲到了。」

  在一片靜默中,小早川深吸口氣,對海鬥說:「幸村會長,這是我們部內的事務,能否請你回避一下?」

  海鬥回應:「抱歉,小早川部長,于理我應該離開。但是我此時心裡十分介懷。你們也應該見到未來這陣子多麼勤奮練習,重視比賽。有什麼理由會讓她離開並遲歸?」他朝蒼木的方向瞥了一眼。

  人群中有人出聲:「不是逃走了嗎?」

  這一聲聲音令竊竊私語的批評聲在弓道部內傳開。

  「她不是有先例的嗎?遇到大事就不行了。」「太過分了,把我們的集體榮譽當什麼呀。」

  「安靜!」小早川出聲停止雜音,「未來,老實回答我,到底為什麼遲到?」

  「對不起。」

  「我問的是理由!」

  「不能怪前輩!」蒼木比小早川的聲音更響,一下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蒼木的聲音微顫著:「是我的錯。」

  「小靡!」未來試圖阻止她在那麼多人面前亂說話。

  「不要再維護我了,前輩。這次比賽的失利全部都怪我。我的手腕受傷了,但是我沒有說出來,還是去比賽了,才會輸得那麼慘。」

  出乎意料的情況令所有人都懵了。

  「受傷?」小早川問,「為什麼沒有說?」

  「學校之前劍道比賽時出了一件事情,鬧得很大。」

  蒼木說的是劍道部的受傷門。很有可能奪冠的A君被選為正選,嫉妒的B君在無人的樓梯拐角推了A君,導致A君手腕受傷。這件事情令學校非常重視校園欺負事件,並大肆整頓社團風紀。

  「我受到了啟發。如果我當上了正選,而又被誰弄傷了,學校一定會嚴肅懲罰那個人。所以我自己弄傷自己,打算用受傷來誣告一個一直欺負我的同學。」蒼木眼神空洞地望向遠方,「但是前輩的成績太好了,她讓我無法當上正選,我的計畫就不能實現。我在午休時編了個和名譽有關的謊話騙走前輩,她太好心了居然相信了我的謊言,拿了我的手機匆匆趕回了學校為我解決危機。直到現在她仍打算為了我這種人保守秘密。」

  未來震驚道:「小靡!為什麼說這樣的謊!」

  「前輩,你的口袋裡有我的手機,給我。」

  「這——」

  「不要再維護我這樣的人了,前輩。」拿到手機的蒼木淒慘地一笑,「我說的是實情。這麼無恥的事情確實是我做出來的。」她安靜地向一室神色各異的人鞠躬:「很抱歉粉碎了大家的夢想。再見。」

  她向門外走去。未來試圖拉住她,卻被海鬥拽住。海鬥在她耳邊說:「你要怎麼解釋?」

  未來無法解釋,難道真能在那麼多人面前把她回到學校的真相說出來?更何況她都不知道現在仁王手上是否有能制裁黑田的證據。

  蒼木的身影離開了弓道部。

  小早川望向未來:「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未來掙開了海鬥,「但是我現在不能解釋!對不起,大家。」她追著蒼木跑出了弓道部。

  蒼木不知躲到哪裡去了。四下顧盼的未來被從弓道部追出來的海鬥按住了肩膀:「冷靜,未來。」

  「海鬥!」未來叫道,「我不能只顧自己!蒼木在說謊!」

  「我叫你冷靜,好好想想蒼木的話。除了與你相關的部分,我想她說的全是真的。」

  未來愣了愣:「全部是真的?」

  「人為了讓謊言變得真實,通常會將謊言與真相一起說。為了讓關於她陷害你的部分顯得真實,她用剖析自己內心的方式來增加說服力。」

  未來想起了很多事情。海鬥的話成為了穿引其中的線,將它們串出了名為『真實』的形狀。

  蒼木那時正在被後援團欺負著。為了對抗她們,她也想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其中一個就是打算誣陷她們攻擊出賽選手。所以蒼木才努力地競爭正選,並因為沒選上而失落。

  川下麗禮正是發現了蒼木這樣的打算,才設下了誣陷蒼木偷錢的陷阱。

  但蒼木現在與後援團的事情可說結束了,蒼木也只是候補而已。她的手卻仍然受傷了——未來想起了比賽前夜,也就是18日黑田在爭執中推倒了蒼木的一幕。一定是在那時,蒼木意外受傷了。

  「冷靜了?」

  「嗯。我想清楚了。」

  「那麼現在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海鬥問,「我推測你在調查黑田,目的是為了説明蒼木。仁王前輩也參與了你的調查吧?」

  「……是。」

  「我知道了。如果你有什麼需要我説明的地方,也向我開口吧。」海鬥輕笑說,「不過我依舊會站在盡力維護你的自私立場上,不是個好夥伴。」

  還以為他會追根究底的未來,有種得救了的感覺。

  「謝謝海鬥。我知道你想保護我。你和蒼木也沒有交清,無法像我這樣又傻又熱血。」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這件事快要結束了。相信我,總有一天會全部告訴你。」

  「嗯。」海鬥沉默了片刻,「保護好你自己。」

  「我會的。」

  最終未來還是沒能追上蒼木。蒼木的手機關機,未來到她家裡去也吃了個閉門羹。未來離開蒼木家時收到了仁王的郵件,約她見面。

  他們又在上次曾經開作戰會議的家庭餐廳見面。待點的飲品上來後,仁王掏出一個U盤交給了未來。

  「黑田完蛋了。」仁王這麼說的時候,眉眼間透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真的?U盤裡的東西那麼糟糕嗎?」未來反而擔心起來,「公佈的話蒼木的名譽是不是……」

  「當然不會直接把這個U盤交給員警。」

  原來昨天回去後仁王做了很多功課。他先用假身份註冊了一個免費郵箱,把黑田在白金台和立海大做的見不得人的事寫成了舉報信。信中明確地指出了江幡的名字,隱去了蒼木的名字,並要求保護女生的名譽權益。他把這封信存儲為郵件草稿。

  然後仁王用記事本寫了一個文檔,保存在U盤裡。

  19日他在黑田離開機房後潛入機房。黑田走得很匆忙,但還記得關機和拔走移動設備。仁王靠推測和摸電腦顯示幕的溫度確定他使用的機器後,翻找了一陣才找到了被他隱藏在桌面上的資料夾。

  仁王一邊拷貝資料夾,一邊挑選了幾張黑田醜態百出的照片,用U盤裡拷貝來的圖像軟體處理掉了蒼木的臉和大半身體,隨即把照片貼在昨天寫好的那封舉報郵件裡,通過校園網的聯絡簿群發到了校長、校委會的郵箱。

  之後仁王刪除了學校機房上的照片,把他昨天寫的文檔拖到桌面上打開。

  文檔上寫著:

  她才14歲,無論她犯了什麼錯,法律和媒體都會保護她。但是利用少女的懦弱來犯罪的你不同。銷毀所有照片。若敢留存底,或是繼續傷害、中傷她,我會把你和江幡秀吉的照片和事蹟發到報社。

  知情者。

  做完了這些事,仁王清理了使用記錄,保持著開機狀態離開了機房。

  「他知道他完了。」仁王掩飾不住笑意,「但是他還不知道我給學校的高層都發了郵件。他整個下午都在瘋狂地調查究竟是誰幹的。他知道肯定和你有關,就把調查的對象鎖定為和你熟悉的人,不停地打電話確認。」

  「這些事前輩是怎麼知道的呢?」

  「推測出來的。他打電話問了網球部的監督,問我是否在比賽。我和你在旁人眼中應該還不是那麼有聯繫的關係,他都打電話來確認我的行動,可見與你關係好的同學、朋友他早就打了個遍。」

  未來這才想起來今天是關東大賽的決賽:「啊,那他知道是你了,前輩!」

  「噗哩,哪有那麼容易敗露。」仁王狡黠地眨眨眼,「我讓柳生cos成我。我和他今天都是冷板凳,他分飾兩角也不會引起太多人注目,卻能給我製造不在場證據。」

  聽完了仁王的整套詭計,未來長呼一口氣,興奮地喃喃自語:「太厲害了。黑田那傢伙的內心現在一定如遭火烤。」

  「不止是焦急而已,恐怕他現在正因為那個不知名的天降神兵而怕得裹著被子發抖。你沒有發現嗎,其實他膽子很小。他手上掌握的蒼木的證據很小兒科,與他的行徑相比根本沒有什麼。唯一比較嚴重的只有危險藥品失竊事件。但是那件事與他也有關,如果讓員警介入,法律會保護蒼木,讓同時身為成年人和老師的黑田承擔全責。他心裡非常清楚,只有蒼木那樣怯懦又怕自己做的錯事敗露的少女才會受他擺佈。」 但也因為蒼木太過於軟弱可欺,又因為後援團的事而主動迎合,黑田才會越來越放肆。

  仁王未盡的話未來心裡也明白。就如同川下曾經說的那樣,蒼木如果什麼也沒做就不會引來他人的欺淩。蒼木也做錯了事。可她的錯誤已經使她受到了遠超過錯誤本身的懲罰。

  「學校會開除黑田嗎?」

  「如果這樣都不開除,我就把這封郵件再轉發到更有影響力的組織,或是征得蒼木的同意再去報警。不過我想,學校不會讓我們失望。」

  未來向後靠在沙發背上:「黑田就這樣結束了?」

  「看起來是的。不過蒼木還有明天的那關。」

  「是呢。」

  未來回到家裡後每隔半個小時就嘗試聯絡蒼木一次,直到就寢也沒有聯絡上她。

  未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突然被郵件的提示音驚醒了。她抓過放在枕邊的手機一看,上面的資訊顯示為海鬥:

  【今天想去哪裡散散心嗎?】

  未來這才發現時間已經是7月20日的上午10點。

  她打算回復一條想待在家裡的郵件,正在編輯中郵件卻又來了。來信人的名字顯示為蒼木:

  【如果可以的話,真想一輩子與你在一起,不想與你分開。謝謝,前輩。】

  未來從床上一躍而起,十萬火急地梳洗穿衣,向樓下奔去。奔到一半想到錢包沒拿,又返回樓上。

  2009年7月15日,下午13:05。

  未來止住了上樓的腳步。她身處的地方是學校的階梯上,上樓拿錢包的行為令她穿了。

  未來連時間都來不及確定,立刻掏出手機打給仁王:「前輩,你在哪裡?」

  「在教室,怎麼了?」

  「我從7月20日來到這個時間點,我有急事找你,方便見面嗎?」

  「嗯,你過來吧。」

  未來與仁王見了面後,還來不及講兩句話,突然見到蒼木從樓下經過。她衝動地拔腿就追上去。

  2009年7月20日,上午11:05。

  未來身邊的景物不知不覺就從校園變成了街道。發現自己又穿了,並且在追著蒼木的瞬間,強烈的不適感湧了上來。她覺得身體宛如漂浮在空中一般,每踏出一步都軟綿綿的。視覺感官也發生了扭曲,景物在面前形成漩渦狀。

  她踉蹌了兩步靠在了牆上,閉著眼睛捂住額頭。休息了片刻後,她的身體狀況才恢復了正常。

  怎麼回事?情緒波動太激烈導致暈眩了嗎?還是最近穿越得太頻繁了,出現了某種不良症狀?

  算了,也不是想這種事情的時候。未來加快腳步往蒼木消失的方向追去。

  蒼木並沒有走遠,她靜靜地站在阿三的雕像下。

  阿三雕像?這裡不是她與蒼木經常來的公園嗎?

  未來突然地就想起了8月份蒼木與她坦白時曾經說過的話:「如果約在冷飲店見面就好了。都怪我只考慮自己的心情,選了這個結束了一切的地方。」

  結束了一切的地方……結束了一切的地方?!

  蒼木抬起手腕上的表來看時間,似乎在等人。未來知道她在等誰。

  黑田。

  原來蒼木不是打算自殺,或許說她是打算自殺,但是她會先殺掉黑田。

  黑田還有多久才會來,現在時間足夠聯絡仁王想解決的方法嗎?

  未來掏出手機正要撥打給仁王,突然轉念一想,打開了郵寄清單。今天她還沒回復過任何郵件,當然也包括海鬥早上的那條。

  她立刻回復海鬥,說謊道:「今天早上你發了什麼郵件給我?是空的。」

  海鬥回復道:

  【今天想去哪裡散散心嗎?】

  2009年7月20日,上午10:00。

  看到同樣消息的未來順利的回到了1個多小時前的她的床上。

  「謝了,海鬥。」小聲說出這句話的未來,再一次從床上一躍而起。


第34章 第三十三個現在

  2009年7月20日,上午10:05。

  今天是暑假的第二天,仁王卻反常地起的相當早。他一大早就穿戴整齊整理好背包,做好出門的準備。但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卻只是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一邊看電視,一邊玩手機。

  他的姐姐雅美慢騰騰地起床、洗漱後,才端著一碗沙拉走到沙發邊,搶過了遙控器:「今天刮了什麼風,假日裡不睡到中午才起來的懶鬼居然已經起來了?和女孩子有約會嗎?」

  「沒有。」

  「哼,沒有約會,你那麼在意手機幹什麼?」

  「因為我最近正在打的偵探遊戲今天要結局了。」

  「噯∼」

  在雅美懶洋洋的回應中,手機鈴聲響起。

  仁王一改之前宛如陷入沙發裡的頹廢樣,一躍而起,一邊走向廚房一邊接起電話:「咪醬。」

  電話的這頭,未來也已經穿衣、梳洗完畢。她把之前發生的事情與她的推測簡略地告訴了仁王,並詢問他之後的方法。

  「嗯,不妙了。蒼木會打算殺黑田,一定是因為昨晚在弓道部不顧名譽地坦白心聲,覺得自己已經失去一切的關係。」

  雖然仁王看不見,未來還是點了點頭:「從昨天開始一直聯絡不上蒼木,她應該直到現在也不知道黑田已經受到懲罰,所以才會去走絕路。」

  「的確。」仁王考慮了一下,「黑田自己知道自己已經完蛋了,他在這種時候和蒼木見面,打算做什麼?

  「從蒼木那裡打聽幫助她的人是誰嗎?」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會不會還有另一種可能性。」

  未來覺得背後一涼:「你是指,黑田也想報復蒼木。」

  「有可能。」

  「那我們現在趕緊去阻止他們!」

  「直接沖過去不是個好辦法。他們的感情現在都已經繃到了臨界點,也許會做出超出預想的事情來。打個比方,萬一黑田從以前的事情得到啟發,偷了危險的藥品出來,那我們三個都會很危險。」

  「……那該怎麼辦呢?」

  仁王思考了一會兒:「也許我們應該想一個shock到能鎮住場面的計畫。」

  「shock?怎麼個shock法?」

  「我還在想。」仁王『嗯』了一會兒,「就好比說,裝神弄鬼令殺人犯心理崩潰,之類的感覺。」

  「心理崩潰……」

  「黑田膽子很小,蒼木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他們現在都在緊繃的狀態下,才會打算做極端的事情。也許只要一些刺激就能擊潰他們,令他們放棄行兇。」仁王問,「用警笛如何呢?我這裡正好有一個這樣的發音玩具。」

  未來沒有馬上應。腦中有很多回憶的片段迅速掠過,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想看清自己的內心現在到底在設想什麼。

  良久以後,她猛地睜開了眼睛:「我想到了一個更加shock,絕對會讓雙方都嚇得動彈不得的方法。」未來訴說了自己心中幾乎可以稱得上幻想的計畫,「這個方法能進一步帶給黑田恐怖感與震懾感,讓他再也不敢對蒼木出手,也不會給我們帶來直面黑田的危險。」

  仁王沉吟了片刻,低聲笑起來:「咪醬,因為這計畫太亂來了,反而讓我想和你一起去。」

  未來也綻開了笑容:「出發吧,仁王前輩!我們去打這最後一仗,徹底斬斷黑田與蒼木的孽緣,擊潰黑田!」

  10:45時未來與仁王在阿三公園旁的公寓樓下見面,並一起登上了這棟四層公寓樓的頂樓。未來脫下身上所背的巨大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了一把造型奇怪的弓和配套的箭。

  仁王拿起這把弓打量了一番,並試著去拉弓弦。弦像用502膠水粘在弓身上似的,根本無法拉動:「這真的能用嗎?」

  「這把是中國弓,我爸爸認識的中國朋友送給他的。聽說這把弓仿製中國名將岳飛的硬弓製作而成。拉它需要花8石的力氣,成年人也很少有能拉開的,因此平時只是拿它來裝飾。」未來從仁王手上接過弓箭,「但因為我很喜歡它,在家時常保養,它還是可以使用的。」她擺好姿勢朝著相反的方向舉起了弓,一口氣拉了個八分滿。

  仁王有些吃驚地問:「8石換算成力的話,是多少牛頓呢?」

  「1石應該是59公斤多。8石接近500公斤。但這張弓說是8石,拉開也只需要200-250公斤左右,折算下來應該是1960-2450牛。」

  仁王無言。在未來的怪力之前,自尊受挫什麼的,只是浮雲。

  未來在欄杆附近尋找到正好俯視腳下阿三雕像的位置,在那裡放下了箭袋:「好,準備就緒。等他們在那尊雕像下碰頭,我就開始瞄準。若是他們發生了激烈的衝突互相襲擊對方,我就向雕像射箭,嚇住他們。仁王前輩埋伏在一旁,看情況若有不對,就迅速拉走蒼木。」

  仁王撓了撓臉頰:「在這種超shock的死亡威脅之下,以後給黑田十個膽子也不敢再動蒼木。我現在萬分期待結局。但是你用的弓太有殺傷力,萬一射偏了真射中人怎麼辦?」

  未來豪氣十足地回答:「放心,前輩,即使射偏,也一定是朝黑田的方向偏,不會傷及無辜。」

  「噗哩。不要變成殺人犯呀。」

  「嘿,擔心什麼,我可是從遙遠的美好的8月回來的呀。」

  「確實。」仁王似乎想通了什麼,點點頭,「如果你覺得沒把握就不要射,我還是帶了警笛玩具。」

  未來點頭:「你也要小心,前輩。輕易不要現身。保持手機聯絡。」

  兩人在屋頂分手。仁王在公園裡藏身後不久,蒼木就來到了雕像下。

  又等了十分鐘左右,黑田還沒有來。未來緊張得腳發麻,只好一直和仁王在手機裡說些諸如暑假計畫之類輕鬆的話。

  大概15分鐘後,一個穿襯衫和西褲,打扮得像普通上班族的男人出現在未來的視線範圍,逐漸向蒼木靠近。

  未來把耳機線往領口一夾,拿起了弓箭:「黑田來了。」

  仁王答覆:「我也看見他了。」耳機裡傳來了仁王撥開樹枝時刷刷的輕響,「他們碰面了。」

  「我在上面看得很清楚。」

  未來的心臟在劇烈跳動,抓著弓的手也滲出了汗。她放下弓箭,把手在裙子上擦了擦,再次拿起弓箭。

  她的手有些顫抖,一如第一次參加全國大賽時那樣緊張。

  這樣的狀態是不行的,不要說射偏了,拉不拉的開弓都是問題。

  這個計畫是不是太亂來了呢?事到臨頭未來不由懷疑起了自己。

  她遠遠看著蒼木與黑田在雕像下說話。兩人的態度似乎都很平靜,但是未來感覺的到蒼木的身體繃得很緊,似乎馬上就要斷裂一般緊張。

  未來的心一下就刺痛了起來。

  蒼木曾說,未來就像她的英雄。

  未來知道自己並不是。她也會害怕,會退縮,會因為那些不真實的惡毒謠言而動搖。在這最後的重要關頭,她的身體還在不聽使喚,心裡想要逃跑。

  可此時,未來心中想要救出蒼木的心情也同樣高昂。

  蒼木總是說未來很容易相信別人,其實在遭到小時候那樣的集體欺負後,未來內心柔軟的部分變得很不容易信任他人。但未來知道蒼木不同,她是她真正的朋友。

  沒有任何人會為了她一肩擔負起他人的欺負,也沒有人會哭著說,絕不會原諒那些打算散播她的謠言的人。

  想一輩子與她在一起,不想與她分開。這樣的心情並不是只有蒼木才有。

  「我一直覺得未來前輩就像赫拉克勒斯。」

  縱然未來不是,在這一瞬間,她也想要成為那樣能擊敗一切可怕怪物的人。

  蒼木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反光的東西。

  未來舉弓搭箭。

  黑田的手也伸進了口袋中,不知道摸出了什麼。

  未來張開了弓。

  黑田舉起了手裡的東西,那是一隻棕色的瓶子。

  未來鬆開了手指。

  箭矢破風而去,以千鈞之勢貫穿阿三雕像的手腕。

  事情發生得太快,黑田與蒼木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黑田愣愣地抬頭。就在那個瞬間,雕像的手腕斷裂,那支拿著蛇的手腕掉下來,徑直就落入了黑田的懷裡。

  黑田發出了驚人的慘叫聲,把手裡的斷手與蛇往天空一扔。他以滑稽的動作往後直跳,手裡的溶液潑了出來,灑在他的身上,令他發出了更加痛苦的尖叫聲。他扔掉瓶子抱著身體滾在地上。

  未來看呆了的時候,突然兩個員警沖了出來,年輕的抓住了蒼木,年長的脫下衣服按住了痛苦翻滾的黑田。年輕的員警開始四處張望。未來反射性地沉下了身坐在地上掩藏自己。

  還未切斷通話的耳機中傳來了仁王聽起來也有些驚魂未定的聲音:「咪醬。」

  「……為什麼會有員警來?是仁王前輩去叫的嗎?」

  「不,不是我叫的。太突然,我來不及拉走蒼木。」

  「那怎麼辦?在蒼木身上搜出兇器的話——」

  仁王果斷地說:「我用手機拍下了黑田意圖潑蒼木的瞬間。我會去警署,你趕快回家藏好弓箭。我們之後再聯絡。」

  「嗯。」

  未來悄悄下了樓,抄小路一路狂奔,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放好了弓箭。在忐忑不安中,她等了大約40分鐘,仁王終於給她電話。

  「我現在真的覺得命運是種無比神奇的東西。」仁王以感慨的語氣說,「蒼木完全沒事了,她被認定為被害者。」

  「咦?他們沒有搜到她身上的兇器嗎?」

  「沒有,我們都猜錯了,蒼木沒想殺人,她藏在身上的東西是毫無殺傷力的塑膠尺。我猜員警也是她叫的。她想讓黑田來襲擊她,讓員警抓他個現行。」

  靠在走廊盡頭通話的仁王只聽手機那頭傳來噗通一聲:「嗯?怎麼了?」

  「哈哈……一下子全身無力,從床沿上坐在地上了……」

  「噗哩。不要緊嗎?」

  「痛!」未來罵道,「小靡那笨蛋!弄不好就被黑田害死了!」

  「我想她應該是做好了這種覺悟,否則也不會給你發那樣的短信。」仁王沉默了片刻,用爽朗的語氣道,「總之可喜可賀。你那一箭太棒了,直接射中黑田都沒有那種戲劇化的驚悚效果。」

  「是嗎?我那時其實也沒有想什麼,只是突然惦記起成瀨亮曾經說過黑田很怕蛇,就射了那裡。我也沒有想到真能把雕像的手射斷。」

  「哈哈,看來是老天要黑田完蛋。他身心受創還要坐牢,有背景也保不住他。不過我毫不同情他。」

  「誰會同情他,該死的變態,居然真的去拿藥品,死到臨頭還想害小靡,真是腐爛到極限了!」

  「我想他會喜歡坐牢的。」仁王語氣邪惡地說,「我上次查閱與犯罪有關的新聞時,在bbs上看見趣聞,說監獄裡都是他那樣的人。他會很幸福,大概也不會再想江幡了。」

  未來愣了一秒後,叫了起來:「討厭!真惡毒!」叫著叫著她就笑了,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岔氣。

  等她喘了大氣,仁王才語帶笑意地說:「落幕了。」

  「是呢。」雖然還有很多值得煩惱的事,比如向弓道部解釋,比如海鬥不知何時會捲土重來的後援團,比如蒼木何時才能撫平心中的傷痕,但是現在的心情好到什麼都不想去煩惱。

  未來望向窗外,微笑著說:「前輩,一起去哪裡玩吧?」

  「樂意奉陪。」

  
詭計三:厄裡倪厄斯的審判

第35章 第三十四個現在

  對剛上高一沒壓力的高中生來說,暑假的活動總是特別多。

  約好一起去開卡丁車的柳生抵達見面的地方時,才發現只有正在吃甜筒的丸井一個人:「別的人呢?」

  「大部分都有事來不了了,結果只有我們兩個。」丸井舔著甜筒,「兩個男的一起去遊樂園,會不會感覺很奇怪?」

  「要回去嗎?」

  「可是我還是很想去。我再打電話看誰臨時有空。」丸井用空閒的手操作手機,把聯絡人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哦,赤也平時一直在家打電動,現在大概有空。」

  丸井一個電話打給切原:「我是丸井。我和柳生要去橫濱玩,現在人數不夠,你過來嗎?」

  「我現在在外面打籃球。」

  「噯,連你也沒空嗎?」丸井有些失望地多問了一句,「和誰在一起?」

  「仁王前輩。」

  「啊?仁王?為什麼?」

  「為什麼?」切原有些疑惑,「什麼為什麼?」

  「你和仁王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要好?」

  「啊,這個啊……我也不知道,好像這段時間一直都和他一起玩——」切原那邊傳來了叫他名字的聲音,「有事,我掛了。」

  丸井掛了電話後與柳生一陣大眼瞪小眼:「沒想到仁王會跟赤也走那麼近,我還以為仁王那傢伙是不會有親密朋友的類型。」

  柳生公正地說:「這麼說也太對不起仁王了。」

  「我沒貶低他的意思,就是普通人應該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有的時候我還會覺得觀察力過分強的他有點可怕,特別是作為對手。」

  柳生在心裡有些贊同丸井。就連經常與仁王搭檔,在網球部中關係算得上最好的他自己,也感覺兩人的交情流於表面,並沒有到知根知底的地步。這大概也與仁王習慣說謊的壞習慣有關。

  但柳生至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仁王和赤也最近一直在外面玩這點確實很奇怪。

  從初中開始,仁王的暑假一直保持著固定的模式。首先是利用前幾天一口氣把暑假作業全做完,然後開始過著除了鍛煉基本足不出戶的懶洋洋的生活。

  至於特意出門和朋友一起去玩呢?那種事是千年難得的,因為仁王討厭熱,更討厭走在盛夏毒辣的太陽底下。除非暑假有網球部活動,否則他不會長久地待在外面。

  仁王是吸血鬼嗎?記得中一的暑假後,幾次想邀請仁王外出都被拒的丸井曾經認真地問過這個問題,還試圖研究仁王站在烈日下會不會化成灰燼這種讓人吐槽不能的問題。

  那麼在高一的暑假,仁王轉性成為了玩而不怕熱的青春少年了嗎?

  事實的真相有些微妙。

  仁王確實變得時常外出了。

  假期似乎釋放了潛藏在未來身體中愛好自由與遊蕩的野性,她總是突然就背上包去了話題中提起過的地方。去年暑假的冒險經歷令仁王也對短途旅行產生了一些興趣,看她愉快地發給他實況轉播郵件,聽她精神地電話訴說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他心裡也癢癢的,之後他也和她一起去各種地方冒險了幾次。

  仁王的零用錢並不是非常多,花在網球上的部分已很多,當開銷再一次變大後,仁王找了份咖啡店的打工維持開支。未來也很想體驗一下打工,但她的年紀還不夠,便時常去那家咖啡店坐坐,看仁王工作。

  兩人非常容易碰面,理所當然的,約定一起出去玩的次數又增加了。

  於是在這種迴圈下,仁王不知不覺中變成了『不怕熱的青春少年』。

  仁王沒忘記未來是有男朋友的,並沒打算對未來的戀情橫插一腳;未來自己也很有分寸,對仁王的態度絕不會輕佻。兩人都沒打算製造曖昧,只是覺得在一起非常有意思才頻頻見面。但是總是兩個人單獨出去玩,即使自己問心無愧,在別人眼中也像約會一般。

  意識到不妥的仁王時常叫上別人一起。

  切原就是『別人』之一。

  說起第一次仁王、未來與切原一同外出活動,是在8月上旬一起去買新發佈的電子遊戲時。

  那天切原知道仁王要帶個朋友過來,可當他發現那個朋友是未來時,還是有些吃驚。

  未來的態度很友好,並發揮了她為了當導遊而磨練的搭訕本事,很快就和曾經比賽過舉手摸高的切原搭上了話。

  三人一起去了商店,仁王與切原排隊買了遊戲,而未來則給自己買了一個適合人群12周歲,被切原笑話了的休閒解謎遊戲。

  買完了遊戲,仁王和切原在遊戲體驗區以格鬥遊戲對戰。從未玩過格鬥遊戲的未來站在他們身後圍觀加油。

  切原是個骨灰級玩家,遊戲技術一流,頂著未來為仁王加油的聲音二比一戰勝了仁王。

  未來有些不爽又有些躍躍欲試地向切原挑戰。

  「好啊,打到你無法還手∼」切原洋洋得意地回應。

  未來選了和仁王同樣的角色。第一場她似乎在摸索手柄的控制方法,結果迅速輸給了使出一連串華麗連續技的切原。

  但是從第二局開始,情勢被完全逆轉。無論是攻擊放招還是閃避防守,未來都做得相當出色,更可怕的是她的戰鬥節奏無比準確流暢,毫無遲疑,一下就K.O.了輕敵的切原。

  切原覺得很吃驚,因為未來分明是個菜鳥,她打著手柄時身體還會隨著螢幕中的人物的動作而晃動。

  接下來的第三局,他使出了渾身的解數去迎戰,結果還是在未來只剩三分之一血的時候被K.O.。

  戰勝切原的未來感到很高興:「我都不知道,格鬥遊戲蠻好玩的呢。」

  「喂,你真的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

  「嗯,我剛才好好地觀察過你和仁王前輩的操作方法了。而且這個遊戲又不需要動腦筋,只是考反應,好輕鬆。」未來有些意猶未盡地說,「我也買這個遊戲,去找海鬥一起玩,把他打個落花流水。」

  望著她興高采烈的背影,切原很是不解。仁王在一邊噗噗笑著。

  「仁王前輩?這女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切原忍不住求助道,「上次她還跳得那麼高,好像有點不尋常。」

  「她是赫拉克勒斯轉世。」

  「赫拉什麼?是哪個NBA球星嗎?」

  「噗哩。」跟知識匱乏的少年開玩笑真沒有意思。

  之後切原時常和仁王、未來一起出來玩,有的時候海鬥也會參加。

  就比如說今天的籃球,他們便是四個人一起到街頭運動場玩。出乎意料的情況大概就是他們遇見了來打網球的幸村精市和柳蓮二。

  此時已是8月下旬,網球全國大賽也已經結束了。立海大高中部順利奪冠。不過昔日初中部的正選,只有幸村和真田在關東大賽上打過比賽,其餘皆是冷板凳。

  大概是無法宣洩的熱情還積壓在胸口的緣故,幸村和柳打了一場精彩的比賽,激起了切原想打網球的衝動。

  在切原破壞原定行程,拉仁王去打網球之前,幸村便主動提出今天不再打網球,不如趁興打場3對3的比賽。

  仁王本打算說他與未來還有海鬥一組,卻在幸村一句:「那麼我就和海鬥、九十九桑一組好了。」之後,胎死腹中。

  分組之後,兩組人各自開了個小組戰略會議。

  在熱身的時候,未來跑到仁王面前,叉腰挺胸:「前輩,這次我們是敵人了!」她好像對以前舉手摸高時被他當做敵人的事情耿耿於懷,逮著了報復的機會便得意起來。

  「噗哩,我拭目以待。不要把籃球打爆哦。」

  「才不會,我只站在籃球架下負責蓋帽。」

  喂,輕易地向敵人洩露情報,這樣好嗎?

  未來沒有說謊,開始比賽後,她就像一隻雄糾糾氣昂昂的看門用西班牙獵犬一樣站在籃筐下不動,旁觀幸村兄弟兩對三。

  幸村在網球場上算得上神之子,但是在籃球場上只是一個運動神經很好的普通少年。看起來走文藝男路線的海鬥卻令人刮目相看,傳球、過人與投籃的技巧都相當精湛,一開場就以兩個三分球先拿下六分。

  在柳的指示下,仁王與切原協力阻攔海鬥,兩人無論哪一方截下球都立刻傳給柳。

  這個戰術是有效的。柳拿到球以後,原地跳起投籃。

  未來猛地竄起,越過了柳跳起的高度。她雙手一上一下地抓著球用無比強取豪奪的姿態,硬是從柳手裡搶走了球。兩人幾乎同時落地。柳試圖攔截未來從她手裡把球拿回來,待伸手去拍她手上的球,她已把球從他身側傳出。

  球劃出個弧線,到了三分線外的海鬥手中。擺脫仁王防守的海鬥直接投籃,進了個漂亮的空心籃。

  未來與海鬥同時向對方做了個豎起大拇指,食指與中指的手勢。

  「認真點啊,仁王前輩!」切原不爽地叫道。

  「噗呦。」仁王痞痞地用手指朝海鬥開了一槍。

  之後的爭奪變得更加激烈,仁王和海鬥卯上了一般互不相讓。只要仁王那組一搶到球,立刻發動強烈的猛攻。

  8分鐘後中場休息,比分為12:15,幸村組領先。

  3分鐘休息後下半場開始,這次未來改變了防守方式,不再站在籃球架下,而是在賽場上跑來跑去做傳球手,兩個幸村都會把球傳給她,利用她人小敏捷速度快的優勢,突破柳等人的防線。

  相比仁王與柳的顧忌,切原對未來沒有所謂的異性照顧論,一旦未來拿到球,他就堵上去搶球。

  未來和切原糾纏了幾次後,再一次對上切原時,突然把球往身後一擲,球彈在地上又躍起,劃出一道淩厲的折線飛到海鬥的手裡。

  仁王立刻全力堵截海鬥,海鬥幾次三番無法突破後,傳球給幸村。仁王注意力被轉移時才發現對方是假動作。海鬥過人後,居然將球往籃筐的反方向一扔。

  此時正站在球場中央的未來正好接到球,她毫不遲疑地投籃。球砸在籃筐上,滾動著。切原蹦起,試圖把球弄下來。幸村同時躍起阻撓。

  球險險地進了。未來與海鬥相視,又做了那個似乎是代表慶祝的手勢。

  比賽結束時,比分為24:32,幸村組獲得勝利。

  從那場比賽之後,仁王的心情不知為何變得有些陰鬱起來,做事也覺得懶洋洋的,沒有了暑假前大半段時的振奮勁。

  未來去了兩次仁王打工的咖啡廳,也就發現了他的情緒不對。第三次時,未來等仁王工作結束後,約他到附近的商店街閒逛吃東西。

  仁王無比挑食,今天不吃兩樣東西:這也不吃,那也不吃。

  走到廣場上時,未來手上抱著五樣東西,仁王一口也沒碰。走累了的兩人找了張長椅坐下,看廣場上的鴿子閒步。

  「真不吃?」

  「不吃。」

  「仁王前輩的人生真是少了好多樂趣。」說著她故意大口大口地吃著買來的食物。

  「你等一下。」仁王離開後,光顧了賣鴿食的攤位,回來後遞了一包玉米給她。

  「噯,要喂鴿子嗎?」

  「不,喂你。」

  未來終於理解了仁王笑話她什麼都吃的壞心眼。她把手上的東西往椅子上一扔,撕開包裝袋就把玉米往他身上扔。他終於一改懶洋洋的姿態,發揮了運動少年的本色,左躲右閃,閃避率破表。

  鴿子比他們還鬧騰,逃跑的,過來搶食的,亂成一團。

  「喂,你們兩個不要鬧!」賣鴿食的叫嚷道。

  「嗨,對不起。」

  兩人終於安靜下來坐在長椅上,輪流朝鴿群扔著玉米粒。

  「我要扔給那只灰的。」「那我就扔給旁邊那只雪白的。」「啊,吃了。」「小白的食物被搶了,真沒用。」

  儘管說著無聊的話,兩人的心情卻不可思議地感到平靜而愉快。

  「仁王前輩,明晚一起去煙火大會嗎?」

  「還有誰?」

  「是幸村前輩提議的,所以應該也會有好幾個前輩的網球部夥伴。」

  「好啊。」

  未來松了口氣。看來仁王並沒有如她想像的那樣心情很壞。

  仁王看向另一邊,漫不經心地扔了一粒玉米。

  像現在這樣與她共度的時光沒有任何顧慮,很輕鬆也很有趣。仁王自己也覺得這樣的關係很理想。但是……果然還是會在意她和海鬥那常年相處,默契滿滿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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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三十五個現在

  夜幕還未完全降臨,來參加煙火大會的人們便早早地聚集在了舉辦祭典的神社下。

  未來和海鬥還沒抵達約定的地點,幸村與仁王他們卻已經到齊了。大部分的人都穿著浴衣,仁王卻還是一副襯衫加七分褲的平日打扮,站在一堆浴衣少年之中顯得格外沒情調。

  被丸井問起的時候,仁王調侃道:「我早過了享受七五三的年紀。」

  「嘁,浴衣有什麼不好,很涼快啊。仁王你的日本魂死了。」

  在和丸井互相抬杠的時候,仁王瞥見個色彩豔麗的身影遠遠地朝他們揮手。

  姍姍來遲的未來終於出現。

  未來穿著粉色八重櫻的白浴衣,將頭髮盤了起來,在髮髻上插了粉色的牡丹。落在她身後一步的海鬥穿著深藍色的浴衣,嘴角含著微笑。

  男的優雅俊美,女的活潑俏麗,真是令人羡慕。

  仁王移開了視線,假裝沒有注意到他們。

  「抱歉,我們遲到了。」未來一路小跑到少年們面前,「讓你們久等了。」

  「也沒有多久。」幸村看著衣著整齊的海鬥,微笑道,「難得見到海鬥這麼端正的浴衣姿態。」

  海鬥含蓄地苦笑道:「出門前沙耶想幫我的忙,最後不得不用電話把未來叫來收拾殘局。如果不是未來的動作迅速,我恐怕現在還被綁在家裡。」

  「那真是災難。」

  未來歡樂地說:「才不是災難,分明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喜劇來著!」

  「多少給我留一點薄面吧,未來。」雖然意思是責備,海鬥的語氣卻很溫和,好像拿她完全沒辦法似的。

  未來心情很愉快地環顧了一圈,找到正在與丸井說話的仁王:「仁王前輩還有切原,晚上好。」

  「哦。」切原回應後,有些迫不及待地問,「可以走了嗎?我肚子餓扁了。」

  「呦。」仁王跟在切原之後,淡淡地打了個招呼。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踏上了攻略祭典之路。

  藤澤市的煙火大會一向很有氣氛,祭典的攤位建在沿海蜿蜒的高處,遠看像一條發光的長龍。裡頭吃喝玩樂設施一應俱全,而且價格公道,沒什麼零用錢的孩子也可以玩得很歡樂。

  未來像一個標準的吃貨一樣,從進祭典開始嘴就沒閑著,不但自己吃,還買給周圍的人一起吃。

  不知不覺他們一行人都散開了,海鬥看時間差不多提議去好的地方占位等著看煙花。

  意猶未盡的未來決定再去買點零食。約好了10分鐘後手機聯繫,兩人分頭行動。

  未來買完蘋果糖,轉身時看見一個頭戴西部牛仔帽,肩披花斗篷,腰配玩具□□的少年路過。她一邊心想著這人真誇張,一邊轉頭想走。

  就在刹那間,她猛地回頭再朝那人看。那人把手插在口袋中,弓著背懶洋洋走路的樣子很熟悉,而且有一條眼熟的白色小辮子從帽子下露出辮梢。

  「仁王前輩?!」

  聽到呼喚聲的仁王回過頭:「呦,咪醬。」他朝她走過來,未來噗地笑出來:「這身東西合璧的古怪打扮是怎麼回事!」

  「玩打槍贏的獎品。」

  「噯?打槍的獎品不都是毛絨玩具嗎?」

  「是啊,所以很辛苦才挑到了這些裝備。」仁王摘下帽子,戴在未來的頭上,「噢,好像挺適合的。」

  「謝謝。沒想到前輩還是個神槍手。」未來把蘋果糖遞給他,「交換品。」

  仁王接過蘋果糖:「在真正的神箭手面前我那些雕蟲小技也不值一提。」

  未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別這麼說,我是個從來沒得過獎的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你比那些所謂的冠軍要強多了。」他咬了一口蘋果糖,整顆糖都應聲碎裂了。

  兩人看著糖片撲索索地往下掉,不由面面相覷。

  「真厲害。我第一次看到吃蘋果糖吃得那麼失敗的人。」未來由衷地崇拜道。

  兩人一起往看煙火的最佳看臺上走。他們正聊著遊戲的話題時,有兩個小孩子追打著朝他們沖過來。落在後面的孩子想從靠近斜坡一側的未來身邊繞過,結果一腳踩空。未來眼疾手快地傾身抓住了那個小孩子。她一腳踩在斜坡的草地上,身體向前一滑。

  待仁王發現身邊人不見了的時候,才看到手裡抓著個孩子的未來已經坐到地上去了。

  「喂!」仁王忙上前拽起那個驚魂未定的小孩,又伸出手扶起她。

  仁王一鬆開手那個小孩就跑了。他伸出手想抓,手臂卻被未來抓住。

  「等等,前輩!」她的一隻木屐斷了帶子,現在抬著赤著的那只腳,借著他的手臂金雞獨立式保持平衡。

  仁王忙四下環顧有什麼地方可供她坐下:「能扶著我的手臂移動嗎?去別的地方找個椅子。」

  「就這裡沒關係,反正剛才摔了一下浴衣也弄髒了。」果然那件白底的浴衣下擺和大腿處沾了不少泥土。未來穩定了重心後,單腳蹦了兩下蹦到草地邊上坐下,試圖修理她的木屐。

  仁王在她身邊蹲下,看她修理。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她的指尖略尖,宛如水蔥,靈活的動作令人賞心悅目:「心靈手巧嘛,咪醬。」

  「別嘲笑我了,根本修不好。」

  「我試試。」仁王接過木屐嘗試把斷了的鞋帶打個結。好不容易結上了,穿在腳上卻是歪的,不太能走。

  「我去找幸村過來。」

  未來立刻反對:「不要。讓海鬥看到我這副狼狽的樣子,他會讓我馬上回家的。煙火還沒看到呢。」

  「煙火不是這個方向,坐在這裡大概也看不見。」

  「別告訴海鬥嘛,我想瞞著他偷偷地去看一眼,然後再打電話跟他道歉。」未來拜託道,「前輩,幫我保密吧。」

  「沒有保密的必要。你既然那麼想看煙火,他不會強迫你回家的。」

  「前輩又不瞭解海鬥。」

  「我知道,他喜歡你不是嗎。」仁王把未來的帽子往下壓了一點,遮住了她的視線,「多依賴和相信你的男朋友,才會幸福的呦。」

  未來感覺仁王的手離開了。她隔了一會兒掀開帽檐去看的時候,只看見了他離開的背影。

  未來把帽子從頭上拿下抱在胸前,沉默不語。

  自祭典那天之後,時光飛逝,轉眼間開學在即。仁王自25日辭退了咖啡店的打工後,就一直窩在家裡看返校日領取的教科書,為下學期的功課做準備。不看書時偶爾打打遊戲,看看電視上個網,過著悠閒的生活。

  在這種緩慢的節奏下,時間的感覺變得很遲鈍。當某天晚上洗完澡後接到了未來的電話,他才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29日了,一直躲在家裡誰也不見的蒼木終於約出了未來,向她訴說了心事並決定振作。

  「太好了呢。」仁王說,「她也會繼續在立海大上學吧?」

  「是呢,小靡其實比想像中堅強許多,一個暑假不見,好像長大了不少。」

  「好像聽說,痛苦與不堪是成長的催化劑。」

  「哇,那長大真是可怕的事情。」未來微笑道,「不過經歷了一切的我們,好像可以正確地理解這句話。我今天向小靡說了前輩與我一起幫助她的事情。她說開學後會親自向前輩道謝。」

  「不用那麼隆重也沒事。我也算是知道了她不想知道的隱私,她見到我會心裡不痛快。」

  「她是誠心誠意的,就接受她的感謝吧。」

  「好吧。」

  「雖然我把我們做的都告訴了小靡,但是有一件事沒有說。我沒有告訴她我身上的能力,所有用時間穿越的方法解決的問題都含糊過去了。同樣的,我也大致向海鬥訴說了這件事,但是我也沒有說時間穿越的能力。」

  她沉默了下來,仁王感覺她想說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沒有出聲打斷。

  「在祭典上前輩對我說我應該多相信和依賴海鬥。回家後我想了很多,關於為什麼我沒有向海鬥訴說我身上與時間有關的秘密,但總是得不出結論。以前不向他說是因為他在誤會我和前輩之間的關係,即使我說出真相他也不會相信我,還會以為我在千方百計地欺騙他。但是正如前輩所說,海鬥現在是在意我的,未必不會相信我認真向他訴說的真相。可我的心裡好像有什麼力量在阻礙我跟他坦白一樣。今天我和小靡交談,仍然下意識地主動回避了這個問題。」未來長呼一口氣,「誠然,我身上異常的力量並不是能到處去說的秘密。時間的力量很強大,如今的我可以用它來解決蒼木的危機,但說不定哪天我就會用它來做點不好的事情,我不想弄得天下皆知讓別人用奇怪和畏懼的眼光來看我。可是海鬥和小靡並不是會把我的秘密大肆宣揚的人,我為什麼還是不能向他們開口……其實是我不想,我把這個秘密當成了我與前輩之間共同的秘密。只有前輩才是特別的存在,我不想讓任何其他人參與到我混亂的時間規則裡。」

  仁王仍然保持著沉默。

  「啊,我沒有別的意思,請不要誤會。」

  「我明白。特別的存在,是有其他意義的。」

  「嗯。」未來松了口氣,「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考慮,我想,我的穿越並非只是記憶穿越而已。」

  仁王認為未來的能力是一種無視時間的規則,共用過去或是將來的記憶的能力。她所認為的『穿越時空』,其實是某個時間點的她得到了不屬於當前時間的記憶。因為來自不同時空的記憶一起出現在她的大腦中,她才會對時間產生了強烈的感知錯亂。

  未來說:「我對時間的感知並沒有錯亂。我很清楚我經歷過的時間的順序。比如我從7月18日到了8月29日,再回到了7月15日。對我來說,7/18的未來是8/29,8/29的未來是7/15,我的時間規則在旁人看起來好像很扭曲,但對我自己來說,仍是照著從過去到未來的正常順序發展下去的。」

  關於這個問題仁王也考慮過:「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如果你的穿越只是記憶穿,你並不會擁有這樣精確的時間感知。在很短的時間內不停地得到其他時空的記憶,等於記憶一再被改寫,再正常的人也早就精神失常了。但是我暫時還不能想到更完善的理論去解釋你的時間規則。」

  「我也是。但時間的規則到底是什麼不重要。我現在會用它就足夠了。」未來歎了口氣,「從3月25日我開始穿越至今,我一直覺得自己在時間的浩瀚長河中漂泊,無法安定。此刻的我經歷的一切真的是能夠被稱為『我』的自己親身經歷的嗎,又或者是我繼承別的時空的我的記憶?我無法回答自己,也許只有賜我這種力量的神才知道。但是沒關係。在時間的長河中有一個類似不變座標的人。當我彷徨無助的時候,他不管知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麼,都會盡可能地伸出援助之手幫助我。不管我在過去,還是到了未來,只要找到那個人就不會迷失方向。」

  未來的語氣逐漸變得開朗:「那一定就是你對我來說,『特別』的理由。」

  「……怎麼說好呢。我覺得能一口氣說出那麼多只是聽聽也覺得超羞恥的話來的你,不可小覷呢。」

  「呃,噯?!我…我只是把最近積壓在心裡的心情實話實說了而已……聽起來那麼不正常嗎?」

  「也不是。」仁王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過值得未來如此感恩戴德的事情。他最初接近未來只是因為她的秘密很有趣,讓他產生圍觀的欲望。後來他被捲入了蒼木的案件中,也算是躺著中槍。大概只有從知道黑田的真面目並義憤的那時起,他才能算主動為事件的解決出力。

  若是未來沒有時空能力,他們也許還是陌生人,因此對仁王來說,未來的秘密是兩人的紐帶與聯繫。他知道未來的秘密,未來才會持續不斷地與他產生交集。但是他並沒有權力去約束未來,令她不許向第三者洩密。

  之後一定會出現其他知道未來的秘密,並且像他一樣參與到她錯亂的時間中的人。仁王對這樣的預計雖然感到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爽,但也覺得合情合理。他並沒有期望能成為她唯一的『特別』。

  未來卻主動向他剖白心事,說她想要守住只屬於兩人的秘密。她那席足以媲美告白的話真是超級了不得,雖然和告白的意義相去甚遠,震撼力卻加強了不知道多少等級。

  「噗哩,你真是組錯隊了,我可是不值得信任的欺詐師。」

  「嗯,我知道啊。平時是有些可惡,特別是對我用各種蟲子玩具惡作劇的時候,但重要的時候還是很可靠的。」未來頓了一下,有些緊張地問,「之後也能一直和前輩分享秘密嗎?」

  仁王正要回答,門突然被撞開,他年紀尚小的弟弟沖了進來:「哥哥!快看,我抓到了一隻金色的甲蟲!」他往斜靠在床頭的仁王腿上一跳,把甲蟲舉得高高的,「哥哥!啊?哥哥發燒了嗎,臉好紅!」

  仁王此能只能慶倖手機掛斷得快。之後得快點回電話給未來才行,他可不希望她誤會了他粗暴地拒絕了她。

  有趣的未來,與她身上有趣的能力,他還想繼續圍觀下去。

  期限呢?

  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不是嗎。至少現在還完全沒有膩味呢。


第37章 第三十六個現在

  暑假之後的9月,大家又回到了學校的日常中。在暑假前曾經一度降到冰點的社團關係,在暑假後奇跡般地恢復如初。

  應該也不能用奇跡去形容,在約未來出來談話之前,蒼木約小早川見了面。她具體與小早川說了什麼未來並不知道,未來只知道當結束假期回到學校後,校園裡開始流傳黑田被捕的消息,而小早川在開學第一天就來約她吃午飯跟她談心。

  「我們當時因為比賽的失利都有些熱血上湧,下意識地尋找發洩的途徑,把一切的過錯都怪到你的身上。但是我們都沒有考慮到你其實已經為弓道部犧牲了自己的榮譽。在7月那種鼎盛的狀態下,若你參加個人賽奪得個人冠軍想必是輕鬆的。你放棄了個人賽專注團體賽,我卻一再地苛求你做得更多。」小早川內疚地說,「我的道還遠遠不夠。在比賽之後部員冷靜下來考慮,便也覺得那天做得有點過分。即使蒼木不解釋,弓道部的所有人也不會對你那天的離開抱有嫌隙。希望你還是能回到弓道部,作為弓道部的部員,參加10月的引退儀式。」

  公平地來說,小早川是一個公正而且重感情的人。她作為部長,追求勝利或是問責部員是她的職責所在,未來並不會為了弓道大賽那天的事情去記恨小早川。她甚至也不恨那些在比賽後說了難聽話的隊友。換了別人在大賽遲到導致比賽失利,她自己也會怒不可遏地罵人吧。

  可是未來心裡還是打算一開學就退部。她喜歡射箭,也喜歡弓道部。可她無法把蒼木的事情如實地告訴第三者。若是不做解釋,宛如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待在弓道部,她自己也覺得厚臉皮。

  蒼木卻連這種事也考慮到了,還主動和小早川坦白了她的那場噩夢。

  未來心裡對蒼木抱有強烈的愧疚感,難過不已。

  「……小靡呢?」

  「蒼木她堅持要退部。雖然她那天手腕受傷並不是一開始就設計好的,但她確實是為了私人的理由才競選正選,她認為她已經沒有了繼續留在弓道部的立場。我沒有批准蒼木的退部請求。」

  「為什麼?現在只有部長才知道發生了什麼,其他人並不知道小靡遭遇了什麼,他們會原諒嗎?」

  小早川微笑道:「不要擔心這些事。我怎麼能讓她帶著糟糕的回憶去退部呢?即使要退部,也要在她留下快樂回憶後,再允許她退部。」

  「快樂的回憶?要如何做?」

  「這就是我們這些前輩要煩惱的問題了。」小早川推開吃空的盤子,拿出筆記本和筆,「我們來策劃一場全弓道部都能開心參加,精彩到數年後回憶起來仍然會心跳不已的海原祭活動吧。」

  未來心裡感慨萬千。迎著小早川熱切的注目,她點了點頭。

  海原祭是立海大的學園祭,在每年的9月底舉行。開學後不久所有的班級、社團都要決定出什麼節目。這些節目可包括模擬販賣店(咖啡店,小食店等),與社團有關的趣味活動,甚至上演話劇,辦鬼屋等。一切活動都是學生自行組織、參與並完成的。

  既然小早川提出要舉辦最精彩的海原祭社團活動,大眾化的節目就太沒意思了。

  未來考慮了一天后,終於提出了一個不走尋常路的主意,並得到了大部分部員的贊同。

  於是為了準備,所有人都投入了如火如荼的工作之中。

  在準備活動差不多告一段落,海原祭進入倒計時的某天,未來與仁王在食堂碰著的時候交流了一下對海原祭的展望。

  「我在觀看去年的海原祭錄影帶時見到網球部的舞臺劇,演的是《灰姑娘》。」未來笑眯眯地說,「仁王前輩飾演的蘑菇販好喜感,還把魔法說成illusion,是故意的對吧。今年網球部還演舞臺劇嗎?」

  「不,今年抽中和網球部合作的不是戲劇社而是圍棋部,所以這屆舉辦的是圍棋咖啡店。」

  「啊,這是什麼啊,和網球部完全沒關係耶!」

  仁王故作神秘道:「想知道詳情,請屆時光顧。我當班的時間是第一天上午10點到11點。迷路的羔羊,我會親自為你揭曉謎底。」

  「被你這麼一說……我完全沒有去的欲望。」

  「咪醬的社團舉辦什麼活動?」

  「我們弓道部可是沖著海原祭的大獎去的,這次準備了非常厲害的節目哦!」

  「噯,是嗎?網球部的咖啡店是沒指望了。但是我班的班級活動逆天了,當然我們也是沖著大獎而去的。」

  未來與仁王對視一眼,兩人之間似乎湧動著一股肉眼無法看見的名為『敵人』的氣氛。

  「哼,那麼我們再一次是敵人了,仁王前輩。」

  「噗哩,海原祭上見分曉。」

  於是萬眾期待的海原祭,也就是2009年9月27日早上9點45分,終於來臨了。大量的外校學生與家長一起湧入了立海大的校園中,頃刻之間把校園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未來雖然嘴上說不去網球部的圍棋咖啡店,其實店一開門她就老實地帶蒼木一起去光顧了。

  只是剛來到店外,她就有拉著蒼木扭頭走掉的衝動。只見門口站著桑原與真田,兩人都穿著神父袍,拿著聖經。桑原的皮膚很黑,又是光頭,看起來活像剛放下屠刀的黑社會;而真田的氣場就更強大了,讓人一眼就認出他和藹可親的牧師打扮是騙人的,若有人不長眼地去和他懺悔,一定會被揍一頓。

  「看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蒼木保守地說。

  在未來掙扎於去與不去之間時,真田注意到了她:「九十九。」

  過路的倒楣蛋那麼多,為什麼要特意叫她啊,真田前輩!他們不熟喂!

  「要進來嗎?」

  「……是。」不知為何,未來心裡有種躺著中槍被強行推銷了的錯覺。她戚戚然地與蒼木一起進入了作為咖啡店的教室。

  店裡也有幾個穿神父袍的服務生,不過其中她只認識仁王。仁王正在招呼一桌女客人。見到她們進來,他迅速結束了那邊的對話,走過來接待:「呦,還是來了,迷路的羔羊。」

  「……我現在確實有迷路的感覺。」未來忍住歎氣的衝動,「既然是圍棋咖啡店為什麼不穿得正常一點……雖然圍棋咖啡店也已經不是很正常了。」

  「噗哩,這就是制服play呢。今天是神父,明天是和尚,很有宗教的禪意。當然這是圍棋部社長的意見。」

  「我好像有點理解你自暴自棄地說網球部絕對不會得獎的原因了。」

  蒼木向仁王鞠躬打了個比較正式的招呼。

  兩人落座後仁王開始推薦他們的招牌冰咖啡和鳳梨芭菲。因為未來鳳梨過敏的緣故,她們都只點了招牌的冰咖啡並付了錢。每張桌子上都有棋盤和棋子,可以供顧客一邊喝飲料一邊下棋。因為場地較小,考慮到客流量,每桌限時使用20分鐘。

  20分鐘下什麼圍棋……不過未來本來也不會下圍棋。

  未來謝絕了某位大概是圍棋部部員的偽神父的指導,和蒼木還有中途跑過來觀戰的仁王用黑白子下了20分鐘五子棋。

  離座的時候,仁王把她們送到門口:「等我下了班再聯絡。」

  「我當班的時間從11點開始,你得到弓道部來才能再見了。」

  「一定過去捧場。」仁王拿出一隻網球放在未來手上,「來,這是贈品。」

  「啊?」

  仁王笑眯眯地說:「網球部參與的部分,就是在顧客離開時派發指定部員簽名的網球,每桌限定一隻。」

  喂喂喂,這算是變相販賣網球部那些明星球員的人氣嗎?真坑爹!

  未來滿頭黑線地離開了店裡。

  「盛惠。願主保佑。」出門時又被桑原和真田二人組低沉的合聲嚇了一跳。

  等到走遠了,未來和蒼木才相視著笑出聲來。

  「那個球不是說可以指定簽名的嗎?」蒼木問,「仁王前輩都沒有讓未來前輩挑選,剝奪了未來前輩的挑選權。」

  「噯,這種球我也不想要啦。我又不打網球,難道要供起來?」

  「是嗎?那麼有仁王前輩簽名的球就送給我了。」

  原來那顆球上簽的是仁王的名字:「哦,你想要的話。」

  「說謊的話可愛的鼻子會長長的哦,前輩。」

  「噯,沒關係的,我也不是非常想要啊!」

  蒼木笑著把球塞入了未來的手裡。未來猶豫了一下,把球塞進了口袋:「我收下只是不想拂了仁王前輩的好意。」

  「是是。」

  仁王提前5分鐘與下一批當班的人換班,前往弓道部。看海原祭的遊覽指南上寫,弓道部的活動是真人rpg迷宮冒險。

  弓道部的道場很大,建在體育館後面,位置比較偏僻。就算專案很有意思,但不熟悉立海大環境的人一時也很難找到吧——仁王是這麼想的。但他抵達的時候竟見到了讓人一見就心生退意的長隊伍。

  切原、柳和丸井也排在隊伍中,見到了往隊伍前方走試圖打聽未來下落的仁王,便朝他揮手:「過來,仁王!」

  仁王來到他們身邊:「要排多久?」

  柳報出了數據:「8分鐘放入一組。規則說明可以組隊,組隊人數上限是4人。輪到我們還有2組。」

  「是嗎。」仁王笑道,「那我真是lucky,我們正好湊足4人。」

  幾人等了一刻鐘後,終於得到進入道場的許可。

  門合上後,站在玄關的四人立刻置身一片黑暗中。宛如螢火蟲一般漂浮不定的燈光在四周徐徐亮起。

  「歡迎來到幻想精靈鄉。這裡曾經富饒,美麗,是屬於尋夢者的仙境。但是魔族的入侵破壞了昔日的寧靜,把戰爭與災厄帶到了這裡。聽,風聲是精靈在哭泣。勇者們,請用你們的力量拯救這些無辜的精靈,讓這個世界重回和平與寧靜。」

  這段介紹詞似乎是用磁帶播放的,配合上音效與bgm,非常具有感染力。

  切原說:「做得很好嘛,我好像有點期待起來了。」

  燈重新變亮,他們的面前出現了2個打扮成精靈的少年和少女,他們都手持弓箭,肩背箭筒,一副即將出征的打扮。

  磁帶繼續播放:「勇者們,現在請選擇引路精靈。你們選擇的精靈會陪伴你們一路前行,為你們解釋遊戲規則,説明你們作戰。」

  「哇哦。」

  女性精靈穿著綠色的紗裙與靴子,頭上戴著樹葉與花朵製成的頭冠,朝霞色的頭髮與綠色的裙子反差強烈卻相得益彰,看起來很漂亮。

  那個女精靈就是未來。

  切原等人全部看向仁王。被各種含義的視線刺中的仁王厚著臉皮說:「那麼就選女精靈,大家沒有異議吧。」

  大家都見識過未來的運動能力,當然沒有人有異議。

  沒被選中的精靈退場。

  未來向他們行禮:「感謝你們來到這裡。我們即將開始冒險旅程,勇者們請隨我來。」

  通過掛在玄關的黑簾子,他們來到個小隔間。

  未來拿出一個抽籤筒來:「這是用來選擇職業的,各種職業的武器與限制不同,在某些情況下可能獲得優勢或是遭到限制。現在請勇者們依次抽籤,選擇職業。」

  幾人抽了簽,結果如下:

  仁王:賣鼻煙的商人,武器是鼻煙壺。攻擊力低下,速度中等,可用鼻煙給敵人施加噴嚏狀態,可散財買通關卡守護者。

  切原:萌系吉祥物,武器是賣萌,敵人不忍殺害,即使扔到敵人堆中也能活到最後。攻擊力低下,速度慢,有權利讓隊友背著跑。

  丸井:龍族劍士,未裝備武器。裝備劍後攻擊力高,防禦力極高,速度中等,無弱點。

  柳:侏儒開鎖匠,武器是靈巧的雙手。擅長開寶箱,可鑽進各種普通情況下判定不能通過的狹縫。攻擊力低下,速度慢。

  幾個人互相看了簽後,都黑線了:「這樣的隊伍真的能打敗魔王嗎?」

  「也不是非要打敗魔王才能結束遊戲。」未來安慰道,「這個遊戲有死亡的設定。一旦被判定死亡,玩家就能立刻結束遊戲離開。」

  聽了未來的注解後,幾個少年對視一眼,突然熱血起來:

  「以必死的決心打敗魔王通關吧!」

  「哦!」


第38章 第三十七個現在

  決定了職業後,工作人員為眾人發放道具。仁王得到了一隻錢袋,裡面有20個金幣巧克力;還有一隻寫著鼻煙壺的塑膠瓶子,裡面裝了粉末。切原得到了2枚金幣巧克力和象徵賣萌的貓耳,他在同伴們的勸說下不情不願地戴上了。丸井得到龍角頭箍和2枚金幣巧克力,柳得到鑰匙型的項鍊與5枚金幣巧克力。

  裝備完後,丸井有些擔心地問:「等會兒真的要打嗎?」

  「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戰鬥的部分是根據數值來計算的。」未來抿嘴一笑,「戰鬥並不是主要的,如果找對方法,非戰鬥人員也能一路通關的。」

  作為戰鬥主力的丸井松了口氣。

  仁王一行人進入了作為冒險場地的道場。道場放著許多房屋、樹木岩石等的佈景,已經建設成了有模有樣的冒險世界。

  和傳統rpg一樣,主角們的第一站是新手村。新手村只有兩種建築,一種是民居,一種是商店。根據未來的介紹,主角們可以在商店購買裝備。

  未來推銷道:「你們的隊伍裡只有丸井前輩一個劍士,其他人都不是戰鬥職業,接下來的戰鬥可能要完全靠劍士戰鬥,最好在這裡就為他購置武器。」

  被選為隊長的柳代隊員同意了。

  扮演武器商NPC的學生走了出來:「各位想要什麼武器?」

  「有什麼嗎?」

  「適合各位的分別是這幾樣武器。」

  所有人都可以裝備更強力武器。除了劍士所用的長劍外,商人可裝備鐵算盤,吉祥物可裝備利爪,侏儒可裝備大錘。

  但是所有的道具都需要金幣巧克力20枚才能購買。

  「這價格一點也不像新手村的程度。」切原忍不住吐槽道。

  武器商NPC淡定地接受吐槽,用非常市儈的語氣說:「沒辦法,魔王剝削我們精靈,我們只能壓榨勇者,否則沒米下鍋,我年幼的兒女會餓死的。」

  「原來精靈們是靠發傻瓜勇者的財才沒有滅絕。」仁王點頭道,「設定很合理,可是我現在卻有種想吐槽的衝動。」

  丸井看向柳:「要買嗎,隊長?」

  柳考慮了一下,轉向未來:「有別的方法可以得到武器嗎?」

  未來點頭:「有哦。可以在民宅裡搜刮,也可在郊外迷宮開寶箱獲取。之後的城鎮還有商店。」

  切原立刻說:「那當然是到民宅裡搜刮了,不裝備武器去迷宮多危險。」

  未來看向柳:「確定嗎?」

  柳考慮了一番後作出了判斷:「我們不買武器也不去民宅,就這樣去迷宮。前進吧。」

  「咦?!」切原與丸井驚訝二重唱。

  仁王認為柳的判斷是正確的。未來之前強調了這個遊戲不靠戰鬥也能通關,想來一路上有很多討巧的選擇和陷阱。武器需要20枚金幣才能購買,而去民宅卻是免費的,製作方肯定在那裡設下了陷阱。

  「ok,出了村就不能回來了。請跟我來。」

  眾人在未來的帶領下離開了新手村進入了森林。沿著既定的道路拐了一個彎後,眾人進入了一個用課桌圍起來的大約5平米的空地,地上用白線隔出許多格子。

  三個頭戴鴨子帽的學生跑了出來,每個人站在一個格子中,攔住了出口。

  「怪物出現了。」未來解釋道,「戰鬥採取戰棋式。每回勇者方先行動,然後怪才行動。速度慢的每次能走3格,速度中等的每次能走5格。勝利方法有兩種,一是打倒所有怪物,二是每個人都到達出口。對到達出口的勇者,怪不會再攻擊,但是越晚到達出口越容易被圍攻。這種鴨子怪是近身攻擊的,需要走到你們身邊的格子才能攻擊。「天之音」會即時報出你們的hp量,hp扣完就視為死亡。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戰略,選擇戰鬥和逃跑。我自由行動,每次戰鬥能幫助你們消滅一個小怪,消滅的時機由隊長下令。你們可使用你們的道具和屬性來回避。準備時間為30秒,現在開始倒數。」

  勇者眾現在的武力值都很低,而鴨子怪的武力值不明,硬碰不是明智的方法。

  「那麼只剩下利用格子繞開怪物逃跑了。」仁王說。

  剩下的兩人表示完全聽柳的命令。

  30秒後,戰鬥開始。在柳的命令下,幾人漸漸分開。幾回合之後,切原變成了沖在最前面的那個,筆直地攔住了逼近仁王的鴨子怪。

  天之音開始轉播戰況:「怪物被萌住了,沒有攻擊吉祥物。」

  趁此機會,仁王以5格的速度壓倒鴨子怪的4格,安全繞過鴨子怪,向出口逼近。

  下一個會合柳故技重施,在自己遇到危險時命令切原過來擋住鴨子怪。

  「怪物被萌住了,沒有攻擊吉祥物。」

  丸井與一個鴨子怪正面碰面,被攻擊了一下。天之音道:「龍劍士被攻擊,損失hp2點,剩餘hp48點。」丸井在柳的授意下攻擊。天之音道:「鴨子怪被攻擊,損失hp5點,剩餘hp20點。」

  柳心裡差不多有數後,授意未來幹掉了與丸井對峙的那只怪物。丸井很快脫離戰場,到達出口。而柳則借助切原萌物盾牌慢悠悠地到了出口。

  三人都離開戰場後,可憐的切原還在獨自面對兩隻鴨子怪的調戲。天之音不斷爆出實況:「怪物被萌住了,沒有攻擊吉祥物。」 「怪物被萌住了,沒有攻擊吉祥物。」「吉祥物被攻擊,但怪物沒有捨得下重手,吉祥物損失hp1點,剩餘hp27點。」

   「喂,你們完全把我當肉盾啊!」切原怒視已經到了出口的三人組。

  站在安全處的仁王以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風涼姿態笑道:「反正他們捨不得打你。儘量發揮你環保可迴圈使用的媚惑能力吧。」

  「我要轉職!」

  未來眨巴著眼睛說:「到了某個場景後可以轉職哦。作為提供給你們的熟人福利,我提前劇透一下,轉職需要金幣50枚。」

  貧窮的吉祥物君飆出海帶淚。

  四人都通過了第一場戰鬥後,天之音報告了勇者們當前的hp情況。仁王滿血30hp,柳滿血34hp,小試身手的丸井剩48hp,被輪了一番的切原剩25hp。因為未來殺怪一隻,隊伍得到金幣5枚。

  勇者們經過了森林後,到了分岔路口。

  「往左是沙漠,往右是洞窟,兩邊都有機會得到寶箱和遇到戰鬥。要選哪一邊?」

  仁王與柳對視一眼,做出了同樣的判斷:「走洞窟。」

  「咦,為什麼?」

  「忘記柳的職業屬性了麼。」柳是侏儒,擅長鑽狹縫。既然設定那麼說了,總歸要往可能有狹縫的地方走。狹縫總不會在沙丘上吧。

  「啊,這種事情怎麼會記得嘛。」丸井吹爆了泡泡糖,笑道,「反正幫我找到劍後,就看我的吧。」

  一行人走了洞窟,果然在洞窟裡被提示他們找到了狹縫。天之音提示柳找到了狹縫後的寶箱。照例還是抽籤,丸井作為代表抽了一張簽,中的是柳的武器錘子。

  行進到一條狹窄的小路,未來突然說:「啊,洞窟要塌方了。必須全速向前跑,不要被石頭砸中!」說著她往前沖去。一行人摸不著頭腦,但反射神經卓越地跟了上去。毛絨球不斷從道路兩邊被人扔下來。少年們縱然有良好的反射神經,但在這麼狹窄的道路中身體相撞,也不好閃避。

  等到15米的道路跑完,天之音開始報數。仁王被砸中2下,剩20hp。柳被砸中2下,剩29hp。丸井被砸中3下,剩33hp。切原被砸中3下,剩10hp。

  突然的慘重損失令少年們面面相覷。

  柳問:「這個遊戲有回復體力的地方嗎?」

  未來乾脆地說:「考慮到遊戲的時長,沒有設置復原點。」說完後,她恢復了NPC的語氣:「這場災難一定是魔王搞的鬼。各位加油,在打倒魔王前不要死了!」

  切原黑線道:「如果走沙漠就好了。」

  丸井戚戚然:「誰知道沙漠會不會遇上沙塵暴……」

  「這就是命運吧。」

  「仁王,別一副神棍樣。」

  一行人「傷痕累累」地走出洞窟後,很快發現他們又到了格子戰場中。這次等候他們的是關卡守護者,也就是小boss。小boss似乎是一隻花妖,身邊跟著兩隻鴨子怪。

  花妖打量眾人後說道:「我看到你們隊伍裡有商人,你們應該挺有錢的。」她眯起一隻眼睛伸出兩隻手指:「給25金幣,我就讓你們全體安全通過。」

  眾人都看向柳。丸井有些不安地說:「我們現在加起來只有34金,如果給他25,我們即使再到城鎮商店也買不了劍。開寶箱又不一定抽到劍。怎麼辦?」

  柳考慮了一番後,看向了切原。切原頭皮一麻:「喂,又要把我當肉盾嗎?」

  「不,還有其他的方法。」

  勇者一行(為了省錢)選擇了熱血地開戰。

  花妖的速度是2格,但攻擊範圍卻是3格。在柳的指揮下,沖在前面的是仁王和切原的組合。切原為仁王擋了花妖兩下後,被花妖抽掉8hp的仁王終於沖到花妖面前,對她使用鼻煙壺裡的粉末。

  天之音道:「鼻煙商人使用了1/4鼻煙。花妖受到鼻煙粉末攻擊開始打噴嚏,行動不能3回合。」

  切原激動了:「靠,我還以為仁王前輩是最沒用的一個。原來還有這種好用處!」

  「噗哩。」

  另一邊的丸井仗著皮厚,而柳仗著裝備了武器攻高,兩人配合著幹掉了一隻鴨子怪,未來又幹掉了另一隻鴨子怪。幾人差不多平安撤出的時候,解除噴嚏效果的花妖緊緊追了上來,幾次攻擊都抽中了墊底的切原。

  饒是只是聽天之音報數字的戰鬥,還是令落在後面的切原心跳加速,嚇出一身汗。

  闖過了小boss關後,仁王剩12hp,柳剩24hp,丸井剩23hp,切原只剩5hp。殺怪兩只得到10金幣。

  切原苦著臉道:「我的血槽快空了啊!你們這樣虐待團隊吉祥物不覺得羞恥嗎?」

  可恨的是那三人都沒有那樣的自覺。在切原的怨念中,他們抵達了城鎮。

  這個城鎮的武器商NPC更加黑,以店開在魔王腳下很不安全為理由,長劍的價格比新手村翻一倍多,要價45金幣,正好比勇者們所有的錢還多1金幣。

  丸井咬牙道:「我要把劍就那麼難麼!可惡啊,好想揍這個商人一頓!」

  未來在這時提示:「可以揍他一頓,奪取他的劍。」

  「咦,還有這種選項?」切原憂慮地問,「不會是什麼陷阱吧。」

  「擔心的話也可以不選。」

  「揍他!」丸井瞬間就決定了。天之音立刻道:「商人被你們四人揍了一頓,狼狽逃走,掉落長劍一把。」

  仁王道:「……好像有點簡單過頭了。」

  「管它的!」丸井拾起了劍。

  天之音提示道:「心懷怨恨的商人在劍上塗毒。從現在開始龍劍士每分鐘損血2hp。」

  所有人都看向建議揍人的未來。未來非常無辜地歪頭,做出了不二家招牌女孩像的動作,「嘿哩,我只是個npc而已。不快點的話龍劍士就要掛了,他的命還剩下12分鐘。請在這段時間爭取通關吧。順帶一提,你們也可以選擇揍我。」

  四人紛紛回過頭不看她:「走吧,在12分鐘內通關!」


第39章 第三十八個現在

  在丸井的生命還剩11分30秒的時候,勇者眾抵達了魔王城下,並再次遭遇戰鬥。

  「這是魔王戰前的最後一戰。」未來說。

  「沒時間廢話了,趕快開戰。」

  敵人是四隻近身攻擊的狼怪,他們的速度很快,一次可以跨越7格。很不幸的是他們的攻擊力也相當高,皮最厚的丸井挨一下也要損6hp。

  只逃不戰會全軍覆沒。在柳的指揮下,未來先幹掉一隻狼怪以免被四隻狼怪圍住。丸井、切原與仁王一起行動,仁王負責定住狼怪三回合,丸井負責殺狼,切原負責肉盾。而柳在後方指揮。有了長劍的丸井兩擊可以殺一隻怪,在柳快速又判斷清晰的指揮下,團隊真真算得上勇猛無比。

  在團隊整體已經接近出口,戰場上只剩一隻狼怪時,眾人都松了口氣。

  誰都沒想到就在柳要離開戰場時,從出口迎面沖入了兩隻新的狼怪,避無可避的柳轉眼之間就被攻擊了兩次,hp只剩下4。

  未來報告道:「敵人的增援到了!」

  「擦!坑爹啊!」切原忍不住焦急地罵起來。

  柳冷靜地利用切原擺脫危機並後退。四人靠在了一起。

  「不妙了。」仁王道,「我的鼻煙只剩下一次使用機會。」

  「怎麼辦,柳?」

  「冷靜,只要好好計算資料,還有勝算。」柳雖然這麼說,但他的表情也很嚴肅。

  一直沒有說話的丸井突然說:「讓我和赤也沖在最前面。仁王和柳保護自己,不要死。」

  「不行,你的攻擊力最高,如果失去你,我們在後一場魔王戰肯定會團滅。」

  「別傻了!」眾人被丸井的高聲訓得一愣。丸井微笑道:「我中了毒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而且我是唯一能保護你們的劍士,雖然一路上都沒派上什麼用處。就讓我最後的生命,為了你們而燃燒吧!」

  切原被感動了:「丸井前輩,沒想到看起來像女孩子的你也有這麼爺們的時刻!」

  「你平時到底用什麼眼光在看我啊?」丸井提高聲音,「上吧,赤也,一定要讓仁王和柳看到魔王!」

  「哦!」

  切原與丸井宛如死士附體一般,沖到了前方。

  天之音忠實地每過一分鐘就報出丸井正在流失的hp,他卻不為所動。

  看著這樣的場面,總感覺心情被感染得有點悲壯起來。

  「往出口走,仁王。」

  仁王卻沒聽從柳的指揮,而是往正在混戰的丸井切原的方向走過去。

  柳提高了聲音:「仁王?」

  仁王露出痞痞的笑容:「在這裡團滅的話也是一種光榮吧,柳。」

  柳沉默了半晌,輕笑一聲,也隨著仁王回撤。

  「傻瓜,為什麼回來!」丸井感動得雙眼水濛濛的。切原道:「嘁,真是任性的傢伙們。」他的眼睛有點紅了,立馬扭開了臉。

  「讓我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吧!」

  發下這樣的豪言壯語後的一秒,天之音響起:「龍劍士減少hp2,龍劍士陣亡。」

  丸井愣住了:「咦……我已經死了嗎?」

  柳不知怎的熱血起來了:「丸井 !」

  丸井委屈地回應:「柳!」

  「丸井,退場之前不要忘記把你身上的金幣給赤也,我們可能還有用!」

  丸井差點飆出來的淚水瞬間縮回去了:「柳,你冷靜得好殘忍……」

  丸井被帶下場後,失去了主攻的部隊開始撤退。場上的狼還有兩隻,而出口一次只能容一個人逃脫。無論怎麼考慮,三個人一起全身而退都是不可能的。

  柳認真的思索著,口中小聲地念念有詞:「這樣的概率是……不對,無法計算,應該還漏掉了點什麼細節。」認真思索後,柳下了個奇怪的命令:「仁王,試試看背起赤也。」

  「噗?」

  未來解釋道:「萌物的屬性中有一條是他可以被同伴背著跑。一旦被背著,萌物的速度將和同伴一致,且兩人可以站在同一個格子中。萌物的賣萌屬性也可庇護同伴。但受到攻擊的話兩人會一起掉hp。」

  切原吼道:「那麼好的事為什麼不早說!」

  未來又擺出了那奇怪的喜感賣萌姿勢:「嘿哩,我只是npc,智慧很低,無法回答你們沒問的問題。」

  切原回頭問仁王:「現在揍她可以嗎?」

  仁王聳肩:「你還不如化憤怒為衝擊力,揍狼也許能揍出暴擊來。」

  「嘁。」切原在心裡唾棄死到臨頭還在偏袒可惡精靈的仁王。仁王這總是騙人的傢伙以後一定會被女人反過來騙的,絕對!

  仁王和切原站在一起以示兩人正處於背與被背的狀態中。完成了這次指揮後,柳很淡定地迎面沖向離他最近,且已經只剩一絲hp的狼,幹掉了對方。隨後他被另一隻狼攻擊了。

  「開鎖匠被攻擊,開鎖匠損失hp10,開鎖匠陣亡。」

  「騙人的吧,柳!」切原愣住了。

  做出最佳判斷的柳冷靜地說:「只剩下一隻,不會有什麼危險了。接下來交給你了,仁王。」

  仁王點頭:「走,赤也。」

  「……嗯。」切原頻頻回頭望被帶離現場的柳。

  狼很快追了上來。兩人也不反抗,一個勁地往出口逃。

  「不行,怪的速度比較快。」在臨近出口時,切原突然道,「放下我,我來殿后。」

  「你只剩1hp了,若它攻擊成功,你也許會死。」

  「嘿,我打遊戲lucky值一直很高的。」

  「哦。」仁王絲毫沒被生離死別的戰友氣氛感染,非常果斷地說,「你的死不會白費的,我會用手機拍下魔王的模樣安慰你的在天之靈。」

  切原氣急敗壞地回應:「別隨便在嘴上把我弄死了!我還不一定會死呢!」

  兩人分開行動,切原落在了後面。狼追上了他朝他攻擊。

  「吉祥物被攻擊,怪物打出暴擊,吉祥物損失hp1,吉祥物陣亡。」

  緊張的切原渾身都僵直了:「咦……騙人。」靜了幾秒後,他才從『人品真差啊』的自哀模式反應過來,「這不是人為操作的嗎!可惡的天之音,一定是故意的!氣死我了!」

  氣得眼睛發紅的切原也被帶了下去。

  一場戰鬥下來,勇者隊伍幾乎團滅。剩下的光杆小兵仁王剩12hp,一次鼻煙定身機會,繼承了隊友的所有遺產與打怪的錢,一躍成為擁有69金的富豪。

  未來詢問:「接下來就是魔王戰了,現在可以花50金轉成現有的任何職業,你要轉職嗎?」

  仁王都沒考慮:「不用了。」他明智地不打算垂死掙扎,只計畫著看一眼魔王了卻心願。

  未來也沒有再勸,帶仁王穿過佈景到了庭院裡。庭院裡放著一隻黑色怪物紙模型,在怪物的心口有個靶子。

  「這就是魔王。有三次機會,只需要用弓箭射中它的心臟,也就是靶子的紅心一次,就可以勝利了。」

  「我來?」

  「你我皆可。需要我來嗎?」

  仁王考慮了一下:「那麼我來吧。」

  未來交出了弓箭,教導他正確的射箭姿勢後站到了一旁。仁王臨時學習的射箭姿勢非常規範,甚至有些瀟灑,可惜第一、二箭沒有命中靶子。他沒有試圖換人,執拗地射出了第三箭。箭飛出了一道漂亮的軌跡,插在靶子邊緣。

  「很可惜。」

  「噗哩,至少努力到了最後。」仁王把弓箭交還給未來,微笑著彎腰湊近她,「對嗎,魔王大人?」

  未來臉上一紅:「哎呀,還不待我自揭身份就被揭穿了嗎?」

  「我知道魔王都是喜歡在最後長篇大論的生物。我洗耳恭聽你的計畫。」

  「這個遊戲裡魔王可沒有話嘮屬性啦。不過作為熟人的福利,我就稍微劇透一下吧。在設定中,陪勇者前行的引路精靈就是魔王。魔王的任務就是掩藏身份,一邊引導勇者,一邊誤導勇者。順帶一提,前輩們其實已經走到了最坑爹的那個bad ending分支,這個ending會遭遇超強的狼群戰鬥,即使能過關,也會遭遇困難的最後一幕。前輩如果選擇讓我來對付魔王,我就會揭曉身份,然後幹掉前輩。如果前輩自己射箭但是沒射中,那麼我也會揭曉身份,幹掉前輩。只有前輩射中了靶心才能通關。」未來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不想扮演壞心魔王的啦,但是如果每隊勇者都能走到最後的關卡,花費的人工和時間就太長了,我們的攤位會倒閉。其實有很多玩家在新手村時就被淘汰了。」

  「可以理解。我好奇有輕鬆的good ending嗎?」

  「當然。還記得丸井前輩拾到毒劍那裡嗎?我故意陷害丸井前輩並詢問你們是否要揍我。你們如果選是的話我們就會開戰。我在那場戰鬥中各種參數都不高,你們四個打我一個很輕鬆。打贏我,你們就能通關了。」

  「噗。」這個遊戲的隱藏細節看來還有很多,仁王考慮是否要再和切原他們組隊玩一次。

  「不過前輩是什麼時候發現我是魔王的呢?」

  「各種各樣的時候。」或者說未來本來就不是善於說謊的類型。

  「真狡猾!」

  「最後一個問題。這個遊戲到底是誰設計出來的?」

  「我…雖然想得意地這麼說出來,但實際上我提出的只有構想和大概的流程,弓道部的人又完成了一些對話和道具設定。完善並補充路線,平衡整體資料,還有培訓工作人員的工作全是海鬥做的。這次學生會也借給我們弓道部很多人手,作為遊戲的總體調度。比如陪著你們全程的天之音,就是正在當班的副會長。他一個人包攬了計算資料、判斷情況,很能幹吧!」

  「原來如此。學生會確實臥虎藏龍。」當然最不能小瞧的還是海鬥。玩過這個遊戲後仁王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設計這個遊戲的人絕對是個考慮周全算無靡細,非常聰明的傢伙。

  仁王當然知道海鬥在風評中是一個優秀的後輩。但在仁王的眼中,海鬥給他的印象卻是只會朝他吃乾醋,又無法讓女友對他產生依賴感的心胸狹隘的小鬼。如果海鬥拿出做這個遊戲的幹勁與謀略來經營與未來的感情,他就沒必要吃他的醋了。也許海鬥是那種愛一個人就會智商變低的類型?

  未來領著仁王沿著工作通道來到出口。蒼木正在出口處派發徽章。根據仁王在遊戲中的表現,他領取了一堆獎品徽章:

  吝嗇鬼的徽章:過了五個以上場景,沒用金錢。

  富豪的徽章:身上金錢超過50金幣。

  小強的徽章:在實力懸殊的戰鬥中存活。

  梟雄的徽章:只差一點運氣就能制霸精靈鄉。

  智者的徽章:在魔王自揭身份前看穿魔王的真實身份。

  徽章的原畫看起來是手工繪製,做得很用心也很美觀。蒼木建議:「難得拿到珍稀的徽章,仁王前輩也戴上吧。」

  仁王問:「哪個是珍稀的?」

  「梟雄徽章。這個徽章有很難的限制條件,非常難拿,我們只做了5個。仁王前輩是第一個拿到的呢。」

  仁王欣然地把梟雄徽章戴在了制服的胸口上。戴好後他看見很多人都佩戴著徽章,還有人在交換,看起來都對徽章頗為喜歡。

  這次學生會和弓道部真的花了很多心血,也難怪未來對奪冠很自信。

  「怎麼樣,仁王前輩覺得我們應該奪冠嗎?」未來仿佛看穿了仁王心中所想一般驕傲地挺起了胸。

  仁王單手插進口袋,笑了起來:「你猜?」

  什麼嘛,那自信的笑容太讓人在意了!他們班級的節目真的那麼有趣嗎?等會下班後一定要去見識一下!


第40章 第三十九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上午11:38。

  接待完仁王一組後未來把使用過的道具,包括換下的靶紙等拿到後門出口處放在雜物堆上。暫時休息一下的她發了個郵件給海鬥詢問他現在的狀況,得到的回應是他立刻回撥的電話:「現在在休息嗎?」

  「嗯,我等會兒只用到需要人手的地方配合一下就行,馬上就可以換班了。你那邊忙嗎?」

  「書道部的露天展臺出了點問題。你大概從後門那裡能看見。」

  未來現在離出口很近,便好奇地出去張望了一下。書道部的現場展臺圍起了布匹,從她這裡恰好能看見布匹的空隙中的展臺情況:「哇,塌了一角呢。很麻煩吧。」

  「稍許。我儘量過來找你一起吃午飯。」

  「嗯,好吧。」

  「那麼現在可以說正事了。特意打電話過來的目的是?」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想詢問一下仁王前輩班級的節目到底是什麼。你既然在忙就算了。」

  未來看過節目表,仁王班級的節目名字叫『公開審判』,在活動性質一欄寫著短劇與互動。但是光憑這些元素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海鬥問:「你在暑假時玩過《逆轉裁判》,還一直打電話來問我怎麼繼續。」

  《逆轉裁判》是一個文字推理性遊戲,玩家扮演律師成步堂龍一,在法庭上與檢察官激烈舌戰,用證據為嫌疑人洗脫罪名。因為成步堂接手的案件,嫌疑人都是各種證據確鑿很難被判無罪的殺人犯,而他總是能在非常不利的情況下找到證人證詞的破綻度過難關並發現真凶,因此他的辯護才被稱為『逆轉』。

  「哦!是呢,是仁王前輩借給我玩的。」未來轉念一想,「這個節目就是以《逆轉裁判》的故事為劇本的嗎?」

  「嗯。劇本是他們自己寫的。在短劇部分,他們班級的同學演出一個複雜而有趣的劇本;在之後的互動環節,他們班級利用數個簡單的劇本玩模擬遊戲。有意向的觀眾可以扮演律師、檢察官與法官,親自參與到遊戲中。當然不想參與遊戲,只是旁觀也可以得到樂趣。」

  「好像蠻有趣的呢。難怪仁王前輩頗具信心的樣子。」未來哼了一聲,「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們的真人rpg比較有趣!」

  「客觀的說,他們考慮得十分周全,劇本出自偵探小說研修會之手,經得起推敲,改編過的劇情注重了趣味性,演員也採用一些受歡迎的學生。跟我們相比,他們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沒有人數的限制。觀眾隨時都可以入場參與,這對拉攏人氣來說是非常有利的,上午的報告也說明了他們的人氣很高。」

  聽到海鬥大力誇獎仁王班級的節目,未來有點不服氣,心裡又有點沒底起來:「……難道我們會輸掉嗎?」

  海鬥壞心地反問:「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了嗎?」

  「才不會!」

  「作為我主觀的意見,我覺得《逆轉裁判》是個很扯淡的遊戲。作為它的衍生物,他們班級的同人遊戲也讓我完全沒有興趣。不管他們的劇情有多精彩,現實中也不會存在這樣的檢察官與律師。」

  未來吐槽道:「真是毫無浪漫氣息的發言。不過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

  海鬥的志向是當檢察官。和未來那種『因為喜歡旅遊所以想當導遊』的小孩過家家式態度不同,他對待這個理想非常認真,家裡的資料與書籍都從地上堆到了天花板。

  「下午如果有時間的話,不如一起去他們那裡實地偵查一下敵情。」

  未來高興地應了:「好的,等你。」

  未來並沒有料到,二十分鐘後她會以與觀眾不同的身份進入仁王班級的模擬法庭——以暴力襲擊了同學的犯人的身份。

  2009年9月27日,中午12:00。

  仁王記得未來說過12點的時候會換班,就在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發了郵件問她中午有沒有空一起逛校園祭。她沒有回郵件。他抱著『反正也沒什麼事,不如去後門等等看』的心情來到弓道部的後門。

  才靠近後門,就見未來的身影從陰暗處竄出來,差點撞進他的懷裡。

  「咪醬?」攔下未來的仁王有些詫異地發現未來滿臉的慌張,「發生什麼事了?」

  「那個女人好像死了!」

  仁王也嚇了一跳。「冷靜點!」他一邊安撫她,一邊朝她跑出來的地方看過去。

  那裡有個三級的臺階。有個穿著他們學校制服的女孩面朝下倒在臺階上,頭和大半身體趴在臺階下,一隻腳勾著第二節臺階,另一隻腳不自然地蜷縮起來,像是下臺階的時候被絆倒,狼狽地倒了下來。

  仁王低頭看向未來。她似乎被嚇壞了,緊緊抓著他胸口的衣服不放,整個人都幾乎縮在了他的懷裡。

  現在正常的判斷是過去查看那個女孩的狀況。仁王卻沒有走過去,而是用空閒的手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朝那個女孩拍下了照片。

  拍完後,仁王才發現原來事發現場還站著另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站在樓梯上方,像是嚇呆了一般一動不動。

  此時幾個穿著本校制服的女學生從遠處跑了過來,有人尖叫,有人喊叫:「這是怎麼了!」

  聽到別人的尖叫聲,站在樓梯上的那個女孩才反應過來,手指未來發出了淒慘的叫聲:「是她!是她把菜摘推下了樓梯!殺人犯!」

  聽到這樣的指責,未來反射性地回答:「我沒有!」她慌張地看向仁王,重複道,「不是我。」

  仁王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抬起左臂攬住了未來的肩頭輕拍了兩下。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但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他相信。儘管他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驚慌什麼!還沒確定人死了。」

  一個好聽但是並不響亮的聲音竟壓倒了一切嘈雜聲,立刻使四周安靜了下來。

  冷著臉的川下麗禮正站在剛才來到現場的幾個女學生中。她目不斜視地來到那個倒在臺階上的,名叫白馬菜摘的女孩面前,把她的上半身扶了起來靠在她自己身上。

  女孩們發出驚呼。白馬的臉上都是血,額頭也青了好大一塊,整張臉慘不忍睹。川下將手指搭在她的鼻間。過了幾秒,她吩咐道:「志子,叫救護車。」

  「啊,是!」後趕到現場的女生之一,佐山志子立刻掏出手機。

  「呼吸很微弱,但她還活著。」川下冷淡地說,「九十九同學也不要因為太過慌張就失態了,丟了海鬥大人的臉。」

  幾乎算是被仁王抱著的未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退開一步。

  就在那時,戴著袖章的學生會成員到場了:「發生了什麼事?」他看到傷得不輕昏迷不醒的白馬也嚇了一大跳,「天哪,快送保健室!」

  「已經叫了救護車。」川下回答後靜了片刻,看向他們身後,「海鬥大人。」

  海鬥大步流星地趕到了現場。見到海鬥登場,除了川下和未來之外的女性都哭著喊著地湊了上去告狀。一時七嘴八舌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讓由乃說。」川下一聲令下,現場的吵雜又奇跡般地被抹消了。鈴木由乃,也就是剛才站在臺階上指責未來行兇的那個女生拖著哭腔說:「海鬥大人,九十九和白馬一言不合,就把白馬推下了臺階,害她摔成這樣。」

  「我沒有!」未來又反射性地重複了一遍。

  海鬥正要開口,仁王說:「既然你們雙方爭執不下,那麼就找個地方讓證據說話如何?」

  所有人都看向仁王。仁王嘴角噙了一抹諷刺的笑意:「想必各位女士就是百聞不如一見的幸村會長後援團。我不知道你們先後來到弓道部後門,又與九十九發生衝突的理由。但我知道這件事情牽扯了你們對幸村會長的愛戴,又牽扯了他的女朋友,讓由幸村會長領導的學生會來處理恐怕不能服眾。我們班級正好搞了個模擬法庭,現在是午休時分沒人使用。那裡可以提供絕佳的場所與體制公正地調查真相。」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在全校學生的公正監督下,進行公開審判。」

  仁王這一番說辭,已確定他相信未來是無辜的,搗鬼的是海鬥的後援團。若是後援團心裡有鬼,絕不敢到全校面前當眾對質。

  面對仁王的挑釁,川下淡定地回應:「由乃,你說的是實話?」

  鈴木立刻保證:「當然!九十九動手是我親眼看見的!不管是去類比法庭還是真的警局我都敢作證!」

  學生會的工作人員接手了白馬菜摘。沒了負擔的川下站了起來。她動作優美地走向海鬥,行了個禮:「海鬥大人,非常抱歉。九十九同學的所作所為已經超過了常理能諒解的範圍,我決心追究她的責任,採納這位仁王前輩的意見,與她去那個法庭對質。」

  她直起身子的時候,視線朝未來投來,綠色的眸子中滿是懾人的寒芒。

  未來感到身上一寒,心臟也加快了跳動的速度。她知道為了她說話的仁王,和剛才朝她看過一眼以示她放心的海鬥都是相信她的。

  所以她也不能退縮,不能為了她沒有犯的過錯而買單。

  「好。」她朝川下重重點頭,「我會證明自己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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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中午12:15。

  仁王班級的模擬法庭搭建在高中部一樓的小型階梯教室中。講臺被改造成了法官的座位,講臺與階梯座位間的空間擺放著幾套從圖書館借出來的木質桌椅,是證人、律師、檢察官與犯人各自的位置。

  法庭的佈置果然和逆轉裁判很像,唯一不太像的只有法官身後的黑板上懸掛的投影幕布。

  一行人來到法庭之前,海鬥先行用手機聯絡了仁王班上的負責人柳生租借場地。在他得到允許後,仁王又接過電話跑到了一邊不知道與柳生說了些什麼。

  他們來到教室裡的時候教室處於開放的狀態,裡頭有數個人在柳生的帶領下調試設備,已經做好了「開庭」的準備。柳生見到仁王他們進來,主動走過來打了個招呼。

  「為了不引起騷動,我們已經對外公佈我們的下午遊戲場提前開始了。等會兒應該會有觀眾入場,但是也不會影響審判。」柳生似乎已經非常理解情況,「雖然我仍然覺得這件事不該用這樣張揚的方式來處理……」他瞧了仁王一眼。

  仁王回以示意他不要多話的眼神。

  柳生在初等部時也聽說過海鬥後援團的威名,應該說在立海大沒幾個學生不知道這個彪悍的後援團。若未來落到了她們手裡,被她們私下群而攻之的話,真相是什麼也許就永遠調查不出來。

  ——聽仁王的原話,似乎這些不可小瞧的後援團少女還可以捏造真相的樣子。所以索性把事情鬧大,看她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怎麼折騰。

  柳生不再對仁王的決定說什麼了:「需要我解釋一下法庭規則嗎?」

  「謝謝,我想沒有必要。」川下已經走到了擺著檢察官標識的桌子後,「我會讓事件的目擊者鈴木由乃作為證人,對九十九同學襲擊白馬菜摘的事件作證。九十九同學的辯護律師向證人提問,而我則拿出證據,並反駁對方的辯護。最終由法官裁決九十九同學是否有罪。」

  「正確。」

  川下沒有遲疑地說:「那麼法官一職就拜託這位負責人了。」

  仁王那邊自然沒什麼意見。

  聽到川下這麼說,後援團有些著急:「那個是柳生比呂士,是和仁王雅治同一社團的。他萬一偏心——」

  「無妨。」川下淡淡地阻止後援團的騷動,「真相總是站在它該存在的地方。我相信你也是這樣認為的,對嗎,柳生閣下?」

  「不敢當。」柳生看起來也有些鄭重起來了,「我本不應該承擔這麼重大的責任。但承蒙你的信賴,我會公正地擔任法官一角。」

  法官和檢察官都有了,只剩下了為未來辯護的律師一角還沒有決定。其實這個人選沒有什麼懸念。自眾人決定要來法庭,海鬥便親自與學生會還有川下一起搜索了現場的線索。雖然等會兒這些線索都會影印成資料派發給大家,但海鬥還是等於掌握了最詳盡的第一手資料,是最適合的人選。

  「海鬥大人不行!」後援團中的某個女生突然叫起來,「怎麼能讓海鬥大人為難!我們根本就無法和海鬥大人對質!我們會心碎的!」

  除了川下之外的女生都附和起來,其激動而認真的程度好比正在拜偶像的邪教教徒。

  仁王忍不住撇撇嘴,與柳生對視一眼。這些女生誇張做作的言行舉止讓人無法直視,令他們本能地慶倖網球部的後援團文靜可親正常(重點)多了。

  理應說被那麼多女生這麼誇張地愛慕著,海鬥這傢伙非常幸福。但是此刻仁王和柳生都感覺海鬥這傢伙也挺可憐的。

  海鬥似乎已經習慣了後援團超現實的應援場面,淡定地說:「為了洗脫未來身上的冤屈,我必須為未來辯護。」

  後援團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川下。

  「如果海鬥大人出面,那麼這場審判無論如何也無法被稱作公平。」川下提議道,「在場有一位能說會道,和九十九同學關係親近的友人。不如讓他為九十九同學辯護如何?」

  被所有人的視線聚焦的仁王看向海鬥。海鬥正回頭看著他,神情嚴肅,眼中有些焦慮和不信任。

  仁王一時沒法回答,聳肩道:「律師不都是嫌疑人自己請的嗎?」

  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看起來很緊張的未來,幾乎脫口而出:「拜託了,仁王前輩。」雖然話是對仁王說的,她的視線卻停留在海鬥身上,似乎有什麼無法說出口的難言之隱似的。

  海鬥與未來對視了片刻後,他收回了視線,轉向了仁王的方向,小幅度鞠躬:「拜託了仁王前輩。」

  仁王感覺自己還沒上場,就因為海鬥的這一下低頭而被海鬥後援團的視線戳成了篩子。

  雖然在蒼木事件時他就有所察覺,但是還是要感歎女性的戰鬥力果然不容小覷,如果這次以身做靶,感覺以後會被她們怨恨詛咒一生。

  不知為何,這超可怕的陣勢反而讓他感覺有趣起來了。

  「好。」仁王乾脆地就應了,「不過我有個條件,咪醬要站在我的助手席。」

  犯人應該坐在為犯人設置的專門區域。仁王提出這樣的要求,顯然是擲地有聲地主張未來是無辜的,不允許她們侮辱未來。

  川下應下:「隨意。我們誰也沒有資格真的逮捕九十九同學。」

  之前探索現場時的資料已經影印完畢了。雙方各佔據教室一角開始準備。

  直到現在未來才有機會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仁王和海鬥。

  大約11:50的時候,換班的未來換好衣服來到後門打算離開。在後門那裡她遇見了海鬥的後援團成員之一白馬菜摘。因為白馬的行徑看起來鬼鬼祟祟的,未來以為她要對他們的真人rpg搞什麼鬼,下意識地喝問她在這裡轉來轉去做什麼。

  被嚇了一跳的白馬見到未來出來,不知為什麼生起氣來,用難聽的話罵了她。未來跟她吵了兩句,想攆她走。白馬伸出手想襲擊未來,未來躲過了。白馬自己失去了平衡,而旁邊就是一個三級的樓梯,她摔下去不動了。

  因為太慌張了,未來想從現場離開去叫人,出來時就撞到了仁王。

  「事情就是這樣。」未來盯著自己的手指甲敘述完了經過。

  仁王瞥了海鬥一眼,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麼端倪來,但仁王想海鬥現在,不,應該從一開始就發現了未來有點不對勁。

  未來從現場跑出來的時候太過於慌張,真像犯了什麼事的樣子,甚至嚇得反常地躲在他的懷裡。她平時跟他是很親近,但懂得保持合理的距離,如果只是女同學自己摔倒的話,以她的膽色應該不至於慌張到躲在他懷裡的地步。

  之後她反駁後援團的指責時也只是說『我沒有』『不是我』這樣蒼白的辯白。如果是白馬自己摔下去的,她為什麼不說『不是我推她的,是她襲擊我的時候自己摔了下去』?

  那位心思細膩的川下一定是發現了未來的反常,才敢不仔細詢問鈴木就直接跟他們來了法庭。

  未來隱瞞了一些東西是顯而易見的,問題就是她到底瞞了什麼?有什麼事是她在只有他和海鬥在場的現在也不能坦白的嗎?

  仁王不動聲色地翻著資料,突然他感覺到未來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他抬頭時見到未來用複雜的眼神望著他,又飛快地瞟了海鬥一眼,並微微搖了搖頭。

  仁王突然之間心如明鏡。

  不是不能把實情告訴他,而是不能把實情也告訴海鬥是吧。

  在這種需要洗刷冤情的情況下還有什麼只能對他說的秘密?

  還真有一個。

  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麻煩了。

  「可以開庭了嗎?」早就看完資料的川下發問道。

  未來在仁王的示意下起身,與他一起走向律師席。在相對算是二人空間的律師席,仁王趁整理資料彎腰的時候小聲問:「你穿了?」

  未來見仁王理解了她的暗示,松了口氣。

  說起來也真是巧得逆天了,未來與白馬吵架吵到一半,白馬突然襲擊了她。未來當然避開了。就在那瞬間,她穿回了過去。

  為什麼未來記得那是過去,是因為在中一時她和白馬也發生過肢體衝突,不過是在體育課打籃球的時候。未來在中一待了半天,在放學的時候收到了一封來自朋友的郵件,詢問她等會兒是否有空去一起逛逛。

  然後她穿了回來,發現自己手上拿著手機,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是2009年9月27日12:00,郵件的內容是仁王詢問她是否有空,要不要一起逛逛。

  而白馬菜摘那時已經在臺階上挺屍了。

  也就是說未來離開了9月27日2-5分鐘,並且因為慣例的記憶混亂,想不起來9月27日的11:55-12:00範圍內的這幾分鐘她究竟做了什麼。

  她在混亂中見到鈴木正站在不遠處愕然地望著她。鈴木的眼神與當前的處境讓未來腦中轟地一聲響:「難道白馬是我推下去的嗎?!」

  於是她才在穿越回來的最初幾分鐘內驚慌失措了。

  在仁王和海鬥都來到她身邊後,她已經隱約想起了那段時間她所做的事情只是掏出手機想叫救護車,卻發現有封短信,點開一看正是仁王發來的消息。

  她應該沒有推白馬。在仁王和海鬥都相信她的情況下,她自己也拼命說服自己沒幹,自己一定是無辜的。可是白馬怎麼會倒在那裡,是白馬自己摔的嗎,還是其他人推的?

  未來想不起來。

  在這種情況下託付海鬥來辯護顯然是最佳的,只有海鬥才能擺得平川下。但是海鬥能靠詭辯就消除連他自己都不理解的時間旅行的存在嗎?未來只能選擇知情的仁王來當她的辯護律師,讓他想辦法。

  可是這場辯護對於仁王來說多麼不公平!就連未來自己都無法確信自己真的沒有推白馬,川下那種高智商的boss難道還會沒發現貓膩?

  未來幾乎附耳地把這些事情告訴了仁王:「對不起,把你拖進了難度那麼高的戰鬥中。也許這次我就是真犯人。」

  仁王戲謔道:「好像我們每次參加的戰鬥都很難。不過你是不是犯人,現在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

  「如果不行了的話,我們立刻想辦法讓我回到過去。無論多少次,我都會穿越時空去給你提示。」

  「那我就放手一搏了。」

  兩人停止了說悄悄話的狀態。未來挺起了背脊,連一直弓著背看起來懶洋洋的仁王也站直了。

  川下優雅地說:「那麼開始吧。」


第42章 第四十一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中午12:30。

  此時已經陸陸續續有不少好奇的觀眾走進了階梯教室,並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坐在了位子上旁觀。

  柳生一臉嚴肅地坐在法官席上翻看資料;負責操作筆記型電腦,把證物圖片放大投影到幕布上的書記官坐在他左邊的座位上;負責錄下證言並播放的書記官坐在他右邊的座位上。

  川下一人亭亭玉立地佇立在檢察官席,她對面的律師席筆挺地站著仁王與未來。

  而海鬥則與後援團眾坐在第一排。

  氣氛很是緊張。

  合上資料夾的柳生敲下了法槌:「肅靜。開庭。」

  還在竊竊私語著的觀眾們配合地消音了。

  「本庭將公開審理今天中午12:00發生的女同學被推下樓梯的事件。現在由檢查方川下對案件進行陳述。」

  川下應聲道:「今天中午11:50前後,中三E組的白馬菜摘在弓道部後門遇見了正要離開弓道部的部員九十九未來。兩人因為素來交惡而發生口角,進而升級為肢體衝突。中三D組的鈴木由乃來到弓道部後門,正巧目擊兩人的衝突結束。白馬菜摘轉身意圖下樓梯離開,被九十九未來推在後背上摔了下去。」

  柳生點頭:「那麼現在傳喚目擊者鈴木由乃上庭作證。」

  「稍等。」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川下的發言還未結束,「我想請法庭出示現場的照片。」

  書記官在螢幕上放出了幾張案發現場的照片。

  川下不急不緩地道:「弓道部的道場被佈置為真人rpg的場地。從照片來看,作為出口的後門這裡堆放著許多雜物且光線昏暗。目擊者鈴木由乃是否真的看清了事情發生的過程,沒有人能證明。」

  仁王和未來都感到很奇怪。川下為什麼要否認鈴木證詞的可靠性,那不等於在幫助未來脫罪?

  川下發言完畢後,看向了未來:「所以我請求法庭能由當事人九十九同學自己做出說明,關於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未來心裡咯噔一下。連仁王都在心裡暗暗叫糟。

  現在能決定性地判斷未來推倒白馬的證據根本沒有,要給未來定罪主要靠鈴木的目擊證詞。仁王在第一眼看到現場那昏暗又淩亂的環境時,就決定咬樁現場環境昏暗,目擊者可能看錯了』這一點不放。

  不愧是能讓未來談之變色的『川下boss』,長得宛如不食煙火的精靈一般,骨子裡卻老奸巨猾地黑,還沒待他開一句口就自己把這個不利因素提上了檯面,並讓未來為當時的事情作證,扭轉局面。未來失去記憶的那幾分鐘,勢必得胡編亂造。川下應該早看出了未來的不對勁,縱然不知道她失去記憶的真相,也很自信未來會在這段證詞上產生漏洞。

  接著川下只要抓住漏洞一陣猛攻,未來在說謊脫罪的事實就會被蓋棺定罪了。

  讓未來去作證就糟了。可是不讓未來去作證,仍然說明了未來身上有鬼。

  未來緊張地望向沉思的仁王。

  川下對柳生說:「法官,請讓九十九出庭作證。」

  柳生考慮了一下:「採納檢查方的意見。九十九桑,請為事發當時發生的狀況出庭作證。」

  仁王對未來說:「沒辦法了,去吧,咪醬。把你知道的真相說出來。」

  「咦!」

  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說:「只需要編造一句,你在和白馬衝突結束後,發現鈴木由乃出現,認為她試圖和白馬一起襲擊你。因為你關注著鈴木,等回頭你就發現白馬掉下去了。」

  作偽證?!

  仁王朝她點頭。他已經當慣了欺詐師,在情況不利的時候當然要說謊。

  但是這個謊也不是亂說的就是了。

  未來忐忑不安地上了法庭。

  柳生問:「證人的姓名,班級,社團?」

  「九十九未來,三年A組,弓道部部員。」

  「現在請為事發當時發生的狀況出庭作證。」

  未來將之前告訴仁王和海鬥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在說到白馬向她撲來,她躲開後,她避開了穿越的問題,直接用上了仁王教她的謊話。

  「然後我與白馬的衝突結束了。她想下樓梯,而我轉向了另一邊,看見了鈴木由乃。鈴木和白馬的關係很好,她們平時也在同一個團體中活動。我認為鈴木看到我和白馬衝突,可能會和白馬一起聯手欺負我。」

  仁王適時地打斷:「於是你就盯著鈴木看,沒有注意白馬那邊是嗎?」

  未來果斷地接應:「是的。」

  仁王立刻轉向柳生:「根據證人的證詞,我主張九十九並沒有看見白馬是如何墜落階梯的。」

  川下詢問未來:「既然九十九同學沒有看見白馬是如何墜落的,當然也沒有推過她,是嗎?」

  未來連忙說:「沒錯。」

  川下轉向書記官:「我想請法庭再出示案發現場,特別是與樓梯相關的照片。」

  螢幕上再度出現案發現場的照片,特寫了讓白馬摔倒的那個三級階梯。

  「白馬正是從這個樓梯上摔下來的。這個樓梯離地只有三級,每節臺階大概是15cm高,加起來也只有45cm高。假設白馬是自己失足摔下來的,那麼從45cm的高度墜落,基本等於站在教室裡的椅子上跳下來。這個高度是會讓人體受到嚴重傷害以至於讓人昏迷的高度嗎?」

  「反對。」仁王回敬道,「即使只有45cm高,如果人掉下去時運氣不好沒有及時平衡身體,也有可能撞到頭昏過去。」

  「反對有效。」柳生認同道:「確實不能否認辯護律師所說的這種可能性。」

  「我記得這個法庭有現場模擬的功能。可否出借一個員工做一下演示呢?」川下顯然早有準備,她剛說完,之前匆匆跑出去的兩個後援團成員就指揮著兩個男生扛著一個佈景用的三級小樓梯進入了模擬法庭。

  柳生回答:「可以。」

  根據川下的指示,仁王班級出借的工作人員演出了白馬菜摘倒下的姿勢。工作人員的一隻腳勾在第二節臺階上,一隻腳不自然地蜷著,上半身都平躺在樓梯下的地面上。

  「人都有自我保護的能力,這是一種潛意識。」川下繞著臺階緩步走,「如果遭遇失足摔下的情況,人體會因為危險而調整姿勢,因此摔倒的姿勢也許是坐倒,也許是跪坐,也許是手著地側翻,總之是努力保護著自己的姿勢。」

  她轉身面向未來:「可是白馬的姿勢是什麼呢?四肢僵硬毫無防備,甚至面朝下連額頭都撞青了。到底要產生多大的意外,才能讓『自己失足』的白馬摔成現在這副模樣?」

  仁王還在堅持已見:「她運氣不好。」

  相比仁王的狡辯,川下的言辭顯得格外擲地有聲:「反對,我主張白馬的跌倒不是出自她自己的失足。」

  柳生推了推眼鏡:「反對有效。介於臺階很低和受害人如此不自然的昏倒姿勢,受害人白馬的墜落顯然不應該被視作她自己失足發生的意外。」

  未來的冷汗都出來了,仁王的面色也很嚴峻。

  川下柔和地問:「既然白馬的墜落不是意外,那麼便是人為。某人用很大的力氣推了白馬一把,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在很短的時間內墜地,磕到了額頭而昏迷過去。這個人是誰呢?根據九十九同學自己的證詞,現場只有她、鈴木與白馬,而鈴木站在較遠的地方沒有走到她們身邊。犯人就是站在白馬附近的九十九同學。」

  『原來真是我幹的』七個大字砸得未來頭發暈。

  「反對!」仁王拍桌子的聲音嚇得未來回了神。

  氣勢洶洶的仁王卻在被全場視線聚焦了足足10秒後,還沒開口,讓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在拖延時間想對策。

  川下沒有開口諷刺,只是用不含任何責備的非常清澈的眼神望著柳生。柳生迫於無聲的壓力,終於問:「辯護方還有什麼疑問嗎?如果沒有的話,這個案件——」

  「有。」仁王終於開口,「還有一個人可以行兇。那就是白馬菜摘自己!」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柳生敲擊法槌示意肅靜:「辯護方的意思是認為白馬菜摘故意摔下樓梯,並摔至昏迷?」

  「我正是如此主張。」仁王的發言變得流暢,顯然那救命的10秒已經讓他有了主意,「白馬和鈴木都是坐在那裡的幸村會長的後援團成員,而九十九是幸村會長的女朋友。她們對九十九積怨已久。白馬和鈴木商量要演一場苦肉計來陷害九十九,所以才會出現了一個摔,一個恰好目擊,讓九十九百口莫辯的巧妙局面。」

  鈴木氣得從觀眾席上跳起來,又叫又罵儀態盡失。顯然被人當著海鬥的面指出後援團想陷害未來,讓這愛慕著海鬥的少女惶恐得無法忍受。

  不過她的表現讓周圍的人反而相信了仁王的無稽之談幾分。

  川下臉上的表情都沒變,不為所動地問:「仁王律師有證據嗎?」

  仁王心想川下雖然有豬一樣的隊友,但是本身還是像神一樣,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回應又要被她牽著走了:「她們並沒有玩真人rpg,卻雙雙出現在弓道部的出口,就是證據。」不待川下回應,仁王就向柳生發話,「我請求法庭讓鈴木由乃作證,說明她與白馬菜摘到弓道部後門的理由。」

  「反對。」川下防守得非常嚴密,「她們出現在現場的理由與本案無直接關係。」

  「反對!」仁王絲毫不讓,「如果她們沒有到弓道部的後門,就不會發生這個有諸多疑點的案件。她們的『目的』與『結果』有關。」

  「反對。」川下仍不鬆口,「辯護方將罪名轉移到白馬和鈴木身上,卻無法提出證據,只是在拖延時間。」

  「反對!」仁王使出了殺手鐧,「如果鈴木能給出合理的答案,法庭隨時可以宣判。」

  終於柳生一錘定音:「反對有效。休庭三分鐘,之後讓鈴木由乃出庭作證。」

  未來回到仁王的助手席時整個人都是軟的:「嚇……嚇死我了……」

  「噗,突然可以理解被逼到絕境的成步堂龍一的心情。」

  未來問:「但是已經度過難關了對吧,仁王前輩既然敢說詢問鈴木詢問不出什麼內容就讓柳生前輩宣判,那一定是有了可以逆轉的底氣。」

  「我只是在拖時間。」

  得到仁王誠實回答的未來懵了。

  「沒辦法。如果剛才讓你被定罪,恐怕幸村海鬥不會讓我看見明天的太陽。」雖然一半是打趣,但另一半卻是仁王的真心話。他落于下風時,好幾次感覺到海鬥殺氣騰騰的視線。

  「……現在怎麼辦?」

  「趕緊祈禱鈴木是豬一樣的隊友,拖足川下後腿。」

  未來認命道:「我明白了,我會隨時做好見機返回過去救場的準備。」


第43章 第四十二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下午13:07。

  在休息的三分鐘裡,海鬥給仁王送來一份整理好的資料。這些資料是剛才開庭時,海鬥派出的學生會成員去搜集來的。

  「我已經整理出了可能有用的部分。」海鬥的語氣與其說是拜託不如說是施壓,「請務必全力守護未來的名譽。」

  「噗哩。」有剛才那種差點輸掉的情況在先,海鬥心裡氣悶也不是不能理解,不過仁王心裡也鬱悶。

  都是海鬥那倒楣悲催還偏由女神領導的後援團的錯。

  兩個少年之間的氣壓很低,彼此也沒有多交談,海鬥很快就離開了。仁王抓緊時間翻閱那份已經濃縮到只有兩頁紙的資料。這資料非常有海鬥的風格,包括的部分已不限於現場的調查,還包括了鈴木、白馬今天的行動調查和弓道部附近值得注意的情況。

  由那心思細膩如髮絲的傢伙來辯護的話,剛才也不會那麼驚險了吧。

  可惜了,現在辯護的人是他仁王。該贏的仗他必定會好好地打贏。未來,也會好好地保下。

  三分鐘的休息時間過後,柳生宣佈重新開庭。

  站在證人席上的是目擊了未來襲擊白馬菜摘的鈴木由乃。在自我介紹後,她就『為什麼和白馬一起出現在弓道部的後門』開始作證。

  「話說在前頭,我可沒有和白馬菜摘約好一起去弓道部後門。」鈴木凶巴巴地說,「忙完自己班級的活動後大概是11:40左右,我換了衣服後打算去吃午餐。一個人在校園裡逛來逛去的時候我看見書道部的舞臺被布圍住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想往裡面偷看一眼。但是看四周都是學生會的人我想偷看不太好,就遠遠地繞著書道部舞臺轉了一圈。然後我來到了弓道部的後門,那裡正好可以從布匹的空隙看見舞臺塌了一角。這就是我出現在弓道部後門的理由。至於白馬菜摘出現在那裡的理由我不太清楚。」

  書記官把她的證詞錄音完畢。柳生詢問道:「辯護方要詢問嗎?」

  「當然。」

  書記官從頭開始播放證詞。

  「……我忙完自己班級的活動後大概是11:40左右。」「稍等。」

  仁王叫停後詢問鈴木道:「你的班級活動是?」

  「炒麵的攤子,我是負責收錢的。」

  「那時已經是午餐時間,為什麼你不在班級的攤檔就餐,反而特意去別的地方用餐?」

  鈴木瞪著眼睛說:「這話問得真奇怪!聞了一上午的面味,我不想吃炒麵不行嗎?」

  「反對。」仁王向書記官提交了海鬥剛才拿來的資料,那是一份炒麵攤工作人員朱口夏時的口供,「午餐並非只有炒麵可以選擇,炒麵攤為中午工作的學生準備了各種麵包和飯團。那時負責的學生朱口夏時曾為鈴木分發午餐,卻被她拒絕說不用。鈴木親口對朱口說她等會兒會和別人一起吃。可是鈴木接下來的證詞卻說她一個人在校園中閒逛,並沒有提到和別人一起吃午餐,這如何解釋?」

  鈴木一驚:「這……」

  川下回答道:「這很正常。我也曾與朱口同班。她為人處事很熱情。」

  鈴木會意道:「是啊!朱口很喜歡多管閒事!我不想吃攤子提供的午餐,她卻一直推銷式地讓我吃吃吃,我覺得麻煩,就隨口說我和別人有約。」

  仁王不依不饒地問:「並非如此。你中午的時候確實有事!」

  鈴木明顯地一僵。

  仁王立刻追問:「和白馬有約!」

  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鈴木卻放鬆了:「當然沒有。」

  善於察言觀色的仁王立刻自省他是不是考慮錯方向了。

  川下提醒道:「仁王律師與其蠻不講理地咄咄逼人,不如出示證據,讓證據說話。」

  如果有證據的話早拿出來了,這不正借著氣勢死纏爛打,死馬當活馬醫麼。

  對仁王的行為目的心裡有數的柳生也不追問,公式化地問:「關於鈴木獨自在校園閒逛的理由還有什麼疑問嗎,辯護方?」

  當然有。剛才鈴木那一下驚詫已經證實了仁王心中所想,鈴木今天中午確實要去做什麼特定的事情。仁王原本以為她和白馬約好來弓道部搗亂,但是現在這種想法卻因為她接下來的表現而動搖了。他這下徹底不明白鈴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手上也沒有證據。

  「暫時沒有疑問。」他只能吞下疑問,「請繼續播放證詞,我還要詢問。」

  書記官再度播放證詞。

  直到證詞結束仁王也沒有說話。柳生問:「根據規則證詞可以播放兩次。但兩次過後辯護方如果還不能提出問題,那麼對證人的詢問就會結束。還要再播放一遍證詞嗎?」

  「嗯。」

  於是法庭上再度開始播放鈴木的證詞。隨著證詞接近結尾,仁王的神色開始流露出焦躁。

  證詞播完的瞬間,誰都以為大概就這樣結束了的時候,仁王終於喊出了『稍等』:「我認為證人的證詞有疑點。」

  柳生配合著問:「嗯,是哪裡呢?」

  「就是那裡啊,那裡。」

  仁王似乎還沒想到點子上,只是在拖延時間。沒料到一直繃著臉在思考的未來突然靈機一動:「沒錯!確實有問題!」她飛快地去翻資料,抓起一張紙放在仁王面前,「前輩,這個!」

  仁王看了資料後,立刻抬眼掃了鈴木一眼。鈴木有點心虛地說:「什麼啊,打算威脅證人嗎?」

  「證人剛才作證說,她出現在弓道部後門的理由是因為好奇被布圍著的書道部舞臺發生了什麼。沒錯嗎?」

  被仁王突然自信起來的態度弄得有些毛的鈴木謹慎地點頭:「是啊。」

  「能看得見書道部舞臺的地方是弓道部的出口,確切地說是下了白馬出事的那個樓梯,經過5米長的通道出到了建築外。」

  鈴木有點慌了:「是……是吧。是這樣的嗎,我對長度沒什麼概念啊……」

  「噗哩,對長度沒概念也沒關係。按照鈴木的邏輯,她來到弓道部後門的目的是看書道部的舞臺,那麼她理應站在建築外面,完全沒有進入建築的必要。可是實際上她目擊案件的地點卻在樓梯上。也就是說她主動走過了5米長的通道,走上了三級樓梯,來到了距離出口至少有10米的地方。這說明了什麼呢?」仁王拍著未來給他的案發時的人物位置示意圖,戲謔地道,「說明了除非鈴木有瞬間移動的能力,能在事發當時瞬間從出口瞬移到目擊點,否則她就是在主觀上有進入弓道部的打算,並在白馬與九十九見面前就付諸實施了。」

  「嗚……」鈴木的雙手用力絞著裙子,明顯地動搖了。

  仁王似乎吸取了她喪失的優勢一般,情緒高昂地發表了非常流暢的發言:「鈴木離開炒麵攤的時間是11:40左右,根據校園祭的攤位平面圖來看,從炒麵攤走到弓道部後門大概需要5-10分鐘左右。那麼鈴木抵達弓道部後門的時間應該在11:45-11:50之間。而雙方也都認可,白馬與九十九發生衝突的時間是11:50前後,所以在11:50之前白馬就已經在弓道部的出口了。也就是說,鈴木進入弓道部的時候有很高的可能性,不,幾乎一定會遇見白馬。既然鈴木與白馬都是後援團成員,發現對方出現在一個不應該出現的地方,難道不會對對方的目的產生懷疑嗎?如果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互相詢問一下才是常情。但是鈴木現在卻說她不知道白馬來到弓道部的目的。」仁王拍桌道,「鈴木,你在說謊。你知道白馬的目的,很可能你們還是出於同樣的目的才去弓道部的出口!」

  鈴木嚇得渾身抖了兩抖,張口結舌。

  還不待未來因為大好的情勢而鬆口氣,川下就開口了:「證人,差不多也該承認了吧。」

  「團…長……」鈴木汗如雨下,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

  川下淡淡地說:「我能理解你的心情,畢竟那是讓普通的女孩都難以在大庭廣眾下啟齒的事情。」

  鈴木愣了兩秒鐘後,深吸了口氣恢復了鎮定:「沒辦法,雖然感到很羞恥我也只能承認了。我抵達弓道部後門的時候,突然鬧肚子了。沒辦法再忍耐到別的地方,只能往弓道部裡走,想找個人借用一下廁所。恰好走了幾步就發現了廁所,我就進去了。證據也有的哦,我把用完的餐巾紙袋子扔在了洗手台旁邊的紙簍裡,那是印著輕鬆熊和蜜蜂的袋子,去調查一下就知道了。我沒有在弓道部後門遇見任何人,白馬一定是在我之後才進入道場的。」

  未來很焦急,鈴木在被提到知道白馬的目的時顯得非常慌張,這其中一定有鬼。

  「反對。」仁王緊抓著疑點不放:「就算你進入弓道部的目的是為了找廁所,也無法證明你在去廁所之前沒有遇見白馬。」

  「反對。」川下回敬道:「剛才辯護方自己推測道,鈴木抵達弓道部後門的時間在11:45-11:50之間。白馬和九十九發生衝突的時間在11:50左右。期間存在著一定的時間差,很可能長達5分鐘。所以鈴木和白馬並未碰面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辯護方如果沒有證據證明他的觀點,就沒有立場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

  柳生考慮了片刻後終於宣佈:「反對有效。」

  「怎麼這樣!」未來都忍不住叫出來了。好不容易抓住的破綻就這樣溜走了嗎!

  鈴木還沒得意兩秒,就聽仁王說道:「稍等。」她立刻露出了『這人糾纏不休真討厭』的嫌惡表情:「還想問什麼啦?」

  「川下檢查官和證人鈴木自己都堅持因為5分鐘的時間差,鈴木沒有在弓道部門口遇見白馬。」仁王這時一改剛才那副被逼到絕境的慫樣,露出了奸計得逞的燦爛笑容,「但是,我有證據可以證明白馬在弓道部出口處待的時間遠遠超過5分鐘,她也許從11:40,甚至更早以前就開始在弓道部的出口處等待了。」

  「胡說!」察覺到自己也許跳進了仁王的陷阱,鈴木不由激動地駁斥,「你不要虛張聲勢了,你有什麼證據!」

  「書記官,請出示現場調查的照片,雜物堆的特寫。」

  螢幕上出現了一張雜物堆的特寫。那是放著佈景道具的箱子一角。在箱子上鋪著一張使用過的靶紙,上面堆著一大堆堅果殼。堅果殼旁邊放著一個白色的塑膠袋。

  「白馬攜帶著零食的袋子來到弓道部出口,因為有事要等待一段時間,她無事可做,就在那個位置吃堅果解悶。從堅果殼的量來看,她肯定吃了不止5分鐘,可能有8-10分鐘。」

  川下理所當然地產生了異議:「反對。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堆堅果殼是白馬留下的。」

  「反對。證據當然有。就是被當廢紙墊在堅果殼下的這張靶紙。仔細看,這張靶紙上只有邊緣有一個洞。其他地方似乎完好。」

  「那說明了什麼呢?」

  仁王自信滿滿地回答:「說明這張靶紙是我參加真人rpg時用過的那張啊。」

  未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柳生問:「怎麼回事?」

  未來解釋道:「仁王前輩參加真人rpg時走入了最難的那條線。今天上午除了仁王前輩以外沒有其他人進入這條線。這條線需要張弓射靶。仁王前輩射了三箭,兩箭都飛了,只有一箭射中了靶子的邊緣。待仁王前輩結束遊戲後,我收拾場地時把他用過的靶紙換下來扔在後門的雜物堆中。之後我有幾分鐘休息時間,曾經與海鬥通了一次話,我看看時間。」未來掏出了手機查看了通話時間,「是11:38。也就是說我把靶紙放在那裡的時間差不多就是那時。如果不相信我,還有其他弓道部的工作人員可以證明。」

  「正是如此。」仁王接上道,「因此不管是誰留下了這堆堅果殼,那個人勢必要在11:38之後留在弓道部出口處8-10分鐘,也就是說留到了差不多11:50的時候。但是鈴木剛才說,她從弓道部的出口到進入廁所,一個人也沒有遇見。那麼這個吃堅果的人消失到哪裡去了?就算那人要走,怎麼會不帶走旁邊那個塑膠袋——順帶一提,根據現場調查的記錄,那個塑膠袋裡裝著其他零食,打開的堅果包裝袋也在裡面。」

  柳生看著已經滿頭大汗的鈴木說:「證人,請做出合理的說明。」

  「這……那個……是怎麼回事呢……」鈴木一邊吱唔一邊求救地望向川下。

  川下沒有喊反對也沒有做出任何要幫助鈴木反駁的意思,就像老早就知道了結果一樣旁觀著鈴木被逼入絕境。鈴木的眼中滲出了淚水,終於崩潰地掩面道:「對不起,對不起,團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請原諒我!救救我!」

  「真是不像樣呢,由乃。」川下語氣溫柔地問道,「到現在這種地步,乞求我的原諒有什麼用呢?自己惹出的事情,由自己來承受後果,這是基本的道理吧?」

  鈴木發著抖,一句話也不敢反駁。

  川下和鈴木到底在打什麼啞謎,旁人都一頭霧水。

  仁王開口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川下不急不慢地催促:「還不招認嗎,由乃?難道要等到離開這個法庭再解決嗎?」

  鈴木幅度很大地顫動了一下,終於拿下了掩面的手,抽噎著抹去了眼淚:「……我說,我會全部都說的。請原諒我,團長……我剛才說謊了。我到弓道部出口的時候確實見到了白馬菜摘。」

  全場譁然。

  未來和仁王對視一眼。鈴木的認罪雖然是他們都想見到的結果,但是川下與鈴木之間的氣氛卻讓他們隱隱心驚。川下打算捨棄鈴木?可那樣對川下有什麼好處?

  「白馬比我還早到,顯然在那裡已經等了不少時間了。我一見到她就明白了,她和我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互相諷刺了兩句,但是都各自心裡有鬼,也不敢拿對方怎麼樣。我確實有點內急就去了廁所,解決問題後我還補了個妝。離開廁所回去的時候,才看見白馬被九十九推下了樓梯。」

  仁王不禁咂舌:「死到臨頭還要澆九十九一盆污水,真是性格惡劣。證人,老實回答,你和白馬的目的到底是?」

  鈴木在明顯地發抖:「我上午就看見學生會在忙書道部的事情,又想到書道部離弓道部很近,等海鬥大人忙完了一定會順便去弓道部接九十九同學,與她一起去學園祭。可是我私心下也想和海鬥大人一起去學園祭。當然我知道這是沒什麼希望的事情,我只盼在他們見面前,去那裡堵海鬥大人,爭取一下機會。我午餐也沒吃就急忙來到弓道部,卻見到白馬也在。」

  「噗哩。」老實說,這無聊的真相真讓仁王失望極了,「就這麼點事情,為什麼要再三再四地隱瞞?」

  「……我們的團規規定我們是不能出於私心去接近海鬥大人的……」鈴木再度掩面,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對不起,我背叛了大家……請原諒我……嗚嗚嗚……」

  鈴木害怕的是被逐出後援團。她在後援團的這些年仗著川下的智慧與同伴的兇狠陰暗,做了不知道多少惹人討厭的事情。能供她得瑟和安身的地方也只有後援團了。如果川下把她逐出了後援團,她在立海大該如何立足呢?一定會完蛋的!

  所以儘管平時大家偶爾也出於私心去接近海鬥,都互相假裝不知道,維持著表面上的團結友愛。只要川下不揭穿就不會出什麼大事。

  可是今天,川下也不會再坐視不理了。

  鈴木想,她大概真的完蛋了。

  旁人都不知道鈴木的心事,但看她現在害怕得雙股戰戰的模樣,也不禁在心裡想:那個後援團真的很恐怖。

  柳生看鈴木哭得一塌糊塗的樣子,不由也動了惻隱之心:「辯護方,如果沒有疑問的話,就讓證人下去吧。」

  仁王如果還堅持問話,倒像在欺負女性後輩了:「好吧。」

  鈴木下去後,川下道:「現在白馬和鈴木出現在弓道部出口的理由已經弄清楚了。她們並沒有打算謀害九十九同學,只是出於一些可以被理解的少女心情才不約而同地出現在案發現場。」她話鋒一轉,「之前辯護方曾宣佈,若是鈴木能就她與白馬出現在弓道部的理由給出合理的答案,法庭隨時可以宣判。現在鈴木已經提供了答案,辯護方也沒有疑問了。並沒其他證據可以為九十九同學推白馬下樓梯的罪名翻供,我懇請法庭宣判九十九同學有罪。」

  未來懵了:「噯?」奇怪了,他們剛才還占盡優勢的,怎麼突然之間就豎起了死亡flag!

  仁王想也不想地叫出:「反對!」

  雖然叫出了反對,仁王心裡卻如同bgm迴圈播放一般提醒著自己。

  只差一步,未來就會被川下boss幹掉了。


第44章 第四十三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下午13:40。

  此時來觀看審判的觀眾已經快要把教室擠滿了。其中有不少聽到傳言而跑來的網球部後援團。看到仁王幾次三番被逼到絕境還努力地為未來辯護,很多本來就是粉絲的女生感動了。在他面對川下的判罪要求提出反對時,有些女生忍不住打起氣來:「加油!不要認輸啊!」

  雖然因為法庭要求肅靜,這些加油的聲音很快就在工作人員的介入下被迫停止了,但也成功地拖延了一點時間,讓仁王得以整理思路。

  川下以就事論事的語氣對陷入沉默的仁王說:「已經沒有仁王律師可以反對的地方了。」

  「噗,不要說得那麼絕對。鈴木確實就她個人來到弓道部的理由做出了合理的說明。但是她並沒有對白馬來弓道部的理由做出合理的解釋。」

  川下回應道:「仁王律師一直在堅持白馬與鈴木來到弓道部的理由是一致的,忘記了嗎?」

  「我的記憶力倒不至於那麼差。」仁王厚臉皮地說,「可我現在發現我弄錯了。白馬與鈴木來到弓道部的理由絕對不一樣。證據就是那張照片。」

  仁王所指的照片自然還是那張拍攝了堅果殼與塑膠袋的雜物角落。

  「鈴木來到弓道部後門的理由是為了堵幸村會長。換句話說,她打算來見愛慕的異性,並約他約會。她也做出了與這目的相符的行為——剛才她自己也提到,她還去廁所補妝。可是反觀更早到來的白馬做了什麼?她在雜物堆旁邊剝堅果吃,還吃了一大堆。想必她的手一定弄髒了,說不定嘴角還有殘屑。這是瞞著同伴偷偷摸摸來見心上人的少女會做的事嗎?」

  柳生點頭:「這裡確實存在很大的疑點。」

  川下禮貌地問:「仁王律師該不會打算等白馬清醒了,讓她自己到法庭上為你解惑吧?」

  仁王心想如果那樣的話就最好了,至少可以拖延幾個小時,說不定還能拖到明天。但只有表面上溫柔恬靜的川下boss顯然是個心狠手辣的傢伙。在這裡提出這種欠揍的提議,分明是在逼boss放大招,秒掉只差一步就掉下懸崖的他們。

  仁王識相地說:「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間接推測出白馬的意圖。我請求法庭就白馬的行為,讓與她接觸過的九十九作證。」

  這個提議倒是出人意外。

  「可是九十九桑剛才已經為她與受害人白馬的相遇做過證了。」柳生問,「有第二次作證的必要嗎?」

  「嗯。白馬的身上存在疑點是不容置疑的,縱然鈴木不是同黨,但白馬來到弓道部的目的仍值得懷疑。因此我要求九十九站在白馬的『觀察者』的角度上來作證。」仁王說著看了川下一眼。

  川下對他的建議並沒有表示反對。從她的臉上仍然看不出她的任何心情,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態非常淡然。

  仁王卻感到了超級強烈的精神壓力。每次川下都不聲不響地任他發表長篇大論,甚至會順著他的意製造她自己的不利狀況,然後淡定地逆轉,把他逼到懸崖邊上。

  幾次這麼一來,仁王心態再好也有些不安起來了。

  讓未來去作證該不會是個超蠢的主意吧?可是現在除了讓未來去作證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行了。

  仁王再一次強烈地感覺到成步堂龍一快敗訴時的心情,真是……超不吉利的心情。

  柳生見川下沒有反對意見,同意了仁王的申請:「那麼就讓九十九桑再一次為遇見白馬那時的事作證。」

  「我明白了。」未來非常清楚她的處境。仁王已經為她做得足夠好了,換做她自己為自己辯護,估計開庭10分鐘內就被川下boss殺得連渣都不剩了。她的作證就是最後的翻供機會,哪怕努力思考到燒掉腦子,也要作一個對判決有用的證,抓住仁王好不容易爭取來的機會。

  未來再一次站在證人席上。和上一次不同,即使是坐在最後一排的觀眾都能感覺到她的緊張。

  仁王說:「把你看到的,感覺到的,全部如實地說出來就好了。」

  未來深吸一口氣點點頭。

  書記官開始錄音。未來作證道:「大概11:50的時候,我換好衣服往弓道部的後門走。之前我跟海鬥通過一次電話,他跟我說如果工作不忙,就會來接我一起去逛海原祭。我打算在後門那裡停留一會兒,給他打電話。但是我繞過雜物走到距離樓梯大約有4,5米左右的地方時,我看見白馬在雜物堆旁走來走去,又蹲在一堆雜物中間,看起來鬼鬼祟祟的。」

  「稍等。」仁王打斷她的供詞,「白馬那時究竟在幹什麼?」

  未來搖搖頭:「她好像有點焦慮……不,不如說是興奮之類的感覺。她走來走去的時候明明面對過我的方向,也沒有注意到我,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樣。她徘徊了一陣,突然蹲下來不動。我完全弄不明白她想幹什麼,才覺得她很鬼祟。」

  「後來呢?」

  「然後我就問她『喂,你在這裡轉來轉去做什麼』,她被我的聲音嚇了一跳,一下就跳了起來。見到是我,她突然興奮起來,對我又叫又罵。那些話罵得太難聽,感覺是那種毫無理智的潑婦才罵得出的,我無法複述。我莫名被她臭駡了一頓當然感到很生氣,就罵她有病,叫她離開弓道部。我用逼近她的方式趕她到了樓梯附近。白馬的表情很可怕,突然伸出手撲向我,我嚇了一跳躲過了。」

  未來的記憶到這裡結束,仁王當然記得剛才叫她作偽證的事情,立刻接過了話茬:「那麼作證就到這裡。我要開始詢問。」

  未來的證詞和第一次做的證沒有太大的區別,但補充了不少細節。仁王很認真地聽了,沒有要求書記官重新播放,直接詢問道:「白馬罵你時只說了髒話,沒有說別的嗎?」

  「沒有,都是詛咒和咒駡,感覺充滿惡意,卻沒邏輯。」

  「她的情緒很高漲嗎?」

  「是的。」未來想了一下,「而且現在想起來,她的眼神好像也有點怪。」

  「哪裡怪?」

  「好像有點沒有焦距,看著我卻不像在看我這樣的。」

  仁王問:「你有沒有從她身上聞到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未來回憶了一番:「好像確實有點什麼味道,但是那是什麼呢,總覺得聞起來讓人挺不舒服的。」

  「像酒的味道嗎?」

  「這倒不像。那味道好像有點刺鼻,有點苦。」

  本來仁王根據未來說的證詞,猜測白馬是不是醉了呢。可是未來否定了醉酒的可能性。

  在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頭,未來當然是不可能說謊的。

  那麼白馬那些奇怪的舉動,還有那刺鼻的氣味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一定有什麼答案可以解釋。不能讓思考停在這裡。就算胡扯,也要說出一番可以解釋的答案來。

  仁王對柳生說:「根據九十九的證詞,白馬在和她碰面的時候行為異常,我主張那時的白馬正處於某種中毒狀態,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此言一出,法庭又陷入了一片譁然的狀態。

  柳生再三敲法槌才讓教室安靜下來。

  柳生問:「檢查方要提出反對意見嗎?」

  「仁王律師為了得到無罪判決,真是挖空心思,什麼超乎常理的假設都能提出來。」川下淡定地說,「更何況剛才律師的那些詢問分明是在引導證人往他的判斷上靠。我認為證人的那些主觀認知並沒有多大的可信度。」

  仁王搶在柳生說話前叫出反對:「根據之前鈴木的證詞,她與白馬見面時並沒有發現白馬有什麼異常,兩人還互相諷刺,可見白馬那時理智尚存。但是在鈴木離開,九十九到來的這幾分鐘內,白馬開始行為異常了。我是否可以認為她中毒的時間就在這幾分鐘內。因此讓白馬中毒的東西應該就在現場。證人證詞的可信度可以通過調查現場遺留的物品來判斷。」

  仁王說得言辭鑿鑿,其實大部分是順著情況瞎扯的。如果調查現場也調查不出任何有毒的東西,那麼未來就完蛋完定了。

  川下對此的回應是:「真不愧是有欺詐師之名的仁王前輩。」

  仁王不做聲地與她對峙。

  川下道:「把現場所有的東西都調查一遍是不現實的,我們不是員警,並沒有那樣的技術和時間,當然也不可能去拜託警方做鑒定。既然仁王律師堅持白馬是中毒的,那麼想必仁王律師心中已經對毒物的實體有了切實的猜測。請仁王律師明確地指出是什麼東西讓白馬中毒。這樣調查起來就比較方便了。」

  「……」

  「為什麼仁王律師陷入了沉默?」川下問,「難道仁王律師所說的白馬中毒論只是胡說的,並沒有好好考慮過嗎?」

  「毒物應該是在那段時間與白馬有過身體接觸的東西,或是食物之類。」否則就不能解釋為什麼未來和鈴木都沒有中毒。

  「仁王律師的意思是,令白馬中毒的東西是那堆堅果?」

  「……不,我認為不是。」仁王沒有順著川下的陷阱往下跳,「既然九十九剛才作證說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說明那毒是有氣味的。白馬吃了那麼多堅果,說明她並沒有感到堅果有異味。」

  「那麼毒物的正體是什麼呢?」

  仁王低頭去翻資料,看起來要提供證據。那個零食的袋子裡除了堅果還有未開封的牛肉粒,果凍,pocky,瑞士卷,銅鑼燒,袋子外有一瓶冰鎮的鳳梨口味飲料。能讓白馬中毒的東西應該就在她身邊,很有可能就在這個袋子裡。但會是什麼呢?

  川下倒是大度,也不再逼問,給他最後的時間去喘息。

  還在證人席上的未來握緊了雙手。整個法庭都很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奇跡,或者是……失敗。

  仁王把資料足足翻了兩遍。他雙手撐著桌子,抬起頭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隨即掏出了手機查看。

  川下看向柳生:「我想法庭已經可以宣判了。」

  柳生在最後的關頭稍微偏袒了仁王,再一次詢問道:「關於毒物的正體,辯護方還有什麼要陳述的嗎?」

  看完手機的仁王把手機放在了桌上:「是的,我已經明白這次事件是怎麼發生的。這真是不可思議的事實——不,應該被稱為,有預謀的犯罪。」仁王一改剛才已被逼入絕境的模樣,無比自信地出示了證據:「這張照片揭示了毒物的真相。」

  書記官根據仁王出示的影本,找到了影本的原版照片並播放在螢幕上。

  那是一張鳳梨味運動飲料瓶的特寫。

  「這瓶運動飲料是在現場找到的。雖然剛才那張塑膠袋和堅果殼的照片沒有拍到它,但根據文字資料來看,它的位置就在放在堅果殼的白色塑膠袋旁邊。塑膠袋裡的收銀條表明它和袋子裡的零食是同一時刻在便利商店被買下來的,因此它是白馬自己攜帶來的袋子裡的東西。它就是令白馬中毒的道具。」

  川下看了照片:「仁王律師的意思是白馬曾經飲用這瓶飲料。」

  「不,這瓶飲料並未啟封。根據資料上的描述,這瓶飲料是冰鎮的。這張照片也確實可以證明這瓶飲料是冰鎮的,透明的瓶子裡還可以見到融化的冰塊。最近的天氣還有些炎熱,因為溫差的關係,瓶身上覆蓋著水汽。」

  川下用指尖點著嘴唇,微微皺起眉頭,顯然也發現了那個瓶子的奇怪之處。仁王說:「奇怪的地方就是,瓶子只有瓶口處的小半部分瓶身上水汽凝結成了小水珠,而大半部分的瓶身只蒙著一層細小的水汽。為什麼會產生這種情況呢?合理的解釋是,為了防止它打濕其他紙包裝的零食,原本有一塊手帕,或是布包著它。毒正是下在那塊手帕上。那種毒應該一開始沒有什麼味道,因此白馬並沒有發現不妥。她到弓道部後,打開袋子翻找零食吃,隨手把這瓶濕淋淋的飲料從袋子裡拿出來放在了一邊,並沒有在意。」

  「原來如此。」柳生推理道,「因為白馬的手上沾著毒,因此一邊食用零食一邊中毒了。」

  「是有這種可能性,但是不僅如此。白馬吃了一堆堅果後,鈴木來到了弓道部,兩人互相諷刺了兩句。鈴木離開後,白馬可能打算收拾收拾。這時她的手因為剝那些堅果而弄髒了。比起翻衣服找紙巾,眼前有一塊離她很近的,而且被打濕了,很容易擦乾淨手的手帕,她當然會拿過來用。她用那塊手帕擦了手。此時手帕上沾的毒開始揮發出來了,她應該是聞到了奇怪的味道,於是就把手或是手帕湊到鼻子下聞了一下,確定了手帕上確實有什麼東西。白馬對此,應該感到很驚訝,也有點恐慌。」

  「稍等。」柳生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在白馬的手帕上下了毒,但是白馬自己不知道?」

  「這裡存在一個常識性的誤區。因為白馬吃了袋子裡的零食,我們就會認為這袋零食是白馬買的,白馬對袋子裡有什麼東西知根知底。但是這是不可能的。證據就是放在袋子裡的收銀條。」

  書記官播放了收銀條的複印照片。

  「這袋零食是在學校外的便利商店買的。購買的時間是今天上午的11點20。但是根據學生會對白馬的行動調查,白馬今天一上午都沒有離開過學校。所以這袋零食並非白馬購買,而是別人買好了以後交給白馬的。」

  柳生陷入了沉思:「請繼續說下去。」

  「至於為什麼那個人要把這袋零食交給白馬,與白馬到弓道部來的目的有關。白馬來弓道部的路上一定也看見了書道部的狀況,她難道不像鈴木一樣能分析出幸村會長會到弓道部來嗎?不可能,否則她們就不會互相諷刺對方。但是從白馬毫不在意形象地在弓道部後門吃堅果的事實可以推測,她確信『幸村會長是不會到弓道部來的』。為什麼她能這麼確信呢?因為有人對她這麼說。那麼這個人是誰?首先這個人一定是與幸村會長有關的人,說的話能取信于白馬。其次這個人還拜託了白馬一件事,對,就是『幸村會長還托我為九十九買了吃的東西,但我也走不開呢,能不能麻煩你把這袋幸村會長託付的零食帶給九十九呢?』」

  仁王仿佛見到當時場景一般聲情並茂的演出令全場的驚歎聲此起彼伏。

  「白馬應允了,可能她覺得為幸村會長跑腿是義務,也會討會長歡心。可是她心裡不痛快,否則她就不會去翻塑膠袋裡的東西,更不會隨意拆開東西吃了。她在弓道部等著九十九,感覺很無聊,便心想反正九十九也不會知道袋子裡少了什麼,她為什麼不悄悄享受一下會長的心意呢?白馬完全中了圈套,因為碰了那塊手帕而中了毒。」

  連和白馬熟悉的那幾個後援團都覺得仁王的推測正是白馬那貪吃又貪心的女人的真實寫照。

  仁王說:「但是我知識有限,無法推測出是什麼毒。」

  「是□□。」一直安靜地聽著仁王推理的川下突然說。

  仁王愣了愣:「□□……嗯,□□嗎?」

  「沒錯。□□是無色透明的液體,極易揮發,有刺激性氣味,常被用作麻醉劑,可以通過皮膚接觸與吸入作用於人體。吸入了□□後初期會產生興奮的症狀,最終昏迷過去。白馬最初對九十九的咒駡一方面是由於她因為九十九而遇到無妄之災,一方面是因為她陷入了藥物所致的興奮之中。而在樓梯邊,她也是因為藥物導致的突然昏迷,才會毫無防備地摔下樓梯。」

  仁王望著像是在朗誦詩詞一邊娓娓敘述的川下,一時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噗,看來檢查方完全同意了我的推理?」

  「我並非作為對手,而是作為一個純粹的聽眾,因你精彩的推理而表達我的敬意。但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是,我的補完只能建立在你的推理真的是完全正確的前提下。」川下不卑不亢地道,「實際上,仁王律師的推理從一開始就站不住腳。因為學生會對現場做過了細緻的調查,並沒有發現那塊浸著□□的手帕。仁王律師要主張白馬將那塊手帕扔到了弓道部外嗎?」

  「反對。」仁王自信地笑了起來,「這是我今天最後叫出的『反對』了。當白馬突然發現袋子裡有一塊感覺很危險的手帕時,她一定很驚慌。這個袋子她會親手交到九十九的手裡,萬一九十九出了什麼事情,她百口莫辯。外加不知道手帕上有什麼東西,她自己碰過了會不會有事還未知,必須把手帕保存起來去檢驗一下上面是什麼物質。所以她做了一件事,對,是在那種情況下唯一會做的事——她把手帕塞進了自己的零錢包,打算先把它藏起來再說。」

  仁王拿起了他的手機:「這是我在事發當時拍的照片。」

  照片上拍了倒在樓梯上的白馬。她的零錢包從口袋掉出了一半。

  川下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那個絨布的零錢包明顯地濕了一塊。那塊濕手帕就在那裡吧。

  仁王最終陳述:「因此只要調查被送進醫院的白馬口袋裡的零錢包,我的推理就能成立了。」說完最後一句話的仁王,像是要歎氣一般深深呼出口氣,看向未來。

  雖然暫時還沒有得到無罪證明,但心情已澎湃得無以復加的未來,眼中已滿是淚水。擦了擦差點掉下來的淚水,她朝他綻開了笑容。

  未來的眼睛和鼻子都紅紅的,模樣談不上多好看,仁王卻不由自主地被她的笑容感染了,覺得這場幾近死局的戰鬥帶來的疲憊被完全治癒,心裡也熱熱的。

  數分鐘後,從醫院的聯絡被接到了法庭上。陪著白馬去醫院的學生會成員報告道:「白馬同學的零錢包中確實有塊聞起來讓人頭暈的濕手帕。我現在就把手帕的照片傳回來。」

  「拜託你了。」結束通話的柳生終於敲下法槌:「現在宣判,白馬菜摘傷害事件的嫌疑犯九十九未來,無罪。」

  教室裡歡呼一片。

  「手帕的照片已經接收完畢。」書記官的聲音也差點被喧嘩吞沒。

  柳生點點頭。這下可以找到真正的犯人了。他湊過去看了一眼證物。這一眼,讓他愣住了。他推了推眼鏡,仔細看了一眼手帕上繡的名字縮寫,半晌後才抿起了嘴唇望向了正與未來、海鬥站在一起的仁王。

  這塊沾了□□的手帕,居然是仁王的!


第45章 第四十四個現在

  2009年9月27日,下午14:35。

  無罪宣判帶來的喜悅與興奮消退後,與仁王和海鬥在庭下相會的未來卻陷入了難以名狀的不安中。有一個人設下了這樣不可思議的局,差點就讓她背負上實施暴力的罪名。這個躲在暗處的敵人到底是誰,那個人的目的是什麼?

  「不用擔心。」仁王笑嘻嘻地說,「那個人的身份很好調查,能說出幸村會長的行程安排並取信于白馬的人會是誰,幸村會長心裡應該有數吧。」

  「確實有點數。」海鬥說,「書道部的事情處理起來有些麻煩,我大約在11點左右的時候吩咐一個負責其他事務的叫甲斐的學生會幹部,告訴他等會兒我沒有辦法抽身,讓他代我去照顧一下未來,看看她有沒有什麼需要的。」

  未來說:「那麼那袋零食應該就是甲斐買的?」

  「我剛才已經吩咐人去叫甲斐來了。」海鬥看向門口,「他來了。」

  海鬥朝出現在門口的甲斐走過去。

  被留在原地的仁王問:「你跟這個叫甲斐的有過節嗎?」

  未來搖頭:「他以前倒是給我送過幾次東西,都是海鬥吩咐的,我跟他本人沒什麼交情。對了,仁王前輩,剛才海鬥在不好說話。你超厲害的,最後的推理到底是怎麼想出來的,太牛了!」

  「其實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仁王附在她耳邊說,「你告訴我,如果我有朝一日被捲入什麼能被稱為案件的事件,先拍照留下證據比較好。我聽了你的話,在蒼木和那個人渣對決的時候也拍了可以給人渣定罪的照。雖然那次沒派上什麼用處,但這次成為我推理的最終一環,並讓川下boss閉嘴的證據,不正是我之前拍的那張照片嗎?」

  未來吃了一驚:「是我幹的嗎?」

  仁王笑著點頭。

  「是未來的我回到過去告訴你的嗎?」

  「現在想來,是的。」

  「到底是什麼時候的事?」

  「你猜?」

  哪有時間給仁王玩你猜我猜的遊戲,海鬥已經領著甲斐回來了。甲斐一見未來就鞠了一躬:「我一直在忙手頭上的事,剛剛才知道九十九小姐遭遇了冤案。非常抱歉。若是我早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早就到法庭上來作證了。我沒想到拜託白馬給你帶零食的行為會給你們帶來這樣的麻煩。」他直起身子,用無比坦率的口吻道,「但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並沒有買那瓶鳳梨口味的飲料。會長以前讓我給九十九小姐送食品時就告訴過我,九十九小姐鳳梨過敏。我既然知道又怎麼會去買那種口味的飲料。」

  「以為說這種拙劣的謊言就可以隱瞞過去嗎?」仁王道,「袋子裡有收銀條,上面明明有那瓶飲料的款項。」

  「怎麼可能?」甲斐吃了一驚,「因為之後要交給會長報銷,我買完東西就把收銀條拿出來了。」他果然從口袋掏出一張收銀條。

  海鬥過目後把收銀條交給了仁王和未來看。收銀條的內容基本上與作為證據的那張收銀條相同,除了大袋牛肉粒變成了堅果,柳橙汁變成了鳳梨口味的運動飲料。

  甲斐的收銀條的時間是11:17,就在證據收銀條之前的3分鐘,在同一個超市被列印出來。

  未來疑惑地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甲斐買的零食被掉包了嗎?」

  海鬥問:「你買了零食後直接把東西交給了白馬?」

  「不,怎會。」知道自己被某人設計陷害的甲斐也有些動搖起來了,「事情是這樣的。會長吩咐我去看看九十九小姐的情況,我手邊也沒有什麼事就去弓道部看了一下。那時九十九小姐正在準備中,跟我說話的是弓道部一位叫涉穀的工作人員。他跟我說九十九小姐接下來一小時工作強度會挺大的,不如弄點吃的,讓她等會兒休息的時候吃一點。我就根據會長以前告訴過我的九十九小姐的口味,去學校外的超市買了零食,把收銀員遞過來的收銀條放進了口袋。然後我拎著那個袋子回到學校。我本來打算親自交到九十九小姐手上,但我負責的電力供應那裡出了點事情,舞臺那裡的燈光有些問題。我就先去了舞臺。在調度的時候我把手裡的零食在舞臺邊上放了一下。大概三、四分鐘後白馬路過,向我打聽書道部和會長的事情。我跟她說會長很忙走不開,叫我去照顧九十九小姐。她知道了我要去送東西的事情,就自薦她可以代我跑一趟。」

  「稍等。」仁王問,「白馬和你是什麼關係?」

  「我以前和白馬曾經是同班同學。」甲斐如實回答,「她是會長的後援團,以前也一直向我打聽會長的事情。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我一般也會看在交情的面子上告訴她。」

  海鬥說:「這麼說,陷害未來的犯人另有他人。」

  「嗯。一定是有人趁我把袋子放在舞臺旁邊的時機,把袋子換了。」甲斐有些焦急地說,「請相信我,會長。我真的沒有做過陷害九十九小姐的事情。」

  「我相信你。」說話的人是未來。學生會都是一群崇拜海鬥的傢伙,這一點在甲斐多次心甘情願地被海鬥支來使去為他個人服務的現狀中也可窺見一斑。甲斐設計她有什麼好處?若是她遭遇不幸,以海鬥那個聰明的腦瓜,抓出真犯人並報復是鐵板釘釘的事情,只是時間上的早晚而已。

  但現在唯一能抓住的嫌疑人甲斐也是被陷害的,那個佈局的傢伙到底有多聰明啊,居然那麼狡猾?!

  未來的心突然一沉。

  設局的人會不會是川下呢?

  白馬昏倒之後沒過一分鐘川下就帶人來到了弓道部,把她抓了個現行。之後川下更是擔任了檢查方,幾次把她往死路逼。川下不可能與這件事無關,很可能整件事都是她策劃的。

  未來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

  慘了,如果真犯人是川下boss的話,那後援團現在是打算出狠招來對付她九十九未來了!

  怎麼辦,敵人是川下boss,無罪判決絕不是大團圓結局。川下一定還會有後招等著招呼她。

  「我記得舞臺那裡安裝著攝像設備。」海鬥說,「我這就去查看,也許拍到了犯人調換袋子的那刻。」

  未來點點頭。就在她心裡忐忑之時,滿臉嚴肅的柳生來到了他們身邊。

  「怎麼像被偷了錢包一樣擺著晦氣的臉,柳生?」仁王嬉皮笑臉地問。

  「見到這種東西,還有心情笑嗎,仁王?」柳生拿起了彩色的影本,上面印著一塊繡著仁王姓名縮寫的手帕。

  仁王愣了一下,把手探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把手從口袋中拿出來後,他的臉色也已經和柳生一樣凝重了:「它是在白馬的零錢包中被找到的嗎?」

  「沒錯。」

  仁王沉默了片刻後笑了起來:「太扯了。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和柳他們在一起玩真人rpg,我要如何做才能在有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把我的手帕放在那個袋子裡?」

  「不知道。」柳生說,「但你也被捲進這早有預謀的犯罪了,仁王。」

  「怎麼回事?」未來緊張地問,「這塊手帕的影本……難道暗算白馬的那塊手帕是仁王前輩的?」

  柳生嚴肅地點點頭。

  「看來事情還沒有完結。」聽到川下的聲音,未來的心臟立刻別別地狂跳了起來。她回身看向川下,見到川下正看著那張影本。川下望向他們:「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未來的心頭陡然火起。她上前一步護在仁王面前,怒道:「我就知道你還有後招!可是你居然不是沖著我來的,而是沖著和這件事沒關係的前輩!犯人其實就是你自己吧!太卑鄙了!」

  面對未來的指責,川下仍像當初被未來在家中質問時一般淡定:「九十九同學的老毛病又犯了,總是對我進行毫無證據的污蔑。」

  「有沒有證據,讓法庭審一審就知道了!」未來抬起手指著川下,「你說過要打敗你就要拿出讓你心服口服的證據對吧。沒問題,放馬過來,繼續審判!我會用證據讓你啞口無言,徹底打敗你們這些卑鄙的傢伙!」

  未來氣勢十足的擊倒宣言一出,不止是川下,周圍所有的人都啞口無言了。未來沒聽到支持自己的聲音,往身後一看,只見柳生、仁王和海鬥都用詭異的眼神望著她。

  怎……怎麼了?

  川下點點頭:「我的目的是抓到暗算我的團員白馬菜摘的真凶。既然現在又出現了新的嫌疑人,我同意繼續審判。」說著她離開了。

  未來目送了她幾秒,看向周圍的男生:「你們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啦?」

  海鬥摸摸她的頭:「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要繼續審判的話,讓我來當仁王前輩的辯護律師比較好。」

  柳生默默地推了推眼鏡,似乎在表示同意。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未來和川下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而且未來害怕川下,這種事情連他這種不知她們恩怨的路人都感覺到了。讓未來憑著一腔熱血去為仁王辯護,豈不是為仁王找死。

  未來的臉陡然漲得通紅。她被鄙視了。可是他們的鄙視卻很合理,讓她想生氣都沒理由氣。

  未來跺了一下腳,嘟起了嘴看向了一邊,無話可說。

  海鬥看向仁王:「前輩,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會代替未來為你辯護。」

  「咪醬就好。」

  柳生不由自主地責備:「仁王,這不是鬧著玩的。如果你因為使用藥物被定罪,學校會嚴肅處理的。」因為前一陣子發生了黑田盜取危險藥物的事件,學校對藥物的重視程度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我當然知道。」仁王的語氣仍然輕鬆,「我相信咪醬。」而對海鬥,仁王卻是全然不信任的。要海鬥來為他辯護,他寧可去拜託川下為他辯護。

  未來的心裡突然因為仁王的信任而湧出一股奇異的感情。由憤怒和膽怯引起的暴躁情緒神奇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更加高漲的心情。

  她重重地點頭:「我一定會贏的。」她補充了一句,「不管用什麼方式,都不會讓川下誣賴前輩的清白。」

  仁王朝她微笑,看起來一點也沒有擔心。

  兩人重新回到辯護席,這次他們的身份換了一下,辯護律師成為了未來,而助手成了仁王。未來把證據資料好好地看了一遍,又和仁王商量了一會兒。

  在兩人都沒有說話的短暫冷場,她深深呼吸:「糟糕,仁王前輩,我不知怎的有點緊張起來了。」不過不緊張是不正常的。即使有怒氣值加護,未來心裡到底還是畏懼川下破表的戰鬥力。

  「沒必要。那麼扯的證據也能定我的罪,那這世界上就不存在公平了。」

  「說的是。」未來不安地說,「就是不知道川下會出什麼陰招……啊,不過放心啦,不管怎樣,我都不會讓她得逞的。」

  「我知道。你還記得我們當初一起推理蒼木偷錢的案件嗎?那時你說如果有朝一日我成了犯罪嫌疑人,你也會不管證據地相信我,為我翻供。」仁王笑道,「雖然你當初的烏鴉嘴成真了多少有點晦氣,不過能讓你為我護短一次,我覺得也不虧。」

  「說什麼傻話呢。我這可不是護短,不看證據也知道,仁王前輩明明就是無辜的!」

  「哈哈,這就是護短啊,咪醬。」

  未來有些不好意思地玩著辮梢:「啊,是這樣嗎。」她突然又理直氣壯起來,「即使是護短也是應該的啊,前輩又不是別人。」

  未來說出這句話時肯定沒別的心思,仁王心裡很清楚。可好巧不巧地,他想起了29日她打給他的那通剖白內心的電話。

  前輩又不是別人,前輩是『特別』的那個人。

  仁王立刻別轉了臉看向柳生的方向,以掩飾臉上的異常。糟糕,在這種時候腦補起來的他也許有哪裡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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