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家仇情愛難兩全
「爹!爹!」聽了王憐花母子所言,朱七七此時的心情難以言喻,回到歡喜城,抓了個下人問快活王在哪兒後,她急匆匆地沖向了下人所指的方位。
一直在房門口徘徊的小泥巴見到朱七七,開心不已,立馬關切地迎上前去,「小姐!」
向來開朗的朱七七此刻卻是神情嚴肅,對情同姐妹的侍女的回應顯得有些敷衍,「我待兒再跟你說,讓我先問爹一件事。」
小泥巴跟在朱七七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早就練出了察言觀色的好本領,她看出自家小姐不太對勁,簡潔地「哦」了一聲之後,便識時務地退立在一旁。
「你們都在啊……」後知後覺地看到正圍坐在桌邊的柴玉關和朱富貴二人,朱七七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
柴玉關急切地問道:「七七,你又跑到哪裡去了?大家找了你半天了。」
朱富貴的神色,看起來也是擔心極了:「你怎麼了?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問爹啊?」
「我……」本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此時欲言又止,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有些話該如何啟齒啊!
小泥巴從沒見過自家小姐這般吞吞吐吐的模樣,心中也生了擔憂,也加入了拷問的大軍,「小姐,你又怎麼了?」
柴玉關看朱七七這樣,是越來越憂心了,應和道:「對對對,好女兒,有什麼事跟二爹說。」
見柴玉關如此關切自己,朱七七內心的不安更深,難道真如王憐花母子所言,他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像是緊繃的線斷了開來,朱七七終於爆發了,她朝著柴玉關大吼:「你不是我二爹!你不是我爹!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對我好!」
「七七……」柴玉關怔住了,聽了這番話,內心自是不甚好受,看女兒這樣的反常,莫非是知道了些什麼?
仿佛是印證柴玉關的猜測,朱七七拔下了自小便在頸間掛著的玉佩,粗魯地放進柴玉關手中,「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還說什麼是娘親留給她的遺物,這根本就是柴家的傳家寶。難怪那一日,他看到玉佩如此反常,也難怪他交還玉佩的時候,還對她說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掛在脖子上。
真相一直就在她的眼前,只是她一直都沒看清罷了!心中接受不了這些事實,心亂如麻的朱七七又跑了出去。
「七七!」見本就狀態不好的朱七七又是情緒不穩地離開,沈浪很是放心不下,也立刻跟著追出去了。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
「哎,小姐……」小泥巴看著遠去的倩影,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她家小姐已經很久沒有使過性子了,這一次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小泥巴!」
「小泥巴,你別急!我們幫你去追。」
兩個傻小子護花心切,自告奮勇地爭著要去幫她追朱七七回來。
「哎……停!停!誰讓你們倆去追了?有沈公子在,你們倆湊什麼熱鬧?」小泥巴急忙攔住了急驚風的他們、沒好氣的說著。這兩個人啊,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哩。
「倒也是哦。」
「那…那你也別擔心嘛!」
「我哪兒有擔心了?我相信沈公子一定擺得平!」小泥巴慢悠悠地坐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都告訴她了?」柴玉關看向旁邊的朱富貴,目光中有著不滿和指責。當初不是約定好要保守秘密,不告訴朱七七她的真實身世的嗎?
朱富貴聞言,顯得更是錯愕,「我還以為,是你憋不住說了呢!」究竟是怎麼回事?
二人深思起來,那七七是從哪裡得知真相的呢?可真有點兒玄乎了。
柴玉關握著手中玉佩,思索了半晌,還是不太放心,「我去看看!」話音方落,這人,便已消失無蹤了。
「七七!七七!」沈浪一路追上,奈何心慌意亂的朱七七對他的叫喚充耳不聞,其實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你到底怎麼了?七七,到底怎麼回事啊?」沈浪沒法,只好抓住她的手臂,牽制她的動作,卻又被她憤怒地掙開。
朱七七是想起他之前的那些話語,心中還是難過。是!她朱大小姐,是個只會無理取鬧、胡攪蠻纏的嬌嬌女,完全比不上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白飛飛!那他去找白飛飛去,還來追她幹什麼呢?「不要你管我,去管你的白飛飛好了!」她悲憤地大喊著。
沈浪的神色習慣性的染上幾分無奈。他明白,自己一時衝動下的氣話刺傷了她,女兒家的心思總是敏感的。也應該怪他,一著急起來,就亂了方寸、口不擇言了。「還在為這事生氣?我去找她也是為了你啊。」沈浪執意地按住她的肩膀,好聲好氣地開始解釋。
「你又哄我。」朱七七的態度在他的溫柔以待下總算有所軟化,可是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說辭。
深知朱七七的個性,沈浪只得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我從貓兒那裡知道,你爹還有百靈落在了王憐花的手裡,我想白飛飛和王憐花很熟,也許能幫的上忙,所以去找她呀。」
「那你幹嘛不跟人家講清楚?」朱七七埋怨,不僅害她誤會、還讓她生了好久的氣。
「就你這性子,若是早跟你說了,一定先沖過去了。」沈浪失笑,他才不相信,這小妮子在得知此事之後還能夠安安分分的待著。
朱七七有些無地自容,她的心思真的都被他看穿了,她不自在地低下頭,囁嚅道:「你……你不說我也去了。」
「你去啦?」沈浪很錯愕,她怎麼會知道在哪兒的?他和熊貓兒都不可能告訴她啊。
朱七七不好意思地解釋,「人家……人家看到白飛飛給你寫的信,心裡著急嘛。」她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但是信封上有白飛飛的名字,她就……
沈浪釋然地笑了,「瞧,我沒有說錯吧。還好,你平安地回來了。否則有個三長兩短的,你不是存心讓我出家去做和尚嗎?」
朱七七沒有笑,愈發愁眉深鎖了,「可是……我要是不走這一趟,說不定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呢。」語氣裡有著落寞與不知所措,「如果我不去,我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竟然是快活王的親生女兒。」
這句話恍如晴天霹靂,讓沈浪震驚地難以自已,「你……說什麼?」 這句話仿佛是從牙縫裡好不容易擠出來的。
「真的,他親口說的。」朱七七沒發現他的異樣,只以為他不相信,只好再重複一遍。
「他承認了?」沈浪不可置信地問。
沉溺于哀愁中的朱七七輕聲回應,沒有發現心上人的異樣「嗯。」白玉十指不住地攪扭著衣裙,「是我娘交給我的玉佩,王憐花的母親一眼就看出來了,說是柴家的傳家之寶,只會傳給親生骨肉。怎麼辦呢?沈大哥。」她是真的不知道今後要怎麼面對柴玉關了。她,她怎麼會是他的女兒呢?
沈浪不語,心中的防線已然崩塌。
身後是久久的沉默,朱七七心急,莫非就連沈大哥也沒有辦法嗎?她焦慮地轉過身,追問道:「沈大哥,你說句話呀?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沈浪早就失了神,沒了方寸,他喃喃自語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句話既是說給她的,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朱七七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細細地看著他。沈大哥是怎麼了?
寬大的手掌戀戀不捨地輕撫著佳人白淨如瓷的臉頰,「沒想到,你我的緣分還是要……到此為止。」最後的四個字裡,滿滿都是心痛的滋味,還有絕然。
「你說什麼?沈大哥。」朱七七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沈浪何出此言。但是她很明白,他是言出必行之人,於是她更慌了。會不會是她方才聽錯了?朱七七如此自欺欺人地期待著。
沈浪神情有著掩不住地痛苦,「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誰的女兒,只除了,快活王。」本來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因為快活王絕不會罔顧朱七七的感受說出她的身世真相,而只要她與快活王不相認,他便能睜隻眼閉隻眼地與她在一塊兒,可如今……竟然她親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誰能料到……竟然是她?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沈大哥?」他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是她親爹與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女子的心涼了半截。
「七七……」他凝視著她美好的輪廓,心中還是不願意接受這殘忍的事實,「為什麼……為什麼你是他的女兒?」
不一會兒,沈浪轉身離開,這般的決絕讓朱七七感到無所適從,「沈大哥……」是因為她是快活王的女兒,所以他不能與自己相愛嗎?莫非真是快活王曾經對他做了什麼嗎?朱七七不敢挽留,她多害怕自己的挽留會帶來更讓她心碎的事實。
「你敢這樣對她?」柴玉關趕來已經有了一會兒,自然也看見了這小倆口奇怪的互動,他眼神凜冽,吐出的字句寒冷如冰。
朱七七不願意見到他們二人相為難,便不客氣地對柴玉關說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他要走就走,管你什麼事,最好你們都走!」面前的兩個人都是讓她心亂如麻的存在,說完了,便哭著就跑離了此處。
「七七!」柴玉關呼喚道,他知道此時自己是不宜出現在她面前的,那麼至少讓他弄清楚眼前這混小子是怎麼一回事。
柴玉關開始對沈浪發難:「她那麼全心全意的對你,你卻如此對她,你還算個男人嗎?就算你要她死,也該讓她死個明白吧。」
「你不要逼我,一旦說出原因,我就非報這個仇不可,到時,只怕傷她更深。」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刻的風平浪靜隱隱預示著接下來的狂風驟雨,沈浪的眼神少見的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與我有關?」柴玉關當下便猜到了,「好,我要我的女兒沒有遺憾,沒有疑惑。」
「不惜拿你的命作為交換?」沈浪沉聲問道。
「可以。」為了親生女兒的幸福,他可以放棄許多許多。
沈浪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陰冷的地獄,「記不記得,十八年前,那場大雨過後,朱富貴回到了汾陽。而那一天,沈天君也在。」
仿佛一道驚雷,柴玉關極為詫異,「你……你怎麼會知道?」
「那一天,我親眼見到,他想殺你,可又放過了你,只因為在他動手的時候,你為李媚娘擋了一劍。而朱富貴說,一個知道報恩的人,他不相信會壞到哪裡去。」
莫非,他是當時在場的那個孩子?
沈天君在朱富貴與李媚娘的合力擔保下,放棄了誅殺他的打算,但在離去前還是出言警告:「你若是能洗心革面、改過自新,我自會告訴武林中人,不計較你的過去。但你若惡性不改,膽敢傷害朱家的任何一個人,天涯海角,我必將你手刃劍下。」
可柴玉關又豈甘心受人威脅,在李媚娘去世之後,他不必再遵守諾言,首當其衝的就對這沈氏一門下了毒手,此舉也是為自己排除後患。
沈浪沒有理會他的異狀,語氣平靜地繼續闡述著過往的一切,「後來,我親眼看見,你帶著人趁夜闖入沈家,在大夥兒睡夢中,殺了沈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當時,我爹把我藏進一個大花瓶之中,我才能逃過一劫。」
「你是……沈天君的兒子?」是啊!他早就該想到的,同樣姓沈,而且當初沈浪為了逃離神仙居、與他交手時,甚至還用了本該失傳沈氏一族的獨門心法,可他沒有細想,只當是巧合,可是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巧合?他一直都很清楚,沈浪這個人藏得很深,難道他接近七七一是為了……不,如果是逢場作戲,眼前的年輕人不會如此痛苦。
沈浪的神色一派肅殺,開門見山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在下沈嶽。改名沈浪,只是為了方便浪跡天涯,好找出仇家柴玉關的行蹤。」他當初進入快活城後,走的每一步,其實都是為了殺柴玉關,報十幾年前的滅門之仇。「如果你是我,你會和柴家人在一起嗎?你能不放棄七七嗎?」
柴玉關默然無語,大錯已然鑄成,他無力回天,只能承受著內心罪惡感的譴責。
沈浪問得苦澀,「不能,是不是?」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他從小日日夜夜的勤學苦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告慰沈家莊的亡魂們,可誰知他會遇到七七,而她竟然是仇人的親女?他不在乎,七七是不是朱富貴的女兒,她是否是首富千金與他無關,可為什麼她的父親,偏偏是眼前這個人?若是不報仇,他愧為人子,亦難消心頭之恨,可若是要報這個仇,七七又當如何自處?她本性善良,縱使嫉惡如仇,可是面對那些對她好的人,她恨不得能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人家,柴玉關雖罪惡滔天,可是對失散多年的女兒卻是極為寵愛。七七現在,也不過是口是心非罷了,哪可能真會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沈浪竟是沈天君之子——沈嶽!剛抵達的朱富貴聽到了這番話,心中也是同樣的震驚,只見他驚疑地喚了一聲:「岳兒。」原以為故交一門已悉數遇害,可誰知,他還能再見到故交的兒子。天君,你有子如此,也該含笑九泉了。
沈浪看向來人,態度不卑不亢,「朱爺,您與家父情同手足,一定能體諒岳兒的苦處。」
朱富貴果然沒有譴責他,而是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這一切實在是太戲劇化了,若換成別人,或許早已瘋狂了。他在這樣的局面下,還能沉住氣,顧及到七七的感受,可見他對七七是真的付出了真感情的,又或許他早就猜到了……
「那岳兒告退了。」沈浪說罷,便徑直離開了。
良久以後,柴玉關自嘲道:「這輩子,我只想隨心所欲。可是到了今天,我卻發現隨心所欲的後果,那就是織了一張更緊更密的網,把自己纏得死死的。」不僅害了媚娘,甚至如今,也是他親手害了他的女兒的終身幸福!他最親最愛的兩個人,竟然都……這是他的報應嗎?可為什麼要讓無辜的她們來承受?
朱富貴意味深長地說道:「人生就是如此,不走過一大段,就永遠不明白,那些前塵往事,究竟是對是錯,是值還是不值。」
「如果看得到今天對兒女們的傷害,我當年可以放棄,放棄媚娘、放棄許許多多的計較。」他的固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比如白靜,比如王憐花母子,比如媚娘母女,他歎了口氣,神情很是惆悵,「爭了一輩子,得到的盡是些無謂的東西。而我自己想得到的,一樣也留不住,是不是很可笑啊?」柴玉關無奈地苦笑。
見他如此,朱富貴則是有些欣慰,他笑著開解這個失意無措的男人:「你如今能夠明白,總比到了死,都依舊渾渾噩噩的要好。」就是可惜了那對小兒女,要遭受這樣的折磨。不過他相信,一切總會雨後天晴,「能彌補的儘量去做,不能挽回的,除了讓它過去,還能怎麼樣呢?」
第二章
情人兀自陷愁緒
身穿彩繡粉紫衣裙的少女正依靠著亭子的柱子,端麗的臉上,神情十足的落寞,叫人見了不免覺得心疼。
感覺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臉上頓生神采,只聽見清脆的聲音如此說道:「這回,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還回來幹什麼?」沈大哥終究還是來找她了,朱七七內心欣喜異常,卻還是嘴硬。可當她轉過身,發現身後之人是朱富貴,便覺得有些尷尬,還很失望。
「真的……一點機會也不給他?」朱富貴挑了挑眉,見到是他就這個表情?他這爹當得真不受待見。
找到了能一吐苦水的人,朱七七撅著嘴埋怨起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當我朱七七是什麼人?我幹嘛還要給他機會?」
知道乖女兒誤解了他的意思,朱富貴輕聲笑,她果真是放不下岳兒的,「爹說的是柴玉關。」
朱七七悶悶地說:「我,不喜歡他做我爹。」
「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的爹嘛。」朱富貴安慰她。
「您不要我了?」朱七七心慌了。
「誰說的?姓朱也好,姓柴也好,你永遠是爹的好女兒。」
「真的?」朱七七開心的笑了。
「當然啦,除非你不要爹了。」朱富貴故作嚴肅。
「我要我要我要嘛!」朱七七抱著朱富貴,開始撒嬌,「如果誰要讓我不叫您爹,我就跟他拼命!」
朱富貴語氣裡有著強烈的不贊同,「拼命!拼命!誰要你去拼命啊!有兩個爹疼你,不是更好嗎?」他拐著彎地讓女兒鬆口接受柴玉關。
朱七七站起來,在亭子裡踱步,「可是……可是朱七七多好聽啊。您想,柴七七,柴七七,多拗口啊!」她拉住了朱富貴的袖子,表達自己對柴七七這個名字的強烈不滿。
「你又想到哪兒去了?」朱富貴皺眉訓斥。
對於朱七七而言,不認柴玉關的理由可多了去了,「是嘛。爹,認了他這個爹以後,還要認王憐花那個壞哥哥,和白飛飛這個怪姐姐。」這兩個人都奇奇怪怪的,她根本不想和他們有什麼交集,尤其是白飛飛!
「怎麼?他們也是快活王的孩子?」朱富貴有些詫異。
「是啊,你不知道嗎?而且,認了王憐花以後,我是叫他娘作大娘呢,還是叫二娘呢?要是叫了娘的話,那我娘不就成了小妾了?那多吃虧呀!」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朱七七好生苦惱,「唉呀,後面還有一大串呢,反正,我也不知道了。」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腦袋也變得這麼複雜?想的這麼多了?」朱富貴搖了搖頭,他這女兒向來心大,怎麼如今卻……看來她真是長大了,知道找理由來解釋自己的作為了。
朱七七聞言,又蹲在了朱富貴身邊,她仰著頭問:「爹,是您太天真了嗎?」
「我天真?」朱富貴簡直哭笑不得,縱橫商場的幾十年來,可從沒人認為他天真的。
「是啊,這麼嚴重的問題,你都沒有想過嗎?而且……而且認了他,沈大哥,就再也不理我了。」雖然還不知道原因,可是她能猜到,那一定很嚴重的事情,是不是柴玉關從前做了什麼呢?有個壞蛋爹爹真的是太不好了!
「他理你也沒有用啦。」朱富貴涼涼地開口,故意讓某人緊張。
「為什麼?」果然,朱七七迅速抬頭,一下子緊張的不得了。是沈大哥又說了什麼嗎?
「你剛才,不是才說,怎樣也不理他了嗎?」朱富貴拿她的話取笑她。
朱七七松了一口氣,解釋起來,「人家那個是氣話嘛。」
突然,朱富貴神色一正,「孩子,這路可以直著走,也可以彎著走,不是嗎?」話有玄機。
「有道理,可是要怎麼彎著走呢?」朱七七緩緩站直,腦袋瓜轉了好幾圈,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求助地看向朱富貴。
朱富貴慢吞吞地從石椅上起身,「你自己真的想要,就一定想的出辦法來。我朱富貴的女兒,還用得人教嗎?」說罷,朱富貴便笑著揚長而去,獨留下腦袋一團漿糊的朱七七。
朱七七受不了的嘟囔著:「說了等於沒說嘛。」
「回來了!回來了!沈大哥他回來了!」見他們苦等已久的人回來了,百靈欣喜萬分的喊著。
熊貓兒見兄弟神色不對,難免關切地問:「怎麼了?」
「沒事。」沈浪心不在焉地拋下這句話之後,就走進了內室。
「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就是有事。」熊貓兒肯定的斷言。這個沈浪,難不成是以為,這裡的所有人都瞎了嗎?
「壞了!」小泥巴叫出聲來。
「你去哪兒?」小四急忙拉住她。
「去找小姐啊。」小泥巴甩開他的手,理所當然的說。
「你剛才不是說……」驢蛋的腦袋還轉不過彎來,女人的心真難懂,怎麼才一會兒,就又變了?
「說什麼說啊!要是連沈公子都搞不定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快讓開!」小泥巴凶巴巴地吼,然後飛一樣地沖了出去。
「主上還在喝酒嗎?」
「是。」門口的侍衛簡練地回答。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色使阿音無奈地搖頭,「朱爺,就請您進去勸勸他吧,已經灌了大半天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向朱富貴求助了。
朱富貴才走進廂房,一股濃濃的酒氣便撲面而來,「好了好了,你就算把自己灌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這酒不是白喝了嗎?」朱富貴看他沒有反應,乾脆當機立斷地奪過了他手中的酒瓶,「別喝了!」
柴玉關打了個嗝,「你來的正好,來陪我喝兩杯。」
「不喝!不喝!」朱富貴向來不愛碰酒,當下就很嫌棄地拒絕了。
「這輩子,連個陪我喝酒的朋友都找不到。」柴玉關神色無比失落。
見他這樣,朱富貴心軟了,他好心勸導著,「唉呀,這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以解憂,可以壯膽,有何不好?過了今夜,只怕再也沒有一醉的機會了。」柴玉關立刻反駁。
「你說什麼?」這個柴玉關話中有話啊!說得好像是他要赴死了一樣的。
「是你說的,可以彌補的就盡力去做,不能挽回的,就讓它過去,不是嗎?」柴玉關接著又豪邁地灌了一杯酒,「阿音。」
「屬下在。」
柴玉關吩咐:「去告訴貓兒和沈浪,明日午時到這兒來。是非恩怨,我給他們一個交代。」
「屬下這就去辦。」阿音雖然不贊同主子的決定,但還是領了命,即刻去通知沈浪和熊貓兒了。
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他是決定了什麼嗎?朱富貴深思。
「來,陪我喝幾杯。」見朱富貴坐下,他隨即吩咐下人道:「來啊,再去拿個杯子來。」
「你想做什麼?」朱富貴不打誑語,直接就問。
見其人,先聞其聲,「爹!爹!」看到柴玉關,朱七七語氣不善,「你看什麼?不是叫你。」
柴玉關聽了,神色更是落寞,他苦笑著又灌了一杯酒。
「七七!」朱富貴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這樣子,如此做法只怕傷人又傷己。
「爹,這麼晚了,您還來喝什麼酒,咱們回房間去。」朱七七想要把朱富貴拉走。
「你先去睡吧,讓爹陪陪他。」朱富貴柔聲說。
柴玉關見到此二人的互動,就對朱富貴擺了擺手,「你也去睡吧。」
見他委曲求全,朱七七的火氣反而就上來了,她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就喝,也是很豪邁,「你要喝酒是不是?成,我陪你。」做什麼要拉著她爹?他最不愛喝的就是酒了!
「七七。」朱富貴內心擔憂。
「爹,別攔著我。」朱七七還是直勾勾地瞪著柴玉關。
「不必了,你們還是……」柴玉關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喝酒。反正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聞言,朱七七語氣更嗆:「喝也是你說,不喝還是你說。憑什麼都由你來決定?我偏要喝。今天誰不喝,誰是小狗。」
「為什麼和七七說分手就分手啊?」熊貓真的不明白沈浪是在想什麼,這兩個人前一刻還愛的死去活來的,怎麼這一會兒他就提出要分道揚鑣了?這心思也變得太快了!
沈浪無言以對。
「你還當不當我是你朋友啊!」
沈浪依然不發一言。
熊貓兒也火了,男子漢大丈夫,誰受得了被人這樣漠視!他拿起葫蘆,「行!就當我瞎操心,頂著張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不吵你了,走了。」
「貓兒……」沈浪終於開了金口,「不是我不說,是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熊貓兒緩緩停下了腳步,「那你……試試看。」
「貓兒,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和快活王的女兒在一起嗎?」沈浪問。
「我已經有百靈了。」熊貓兒回答。
「那如果沒有百靈呢?」
「絕對不可能,快活王他殺了我全家。」
「這就對了。」
熊貓兒好像懂了些什麼,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有關他家人的事,「你爹是……」柴玉關惡名昭著,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做過的滅門惡行沒有超過兩次。而他又姓沈,慢著,姓沈?莫非……
「家父沈天君。」沈浪沉聲回答。
熊貓兒驚訝過後,反而笑了,「咱們倒真是好兄弟,你愛上了他的女兒,我卻認他作父二十年。」
「其實,我早猜到了。」沈浪這話說得苦澀,他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該怎麼辦,這仇……」問題陷入了無解的僵局,二人現在是報仇也不是,不報仇也不是。
百靈的聲音傳來,此時與她一同站在門口的,是色使阿音,「大哥,快活王讓色使大哥傳話來了。」
翌日,沈浪、熊貓兒、白飛飛三人一同圍攻柴玉關,卻都不是他的敵手,白飛飛的劍被打飛,並且中了一掌,沈浪和熊貓兒二人也均受了些輕傷。
城門口,只見朱富貴和阿音二人氣息奄奄地相偕走來,朱七七見狀急忙跑了過去,「爹?爹,您怎麼了?」
「主上,我們……全都中毒了。」阿音捂著胸口氣息不穩地向主子稟告。
熊貓兒敏銳地發覺事有蹊蹺,「到底怎麼回事?屋子裡的人除了快活王以外,也全都中了毒。」
「到底是誰幹的?」
朱七七關切地問朱富貴:「爹,您是真中毒了嗎?」
朱富貴苦笑著回答:「看來是。」
「是快活王!你好狠心,為了帶七七避居他處,竟然對整個快活城都下了毒。」來人是王憐花,他言之鑿鑿地指認著,這一切都是柴玉關的罪行。
熊貓兒大驚失色:「你說什麼?」這不可能,這座城池是他的心血啊!他經營了幾十年的地方,怎麼捨得……
聽了王憐花所說,朱七七頓時義憤填膺起來,她快步走向快活王,「你以為,你下了毒,別人就不知道你是誰、做過什麼好事,我就會跟著你了嗎?你做夢!昨晚,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好端端的,你要找我爹喝酒?還好我替他喝了。像你這麼陰險毒辣的人,我一輩子也不會認你。還不把解藥拿出來,解藥呢?」朱七七沒有細想其中的奧妙,直接伸手向他討要解藥。
柴玉關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他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憐花母子,隨後大聲宣告:「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得到解藥。」
熊貓兒還是難掩驚訝,「真是你幹的好事。」
沈浪覺得此事不太合理,「你想避居遠走的話,誰能找得到你?有必要死那麼多人嗎?」
「反正你們每一個人都想報仇,都要我死。我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們毒死,誰知道你們命這麼大,別人中了毒,你們竟然沒事!」柴玉關火上澆油,徹底激發了沈浪以及熊貓兒的怒氣。
「沒想到你真的死性不改。」熊貓兒轉身就拔出了白飛飛嵌在石壁上的青玉劍,「沈兄!」
沈浪發號施令,「一起上!」
「算我一份。」白飛飛附和,負傷的她也再次加入戰局。
白飛飛被一掌打飛出去,柴玉關抓住沈浪與熊貓兒並行刺來的劍,滿手都是鮮血,以往犯下的錯事在腦海中走馬觀花似的浮現,他鬆開手又閉上了眼睛,讓劍身紛紛刺穿他的身子,算是為自己尋求一個解脫。
柴玉關運氣,讓劍脫離身上,兩把劍同時落地,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
朱七七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喃喃的說,「幹什麼?他到底在幹什麼?」她心裡難受,想要衝到柴玉關身邊,卻被沈浪攔下。
「七七。」沈浪認為柴玉關狀態不對,或許就連七七都會受到傷害,於是他拉住她。
「沈大哥。」朱七七不解,為何不讓她過去?他明明不會傷害她的,要不然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兩聲呼喚,不知道包含了二人多少難言的心思與情感,一夕未見,一切都變了,卻又沒變。
「你們說,我這一條命,夠還你們那麼多人嗎?」柴玉關嘲諷著說。
「不夠!」雲夢仙子舉劍向他沖去。
「不要!不要!」朱七七緊緊地抱住王雲夢,不讓她加害柴玉關。他已經負傷了,承受不了她這一擊的。
王雲夢手中的劍落了地,可朱七七也被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七七……」看到她的舉動,柴玉關心中一驚也一暖,本想看看愛女如何,卻因身負重傷而有心無力,此刻的景況,當真是咫尺天涯。
朱七七難掩關切地哭喊著:「不要!你們不要殺他!」
「七七,這裡危險,你快走開啊。」柴玉關無力地揮手,讓她走開。
「讓我來!」白飛飛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並向柴玉關走去。
誰知,沈浪竟然攔住了白飛飛去路,「你不是他的女兒。你不是,你真的不是。」
而王憐花還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怎麼?心軟了?就這樣放過快活王。」
柴玉關怒喊,「王憐花,是我的,我不會否認,但不是我的,我也絕不承認。」剛剛說完這句話,柴玉關便因無力而跪倒在地上。
朱七七跑到柴玉關身邊,「爹!你怎麼樣了?爹,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答應我,你答應我,你不會死的。答應我呀爹,你不能死。」情急之下,朱七七終於真情流露。無論他做過什麼,他卻始終沒有傷害過她。血濃於水,他是她爹啊!
柴玉關聽到這聲爹,神色頗為動容,他的女兒終於願意認他了。
「爹沒事,爹沒事。」在朱七七扶他起來以後,柴玉關冷靜地開始陳述,「我很確定,你不是我的骨肉。因為白靜肚子裡的孩子,是讓我親手打掉的。白靜因此追殺我,撞翻燭臺,才會引起當年幽靈宮裡的那場大火。所以,你不是我的孩子。」隨後他又補充,「也不是白靜的孩子。」白靜流產之後,這孩子就出現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她的骨肉。
第三章
故人墓前再相遇
鐵證如山,讓白飛飛一時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與迷茫,「那麼,我又是誰?從何而來?」
不嫌事大的王憐花繼續昧著良心指鹿為馬、畫黑為白,「你別聽他信口雌黃,他不過是想借此逃過一劫。」
經王憐花這麼一指點,白飛飛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一樣。「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我是為報仇而來的,我要報仇!」她憤恨地注視著柴玉關,就是這個人,害了她們母女二人,所以她一定要殺了他為自己、也為娘親報仇雪恨。
可是白飛飛沒走兩步,便又被沈浪給阻攔了,她使勁掙扎著,「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沈浪則是顯得很冷靜,他苦口婆心地勸著激動的白飛飛,「飛飛,你娘欺騙了你一輩子,難道你想在謊言中繼續過下去嗎?」錯誤不應該再延續下去了,仇恨也是一樣。
白飛飛回應得很嗆,「那也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
沈浪覺得不能讓白飛飛繼續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於是他接著對她說:「飛飛,那些都不是你自己的選擇,是白靜為你做的選擇,而她,甚至不是你親娘。」
見始終沒有人去殺柴玉關,王憐花不可置信地高聲喊著,「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他可是毒殺上千條人命的惡魔。你們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如果殺不了快活王,那他精心部署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此時,百靈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城門口,伸手指向王憐花,嫌惡地對他說道:「你才是惡魔,下毒的就是你,就是你……」
「百靈!」熊貓兒連忙跑到心愛的女子身邊,心焦地詢問,「你怎麼了?」為何她說王憐花是惡魔,義父不是已經承認是他下的毒了嗎?莫非,是他們誤會了什麼?
百靈喘了喘,然後立刻開始解釋關於下毒一事的始末,「我沒事。我找到小泥巴他們了,他們三個人親眼看見,是王憐花在快活城上游的水源裡下了毒。」
「王憐花!」朱七七看著同父異母的哥哥,目光與言辭都極盡鄙夷,「原來又是你,做賊的喊抓賊,你都不會覺得臉紅的嗎?」
「早知道,我就應該把小泥巴他們三個人也都殺了。」即使自己的陰謀詭計被當場拆穿,王憐花也還是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
「王憐花,快把解藥拿出來。」關乎上千條無辜百姓的性命,沈浪即刻舉劍相向。
王憐花並不認為自己大勢已去,反倒覺得這是個交易的機會,「解藥?好,那你就去殺了快活王。只要你們任何一人將他殺了,我就可以給你們解藥。再說了,你們不是也希望他死嗎?」
沈浪輕笑,「我們從來沒打算要殺他。」話裡一派雲淡風輕。
「到底是沈天君的兒子,如此大仇都能放得開。」無力倒臥在地的朱富貴忍不住讚賞。
「我們只打算一人給他一刀,從此恩怨兩消。」熊貓兒接了話茬。
柴玉關看向朱富貴,驕傲的眼神仿佛在說:我教出來的孩子也不差是不是?
朱富貴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是這個快活王生出來的孩子就……哎……當然了,七七排除在外。
「花兒……」看見王憐花的神色,王雲夢有點擔心。功敗垂成,自家兒子會不會受刺激。
「拿出來!」沈浪和熊貓兒將目標轉向了王憐花,目的是逼迫他交出解藥。
「好,你們講來講去,無非就是要解藥。」王憐花心一橫,拿出解藥就往燃燒著的火爐丟去,「有本事,你們自己拿吧!」
「小心!解藥!」朱七七緊張地喊,若是沒瞭解藥,快活城便成了一座死城了,這將是多可怕的一場殺戮呀!
熊貓兒隨即用葫蘆將解藥打離火爐,百靈伸手去夠,卻還有一段距離。所幸的是,稍遠一些的沈浪接住了藥瓶,然後再將之丟給了百靈,「快去救人!」
「好!」百靈接了瓶子便往城門外跑去。
「想走?沒這麼容易。」王雲夢當然不想讓百靈這樣離開,水裡的毒一旦解了,她母子二人面對如此多人,就真的毫無勝算了。
另一邊,王憐花趁沈浪沒有心思留意他,迅速拿出事先準備著的銀駑,一支淬了毒的箭此刻正蓄勢待發。只要殺了沈浪,他就還有機會翻盤。
白飛飛被箭尖折射的陽光刺痛了眼睛,順著光源看去,遂驚恐得睜大了眼睛。「沈大哥!」來不及做出思考,她急忙飛身到沈浪的身前,以肉身為他化去一劫。
沈浪摟住白飛飛軟倒的身子,在看向不死心舉劍而來的王憐花時,眸中浮現駭人的冷意。手腕急速翻轉間,便用王憐花手中的劍,抹了他的脖子,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了吧。
「啊!」看到王憐花直挺挺地倒下,脖子上的傷口汩汩地流出鮮血,朱七七害怕地驚呼出聲。她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這可怕的一幕。雖然王憐花惡貫滿盈,可他終究是她的親哥哥,所以一旦面對他的死亡,她還是會感到難過。
沈浪看著懷裡氣息奄奄的女子,沉痛地問:「飛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替我擋上那一箭,好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是不是?」
白飛飛釋然地笑了,這或許是她此生笑得最為真實的一次,「沈大哥,我的生命……不過是笑話一場。」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這個一生都背負著他人錯誤而活的女人便永遠的合上了雙目。
沈浪不住地搖晃著白飛飛漸漸冰冷的身子,「飛飛,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飛飛…啊——」駕馬而來的宋離終於到了城門口,可誰曾想,面對的是這樣一幕。接受不了愛人已逝的事實,他因悲傷過度而氣血翻湧,竟然就這樣吐出一口血來。飛飛,你最愛的人果然還是沈浪嗎?宋離不願在此處停留,痛苦悲鳴一聲後,便又駕馬離去了,仿佛不願再在這俗世停留一般的毅然。
「飛飛,你醒醒,你醒醒!」沈浪重複著對她的呼喚,就好像真能把她從鬼門關叫回來似的。
朱七七愣住了,她從未見到過沈浪如此失態的模樣,她遲疑地問著身邊的朱富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快,讓朱七七反應不過來。她原以為白飛飛對沈浪都是虛情假意,她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愛沈大哥了,可如今……
見朱七七想要走到白飛飛和沈浪的身邊,朱富貴及時地拉住她,並且對她搖了搖頭,「女兒,給他們一點時間吧。」話語裡有著濃濃的歎息。這世上之事,難解啊!
之後,沈浪抱著白飛飛的屍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快活城。
半年後
在一處偏僻的竹林裡,有一塊石制墓碑,上面刻著這樣幾個字——愛妻白飛飛,沈浪立。
和尚打扮的年輕男子,在這半年以來,天天都會準時前來探視,未有一天落下。只是這一次,他在墓前說的話變得有些不一樣,「飛飛,我就要遠遊了。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同行?」他是真的在徵求她的意見,小心翼翼的語氣仿佛在害怕被拒絕。
「我替她答應你。」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沈浪發了話。白飛飛在生前便已許下承諾,她的魂魄永遠都會隨在宋離的左右,只不過他還不知道罷了。所以,沈浪代替白飛飛答應他,並不是枉顧她本人的意願。
「謝謝。」宋離誠摯地道謝。在離開前,他讓沈浪托話給熊貓兒,說是祝熊貓兒子孫滿堂。
宋離離開之後,熊貓兒從不遠處的小屋裡走了出來,他不滿地看向沈浪,「你說的?」他可不會對宋離說百靈懷孕的事情,宋離失去了最愛的女人,這樣對他太殘忍了。
沈浪回他以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是你自己說的吧。前幾個月開始,你不是就一直嚷嚷著,說百靈要給你生個小貓兒了嗎?」
熊貓兒忙反駁:「我說什麼啦?你也知道,他那副撅撅不振的樣子,叫人看了真是難過。昨天,義父向我問起他的情況,我還說了謊。」
「快活城,情況一切如常嗎?」沈浪不經意的問,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那個人……
「算是吧,就是多了一個地下城主。」熊貓兒覷了沈浪一眼,故作憂愁得歎息著。
「什麼?地下城主?」沈浪簡直是不可置信,莫非快活城出了什麼事兒?那她,豈不是……
終於忍不住了吧,叫你裝!熊貓兒在心裡暗笑,隨後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解釋起來,「那就是七七啊。這段時間,義父天天和朱爺下棋鬥氣,無心於快活城的事務。所以事無巨細,真正作主的全是七七。你也知道,她那性子,快活城差點叫她玩得翻了過來。」
「聽起來,她似乎過得挺好的。」沈浪笑著說,他還擔心她會煩悶難過呢,看來是他多慮了。
「但,是不是真的好,我就不知道了。」熊貓兒這話說的意味深長。驀然,他的目光落在沈浪身後,在竹林的不遠處,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瞧,這一回,這正主不就親自來了麼?「或許,你可以親自問問她?」
她也來了?沈浪驚愕地轉身,目光看向竹林深處。這次,可是來了一大批的人,襯得幽靜的竹林好不熱鬧,在大腹便便的百靈身邊,有小泥巴、小四、驢蛋,還有……朱七七。
周遭仿佛都寂靜無聲,沈浪和朱七七就這樣遙遙相望,他們的目光裡都包含著太多太多。
「沈大哥。」百靈向沈浪打了個招呼,隨後便向自家相公使了個讓他識趣的眼色。
熊貓兒愣了一下,意會之後,便作出趕人的架勢,「都走啦!都走啦!」他娘子是想要給久別重逢的兩個人留空間嘛!他當然明白。
「走啦!」百靈受不了地將還想看戲的熊貓兒拉走。
待那些三姑六婆都走了之後,二人仍舊是長長的沉默。
良久以後,心裡七上八下的朱七七率先打破了沉寂,「幹什麼不說話?」
沈浪輕笑,「平常,不都是你話多嗎?」
「我……我……」朱七七欲言又止,確實有滿腹的話語想要傾訴,可是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麼了?」沈浪關切的問,若不是朱七七太過緊張,一定會發現他聲音裡藏著的深厚感情。
朱七七壓下對他的思念,反而是輕描淡寫的說明了來意,「我就只是……來看看你,你們的。」
朱七七沒想到,對方竟然比她更加輕描淡寫,「謝謝。」
謝謝?這就完了?他就沒別的話想對她說的嗎?朱七七覺得委屈了,可是她再想了想,便又釋然地笑了,「算了!如果你打算守她一輩子,我頂多就陪著我兩個爹一輩子了。」見沈浪還是沒反應,朱七七也不想再留著自取其辱了,果斷地轉身,想要離開這裡,眼眶卻有點紅了。
「可是,飛飛不肯答應。」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停下了腳步,是她聽錯了嗎?她竟然覺得那語氣竟然有些戲謔?而且,這話是什麼意思?白飛飛不肯答應什麼了?朱七七疑惑地回過身,「你……說什麼?」
沈浪斂起淺笑,「她前兩天回來看我了。」
朱七七驚異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見鬼啦?」朱七七突然覺得四周有點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邊該不會……
「在夢裡。」知道朱七七是想歪了,沈浪補充道。
朱七七悄悄地松了口氣,然後繼續發問:「那,那她和你說了些什麼?」她想要弄清楚沈浪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會是她猜測的那樣嗎?
沈浪將白飛飛死前的話向她娓娓道來,「她跟我說,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貴。她問我,是不是要等再失去一次,才真正知道要後悔?」
朱七七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她想明白沈浪實在借白飛飛之口坦陳他的心意時,立刻喜笑顏開。她滿含期待地問沈浪:「她是在說我對不對?那你又是怎麼回答的?沈大哥。」
「我說——」沈浪存心吊她胃口。
「你怎麼說的嘛?」朱七七下意識地就扯著沈浪的衣袖,開始撒嬌。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啊,這幾句話可攸關她的終身幸福啊!
「我說,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沈浪停頓一會兒。
無所……謂了嗎?朱七七心中惆悵,終是她自作多情啊。
沈浪看她悵然若失的樣子,在心中竊笑,隨後在她耳邊輕喃著:「反正,我已經算准了,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朱七七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又被他捉弄了,「你說什麼?你別跑,再跑我就不理你了!」
沈浪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一貫地笑看著迎面跑來的朱七七。
朱七七收不住腳步,於是就讓沈浪得了便宜,軟玉溫香抱滿懷。朱七七抬眼,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眼中的熾熱濃情讓她害羞地低下了頭,可隨後她又抬頭看她,笑了。
沈浪緊緊牽住佳人的手,「七七,咱們走走吧。怎麼樣?在快活城還挺開心的吧。」
「不是啊。」朱七七坦誠回答,在快活城裡,她總是會想起他,好像自他走後她就沒有笑過了。對!是真的沒有再笑過了!
「怎麼會呢?」沈浪的聲音像是有點質疑,據熊貓兒所說,一個能把快活城鬧得天翻地覆的人,哪裡會不開心?除非是熊貓兒騙他。「我聽說,你要接任做快活王了是不是?」
「誰說的!我才不要呢!」朱七七急得哇哇大叫。這個位子一點都不容易坐,誰想坐,就讓誰坐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