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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武俠)善哉善哉》作者:墨殊【完結+番外】

96.知與誰同。

  第九十六章。知與誰同。

  玉傾雪和水母陰姬的一道出現, 還有她們之間的三言兩語,葉星閣或許還有幾分後知後覺, 但是葉夫人卻在刹那之間得見端倪。

  她站在自家師弟的身後,悄無聲息的伸手掐了掐他腰間的軟肉, 讓葉星閣直接「嘶」了一聲。腰間的軟肉被捏住自然是很疼的, 但是葉星閣並不敢叫喚, 只能求饒一般的看向了自家夫人,而後輕咳了一聲,開口道:「啊呀小姑娘,當年我見你的時候,你就生得就像我家阿嫣的妹妹似的, 如今這麼多年不見,你竟是一點兒都沒變, 怕這會兒你站在阿嫣面前,說是她閨女都有人信了哈哈哈哈哈哈。」

  「便是信了又如何?」玉傾雪眸中閃過了幾許狡黠。無花再看身側將玉傾雪眸中閃現的這點兒精光看得分明, 知道她是有意要作怪,無花憐憫一般的給那位葉前輩在心裡點了一根蠟燭,不過卻並沒有打攪他家小姑娘的玩心。

  葉星閣和玉傾雪當年的相交日淺, 不過卻頗為印象深刻。這其中原因有二,第一個自然是這孩子生得跟他家大徒弟一般絕色, 血親之名無需辯駁,因為她們兩個的那張臉, 就是最好的證明。而那第二個原因, 便是玉傾雪在武學一道上的天資卓絕。

  葉家不乏在武學之上天賦異稟的人物, 就連葉星閣門下的當做女兒在養的弟子,他們夫妻二人雖未要求西門嫣非要達到什麼樣的武學成就,但是其資質亦算得上是難得一遇了。可是玉傾雪,在葉星閣這輩子見過的人力,她的天賦算是獨一無二。葉星閣甚至可以推測,就連他和師姐的阿城也很難在天賦上超過她了。

  這樣的任務,哪怕隔了二十多年,當年他們探討武學劍道的種種,葉星閣還能記得真切。

  只是,若是算算年紀,這姑娘今年也應當過了而立之年了吧……畢竟他的兩鬢已經斑白,如今已然是年過半百之人了。可是今日看著玉傾雪,若說這人是豆蔻年華的少女,恐怕也有人相信的……吧?

  葉星閣知道有的人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是可以「容顏永駐」的,譬如他們身前站著的那位水母陰姬,便是其中高手。只是這種所謂的容顏永駐終歸是有限度的,讓一個五十多歲的人看起來三十出頭是有可能的,但是讓一個女子的容貌一如二十年前?哪怕是葉星閣親眼所見,他還是不能相信。

  完全不知道這位前白雲城主到底在腦海中自腦補了什麼,玉傾雪輕咳了一聲,第一次正式的向葉孤城的雙親介紹自己道:「重新認識一下,在下玉傾雪,玉羅刹的玉。」

  這些年從水母陰姬的口中,葉星閣夫婦也知道了不少關於自家大徒弟的事,所以他們兩人自然知道,這個玉羅刹,便是當年叼走他們家阿嫣,還提早讓阿嫣揣上小崽子的人。

  大概老父親對女婿總是有一種近乎天然的「敵意」,更何況根據陰姬提供的消息,當年那臭小子還是平白占了他家徒弟的便宜,因此如今哪怕是聽見「玉羅刹」這個名字,葉星閣的周身的氣息都更加凜冽的幾分。

  玉傾雪忍不住想起了她爹面對她家無花哥哥的時候的表情,兩張怒髮衝冠的臉近乎重疊了起來,讓玉傾雪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擺了擺手,繼續往葉星閣那裡扔□□:「啊,忘了跟你說,玉羅刹還有一個名字,叫做容玉。」

  葉星閣果然眼睛瞪的更大,他當年見到容玉那個臭小子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兒,於是在心中暗暗提防著他,不教他知道他家還有一個跟那小姑娘生的一模一樣的女弟子。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那賊膽包天的混蛋,讓他家的徒弟生生被人占了便宜去。

  葉星閣的表情堪稱「痛心疾首」,反倒是一旁的葉夫人神色雖有幾分激動,卻還是能條理清晰的沖玉傾雪問道:「阿嫣這些年過得還好?玉羅刹……嗯,你爹待她如何?」

  玉傾雪是知道這位葉夫人當年是如何將自家娘親趕走的,只是當時情勢不由人,長輩們的虧欠與恩待她終歸沒有資格評價,因此玉傾雪雖在旁人面前一向乖張,就連無花都覺得她會對當年從白雲城趕走西門姨姨的葉夫人出言諷刺的時候,玉傾雪卻一反常態的十分平靜。

  她並不添油加醋,只是陳述道:「最初的幾年,娘親在萬梅山莊封劍,她雖不再用劍,卻終日劍不離身,很是傷懷。後來她將驚鴻給了我,鑄成如今我的這兩柄雙刀,娘親也仿佛釋懷。不過小舅舅這次出海為你們報仇,娘親一向不理世間塵囂,這一次卻也參與其中了。」

  三言兩語將這些交代清楚,玉傾雪又道:「娘親也長我家老頭子幾歲,葉城主待您如何,我家那邊便近乎是你們的翻版了。我還有一個哥哥,名喚西門吹雪,他比我早生了些,總是要占一些便宜,因此我家是兄長隨了您的姓氏,而我只能撿我家老頭的姓用了。」

  說到這裡,玉傾雪聳了聳肩膀,言語之中也帶上了幾分促狹和戲謔。在大漠,他們的教主是妻管嚴這件事並不是什麼秘密,甚至因為他們公子隨了夫人的姓氏,在一些玉羅刹的親近一些的屬下眼中,他們的教主儼然就是倒插門的典範了。

  葉星閣的夫人是他的師姐,他性子跳脫,葉夫人卻是性子沉穩,因此在葉家也是葉夫人說的算的。在這一點上,玉羅刹和葉星閣倒是有相似的地方。

  「咳咳,咳咳咳咳咳!」

  葉夫人聽了玉傾雪的話,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然而葉星閣卻是克制不住的嗆咳出聲,緩了好一會兒,他不敢置信的盯著玉傾雪看了半晌。他的喉嚨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住,半晌之後,葉星閣才驚叫道:「你說什麼?你說阿嫣是你的誰?」

  達到了自己預期的效果,玉傾雪微微勾了勾嘴角,而後定定的望著葉星閣,十分「好心」的一字一句的重複道:「當然是我、家、娘、親、了。」

  知道事情始末的無花在心裡默默地憐憫了一下這位白雲城主,不過他一貫是他家阿傾插刀、他就勢必要在後面幫著補刀的性格,因此無花微微一笑,緩緩道:「施主何須如此驚詫?阿傾本就是人間殊色,除卻西門姨姨,又有誰的女兒能是這般模樣?」

  ——可是、可是、可是我見到你的時候你十五六歲,那時候我家阿嫣只是雙十年華啊?她上哪裡生的出你這麼大的閨女?葉星閣有苦說不出,思來想去只想到了鬼神之說,青天白日的竟是被自己的腦補嚇出了一腦門的白汗。

  葉夫人哪裡知道他們的那些前緣,當年葉星閣回到白雲城的時候已經意識不輕了,短暫的清醒時間他都用來交代白雲城的大小適宜,又怎麼會和自家夫人提及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姑娘?她看自家夫君神色有異,只覺得他有是間歇性抽風了——這些年他們隱居在此,葉星閣就連之前在人前的三分穩重都懶得去裝了。

  女人大概都是喜歡聽人誇獎自己的孩子漂亮的,無花的這一句話將葉夫人的女兒和外孫女都誇了一遍,簡直比誇葉夫人自己還有效。登時葉夫人看無花的目光便更加柔和,也便問出了之前就想要問無花的話:「方才我就想問了,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可是阿傾的朋友?」

  多年修佛,無花身上的沉靜氣質最是討長輩、特是女性長輩的喜愛,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是就連他岳父都要討好的人,無花面上掛上了謙和有禮的微笑,對葉夫人道:「在下無花,並非是阿傾的朋友,而是心悅阿傾之人。」

  「呀!」葉夫人有些驚訝,不由道:「阿傾今年……」

  「阿傾是三月份的生辰,去年已然舉行過及笄禮了。」無花輕笑著為葉夫人解釋道。只是饒是如此,無花卻也還是知道,女子及笄之後可以議親這種事,多半隻發生在中原,而無論是南海還是大漠,但凡家中寬裕一些的人家,也是會將閨女再留幾年的。他的阿傾今年正是二八年華,說這些終歸顯得有些太早了。

  只是無花和玉傾雪既許鴛盟,無花便一直想要將他們的關係公之於眾。玉傾雪並非是羞澀的閨中少女,很多時候,她還是很寵愛她家大師的。因此既然無花在葉夫人面前這樣說了,玉傾雪便也配合的挽住了無花的胳膊,大方道:「我如今是小了些,所以他才只能說是心悅我之人,而不能說是我夫君呀。」

  「不過無花哥哥也是我心悅之人。」用小肉臉蹭了蹭無花的胳膊,小姑娘一臉迷之驕傲。她說的這樣坦蕩而直白,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聽玉傾雪說這樣的話了,無花還是覺得自己的心跳跳漏了半拍。

  這兩人簡直是不是虐狗而是屠狗了,葉星閣誇張的捂住眼睛,嚷嚷道:「剛才我就說你們兩個傷風化傷風化,當真要收斂點兒啊,我們這老頭老太太的實在受不了這個!」

  葉家人都生得偉岸,因此如今葉星閣五十余歲,其實也並不顯傴僂,而葉夫人雖然比他更年長幾歲,但是也不顯老態。此刻他嚷嚷著自己和夫人是「老頭老太太」,這樣不搭的稱謂讓玉傾雪直接不客氣的笑出了聲來。

  玉傾雪和葉星閣互相嘲笑了一番,最終轉回了正題。

  玉傾雪輕咳了一聲,拋下今天最後一個也是最重的一個□□。

  原本她也沒有想說的,但是聽見葉星閣餘|毒已清,可以離開這裡了的時候,玉傾雪還是決定告訴他一下如今外面的情勢。

  「算算日子我給段澄光的信也快到了,這小子看著老實巴交,但是對自由近乎是執念。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會按照我說的去做的。」玉傾雪用手敲了敲桌子,而後深吸了一口氣,才對葉星閣夫婦道:「所以,不出幾日,他一定會禪位帝師。」

  皇帝禪位之事古來有之,只要處理好了,在朝堂和民間都不會掀起什麼大風浪。畢竟百姓在意的是誰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而不是皇帝是誰。

  ——只是如今京中的「帝師」,除了葉孤城,又還能有誰呢?


97.天下歸心。

  第九十六章。天下歸心。

  葉孤城第一次想打死一個人。

  拿著一張段澄光寫給他的書信, 看著跪倒在他面前的諸多朝臣,葉孤城沉默了良久, 終歸忍不住提劍走了出去。

  這位帝師大人,不, 是當今聖上中秋之夜一劍破開一座宮殿的事情京中已經傳開, 如今葉孤城提劍而去, 縱然那些大臣們叫嚷著「國不可以一日無君」,可是卻依舊沒有人敢上前阻攔。

  一直到葉孤城的身影消失在城牆之中,才有朝臣小聲的說道:「人家都說子承父業,兄終弟及,這種讓位給老師的……算是個什麼事兒啊?」

  「陛下該不會是被那南王世子關傻了吧?」一個武將順勢說道, 然而就被他身邊站著的人狠狠一拐子,險些就連肺都要被人打出來。

  那給了他一拐子的是個文臣, 他皺了皺眉,氣勢卻是十足:「仔細你的舌頭, 傻大個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呢?」

  「不過陛下就是傻了,傻之前把咱們交給葉先生,也還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揉了揉自己被打得生疼的肋骨, 那武將撓了撓頭發,卻是提高了聲量, 這樣說道。

  葉孤城在京數月,京中大小事宜皆仰仗他, 在群臣和百姓之間已然很有威信, 再加上如今朝中諸人, 不是宮九舊部便是白雲城滲透進來的釘子,還有幾個便是玉傾雪安排好的西方魔教的臥底,這幾方鐵了心要把「天下」這口大鍋甩給葉孤城,因此這些勢力竟是難得的多方配合,早早為葉孤城造勢。

  白雲城和西方魔教如此為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若宮九,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在看著段家血脈坐江山了,至若甩鍋給葉孤城,一來是方便,二來他最是看不慣這些江湖劍客一副劍外無物的出塵模樣,所以壞心的想要將葉孤城拉入俗世,好看看飄然如天邊之雲的白雲城主俗事纏身的樣子。

  ——只是這些,他們通通都沒有和葉孤城講過就是了。城主大人從小受的便是君子教育,君子為人方正,從不知道還有這等操作。然而玉傾雪卻是一個偏行左道之人,換而言之,就是城主他……被某只魔教小妖女套!路!了!

  被人套路成皇帝什麼的,葉孤城也真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第一人了。只是怎麼想都還是好生氣,葉孤城在捉不到某只小妖女的情況下,果斷決定……去揍她哥哥去了。

  因為自家娘親的緣故,西門吹雪在決戰之後並沒有回萬梅山莊,因此如今葉孤城找起他來也十分容易。雖然不知道這位知己兼長輩今日為何又來和他約戰,但是天底下能得白雲城主陪練的機會又有多少?西門吹雪愛劍成癡,自然也就格外珍惜這樣的機會,雖然明知不敵,但是西門吹雪還是選擇了拔劍迎戰。

  兩個人在屋外鬧出了不小的動靜,西門嫣端著一杯清茶出來淡淡瞥了一眼,只說了句「小心些,都別傷到。」而後便回轉進屋,竟是半點兒擔心的樣子也沒有。

  熊孩子打架而已,西門夫人果斷表示,她都已經習慣了。

  架是打完了,可是葉孤城卻也當真抽身不得,特別是他家師姐知道自己閨女的「傑作」之後,竟也沒有斥玉傾雪一句胡鬧,反而還拍了拍葉孤城的肩膀,對他道:「這天下本就是葉家的天下,當年段氏竊國,如今阿城又奪了回來,如此一來,南海之危可解,就連邊境的戰事也能少很多,對百姓來說亦是幸事。」

  這話說的倒也不無道理,段氏掌權的時候,大漠和中原接壤之處時常有小摩擦。大安皇族對大漠一直虎視眈眈,而大漠兒郎也不是吃素的,雙方時常有規模或大或小的衝突。大漠兒郎人人習武,大安的官兵自然抵擋不住,常常是被殺得片甲不留。

  於是,這些人便開始對大漠之中的婦孺出手,雖有玉羅刹屠殺一軍為震懾,但是卻難免有為了錢財而泯滅人性之人——畢竟,大安的皇帝規定,凡是殺死大漠之中鬼族一人者,不拘老□□女,皆賞五金。

  鬼族,恰是中原皇帝對西方魔教諸人的稱謂。

  五金在中原相當於良田一頃,五頃良田足矣讓一個小戶人家上下三代衣食無憂,因此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

  只有葉孤城成為了中原之主,大漠和中原才能有真正的安寧。這不是中原帝王一個承諾就能解決的事情,對於即將統領大漠的玉傾雪來說,只有執掌中原的人是葉孤城,這個約定才有意義和價值。

  她不信誰的三言兩語,甚至不信什麼簽字畫押,她只信葉孤城。

  玉傾雪推葉孤城上位不能說沒有私心,只是這私心一舉三得——換白雲城永絕後患,換中遠大漠百年互不相擾,換段澄光一世自由,並沒有傷害到誰就是了。

  葉孤城聽了西門嫣的話之後沉默許久,終於轉身離去。西門嫣也並不攔他,她知道自己的小師弟有許多事情還需要捋順明白,而這個時候,除了他自己,誰勸他也沒有什麼用。

  不過她也並不擔心,雖然並沒有在葉孤城身邊看顧他長大,但是西門嫣知道,他終歸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葉家的血脈裡就鐫刻上了「承擔」二字,天命相予者,即要承擔。葉家人總是習慣承擔的,她師父如是,她師弟亦然。

  後來,彼此面面相覷、內心惶惶的群臣還是等到了他們的帝師大人——不,從葉孤城回來的那一刻開始,他便不是帝師,而是這天下之主了。

  天下之托,蒼生之重,葉孤城終歸還是會承擔起這份責任的,因為他是葉孤城,也幸好,他是葉孤城。

  這一場看似「禪讓」,實際上是改朝換代的登基大典舉辦的格外的快,一直葉孤城都有些懷疑玉傾雪那破孩子到底暗搓搓的準備了多久。而且,在大典開始當日,「留書出走」的段澄光也回到了皇宮,在天下人面前鄭重其事的將玉璽交到了葉孤城手中,讓朝中市井隱隱流傳的「皇帝被帝師所迫,因此禪位」的流言不攻自破。

  然後,葉孤城就看著這小子將象徵著帝王的冠冕一摘,歡快的跑下了那華麗非常的,用於稟告天地人間帝位更迭的祭台。

  那些臣子們或許不知道,但是以葉孤城的耳力,他絕對能聽得出,這段澄光跑下了祭台之後,只是稍微離開了一下眾人的視線,他便被兩個會輕功的漢子夾起來飛走了。葉孤城有些嘴角抽動,畢竟「打飛的」什麼的,據說還是段澄光還是南王世子的時候,玉傾雪為了方便不會輕功的他來回行動,特地研究出來的法子呢。

  沒想到這人就在盛京居然還敢弄出這種么蛾子,葉孤城終於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誹,恐怕這南王世子是被他親爹囚禁過的小可憐不假,但是內裡恐怕是個比玉傾雪強不到哪裡去的……熊孩子吧。如今沒了渣爹壓制,這小子便也漸漸流露出自己的本性來了。

  走吧走吧,可別讓阿傾那破孩子再跟他湊到一塊兒去,不然恐怕就不是熊的簡單相加了。葉孤城按了按自己的額角,並不是第一次的感受到了帶孩子的心累。

  雖然這麼想有點兒大不敬,但是葉孤城還是覺得,以前小時候一點兒都不熊的自己,還真是便宜他爹了。

  「阿嚏。」一睜眼聽說自己兒砸成了皇帝的葉星閣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老神在在的同行之人說道:「掐指一算,定是有人在罵我。」

  無花笑:「施主原來對周易也有研究?正巧貧僧對此也有些興趣,不如施主與貧僧切磋一二?」

  葉星閣一聽便是驚恐臉的躲在了他家夫人身後,連連擺手:「信口胡謅,信口胡謅,周易什麼的我一點兒都不懂的。」

  「那昨日葉施主說的制香之法,貧僧與施主似乎也沒有探討完。」無花繼續笑。

  葉星閣崩潰臉,索性耍賴道:「我不會制香,我香味過敏!」

  也不怪葉星閣如此,他是實在怕了無花這個曾經的出家人的……碎嘴子。

  對於玉傾雪來說,葉星閣是死而復生的故人。原本刀劍相通,他們在武學之上就有許多共同話題,再加上玉傾雪敬佩此人人品,簡直坑了人家兒子而心有愧怍,因此交談之中自然少了三分銳氣,一路往盛京而去,兩人也算得上是忘年相交,相談甚歡。

  只是無花卻有些不高興了,大師在即將將人家小施主渡成自己夫人的當口,內裡那點兒佔有欲簡直爆棚,便也尤其見不得他家小夫人和旁人這般暢「暢所欲言」。只是大師吃醋從來都是不動聲色的,斷然不會直白言明自己吃醋了。

  因此,每每玉傾雪和葉星閣起了個話頭,無花便總會接茬過去,拉著葉星閣東拉西扯,直接讓他頭腦昏沉。

  須知無花可是能夠和楚留香清談三天三夜的人,葉星閣遇上他,也只有被各種經史子集、佛法典故、天文地理弄得暈暈乎乎的份兒了。

  葉星閣還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怕了跟某個人「聊天」的時刻,不過他自覺自己上了年紀,像是無花這種聊天方式他的確承受不住,因此到了後來,無花只要一提起話頭,葉星閣便是這幅德行了。

  葉夫人比葉星閣不知道要通透多少,那半俗半佛的青年人的那麼點兒小心思,葉夫人簡直是用眼皮掃一眼就能看透,不過她看破不說破,左右旅途無聊,她看看戲也權做消遣了。

  葉星閣【含淚控訴】:姐姐負我!說好的共患難呢?

  幾個人的行程並不慢,尤其是在聽說了葉孤城成了皇帝的這個消息之後,幾個人趕路的進城就更加快了一些。終於,在葉孤城君臨天下的第三日,那個他摩拳擦掌想要揍一頓的熊孩子回到了盛京。

  這個時候,段澄光正賴在西門吹雪那裡,他雖然不能習武,可是在武學上竟也有些天賦。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西門吹雪的劍招之中的漏洞,並且還能加以改進的。好歹叫過西門吹雪幾天師父,段澄光便學了玉傾雪的厚臉皮,就賴在西門吹雪那裡,如饑似渴的翻閱著他的武學典籍。

  而且段澄光也不放過偶爾來找西門吹雪的陸小鳳,生生雁過拔毛的從陸小鳳那裡「摳」出來了他的靈犀一指的功法。陸小鳳的武功駁雜,靈犀一指也是他自行領悟的招數,因此並沒有什麼典籍。

  於是段澄光便恃臉行兇,仗著他那張當過皇帝的臉,硬生生的讓陸小鳳沒有功法也要給他寫出個功法來。

  這不是陸小鳳第一次被人打劫,卻是第一次被一個當過皇帝人的打劫,不過跟曾經那個盛氣淩人讓自己發入宮綢緞的「冒牌貨」比起來,眼前這個小皇帝就顯得格外的……缺心眼兒。陸小鳳格外好不擅長對付弱者和小孩子,而這個他一眼就看出來根本不能習武的前任皇帝,恰恰又是弱者,又心智像是小孩子。

  最終拗不過段澄光,陸小鳳還是把自己的靈犀一指奉獻出來,讓他研究一番。

  「我打算以後寫一部武功,結合你們武功的長處,誰練了誰就能天下無敵的那種。」段澄光和陸小鳳喝得醉醺醺的,段澄光終於將自己的「大志向」向旁人吐露而出。也不知道這場酒是怎麼喝起來的,至少陸小鳳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還能和皇帝一起喝酒。

  「好志氣,那我下次見到司空猴精,就把他的輕功功法搶過來給你看。」陸小鳳拍著段澄光的肩膀,毫不在意的拖好友下水。

  「還有葉城主、楚留香、花滿樓、原隨雲、無花、南宮靈、石觀音、水母陰姬、玉羅刹……」段澄光喝得趴在了桌子上,口中無意識的念叨出幾個名字,全然不知自己之後念叨出的那幾個名字有那麼驚世駭俗。

  其實他也不太全知道這些人都是誰,只是聽玉傾雪提起過。這會兒醉了,他只能隱約知道這幾個人的武功很厲害就是了。

  西門吹雪看著開始胡言亂語的兩個人,一臉「……」之後,他果斷選擇帶著自己的劍離開了。沒有必要聽兩個醉鬼講話,有這個時間,他還是練劍去好了。

  只是西門吹雪耳力過人,哪怕往外走著,他依舊能聽見後面的兩個醉鬼談話。

  「不過不能用段澄光這個名字了,哎,我得起個別號。」

  「嗯,有道理,你當過皇上,就叫黃裳好了哈哈哈哈哈」

  「好主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黃裳是什麼鬼?西門吹雪無語半晌,終於加快了腳步。

  另一邊,帶著葉孤城的親爹親媽來到了盛京的坑了葉孤城一把玉傾雪,分明知道自己要承受小舅舅的雷霆之怒,可是本著早死早超生的心理,她還是連夜帶著兩人進了皇宮。

  葉孤城還在批奏摺,玉傾雪故作無事的對他道:「小舅舅,我給你帶了個爹。」

  葉孤城:……

  冷笑了一下,葉孤城道:「甚巧,你爹也在這。」

  玉傾雪:喵喵喵!!!


98.疏狂一醉。

  第九十八章。疏狂一醉。

  玉羅刹曾經因為練功失去過一小段的記憶——是真的很小的一段, 小到絲毫都沒有影響過玉羅刹的生活,小到讓他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確定自己失憶過的。

  那段記憶似乎很重要, 所以哪怕失去了,卻還是在冥冥之中提醒著玉羅刹。可是那段記憶卻也仿佛並不著急, 因此玉羅刹才能這樣的氣定神閑, 只等著一個契機, 讓那段回憶幡然而起。

  如今到了這個玉羅刹閉生死關的當口,他竟是真的將那一段想起來了。

  「小、天、寶」他一字一句的念著這個名字,半是生氣,半是有一種慶倖的感覺升騰而起。是了,他想起了自己和那個小姑娘相識的情景, 如今再回憶起來,玉羅刹便知道這孩子對他莫名其妙的信任和他對這孩子莫名其妙的親近是為何了。

  說到底, 二十多年前的容玉,和玉傾雪甚至是就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如果一定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的話, 那只能算是玉傾雪碰瓷。

  可是玉傾雪雖然從小皮實,淘氣起來恨不得就連大漠都要被她弄一個底朝天,但是卻終歸是一直被玉羅刹小心保護著。他仔細甄別著什麼是他的小閨女能應付的, 什麼是他的小閨女可以拿來練手的,什麼又是真正對玉傾雪的安全有威脅的。

  玉羅刹養女兒的時候, 看似是粗獷的散養,任由玉傾雪野蠻生長, 可是實際上, 玉傾雪走過的每一步, 玉羅刹都小心的為她掃平了太過刺人的荊棘。他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生怕自己的寶貝被人傷了分毫。

  玉羅刹沒有想過他的小閨女會有生死一線的時刻,他也不敢去想,若是阿傾沒有幸運的跌入了另一個時空,那如今她又該身處何地?抑或是阿傾被困頓與那個地方,那她如今又該如何?

  也不知道是不是玉羅刹太憂心玉傾雪的緣故,他一著急,竟是衝破了這麼多年的瓶頸,一舉突破了生死大關,比他原本計畫的要足足快了數月。而剛一出關,玉羅刹便聽說了他家這個不省心的破孩子在南海和中原的所作所為。

  玉羅刹聽了他教中心腹們讀作「稟告」,實際上卻是「告狀」的你一言我一語,也半晌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這種他一出關,原本可憐兮兮(大霧)的小舅子neng死了仇家,還順便接管了對方產業什麼的,到底是什麼操作?而且這一切居然還是他閨女在背後搗鼓出來,更有甚者,他家辣個寵妹無度的兒砸居然還是幫兇什麼的……玉羅刹一時之間簡直有點兒消化不過來了。

  不過真的勇士,還是要敢於面對兒子閨女弄出來的爛攤子,玉羅刹思量再三,還是放出去了自己「閉關身死」的傳聞,然後徑直往中原而去了。

  閉關身死什麼的,本就是玉羅刹計畫之中的一部分。他要防備的自然不是他們西方魔教之人,而是這些年來隨著他擴張疆土,那些被他吞併的小國。曾經玉羅刹殺伐果斷,那些人國破之人簡直被這人間修羅嚇破了膽子,是以多年不敢惹是生非,只求在大漠一隅苟且偷生。

  但是後來玉羅刹娶了他家嫣姐姐,又有了一雙兒女,便頗有一些「回歸家庭」的意思。玉羅刹數年不理人間塵囂,那些人怕也就忘了他當年一人便能屠沒一城的樣子。

  如今這些人暗暗勾結,試圖「複國」,玉羅刹此番假死,為的便是將這些人一網打盡。

  此刻玉羅刹已經到了「身死」的階段,自然就一路往盛京而來,至若大漠之中被他攪得越發渾濁的形勢,玉羅刹也早就安排好了陸小鳳入局去收拾。畢竟陸小鳳喝了他家那麼多年的好酒,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用得到他的時候了。

  於是,將這筆賬算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教主大人,就這樣設下連環計策,將陸小鳳引入他的局中,只等著這位名滿天下的陸大俠為他奔波勞碌了。至若陸小鳳還會拉上他的酒友楚留香什麼的……嗯,玉教主表示,這種買一送一,以後務必多多益善。

  陸小鳳:夠了,再這樣買一送一幾次,陸小鳳就要成了死鳳凰了!你的良心不會痛麼?

  玉教主顯然沒有良心,所以他每天聽著屬下聲情並茂的講述陸小鳳的消息,不僅不覺得心痛,甚至想要摸出一碟子花生米和幾罎子好酒。

  葉星閣在江湖傳聞之中已經不知道死了多久了,玉羅刹的死訊至今也依舊是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因此,當這兩個「被死亡」的人站到了對面,而他們的對面還是分別站著自己的孩子的時候,場面就有些極其的尷尬和有趣。

  「兒子,我是你爹啊!」

  「爹啊~~~」

  不用懷疑,那聲石破天驚的吼聲便是葉星閣發出的,而他之後的那句就像是摻了白糖的「爹」,則是玉傾雪喚出來的。

  葉孤城難得被這一聲吼弄得手抖了一下,還沒有在硯臺上舔幹的朱砂就這樣落在了潔白的奏摺上。而玉羅刹也被他家小閨女的這一聲弄得一身雞皮疙瘩,不過想到他的小姑娘是真的受了苦,玉羅刹便忍了玉傾雪這抽風,還沖著她伸出了懷抱,想要安慰一下這個孩子。

  孰料下一刻,玉傾雪便果斷收斂了臉上的甜膩表情,一臉正色的對玉羅刹道:「願賭服輸。」

  雖然時隔二十多年,她爹可能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玉傾雪卻也不是耍賴之人,既然在那個時候他們在比刀之前有過約定——若是玉傾雪輸了,下一次見到玉羅刹的時候要叫他一聲「爹」,那玉傾雪便也不會食言。雖然,到了這個時候,玉傾雪還是要承認,自己當時在設下這個賭約的時候就是要取巧的意思,不過這一聲「爹」可是結結實實的沒有半點摻假。

  那時候的記憶對於羅刹來說也十分清晰,他聽了這一聲「爹」便知道了這破孩子是如何打算的,抬手揪住了玉傾雪的小肉臉,玉羅刹皮笑肉不笑:「啊呀,爹的小天寶真是長能耐了。」

  被人捏住腮邊的一點兒小肉肉,卻也不耽誤玉傾雪回懟道:「還是爹你教的好。」

  這對父女終歸不適合太過溫和的相處方式,不多時候,兩個人又是一言不合便拔出了腰間雙刀,到葉孤城的宮外開始打了起來。

  聽著屋外的金戈之聲,無花眉毛稍稍跳了跳,旋即雙手合十,對葉孤城幾人道:「施主見諒 ,貧僧要去看看阿傾。」說著,也不管屋內人同意不同意,無花便走出了這座宮殿,雙目凝視著對打的那對父女。

  他自然知道玉叔叔有分寸,他的阿傾是他的掌上明珠,他自然不會傷了她,可是因為那是愛啊,愛一個人就是會這樣的患得患失。

  和屋外的鬧騰相比,葉孤城和他的父母就顯得十分平靜。葉孤城開口詢問了他們這些年的去處,也不用葉孤城提問,葉夫人和葉星閣便將這些年際遇一一說給葉孤城聽。

  他們就像是只是去遠遊了一次,如今歸來,只是和兒子談及這一路的見聞。可是無需多言,葉孤城也明白,他的父母並非是簡單的「遠遊」那麼簡單,這其中步步驚險,若是行差踏錯一步,恐怕如今他們一家三口都無法團聚。

  所以,聽到最後,葉孤城竟彌生出了一種名為「慶倖」的情緒來。他一直覺得命運偏向殘忍,可是如今的這些優渥,足矣讓他感念歲月寬仁。

  不過這種情緒大約也只持續了一會兒。

  等到葉星閣和葉夫人說完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了之後,他們開始詢問葉孤城這些年的境況。葉孤城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在他娘為他「平日都做些什麼」的時候,竟也只能說「看賬、習劍。」

  葉星閣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不死心的問道:「那趕海玩過麼?撿貝殼?衝浪呢?咱們白雲城的兒郎大約都會玩那個的。」

  衝浪是用一種南海長得名為「浮木」的木頭做成的木板,不拘什麼形狀,那木板可以飄在水面上,人踩上去也不沉。白雲城的孩子們就很喜歡那麼玩兒,將浮木的一端系在船隻上,他們則踩著浮木搏擊風浪。

  不說別人,葉星閣便是個中高手。

  「未曾。」葉孤城並不欺人,他爹說的這些都是海邊的尋常活動,不過他也是當真沒有參與過就是了。

  葉星閣旋即便是一臉頭大的表情,歎息道:「你看看你世界,我外孫兒都那麼大了。你看看阿傾那麼乖巧、啊咳咳咳,那麼聰明的孩子,你難道就不想要?」雖然有心催兒子成親,不過葉星閣還真的沒有辦法違心說玉傾雪乖巧,以至於差點兒咬到舌頭。

  聞言,葉孤城平靜的表情上隱約出現了一絲裂痕,他冷聲道:「父親慎言,城是阿傾的長輩。」所以想要她什麼的,簡直既不像話又特別禽|獸。

  葉星閣這次真的是咬到舌頭了,他是真沒想到他兒子腦回路如此的清奇。葉夫人在一旁看著她愚蠢的師弟一口一口的倒吸涼氣,還要承受兒子譴責的目光,她終於開口解釋道:「誰跟你說讓你娶阿傾了,是說讓你快些找個合心意的姑娘,也生幾個像是阿傾那樣的可愛孩子。」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人催著成親的一天,葉孤城半晌都沒有說話,只是最終臉上卻浮現出一種像是在笑,又像是在使壞一樣的表情。他一向是嚴肅面孔的,因此如今這幅模樣當真違和。

  葉孤城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爹娘,半晌才道:「像阿傾……還要好幾個,您確定?」這熊孩子一人就能折騰得一個國家易主,若是再多幾個性情一樣的,恐怕整個中原都受不住他們的折騰了。

  沒有聽葉孤城說什麼,不過葉星閣當真是被他臉上的表情嚇了一跳。搓了搓手臂,葉星閣吐槽道:「兒子你別這麼笑,你一這麼笑啊,活像是招了什麼邪祟,讓我特別想去找個跳大神的給你瞧瞧。」

  葉孤城【冷漠臉】:斷絕父子關係吧。真的。


99、既定鴛盟。

  第九十九章。既定鴛盟。
  
  葉星閣夫婦在見過兒子之後, 卻並沒有選擇在盛京停留。如今葉星閣體內餘毒已清,已然不需要靠著古戰場周遭生長的植物續命,那麼那些多年以來桎梏著他的東西便也不復存在了。他在神水宮周圍隱居了二十多年, 可是卻依舊是停不住的性子, 因此葉星閣如今見到兒子安好, 甚至一舉解決了白雲城多年的隱患,於是在陪了兒子幾日之後,他也終於決定繼續此處走走看看。
  
  葉星閣是會遺憾的,他和他師姐離開的時候, 阿城還只是一個七歲稚童,如今卻已經是成熟而可靠的大人了。有些遺憾無法彌補, 只能橫亙在那裡, 成為心中的隱痛。
  
  但是過去不可追, 這是葉星閣和葉孤城都明白的道理——葉星閣的庇護, 如今已然是而立之年的葉孤城會覺得溫暖, 但是已經不再需要。因為他終歸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父母相繼
  「亡故」的倉皇無措的孩子了。
  
  所有的人都只能向前走去, 無論是懷揣著遺憾、沮喪還是悔恨所幸葉孤城到底還是在他的父親那裡學會了蕭疏和豁達,雖然不會像是葉星閣一般偶爾抵至「癲狂」的程度,但是這份豁達卻足以讓他對之前父母的缺席而釋懷。
  
  葉孤城知道, 就像是他大師姐說的那樣,人總是面臨著各種選擇, 被選中那個固然重要,可是沒有被選中的那個也並非是被捨棄。只是兩者對比,有的時候人總是傾向於更需要自己的那個吧——就譬如當年他娘親選擇了和父親一道死遁, 並非是覺得他不重要,只是和有飛仙島扶持的自己相比,昏迷不醒又命懸一線的父親更需要她罷了。
  
  到了這個時刻,很多事情已經能夠釋懷,葉孤城如今更加珍惜的,是他們一家人可以團聚的未來。
  
  當然……如果他娘不那麼積極的督促他成親生子的話,那如今的日子便是再好不過了。
  
  葉孤城想到了他娘平素一個那樣冷靜自持的人,然而一提及讓他生個「和阿傾一樣的孩子」的時候卻目光熱切,葉孤城就忍不住想要揪住那個小混蛋好生問一問,問問她這一路上到底給他娘灌了什麼迷魂藥。
  
  只是在和玉羅刹打過一場之後,玉傾雪就頂著她爹硬栽給她的「不學無術的弄羅刹牌的敗家子兒玉天寶」的人設回了大漠,一直到大漠那邊隱約傳來西方魔教清理門戶的消息,又一直到陸小鳳被人當了一回槍使才回道中原,葉孤城卻硬是沒有半點兒玉傾雪的消息。
  
  在這期間,葉星閣夫婦在女婿女兒的萬梅山莊裡住了一段日子,西門吹雪格外認真的給這兩位長輩調養了身體,這才將人放回了白雲城。西門吹雪雖然看似淡漠,實際上對自己親近之人卻十分寵愛——他平素待玉傾雪如何都暫且不論,就是單看西門吹雪對待陸小鳳的態度,便足矣將他的為人窺見。
  
  葉星閣和葉夫人看遍世間百態,自然也能看穿阿雪這孩子冷漠外表之下的柔軟內心。這個世上總有隔輩親的說法的,於是,在種草了玉傾雪那樣的「古靈精怪的小姑娘」之後,葉夫人又種草了西門吹雪這樣「可靠的男孩子」。
  
  一直就這樣耽擱了許久,葉星閣和葉夫人才在西門嫣不舍的目光中踏上了往白雲城去的道路。
  
  玉羅刹這次身死是假,不過他想要借此機會退休卻是真的。因此在自家小閨女給他傳信說教中事了之後,玉羅刹也並沒有急著要回去,反倒借著這個機會,想要好生陪陪他的嫣姐姐。他們一世夫妻,到底聚少離多,曾經是條件不需,一旦他兒女情長起來,他的妻兒的性命都要遭受威脅,如今玉羅刹終於拔除西方魔教之中的毒瘤,他的小女兒和兒子也鬱鬱蔥蔥的成長起來,他竟是有些不再想理會教中之事,只想陪在他的妻子和兒女身邊。
  
  玉羅刹從來都是一個野心家,如果二十年前有人告訴他,他有一天將會因為一個人而放棄到手的權勢,玉羅刹的雙刀肯定第一個沾染那個人的鮮血。不過如今,玉羅刹忽然覺得……自己一生所求,其實也不過如此了。
  
  只是玉傾雪這姑娘仿佛是生來克她爹的,玉羅刹時常覺得自己那不是生了個閨女,而是生了個小祖宗,他這邊方才下了決心,決定在萬梅山莊好生陪他家嫣姐姐安穩度日,那邊玉傾雪傳回來的一個消息就簡直讓玉羅刹跳起來,恨不得即刻就收拾東西回大漠。
  
  這一次,不僅僅是玉羅刹,就連被葉星閣和葉夫人大贊沉穩的西門吹雪都表現得有些著急了。他們父子二人沒有多言,一邊將玉傾雪寫的書信遞給西門嫣看,父子兩個一邊火急火燎的招呼忠叔收拾東西,他們一大家子都要回大漠。
  
  反倒是西門嫣看完小閨女寫的信之後搖了搖頭,只是閑閑道:「阿傾的這個字啊,真的是個問題。」
  
  「反正咱大漠又不只用漢話。」玉羅刹條件反射又十分不以為意的答了一句,繼而越發崩潰道:「夫人你別慣著她了這次,咱們腳程快些說不準還能攔住那個小混蛋,別說了咱倆,收拾東西回大漠。」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個當爹的還有攔著女兒不讓她出嫁的道理?而且人家都是嫁閨女,咱們這跟招女婿又有什麼分別?更何況無花那孩子還是咱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也是對阿傾真的好。」
  
  西門嫣難得瞪了玉羅刹一眼,又掃了一眼兒子,半是威脅半是警告的說道是:「還有你阿雪,你不娶妻我權當你要跟你的劍過一輩子,咱們不禍害人家姑娘,可是你攔著你妹妹不讓她出嫁,古往今來哪有這樣的道理?」
  
  或許是她師娘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念叨著西門嫣她師弟的婚事,這會兒西門嫣看著老大不小的兒子便也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雖然她是那種聰明又開明的家長,不會做出強迫兒子娶妻的行為,不過為人娘親的,念叨幾句總是沒有毛病的。
  
  西門吹雪張了張嘴,愣是被他娘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許久,西門吹雪才仿佛從牙縫中擠出來一句道:「那不告而娶,總是無花失禮。」
  
  八百年前就過了明路的事兒,如今她那蠢兒砸還在那兒說什麼不告而娶,於是這話也就顯得格外蒼白無力,西門嫣懶得跟他掰扯,直接揮了揮手,卻是當真開始收拾行李了——大漠雖好,不過物產到底不如中原,她家小閨女這輩子就出嫁這麼一次,為人娘親的總是不捨得自家閨女受委屈,因此要準備的東西也就格外的多了起來。
  
  此刻的大漠,石觀音對於這場兒子和阿傾的昏禮格外上心,操持起來也格外的來勁兒,那副架勢在旁人看來,活像是娶媳婦的人是她一般。只是石觀音在大漠之中積威深久,倒是沒有人敢傳什麼閒言碎語。更何況西方魔教中的喵哥喵姐看著玉傾雪長大,雖然平日和她相處起來是一言不合就要互撓一通的,不過那也只是窩裡鬥罷了。如今看著男方家長疼寵她甚過疼寵自己親子,喵哥喵姐們總算略略放下心來。
  
  只是他們還是有些想不適應——怎麼這個昨日還纏著他們要小魚幹兒的貓崽子,這麼早就要嫁人了呢?
  
  其實若是較真說起玉傾雪嫁給無花的原因,大概是……他已然繡好了嫁衣吧。
  
  玉傾雪對於嫁給她家大師這件事情,倒真的是沒有什麼格外的感覺。她娘說過,夫妻就是以後要攜手一起走過漫長漫長的人生道路的。而此後天長水闊,若是註定要與人同路,那麼對於玉傾雪來說,無花自然那個唯一可能的人。
  
  他們心意相通,又許下鴛盟,那麼舉行婚儀與否其實只是個形勢。江湖中人折枝而婚的不在少數,便是玉傾雪的爹娘當初也是因為情勢不許,未曾舉辦過盛大的昏禮的。再加上大漠這邊事情方才了結,雖然教中有許多喵哥喵姐幫著看顧,但是玉傾雪和無花委實忙過了一段日子,於是成婚這件事,還真就被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拋在了腦後。
  
  無花提及成親的方式十分婉轉,他只是說當初答應要送給玉傾雪一件他自己繡的東西,如今那東西已然好了,她便去看看就是。
  
  玉傾雪原本有些納罕,不知她家和尚這又是在作什麼妖,畢竟若是一件繡品,只要拿給她就好了,又何必單獨去個地方。然而無花但笑不語,只是拉著玉傾雪往房裡走。
  
  當他推開房門,玉傾雪看到那並排放在一起的兩身紅衣的時候,頭腦還閃過了片刻的空白。一直到無花俯身在她耳畔低聲說了句「試一試」,見她半晌無話便伸手替她解開腰間束縛,讓那一身玉傾雪慣穿的寬大白袍滑落在地的時候,玉傾雪才恍然反應過來。
  
  此刻她已然被這一臉虔誠宛若在拂去佛祖金身上的微塵的佛子脫得只剩下了粉嫩的肚兜,光潔的背部傳來的手指的溫度格外的清晰,玉傾雪抬眸,看見的便是那位大師眸底的顏色越發深沉。
  
  他讓她試的,是嫁衣,是他親手做的嫁衣。
  
  玉傾雪忽然反應過來這件事,此刻屋內的氣氛已然甜膩到旖旎。她聽著她家和尚的呼吸吐納,繼而從那故作平靜的呼吸之中聽出了幾許急促和訝異。
  
  少女臉上的羞澀褪去,飛揚的眉眼自帶不遜。玉傾雪迎上男人的目光,毫不膽怯的用光|裸的手臂纏繞上男子的脖頸。
  
  她在用她的行動告訴他答案,這個姑娘就如同她的雙刀一般,從來都是落子無悔。
  
  玉羅刹和西門吹雪緊趕慢趕,到底來晚了一步——或者說,是石觀音算好了日期,偏偏要讓她的小阿傾嫁人的日子和他們抵達的日子重合。
  
  西門吹雪被膽大的喵哥喵姐們推到了喜房門口,他只看見了漫天的紅,在這片紅之中,他看見他的幼妹笑容明豔,沖著他伸出了手:「哥哥,來來來,你得背我出去。」
  
  耳邊傳來了轟然的笑聲,西門吹雪目光一一掃過,這才發現,原來他們的那些故友居然都已經到了。
  
  南宮靈、陸小鳳、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花滿樓、原隨雲、甚至還有李尋歡和他新婚的李家少夫人以及許久不曾露面的段澄光。
  
  「西門你快別愣著了啊,一會兒誤了時辰,阿傾非得跟你鬧~」陸小鳳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在一旁嬉笑出聲。胡鐵花和楚留香也都附和,他們甚至去推了推西門吹雪的肩膀,還沖著玉傾雪使眼色。
  
  玉傾雪嘻嘻一笑,直接跳到了她那可憐的、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兄長背上,還惡意的伸手揪了揪西門吹雪的耳朵,道:「哥,咱們走。」
  
  葉孤城和幾個年輕人差了輩分,又有些身份特殊,於是被石觀音安排在前廳。因為阿傾出嫁,他娘少不得又要扭他手臂幾下,還問他什麼時候才能像阿傾那樣優秀。
  
  葉孤城:……雖然是她大喜的日子,可是還是好像揍她。
  
  歡笑聲喧囂之上,摻在大漠的黃沙之中,飛揚而起,久久縈繞。玉傾雪伏在西門吹雪的背上,抬頭冷不防看見那個紅衣白髮的男子。
  
  他們兩個人相視一笑,旋即點燃這盛世喧囂。
  
  江湖的故事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只是日後江湖浪湧、前路莫測,可是若有一人攜手,更兼三五知己好友,那又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前路漫漫,且向前去,如此甚好。
  
  (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這真的是叔拖得最長的一篇文了。這文寫在去年十二月,到了五月堪堪完結。而在這將近半年的日子裡,叔的生活也近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換了工作、換了城市也換了新的房子。這麼一想,這篇文還算是叔人生階段之中的旁觀者和見證者。哎,大禿瓢成功將魔教小妖女渡成了他家夫人,而叔還沒打完「求婚」這個副本,這麼一想好氣哦。

  日更是個好習慣,希望下一本叔能撿起來這個好習慣吧,畢竟工作和生活也漸漸趨於穩定了。

  唔,還剩下的就是原隨雲和花家七童的番外,大概不會很長,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bg裡摻bl。還有叔一直在糾結一件事——阿傾和大禿瓢的孩子該姓什麼?總不能姓「無」啊,而且阿傾其實也不姓玉,真的論起來,「玉」是玉羅刹的名字,他姓羅刹婆。姑娘們給叔一個意見吧。


100.【番外】傍花隨柳。

  番外。隨花傍柳。
  
  「所以小叔和小鳳叔叔, 你們說,到底是原叔叔是花嬸嬸,還是花叔叔是原嬸嬸?」
  
  被陸小鳳抱在膝上的一小團白色猛的抬起頭來, 露出肉嘟嘟的小臉和那雙與她娘別無二致的異色眸子。她軟乎乎的小手還拉著陸小鳳的衣襟, 一副陸小鳳不跟她說她就不放棄的樣子。
  
  這小小的孩童身上穿著寬大的白袍, 手腕腳腕上還戴著四個不同的手鐲腳鐲,那些小玩意被做的極為精巧別致,只是上面的用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還是有些太過奢侈了點兒——南海的拇指大的東珠,大漠之中掘地三百尺才有的火沙玉髓, 傳說之中只有神水宮中才有的鐘乳精魄,以及和羅刹牌同料的玄色玉石。
  
  和後面那三種在江湖之中只是傳說的東西比起來, 南海出產的拇指大的、用於鑲嵌在皇帝冕冠上的東珠反倒是尋常了些。
  
  葉孤城原本為這小姑娘準備了更好的東西, 可惜當初他來看她抓周的時候, 這小姑娘一個勁兒的撒嬌要他抱, 絲毫不懼怕他身上散發出的劍氣和王者威嚴。
  
  葉孤城對玉傾雪這種小混蛋都能寵得起來, 更何況一個全然信賴又期盼的看著他的小小嬰孩。當下這位劍仙大人便是心下一軟, 將那還十分柔軟的嬰兒小心的托抱了起來。他的動作雖然生疏,但是卻一點兒都沒有差錯,決計不會弄痛了那小小的孩童——葉孤城不會承認, 從玉傾雪給他傳消息說自己有了之後,他便特地找宮人教了自己如何抱孩子, 並且一直用枕頭練習呢。
  
  然後……該說這孩子果然是阿傾那個小混蛋生的麼?她一被葉孤城抱進懷裡,便先是用小乳牙啃了啃葉孤城的下巴,在啃了這位舅公一下巴的口水之後, 這姑娘果斷伸手,一下子拽掉了葉孤城的發冠上的珍珠。
  
  葉孤城的頭冠絕對不可能粗製濫造,所以一直到現在,當日看見那場景的賓客們都還有些疑惑——那孩子到底是怎麼把那顆珍珠摳下來的啊?
  
  只是如今,這孩子問出來的問題,還真是讓陸小鳳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他和南宮靈對視了一眼,陸小鳳苦笑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和南宮靈方才在這小姑娘問出這個問題來的時候便嗆了一口酒,這會兒方才回過勁兒來。
  
  壓下喉嚨裡翻湧起來的癢意,南宮靈捶了錘自己的胸口,半晌才道:「這種問題……一一為什麼不去自己問問你原叔叔和花叔叔呢」
  
  西門一一,也就是無花和玉傾雪的女兒聽了陸小鳳這話,她眨了眨眼睛,然後有些苦惱的說道:「好的吧,那一一有機會去問原叔叔和花叔叔。」
  
  「擇日不如撞日,一一小寶貝兒想知道的時候,何必等到什麼以後,為師現在就帶你去問問他們便是。」
  
  隨著一道頗為清雅的男聲響起,陸小鳳只覺得自己腿上一輕,下一刻,方才被他抱在懷裡的小丫頭已經轉移到了另一個白衣男人手上,而那個人……陸小鳳看見他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頓時,陸小鳳的酒也顧不得喝了,他起身丟下一句「宮九你不要帶壞孩子」,繼而又想到,無花和阿傾那兩個人也是心大,居然敢把自己的獨女交給宮九這麼個不正常的人教導,如此一來,一一不被帶歪的可能性還真是小之又小。一想到宮九的一身鬼狷武功與永遠讓人猜測不透的心機城府,陸小鳳就只覺得脊背發涼。
  
  宮九為何會成為西門一一的師父,這件事還真是有點兒原因的。弄死了原來的皇帝之後,九公子便覺得有些無趣了,特別是在讓發現南海的白雲城之中沒有了葉孤城,而那個剛剛興建的和他的無名島有些像的蝙蝠島也不了了之之後,宮九的生活便是越發的無趣。
  
  這無聊之下人總是會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舉動,哪怕九公子聰明一世,也還是在極度無聊的情況下選擇去找人……撩閑。
  
  他本是打算去撩一下玉傾雪,然後被她揍一頓就跑的,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時候玉傾雪懷著西門一一,挺著八個月的大肚子,直接把他打成了狗。
  
  歷經生死,玉傾雪的武功早已跨入另一重境界,宮九天縱奇才,不過對比玉傾雪,他的生活太過順遂恣意,反倒少了幾個突破的良機。如此一來,宮九原本可以和玉傾雪打成平手,可是因為並不想要被人天南海北的追殺,所以宮九少不得要顧忌幾分玉傾雪的肚子。
  
  畢竟宮九雖然不懼得罪萬梅山莊、石觀音、玉羅刹和葉孤城等一干人,卻並不想一口氣將這些這種級別的人都得罪光了。而若是他傷了玉傾雪和她肚子裡的那寶貝疙瘩分毫,肯定是分分鐘被這些勢力圍剿的節奏。
  
  高手過招本就是以命相搏,在宮九心中忌憚的時候,他就被玉傾雪一掌糊在胸口,直接震斷了好幾根肋骨。
  
  雖然他的恢復能力比常人要好很多,但是這樣的傷,宮九還是要養十天半個月的。而他本就無聊,便是想要尋個藉口來玉傾雪這兒咣當,此番被玉傾雪糊斷了幾根肋骨,宮九便更是理直氣壯的賴在了西方魔教。
  
  對於這種「逼迫」自己馬上臨盆的妻子出手的混帳,無花冷笑了一聲,卻是不動聲色的佈置了下去。
  
  經過無花的一番折騰,在一一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宮九的傷都沒有養好。可是繞著這樣,宮九還是被玉傾雪抓了充當苦力——什麼餵奶洗尿布哄睡覺的活,宮九生生就這樣輪了一遍。以至於到後來宮九反應過來,這簡直根本就不是在幫人帶孩子,這簡直是他養了個小祖宗。
  
  九公子從來不做虧本買賣,因此在回過味兒來的時候,宮九果斷將這個他親手拉扯那麼大的小崽子變成了自己徒弟。
  
  無花想了一下宮九性格,又代入了一下自家閨女……然後,對於宮九要收自己女兒為徒的這個問題,無花這個當爹的居然同!意!了!
  
  畢竟女孩子狠辣一點兒、刁鑽一點兒也沒有什麼不好。那麼一瞬間,自己的女兒分明還沒有滿月,可是無花居然有些能夠理解玉羅刹把阿傾交給他時候的感受了。
  
  看著宮九就這樣抱著西門一一就要走,陸小鳳下意識的就要出手阻攔,不過卻被宮九身形一閃避過,抱著西門一一掠出很遠,宮九才停下似笑非笑的對陸小鳳道:「陸大俠在江湖上最喜多管閒事,不過這天底下到底沒有攔著師父不讓帶走徒弟的道理。陸大俠,你說是也不是?」
  
  陸小鳳被噎了一下,只能默默扭頭望向南宮靈,道:「你就這麼看著一一被人帶走?」好歹是你親生侄女。
  
  南宮靈聳了聳肩,剝開一粒花生米塞進自己嘴裡,搖頭晃腦道:「我說老陸啊,你還是擔心一下花公子」被他們師徒玩壞吧……
  
  江南是煙雨之地,西門一一在大漠長大,不過這裡太過濕潤的空氣倒是沒有讓她太難受。被宮九抱在懷裡,西門一一揚起了自己肉肉的小臉,這便看見兩道身影被依稀掩在了繁花之後。
  
  宮九收斂了氣息,只是低聲在西門一一耳邊用瞎子都聽不見的聲音低低道:「一一且聽聽,他們在做什麼?」
  
  小姑娘到底還是聽師父的話的,也不枉宮九親力親為的一把屎一把尿的將她拉扯到了這麼大。聽見宮九的話,西門一一果然側耳細細聽去。
  
  她爹娘在武學之上都是驚才絕豔之人,西門一一的天賦自不必細講,所以縱然她如今只有三歲,可是宮九平日教導她的時候也並不若教導尋常稚童。畢竟這孩子是他唯一的弟子,無論如何九公子也不願墮了自己的名頭。
  
  西門一一側耳聽了一會兒,兩條小眉毛卻是皺成了一團,半晌,她才道:「原叔叔和花叔叔一開始是在下棋吧,就像是舅公和爹爹總做的那樣。然後……然後……好像花叔叔被原叔叔啾了一下,不是娘親啾一一那種,是爹爹啾娘親那種,要麼麼嘴嘴的!」
  
  說著,小姑娘還伸出了自己肥肥短短的小手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小臉蛋兒,那是平素玉傾雪親她的地方,而後又指了指自己的小嘴,那是她見過她爹親她娘的地方。她爹最小氣了,她更小的時候曾經也想要麼麼啾自家娘親的嘴一下,卻被她爹黑心的拎著領子塞進了師父懷裡,簡直不能再討厭了!
  
  想到了那段傷心的「往事」,西門一一果斷決定單方面和她爹絕交三刻鐘。
  
  「嘖。」宮九輕嘖了一聲,只覺得自己莫名被塞了好幾口狗糧,以至於這麼多的槽點,一向牙尖嘴利的他居然有些無從吐起。
  
  花家最是溫潤如玉的七公子到底是怎麼跟那只蝙蝠混在一起的呢?宮九最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有些驚訝了。不過這個世上的情愛之事本就是這樣沒有道理,就譬如時間倒推五年,誰又能想到妙僧無花最後會為一個人背棄佛祖,也斬斷自己的退路和歸途呢?
  
  這世上的情愛啊,還真是毫無道理的事情。
  
  宮九將懷裡的小丫頭往上攏了攏,忽然有些感慨的對她道:「一一小寶貝兒以後可不許像是你爹還有你花叔叔那麼沒出息,你的天地遼闊,本就不愛拘泥於那些小情小愛的。」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環在宮九腦後的小胖手執著的給她師父單手編辮子,所以聽著宮九的話,一門心思幹著「壞事」的西門一一胡亂的點著頭應下,全然不知道自己的這個承諾意味著什麼。
  
  不過宮九卻也沒有說錯,西門一一的身世擺在那裡,她得到的比所有人都多,自然也要承擔的比任何人都多。
  
  在她十多歲的時候,在那個她娘開始行走江湖的同樣年紀,西門一一不得不先從她師父那裡接手了一大攤子事兒。江湖和朝堂,宮九就恍若是暗處的影子一般,有黑暗的地方就總有他。
  
  以這樣的一片「污濁之地」開啟自己的江湖之旅,西門一一從一開始的口味就要比旁人重一些。也正是因為這樣,當那些對魔教妖女喊打喊殺的自詡名門正派之人,看見西門一一沖著劍神西門吹雪喚「舅舅」、沖著武當掌門葉孤鴻喚「小舅公」、沖著丐幫幫主南宮靈喚「叔叔」的時候,他們還真覺得……自己的臉有點兒疼。
  
  不過讓西門一一這個名字人盡皆知的,還是葉孤城的一道追捕令——所以是「追捕」而並非「追殺」,是因為葉孤城的聖旨上說的明白,他要全天下都去幫他找的那位,封號不是尋常的公主,而是……太女。
  
  舅公這種自作主張的甩鍋行為,據說是因為她娘當年就是這麼把天下甩鍋給他的,如今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然而西門一一卻覺得自己簡直是千古奇冤,就因為她家舅公的這一個神來一筆,讓她的中原之行戛然而止。西門一一不並不想要被人當做珍稀動物一樣圍觀,於是她索性就這麼拍拍屁股,遠渡東瀛了。
  
  可惜西門一一算計得好,卻奈何她沒看懂地圖,分明該是往東瀛去的船,就這樣被她一路往西而行,當她數月之後看見一群皮膚白皙、金髮碧眼的男男女女的時候,西門一一還真是少見的懵逼了一下。
  
  後來西門一一才知道,她來到的這個地方,是一片和她之前熟悉的中原迥乎不同的地方。心念幾轉,西門一一開始一路走一路看,還不時的在紙上寫寫畫畫,最後等她回到中原的時候,竟是足足寫了三大本手劄。
  
  這三大本手劄被西門一一給了葉孤城。
  
  多年之後聽說中原開始推行君主立憲制的西門一一嘿嘿一笑,決定要把「什麼君主立憲制,不過是她為了偷懶而想出來的法子,只是夾帶在手劄特地讓舅公看見罷了」這件事死死的爛在肚子裡。

作者有話要說:

  花原還是原花自由心證啦。

  西門一一的這個名字是水母陰姬起的,天一生水,所以叫「一一」。以玉傾雪的文化程度是想不到這麼隱晦的含義的,她只是單純的覺得閨女的名字好寫好聽,有人起好了她就不用費腦子了。

  而大師雖然對閨女的名字有點兒膈應,但是更不想給媳婦科普這種情敵隱晦的表白,所以說到底大禿瓢還是吃了他家媳婦沒文化的虧,每一次叫閨女的名字就是內傷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熏疼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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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女主稍嫌有點蘇過頭了,十五六的小姑娘可以打理西方魔教事務的同時又能練武練得不遜西門吹雪什麼的
不過事件安排跟設定融合的方面挺不錯,要是女主的年紀再往上拔個十歲左右大概會更有說服力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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