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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東京戀物語》作者:桃膠銀耳【完結+番外】

《(網王)東京戀物語》作者:桃膠銀耳【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1988個瀏覽者
文案:

小甜文短篇,女主視角。
切原赤也的一見鍾情以及努力脫單之路。
切·蠢萌·原VS人精子女主
已完結。

內容標籤: 網王 情有獨鍾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冬木理香,切原赤也 ┃ 配角:網球王子眾 ┃ 其它: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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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校生

  難得輕鬆的午休時間,忍足侑士一向都是很珍惜的。然而頭上壓了個跡部景吾這樣國王般的人物,有時候也不得不沒有尊嚴的任憑驅遣。

  不過,在冰帝這個大環境下,這也不算什麼沒尊嚴的事了,忍足苦中作樂的想著。

  可惜他忘了,抓壯丁拉苦力古已有之,絕非跡部景吾原創呐。

  「那邊那個,忍足侑士,」副校長的眼光何等老辣,隔老遠就認出了那標誌性的深藍發色,不由分說指派了任務,「趁著午休時間,帶這位同學熟悉下校園。」

  忍足心中叫苦,面上卻絲毫不露,一派君子風範的走過去,向著從副校長身後走出來的新同學微微點頭問候——倒是個十分清秀的佳人,「我是三年級忍足侑士,請跟我來。」

  新同學微笑以對,並不開口。

  忍足幾不可見的挑了下眉毛,領著對方去了校園。

  「這裡是校圖書館,距今已有百年歷史,藏書更是豐富……」出於某種程度上的好奇,忍足盡職盡責的帶著新同學在校園參觀,他本就生得好,風度更是絕佳,連偶爾路過的女同學遠遠見了也要兩眼放光想追上來,偏偏這新同學毫不動容,從頭至尾連個搭腔都沒有。若非一直保持著微笑表情,忍足都要以為對方是心懷敵意來找茬了。

  在介紹完圖書館之後,忍足就覺得自己有點傻了,若對著個絕色美人也就算了,可這新同學,顯然跟絕色美人還有點距離呀。

  「那麼,現在對冰帝應該有點瞭解了吧?」忍足笑眯眯的問道。

  對方果然還是只點頭以對。

  忍足露出個驚訝的表情,語氣倒是極斯文溫柔的,「你這是,喉嚨不舒服?」

  新同學一副比他還驚訝的樣子搖頭。

  「……」忍足沉默了一下,露出一個堪稱虛偽的假笑,「那麼,我能有幸知道新同學你的名字嗎?」

  新同學微微一笑,開了金口:「我叫冬木理香,謝謝你。」

  這麼一句話叫忍足侑士站在原地足足發呆了三分鐘,連新同學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還是過來找人的老搭檔一掌拍醒了他,「喂,侑士,發什麼呆呢?」

  忍足無言的瞪了向日嶽人半晌,一抹臉才發現掌心全是汗。

  下午兩節課晃眼就過去了,下課鈴響起,教室裡漸漸熱鬧起來,忍足收拾書包準備去社團。然而所謂老搭檔那就是過硬的交情,一眼就看出他的不對勁。

  「我說,你是怎麼回事?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莫非是轉學生太美,把你給驚豔到了?」向日調笑道。

  忍足不動聲色的笑道:「我是那種人嗎?還不快收拾,快遲到了。」心說笑我?看我到時候怎麼笑你們。

  他不說,向日是拿他沒轍的。

  兩人收拾好了一道去了網球部訓練不提。

  等到晚上回去,忍足寫完作業洗完澡,披著浴巾呆坐半晌,擰開音箱放了首搖滾,皺著眉聽了片刻,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呲牙咧嘴一笑,扔了手機睡覺去了。

  鬧鐘響起之前,理香就已經醒了。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不再貪睡了,但早晨清冷的空氣,也讓她不怎麼想早起。一直拖到最後一刻,這才不情不願的起床穿衣。

  等到理香洗漱完畢下樓來,冬木夫人已經坐在餐桌邊喝果汁了。

  「昨天怎麼樣,同學們好相處嗎?」冬木夫人微笑著問道,顯然並不真正擔心。

  「挺好的,」理香漫不經心的答道。

  冬木夫人寵愛的看著女兒,「怎麼啦,親愛的,冰帝就這麼不討你喜歡?」

  「這完全不是我的菜嘛,」理香抱怨道,「而且隔這麼遠,早上都要起好早。」

  「可是冰帝校服比較美。」冬木夫人頂著女兒「你無理取鬧」的表情答道。

  這種愛妻與愛女的修羅場,冬木先生從來都是求生欲滿滿,絕不輕易涉足的,向愛女投了個愛莫能助的眼神,一本正經攤開報紙佯裝起聚精會神來。

  「再見。」理香無語凝咽,一口氣喝完果汁,拎著書包出了門。

  本來以為早起已經夠慘了,但更慘的事情——在車上睡過頭——發生了。既然趕不上,那就曠課一天好了,理香完全沒有心理負擔。

  就像中學生不可能去遵守幼稚園規矩,一個成年人也不會將校規之類再放在心上,這就是原裝與非原裝的區別。理香甚至覺得,如果放任下去,她大概會成為其他人眼中的不良學生——可那樣又怎樣呢?

  她轉過身,看了牆上青春學園幾個大字,覺得有點熟悉,正想著,身旁公車由遠及近又遠去,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咦,這是哪裡?喂,你是這裡的學生嗎?」

  理香循聲望去,那是一個穿著土黃色校服的學生,長著一頭海藻般張揚的黑色卷髮,稚氣尚存的湖綠色眼睛閃爍著明亮銳利的光芒,背後還背著個網球袋。她辨認了下校服上的字母,仿佛是立海大字樣。

  那學生見她不回答,一邊走了過來,「青春學園?你怎麼不進去?是遲到了嗎?」

  喲,話還真不少。理香懶得回答,通常來說,她對於說話是能省就省的,穿越大神給的福利太過硬,她這都快被砸死了。是個識相的就快滾,她忍不住陰暗的想。

  誰知對方還較真上了,「喂,你怎麼不說話?」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

  理香偏不理他,腳下一轉向著校門裡走去,心想這傻貨不是這裡的學生,總不至於跟上來。沒想到沒走兩步,反而先被門衛欄下來了。後面那學生一見樂了,跟在她身後小聲說:「原來你也不是這裡的學生?那你是哪兒的?是不是來這裡當間諜的?」

  理香心說這傻孩子,電視看多了吧!反正她也不是真要進去,想了想,換了方向,決定去隨便轉轉。結果那學生見她要走,也跟了上來。

  「你這是要去哪裡?是要回學校嗎?你哪兒的啊?」

  理香簡直無語了,加快速度趕路。

  對方卻氣都沒喘一下,還有閒情追問,「你怎麼不說話?有什麼問題?要不要我幫忙?」

  理香聽著身後這嘰嘰喳喳的聲音,不由挺住腳步歎了口氣。

  只是一聲輕歎,然音色之美,簡直要讓人心碎。

  那學生呆了呆,好半晌才回過神,喃喃道:「哇……好好聽的聲音……」

  早已揚長而去的理香終於是找了個安靜的公園坐了下來。這一安靜就不由得想當年。想當年她也是個喜歡說話的人,結果現在連說句話的心情都少有,想想也是心酸。雖說這聲音就像站在顏值頂端的絕世美人,但每次張口就看見那一張張魂不守舍的臉,一開始可能還覺得好玩,時間長了也蠻影響心情的。

  但這就是穿越大神派發的福利,沒尊嚴的凡人只能接著。

  理香冷笑著起身,拍拍裙子逛街去了。等冬木夫人終於接到消息,打電話勒令她速回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鑒於理香方向感不太好,倒了幾趟車,才找對網站,正等著車,突然見到十分眼熟的土黃色制服,還是一群。

  她眼角抽搐了下,轉過身當沒看見。可惜對方已經看見她了,正在歡快的揮手打招呼。

  好想抽人怎麼破?

  立海大的學長們看著難得熱情的後輩,都不由好笑。他們跟在切原後面過去,正聽見學弟說道:「你上午怎麼突然走不見啦?你的聲音好好聽誒,你是在附近上學嗎?」

  丸井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低聲道:「聲音好好聽……」

  仁王笑道:「人家還不見得領情呢。」不是他眼神毒,實在是對方根本不掩飾,也虧得切原竟視而不見。

  正說著,就見那女生眼神一轉,招手示意切原,後者也真就乖乖聽話俯首,也不知那女生說了什麼,切原竟然、竟然給跪了。說跪或許不太準確,但顯然是膝蓋發軟跌下去。

  眾人大吃一驚,急忙圍上前。丸井一把拉起切原,見學弟還是一臉茫然的可氣神情,忍不住拍了拍那白淨面皮,咬牙笑道:「切原你這是做什麼,見了女孩子就腿發軟?真該讓真田看看你這蠢樣。」

  到底是有個怕主,切原一個激靈回過神,抓了抓海藻般的黑色卷髮,一臉不可思議:「她的聲音真的很好聽誒,丸井前輩!」

  「是啊,好聽到給跪了?」丸井簡直氣笑了。

  仁王偏過頭,笑微微的問道:「說吧,人家說了什麼,你這麼激動?」

  「呃……」切原明顯語塞了下,又回憶數秒,才滿臉氣憤的叫起來,「她說我神煩……她居然說我神煩!我可是好心想幫她誒!」

  丸井噴笑,手指點著切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仁王笑著搖搖頭,既然當事人都這麼傻兮兮的,這小波瀾自然就也過去了。至於聲音好聽?呵,信了的人才是傻瓜。

  彼時正在學生會辦公室的忍足侑士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向日實在是有些好奇,「侑士,你這兩天真的很奇怪哦?」

  忍足歎了口氣,「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啊。」

  整潔的紙面被忽然劃出的突兀字跡破壞了美感,學生會長皺著眉放下筆,手指優雅的搭在鼻樑上盯了罪魁禍首一眼,「這又是抽哪門子瘋?」

  「別,只是一時感慨而已,」忍足瀟灑的聳了聳肩,轉移話題,「怎麼沒見到監督,他今天不過來了?」

  跡部收回視線,淡淡道:「松尾主任找他有事,今天應該不過來了。」

  他們口中的人物正坐在教導主任辦公室,主客兩人心情都談不上太愉快。

  松尾就不用說了,新來的學生上學第一天就曠課,這裡可是冰帝,不是什麼三流學校啊!神太郎情緒也不太美妙,托關係走後門哪裡都有,但放在自己身上,對方又是這樣紀律鬆散的類型,那是真心喜歡不起來的。於是,這間豪華辦公室內,唯一氣定神閑的只有另一位訪客——冬木夫人。

  能頂著那樣的聲線用「校服比較美」的理由把女兒拽來冰帝,某種程度上也說明這位夫人絕非簡單人物。冬木夫人當然明白另兩位的心情,但這些在她看來都不是問題。她並沒有說多餘的話,只是保持基本儀態與其他兩位寒暄。

  等了半個小時左右,敲門聲終於響起,當事人推門進來,屋內的緊張氛圍似乎在這一刻達到峰值,然而理香只是簡單道:「抱歉,我來晚了。」然後一切不悅、不耐、生氣等等情緒就全都冰消雪融了。

  冬木夫人看著兩位在教育界赫赫有名的人物瞬間空白的表情,內心深處不由湧上一股驕傲與自豪。總是這樣,不管是誰,在這堪稱至高傑作的聲音面前,都會為之傾倒。她輕咳一聲,轉向理香,「親愛的,你得給我一個解釋。」

  松尾與神到底是見過大風浪、心智堅定的人,回過神立刻穩了穩心神,然而理香又開口了,帶著點兒委屈,「我坐車坐過頭了,然後又迷了路,問了好久才找到方向,實在抱歉。」

  就像絕代佳人我見猶憐,這一絲委屈是連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要動容的。

  松尾又緩了半天,才故作鎮定笑道:「第一天嘛,不熟悉路,以後習慣了就好。」這一刻,他仿佛聽見自己的節操碎成了渣渣,但這個時候,計較小細節只會讓人貽笑大方。他看了眼神太郎,在對方眼中發現了同樣見獵心喜的神情。

  這塊舉世無雙的瑰寶,必將會成冰帝王冠上最閃耀璀璨的明珠!

  


☆、搭訕

  對於理香而言,這一天發生的事情,簡直不值得掛懷。至於她母親,松尾主任,甚或神老師的想法,她也並不放在心上。

  她只不過是按部就班的上學過日子,一般轉學生短時期難以融入的問題,在這裡也完全不存在——她並不需要違背心意多開口,但又有誰能忽略她呢?

  這一日放學後,理香收拾好東西,準備去神老師那裡報導。聽說這位老師同時還兼任網球部指導教練——這領域及風格跨度之大,也是令人咋舌。鑒於冰帝校園非常美,她就難得好心情的漫步其中,直到一個輕快的聲音傳來:「咦?是你嗎?等等。」

  理香當沒聽到,並不回頭。

  後面腳步聲漸近,很快土黃色的身影追上來在她面前停下,一頭黑色海帶卷髮的少年高興又好奇的看著她,「是我呀!你忘了嗎?我叫切原赤也,你叫什麼名字?原來你是冰帝的學生啊。」

  還是一如既往的聒噪啊。理香嘴角抽搐的想著。

  「你怎麼不說話?」切原想了下,「對了,你的聲音那麼好聽,應該多說說才好呀。」

  我不要面子的啊。理香忍不住氣笑了。

  對方卻好像受到鼓勵一樣,跟在她身邊笑道:「上次你也是迷路到青學的吧?好巧,我也是。啊,我好像還沒說過,我叫切原赤也,是立海大網球部二年級王牌喲。」他一邊說一邊注意身邊人的神情——那實在是一副空洞又缺乏誠意的表情,他不由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作起來,繼續說道:「我們今天是來冰帝進行友誼賽的啦,每次都會有很多人來看,你要不要一起,我可以帶你去選手區看哈。」

  去對方學校選手區觀戰……理香對這一波腦洞也是服氣。她停下腳步,朝切原翹起嘴角,微微啟唇。切原不知為何忽然有些緊張,不知是為那奇妙至極的嗓音,還是其他未知緣由,面上不由自主現出期待來。然而對方只是微微傾身,用手指在他胸口點了點,哈的笑了一聲,甩手走了。

  明明只是輕輕一指,他卻不由自主的順著那輕微力度後退了半步。那聲輕笑就好似夜半有人從身後貼著耳朵低語,驚得他神魂都要蕩起來,腦海裡飄搖的卻是那似笑非笑時的瀲灩目光。

  切原捂著胸口在原地愣了半晌,驀地湧上一股勇氣,又追了上去,有些忐忑的開口道:「那個,其實立海大和冰帝都是經常往來的啦,你可以叫我切原,你叫什麼名字呀?」他此時才注意到對方一身白襯衫百褶裙加銀灰色羊絨背心,優雅低調,但確實不是冰帝校服,他忍不住「啊」了一聲,奇道:「咦,你不是冰帝學生?不會是又迷路了吧?」

  理香都被逗笑了。她想,這小孩傻是傻了點兒,但是傻得可愛並不討人厭,對他說幾句話也不是不可以。她微微笑著看向對方,準備說點什麼。哪知道對方見她像要開口,忽然雙手交叉一攔——這是個相當直白的防衛攔擋的姿勢。

  理香笑容微微一頓,還不等她翻臉,對方已經回過神來,連連擺手解釋道:「你還是把名字寫給我吧,」他撓著腦袋赧然道:「雖然你的聲音很好聽啦……但是我一聽就把其他事情都忘掉了……」這樣說著的時候,他白淨的面皮漫上一層粉紅。

  理香心情微妙。這小孩……她有些走神,但「小孩」已經湊了過來,攤開手掌道:「就寫在手上吧。」

  理香心情更微妙了。她好像沒答應告訴名字吧……雖則這樣想著,她還是握住對方的手——少年人的手指修長有力,關節上還有常年運動留下的厚繭——她心不在焉的在那掌心上比劃。

  切原——切原覺得有些頭暈目眩。那掌住自己手指的手仿若軟玉,實際上還有些冰涼,但是那股涼意透過肌膚順著血液傳至心中,仿佛襯得自身的血液好似在沸騰燃燒。他感覺臉皮都快燒起來了,心下想著早知道還是讓她用說的更好……這麼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字已經寫完了,他急忙收斂心神,一邊念出聲來,聲音還有些發顫:「冬……木……」

  「誒,你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一個語調輕快的聲音插了進來。

  兩人循聲望去。

  那是兩個儀錶非常出眾的少年。

  理香懶洋洋的掃了一眼。

  忍足——侑士?

  這前來打招呼的,正是忍足侑士與向日嶽人。事實上,他們已經注意到切原赤也有一小段時間了。彼時向日剛好注意到切原赤也在林蔭道上亂轉,不由笑道:「我好像只聽說過這小子經常在車上睡過頭,原來還有路癡屬性嗎?」他笑了幾聲沒見回應,轉頭就見搭檔神色奇異的注視著切原赤也,或者,準確的說,切原赤也搭訕的女孩——沒穿校服,肯定是轉學生。

  自己搭檔這幾天有點兒奇怪,向日當然是知道的。雖然之前也拿新學妹來調笑忍足,但向日並不當真——忍足侑士是什麼人啊?可現在他又有點不確定。

  他略帶挑剔的打量那個女孩子——容貌秀美,身材修長,氣質絕佳——可這在冰帝學園並不少見,說得更現實點,冰帝學生大多出身良好,連挫折都少受,面容自然也未被苦難扭曲過痕跡,經過家庭與環境潛移默化,接人待物與言行談吐都十分出眾——這樣的人或許能打動忍足,但不足以讓他這般奇怪。

  向日正這樣想著,卻看見切原赤也一路追著那個女孩子走,自說自話插科打諢也虧他拉的下臉皮,最後倒是哄得人家女孩子在他手上比劃。他不由笑道:「這撩妹技巧……」話未說完,卻見切原幾乎連耳根子都紅透了,又推翻了之前的想法。左右自家搭檔都未出聲,他索性走近前打了聲招呼:「誒,你是——立海大的切原赤也吧?」

  立海大的切原赤也望了過來,那個女孩子動作相當自然的鬆開手,轉過頭來,那漫不經心的一瞥,眼神流轉間情態之美,幾可入畫。向日感覺心跳好似停了一拍。他暗暗想到,這個學妹如果動起來,倒壓過皮相之美呀。

  這當口切原已經認出他來,一臉肯定的道:「你是冰帝網球部三年生向日嶽人!」

  向日沒好氣的道:「知道三年生還不知道叫前輩?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亂轉,搭訕我家學妹啊?」

  切原想翻白眼,這貨又不是立海大三年生,叫什麼前輩呀?但他偷偷瞥了眼身邊的冬木,鬼使神差的居然乖乖叫了聲「前輩」,又理直氣壯道:「前輩不要胡說好嗎?我只是迷路而已。倒是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比賽快開始了吧?」前面還知道趨利避害,到了後來還是本能的挑釁起來。

  向日氣樂了:「小子,你想叫所有人等你?得了別廢話了,跟我們一起過去吧。」他看了一眼一直沒有動靜的學妹,不由有些皺眉。

  忍足一直沒出聲,他當然明白向日的意思,但現在他更知道對方行為的含義——不出聲實際上才是最禮貌的方式。所以他只是朝學妹點了點頭,柔聲道:「我帶他們去社團,冬木學妹有事就先走吧。」

  向日有些吃驚的瞥了他一眼,以他對自家搭檔的瞭解,這態度簡直稱得上過分柔和、小心翼翼了。

  理香卻是看著忍足,禁不住微笑。她心中十分明白這個人的想法,所以說與聰明人打交道就是輕鬆,到底要不要領這個其實並不需要的人情呢?

  還沒等她做決定,切原已經不幹了,十分不滿的說道:「我剛剛已經邀請…邀請冬木去看比賽,前輩也不能隨意插話啊!」

  這搭訕也實在是頑強得畫風清奇,槽點滿滿了。忍足挑了下眉毛,微笑道:「你邀請我們的人去看你的比賽?你想她替誰加油?」

  切原懵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面紅耳赤的去看理香,哼哧半晌不知說什麼才好。

  理香其實並不在意這個,莫說她才剛轉來,談不上什麼歸屬感,就是心理上,她也完全過了會為一場並不感興趣的、中學生的校際比賽激動的年齡。她只是笑了笑,打量著面前這個看上去有點傻乎乎的少年。

  說傻乎乎可能不太準確,理香這樣的人精子在心中略作糾正,但這種清澈可見的單純真是很少見了。這種認知讓她稍稍收斂了一點心底的隨意。

  就這樣切原也已經被她看得快在原地燒成一堆灰燼了。現下他腦海中已經被一連串諸如「她是不是生氣了」、「怎麼辦」之類的問題刷屏,想放棄又不甘心,勉強打了個「哈哈」,一手撓著卷髮強顏歡笑解釋道:「冬……冬木,我,我不是故意的哈,你…你不用替我加油啦!我是說,你,你開心就好……」

  這立海大年輕王牌低聲下氣、語無倫次的情景可真是少見,向日微微瞪圓了眼睛,忍不住去瞧那女主角,只見她面上帶著的微笑,得體,優雅,簡而言之就是空無一物,輕得像是隨時能被風吹走。

  向日不由得暗暗咋舌,心想在這個年紀而言,這位學妹可算得上心硬如鐵了,可就是那種毫不動容的冷酷無情,卻分外有種讓人欲罷不能的動人之美。他又不禁暗想,原來切原赤也竟然是個受虐狂麼?正這樣浮想聯翩之際,那學妹已偏過頭看過來,目光中笑意清淺又帶著某種微妙的了然,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眼神大概是過於放肆了,面上便微微一紅,下意識轉開了視線。

  忍足約莫是察覺到他的那點子尷尬,笑著打圓場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切原你不要胡鬧了,跟我們走吧。」

  切原知道他說得在理,面上卻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中萬分失落。

  他不似向日那般還能做點掩飾功夫,更不比忍足滴水不漏,真要說起來,還是頗為魯莽的,可正是這樣一覽無餘的清淺直白,讓理香少見的泛起一絲憐憫之情,開了尊口淡淡道:「我正好順路去找神老師。」

  她剛一出聲,便好似按下了什麼暫停鍵一般,忍足也好,向日也好,切原也好,都是微微張嘴,神色茫然,人雖在眼前,靈魂卻仿佛已經到了另外一個世界,渾然不知自己此時的模樣多麼可笑。

  通常來說,即使是歌王歌後,唱起歌來如何再怎樣清澈動聽,平日說話時也與常人沒什麼兩樣。

  但理香不同。這是超越人類想像極限、只能歸屬為傳說級別的嗓音,哪怕她只是發聲說話,也好像塞壬在海浪拍擊的礁石上淺唱低吟,神話中才有的天音閃耀銀光,輕輕灑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令人神魂飄飄蕩蕩,仿佛到了神奇瑰麗的異世界。

  這便是冬木夫人始終堅持要她轉到冰帝、拜入神太郎門下的原因。這樣絕頂美妙、如有魔力般的聲音,一旦展開歌喉,放聲高歌,不知會引出多麼有趣的場景。光是想上一想,冬木夫人都覺得非常期待。

  ——這樣的惡趣味,理香最初也有過。

  但是當她發現這個金手指太過巨大,以至於會影響她的日常生活時,最開始的那種得意與傲慢便逐漸消褪,另一種心虛與難堪開始取而代之充斥心底。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根金手指的由來,不過是穿越的隨機福利罷了,換作任何一個人,得到這種頂級天賦,也能輕易迷惑人心。說到底,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是個相當自傲的人,這種唾手可得、實際算起來不屬於她的榮光,她其實也沒有興趣去撿。只是這金手指光環太強,她身處其中,想要擺脫談何容易?

  理香看著面前三張宛如木偶泥塑的臉,心中不免乏味,自嘲一笑,甩手逕自走了。

  


☆、笨蛋

  此時正是社團活動開始的時間,小徑上、林蔭道上隨處可見學生呼朋引伴,歡聲笑語,理香便饒有興趣的打量這校園特有的景色,對偶爾好奇望過來的目光微微頷首回禮。

  她生了一張好看的臉,氣質又好得出奇,很快便有女孩子上前來打招呼。

  理香看著對方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微微有些為難,一時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接這個話茬,一個熟悉的呼聲已經由背後傳了過來,還有些發顫:「冬……冬木!」

  冰帝學生一向是以對外矜持高傲、對內知情識趣聞名的。那女生側目看了眼那土黃色校服,有些奇怪:「這不是立海大的嗎?又過來打友誼賽了?」一轉眼正瞥見理香神色微妙,又看了看後來的人一副心虛氣短的模樣,頓時心領神會:「我是俱川晴海,有機會下次聊。」笑了笑,也不多話,擺了擺手就走了。

  理香頷首一笑,從容自如得仿佛理當如此,以至於俱川晴海回到同伴之中,也沒覺察出不對來。倒是她的同伴笑著問她:「那是什麼人?好像是轉學生。」

  便有人笑道:「我知道,聽說是二年級新來的。據說有一把好嗓音,引得班裡人人追捧,看來自己也當回事了,惜字如金啊。」

  俱川晴海想了想,笑著搖頭,「她不是這樣的人吧。」

  另一人就跟著打趣道:「討人喜歡的轉學生,自然不會浮於表面。跡部景吾那種國王般的做派都討不了你青睞,這種小公舉樣的人物你也未必喜歡。晴海你這次只怕看走眼了。」

  一群人說說笑笑走遠了。理香自然是沒聽到這番對話,否則只怕要笑個半死。她現在只是打量著追上來的卷髮少年,心下有些驚奇,他回神的時間比她預料的短了許多。一般而言,就如同對待各種誘惑,成年人見多識廣,定性更強,而少年人最圖新鮮,自然沒有什麼抵抗之力,這也是為什麼授課教師點名答題時都不約而同避開她的原因——但凡她說一個字,一堂課便廢了大半了。

  切原被她看得骨酥筋軟,一顆心像是在裸奔,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腦袋裡轉成一團漿糊,還拼命找話講:「冬、冬木,你……你還沒告訴我名字呢!」

  理香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就這一下,切原眼神又開始發飄,理香著實覺得有趣,又笑盈盈道了兩個字:「理香。」

  切原傻傻的「啊」了一聲,看上去已經神魂出竅了,整張臉偏又呈出巨大的問號狀,理香幾乎要忍不住大笑,簡直都要同情他了,到底良知尚存,曲指抵唇笑了笑,轉身就要走了,手腕上一緊,已經被人緊緊握住。

  她吃了一驚,轉臉一看,竟是切原頂著一臉半是恍惚半是掙扎的表情伸手抓住了她。男性女性的力氣怎能一樣?況且還是切原。理香最厭惡人動手動腳,反手一掙竟未能掙脫,便陡然間沉了臉色。

  切原已經好似燙到一般縮回了手,見理香生氣,心中大急,拼命解釋道:「對對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一時間急得額角見汗,滿臉通紅,只盼對方明白這一腔赤誠之心。

  理香雖是臉色稍霽,卻已興致全無,淡淡道:「我還有事,你的比賽要開始了。」

  這其實是理香對他說過最長的話,聲音還是那聲音,切原心中卻生出一股涼意,反倒把那本能帶來的巨大愉悅感強壓了下去,他知道對方的潛臺詞是趕他走,心底不由十分難過,低聲訥訥道:「你、你說過順路的……」

  理香沒有再理他,轉身向前走了。切原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胸臆間一陣酸楚,眼尾微微發紅,半晌抓緊了球拍肩帶,低頭默默跟了上去,還不敢跟太近,隔了三四步墜在後頭。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到了網球部,網球場邊已經圍了許多少年男女在歡呼加油,冰帝的神教練正在對跡部景吾說話,一些正選已經在場邊準備熱身,都是正值青春的俊俏少年,一舉一動都像是在發光,不時引來少女們熱情追捧。

  立海大的球員們早已是見怪不怪了,一邊看著自家正副部長低聲交談,一邊熱身的熱身,聊天的聊天。

  柳蓮二觀察著對手球員,時不時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下幾筆,丸井就趴在欄杆上,笑嘻嘻吹著口香糖,左顧右盼道:「咦,這都快開始比賽了,怎麼不見切原那小子?皮癢了啊他!」

  柳生斯文的推了推鏡框,答道:「他好像是看到了認識的人,說一會兒就來。」

  丸井怪叫一聲,奇道:「他在冰帝還有認識的人?沒見他提過呀。」

  柳生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仁王一手搭在柳生肩上,懶洋洋一抬下巴,輕笑道:「這不是來了嘛。」

  幾人一同轉頭望了過去,正看見理香與切原一前一後進來。

  「啪」地一聲口香糖泡泡破了,丸井含含糊糊的說道:「那不是、那不是那個,那個……」嘴裡說不清楚,臉上眉飛色舞表達驚訝之情。

  仁王撲哧一笑,接道:「聲音很好聽。」

  丸井連連點頭,擠眉弄眼笑道:「對對,就是那個『聲音很好聽』嘛!嘿,切原這小子行啊!」

  正說著,就見理香頭也不回走到了冰帝那邊,切原則失魂落魄站在門邊,一臉黯然,丸井笑容一斂,皺眉道:「這是怎麼啦?這傢伙真是不讓人省心,我去看看。」一翻身從欄杆邊躍下,向切原走了過去。

  切原正慘遭厭棄黯然神傷呢,看整個宇宙都像在跟他作對,還沒傷心完,突然被人一拉扯,差點栽個狗啃泥,登時怒氣衝衝一回頭,正對上自家前輩惡狠狠的笑臉,莫名有些心虛,「丸井前輩,你做什麼啊!」

  丸井快被他這倒打一耙氣死了,點了點他,道:「跟我過來!」

  切原又依依不捨的看了看理香,發現對方完全沒有理會自己的跡象,只好磨磨蹭蹭的回了立海大這邊。

  仁王多眼毒一人,笑著就問切原:「怎麼,吵架了?『聲音很好聽』不理你?」

  切原立時胸口中箭,心痛得都要滴下血來,悲憤道:「前輩怎麼能這樣說!」又氣道:「什麼『聲音很好聽』啊!不要給人家亂起外號!」

  仁王哈哈一笑,無辜道:「是你說人家『聲音很好聽』啊,我不是跟著你誇她嗎?還是說我看錯了,你們沒吵架?」

  切原被這二次暴擊錘得眼淚汪汪,實在不想說話了。

  丸井這才看得解氣,笑眯眯補刀:「切原不哭,站起來擼!吵架算什麼?你看人家去找教練了,肯定是網球部的人。你去跟部長和副部長提提建議,以後多來冰帝交流比賽,機會一多,不就好辦了嗎?」

  切原眼睛一亮,忍不住去看幸村與真田,一個面如春風一個臉黑如鐵,那真是形成鮮明對比,再想想兩人性情,一時有些膽寒,可是再瞧瞧理香,那一絲膽怯便拋到九霄雲外,擺出一副視死如歸又隱含躍躍欲試的表情向兩位大佬『提建議』去了。

  丸井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向仁王:「他這是中邪了頭腦發昏嗎?」

  仁王微微眯起眼睛,向對方場中望去,輕笑道:「他是情不自禁才對。」眾人皆隨著他看過去,見那個『聲音很好聽』正站在一邊等神教練與跡部說話,約莫是察覺到眾人的視線,她一抬眼看了過來,十分和善的微微一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這種明知他人議論卻仍坦然自若的風度委實怡人,眾人都是一怔,紛紛收回視線,面面相覷。

  其實不止他們,理香踏入網球部的時候,向日嶽人便忍不住去看她。他與忍足抄的近路,自然比她更早到。

  忍足歎了口氣,揉亂搭檔發頂,企圖拉回他心神,「嶽人,注意一下你的表情好嗎?太失禮了啊!」

  向日由他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人看,「嗯」了一聲道:「我什麼表情?」

  忍足捂臉半晌,放下手道:「基督徒看見外星人,大概就是你這個表情。」

  向日這才轉過頭來瞪他,「喂!侑士!你這是什麼破比喻啊!」看自家搭檔一臉不贊同,這才低聲道:「還不是她太……太……」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敬畏來。

  忍足輕輕道:「那也不能成為失禮的理由,對嗎?」轉眼見神監督結束了與跡部的談話,理香走上前去,低聲說了一句,神監督那樣冷靜自持的內斂人物,面上也飛快的閃過一絲恍惚,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跡部已回到他們跟前,見這兩人神色有異,問道:「你們怎麼了?」

  向日支支吾吾不說話,忍足笑道:「看來我們要失寵了。監督收了新弟子?」

  跡部挑了下眉毛,不再追問,微微頷首,道:「新收的學生。最近會比較忙,少過來這邊。不過,」 他睨了友人兼同伴一眼,「我只接受勝利。」眼底現出年輕人的野心勃勃來。

  忍足微笑道:「這個自然。」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自生,跡部微一抬手,開始召集正選球員,準備開始比賽。

  理香便聽到場上歡呼聲暴漲了幾個臺階,她自來對這種熱血類運動不大感興趣,但身處場中,也少不得沾染幾分熱度,有些好奇的打量場中球員。

  這一看,便正好看見切原眼巴巴的看著自己,此時好不容易視線撞上,眼睛瞬間亮了幾個度,插根尾巴估計都快搖上天了。

  他的表情實在太明顯,場上雙選正準備走近握手,見了他這個模樣都是又驚奇又好笑,順著他的目光就去看人。

  理香一時間為眾人矚目,不過她哪裡在意這種小場面,只是被切原逗得想笑,又不想這種軟化表現得太輕易,便似笑非笑的看了切原一眼,跟著移開了視線。

  她常年不愛說話,早已練就了一副眼神達意的好本領,微一顧盼,眼波流轉,眉目含情,少不得惹人贊一聲「這人眼睛會說話」。現下眾目睽睽,也不見她如何表情,眉毛也沒動一下,一股子睥睨嘲笑意味自然流露,明明白白在說:「笨蛋。」

  場中有在觀望的正選便紛紛忍不住偷笑,切原可顧不了這些,一時喜一時憂,喜的是理香肯搭理他,又憂心她還未消氣,少年人的情思展露無餘,迎來的卻是當頭一記鐵砂掌,真田黑著臉,忍無可忍拉著他到網前,呵斥他專心比賽。

  理香偏過頭無聲一笑,正瞧見神教練在審視自己,她也不覺難為情,落落大方問道:「神老師還有事情沒辦完嗎?」

  非常聰明,而且相當自我。神太郎微一定神,下了個結論,淡淡道:「沒有。現在跟我去音樂教室吧。」

  理香笑著應是,跟著這冰山教練揚長而去。

  等切原暫時下了場,想趁著雙打的時間過去再套近乎,又哪裡還有人在?自家副部長又在旁邊虎視眈眈,到底不敢分心,好容易捱到比賽完,眾人都收拾東西準備打道回府,切原蹭到幸村跟前,期期艾艾請求脫隊晚點回去。他倒是聰明了一回,知道真田決不會同意這種無視紀律與團隊的行為,轉頭找上了「好說話」的部長。

  幸村精市那是多難得的明白人,笑了笑,先批評了他比賽不專心,又一一列了他賽中出現的問題,讓他好好思考練習,又殷殷囑咐他注意安全,把切原聽得羞愧難言滿頭大汗了,才發了慈悲之心,放了他單獨行動。

  


☆、告白

  理香對此全然不知情。她正坐在音樂教師的鋼琴前,極有興致的彈奏樂曲。那個冰人般的神老師在考過她的基本功之後,先是給了一些指導,再讓她這幾天自己先多加練習,過幾天再替她制定一整套訓練方案,然後就先離開了。

  其實在此之前,冬木夫人早為她延請過明師,可是那結果……不提也罷。

  理香一臉沉醉的彈著琴,節奏明快的樂音從手下跳躍而出,她笑微微的想,在神話之中,塞壬的歌聲可不僅僅是動聽,最終可是能誘惑水手去死的……這神老師看上去倒是意志堅定得很,不知道他能堅持多久呢?

  一曲彈完,窗外淅淅瀝瀝的開始飄起小雨來,理香眉頭打了個結,她從小就最討厭下雨,若是淋到雨,更是會忍不住生一整天悶氣。她又坐了小會兒,見那小雨不僅沒停,倒有逐漸加大的跡象,心中頗覺氣惱,只得合上琴蓋,起身出了音樂教室。

  到了教學樓門口,便見外頭雨絲如線,落在地上濺起一圈圈白色水花,已經成了中雨了。偏偏此時時候不早,教學樓裡早已人去樓空,想找個人搭個順路傘都沒有。理香想了想,摸出手機,冷酷無情的決定召喚冬木先生前來接人。

  剛按了一個鍵,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喚道:「理、理香。」

  這聲音真不算大,可是在這空蕩蕩的通道中突兀響起,頗有點驚悚效果。理香嚇了一跳,捂著胸口急轉身一看,竟然還是那個穿著土黃色制服的卷髮少年,險些氣了個半死,惡狠狠地瞪著他,「切原!」

  門外微風輕起,雨珠濺落,這美妙的自然之聲,第一次輸給了人類的音聲之美。切原的一顆心飄飄蕩蕩,好似過了萬重山水,又好像無處安放,迷糊了一瞬,陡然間回過神來,急忙賠笑道:「對不起,嚇到你啦!」

  理香哼了一聲,斜睨他一眼,帶著點兒故意的遷怒,「你剛剛叫我什麼?」

  切原臉一下子爆紅,白淨的臉皮紅雲密佈,還一邊撓著卷髮試圖裝傻:「你、你說你叫理香,所以,所以我就……」又偷偷去看理香臉色,赧然道:「你……你不要生氣啦……要不,你,你也可以叫我赤也呀……」

  理香見他一副含羞帶怯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誰稀罕叫你赤也啊!我偏要叫切原!」一邊還故意多叫了兩聲。

  喜得切原心蕩神馳,臉頰飛紅,小小聲說道:「你,你喜歡就好。」

  理香抬手扶額,暗罵自己傻了,瞪了切原一眼,「美得你呀!我問你,你在這裡幹嘛?」

  切原自然是想等她,可是這樣說出來未免太輕浮,他突然福至心靈,從包裡摸出把傘來,獻寶一樣遞給理香:「我是看下雨了,怕你一個人沒帶傘,所以過來看看,嘿嘿。」

  這一下可算是解了理香的燃眉之急,拿人手短,理香便緩了臉色,接過傘來,見切原滿臉喜悅,又覺得好笑,一本正經淡淡道:「哦,謝謝你。那我先走了,改天還你傘。」說著就要走到外面撐傘。

  她這不按牌理出牌,切原可傻了眼了,愣了下才追上去,到底才吃過教訓,不敢去碰她,圍著她團團轉,急聲道:「這,這,等等!」

  理香回頭一挑眉,「怎麼,不想借了?」隨手把傘摔回切原懷裡,哼道:「看來你也沒什麼誠意嘛。」

  切原捧著傘連連搖頭,「不是,不是,我,我是想說……我,我……」我了半天,沒好意思說出口來。

  理香多壞心,他越這樣,她越要聽他說,便將臉一板,「你什麼你?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切原偷偷看她臉色,見她雖是面上作色,眉梢眼角卻隱含笑意,知道她沒有真生氣,而是故意看他著急害羞的樣子,可就是這樣,他心裡也只有喜悅,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懟,他見理香已經作出傾聽的姿態,心中不忍讓她失望,便強忍著羞赧,低聲道:「我,我就是想,想跟你一起打傘走。」

  理香心中如意,自然回嗔作喜,忍不住露出笑來,說道:「哼,你真不老實。不過算了,還不快過來撐傘?」

  一副施恩口吻,臉上還帶了點不自覺的驕傲,切原的心裡,就像被貓咪突然撓了一下,有點猝不及防,又有點癢,還不敢表露出來,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就撐開了傘,先一步走入雨中等候理香。

  這烏雲密佈,天色昏暗之時,俊秀少年身姿修長,持傘靜立雨中等候的情景,足以照亮一方天地。

  理香有那麼一瞬間的出神,轉眼思緒回籠,又不由得失笑,微微搖頭,剛走了一步,切原已經傾斜傘面,將她接了進去。理香便轉過臉去看他。他比理香高了半個頭,黑髮如海藻般捲曲張揚,一雙眼睛翠如碧玉,面部線條優美又略帶鋒銳之氣,平心而論算是生得一副好相貌,再算上網球這種貴族運動,大概是不少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吧。

  這樣想著的時候,理智如理香,心中也禁不住本能的泛起一絲愉悅感。

  切原被她看得心裡發慌,耳根都紅透了。雨水的簾幕仿佛把傘下隔離出一個獨立的小空間,對方就在他手肘之側,偶爾一陣風吹來,牽起幾縷秀髮垂落在自己外套上,暗香幽幽浮動,哪怕對方不發一語,他已是心神俱醉,強作鎮定直視前方,心中只盼這雨下久一些,而這路永遠走不完才好。

  他這點小心思還沒轉完,就聽身側的人輕笑一聲,說道:「切原赤也,平時是不是很受小女生歡迎啊?」

  切原猛地轉過頭,瞪圓了眼睛,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啊,沒有的!」

  理香斜睨他一眼,哼笑道:「我可不信,看冰帝就知道了。而且,你好像說過,你是立海大王牌來著?」

  切原想給自己一巴掌,早知有今日當初何必多那個嘴啊?他腦中轉得飛快,乾笑道:「這個,這個跟實力沒關係啦!都是看臉……看臉來的!你想想我們部長……哈、哈哈!」

  理香還真回憶了一下,立海大那位紫色頭髮的部長,僅論容貌的話,跡部站在他身邊,也似稍遜。這樣一想,她倒是信了三分,「哦」了一聲,又輕笑道:「這麼說,你們立海大的規矩,部長是靠臉當選的?」

  已經返校的幸村精市莫名打了個噴嚏。

  切原冷汗都要下來了,怕將來會被打死,連連搖頭:「沒有的沒有的!部長他超厲害的啦!」又抬起頭,信心滿滿的補充道:「不過,將來我會比他更厲害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張臉像是在發光。理香看得目不轉睛。這份純粹質樸之美簡簡單單就打動了她。

  她停下腳步。切原跟著停了下來,不解的看著她。

  理香斟酌了一下話語,輕輕說道:「切原赤也,也許你很喜歡我的聲音,但是……」她沒有說下去,但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那樣盈盈的看過來,切原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語。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也無法生出怒氣來。他緊緊抿住嘴唇,倔強的看著理香,然而理香只是平靜的回視,沒有半點相讓之意。

  切原便低聲道:「不是的……不是那樣。這跟那些沒有關係。我就是……我就是喜歡你。」

  這告白就帶上了點兒少年人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意氣與無望,理香有點感動,更多的是好笑,「喜歡我?切原赤也,你才見過我幾次?對我瞭解多少?也許我的性格並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呢?」

  切原卻依然固執的道:「可是我感覺得到。我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我知道我……我喜歡你……從,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

  理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盯著眼前的少年,好像第一次認識了這個人,好半天才歎了口氣,「你……唉,隨你吧,你開心就好。」

  切原愣了愣,眼睛忽然亮起來,像升起兩顆小星星,滿懷期待的看向理香,「那你……你答應啦?」

  理香微笑:「不要。」

  切原失望的叫起來:「為什麼啊?」

  理香笑了笑,隨隨便便答道:「不為什麼,不要就是不要。」

  當一個女孩子準備不講理的時候,最好不要再跟她對著幹。切原雖然現在還沒有切身體會過這一點,但趨利避害的本能讓他止住了追問的欲望,小聲強調道:「那……那我也不會放棄的!」

  理香偏著頭睨了他一眼,不說好也不說不好,懶洋洋的轉開話題:「行了,走吧。你是不是想我天黑才到家啊?」

  這種略帶傲慢的頤指氣使,落在切原眼裡,也有種直擊人心的美,壓根兒生不起反駁或者違背的念頭。好在對方也沒有一口回絕,說明他還有機會。他亦步亦趨隨著理香走,一邊在心底給自己打氣,等到了車站,已經差不多原地滿血復活。

  理香看著他眼神明亮、生氣勃勃的模樣,也不由得失笑,心想這小孩要麼是心大,要麼就是生了一副越挫越勇的性子,但是不管怎樣,這種青春勃發鬥志昂揚的狀態實在出奇的適合他。她不得不承認,這小孩其實挺對她胃口,如果她肯更坦誠一點的話,應該說這就是她喜歡的類型。

  但理香偏偏什麼也不說。

  切原就期期艾艾的問她:「我,我什麼時候可以再聯繫你?」

  理香一臉的似笑非笑,「我怎麼知道你什麼時候想聯繫我呢?」

  這句話對切原已經是莫大的鼓勵,他覥著臉又問:「那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給我聯繫方式?」

  理香十分爽快,「行啊。你把手伸出來。」一邊從書包裡掏出筆來,龍飛鳳舞的在對方手心裡寫了一串數字。

  切原抱著手喜出望外。

  理香看了看由遠及近的車子,嘴角翹了翹,補了一句:「知道你看重這把傘,放心,我會還你的。」也不等切原反應,登上車揚長而去。

  這套連擊一氣呵成,切原想解釋的時候眼前已經沒了人,一口氣憋得他差點翻白眼。

  理香從車窗向外看,那穿著土黃色制度的少年正遮著頭冒雨飛奔,她的臉上就無意識的泛起一抹柔和的笑意。等她到了家,這股好心情仍然沒有散去,以至於冬木先生都微微吃了一驚。

  「理香,你已經回來了啊!」冬木先生露出一個心虛的笑容。

  理香哼了一聲,懶洋洋答道:「是啊,幸好沒淋成落湯雞。」

  冬木先生更心虛了,掩飾般的低咳一聲,趕緊安撫愛女,「爸爸要先去接媽媽,我家乖寶最懂事了,對不對?」

  理香看了看掛鐘,壞心眼的笑了,「那這個點也晚了。你是不是讓媽媽等了很久?」

  冬木先生連忙對她比了個封口的手勢。

  在外面再風光顯赫,也不能掩蓋冬木先生生存在這個家庭生物鏈最底層的事實。

  理香哼笑一聲,對冬木先生的做派已經見慣不怪了,換作平時少不得還要落井下石嘲笑兩句,但她今天實在是心情愉悅,突然有點好奇,「爸爸,你是,怎麼喜歡上媽媽的呢?」

  冬木夫人正走進門來,冬木先生向理香投了個讚賞的笑容,一本正經朗聲道:「我跟你媽媽,那是命運欽定,一見鍾情,非她不可!」

  這話擲地有聲,真摯感人,就是冬木夫人那樣的高嶺之花,被愛女這般笑盈盈的瞅著,臉上也不由飛快的閃過一抹狼狽的潮紅。

  理香托著下巴想了想,臉上露出一個奇妙的笑容,發自內心的誇了冬木先生一句:「嗯,今天的爸爸也是求生欲滿滿呢。」噙著笑上樓回了自己房間。

  


☆、天賦

  過了兩天,冰帝開始進入學園祭的預熱期,校園中很是掀起一陣熱議的風潮,校刊上也開始了長篇累牘的報導。

  理香不討厭這類型的活動,但要說很有興趣,那也是客套話。

  她盯著校刊封面微微出神,那是冰帝校史館的照片,一棟獨棟的小洋樓。

  她去過那裡,因為建得早,反倒不如其他場館華麗耀眼,就是沖著它的歷史意義,充其量也就是誇一句修葺整潔。

  可是這個拍攝者就是把這樣普通的建築表現得如此不同。它的光線甚至是昏暗的,但白色的小洋樓卻是好像在閃耀光芒,樓邊樹上綠葉隨風輕顫,有種清新的意味。總之,非常富有生命力。

  理香在這張照片上看到滿滿的靈氣流淌,她上輩子靠這個吃飯,自然品得出其中的妙處。她仔細看了看,照片右下角有一個名字:俱川晴海。

  這個人……她露出一個微笑來,然後就有人來為她熱心解惑:「這是攝影部俱川部長的獲獎作品。冬木,你也喜歡攝影嗎?」

  理香微笑著點頭,輕輕答道:「是的,我很喜歡。」

  塞壬的魔法便再次降臨了,那無與倫比的美妙音聲,跨越幻想與現實的維度,再一次展現人前……所有人的呼吸同時停頓了一瞬,那人捂著怦然跳動的胸口,話到嘴邊還打了個結:「冬、冬木喜歡的話,可以去申請入社,雖然是大社團,但是長太郎跟俱川部長很熟,應該可以直接帶你去試試,對吧,長太郎?」

  其他人回過神來,紛紛出言附和。

  鳳長太郎就坐在理香右邊,他實在是個非常溫柔的少年,聽了眾人的話,也未曾生氣,反而認真思考了一下,對理香說:「攝影部是大社團,俱川學姐也比較嚴格。不過,總歸是發展興趣愛好的社團。如果冬木感興趣的話,一會兒可以先隨我過去看看。」

  正說著,校園內鐘聲響起,預示著社團活動時間到來。理香確實頗有興趣,便笑著道了聲謝謝,收拾好書包,真的跟著鳳長太郎走了。

  兩人走在林蔭道上,這校園景致如畫,身側的少年俊秀養眼,理香頓覺心曠神怡,又對這個同班同學的好脾氣有一定瞭解,便好奇問道:「鳳君與俱川學姐家中是世交嗎?」

  鳳笑著搖頭,答道:「不是世交,應該算鄰居吧。我跟晴海學姐從小玩到大,所以比較熟悉。」

  理香便打趣他:「鳳君說話真是婉轉呢。這不就是青梅竹馬嗎?」

  鳳露出個赧然的笑容來,連連擺手:「冬木你就別笑話我了。俱川學姐其實是個很獨特的人,不好拿一般女生的性格去衡量她。」

  理香撲哧一笑,拖了個長長的上滑音:「哦∼所以我們這些『一般女生』是不懂的。」

  鳳無奈扶額:「好吧……算我失言。冬木,現在的女生都像你這樣不好惹嗎?」

  理香隨口笑道:「不好說。一般女生差不多都這樣吧。」

  鳳被她窘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理香哈哈一笑,俏皮的比了個拉鍊封鎖的動作,「好的,鳳君。你不愛聽,我有求於人,不說了。」

  鳳拿她沒轍。

  兩人到了攝影部的活動室,俱川晴海卻不在,一問部員,才知道她先去了學生會。

  理香就對鳳說:「鳳君,要不你先忙吧,不好耽誤你。」

  鳳想了想,「不要緊。網球部沒這麼早,還有時間。我陪你等一等吧。」

  理香笑著誇他:「那就謝謝你啦。鳳君真是溫柔體貼呢。」

  鳳忍俊不禁:「不用謝,口下留情就好。」

  理香悠悠然拋了個白眼給他,轉身去看活動室裡懸掛的眾多照片。

  俱川晴海剛一進門,就看見一個女生上身微傾,專注的看著牆上照片。窗外陽光照亮了她的側臉,使得那優美的線條更添柔美,光影在明暗交織中呈現出一種特別的美來,她忍不住舉起相機按下快門。

  「哢擦」一聲,那個女生循聲望來,陽光輕輕灑落,她的眼底就泛起金色的柔和的光。

  晴海的記性很好,一下子就想起了這個曾經搭訕過的人,「是你,」她笑起來,揚了揚手中的相機,「抱歉,剛才的光線很好,一時忍不住。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刪掉。」

  理香頗感興趣的往相機看了一眼,微微聳肩,「不做商業用途的話,我倒是無所謂。」

  那音樂般的聲音振動空氣,晴海不禁呆住了,理性思維被全盤打亂,只有一縷神思在心中自語:「真動聽……真美……」

  鳳低咳一聲,晴海猛地回過神,「哇哦……這真是……真是……」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理香,半天說不出話來。

  鳳便解釋道:「晴海姐,這是我們班的冬木理香,她對攝影很有興趣,想來瞭解一下。」

  晴海就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指了指理香,「攝影?你們班還沒上過聲樂課?還是老師們還不知道有這號人?」

  鳳不以為然:「冬木已經在聲樂部跟神監督學習了。但是這跟喜歡攝影有什麼衝突?」

  這話沒錯。冰帝一貫鼓勵學生挖掘興趣愛好,全面發展,因此很多學生都報了不止一個社團。

  晴海搖頭失笑,「真是小孩子。這份天賦可太難得了,你知道的,我真怕你分心。」後面這句卻是對理香說的。

  理香就輕輕歎了口氣,「我知道,所以我去了神老師那裡。但是,一個人做事情,決不能僅僅只是因為他擅長……那太糟糕了,遲早會後悔。」

  在神話傳說中,英雄奧德修斯明知塞壬的歌聲充滿死亡誘惑,仍然在聽到的時候因心中悸動而絕望掙扎。

  晴海現在完全明白了這其中的艱難。她需要很費勁才能使自己的理解力跟上對方的語速,就這樣,她還是停頓了片刻,才堪堪理清思緒,然後比聽見對方的聲音的時候還要驚訝:「你真是清醒得可怕呀……我敢打賭,你們班上至少有一半的人對你羡慕得發狂。」

  理香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只有一半?那剩下的一半呢?」

  晴海聳了聳肩,「我猜是臉吧。你懂的,現在的世道,顏即正義嘛。」

  理香哈哈大笑,她說:「是這樣。可是,有時候,接受比拒絕更難……然後,你會發現,有些東西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真的不重要嗎?」晴海突然認真起來,「你知道嗎?在這裡,篩選成員的第一道關卡,就是甄別作品。所以你瞧,興趣愛好,那也是需要天賦的。」

  理香有一瞬間覺得背上發冷,她幾乎以為被眼前這個人看穿了。

  好在晴海並不需要她回答,半是感慨半是惋惜的歎了口氣:「……人們總是不珍惜輕易就擁有的東西。」她想了想,對理香說:「如果你覺得攝影才是你的真愛,那你先拍一組照片吧,主題就是夢想。透過鏡頭,去看看旁人懷抱夢想的眼神,你會有收穫的。」

  話說到這裡,也算是達到了最初的目標,眼見時候不早,陸續有人來找晴海,理香與鳳便知趣的告辭了。鳳轉道去了網球部,便只剩下理香一個人。

  還不等她感慨這形單影隻,手機已經輕快的響了起來,她看了看,忍不住嗤笑一聲,手指劃開接聽,「喂?」

  那邊十分歡快的說了起來:「理香,我是切原啊!我現在在冰帝校門口,你忙完了嗎?」

  理香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前幾天跟這貨約好了今天還傘。她眼神遊移,是直接告訴他忘了好呢,還是乾脆掛斷?

  她這一沉默,那邊切原已經連「喂」了幾聲,「理香?理香?聽到嗎?」

  理香沒好氣的回道:「聽到啦!你站那兒別動,我現在過來。」

  切原高興的應了一聲:「是!」估計尾巴都要搖上天了。

  理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掛了電話。等到了校門口,隔了老長一段距離,就看見一個深紅色制服的少年奮力揮手,大聲叫道:「理香!這裡這裡!」

  不明情況的路人紛紛看了過來,理香簡直想調頭走人,快步上前揪住切原衣袖避到一旁,低聲喝道:「快給我閉嘴!」

  切原連忙緊閉雙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理香,那眉梢眼角、甚至連頭髮絲仿佛都流淌著極大的歡欣喜悅。

  笑是最能感染人的。理香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來,又橫了切原一眼,「這麼看著我幹嘛?我臉上有金子嗎?」

  切原頓時搖頭,搖到一半又大力點頭。

  理香又好氣又好笑,「說話!」

  切原這才像解禁了一般,呼了一口氣,臉上笑意猶存,小聲對理香道:「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理香就忍不住罵他,「笨蛋!誰讓你那樣大喊大叫啦?」

  切原自知理虧,撓了撓海藻卷髮,左右張望,忽地眼睛一亮,連忙陪著笑哄她:「理香,別生氣!我請你喝奶茶啦!」

  理香睨了他一眼,哼道:「喝奶茶好了不起啦?誰稀罕麼!」

  切原眼巴巴的瞅著她笑:「那、那我稀罕。」

  理香撲哧一下笑出來,切原就跟著笑起來。兩個人進了路邊的奶茶店,這個時候剛剛好,回家社先走了,參加部活的人都還沒完事,因此店裡人很是清靜。

  理香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單手托著下巴,咬著吸管,漫不經心的瞧著街景。

  她的臉極具柔和的美感,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掩蓋她截然相反的性格的作用。但即使知道她並不是什麼溫柔和善容易親近的人,切原覺得自己仍然無法從名為「冬木理香」的魔法中逃開。他看著對面的女孩子神色懶散的注視窗外,嘴角微微展平,忽然意識到她大概也許可能,心情並不怎麼愉快。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心中微微抽痛,忍不住輕輕問道:「理香,你……你不開心啦?」還帶著點兒小心翼翼。

  理香一怔,視線轉到切原身上,奇怪的反問:「還好吧。怎麼,我看起來像是不高興的樣子嗎?」

  切原皺起眉毛,像是在組織語言:「不是,但是……我,我就是覺得你好像在生氣。」

  理香愣了下,不禁又回想起俱川晴海的話來,「人們總是不珍惜輕易就擁有的東西……」她就想:「她什麼也不知道……她憑什麼說那種話?如果就這樣靠著金手指吊打普通人,那我成什麼人啦?離了金手指什麼都不是的廢物嗎?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她的心中騰地升起一股怒氣來,可是在心的某個角落裡,有一個聲音在低聲問她:「你真的不喜歡嗎……音樂與歌唱……」她惱怒的話掐斷了這個聲音,冷冷的想:「我會證明……」她抬起眼,視線落在切原穿的深紅色制服上,立海大附屬中學幾個字樣十分顯眼奪目,這自然不是立海大的校服,而是他們網球部的隊服。

  切原正擔心的看著她,「理香?」

  理香已經拿定了主意,她露出一個微笑來:「我能有什麼事?倒是你,你們立海大網球部都不用訓練嗎?偷懶摸魚,虧你還是網球部王牌呢!」

  切原便解釋道:「不是啦,明天是週六,但是我們跟不動峰有一場比賽,所以今天部長讓大家早點回去休息啦。啊,對了,」他精神一振,眼睛發亮,「理香,你要不要來看我、我們比賽?」

  理香懶洋洋的咬著吸管,想了下,「好啊。」

  「真的?!」切原喜得心花怒放,就差拍著胸脯保證:「我們網球部很厲害的,理香你一定不會失望!」

  理香看著他這幅模樣就想使壞,眼睛一轉,又繼續補充道:「可是我又想了想,不動峰我沒去過,不認識路呀……而且一大早的,還得早起,嗯,還是算了吧。」

  切原高興到一半,突然被潑了盆冷水,頓時有些傻眼,好在對方滿臉壞笑根本毫不掩飾,他一下子開了竅,面露期待的說道:「不動峰也在東京這邊啦,不遠的。理香,我早上來接你好不好?」

  理香「哎喲」一聲,稀奇的看了眼切原,「可以啊你……切原赤也,你其實是切開黑吧。」

  切原茫然的撓了下臉:「什麼切開黑?」

  理香才不會給他解釋,說了個位址,笑眯眯支著下巴看切原手忙腳亂的掏筆去記,終於給了這個恩典:「行吧,你要來就來吧。」

  於是就這麼說定了。

  


☆、比賽

  有時候人們總愛說:「感情能創造奇跡。」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切原為了週六的約會,提前備下了足足五個鬧鐘。但到了第二天早上,鬧鐘還沒響,他就醒了,精神還好的出奇。

  這真是個好兆頭。切原給自己加油打氣,一不留神時間到點,五個鬧鐘鈴聲大作,震得他心驚肉跳,齜牙咧齒手忙腳亂按停鬧鐘,才輕輕籲了口氣。

  他又做了一小會兒心理建設,下樓飛快的洗漱整裝完畢,輕手輕腳出了門。

  這個時候才是日頭初升,空氣清新,切原精神振奮的搭上了車,按照早已提前查好的乘車路線出發了。雙休日的早晨自然沒那麼擁擠,這一路順暢,切原就早早到達了目的地。

  那宅邸門牌上因為刻上了「冬木」二字,在切原看來,也好像可愛得要命。他抬起頭,想像著理香此時就在哪扇窗後,忍不住一陣心跳加速。

  但這個點實在是太早了些,他想起理香說過不想早起,然後止住了敲門的欲望。

  先等等吧,他想,然後在臺階上坐下,靠著牆靜靜的等候。

  睡意就在這時候湧來了,不一會兒,他的頭就像小雞啄米似的,不時輕點起來。

  早睡早起是冬木一家人的好習慣,而作為稱職女主人的冬木夫人,當然一早就發現了門前的不速之客,但她從不干涉女兒交友,於是她想了想,敲開了理香的房門。

  理香早就起床了,正在穿衣鏡前換衣服。她穿了件淺色挖肩針織衫,下面搭了條水洗牛仔褲,腳上的白色運動鞋纖塵不染,渾身上下洋溢著青春氣息。

  就是冬木夫人這樣眼光挑剔的人,此時也找不出任何缺點來。她欣賞的看著已經長成婷婷少女的愛女,心中欣慰又自豪,一時間倒將外頭的少年忘到了腦後。

  理香就奇怪的問她:「媽媽,有事?」

  冬木夫人回過神,下巴輕揚往外示意,微笑著打趣女兒:「我沒有事,是你有事——你約了小朋友來?」

  理香探頭往窗外一望,見深紅色制服的海藻卷髮少年正靠著牆呼呼大睡,忍不住嘲笑一聲:「這真是我見過的最貪睡的小朋友了。」

  冬木夫人笑道:「這個年紀的少年人就是很貪睡的,況且還這麼早。要不要把他請進來?」

  理香對著鏡子編辮子,隨口道:「不用了,讓他睡吧。這小朋友晚點還有比賽呢。」

  知女莫若母,冬木夫人就稀奇的看著她:「咦,這還是我們家冷酷無情的理香嗎?竟然知道體貼人啦?」

  理香已收拾停當,轉過身來瞅著她媽媽粲然一笑:「我不知道嗎?我難道不是才誇獎過爸爸求生欲滿滿?」

  冬木夫人瞪了她一眼,理香已經親親熱熱的湊上前來,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笑嘻嘻的說:「時候不早了,您總不想您的女兒餓著肚子出門吧?」

  冬木夫人拿她沒辦法,母女倆挽著手下樓吃早飯。

  等理香出門,才發現切原已經睡得人事不知,那一副被賣到西伯利亞也不會醒來的德行,讓她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但這世道,確然是顏即正義。俊秀少年酣然入睡,白皙的臉上浮著一抹淺淺紅暈,那嬰兒般純真香甜的模樣足以讓大部分媽媽姐姐級人物捂著胸口尖叫。

  理香盯著這麼個奇葩發了一小會兒呆,忍不住蹲下身,拿手指去戳了戳「小朋友」軟嘟嘟的臉頰,嘴裡十分的義正辭嚴:「切原赤也,該起床了!」

  切原醒來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臉上還有點癢,伸手就去抓,「啪」地一聲輕響,手被打了一下,他茫然的睜開眼睛,一張秀美的臉沐浴在晨光中,正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切原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理香!」

  理香偏著頭打量他剛睡醒的樣子,實在是小動物一樣無辜又惹人愛憐,她暗自嘖了一聲,故作嫌棄:「醒了?口水都流出來了,還不快擦擦?」

  切原瞬間如遭雷劈,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埋了,一邊偷偷摸摸去擦嘴角,手上一摸卻是幹的,這才知道上了個惡當,一時間風中淩亂,忙不迭叫起來:「我……我才沒有!」

  理香一臉似笑非笑:「哦?你沒有什麼?」

  面子還是風度,這對少年人真是個難題。

  切原可憐巴巴的眨了下眼睛,哀怨的喊冤:「……我沒有、沒有流口水啦!」聲音還不敢太大,怕惹那個壞心眼的理香生氣。

  理香哈哈大笑,覺得一整天的笑點都要被這二貨給承包了。

  切原簡直想以頭搶地,偏偏又拿對方沒辦法,只好悲憤抗議:「理香你、你怎麼可以欺負人!」

  理香瞧著這包子臉著實有趣,沒忍住伸手在他臉上捏了一下,笑盈盈問他:「我欺負誰了呀?」

  那手柔若無骨,觸在臉上溫軟芬芳,切原被她這麼一捏,騰地一下從臉上一直紅到了脖子根兒,捂著臉垂著頭訥訥道:「你……你欺負我。」

  理香就笑眯眯的道歉:「好吧,是我不對。你來得這麼早,一定還沒吃東西,肚子餓了吧?」她拿出一個十分精緻的小紙袋子來,裡面裝著點心和牛奶,一邊遞給切原,「看在我幫你帶早點的份上,你就別生氣啦。」

  切原一下子受寵若驚,抱著紙袋子好像抱著稀世珍寶,傻乎乎的問了句:「給、給我的?」

  理香忍俊不禁的點頭:「是的呀。」

  切原腦中燈泡一亮,一臉期待的追問:「是……是你親手做的嗎?」

  理香回了個冷酷無情的笑容:「我媽做的。」

  切原失望的「啊」了一聲,下一秒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上越來越紅,拿起點心默默地吃起來。

  所以說這天然呆厚顏起來,連理香也是要敗退的。

  這兩個人處起來出乎意料的有趣,就這樣一路乘車下來,竟然一刻也不曾覺得無聊,等到了賽場,還到得挺早,剛好與立海大校隊同時抵達。

  理香這才知道他們大概都是先集合再一起過來的,想來是切原請了假才能過來接自己。

  她笑了笑,在看臺上隨意挑了個位置坐下,一邊對切原說道:「你們隊要集合了,你快過去吧。我就在這裡看你們比賽。」

  切原就陪著她坐下,戀戀不捨的勸她:「你跟我一起去呀!」

  理香笑著搖頭:「算了吧,省得你的隊友們分心。畢竟,我可不是為了來看一場失敗的比賽啊。」

  切原的心裡就有種說不出的歡喜,他想了又想,鼓起勇氣問道:「等比賽完,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請你看電影?」

  理香悠然笑道:「雖然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

  切原認真的看著她:「我會贏得比賽的。我……不會讓你失望。」

  越是簡單的人,認真起來,越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理香輕輕笑了笑,抬起手看了下腕表,「下午我還有事,」她打量著切原寫滿失落的臉,半晌才懶洋洋補充道:「但是,如果你們的比賽能很快完結的話,也許還是來得及的吧。」

  切原被她這大喘氣弄得像在坐過山車,生怕她又反口,連忙拍著胸口保證:「理香你放心,你就坐在這裡看我比賽,我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贏下來!」

  理香莞爾一笑,點點頭以示鼓勵。切原就鬥志滿滿的歸隊集合去了。

  幸村精市隔老遠看到,不由得笑著對真田感慨:「看來是不需要給切原做賽前動員了。」

  真田沉著臉應了一聲:「還是太懈怠了。」

  幾個正選聽了都是笑。

  丸井咬著口香糖泡泡替切原說話:「哎,是那個小女朋友啦。」

  等切原腳步輕快的近得前來,仁王就揚了揚下巴,笑嘻嘻的打招呼:「喂,切原,怎麼不帶小女朋友過來看?」

  切原滿臉理所當然:「理香不想前輩們分心呀。」

  理是這個理,可要說到分心的地步,也未免太自視甚高。但小學弟一副半是驕傲半是甜蜜的模樣,顯然是打心眼裡這樣認為的。學長們心裡就未免覺得好笑。

  丸井嘿嘿一笑,拖長了腔調:「哦,原來小女朋友叫理香啊。」

  切原這才後知後覺害臊起來,紅著臉分辯道:「還、還不是女朋友啦!前輩們不要亂說啊!」

  仁王驚奇的「咦」了一聲,笑著問他:「還不是?那切原你可真有點不給力啊。待會兒比賽可千萬小心,萬一輸了,那可就丟人了喲。」

  柳蓮二就適時插話:「不動峰的雙打不足為懼,他們的隊長必定會在第三單打。橘桔平曾經被稱作九州雙雄之一,也算是全國級別的高手,切原,你對上他只怕有一場苦戰。」

  切原切了一聲:「不管對手是誰,結果都是一樣。」他撓了撓卷髮,露出一個沒心沒肺卻隱藏鋒芒的笑容,對幸村說道:「部長,待會兒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的擊潰他!」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丸井一愣,看了看場外的理香,正想說點什麼,幸村已經微微一笑,柔聲道:「你自己決定就好。但是這場比賽,只許勝,不許敗。」

  切原大大咧咧的笑起來:「放心吧,部長。我已經在考慮用多長時間結束比賽了。」

  然後比賽就開始了。

  理香很少像現在這樣閑下心來,認認真真看一場比賽。她向來以文藝人的身份自居,對這類熱血的體育運動其實是不太感冒的。以她的話說就是,這種四肢發達的競技運動,哪裡值得浪費藝術家的頭腦?

  可是現在她坐在觀眾席上,覺得三觀都有些被顛覆——難道體育運動已經達到了生死決鬥的程度,而網球其實走的科幻或者玄幻風格?

  理香匪夷所思的看著場中雙方比賽,感覺自己的物理課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但是想想自己的金手指……她又淡定下來。

  等到切原上場,她就看著那個海帶卷髮的少年,漫不經心的用球拍敲著肩膀,向對方選手挑釁:「橘桔平是吧,聽說你在九州很有名?我會儘快打敗你的。」非常的傲慢囂張,而且銳氣十足。

  理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副模樣,心下既新奇又有趣,不禁在想,這小孩話放得這麼滿,等會兒要是輸了就好玩了,不知道會不會哭鼻子,而自己要不要安慰他呢?

  她實在是小看了這立海大二年級王牌。球場的切原赤也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好鬥,暴虐,冷酷,搭上那副眼睛充血的狀態,讓人很容易就將他與惡魔之類的字眼聯想在一起。

  這種令人不快的表現自然是不討喜的。不動峰的觀眾席上已經是一片譁然,眼見著隊長負傷累累被打倒在地,理香甚至看到有個女孩子哭了起來。

  但是她早已過了非黑即白、正義感爆棚的少年期,因此,雖然也覺得對方那位隊長略可憐,但她其實並沒有多往心裡去,反而覺得這樣的切原,真的是意料之外的吸引人。

  這種一面倒的碾壓式局面,除非優勢一方有意拖延,通常是不會持續很久的。僅僅在14分鐘之後,這場比賽便以切原勝利告終,同時也宣告了立海大取得本次賽事優勝。

  那得勝者創下了最短比賽記錄,得意洋洋的下場歸隊,丸井掃了眼不動峰眾人的憤怒神色,不知道該感慨學弟的粗神經,還是該嘲笑他的缺心眼,到底身為學長,他忍不住提醒切原:「切原,你這樣……是不是跟你那個小女朋友說說比較好?」

  切原還沒反應過來,聽他提起理香,還很是開心的向理香揮手。

  這二貨……丸井翻了個白眼,懶得理他了。

  等流程全部走完,切原就向幸村告了假,直接翻了欄杆,三下兩下攀上觀眾席,到了理香跟前,笑嘻嘻的求表揚:「理香理香,我贏了哦!是不是很厲害?」又低下聲音,厚著臉繼續問:「應該、應該還來得及看電影吧?」

  理香還沒答話,旁邊就傳來一聲嬌喝:「切原赤也!」

  兩人同時轉頭看過去,見是一個穿著不動峰校服的女孩子,正紅著眼圈怒氣衝衝的瞪著切原。理香認出她來,正是之前掉眼淚的那個女生。

  切原對這種苦主找上門的事情並不陌生,但他現在正等著理香點頭呢,哪有時間去搭理這個,不耐煩的撩了下眼皮子:「幹嘛?」擺明瞭是有屁快放,沒事快滾的意思。

  那女孩子氣得火冒三丈,罵道:「切原赤也你這個惡魔!你會遭報應的!」

  被人當著理香的面罵,切原可忍不了,他眉毛一軒,冷笑道:「想給我報應,那也要有那個本事!就憑你們不動峰嗎?」

  那女孩子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切原怒道:「你……你等著!」甩下一句話跑了。

  切原嗤笑一聲懶得理她,剛收回視線,就撞見理香正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他一下子心裡打起鼓來,剛剛的囂張氣焰一掃而空,乾巴巴的小聲問道:「理……理香,怎麼啦?」

  理香也有點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剛剛切原跟那個女孩子針鋒相對的場景,讓她嗅到了一絲宿命相逢的味道,然後情不自禁就聯想到諸如歡喜冤家的字眼。她忍不住想,若沒有她這個人出現、坐在這裡,這兩個人倒也很相配。這樣想著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大概是要栽了。

  理香輕輕笑了起來,柔聲細語誇獎切原:「切原赤也,你很討女孩子喜歡呀。」

  她從來不對切原用敬語或是叫名字,一直都是直呼切原,但一旦連名帶姓叫了,就意味著事情有些大條了。

  切原有點懵,又有點委屈,「我、我沒有呀!」

  理香哼了一聲,不說話。

  切原哪裡還坐得住,心裡將那女生暗罵了無數遍,一邊急忙向理香解釋:「理香,我根本不認識她呀!她一定是看到他們隊長……」話說這裡,終於想到自己在球場上的英姿,也有點心虛——倒不是內疚,而是怕理香不喜歡——他試探著問:「你……你是不是不喜歡我那樣打球?」

  理香不禁失笑,「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這是你的打球方式,我為什麼要不喜歡?既然站在賽場上,就要應對一切可能的情況,如果換作是你被人打倒在地,也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寇而已。」她的語氣還帶著點調侃,可正是這樣不經意的口吻,才更顯得這番發自內心的言論有多麼冷酷無情。

  可是聽在切原耳裡,卻好像大夏天喝了一大口冰飲,心裡說不出的暢快。他的天賦十分出眾,可是打球方式如此,常常受到不少人詬病,雖然面上表現得毫不在乎,他的心裡其實也不是不在意的。但理香卻能理解他,還有什麼能比這個更讓人開心呢?他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理香,輕聲道:「理香……謝謝你。」

  理香白了他一眼,「謝我什麼呀……小孩子才玩什麼正義遊戲,成年人以勝敗論英雄,只要能夠達到目的,手段方式並不重要……」她本來是胡說一氣來嘲笑切原,不知怎地卻想到那個俱川晴海的話:「人們總是不珍惜輕易就擁有的東西。」

  ……如果只是想證明自己,乃至是獲得成功,其實並不需要拘泥於是聲樂還是攝影,說到底,她還是把這輩子得到的一切,當做了金手指,當做了遊戲,並沒有認真對待過。她忽然意識到這一點。

  切原聽她話說一半,有些奇怪:「理香?」

  理香回過神來,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恍然,露出了一個奇妙的微笑,「切原赤也,你是在轉移話題嗎?」

  切原「啊」了一聲,十分懵逼,「什麼轉移話題……」一邊拼命回想理香之前說的話,好像是不動峰那個女孩子來了之後……他突然福至心靈,結結巴巴問道:「理、理香,你是不是……是不是吃醋了?」

  理香慢悠悠笑起來:「是的呀。」

  切原——切原激動得語無倫次,「理香——理香你太好了!我沒有……我沒有討別的女孩子喜歡啦!不,我是說,我根本不認識她……」他腦海中被狂喜沖得亂成一團,說了一大圈廢話之後,終於想起來正事,「我們去看電影吧!」竟是直愣愣突然跳到最後一步。

  理香忍不住逗他,「哦,看什麼電影呀?」

  切原興沖沖的提議:「《終結者2》好不好?」

  理香哼了一聲,故作不滿,「不好,我要看文藝片。」

  切原毫無原則的改口:「那就看文藝片。」

  理香就壞笑著問他:「我好像聽說切原赤也最不喜歡文藝片,『一看就想睡覺』,是這樣說的吧?那你還看什麼?」

  切原實在是開心過了頭,連害羞都放在了第二位,紅著臉大著膽子,含情脈脈說了一句:「我……我看你。」

  理香哈哈大笑。

  


☆、大章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理香非常忙。

  攝影部通過了她的入社申請,而她的音樂教師是個非常嚴格的人,不管心裡怎樣想,理香的驕傲也不允許自己敷衍以對,何況這兩項確實都是她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這樣忙碌的後果就是,等快到了東京都大會冰帝與青學的決賽前夕,理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好像冷落切原小朋友很久了。

  彼時她剛唱完那首著名的詠歎調 《今夜無人入眠》,那人世當無的奇妙聲線,經過打磨、鍛煉,已成為完美無瑕的樂音。

  當嫋嫋餘音消散了好一會兒,神才緩緩睜開眼,對得意洋洋的學生點評道:「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將王子的愛意唱出公主的暴虐□□——你之前的課一點也沒聽進去,對嗎?」

  理香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笑盈盈的認錯:「抱歉,我有點興奮過頭了。但是,我還以為老師您會先誇獎我呢。」

  這就是女孩子與男孩子的區別了——同樣是重點關注的學生,換了跡部這樣被批評,絕不會這樣輕鬆隨意。

  神太郎深諳因材施教的道理,又對這個女學生的性情有一定程度的瞭解,自然不會為此生氣,他合上琴蓋,一邊淡淡道:「這是只要練習就能達到的成果。」

  「老師還真是嚴格呢。」理香誇張的抱怨道,「老師,您一定是處女座的吧?」

  神太郎不搭理她的話頭,繼續道:「我還有一份資料,先前放在網球部了,一會兒我拿給你,你自己抽時間好好研究一下。下一次,我不希望再見到這樣可笑的錯誤。」

  什麼時候該認真,理香的分寸拿捏得極好。她收了笑,認真的點頭應是,又自覺體貼的問道:「老師,要不,我替您去拿就好啦?」

  神搖搖頭,「我還有點事要去網球部處理,你若是不想等,就隨我一起過去好了。」

  理香無可無不可,跟著神出了教學樓。剛接近網球部球場,就聽到一陣喧嘩之聲,人群中有人在竊竊私語:「不是吧,正選的瀧……」

  「竟然會1比6輸掉……」

  「宍戶學長好厲害啊!」

  「但是,那些傷是怎麼回事啊?」

  理香好奇的探頭去看。她站在高處,很容易就看清楚,那個話題中心人物,是個綁著馬尾的少年,臉上身上都有肉眼可見的擦傷,看上去很是疲倦,眼底卻仿佛燃著一團火焰。

  理香不由得咋舌,扭頭就向網球部監督吐槽:「這到底是打球還是格鬥呀!老師,這是您的個人愛好嗎?」

  神太郎留給她一個背影,由階梯踏下,一邊問道:「什麼事那麼吵?」

  眾人被嚇了一跳,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道來,神太郎卻並不下去,站在臺階上冷冷的審視眾人。

  理香瞧了瞧那個宍戶學長一副既心虛又倔強還暗含著小期待的表情,暗暗撇了撇嘴,悶騷對鬼畜,什麼時候討到過好?

  果然,她這念頭還未轉完,就聽神太郎對跪坐在地的落敗者簡短的說了一句:「瀧,你被取消正選資格。」不等人反應,又補充道:「由准正選的日吉代替他。」

  那個宍戶震驚的抬起頭來,神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對眾人道:「就這樣決定了,繼續練習吧。」轉身就要離開。

  宍戶忍不住大聲問道:「監督!為什麼監督!為什麼是日吉,而不是我?打敗他的人是我啊!」

  神已經扯身走了,理香落後一步,正聽見跡部在說:「打輸了的傢伙,監督是不會用第二次的。」她輕輕一哂,轉身跟了上去,心中一時發笑:「今天的網球界也是如此玄幻又殘酷呢。」

  兩人走了沒多遠,身後就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理香回頭一看,那個宍戶又追了上來,隨他一起的還有自己的同班同學,鳳長太郎。

  神雖然站住了,卻不回頭,淡淡道:「還有什麼事嗎?」

  下一秒宍戶已經跪地俯身,懇求道:「監督,求你了,讓我出戰吧!」

  鳳大聲替他求情:「監督,我作為宍戶學長的練習搭檔,在這兩個星期,親眼看著宍戶學長進行這流血的特訓,我也在這裡拜託您了!」

  理香歎了口氣。

  神微微側身,斜昵他一眼,漠然道:「那麼鳳……把你從正選中剔除吧?」

  一站一跪的兩個人都愣住了。

  鳳捏緊拳頭,咬牙道:「我不在意。」剛說完,就看見宍戶拿出剪刀來,毫不猶豫的將長髮一縷一縷剪落。他吃了一驚:「宍戶學長,你在做什麼,這不是你最引以為傲的長髮嗎?」

  宍戶自顧自將頭髮剪完,頂著一頭雜亂短髮站起身來,倔強的緊緊盯著神不肯認輸。鳳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沉默又堅定的看向了神。

  這蹩腳的苦肉計。理香暗自呵了一聲,用餘光瞥了眼自家老師。她慣會揣摩人心,一下子就猜著他大概也有些意動,只是這人雖是外表年輕時尚,骨子裡卻很有些老式的刻板,得有人給他遞梯子——她輕輕歎了口氣,惋惜的看著地上的落髮:「真可惜呀,這麼漂亮的長髮。」

  宍戶不自覺的微微後仰,仿佛迎面受到衝擊一般側身退了半步,但他很快回過神來,轉頭直視神,無聲的表達自己的堅持。

  理香輕輕贊了一聲,笑道:「怪不得老師剛才都不肯誇我,看來是我還不夠努力呀。老師,您實在是太嚴格了,怎樣也該給學長一次機會啦。」

  這軟舌頭的塞壬柔聲細語說起話來,就像春日拂過枝頭的微風,讓人情不自禁卸下了心防。

  神的臉色微微緩和,然後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由鳳身後傳了過來:「監督,看來這傢伙還是不肯放棄,」跡部走上前來,微微低下高傲的頭顱,「求您了。」

  神淡淡道:「隨你們喜歡吧。」頭也不回的就走了。

  跡部正想說宍戶兩句,鳳已經上前一步,認真的向理香道謝:「冬木,剛才謝謝你。」

  跡部一怔,他雖然見過理香幾次,但沒打過交道。他實在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話不多的女孩子,竟然敢在監督跟前替人求情。要知道神太郎積威甚重,就算是跟了神三年的正選宍戶,不是被逼到絕境,也絕不敢在他跟前唱反調。

  畢竟是幫了網球部的忙,跡部想,也許他該道個謝。

  那個話不多的女孩子已經笑眯眯的跟鳳搭話了:「鳳君,禮尚往來,你上次幫的忙,我可還記著呢。」

  這一次,別說剛剛松了口氣的宍戶,就是跡部這樣高傲理智遠超同輩的人,也在這魔國之音跟前潰不成軍。

  鳳定了定神,赧然搖頭道:「不,不,那個根本不算什麼。」他頓了頓,又說道:「冬木,聽說晴海學姐通過了你的申請,還沒恭喜你。」

  理香嘴角微翹,取笑道:「鳳君,太直白了吧?是不是剛剛才想到要關心下我啊?」

  鳳大為窘迫,支支吾吾說道:「不是,不是……抱歉,是我太粗心了……」

  理香等他實在找不到話說了,才笑眯眯的開口解圍:「鳳君太客氣了。開個玩笑而已,你道哪門子歉?」

  鳳敗下陣來,只好再次表示感謝:「不管怎麼說,冬木,謝謝你,」還特意強調了一句:「真心的。」

  理香撲哧一笑:「是你們自己打動了神老師,我可不敢居功。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剛剛你們的樣子真適合拍下來——心懷夢想什麼的,不就是這樣嗎?」

  鳳就邀請她:「如果有需要的話,歡迎你來網球部取材。」

  他剛說完,神太郎低沉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冬木。」

  理香揚聲應了一句,回頭對鳳笑道:「雖然你的邀請很官方,不過這個情我領了——就這樣了,byebye,鳳君。」揮揮手輕快的去了神那邊。

  鳳站在原地哭笑不得。

  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到了週五,鳳就再次誠意邀請理香:「冬木,明天是東京都大賽決賽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作為一個對體育運動實在沒興趣、已經冷酷拒絕數次切原觀賽邀請的人,理香的第一反應自然還是拒絕的:「謝謝。但是,其實我是看不太懂網球的。」

  鳳有些好奇:「可是,上次立海大的人過來練習賽,我見你好像認識切原赤也……他是你男朋友嗎?」

  可見即使是溫柔正直的好少年,那也不是一直挨打不還手的。

  但是這個怎麼問得倒理香呢?

  她輕哼了一聲,隨口說道:「你在開玩笑嗎?那個小朋友至少早了十年啊。」

  鳳想起當時切原的樣子,不由得笑起來:「那真可惜。我還想著明天的比賽,立海大肯定要來看看情況,說不準切原赤也也會過來,你們正好可以見個面。」

  他這話提醒了理香——她這才發現,自己確實好像已經冷落切原挺久了。她想了想手機裡那一大堆短信,難得的良心發現,大大方方改了口風:「你說的對。那好吧,明天一定準時到場替你們加油。」

  鳳終於抓住機會,笑眯眯問道:「明明是我邀請在先,你卻是為了去見切原赤也——冬木,你這樣是不是太缺乏誠意了?」

  理香眨了眨眼睛,表情十足的天真無邪:「那你就當我是專程去看你們比賽,順道才見切原小朋友,也完全不影響呀。」

  鳳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個時候他們倆口中的小朋友切原赤也,就沒有這麼好心情了。

  丸井文太咬著泡泡糖,百無聊賴的看著球場上的切原砍瓜虐菜,陪練的一年級生們滿臉痛不欲生、恨不得給他跪下叫大爺的表情,也沒能打動他的鐵石心腸,每一球都打得殺氣騰騰,不知道的人大概都要懷疑雙方有什麼深仇大恨了。

  丸井就對搭檔抱怨:「切原很不爽啊,虐菜也這麼有精神。」

  桑原盯著計時器,眼也不抬的嘀咕:「但凡他分出一分精神給他的英語作業,我也不用被真田揍了。」

  仁王剛換好衣服出來,瞧見球場上情形,嘖了一聲,「這是怎麼了?切原吃了□□啦?」

  丸井懶洋洋的笑:「被小女朋友甩了唄,只好在這裡發洩多餘的精力。」

  仁王一臉詫異:「這就被甩了?太不中用了吧。」

  切原剛好一場結束,正趕上聽到這兩人對話,好懸沒氣得吐血,汗都沒來得及擦,就沖了過來氣衝衝的控訴無良前輩:「前輩怎麼能說這種話!我才沒有被甩呢!」

  仁王可不怕他,笑嘻嘻問他:「是嗎?那你說說看,你跟你的小女朋友上一次約會是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問得切原想哭。

  即使放在成年人的世界,異地戀也是個十分棘手問題,偏偏這段時間關東大會開始,賽程安排得緊不說,因著部長幸村因病住院,真田對網球部的訓練就抓得更緊了,切原想告假都抽不出身,約會就更是奢望。

  但俗話說輸人不輸陣,切原十分□□的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現在每天都要集訓,我沒有時間啊!」

  丸井壞笑著補刀:「那你怎麼不約你的小女朋友過來呢?總不會她也要每天集訓吧?」

  切原想吐血:「理香說她看不懂網球啦。所以不想過來。」

  仁王哈哈大笑,感慨道:「所以說,每個單身狗都是在憑實力單身啊。」

  切原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前輩就不要說風涼話了好嗎?」

  仁王就對學弟諄諄教誨:「你都自稱是網球部王牌了,人家說看不懂,你就不會教她嗎?白白浪費約會的機會,你不單身,誰單身?」

  切原聽得愣住了:「這個……好像……也有點道理啊……」

  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朋友,你還得有得學呢。好了,別在這裡犯傻了,明天東京都大賽決賽,柳肯定要去收集資料,你待會兒訓練好好表現,爭取讓他帶你過去,也好找機會去見見小女朋友不是?」

  切原頓時心都放晴了,滿面春風的去找柳蓮二了。

  丸井回憶了下柳蓮二新出爐的訓練表,提前替切原點了一排蠟。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豔陽高照,藍天如洗,萬里無雲,是個適合比賽的好日子。

  理香出門不算早——她家離都大賽會場非常近。所以,等她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隨處可見穿著各式制服的賽隊在四處走動或是集合了。

  理香看了一圈,暫時沒發現冰帝或者立海大的人,但她並不著急,雖然說是到場加油,也只不過是露面打個招呼的事。比起這個,她對這些青春活潑的少年人更有興趣——作為上輩子的職業病,觀察人群已經成為她本能的愛好之一。

  理香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偶爾舉起相機拍幾張合心意的照片,這讓她心情非常好。這會兒她正調整著焦距,然後看見鏡頭中小小少年抬手壓了壓帽檐,轉眼看了過來,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像是在閃爍金色的光芒,非常銳利又非常有朝氣,還帶著點疑惑。

  這種類型十分戳理香的萌點,她放下相機,相當友善的笑著揮了揮手打招呼。就算不說話,她的外表也是非常有殺傷力的,那個小少年愣了下,扭過頭目不斜視的走了。

  理香忍不住笑出聲來。眼見著時間不早,她收好相機,循著人流向賽場找了過去。主賽場已經是人聲鼎沸,統一著裝的冰帝應援團與啦啦隊正在整合隊形,開始喊起口號了。整個場面非常熱鬧震撼。

  理香原地欣賞了一會兒,這才舉目四顧,正看見自家音樂老師正在與那個跡部低聲交談,幾個正選在休息區稍事休整,鳳長太郎也在其中。

  她想了想,覺得不能白白浪費了自己特意走這一趟,於是慢悠悠晃了過去,笑眯眯的向鳳打了聲招呼:「嗨∼鳳君。」

  聽到聲音的幾個正選不約而同的出現動作遲滯,鳳率先回頭一看,笑著應道:「冬木,你到得還真早。立海大的人還沒到吧?」這話就帶點調侃了。

  理香眼也不眨,理直氣壯道:「我是來替冰帝加油的好不好?」

  鳳忍俊不禁,贊同道:「好。只是順道約會,對吧?」

  理香慢條斯理的笑:「對!」

  鳳忍不住大笑。

  向日就湊了過來,好奇的問理香:「學妹,你也是啦啦隊的嗎?」

  理香笑著搖頭:「前輩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受歡迎嗎?我們的啦啦隊精英薈萃,我可沒那個本事。我是代表自己替各位加油來的喲。」

  這番恭維聽得向日心裡十分舒坦,高興的答道:「那就謝謝你啦。」

  忍足莞爾一笑,道:「冬木你太謙虛了。你若是肯出力,想來能夠頂得一整個啦啦隊的作用吧。」

  「忍足前輩。」理香輕鬆的打了個招呼,故作不滿的笑道:「我好像沒得罪過前輩吧,把我這樣放在火上烤?我可不敢搶跡部大少的風頭呀。」

  熟知跡部的幾個正選都暗暗偷笑,忍足笑著告饒:「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理香大方的一揮手:「好吧,原諒你了。」那模樣非常可愛俏皮。

  眾人都笑了起來。

  宍戶亮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叫冬木是吧?我是宍戶亮,上次的事,多謝你了。」大家就停了下來,顯然都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

  理香嘴角一翹,臉上漾起一個笑容來:「宍戶學長知道的吧?你那麼努力,老師其實早就感動了,我只是個搬了個梯子而已,所以,做什麼要謝我?學長還是待會兒好好贏下比賽,謝謝自己的刻苦才比較好呢。」

  幫了人家的忙又不居功,還非常的善解人意,這樣的人走到哪裡都是受歡迎的。

  宍戶臉上露出微笑來:「謝謝你。我會贏的。」

  場面非常的輕鬆愉悅。

  切原到了賽場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相談甚歡的一幕,一顆心頓時像泡到了冰冷的醋罎子裡面,整個都是哇涼哇涼又酸溜溜的滋味。

  原本以柳蓮二的意思,都大會決賽除了手塚那場,其他並沒什麼看的價值,所以晚一點過去看那一場就行了。但誰讓他有個還打著其他主意的學弟呢?身為學長,或者準確的說,看在小學弟任勞任怨完成了新計畫表的份上,柳蓮二覺得還有必要獎勵一下這種積極性。於是,立海大三人組早早就趕到了都大會賽場。

  ……也許還是該晚點來的吧。習慣性觀察正選的柳蓮二自然也看到了冰帝那邊的情形,然後沒什麼同情心的在心裡如此評估。

  「我過去看看。」切原匆匆甩下一句就向那邊殺了過去,真田沒作聲,柳蓮二也就沒當回事,逕自開始觀察賽場。

  作為賽事主角受人矚目的冰帝正選們自然沒注意到這個小插曲,有理香與忍足兩個聰明人控制著話題,幾個人聊得十分開心。

  向日嶽人正在給理香科普自己的絕招月返,但是以理香的物理常識,怎麼也無法想像網球場上比賽的時候,選手在空中轉圈圈的截擊是個什麼光景。

  向日乾脆說道:「要不我還是給你演示一下吧。」

  理香還沒答話,斜刺裡冷不丁插進一個聲音冷笑道:「不用了吧?反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招式,沒什麼好看的。」

  眾人同時轉頭,只見不遠處站了個穿著土黃色制服的少年,漫不經心的雙手插著褲兜,正挑著挑釁的笑盯著他們,一頭海藻般的卷髮在空氣中肆意張揚,模樣看上去十分囂張狂妄,正是立海大二年級王牌切原赤也。

  向日氣得不行,瞪著眼睛喝道:「小子,你說什麼!」

  切原輕笑一聲,「難道我說得不對嗎?要不然,你跟我比一場?」

  這副作態就有些接近他在球場上的冷酷樣子了,理香覺得非常有趣,但是一點也沒有表露出來,只笑微微的點頭示意:「切原。」

  切原大受打擊,又不甘心,強壓著嫉妒板著臉的問她:「理香,你怎麼在這裡?」

  他生氣的樣子還是很有氣勢的,鳳有些擔心的瞥了眼理香。

  理香相當愉快的笑起來:「好像是,非常不高興看到我呢。切原赤也,是這個意思嗎?」

  切原由怒氣妒火積聚起來的勇氣就一下子泄了個掉底,抿了抿嘴,十分委屈的控訴理香:「你說過不來看比賽的!」

  就是變臉也未免太快,向日給了他一個鄙夷的表情。

  理香就笑眯眯的回答立海大二年級王牌:「但是我想見你呀。」

  這猝不及防的狗糧塞得冰帝諸人同時翻了個白眼。

  切原給這記直拳打得找不著北,臉紅得簡直像要滴血,頭髮絲兒都差點冒煙,結結巴巴震驚道:「理香你、你怎麼可以當著他們這麼說……」

  理香「哦」了一聲,十分不害臊的掃了眼冰帝正選,詫異的問了聲:「咦,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這逐客令下得可謂非常厚顏無恥,可是這個人就是有本事把不客氣的話說得讓人心悅誠服。

  冰帝正選們無不失笑。

  忍足打趣她:「學妹,這裡可是我們的休息區啊。」

  理香無辜的指了指不遠處的冰帝監督——看來是賽前指示結束,跡部已經舉手示意正選們集合了。

  忍足只好搖頭笑著帶了眾人離開。

  清場完畢,理香就笑吟吟的問切原:「滿意了?」

  切原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理香故意拖長聲音:「你剛剛……很不客氣哦?」

  切原自知理虧,哼哧半晌不說話,但他意識到理香現在心情很好,於是本能的抓住了機會訴苦:「我之前打你電話,你都只說幾句就掛了。」

  這個人挑釁起人來常常讓人恨得牙癢癢,但是有些時候又可愛得要命。

  理香忍不住拿指尖去碰觸切原的海藻卷髮,笑眯眯隨口道:「煲電話粥這種幼稚遊戲……就不要拿來拉低藝術生的逼格了好不好,切原小朋友?」

  切原弱弱的瞪她一眼,抱怨道:「別叫我小朋友。」

  理香故作為難的答道:「可是,我就喜歡小朋友呀。」

  切原就不再抗議了,哼哼了幾聲,又說:「那你也沒回我短信。」

  理香只好歎了口氣:「短信這種土得掉渣的通信方式,真是讓人沒有使用的興趣呢。」這話就說得十分任性了,可是她這樣說出來,居然也不讓人覺得有問題。

  切原非常哀怨:「可是,我約你看我比賽,你也不來。」

  理香無奈的攤了攤手:「我是真的看不懂你們的網球呀。」

  切原終於圖窮匕見,一臉期待的提議:「那我教你好不好?」

  理香驚訝的笑了下,突然問道:「買了哪本撩妹指南啊?這套路有點熟悉哦。」

  切原又羞又窘:「哪有?明明是仁王前輩教我的……」

  理香噴笑。

  切原一口氣哽住,眼中淚花閃閃,悲憤指責:「反正……反正你就是欺負我。」想了想,又忿忿地補充一句:「你還不理我。」

  理香就笑眯眯的安慰他:「好吧,你想教就教吧。」

  切原眼睛一亮,強忍住開心,「真的?」

  理香托著下巴,笑得更開心了:「反正有一上午的時間,隨你怎樣都行。」

  ……真有這時間,隨便約個會說點什麼暖心話不好,非要在這一大群電燈泡跟前科普網球常識?

  切原又一次哽住。

  冬木理香的幾大愛好之一—欺負人,那是無差別攻擊不區分物件的。

  切原好歹積累了不少經驗,很快轉過彎來,不死心的另闢蹊徑:「那、那我下午教你打網球好不好?」

  這豔陽晴天的,去玩打網球這種劇烈運動……理香不想同意。

  她笑眯眯看著切原,不說話。

  切原就在此時無師自通頓悟了賣萌必殺技——撒嬌。他露出一個期待滿滿的笑容,張揚的海藻卷髮之下,翠綠色的眼睛純真又明亮,「理香,你就答應我,好不好?」

  這下連心如鐵石的理香也無可奈何的屈服了。她一手按在了切原臉上,沒好氣的叫起來:「好吧,好吧,知道了。」

  溫軟纖長的手指捂在臉上,口鼻間滿是芬芳氣息繚繞,切原心中劇烈跳動,反手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微微用力將那溫香軟玉握在了手掌中。

  理香抽了下沒抽回來,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嗯?」

  切原偷眼瞧她,見她沒有生氣的跡象,大著膽子更不肯放手,急中生智道:「你、你剛才還欺負我呢。」

  所以這是求補償。

  理香笑了笑,隨他去了。

  切原就緊緊的扣住掌中柔荑,心花朵朵暢美難言,只覺得平生歡喜都盡在此時了。

  柳蓮二在球場另一邊,從切原氣勢洶洶殺過去,到最後馴順的坐在那個女孩子身邊,可謂是一幕不落的瞧見了這出峰迴路轉雨霽天青的好戲,一時間歎為觀止,提筆就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冬木理香四個大字。

  切原只要跟理香湊在一起,就要說不完的話,所以就算呆萌單純如他,那也是不可能將大好時光浪費在科普網球常識上的。況且,以立海大的王者立場來看,這場比賽確實只有手塚國光的場次才有關注的必要,於是切原半點也沒有心理負擔的翹掉了前面場次,拉著理香出去玩了。

  真田副部長對此非常不爽,黑著臉站著不吭聲,柳蓮二十分瞭解他,就笑著勸道:「算了吧,弦一郎,前面的確沒什麼好看的,我想切原也知道分寸的。」

  真田冷哼一聲:「我看他很需要反省一下了。」

  好在第一單打賽之前,切原就回來了——他一個人。真田緩了緩臉色,柳蓮二十分奇怪的問他:「切原,你那個……冬木理香呢?」

  柳蓮二從不無的放矢,一聽他提起理香全名,切原先嚇了一跳:「前輩,你不會連理香的資料也要收集吧?」

  柳蓮二回給他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這個就不能告訴你了。」

  切原切了一聲,又高興起來,得意洋洋的炫耀:「我約了理香下午打網球,她回家拿東西去了。」

  柳蓮二莞爾一笑:「你別忘了來這裡的目的。」

  切原滿不在乎的笑了起來:「我沒忘。青學的手塚,只有我才能打敗他!」翠綠色眼睛裡鋒芒畢露,盈滿野心。

  真田忍無可忍一巴掌拍上他後腦勺:「蠢材!在那之前,給我好好看著!」

  切原齜牙咧嘴捂著腦袋叫起來:「知道啦!」

  在東京都大會決賽之上,手塚國光與跡部景吾的那一戰,在技巧之外,更是在比拼諸如決心、毅力、責任、求勝心之類的更深層次的東西,因此在很久之後仍然為人所稱道,被贊為經典一戰。

  理香重新過來的時候,正看見跡部精疲力盡的舉起對方的手臂,場上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她不由有些惋惜,知道自己大概錯過了什麼精彩場面。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會兒,然後往切原那邊走了過去。

  這個時候她家音樂教師已經換上了二年級候補——日吉若。場邊再度爆出一陣沸騰之聲。又是二年級生……她微微一笑,不知道跟那個立海大二年級哪個更厲害?

  她正轉著這個念頭,就聽見切原的前輩在問他:「那個冰帝叫日吉的……不就是之前在新人賽跟切原你不分高下的那個傢伙嗎?」

  切原撓了撓頭發,笑嘻嘻道:「有這樣的事嗎?」

  理香挑起眉毛笑。

  另一個立海大制服的少年就毫不客氣的戳穿他:「別再裝傻了……明年率領冰帝軍團的一定是他。冰帝的教練看樣子是刻意保留著這張王牌呢!」

  理香就有些好奇。

  就在這時,青學也換上了最後一個選手,是之前那個小小少年,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閃爍著堅定的光輝,即使對上高年級前輩,也毫無懼色——理香非常喜歡他,忍不住舉起相機開始連拍。

  快門聲驚動了前面幾個人,切原回過頭看見她,非常開心的招手:「理香,過來,過來!」

  理香又拍了幾張,這才意猶未盡的放下相機,笑吟吟問他:「青學的這個小朋友很可愛啊……切原,你認識他嗎?」

  即使是在充斥著雜音的網球場上,那毫無瑕疵的優美腔調依然沒有半分失色,就好像午夜時分有人貼在耳後低語,引發出陣陣發自靈魂的戰慄。不管是真田,還是柳蓮二,都有瞬間的失神,一陣麻意直沖頭頂,渾身肌膚好似竄過一層寒意。柳蓮二這才恍恍惚惚想起,自家小學弟其實很多次誇過小女朋友聲音動聽,但是從沒有人理會……

  切原這會兒才沒工夫嘲笑前輩們的失態,他雖然不怎麼願意理香叫他小朋友,但他更不樂意聽理香這樣叫別人,還是一副稱讚喜愛的口吻,他哼了一聲,不以為然的答道:「青學的一年級生而已,手塚都敗了,青學是沒人了吧?」

  理香微微一笑:「是嗎?」她側頭看向場中,嘴角微翹,「我看未必。這個小朋友……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氣運之子的光環呢。」

  她這話說得有點古怪,有那麼一瞬間,柳蓮二仿佛靈魂被抽出,來到了異世,正聽見命運女神在述說秘聞。他驀地回過神來,才感覺背後冷汗涔涔。

  切原已經哈哈笑起來,「別開玩笑了,理香,你不知道的,青學除了手塚,其餘都是雜兵啦!」

  理香只是笑:「無所謂,反正我看不懂網球。」一邊微微點頭,向切原的兩位學長打招呼。

  真田與柳都是頷首回禮,表情還有點兒僵硬。

  理香習以為常一笑,又問切原:「是要把這場看完嗎?」

  切原巴不得她再不多看那個青學小朋友一眼,立即扭頭去看真田。

  真田這次非常好說話,沉聲道:「不用了。你們先走吧。」

  切原就喜笑顏開的拉著理香先走了。

  他們去的是切原常去的一家位於神奈川縣的網球俱樂部。切原暗暗卯足了勁要在理香露一手。

  他剛換好衣服出來,理香就好奇的盯著他手上的黑色腕帶看:「這是什麼?」

  「是力量扣,裡面放的鉛塊,有20KG重,」切原解釋道:「我們平時都要戴這個。」

  理香驚訝的打量了幾眼:「這麼重?我看你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想了想,笑著揚了揚下巴:「你取下來,我試試。」

  除了諸如撒嬌之類的特殊情況,切原對理香一向是千依百順的。理香這麼一說,切原當即就俐落的解了腕帶,給她扣上,一邊笑道:「你要試就試吧。不過,這玩意戴上可不怎麼輕鬆。」

  理香嘗試著轉動手腕,切原就站在一邊笑著看她玩。

  最初的時候只是覺得有些沉,但是過不了幾分鐘,新鮮感過去,那種重量就變得不可承受起來,行動之間就有些艱難。

  理香忍不住轉過頭對切原驚歎道:「你們還真是很厲害啊。一般人玩不轉這個吧?」又將手一伸,示意他解下來。

  那黑色力量扣圍在她腕間,益發襯得臂肘之間細膩如玉,膚光勝雪。切原看著自己常年佩戴的腕帶扣在這麼一雙手上,也禁不住面紅心跳,心中一陣悸動,但他不敢造次,強作鎮定的將腕帶拆了下來戴回自己手上,仍覺得余溫猶在,一時間雙腕都好像在微微發燙。

  切原心中怦怦直跳,又不敢讓理香察覺,連忙去拿球拍,轉移話題:「我現在教你打球好不好?」

  理香上下打量他幾眼,噙著笑搖頭:「不好。你先打兩球給我看看。」

  切原不解其中緣故,但還是聽從她的意思站到了發球區,伸手將黃色小球一拋,輕輕躍起,砰地一聲輕響,球被擊飛了出去,落在地上反彈上攔網,又滾落下來。他轉頭去看理香。

  理香嫣然一笑,真心實意稱讚道:「我早就想說了……切原,你打球的姿勢很美啊。」

  切原眼睛一亮,心裡甜得冒泡,「真的?」

  理香笑著點頭:「當然啦。你可不要小瞧藝術生的審美啊。」

  切原臉上泛紅,低聲說道:「那你、你喜歡就好。」

  理香就逗他:「嗯,我喜歡啊。切原,心裡甜不甜?」

  切原垂下臉不敢看她,半晌點了點頭。

  理香低笑著繼續問:「那還吃不吃醋?」

  切原一下子像被剪了舌頭的貓,抬起頭目瞪口呆:「你……你都知道啦?」

  理香慢條斯理的笑:「你說呢?切原小朋友,再胡亂吃醋的話,我可要打你屁股了。」

  這話措辭甚是粗俗,切原差點跳起來,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羞憤交加:「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話!」

  理香笑眯眯回道:「我高興。」

  她耍起流氓來,切原就更不是她對手了,忸怩了半天,才氣哼哼道:「那、那誰讓你誇他!還叫他……叫他小朋友!」

  理香一下子笑出聲來,手指輕輕掩著唇:「唔……那好吧,以後我只誇你好不好,切原小朋友?」

  切原抓住機會得寸進尺:「那你還要來看我練習賽。」

  理香就笑著岔開了話題:「比起這個,你還是先教我打網球吧。我聽鳳說,有一招側旋發球很厲害,要不你先教我這個吧。」

  「側、側旋發球?」切原有些傻眼,糾正道:「是外旋發球吧?」他心裡忽然有種不祥預感。

  理香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那就外旋發球。或者那個青學手塚的……什麼削球來著?」

  切原表情呆滯:「零式削球?」

  「哦對,就是這個。」理香忽然來了興頭,饒有興致的掰著手指頭數:「要不然,那個不二周助的飛燕還巢也可以,聽說那個特別帥……」

  切原冷汗都要冒出來了,乾笑著打斷她:「呃……那個,理香,我們還是從基礎學起吧。」

  理香狐疑的看著他:「可是我打過網球啊……你該不會是這幾招都不會吧,立海大二年級王牌?」

  切原無語凝噎,不知道怎麼告訴眼前這個網球小白,沒學會走之前是不可能學會跑的道理。但是這樣頂著理香不信任的目光,切原剛想說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教是不可能教的,但是坦承不會那也不能。求生欲讓他大腦飛速運轉起來,然後突然靈光一現,他脫口道:「手塚領域!我們學手塚領域吧!這個簡單!」

  理香半信半疑:「是嗎?可是你不是說他很厲害嗎?我要馬上學會哦。」

  切原信心滿滿的保證:「因為我也很厲害啊。放心吧,保證你很快學會。」

  然後關於青學手塚國光的絕技——手塚領域的教學就開始了。

  「手塚領域算是手塚國光的成名技啦。就是先打出球,然後對手接球之後會增加旋轉力度,使球回到原先擊球周圍一步以內的位置。這樣使用者就可以在擊球之後一步不離自己位置,只需要在球場中央調整擊球姿勢即可。」切原如此解釋道。

  理香想了想,問道:「隨便打出一球就可以嗎?」

  「呃,這個當然不行,還要再加一點技巧,」切原視線遊移:「要稍微用點力,再……削下球吧,這樣對手才……才會在接的時候產生偏移,嗯,再讓球自動回去。」

  理香愕然道:「這麼簡單?那手塚國光豈不是力氣很大?所以才會手臂受傷嗎?」

  切原差點被口水嗆到,語氣有點發飄:「是……是吧,我先教你,呃,削球吧。」

  理香點點頭:「那就先學削球。」

  於是切原開始教她削球。

  這門手段是非常需要技巧的,換言之,需要積累大量經驗,不是入門級小白能夠掌握的。但入門級小白往往都是意識不到這一點的。

  等理香揮出像模像樣的削球姿勢之後,她就不滿足於再練習削球了,催著切原問道:「行了吧?我都會削球了,快教我手塚領域。」

  切原看著她那軟綿綿、形似神不似的動作,內心悲傷已逆流成河,但理香正等著他——他昧著良心點了頭:「嗯……嗯,那我們來學手塚領域。這個……這個很簡單,你……你按照剛才的削球技巧打就行了。」

  理香還是覺著不對:「你確定嗎?我怎麼覺得,這個手塚領域沒什麼技巧啊?」

  切原汗涔涔的哄她:「手塚領域……其實吧,也不算是絕技,就是……就是他第一個用出來,哈哈,第一個用……所以,所以其實也沒什麼技巧可言的哈。今天我們先學簡單的啊。」

  理香反正是理解不了這種玄幻風格的網球的,於是她照著切原說的,站到切原對面場上,開始發球。

  砰地一聲輕響,球飛射而出……然後擊在了中間的攔網上。

  切原忍住捂臉的衝動,示意理香再來。

  理香倒是毫不害臊,嘻嘻一笑,重新開始發球。

  這次順利發球過網,切原看著黃色小球飛來,眼神一凜,反射性一拍抽了出去。砰地一聲,理香還沒反應過來,球已經擊在地上彈了出去。

  在這方面,女孩子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理香柳眉一豎,臉色唰地沉了下來:「切原赤也?」

  切原忙不迭賠笑:「條件反射,條件發射哈。」又連聲誇獎道:「剛剛打得很好,手塚領域就是這樣打的!」

  理香這才轉怒為喜,重展笑顏:「那我重新發球啦。」

  切原連連點頭:「重新發,嗯,重新發。」

  網拍擊球之聲再度響起,切原打疊起了十二分精神,計算好角度力道,輕輕將球拍了回去。對於他這種級別的高手來說,控制球的落點算是最基本的技巧了。那顆球精准的落到了理香身前一臂之處。

  理香忍不住露出個笑來,揮拍上前擊球,然後有些吃力的皺了下眉毛,切原就在接球的時候又放輕了幾分力道。

  這樣你來我往的打了幾個來回,切原手上一個不慎,又將球抽飛了出去,理香就沒有接到。不過這次她倒沒有生氣就,反而非常開心的向切原揮手:「怎麼樣?是不是這樣的?」

  她大笑的表情非常美。切原就將那一點抹黑對手的心虛完全拋到了腦後,然後在這水得不能再水的劃水運動中找到了無窮樂趣,繼續陪著理香玩起這手塚領域的遊戲來。

  等打了一局之後,理香已經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了,切原卻連一滴汗都沒流。理香不免有些心裡不平衡:「切原,你的體力也太好了吧!」

  切原坐在她身旁,拿了毛巾輕輕替她擦汗,一邊笑著解釋道:「我們網球部的訓練量是很大的,理香你只是偶爾玩一玩,不好跟我們比啦。」

  理香咬著吸管想了想,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她喝了一大口飲料,輕呼口氣,然後笑盈盈的問切原:「那我剛剛算不算打贏了立海大的二年級王牌呢?」

  她說的是最後一球。切原想哄她開心,就故意做了沒接到的樣子,但這話自然是不能明說的,切原也不在意。他看著理香高興的樣子,忍不住跟著笑起來,輕聲道:「我願意被你打敗。」

  這個笑容既熱烈又純粹,既甜蜜又溫柔。理香看得一怔,忽然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摸摸切原的臉,微笑道:「還是算了吧。是我被你打敗了才對。」

  切原被她摸得臉紅,又不想躲,暈暈乎乎間忽然想到一件要緊事,急忙對理香道:「那,理香,你以後只跟我打球好不好?」

  理香露出一個奇異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你……就只想說這個?」

  切原不明就裡的點頭:「是啊。」又再次強調:「只能跟我打球哦。」

  理香撲哧一下,哈哈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斷斷續續道:「好……好,只跟你打球……嗯,只跟你打球,哈哈。」

  要等到不久之後,切原才會知道自己曾經錯過了多麼好的機會,並因此悔恨得捶胸頓足。他現在只是憑實力一臉懵逼:「理香,你笑什麼?」

  理香只是笑個不停。

  切原就試探著約她:「那……下次來立海大玩好不好?」

  理香猶帶笑意的問他:「那你下次教我哪招?」

  切原又開始冒汗,「有……有很多呀……不過,我們還是把……把手塚領域先練熟,好不好?」

  理香想了想,勉強同意:「那好吧。」

  切原暗暗松了口氣,已經開始盤算著去找柳前輩與仁王前輩想辦法了。

  不管怎麼說,理香已經答應下次過來看他,這應該算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吧?切原沾沾自喜的想到。

  ——今天的切原赤也,依然也在脫單之路上努力奮鬥呢。

  作者有話要說:

  比賽時間線不對,但是別管那個了哈。

  本來是滿3萬字完結的,但是寫小甜文實在太開心了,我那顆少女心,豈止是復蘇,簡直是爆棚啊,而且切原赤也還沒正式脫單呢!所以……我再寫一點點吧,哈哈。


☆、大章

  因為有了一次圓滿落幕的約會體驗,送走了理香、下午晚些時候歸隊集訓的切原就心情好得出奇,一張臉上滿是掩也掩不住的歡喜,與前段時間的殺氣騰騰形成鮮明對比,不止一年級生們都松了口氣差點抱頭痛哭,連正選前輩們亦是嘖嘖稱奇。

  丸井十分好奇,張嘴就問:「怎麼,切原,看上去心情不錯啊!跟小女朋友順利約會了?」

  切原驕傲的點頭:「那當然!理香還答應下次過來玩!她很快就會答應跟我交往了!」

  仁王跟著湊趣:「恭喜恭喜。切原,那你是不是該感謝我啊?」

  天地良心,仁王這話純粹只是調侃,連玩笑都算不上,誰知道切原一時得意忘形,想起之前被無良前輩嘲笑插刀的新仇舊恨,哼了一聲鄙視道:「前輩還好意思說?教看網球什麼的,根本不現實好嗎?誰會在約會的時候科普網球常識啊!」他露出一個壞笑來,「所以前輩其實也只是理論派吧?」

  這得志就倡狂的模樣——丸井撇過臉去偷笑,仁王已經輕輕的笑起來:「哎呀,你說對了——那你後來怎麼辦的呢?快教教我啦。」

  切原自覺狠狠出了口惡氣,得意洋洋的笑道:「多簡單,我改成教理香打網球啊。」

  丸井呵呵一笑:「那不還是拾人牙慧?」

  切原老大不服氣,反駁道:「那怎麼一樣!我還教理香學會了手塚領域呢。」

  這話一出,連柳蓮二都抬眼看了下他。

  切原就神氣活現的將這生平第一等的得意事從頭到尾詳述了一遍,一副尾巴翹到天上去的模樣真是十足欠揍。

  仁王微笑起來:「切原,我猜你不止教了人家『手塚領域』——看你現在完好無損的樣子,最後肯定還輸了人家。」

  切原腦袋裡轉了兩秒鐘,才領會他的意思,頓時忿忿不平起來:「理香才不是那種人呢!是我——是我自己樂意輸給她的!」

  仁王笑道:「是嗎?真感動。這話說給你小女朋友聽了沒有?」

  切原不屑地切了一聲,「那當然。理香還說這個不算,是她被我打敗了——她才不是前輩你想的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呢。」說這話的時候,他顯然是選擇性的忘掉了他沒掌握好力道抽飛球時,理香毫不猶豫翻臉的情景了。

  仁王若有所思的挑了下眉毛,問道:「那你怎麼說?」

  「我?」切原明顯的有一瞬間的茫然,「我說什麼?」他想了想,有點心虛的補充:「那我……我當然是要她以後只跟我打球啊,不然萬一她對別人用起這個『手塚領域』……」

  仁王沒等他說完,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只跟你打球……哈哈,好,好,切原,你真是這個!」伸手就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什、什麼啊!」切原被笑得莫名其妙。

  仁王笑不可抑,又問他:「那人家罵你沒有?」

  切原不懂他笑什麼,又氣又惱:「為什麼要罵我?理香笑得很開心啊!」

  仁王再度爆出大笑,眼見切原就要暴走了,才忍著笑給小學弟揭開謎底:「小朋友,得虧你還是經常上賽場爭勝敗的人——你不知道勝敗是什麼意思嗎?勝者說一不二,敗者任憑處置。人家說被你打敗了,你真以為說網球嗎?她的意思是,被切原赤也你的攻勢打敗了啊!如果你當時說一句:『我不想打敗你,我只想你做我的女朋友。』人家多半也就順水推舟同意了,但是你……所以她當然要笑啦!哈哈!」

  切原呆若木雞,心裡頭一瞬間被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心都碎成渣渣了。

  仁王將他這副樣子欣賞了個夠,這才輕輕鬆松轉過頭,笑著對丸井說道:「所以我說過什麼——每個單身狗都是在憑實力單身啊!」

  丸井大笑。

  ——立海大的欺詐師仁王雅治,那也不是可以輕易得罪的人物啊。

  彼時剛剛回到家中理香對這一幕毫不知情,否則她完全有理由笑個半死。對於冬木理香來說,那為人稱道的善解人意可不值錢,百年難得一見的心軟才真是價值千金,但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所以切原小朋友的脫單野望什麼的……理香笑著想了一瞬,然後就這麼不負責任的把這個小插曲給拋到腦後去了。

  冬木夫人見她面帶微笑,如沐春風的樣子,就知道她必定是度過了一個相當愉快的下午,不由得調侃起她來:「看來你心情不錯。可是你不是去給你們學校加油的嗎?今天的比賽,冰帝輸了吧。你這個冰帝學生可真不稱職。」

  在這方面,理香的級數甩切原十條街都不止,她輕輕笑了笑:「媽媽,您就別裝了——難道我是與冰帝的人約會嗎?再說,失敗的場面太難看了,我可沒有什麼興趣。」

  冬木夫人無奈的歎了口氣:「真無情啊……」又故意問她:「你那個小朋友是神奈川縣那邊立海大附中的吧?聽說他們是去年的冠軍,但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是他們輸了呢?」

  理香微笑道:「那就等他們輸了再說吧。不過,王者被打翻在地的話,只怕是更糟糕。」

  冬木夫人吃驚的看著女兒:「我以為你很喜歡那個小朋友。」

  理香認真的答道:「我是很喜歡他啊。」

  冬木夫人微微睜大眼睛:「你這喜歡還真是……那個小朋友會哭的。」

  理香笑起來:「不哭的小朋友還能被稱作小朋友嗎?冰帝是不行了,立海大應該還能期待一下吧。」

  冬木夫人笑著搖頭:「那也不一定。你可別小瞧你的音樂教師——如果神先生肯出面的話,一個出賽名額算的了什麼呢?包准還讓人挑不出錯來。」

  理香想了想:「他肯的。」然後忍不住嘲笑道:「呵……成年人的世界。」

  冬木夫人撲哧一笑,「得了吧,這種憤世嫉俗的話還輪不到冷酷無情的理香小姐來感慨。不過,神先生對跡部家那個孩子還真是看重呢。」

  理香漫不經心的答道:「是啊,老師對他偏心得很。可是,就我所知,跡部大少是個非常有自尊心的人,他到底能不能理會老師的好意呢?我可是真的很好奇呀。」話雖如此,但她一臉興趣缺缺的表情,冬木夫人就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想知道。

  話題就到此為止了。

  接下來幾天,冰帝學園中議論紛紛的都是都大賽失利的事情。網球部在學生中人氣非常高,因此整個校園氣氛都顯得十分低迷。

  就連神老師,這段時間也將更多精力放在了網球部。理香倒不至於為這個吃網球部的醋,頭上少了個人,她更樂得自在,得了空就往攝影部溜達。

  這一日社團活動剛開始,理香又去了攝影部。一進活動室的門,就見部長俱川晴海正滿臉無奈的在跟一個男生說話。她這位部長是很少露出這種表情的,於是她朝著俱川晴海微一點頭,然後打量起那個男生來。

  在冰帝這種學生顏值普遍在水平線上的貴族學校裡,那個男生顯然有點不夠看,頂多稱得上平頭正臉,可是他眉眼間的神色十分機靈活泛,還十分討喜,僅憑這一點,就足夠讓他在這美人如雲的校園中脫穎而出了。

  這個時候他正在跟晴海說話:「晴海,這件事真的需要你幫忙——你瞧瞧,自從冰帝輸了之後,大家多麼萎靡不振啊,這個時候正需要一篇報導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

  晴海嘲笑道:「是啊,所以你就要去採訪罪魁禍首的青學?這是什麼神邏輯?」

  「知恥近乎勇嘛,」那個男生狡猾的笑起來,「打敗冰帝的到底是怎樣一群人呢?我猜一定有很多人想知道。再說,媒體本來也有引導大眾思考的職責呀。」

  「你可真不愧是校刊的大記者。」晴海嗤笑一聲,「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採訪啊!賴在我這裡是怎麼回事?」

  「這個,是這樣的,」那個男生嘿嘿一笑,毫不羞愧的解釋道:「你也知道的哈,幹我們這一行呢,總要遇到很多人,那青學的校刊編輯呢……嘿嘿,跟我有點不對付,我擔心吧,這傢伙肯定要從中作梗。我知道晴海你跟青學的人很有交情,所以想請你幫幫忙啦!」

  晴海「哎喲」一下笑出聲來:「高森大記者,你這走南闖北的人,竟然不知道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道理?」

  高森輕蔑的揮揮手,「這不一樣,這叫同行相輕!」

  晴海哈哈大笑,然後拒絕了他:「我手邊還有一堆事呢,實在分不開身。要不你想找青學的誰說情,我打個電話也就行了。」

  「可別呀!」高森有點發急:「你不知道那傢伙多沒底線,光打電話肯定不行的!」他見晴海毫無回心轉意的跡象,索性拖了把椅子一坐,耍賴道:「反正,晴海你要不幫忙,我今天可就坐這兒不走了!」

  晴海十分無語,但也知道這個人是說到就能做到的,她不禁有些頭疼,正思索間,忽然看見理香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光明正大聽壁腳。兩個人都是聰明人,視線一碰就心領神會,晴海就笑了起來,對高森說道:「你別急,我雖然去不了,但是我給你找一秘密武器,包管你心想事成。」

  高森半信半疑:「什麼秘密武器?」

  晴海指著理香道:「這是我們的新成員冬木理香。你帶上她去,比找我還要管用得多。而且,她拍人物,可是專業級的。」

  「你好你好。」高森熱絡的打了聲招呼,扭頭半是調侃的說道:「晴海,你就別開玩笑啦!你說冬木比你厲害?我可不信。以下克上可不是你的風格。」這不愧是當記者的人,明明是不滿意,說起話還兩頭都不得罪。

  晴海撲哧一笑,「可見你這個大記者一心只撲在校外大事上面,連我們理香都不知道……」她對理香笑道:「你看看你,總不愛說話,竟然被人小瞧了。」

  理香已經踱到了晴海身邊,聞言輕輕一笑,側過臉來看著高森,慢條斯理笑道:「是啊,部長,我可真是傷心得很。」

  純銀般的聲音悠然震盪開來,讓聽到的人隨之飄然神飛。「撲通」一聲,高森跌坐在地,顫巍巍的指著理香,一臉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

  晴海與理香相視而笑。

  在隨後去青學的路上,高森大記者就迅速成了理香的狂熱粉,若不是理智尚在,他簡直都要忍不住直接給理香來個專訪。

  理香對這種反應半點也不陌生,但是左右這人既不討人厭,又會自己找話講,她只需要在關鍵處說幾個無意義的發聲詞,這傢伙也能自顧自繼續說下去,理香也就當聽來解悶了。

  兩人一路到了青學,剛剛下車,高森就一把拉住理香,把她帶到一邊,示意她看青學校門口:「你看!是青學的人!」高森忍不住咬牙切齒:「這是在門口堵我們呢!奸細!一定有奸細!」

  理香遠遠看去,果然看見幾個穿著黑色校服的男生站在校門口,看上去還有點殺氣騰騰,她不禁好笑:「高森前輩,這好像……不是一般的不對付吧?」

  高森氣得七竅生煙,顧不上回答她,壓低了聲音罵道:「陰險!下作!」他在原地轉了幾個圈,忽然停下,喜道:「有辦法了!」

  他示意理香跟上,然後帶著理香繞著學校外牆轉悠了一圈,找了顆有樹的地方,指著牆頭問理香:「你會爬樹吧?」

  理香面不改色笑道:「前輩,我會不會不要緊,你會就行了。反正人家又不認識我,待會兒我們在裡面匯合好啦。」扭頭就要走。

  高森一把拖住她,「別走呀!他們能提前堵我們,肯定是有奸細洩密,你是跟我一起來的,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你還是我一起翻牆啦!」

  理香看著差不多兩人高的圍牆,面上表情十分複雜。

  高森給她加油打氣:「別怕!有我在呢!」

  理香瞅了眼他那小身板,眼神中充滿懷疑。

  高森拍著胸脯保證:「就算掉下去,也有我給你墊背!咱不怕啊!」

  這樣一聽更不想爬了……理香滿臉黑線。但是事已至此,總不好就此空手而返,並且,憑良心來說,理香其實還覺得這種打破規矩的事情挺有趣,於是兩個人挽起袖子開始爬樹翻牆。

  這個實在是門技術活。理香與高森,一個自詡藝術生,一個是開動腦力多過體力,都不是什麼身手矯健的類型。好容易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頂著枯枝亂葉翻上了牆頭,兩個人還沒喘口氣,下面陡然傳來一個聲音:「喂,你們兩個,是不良少年嗎?」

  理香心中一驚,高森險些腳滑掉下去。

  兩人向下張望,只見一個矮個子的少年正站在牆邊,挑起眼角嘲笑的看著他們。

  高森連忙輕聲道:「不是不是,小同學,我們是正經人,正經人哈!」他反應實在不慢,「咦」了一聲又問道:「小同學,我看你有點眼熟啊,啊——你是不是——青學網球部的越前龍馬?」

  「猜對了——」那個小少年雙手環胸,懶洋洋拖長了聲音,「那麼我就不叫學校警衛了。」

  高森露出個牙疼的表情,趕緊賠笑:「不用叫不用叫。我們是冰帝校刊的,今天專門來採訪你們網球部啦!」

  「哦,原來是猴子山大王的人,」越前哼笑一聲,「那你們就在上面慢慢採訪吧!」

  「我們馬上下來!馬上下來!」高森忙不迭答道,然後把心一橫,從牆頭上跳了下去——摔了個狗啃屎。

  這四體不勤的人蠻幹起來結果是相當慘烈的。高森呲牙咧嘴地揉著腰腿,扭頭示意理香:「冬木!快下來啊!」

  前車之鑒就在眼前,理香哪裡敢跳,蹲在牆上一時間進退兩難。

  越前看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微微歎了口氣,上前兩步伸出手來:「跳下來吧。我接住你。」

  理香微愣。

  這初一的小少年,站直了還沒有理香高,可是他仰著頭的神情平靜又堅定,伸出手來的樣子更讓人無法拒絕。

  一陣風輕輕吹了過來,拂得樹葉沙沙作響,陽光順著樹梢枝葉間流淌而下,在他琥珀色的眼底映出點點金芒——理香有一瞬間覺得仿佛見到了神跡。

  在都大賽上,她曾經將這個小少年比作氣運之子,其實那並不是虛言——不知道算不算是穿越大神的額外贈禮,她確實偶爾能看見人們身上所謂的氣運光環,有的人黯淡無光,有的人光暈透體——在偶然的一刹那間,她的確能窺見這種來自命運的饋贈。可是她從來沒有——從來沒有——在一個人身上,見到如此烜赫輝煌的光芒,那種震撼人心的神秘之美,遠超世間一切色相。

  理香有些頭暈目眩,然後反手抓起相機,憑本能按下快門,「哢擦」一聲輕響,同時喚回了她的理智。她強壓下心中悸動,向下面表情驚訝的小少年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來:「抱歉,一時忍不住。你不會介意吧,越前同學?」

  音樂般美麗的聲音如夢似幻般落下,越前微微睜圓了眼睛,驚奇的看著牆上的女孩子,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反射性地伸手想壓帽檐,然後撲了個空——他有些不自在的撇過頭,動了動嘴唇:「不,沒什麼。」

  這副神態很有種反差萌,理香微笑起來:「那太好了,謝謝你。」

  「不客氣。」越前小聲嘀咕了一句,又抬起頭來,這一次就完全是慣常的又酷又拽的驕傲神情:「喂,你還要不要下來?」

  理香就抓著相機,對底下的高森比了個扔的動作,一邊威脅道:「前輩,你要是把它弄地上了我就殺了你,好嗎?」

  越前微微彎起嘴角,高森已經趁他不注意朝理香比了個大拇指,然後一本正經叫道:「包在我身上啦!你扔!你扔!」

  理香鄙夷的瞪了他一眼,將相機扔了下去,高森十分誇張的做了個起跳的動作,一把接住了相機抱在懷中,並比了個辣眼睛的勝利手勢。

  理香不想再多看他一眼。她看了看越前,語氣不確定的問道:「那我……跳下來了?」

  越前翹起嘴角點頭,簡短道:「嗯,你跳吧。」

  那份自信與可靠讓理香也忍不住笑起來,她深吸口氣,從牆頭上輕輕躍下,腳上剛剛接觸地面,就被穩穩托住了臂肘,卸掉了大部分衝擊力。

  理香輕輕呼出口氣,半是驚訝的看了眼越前扶得極穩的手,真心實意的笑著道謝:「太感謝啦,越前同學。」

  高森也跟著湊上前來,嘖嘖稱奇:「這臂力,小同學,你們平時的練習量一定很大啊。」一邊翻開隨身小本本狂書。

  等理香站穩,越前就收回手,切了一聲:「還差的遠呢。」說著就往外走。

  高森與理香相當自覺的跟了上去,越前也不阻止,慢悠悠的一路到了網球部。

  大石秀一郎老遠就見著自家小學弟身後跟了兩個外校生——這一點也不奇怪,自從贏了都大賽,來青學打聽消息的外校生簡直都快成了校園一景。他更好奇的是,這兩個人為什麼是越前領過來。於是等小學弟走近,他就揚聲打了個招呼:「越前。」示意他解釋一下。

  「大石前輩。」越前看了眼身後兩個人,懶洋洋答道:「他們是猴子山大王派來給網球部做專訪的。」

  「猴子山……」大石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打了個哈哈:「你說跡部吧……唔,是冰帝學園的啊。」

  高森已經熱情的迎了上去,抓著大石的手搖晃兩下,自我介紹道:「你就是大石副部長吧?你好你好!我是冰帝校刊記者,高森城,你叫我高森就好啦!幸會幸會啊!」

  這自來熟也是讓人歎為觀止,大石有點吃不消,遲疑道:「呃,高森,你好……」

  高森哈哈一笑:「都好都好!大石君,青學在都大賽貢獻了相當精彩的比賽啊!我們學校的大家,都對冠軍很好奇呢!你看,現在合適讓我們採訪一下嗎?」

  大石就露出個歉然的笑來:「抱歉,高森君,因為最近訓練量增大,龍崎老師擔心會耽誤時間,所以……」

  「哦?嗯,沒關係,沒關係,」高森表現得比他還理解,「馬上就是關東大賽嘛,龍崎老師說得對,應該的,應該的!」他話鋒一轉,「那,龍崎老師在嗎?能帶出冠軍隊伍,也非常了不起啊,哈哈!大石君,我們想拜訪一下龍崎老師,沒問題吧?」

  話說到這份上,大石也不好拒絕了。他對這種腦瓜子和嘴皮子都轉得快的人一向都是沒轍的。他沒好氣的給了越前一個眼神,然後得到小學弟一個不以為然的嘲笑表情:「……反正是拒絕不了的。」

  大石沒聽清楚,認命的帶著冰帝的客人去了社團活動室見龍崎老師。

  ——從拒絕到歡迎,冬木理香只花了十分鐘就完成了這一過程。大石領著兩人出門的時候,腳步還有些發飄。

  高森看理香的眼神簡直像在發光,他壓低了嗓門對理香說道:「冬木,你待會兒跟我一起……」

  理香正擺弄著相機,聞言頭也不抬輕笑道:「前輩,不是說好了嗎?採訪,歸你;拍照,歸我。」

  高森只好叮囑她:「那你可別只盯著越前龍馬一個人啊。」

  「放心,我有分寸。」理香隨口答了一句,抬眼逡巡球場眾人。

  有點奇怪的是,這個時候網球部的成員們並沒有開始練習,而是在收拾場地,幾個正選球員則在一旁的球場上開始熱身。

  大石就解釋道:「今天你們也是來得湊巧,前些天龍崎老師約了不動峰的橘隊長帶隊過來進行練習賽,所以大家現在都在準備。他們差不多也該到了。」

  理香微微眯起眼睛,「嗯,看到了。」

  不遠處正走過來一群穿著黑色制服的少年,前面帶隊的人還有他身邊跟著的少女,看上去尤為眼熟。

  大石已經迎了上去,高森向來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拉著理香也跟過去打招呼,順便說明來意。

  其他人都沒怎麼反應,倒是那少女盯著理香打量了幾眼,突然開了口,斬釘截鐵說道:「我不同意採訪。」

  眾人都是錯愕。

  雖然是採訪青學,但畢竟是兩隊練習賽,如果一方不同意,也是為難,高森就露出個笑臉來:「杏醬,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們並沒有惡意,只是想對晉級關東大賽的強隊進行個專訪,不要這樣拒人千里之外啦!」

  橘杏哼了一聲,冷冷道:「說得好聽,只怕你們是來者不善——你們其實是來替立海大收集情報的吧!」雖是回答高森,但她看的卻是理香。

  這個話在這個時候就非常敏感了。不動峰眾人與後面過來的青學正選們齊齊看向高森與理香。

  高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杏醬你誤會了,我們真是冰帝校刊記者呀,我有證件的!而且我們跟立海大一向沒什麼往來啊!」

  橘杏卻不理他,微微揚起下巴看著理香:「上一次比賽的時候,跟切原赤也在一起的就是你,我沒說錯吧?」

  不動峰與立海大的「上一次」交集可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眾人臉色就都不怎麼好看。

  高森不怎麼清楚情況,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理香輕輕笑起來,「啊,沒錯,我們上次就見過面了。」

  全場一片靜默。

  理香就微笑著繼續說道:「杏醬,雖然我跟切原……就算朋友好了,但是私事歸私事,公事歸公事,還是不要混為一談的好。我們校隊本次雖沒有出賽,可若是想要指使冰帝,我恐怕立海大還沒有這個臉面——要知道,在冰帝,即使是跡部也會為榮譽折腰的。」說到這裡,她笑眯眯的看著橘杏:「杏醬,你應該向我道歉。」

  既然神話中智者奧德修斯也抵抗不了塞壬,那麼這裡也沒有人能拒絕冬木理香。高森甚至在想,這學妹就算改天去罵人,聽的人只怕也會有點頭稱是的衝動。

  橘杏臉色變了幾變,從內心講真是不想服軟,可是這個人實在像開掛,說的話也很得人心,只是看著對方含笑等待的模樣,話就湧到了嘴邊,然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對不起。」

  橘杏覺得她的理智大概是永遠不會原諒它的主人了。

  「嗯,沒關係。」理香頗覺有趣的打量了下她的臉色,笑盈盈勸道:「杏醬,不要這樣拒人千里之外嘛,」她直接把高森的話搬過來用了,「雖然我們沒有一個好的開場,但那都是男生們的事情,」她妙目一轉,掃視了眾人一圈,然後對橘杏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我很喜歡杏醬這樣可愛又勇敢的女孩子,所以,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橘杏——除了點頭,還能怎麼辦?

  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

  等到眾人開始比賽,理香拿著相機取景的時候,橘杏就跟在了她身後,帶著點好奇的問她:「你好像對越前很感興趣?」

  這一點,只怕在場的明眼人都能輕易看出來。

  理香一邊調整焦距,漫不經心答道:「因為他特別可愛啊。」

  橘杏就撇撇嘴,繼續道:「我還以為你喜歡切原赤也呢。」

  理香微微翹起嘴角,「切原赤也也很可愛啊。」

  「那種人哪裡可愛啦!」橘杏氣憤的叫起來,「他明明……他明明那麼壞!」

  「是很壞。」理香端詳著相機裡的素材,慢悠悠道:「就像某種植物一樣。你知道,自然界中是有這樣的植物的——看上去那麼可愛,那麼令人開心,然後在最快樂的時候給予致命一擊,全然不顧觀眾發現真相時的心驚與痛苦——可那又能怎麼樣呢?人們還是不得不看它,不得不愛它,縱使知道它的本質其實是劇毒,還是會不由自主為它的美麗所傾倒,甚至因為這種美麗與危險的反差而湧上雙倍的愛意。」她這麼說著的時候,像是有些克制不住而笑意流露,潔白的牙齒輕輕壓住紅豔豔的嘴唇,那模樣可愛得可怕。

  這種帶著邪性的神情衝擊得橘杏大腦一陣暈眩,心底泛起一陣寒意,她乾巴巴問道:「你真的是在說植物麼?」

  「不,我是在說切原赤也,」理香抬頭一笑,「以及其他任何你正在想念的東西。」

  橘杏陡然變了臉色——然後一跺腳跑開了。

  剛好瞧見這一幕的高森就湊了過來,嘖嘖有聲的打量她:「哎喲,我就瞧你這表情像憋著壞呢,別只顧著欺負人呀!多拍點其他人,我有大用處的。」

  「我有嗎?」理香撫著唇角裝傻,一邊笑道:「放心吧,這些足夠你用了。但是青學除了越前龍馬,我實在找不到其他有趣的傢伙了,前輩如果採訪完的話,我們就走吧。」

  高森聳聳肩,採納了她的提議。兩人心滿意足打道回府。

  過了一段時間,新一期的校刊刊發出來,在冰帝學園中很是掀起了一陣議論熱潮。校刊記者在校園中隨機詢問對青學報導的看法的時候,得到的回復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這期報導的意義在哪裡——我是說,比賽是檯面上的事情,誰會想知道那些私底下的事情,比如青學那個誰冰山面癱,那個誰誰性情溫柔,那個誰誰誰喜歡貓咪——這些東西寫出來,除了引起無知少女盲目追捧,還能起到什麼警示的正面意義?」這是來自一名三年級男生的差評,據說他們班不少女生都在追捧手塚國光不二周助越前龍馬。

  「嗯?啊?對青學報導的看法?還好吧,本來被青學打敗,我是非常氣憤的,但是從報導上看,他們也很普通嘛。我想如果下次比賽遇到,贏的一定是我們冰帝。」這是來自冰帝網球粉的評論。

  還有一部分回答是這樣的:「我不是網球迷啦,但是這期報導寫得很吸引人,尤其是配圖超棒,我猜攝影師一定是在採訪過程中愛上青學了,哈哈,你看中間彩頁就知道了,那鏡頭簡直像在拍王子殿下。」

  這說的是青學專訪的全彩插頁,那是他們的超級一年級新生的單人照,穿著黑色校服的少年站在光影斑駁的樹蔭下,抬頭伸出手來的模樣,足以讓萬千少女捧臉尖叫著暈倒。

  就連鳳看到這張照片時,也很是愣神了一會兒,舉著校刊問理香:「冬木,這真是你拍的嗎?我之前也沒覺得那個越前龍馬有這麼……這麼……」

  「迷人。」理香笑眯眯幫他說完,「這是攝影的藝術,你不懂。」

  鳳就笑起來:「好吧……那你給切原拍過嗎?如果他看到的話,我想他肯定會嫉妒的。」

  「這可是冰帝的校刊,」理香微笑著答道,「再說,人只有太閑的時候才會胡思亂想。大敵當前,我猜他是沒有這個時間的。」

  「是啊,大敵當前……」鳳看著報導中關東大賽的字眼,有些失落的感慨了一聲。

  理香笑著看了眼比賽日期,好奇的想,她那個音樂老師差不多也該有動作了吧?

  她猜的沒錯。

  沒過幾天,這一解好奇心的機會就送到了她的手邊。

  那是一個私人性質的午宴。作為在教育界、藝術界都擁有深厚背景的美麗女性,冬木夫人總是不難收到各式各樣的邀請,但是只有在關係親近的圈子裡碰面的時候,她才會帶上理香。而一旦她做出了決定,就意味著連理香也不能拒絕了——暴發戶式的炫耀,冬木夫人不屑為之;但帶著愛女見見好友,總沒有人說得出什麼閒話了吧?

  理香對此表示理解,但打從心底裡不以為然。有這時間在這裡聽成年人扯些三不著兩的東西,還不如去看望看望切原小朋友呢——這個念頭一生出來,這種衣香鬢影的宴會就更顯得更加難以忍耐起來。

  該怎麼跑路呢?理香不動聲色的想著,應該不難的。

  她隨隨便便的掃視人群,然後見到了她家神老師與跡部景吾。這不奇怪——自從她拜入神太郎門下,就不難在母親的各種聚會上見到他,至於跡部——跡部家的人那也是各個圈子裡的常客啊。

  這個時候神正在與一位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在聊天,冬木夫人就湊近了她身邊,低聲道:「那是網球國賽的主辦方負責人森川明,瞧,你家老師出手了。」在這方面,冬木夫人是從不把自己女兒當溫室小花養的。

  理香微微點頭,然後嘴角翹了起來。

  等那兩個人談完,神又只剩一個人的時候,理香就乖乖巧巧的走了過去打招呼:「老師。」

  神點了點頭。

  理香就眨巴了下眼睛,露出一個十分天真的笑容:「老師,您真偏心呢。剛剛那是森川叔叔吧?聽說他也是我們的校友。」

  這裡的人就沒有一個是笨蛋。

  神也不以為意,隨手從侍應生託盤上拿了杯香檳,淡淡道:「事在人為。」

  理香捧著臉做了個符合年齡的誇張花癡表情:「哇哦~老師您太帥啦!」她嘻嘻一笑,「不過,跡部大少這樣被您搶了風頭,只怕會不高興。」

  神對她的做派早已習以為常,眼皮都不撩一下,「他會想明白的。」

  理香眼珠一轉,吃吃笑起來:「那我幫幫他。」

  神看了她一眼,沒吭聲,理香就悠然自得地朝跡部那邊晃了過去。

  跡部正在彈鋼琴。

  換個美少年來穿禮服彈鋼琴,一定會讓人聯想到童話裡的王子殿下。但跡部偏不。他穿著一身銀灰色西服,端坐在鋼琴前,俊美的模樣中還帶了點青澀,但態度已十分凜然,不像王子,倒好似國王屈尊駕臨此地。

  他手指上的力度極強,一曲即興小調被彈出了鏗鏘有力的韻味,約莫是練習不夠的緣故,有些地方出現了錯音,但他毫不在意的彈了下去,仿佛天然就該如此演奏才對。

  怪不得神喜歡他,理香站在鋼琴邊笑著想道,饒有興味的聽他彈完,才開口叫了一聲:「大少。」

  跡部眼也不抬,手上換了一首更為輕快的曲子,懶懶道:「……叫前輩。」

  「冰帝的學生可進不來這裡。」理香笑眯眯的答了一句。

  跡部抬眼盯住她。

  理香迎著那淩厲的視線,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絲毫變化,笑著問道:「大少,你為什麼喜歡網球呢?我是說,你將來也不可能去打職業賽,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愛好而已,做什麼要弄得自己不開心呢?」不等跡部回答,她就自顧自的說起來:「剛剛第13小節錯了高音,第27小節加速,第33小節又錯誤的連續用了重音——這曲子可不是這樣彈的,所以我猜你大概心情不太美麗,沒有錯吧?」

  跡部輕嗤一聲,像是不感興趣般的收回了目光:「無聊。還是收起你那副自鳴得意的可笑嘴臉吧。」

  「可是你沒有笑啊,」理香一點也不難為情,「我可沒什麼惡意。呐,大少,說說嘛,做個豪門繼承人不好嗎?什麼都要的話,未免也太貪心了吧。」

  這下跡部連搭理她都嫌費事,微微闔著眼彈琴不說話。

  理香也不生氣,繼續笑道:「唔,你不想說。沒關係,那我來猜一猜,是——」她用了一個比較少見的詞:「獻祭,對嗎?」話剛出口,流暢的琴聲中就出現了一個明顯的雜音,理香笑得更歡快了,「以大少你的家世出身,一定有很多事情不自由吧?真像八點檔一樣呀。對於旁人簡簡單單的興趣愛好,大少卻要付出更多才能換來,真可憐。因為得來不易,所以才倍覺珍惜,是嗎?」

  跡部停了下來,睜開眼倨傲的審視對方:「你是想激怒我嗎?」

  「不,我是在討好你。」理香笑眯眯的答道,「大少,你猜我剛剛看到了誰?——是森川明。老師跟他聊得很開心。」

  聰明人說話點到即止。

  跡部微微眯起了眼睛。

  理香柔聲的笑起來:「其實大少自己也知道對嗎?只要你想,一個出賽名額而已,簡直不值一提。」

  跡部臉色鐵青。

  「但是你沒有那樣做。」傳說中才有的美麗聲音還在繼續,「是覺得骯髒嗎?這種不公平的競爭,簡直侮辱體育精神嘛。可是……」這個當世的塞壬甜蜜的微笑起來,「大少,你的網球和同伴們怎麼辦呢?」

  有那麼一瞬間,理香幾乎以為眼前這個人要翻臉動手了。

  可是並沒有。

  「你這傢伙……」怒意席捲內心,最終只化作一抹嘲諷的笑意出現在跡部俊美的容顏之上,他傲慢的答道:「你以為本大爺是什麼人?我可是為了勝利,會不擇手段的啊!」這樣說著的時候,跡部忽然覺得胸中鬱氣一掃而空。

  不錯,網球與網球部的一切,是他花了常人想像不到的代價才換來的東西,如果只有勝利才能體現它的價值,那麼他一定要將桂冠捧到它的面前。

  這種執著於野心綻放光芒的模樣可比之前不經風雨的高貴順眼多了,理香笑微微的想,點點頭道:「我拭目以待。」

  跡部輕哼一聲:「監督讓你來的?」

  「不是,我自告奮勇。」理香笑著答道:「因為我覺得,大少既然已經在偷偷醞釀大招了,再繼續糾結、掙扎、煩惱,那就不太應該了。」

  跡部微微挑了下眉毛,「嗯?」

  「你先前選的是抒情小調,卻彈得鏗鏘有力,高音和重音的地方簡直像立刻就要去征戰殺伐,低音卻還有些迷茫——這大招還沒完成嗎?」理香瞅著跡部粲然一笑,「你該不會真的以為,神老師的弟子,就只會膚淺的在技法上挑錯吧?跡部——前輩。」

  跡部剜了她一眼,伸手又放在了琴鍵上。

  理香就笑吟吟的按住了他的手臂:「前輩,你準備在這裡當個琴童嗎?你看看外面——」她示意跡部去看窗外。午後的陽光照射在草地上,天藍如海,萬里無雲,清風回蕩,飛鳥輕快的從空中掠過,那是——自由的氣息。

  他聽見海妖在耳邊低笑:「你離這種虛與委蛇的宴會還早了十年呢,為什麼要在這裡浪費大好時光?我們出去玩吧,順便去見識見識你那個大招。」一種渴望掙脫束縛的想法強烈的湧了上來,然後他不由自主的順著手腕上的力道起了身。

  有跡部大少墊背,神老師兜底,理香就在拉著跡部離開的時候抽空向她媽媽扮了個鬼臉——冬木夫人險些沒繃住臉上的表情,牙癢癢的轉過身去,眼不見心不煩的當沒看到了。

  等跡部一出門來,被風一吹,就開始覺得自己有些傻了。他與理香兩個人空手空腳跑了出來,一翻各自口袋,只有一點零錢。所幸憑藉著理香的厚臉皮,兩人總算是搭了個順風車,否則他們現在還得在別墅區徒步競走。

  理香一手拎著裙擺,懶洋洋的勸他:「前輩,別這麼嚴肅好嗎?你現在看起來已經不像初中生了,是要我叫你一聲叔叔嗎?」

  跡部冷笑:「誰要有你這麼個侄女,一定是上輩子沒幹好事吧?你知道這裡離冰帝有多遠嗎?」

  理香輕輕鬆松的答道:「那就不去冰帝。這裡可是神奈川,難道不是該去立海大?」

  跡部氣樂了:「就你跟我兩個人去立海大?」

  理香報以微笑:「怎麼著,大少,你還要叫齊你那網球部兩百號人壯膽?」

  跡部不想搭理她。

  理香略嫌挑剔的上下打量他,然後隨意鑽進了路邊一家小小服飾店。跡部在原地站了半晌,一咬牙跟著進了這輩子都沒踏足過的地方。就這麼一眨眼的工夫,店員已經捧出一套青少年的服飾來,理香只隨意掃了一眼,就示意她拿給後面進來的跡部。

  那是一套非常廉價的衛衣短褲配搭,以至於年輕的店員在拿給客人時,都情不自禁的替他感到不值。

  跡部皮笑肉不笑的擠出話來:「喂,給本大爺適可而止一點啊!」

  理香一句話就堵住了他的嘴,「大少,你總不會想穿著西服打網球吧?」

  跡部就拿起衣服去了試衣間,等他換好衣服出來,便看見理香坐在椅子上等他,腳上換了雙球鞋,這小禮服配球鞋——他忍不住挑了下眉毛,「你這是什麼品位?」

  理香理直氣壯:「沒錢的品位。」她站起身來,繞著跡部轉了一圈,想了想,伸手將衛衣兜帽給他拉上,笑嘻嘻說道:「這樣就可以啦!快走吧,不然等人家都散了可就沒戲了。」

  跡部大少的視線無意中從穿衣鏡上掠過,險些亮瞎眼睛,他哼笑一聲,將換下來的薄外套隨手套在理香身上,惡狠狠道:「行啊!那就這麼走吧!」

  理香呵呵一笑,根本不把這種挑釁放在眼裡。兩個人就這樣頂著奇裝異服一路殺到了立海大附中。

  這一天正好是週五,下午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因此跡部與理香才得以翹課出席午宴。而等他們倆一路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回家部提前走人的點了,換言之,部活時間剛剛開始。

  這兩個人都堪稱一身奇裝異服十分招人視線,但這兩人都是從不在乎旁人觀感的類型,又生就一副好相貌,於是不倫不類的著裝也生生穿出了兩米八的氣場,並肩一站,整個背景自帶聲光效果,周邊人群自動反白。這個時候的立海大學生往來如潮,竟然被這兩個外校人生生截斷了人流,自發的讓出了一個空間來。

  理香就拿周遭人群當空氣,笑吟吟的問同伴:「那麼,先找真田君,還是直接去網球部,大少?」

  跡部手指輕輕搭在鼻樑間,「……去網球部。還有,要叫前輩。」

  理香嘴角弧度加深:「認個路而已,犯不著擺出那個什麼洞察力的架勢吧?前——輩——」

  跡部沒好氣的放下手,「少廢話了!本大爺可沒興趣跟你浪費時間。」

  理香掩嘴偷笑。

  到了網球部的時候,部員還沒到齊,幾個正選就更沒影了。幾個剛換好衣服的部員看見有陌生人闖入網球場,立即出聲制止道:「喂,你們兩個!」

  兩個陌生人齊齊轉過視線來。

  部員們被那目光一碰,不知怎地就有些心虛氣短,聲音也弱了下來:「那個……網球場不許外人進來的。你們有什麼事嗎?」

  「啊,我們是來踢館的。」理香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叫你們老大出來。」

  幾個人同時呆住,手中球拍紛紛落地,發出悶響。

  「發生了什麼事?」一個低沉威嚴的聲音從眾人身後傳來,呵斥道:「太不像樣了!」

  理香吐了吐舌頭,不吭聲了。

  跡部眉眼一動,大大方方轉過身來,「真田。」

  來人正是立海大網球部副部長真田弦一郎。他上下看了這不速之客幾眼,「跡部?你來立海大幹什麼?」

  「副……副部長!」有人回過神來,指著理香結結巴巴道:「他們……他們說來踢館!」

  真田的視線移了過來。

  理香立即轉過頭去看跡部。

  跡部甩了一個鄙視的眼神給她。

  真田沒去管他們的眉眼官司,輕輕挑了下眉毛,「踢館?跡部,你是認真的嗎?」

  「啊,沒錯。」跡部傲然回答道:「真田,跟我比一局吧!」

  真田微微眯起眼睛:「無法進軍全國大賽的你,竟然隻身闖進我們立海大來了……」他冷冷的笑起來,「跡部,你想耍什麼把戲?」

  跡部不答反問:「隨你怎樣想,我來找你比一局。你不會不敢應戰吧?」

  「拙劣的手段。」真田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來,「這裡可是立海大,不管打多少次都一樣。你要打就打吧。」扔下這一句,他轉身就朝活動室走去。

  跡部頭也不回的交代理香:「你就在這裡好好看本大爺的新招。」眼神中流露出滿滿的自信來。

  「但是大少,你好像沒帶球拍啊。」理香壞笑著提醒他,慢悠悠的報了一箭之仇:「上門踢館還找人家借球拍,是不是太可笑了呢?」

  跡部一愣,忍不住低咒一聲,帶著點兒羞惱的跟著真田後面追了過去。

  理香就笑眯眯的挑了個位置坐下——到底是跡部大少先出招,還是切原小朋友先趕來,這兩出戲哪個會先上演,她倒是真的很期待。

  這個時候的切原赤也還什麼都不知道,正坐在空蕩蕩的教室裡咬著筆桿冥思苦想,桑原在旁邊翻看著他的作業本,滿臉臥槽。要不是頭上有個真田副部長壓著,估計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跟切原的英語作業扯上關係。

  「切原,拜託你認真點行不行啊?你這樣亂來,我也很難做的!」桑原非常憤慨。

  「前輩,你不用這麼激動,」切原滿不在乎的隨口應了一句,「我也是很認真的啊,很快就寫完了。」

  「你……你……」桑原指著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要是真認真了,怎麼會作業寫不完被老師留堂!」

  切原忍不住犯起嘀咕:「我哪兒知道他要全部做對啊……明明只要全部做完就好啊。」

  桑原想問候他大爺。

  就在切原以狗刨速度努力填滿作業本的時候,他的鄰座同學恰好回來拿書包,看見桑原的時候還很熟稔的打了聲招呼:「傑克前輩,又來了啊?」

  「啊,是啊……」桑原強顏歡笑,他一點也不想要這種熟絡啊混蛋!

  「切原,你最好速度快點,」同學笑嘻嘻的順口說道,「聽說剛剛來了兩個冰帝的人,闖進了你們網球部,說是要踢館呢!」

  「什麼?!」切原猛地抬頭,「有人來我們網球部踢館?」

  「是啊。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快點寫完作業去看啦!」同學匆匆留下這一句,就相當不負責任的先走了,留下兩個網球部正選面面相覷。

  切原站起身收拾書包:「算了,不管了,我們先走吧。」

  桑原聳聳肩,一點也沒有勸阻的意思。

  嚴格來說,立海大的網球部正選,那就沒有一個可以稱作乖乖牌的聽話好學生。

  他們剛出了教學樓,就遇上仁王、柳生與丸井,丸井驚訝的問自家搭檔:「傑克,這麼快就好了?」

  切原嘿嘿一笑,「前輩,你沒聽說嗎?有人來網球部踢館啊!」他帶著點兒惡意的笑起來,「聽說是冰帝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跡部,我正好可以領教一下。」

  丸井三人還真沒聽說這個,饒是仁王也吃了一驚:「不會吧?誰這麼大膽?跡部也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啊。」

  「誰管他是什麼人啊,」切原嗤笑一聲,眼底掠過一道猩紅暗芒,「敢來這裡,我要讓他見識下什麼是真正的網球。」

  幾個人一起趕到了網球部,剛到球場,就見真田拎著球拍從活動室出來,後面跟著個衛衣短褲、看上去很街頭風的少年,幾個人定睛瞧了幾眼,才將那個少年給認了出來。

  「竟然真是跡部,」仁王輕笑了起來,「這可有趣了。」

  切原一臉的躍躍欲試:「可惡!竟然被真田副部長搶先了!待會兒我也要跟跡部打一場!」

  桑原有些奇怪:「咦,不是說有兩個人嗎?怎麼只見跡部一個?」

  眾人都是一愣,視線順著場邊就逡巡了過去,還沒看見什麼人呢,切原突然「嗷」地叫了一聲,跳起來就向球場對面看臺跑了過去。

  那裡坐了個女孩子,正托著下巴輕輕向他們揮手,一旁圍了好幾個一年級部員,看上去都是神色殷勤的在與她說話。

  丸井短促的笑了一聲,「哦,原來是小女朋友來了,」他向同伴們笑道:「看來我們還是不要過去礙眼了。」

  幾個正選都是一笑,深以為然。

  這會兒切原已經到了看臺,一見一群人圍著理香,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揚聲喝道:「喂!你們!幹什麼呢!不去訓練,在這裡摸魚偷懶?太鬆懈了!」這是連真田的口頭禪都拿來用了。

  「前輩!」

  「切原前輩!」

  一群人嚇了一跳,紛紛回過頭叫起來——切原赤也不是白白被人稱作球場上的惡魔的,一年級生們見切原陰沉著臉,立時作鳥獸散遠遠地躲開了。

  理香穩坐不動,托著下巴笑盈盈打招呼:「喲,好威風呀,切原——前輩——」

  切原被這聲仿佛浸過蜜一般的前輩叫得心裡直冒泡,臉上不由自主就現出暈陶陶驚喜交加的神情,「理香,你怎麼來了?」

  「我專程來看你呀,」理香輕輕笑起來,「不歡迎嗎?」

  切原撓著頭髮傻笑:「歡迎,歡迎,嘿嘿……」嘿到一半他忽然反應過來,瞪圓了眼睛失聲道:「你……你就是跟跡部一起來的……」

  理香笑眯眯點頭:「是啊。」

  切原一下子垮下臉來,語氣十分酸溜溜地:「為、為什麼啊……你……那你還說專程來看我!」

  理香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順路遇上而已,所以一起過來了。」

  「你、你騙人!」切原才不相信,一臉苦大仇深的看著她肩上披著的男款外套,「你還穿他的衣服!」

  「真有你的,切原小朋友,」理香笑著虛點了點他,順手將外套扯了下來,「這下滿意了吧?」

  切原——一點也不滿意。理香穿的是一件單肩小禮裙,外套一脫,半條白生生的肩膀就露了出來,在陽光下好像發著光,十分吸引人眼球。偏偏她本人對此完全不在意,那種悠然自若的風采,反倒壓過了她實在不該令人忽視的出色容貌。

  切原就這樣看著理香,覺得簡直難以移開視線,心跳快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他一言不發的拉下拉鍊,將土黃色制服外套脫了下來,罩在了理香身上。

  理香不禁失笑:「你呀……」她看著切原氣呼呼的臉,忍不住伸出指尖輕輕戳了戳,慢悠悠隨口道:「心眼這麼小,可怎麼辦喲。」

  「我、我就是心眼小。」切原小小聲賭氣道,手上卻一點也不慢的趁機握住了那只作亂的手。

  他還想說話,就聽旁邊有人喚道:「切原,冬木。」

  理香微微側過臉,然後笑著站起身來,落落大方的打了個招呼:「柳君。」

  柳蓮二就對切原說道:「切原你先去陪真田熱身。」

  「啊?」切原奇怪的看向已經準備上場的真田,「副部長不是已經要上場了嗎?」

  柳蓮二平靜道:「要打就好好打。跡部對球拍不適應,也要先熟悉一下。」轉頭又叫住了真田。軍師的話,在立海大網球部是非常有權威性的,真田點了頭,跡部客隨主便,自然更沒有異議。

  理香嘴角微翹,不說話。

  切原輕輕拉著理香的手,十分不捨得放開:「理香,你要在這裡看我打球哦。」

  理香含笑點頭,切原這才高興的去找真田。

  等那兩個人站在了球場上,理香才微笑著開口:「柳君,是有什麼話想說嗎?」

  柳蓮二微微點頭,「抱歉。因為有一件事,稍稍有些在意。」

  「哦?」理香好奇的挑了下眉毛,笑道:「沒關係,柳君有什麼想知道的,直接問吧。」

  「上次東京都大賽上,你說『在他身上看到了氣運之子的光環』,」柳蓮二一字不錯的將原話複述出來,顯然是翻來覆去琢磨過許多次,「這句話,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呢?」

  理香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半是調侃的反問:「怎麼,柳君也相信這種戲言嗎?」

  「我覺得……並不像。」柳蓮二語氣中出現了少見的不確定,頓了頓,他又補充道:「況且,資料的收集是一項客觀的過程,至於研判真偽,那是以後的事情。」

  理香這才稍稍流露出一點驚訝的神色:「柳君真是讓我吃驚呢。」她想了想,然後笑起來:「好吧,反正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柳君,你有沒有見過運氣特別好的人?」

  柳蓮二微一沉思,認真道:「是類似彩票中獎這類的運氣好嗎?」

  理香搖搖頭,眼底笑意加深:「彩票中獎,說到底是概率問題,在數以億計的人群基數上,總有人能踩中,這個人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雖然幾率極小,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這只是偶然中的必然,也算不得什麼。但是氣運之子嘛……」她半是嘲諷的輕笑起來,「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只會是特定的一個人。這個人運氣會特別好,好到像是受到了整個世界眷顧,再困難的事情在他面前也是一路綠燈,再不可能的事情也能心想事成……這樣的人,你見過嗎?」

  那種聆聽命運之密的戰慄感再度襲上心來,柳蓮二脊背上竄過一道寒意,低聲道:「……不,我沒見過。」

  「是嗎?」理香看著他微微一笑,「我見過了。」

  柳蓮二沉吟道:「……你是說青學的越前龍馬?他就是這樣的人嗎?」

  理香笑著拖了個上滑音:「哦,他可不止是運氣好,還特別努力——頂級天賦加上刻苦奮鬥,運氣還特別好——」她聳了聳肩,輕輕鬆松將皮球踢了回去:「誰知道呢?這只是我個人的一種感覺,至於是不是,這個就要看柳君的判斷了——」她偏著頭笑起來,那模樣天真得可怕,「差之毫釐謬以千里,這樣說起來,負責提供資料的柳君,真的是責任很重大呀!怪不得大家都這樣尊敬你。」

  柳蓮二微微變了臉色,他沉默的看著球場上的真田與切原,突然說道:「你知道嗎?以我的資料來看,青學贏得比賽的幾率不會超過2%。」

  他說出這個數字的時候語氣十分堅定,顯示出對自己掌握資料的極大自信,讓聽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信服起來,理香覺得有趣極了,突然生出一股談興來:「你說網球,我是不懂的;可是說到人心的話,我倒是有幾分愚見——先不說你這個資料背後隱藏的強烈優越感,柳君,你看看切原——」

  這個時候場上的切原已經露出敗象來,他固然是非常厲害,但是在真田面前,到底還是略遜一籌,並且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也就沒有什麼特別憤怒暴走的情緒。

  理香就看著這樣的切原,柔聲的微笑起來:「——你瞧,他已經習慣了,習慣真田君比他強,認可真田君現在可以打敗他,所以忘記了最初被打敗時的那種憤怒與絕望——這樣真的好嗎?柳君,你真的覺得沒有問題嗎?人只有不服輸,才能變得更強。所以說,切原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呢——前輩們都這樣悉心愛護他,這樣很好;可是,不打得他頭破血流,他哪裡來的動力去觸摸、乃至超越極限呢?」

  若非親耳聽聞,即使是柳蓮二也無法想像,這番冷酷言論正出自眼前這個神情柔和的女孩子之口。

  他喉嚨有些發幹,「這對切原,未免也太殘酷了。」

  「好過把這個機會讓給別人。」理香笑微微的答道,「誰讓你們的目標是國賽冠軍呢?柳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立海大的冠軍寶座難道是靠心慈手軟得來的麼?也許說出來有點駭人聽聞,但是請相信我,逆襲的場面哪種我都見過,絕沒有誇大其詞,王者落敗可不怎麼光彩。也許有些人就喜歡看天之驕子委頓入泥,但那樣的戲碼讓我覺得作嘔。如果可能的話,我一點兒也不希望在立海大的各位身上看見這一幕。」

  「……我承認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跟弦一郎都覺得無需如此急切,」柳蓮二沉默半晌,才重新說道:「現在赤也非常喜歡你,或者你可以——」

  他話剛出口,理香就懂了他的意思、並笑著拒絕了:「不不,柳君是對我有什麼誤解嗎?拿感情來當手段,最後一定是會引火焚身的,柳君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我不會去做這種事,如果柳君你有這種計畫或者盤算的話,我勸你也早早放棄的好。」

  柳蓮二脖子後面的皮膚微微抽緊,簡直要以為眼前這個人是個能看透人心的魔鬼。他有點僵硬的轉移話題:「假如——我是說,假設真有這個所謂的氣運之子,你覺得應該怎樣應對?」

  理香豎起兩根手指,慢悠悠道:「當然是避開他;如果避無可避,那就只有正面硬扛,設想成十死無生的局面,去搶那萬分之一的機會嘍。」

  柳蓮二不由得苦笑道:「照你這樣說,2%勝率的倒像是我們立海大。」

  「這就是聰明人的苦惱了,」理香笑起來,「柳君,這本來只是個荒謬的設想,但是你現在已經不得不把它當作真相來對待,因為對於王者立海大來說,即使只是一點可能性,也要將它掐滅在萌芽階段,對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柳君你要早做準備,畢竟——在你的隊友中,誰會相信這個可笑的氣運之子言論呢?我猜,大概連柳君自己也並不是完全相信吧。」

  柳蓮二深深的吸了口氣,自嘲道:「你說得對。但這就是王者立海大——氣運之子也好,天命所歸也罷,不管對手是誰,最終獲勝的一定會是立海大。」

  「真可靠呀,柳君,」理香笑道:「我聽切原說,因為幸村部長住院缺席的原因,大家都立下了軍令狀,一定要完成立海大三連霸——非常感人,希望柳君心想事成。」

  柳蓮二點點頭:「一定會的。我還要多謝你的情報。」

  理香輕輕擺手:「你太客氣了,柳君不當我胡言亂語就好。」

  柳蓮二笑了下:「不,我認為你說的這些非常重要。我會慎重考慮的。先失陪。」他微微頷首,然後離開了。

  理香看著他的背影輕笑。

  這樣才對嘛——本來就沒有多少勝算了,如果還沒有個重量級的人物下定決心,那才真是十死無生的絕境。原本這也不與她相干,偏偏切原小朋友就在這支隊伍裡——如果小朋友哭鼻子的話,即使是她也會很為難的,理香笑微微的想著,簡直都快要被自己的善良感動死了。

  切原下場來的時候,就看見柳蓮二匆匆去了活動室,看上去面色還有點凝重,他有些好奇,問道:「咦,柳前輩怎麼啦?」

  理香笑道:「啊,我剛剛向你們的軍師大人進了讒言,讓他給你們多加點訓練任務,驚不驚喜?」

  切原哈哈的笑起來——在切原赤也簡單的大腦裡面,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像,一個網球小白能向專業人士提出什麼合格建議來的。他露出一個機靈的笑容:「我才不會上當。柳前輩的數據很厲害的,理香你連網球都看不懂……嘿嘿,你可騙不了我。」

  「嗯,騙你的。」理香微微翹起嘴角:「切原,你可要加油哦。」

  「那當然!」切原毫不猶豫的答道,笑眼彎彎的看著理香,眼底像是藏著小星星:「理香,謝謝你!」

  理香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哦,謝我什麼?」

  她這樣調侃的時候總是顯得分外親切溫柔。

  切原一時間看得呆住了,低聲道:「謝謝……謝謝你……沒有拒絕我。」

  理香一下子就聽明白了,眉眼間神色愈加柔和,說出的話卻是:「哦,那如果我拒絕你,是不是就該恨我了?切原赤也原來是這種人?」

  切原垂著眼,悶聲道:「你知道的……我才不會恨你。」他頓了頓,忽然抬起頭來,氣哼哼道:「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

  理香笑了起來,柔聲道:「好,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

  切原心裡就被一片喜悅寧靜填滿,他看著理香笑,對方正披著自己的土黃色制服外套,這讓他全身血液都仿佛加速湧動了一下,心裡升起一種隱秘的滿足感,他隱含期待的小小聲說道:「那、那你讓我做你的男朋友呀……理香,好不好?」

  少年人情意綿綿的模樣真是格外動人,理香不是很想潑冷水。她一貫是不愛與自己為難的,於是微笑著移開了視線:「這個嘛……我考慮考慮。」

  這又比直接拒絕好上了許多。切原喜出望外,又得寸進尺的拉住理香的手輕輕搖晃:「那……那你要考慮多久?」

  理香但笑不語。切原還想追問,理香就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看球場上:「你們部長來了。」

  切原一轉頭,頓時吃了一驚,忍不住叫起來:「等一下……」

  立海大的網球部長幸村精市,此時已經踩在了飄落下來的攔網上,叫停了真田與跡部的球局:「好了,到此為止吧!」

  跡部滿頭大汗,卻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哼,你也想跟我比一場嗎?」

  「下次吧……」幸村輕輕一笑,「我期待著和你正式比賽。」

  跡部「哦」了一聲,「你這是什麼意思?」

  幸村微笑以對:「你應該明白的。」

  跡部輕哼一聲,轉身下了球場。

  真田盯著跡部的背影看了半晌,才微微皺眉道:「真搞不懂……你為什麼要阻止?」這話卻是對幸村問的。

  因為再打下去,輸的會是你啊。

  幸村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真田也只好作罷。

  跡部已經到了理香坐的看臺邊,一看切原寸步不離的黏糊樣,立刻什麼都明白了,磨著牙壓低了聲音:「你其實是故意的吧?」

  理香露出個天真又疑惑的表情:「前輩,你在說什麼呀?」

  跡部氣得牙癢癢:「別裝了。你其實就是想來看這小子吧。哼,回去再跟你算帳!」他看了下表,頭也不抬哼道:「之前我打了電話,讓人來接我們,現在差不多到了,跟我出去吧。」

  理香就跟切原道別。

  切原非常不舍,極其期待地對理香道:「明天我訓練完去找你好不好?」

  理香同情的看著他:「……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切原沒注意她的眼神。他實在該注意的。

  到了第二天,立海大網球部眾人又驚又怒的拿著新出爐的訓練計畫表時,切原才突然回想起了彼時理香一臉的憐憫表情是何意……

  作者有話要說:

  「打得他頭破血流……」這是漫畫裡手塚的原話,他是這麼對越前做的。

  「人只要不服輸,就會變強。」這是立海烈傳裡幸村的原話。

  所以,不是我對切原狠心昂。。。。

  總感覺在尬寫哩……溜了溜了。


☆、奇襲

  切原期待的第二天的約會自然是沒有成行,甚至接下來的幾天,來自他的聯繫也少了許多,理香就猜立海大那位參謀是動真格兒了。

  她對此樂見其成。再加上冰帝網球部敗部復活取得國賽資格的消息傳出,她家音樂教師功成身退,又過來抓她的功課,讓她也忙碌起來,因此也就把立海大的事情拋到一旁不理了。

  等到切原好不容易終於擠出時間來冰帝找人,這才勾起了理香一番好奇心。

  彼時社團活動時間剛剛開始,教室裡只剩下了寥寥幾個人。

  理香這一天沒什麼事,於是坐在座位上慢悠悠看書。有同學叫了她一聲:「冬木,外面有人找!」臉上還帶了點兒曖昧的笑。

  理香就笑著道了聲謝,放下書起身。教室外站了個土黃色制服的外校生,正背靠著欄杆,眉眼彎彎的沖著她笑。

  這樣俊秀的少年,一頭海藻般的黑色卷髮,翠綠色的眼,這樣對比強烈的色彩常常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不僅生得好,還有種新生強者獨有的明亮鋒銳氣質,就非常抓人眼球了,走廊上來來往往的不少女孩子都在或明或暗打量他,一邊還在小聲議論。

  理香微微一笑,歪著頭欣賞似的端詳眼前的少年——臉上曬黑了些,人也好像瘦了些,卻顯得神采奕奕,精神似乎格外的好——看來那位柳君還是比較有分寸的。

  理香暗暗笑了一下,心中憐愛切原一秒,開口卻是惡人先告狀:「喲,這是誰呀?」她笑吟吟的瞅了切原一眼,「這不是大忙人切原嗎?怎麼,今天這麼有時間?」

  切原臉上的笑一下子就垮了,非常哀怨的看著理香:「是柳前輩啦——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前輩他突然弄了份新的訓練計畫表,所有人的訓練差不多都翻倍了,」這副表情,或者準確的說,這番話,引得對方撲哧笑出聲來,切原更是心中氣苦,「理香你都不肯來看我,我來看你,你還這樣說我!」

  「哦,不高興啦?」理香笑得更歡了,「那我就不在這裡礙你的眼啦。」轉身就要回教室。

  切原連忙拉住她賠笑:「哎,我沒有啊!沒有啦!理香,你別生氣呀。」

  「你以為我是你呀,那麼小心眼?」理香抿嘴一笑,反手牽著他進了教室,然後鬆開手,開始收拾書包。

  切原眨巴了一下眼睛,忽然意識到這是理香第一次主動牽他的手——他忍不住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笑眯眯的瞅著理香不說話。

  這副狐狸偷吃了蜜一般的表情,理香看得發笑,問他:「你笑什麼呢?什麼事這麼開心?」

  切原笑彎了眼睛:「理香,你剛剛——牽了我的手哦。」眼神閃亮,笑容明朗,看上去有點兒得意,還有點兒像在撒嬌。

  理香很吃他這一套,面上卻不表露出來,不動聲色的「哦」了一聲,又繼續收拾東西。

  切原呆了一瞬,有點懵又有點急,強調道:「你剛剛牽我的手了哦,主動的!」

  理香眼也不抬:「所以呢?」

  這跟預想的有點不一樣,但切原還是抓住了機會,他帶著些誇張的咳了一聲,「所以,難道你不該對我負責嗎?」

  理香動作一頓,抬起頭來一臉的似笑非笑:「啊,是嗎?」

  這還沒說什麼呢,切原已經被看得心虛氣短,但他仍企圖強撐住場面:「是、是啊……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呀!」

  按照他的設想,如果理香說他之前就牽過她的手,那自己就可以說:「換作我對你負責也可以啦!」

  ——完美!

  ……他實在是太甜了。

  「那好吧。」冬木理香想了想,點頭答道。

  切原一愣,還沒來得及高興,對方已經笑眯眯繼續道:「如果你懷孕的話,我會負責的。」那個可愛的女孩子用天真得可恨的語氣補充道:「電視劇裡都是這麼演的呀!」

  真格兒的,最後一句說的那叫一個惟妙惟肖一字不差。

  切原臉上紅紅白白表情十分精彩,顫巍巍指著理香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怎麼了?」理香挑眉一笑,抬手就將他的手握住,捏在手心輕輕摩挲,悠然問道:「你生氣了麼,小朋友?」

  她笑起來非常好看,也非常……好看。

  切原臉上慢慢蒸騰出熱氣,一隻手被軟玉裹住,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只好低下頭紅著臉喃喃說道:「我沒,沒生氣。」

  「那就好。」理香心滿意足的欣賞完小朋友臉紅的模樣,笑吟吟扯開話題:「所以,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我、我……是丸井前輩說,這裡有一家甜品店很有名……」切原臉上紅暈未褪,眼睛裡卻已經閃現出期待來,「理香,我帶你去,好不好?」

  在東京的地盤上自告奮勇——這都是些什麼前輩喲……理香眼底笑意加深,笑盈盈道:「好呀。」

  切原就開心起來,拎起理香的書包,兩人出了冰帝,切原照著手機上丸井發過來的路線圖確認方向,理香在一旁笑著看他忙活不說話——這家店她自然是知道的,但這種時候誰耐煩做個萬事通啊?

  等兩個人按圖索驥到了目的地的時候,店門前已經排了一條長龍。

  「咦,怎麼這麼多人啊!」切原十分驚奇。

  理香笑道:「不要緊,排起隊來也是很快的。」

  這兩個人心思其實都不在甜點上,因此只是感歎一下,就湊在一起說起話來。理香對柳蓮二的後續動作頗有些好奇,她就問切原:「你們好像快要比賽了吧?今天這樣出來,沒問題嗎?不會是你翹掉練習偷跑出來玩吧?」

  「我哪有!」切原喊冤,「今天是社團有事,晚一點還要去看望部長,所以柳前輩沒有安排今天的訓練,讓我們晚點集合就好啦。」

  理香忍不住輕笑:「好吧。那你們每天這樣訓練,有練出什麼成果沒有?」

  「成果?」切原有些驚奇,「理香,你怎麼突然對網球有興趣了?」

  「那倒沒有。」理香笑眯眯答道:「我只對你有興趣。」

  切原對這種甜言蜜語沒有半點招架之力,臉上一紅,小小聲說道:「……別人會聽到的啦。」

  理香「哦」了一聲,十分善解人意的微微傾身,湊到他耳邊小小聲笑道:「那我悄悄說給你聽好不好?」

  溫熱的吐息伴隨一陣馨香幽幽襲來,切原緊張得一動不敢動,半邊身子都要酥了。理香「哈」地一聲輕笑,覺得自己約莫是有點過分了,於是稍稍拉開了距離。切原這才微微放鬆下來,又有些失落,他帶著點兒不自知的渴望看著理香。

  理香向來認為自己好歹還是有點底線原則的人,因此裝作沒看見,重新問道:「說啦,你們現在訓練得怎樣啦?」

  切原是拿她沒辦法的,只好配合她答道:「還好吧。柳前輩加大了所有人的訓練量,這在以前還從來沒有過……」說道這裡,他突然想起之前理香的玩笑話,不由得有些狐疑:「理香,該不會是你上次真的跟柳前輩說了什麼吧?」

  理香眼睛都不眨一下,微笑道:「我連網球都看不懂,能提什麼建議——這可是切原你說的呀。」

  「那倒也是……」切原點點頭,抱怨道:「也不知道前輩是怎麼想的,明明只是個雜魚球隊,偏要這麼大張旗鼓的……」

  理香只聽這一句,就知道那位柳君的思想工作還是沒做到位,她想起那個光芒如日中天的越前龍馬,忍不住歎了口氣,輕聲對切原說道:「你這樣輕敵,不好吧?青學那個越前龍馬,可是很厲害的哦。」

  切原一怔,「越前龍馬?理香,你怎麼認識他了?」

  「這個不是重點吧?」理香十分無語。

  切原輕哼一聲,「理香,你不懂,沒有手塚的青學,是不可能贏的。不,就算手塚在,結果也不可能改變。」他輕蔑的笑了笑,「青學只是個雜魚,到時候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網球。」

  如果非要評價的話,理香覺得只有作死二字可以形容切原這個時候的表情。她深吸口氣,正想說點什麼,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插了進來,「是嗎?我也要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網球。」

  理香轉過頭一看,不由得失聲道:「越前?」

  那是一個戴著帽子、穿著藍白制服的小少年,正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那一臉挑釁的表情倒是與切原不相上下,不是越前龍馬又是誰?

  越前看了理香一眼,抬手壓了下帽檐打招呼:「冬木學姐。」

  切原非常警覺:「理香,你們認識?」

  越前已經上前一步,輕輕笑道:「喂……你不打算讓我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網球嗎?」

  這樣被人嘲到臉上,不給點回應那就不是切原赤也了——他微微揚起下巴,帶著點兒惡意的微笑起來:「哼,真是冤家路窄啊……越前龍馬。」

  這兩個挑事精!

  理香歎了口氣。

  就這麼一閃神的功夫,兩個挑事精已經熟練的約架……不,約戰完畢,齊齊看向理香。

  理香是不怎麼喜歡給人潑冷水的,換句話說,這也是個看戲不怕台高的主,要真說起來,她只怕比其他人都更好奇對上越前這樣的人會是個什麼結果。於是她非但不阻止,反而笑吟吟道:「看我做什麼?雖然我不想同意,但是反正你們也不會聽我的,想打就打吧。不過,輸掉的小朋友可別哭鼻子哦。」

  越前以為是說他,便切了一聲,不屑的說了一句:「還差得遠呢。」

  切原卻知道理香是在說他,他輕嗤一聲,露出個篤定的笑容來:「理香,你就等著瞧吧。」

  理香笑了下,沒說話,算是隨他們去了。

  既然是在冰帝附近,理香就很有地主的自覺,帶著兩個麻煩精去了自己偶爾去的那家網球俱樂部。去的時候正巧遇上了那裡的經理。雖然理香因為不怎麼熱衷體育運動而去得少,但冬木先生是那裡的VIP。

  經理先生一見理香就笑:「喲,難得見你來。」他看了下後面那兩個,「怎麼,今天帶小朋友過來玩?」

  「倉橋叔叔。」理香打了聲招呼,笑著答道:「是啊,沒辦法,這兩個小朋友對網球狂熱得很,只好帶他們來這裡啦。」

  切原翻了個白眼,越前哼了一聲,顯然都對小朋友這個稱謂有點意見。

  倉橋笑道:「那感情好。冬木先生早就念叨了,說是希望你多領略領略網球的魅力。」

  冬木先生哪裡就真對網球感興趣,純粹是陪冬木夫人罷了。

  理香就歎氣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好不好?」

  「是啊,藝術生還是乖乖的坐在教室裡唱歌跳舞的好,幹嘛來運動場上來侮辱競技精神呢。」

  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幾個人循聲望去,是三四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為首一人一臉得意洋洋,見理香看過來,還故意笑眯眯的補充道:「對吧,理香?」

  這下想歎氣的換成了倉橋。

  這世上既然有數不清的青梅竹馬,自然也少不了天然的對頭冤家。冬木理香與川上俊介就是這樣的存在。明明兩個人都是算得上別人家的孩子,兩家也算是世交,可惜到了他們這裡就是處不來,總要爭個高下。

  運動場上的事,向來是實力說話,理香再聰明,打不過那就是打不過,慢慢地就愈發對體育運動敬而遠之;俊介雖然運動神經好,但冬木理香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麼?自然會在其他地方被找補回來,而且是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

  久而久之,這兩個人就成了眼前這樣,一見面就開啟互懟模式。

  倉橋一邊在腦中胡思亂想,面上卻端著微笑頷首示意:「俊介,今天跟朋友過來玩?」

  川上俊介輕笑道:「是啊,不然還趕不上這藝術生跨界的奇景呢——」他饒有興趣的打量切原與越前,問道:「理香,你這是想教小朋友打網球?也不怕誤人子弟啊?」

  理香這才懶洋洋的開了金口:「我樂意,你管不著。」

  「我是管不著,」川上笑起來,「不過,既然是教網球,你不如請我呀,正好連你也一起教了嘛。」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都上趕著教人打網球?」理香嘲笑道:「想教我?行啊,等你學會手塚領域再說。」

  在場的人,要麼是網球俱樂部經理,要麼是喜歡網球的中學生,要麼乾脆是青學網球部正選,對手塚國光與他的絕技手塚領域,多多少少都是有關注的。現在聽理香這麼一說,不由得人人側目。只有切原知道其中緣由,心中暗叫不好。

  川上已經錯愕的問道:「這跟手塚領域有什麼關係?你那入門小白的水準……難道你會?」

  理香微微一笑:「我會啊,怎麼著,想學啊?」

  切原頭上開始冒汗。

  川上哈哈大笑起來:「你會手塚領域?別開玩笑了,你連稍微快一點的球都接不上,還手塚領域?我是想學啊,哈哈,要不你教教我?」

  切原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這要是換個年輕氣盛的少年男女,估計就是直接應下上場了,但是理香是什麼人?這人一向是信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身邊就有兩個高手,她用得著親自下場?

  因此理香完全是嗤之以鼻:「我可教不來笨蛋。你先打贏我這兩個小朋友試試看?」她看也不看對方,直接對越前笑道:「怎麼樣,越前,給姐姐一點面子,教教這個笨蛋?」

  「哦~~」越前拖長了音調,然後彎起嘴角,「好啊,反正教一個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

  川上誇張的笑起來:「我沒聽錯吧?你讓這個小弟弟跟我打?以大欺小,我贏了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這反應正中理香下懷,她手一抬,輕輕搭在切原手臂上,轉過臉來笑吟吟道:「那你就跟切原打唄,」她好聲好氣補充道:「不過,他打球超凶的,你可別哭。」

  切原這時候心才落回原處,心裡一松,他就對著罪魁禍首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嗯,我可是很凶的。」

  川上都快氣笑了,一揚頭示意:「行吧,別廢話了,咱們這就走起?」

  倉橋才不想參與這種小朋友的遊戲,直接點了人送他們到網球場。小朋友們也不關心老傢伙的存在,逕自為比賽形式爭執起來。

  嚴格來說,川上俊介其實應該算是打籃球這一掛的——他是他們學校籃球隊隊員。但是架不住人家運動神經發達,不僅籃球打得好,網球上不說輕輕鬆松秒殺理香,就是相比一些網球校隊正選也不差什麼,因此川上完全沒將理香口中的「小朋友」放在眼裡,手上炫技般轉著球拍,一副看不起人的作派問道:「誰先來?」

  切原輕笑一聲,「幹嘛這麼費事?你們一起上吧。」

  川上愣了下,覺得這種吊炸天的狂妄大概是自己的理解錯誤,於是確認道:「你們要打雙打?」

  理香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雖然不太懂網球,但只看切原與越前的性格,她就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打雙打的話,絕對是場災難。可是如果他們火力全開,那也不太好,川上俊介到底是老相識了,犯不著鬧出腥風血雨——她適時的揚聲說道:「你們人是有點多,那就打雙打好啦。」

  切原一臉見鬼的表情:「我可是單打王牌啊!」他向理香抱怨道,順便投了個鄙夷的眼神給越前,然後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濃濃的嫌棄——兩個人視線一碰,電光四濺,異口同聲道:「誰要跟這傢伙打雙打啊!」

  理香就笑著勸他們:「你們是不是忘了來這裡的目的?快點把這些雜魚打發了好嗎——你們不會打不來雙打吧?」

  這樣直白的激將法連切原都看得出來,但這話裡的意思卻連越前也說不出反對的話來——對高水準的挑事精來說,虐菜有什麼意思?將級別相當的對手踩在腳下才算有趣。

  兩個人沉默的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撇開頭,拎著球拍上了場。

  「一局決勝負,川上俊介發球!」

  隨著裁判一聲令下,川上輕輕跳起揮拍,砰地一聲黃色激射而出,飛向對方場地中央。

  哼,不自量力!切原微微冷笑,上前一步揚拍抽擊,發出清脆聲響,他還沒來得及得意,斜前方忽然冒出個人影來,正好擋在球飛行路線上,切原瞪大了眼睛,罵道:「笨蛋!」

  話還沒落音,那顆黃色小球已經精准的砸在了越前後腦勺上。

  「15-0!」

  切原-越前組由於誤傷友軍先失一球。

  越前一臉冷漠的鄙視切原:「……你是故意的吧?」

  切原忍住笑,一本正經擺手:「手誤,手誤哈!」

  川上哈哈大笑,故意問場外的理香:「還要繼續嗎?」

  理香微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

  川上撇撇嘴,繼續發球。這次他發了個對角球,球落在了越前那邊。

  一口氣解決他們!越前一記反手,球應聲飛出……砸在不知什麼時候擋在了前方的切原頭上。

  靜默。

  黃色小球落在地上發出輕響。

  「30-0!」

  切原-越前組再失一球。

  切原扭過頭來,一臉猙獰:「小子,你想死嗎?」

  越前有模有樣的手掌虛握幾下,完全拿隊友的怒火當空氣:「手誤。」

  對方球場上的人笑得前仰後合。

  川上笑吟吟的誇理香:「到底是藝術生,眼光就是不同。不過,你確定他們不是來搞笑的嗎?要不,還是你親自來展示下你的手塚領域?」

  理香微笑著答道:「隨他們玩。你急什麼?」

  既不急也不氣,還有些帶著點兒偏愛的縱容。那兩個小朋友聽在耳裡,不知怎的就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於是接下來兩個人就認真了許多。

  但情況也只是好一點點而已,畢竟這兩個人的性格實在太獨了。可就是這麼一點點好轉,也足夠逼得對手手忙腳亂了。最明顯的是,川上俊介已經無暇再去與理香搭話了。

  這是理香見過的最破綻百出的雙打,但也正是因此,她才最直觀的感受到這所謂的二年級王牌與一年級超級新星到底有多厲害——對她這種看熱鬧的外行來說,勢均力敵的對局是解讀不出什麼東西來的,倒是這種一邊倒的局勢更直接明瞭——尤其是在她對川上俊介的水準非常瞭解的情況下。

  這就是青春呀……她漫無邊際的感慨了下,然後忍不住發笑,心想這非原裝就是與原裝不同,到底是有差別。

  這個時候賽局已經一目了然了,切原與越前,就是單獨拎出來一對二與這些人比,那也是屬於降維打擊橫掃全場的,雖然現在因為強行雙打反而水準拉低不少,可是實力擺在那裡,也不是川上這樣的水準可以隨意翻盤的。

  「還要繼續嗎?」切原百無聊賴的用球拍輕敲肩膀,學著川上的語氣笑著問理香。

  理香就輕輕搖頭:「我看不用了,」她誠懇的徵求川上的意見:「你覺得呢,俊介?」

  川上俊介眼白都要紅了。

  這還是他頭一次在運動場上吃了理香的大虧,但是體育競技就是如此,投機取巧也彌補不了實力差距。他知道再打下去也是自取其辱,索性乾脆的中斷比賽,帶著同伴頭也不回的走了。

  既然不相干的人都離場了,切原與越前對視一眼,戰意複又熊熊燃燒。

  理香想了想,還是開了口:「越前,」她認真的看著那個小少年,「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切原的比賽,但是這個傢伙打起球來很容易發瘋——」

  「什麼啊!」切原不滿的叫起來。

  理香不理他,繼續對越前說道:「如果中途你覺得有必要,請隨時叫停中止比賽,好嗎?」

  她說得非常慎重,而且很顯然是出自理智的考量,而非帶著個人感情色彩的觀點。

  越前從來沒有在同齡的女孩子身上見到這種態度,他覺得有點新奇,於是輕輕笑起來:「你還真是有點奇怪呀……」他微微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是不會輸的。」他輕輕壓了下帽檐,斜斜睨了切原一眼:「他還不夠水準呢。」

  理香就笑著搖頭,不說話了。

  她對這個越前,實在是有種說不出的偏愛,切原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忍住不悅,微微眯起眼睛打量越前,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越前龍馬……那我希望你能堅持得久一點。」

  兩個人站到了場上。

  比賽開始。

  越前的發球局。他輕盈躍起,黃色小球砰地一聲擊出,是外旋發球。

  上次都大賽時越前與日吉的比賽,切原與理香提前走了,所以沒看到現場。可是後來柳蓮二出於某種自己也說不清的緣由,著重讓切原看了比賽錄影,因此他對越前並不陌生。

  出人意料的厲害,但還不到越級挑戰的程度——這就是切原對越前的看法。

  他看著黃色小球飛來,有一點驚訝:比跟冰帝比賽時旋轉力度又增加了——可是,也不過如此。他手中揮拍迎了上去——

  「啪嗒」一聲,球拍因為承受不住球的力道彈飛落地,切原被衝擊得後退一步才穩住身形,一臉的難以置信:「怎麼可能!」

  越前眼角挑起,球拍斜指:「你還不夠水準呢!」

  「發球領先!」

  切原微微抬起眼皮,翠綠色眼睛裡流露出惡意來。

  理香撲哧一笑,手指輕輕掩住嘴唇,知道他要認真了。

  她想的沒錯。接下來的比賽異常激烈,如果像倉橋這樣的明眼人在場,一定會大叫著說這不可能這完全超出了國中生的水準。

  可惜理香看不出裡面的門道。不過,她看的也不是比賽,而是那散逸在空中的、玄妙的光。

  多麼有趣,她從來沒有這樣持續而清晰的窺見命運。

  厚重的暗紅色是切原赤也,越前龍馬則是充盈輕靈的蒼青色。一開始雙方是勢均力敵的,甚至,準確的說,那蒼青色光芒還略有不如——這個時候切原已經領先比分。

  可是理香知道,那才只是個開始。

  兩邊的光芒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強。等切原眼睛變紅,開始打起膝蓋球的時候,那暗色紅芒就開始罩上血色不祥的光。

  理香微微皺眉,她看向越前龍馬,那個光明之子,此時他臉上已經抑制不住流露出痛楚之色來,膝蓋上青紅一片,動作都有些僵硬起來。可即使如此,他依舊是光的寵兒——那蒼青光芒像是波浪一般起伏湧動起來。

  這樣的情形身在局中的人是不知道的。

  「喂,我厲害吧?」切原輕喘著氣,盯著越前的膝蓋笑起來:「讓你躲都來不及,呵呵。」他返身走回發球區,揮手向對手示意:「如果太循規蹈矩的話,就會忽略一些細節問題。越前龍馬,那麼——」他露出個惡魔般的笑容,輕輕道:「拜拜。」

  他起跳揮拍,打出個不規則發球,黃色小球激射而出,精准的打在越前膝蓋上,越前痛得彎腰抱住了腿。

  理香不知道要不要打斷他們的球局——身體對運動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只是練練手倒也罷了,弄到關鍵部位受傷就太過頭了。

  她手一動,準備叫停。

  但越前重新站了起來,眼中全是不為外物所動的執著與堅定。

  理香微微一怔,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又咽了回去。

  就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場上忽然爆出一陣炫目的光來,她微微睜大眼睛,然後仿佛承受不住日光強度一般移開了視線。

  連場上的切原也似乎心有所感,心中冒出疑問來:剛剛……是怎麼回事……

  「你還不夠水準呢……」越前忽然飆起了英語,重新走到發球區發球。

  切原沉默了一瞬,然後乾脆丟開了讓人心煩意亂的英文,仔細打量起對手來——突然有了驚人的集中力,到剛才為止出的汗也不見了……是好狀態來了嗎?越前龍馬——切原冷笑著揮拍,將球抽了回去。

  「砰」地一聲,黃色小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了回來。

  ——好快!切原心中一驚,瞬間跳起攔住了球——但是我的更快!

  他順手將球擊出,非常迅速。

  放在之前,越前絕對接不住,但這次他接下來了,仿佛神來之筆,從容寫意,輕輕鬆松就球截住反抽回去。

  「抽擊球B!」

  「15-0!」

  直到球飛到攔網上,越前才落下地來,看也不看切原,只在轉身前扔下一句:「誰也別想在網球上擊敗我。」

  ……還是英文。

  切原沉默的回到場後擺出接球的架勢。

  越前繼續發球。這次他換成了左手握拍。

  「砰」地一聲,球從切原胯。下飛過,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

  「30-0!」

  局面逆轉。

  「開始了……」理香喃喃自語,她看向又是驚怒又是不解的切原,聲音幾不可聞:「……你該怎麼辦呢?」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越前開始大步拉近比分,切原幾乎沒有反擊之力,與之前的遊刃有餘形成鮮明對比。

  理香不免升起點兔死狐悲的傷感——你看,誰也逃不過命運的擺弄:切原赤也天賦不好嗎?實力不強嗎?不努力嗎?可是照舊要輸給那只看不見的手,沒有任何道理,沒有一點辦法。

  這樣想著的時候,越前已經拉平了比分。

  切原赤也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絕望了。對手那種完全無法預料的攻擊,不規則的打法……難以置信——那傢伙竟然有如此潛力深藏在體內!一個聲音悄悄從他心中浮了出來:難道我超凡的網球技術就這樣發揮到極限了嗎?啊?一股難以抑制的暴怒在他四肢百骸中爆炸開來,他喘著氣,像是看獵物一樣,死死盯住了把自己逼入如此絕境的對手,他握緊了球拍——我要將所有阻擋我的東西全部捏碎!我要把他染紅!

  理香輕輕屏住了呼吸——她以為自己出現了錯覺——

  此時落日如血,切原站在逆光之中,周身光芒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複雜來,那是鮮血的色澤,從他皮膚下隱隱透露出來,仿佛全身都染上了赤色,只有一雙綠色眼睛像是猛獸一樣在陰影中閃著螢光。

  從來沒有任何時刻像現在一樣讓人覺得他像是一個魔鬼。

  理香目不轉睛看著他。

  「我要徹底擊潰你!」切原舔了舔嘴唇,指節用力捏住網球,開始發球。

  黃色小球被暴虐的抽擊彈出,擦在越前腳邊彈射在攔網上。

  「15-0!」

  這是自越前翻盤以來,切原首次領先。但他臉上不見絲毫歡喜得意,只有一片殘暴與嗜血之氣,看上去倒有點像控制不住理智而處在了狂暴狀態。

  他繼續發球。即使是理香這樣的外行,也能輕易看出,無論是速度還是力度,他都遠勝於之前。

  越前確實被壓制住了。切原取得了這一回合的勝利。

  可是事情還沒完。

  理香凝神看著越前,他身上的光芒還在增強。他開始反擊,然後迅速追平了分數。看上去切原已經無計可施了。他眼睜睜看著那個越前龍馬跳在了半空中,揮拍淩空抽擊,黃色小球閃電般劃過,複又落地彈起。

  「15-0!」

  可惡……!暴虐的怒火直沖頭頂,隨即更大的不甘與絕望佔據了他的心靈:就這樣完了嗎……不,我不能再輸了……我要重新爬起來!我要再爬起來!我一定要贏! 我要……超越極限!

  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籠罩住了他,過往與前輩們交手的場景走馬觀花般在腦海中飛速閃過,他沒發現自己充血的眼睛已經慢慢恢復正常,身體先於意識的將飛來的小球抽了回去。

  抽擊球B!

  「15-15!」

  隨著球場上兩人的你來我往,那暗紅色與蒼青色的光芒開始交相輝映,不分軒輊。

  理香怔怔的看著這一幕,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單純到有點傻白甜的少年,其實遠比她這個以成年人自詡的人要意志堅定頑強得多,她實在是該為之前的軟弱與動搖,以及曾經自以為是的優越感而感到羞愧。

  她忍不住微微笑起來,心中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柔軟情緒佔據。

  與她的心情相反,場上的賽局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開始了搶七決賽。理香認真的看著這帶著決不屈從於命運的意味的比賽——對她而言,它的意義已經超越了勝負本身。

  這個時候的立海大網球部正選們,正齊集在神奈川縣綜合醫院探望他們的部長幸村精市。

  這位被稱為「神之子」、帶領立海大網球部取得國賽兩連勝的網球部長,出乎意料的是位相當溫雅俊美的少年。

  他正坐在天臺的長椅上,看著緩緩墜下的夕陽,誰也猜不透他的心中在想些什麼。

  「幸村……關東大會眼看著就要進行決賽了,我們要以全勝的戰績進軍全國大會。」真田站在他身邊輕鬆的說道:「毀約可不是你的性格哦。全國三連冠……即使沒有你,我們也一樣可以拿冠軍。」

  以真田的性格來說,這番話算得上非常情真意切,幸村知道自己應該道謝,順便說些鼓勵的話。

  可是那些從前輕易能說出口的話好像堵在了喉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面色平靜的看著天空。

  上一次同伴們來看望他的時候,切原也說過類似的話:「部長,就算沒有你,我們也可以拿到冠軍啦!」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他半開玩笑的說:「赤也你這麼說的話,我會覺得很失落啊。」

  然後小學弟忙不迭的解釋道:「哈?部長,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他輕笑著點頭:「嗯,開個玩笑啦。」

  真的是玩笑嗎?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不是由自己帶領的勝利,與不能參與比賽本身,究竟哪一樣讓他覺得更痛苦呢?

  答案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他沒有一次去觸碰過。

  我原來是這樣的人嗎……他在心底自嘲的想著。

  真田沒有察覺到他這一番微妙心思,只是順著他的視線看著血色夕陽,心中更加堅定了稱霸國賽的意念。

  他們兩人說話的時候,其他正選們都站在門外——同情與憐憫,對強者來說其實是一種侮辱,也許只有從小相識的友人才能稍解心中煩悶,因此眾人總是體貼的留出那兩人獨處的空間。

  柳蓮二看了下腕表,問桑原:「丸井怎麼還沒來?」

  桑原表情相當無語:「他去買……」

  「我來了我來了!」輕快的聲音打斷了桑原的話,丸井捧著蛋糕紙盒幾步跳上樓梯,獻寶似的舉到眾人眼前:「鹹味芝士泡芙,排了一個小時才買到,我厲害吧?」

  桑原就吐槽他:「其實是你自己想吃吧?」

  丸井笑嘻嘻道:「我可以陪幸村一起吃呀!甜食能使人心情愉快啦!」

  他的同伴們都是失笑。

  丸井看了一圈,奇道:「咦,怎麼切原不在?」

  柳蓮二就去看桑原。

  為什麼又是我啊……桑原有點兒憋屈,但自家參謀的視線這麼一瞟,他也只好乖乖答道:「赤也去冰帝了,他說過會趕回來的……」至於為什麼現在還沒回來,那就不是他知道的事了。

  柳蓮二微微歎氣:「不像話。」

  丸井嘿嘿一笑,舉起手機:「看來還是得提醒提醒他啊。」

  他話沒落音,手機冷不丁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一看卻是個陌生號碼,他輕咦一聲,嘀咕了一句:「這是誰啊?」然後滑開了接聽鍵:「喂,你好?」

  手機那頭響起了一個微帶笑意的輕柔女聲:「請問是,丸井文太君嗎?」

  「啪」地一聲,手機從丸井手中滑落,他仿佛中了魔法一般表情定格在臉上,半晌回不過神來。

  桑原上前抓住他的肩膀搖晃:「文太?文太!怎麼了?」

  「呃……」丸井猛吸口氣,結結巴巴語無倫次說道:「我、我不知道……我好像出現幻覺了……」

  桑原奇怪的看著他:「你說啥?」

  柳蓮二已經撿起了手機,拿到耳邊接聽:「我是柳蓮二。」

  那邊果然傳來了那個無可言說的美麗聲音,輕輕笑著說道:「柳君,代我向你的同伴致歉。」

  即使冷靜如柳蓮二也禁不住露出忍耐的神色,他稍稍拿遠了手機,簡短答道:「我會的。有事?」

  那邊的人仿佛心知肚明的笑起來:「是切原。他跟越前龍馬比了一場,現在兩個人都暈倒了。我想你們需要過來一趟。我在……」她報了個地址。

  柳蓮二面沉如水,答道:「好的。我們馬上過來。」

  他掛斷手機,直接推開了天臺的門,對回過頭來的兩人沉聲道:「弦一郎,剛剛接到電話,赤也跟青學的越前龍馬打了一場球,好像出了點意外。」

  真田的臉色立刻黑了下來。他看了幸村一眼,然後示意眾人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的時候,幸村突然叫住了他,「真田……」幸村微笑著說了一句,「辛苦了。」

  真田腳步一頓,微一點頭,帶著眾人離開了。

  神奈川距離東京不算遠,但也要花上一點時間。他們趕到網球俱樂部的時候,已經有工作人員專程等在門口為他們指路。

  眾人急急往網球場趕。

  「大賽當前,赤也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呀!」丸井抱怨道。

  柳蓮二面色凝重,「赤也的眼睛……只怕是充血了。」

  眾人心中都是一凜,不約而同想起了在與不動峰對戰中看到過的情景。

  等到了網球場,真田當先一步,拉開了球場大門——與他們預想的血雨腥風截然相反,球場內簡直是一片靜謐,切原與越前正躺在臨時擺放的長椅上,旁邊坐著一個女孩子,正漫不經心地翹著腿戴著耳機拿著手機玩。

  約莫是他們動靜太大,那個女孩子抬起頭來一看,跟著摘掉耳機站了起來,笑眯眯的打招呼:「喲,大家來得好快呀∼」

  就算是有了心理準備,丸井依然一陣本能的感覺到一陣戰慄由脊背直沖頭頂。

  真田頷首回禮,看了看躺著的那兩個,問道:「他們,沒事吧?」

  理香笑著安慰道:「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睡著了。不過,妥善起見,還是帶回去再看看比較好。」

  真田點點頭,神色略緩,「謝謝,給你添麻煩了。」他道謝完,這才去看比分板,然後皺起了眉毛——上面是非常顯眼的兩個數字:6-6。

  理香非常善解人意:「還沒有比完。具體情況等切原醒了再問他吧,」她說著就笑了起來,「說來慚愧,但我真是看不太懂網球。」

  「理香她看不懂網球——」這句話在立海大正選們這裡,確實是已經被切原念得耳熟能詳了。

  柳蓮二看了看越前,「越前這裡——」

  理香微笑著擺了擺手,「柳君,你們帶切原回去就好了。越前這邊我已經安排了人,不必擔心。」

  一份人情是欠,兩份也是欠,柳蓮二就乾脆的再次道謝:「那就麻煩你了。」

  一邊示意桑原和仁王去扶切原。

  理香笑道:「不客氣。那麼柳君,」她神色奇妙的去看柳蓮二,「你們……可要加油了哦。」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柳蓮二卻聽懂了,他答道:「我們會的。」與他平靜的面色相比,說這話的語氣就帶出點肅殺之氣來。

  理香笑盈盈的揮了揮手:「那我靜候佳音。」

  等立海大的人都走了,理香就看著猶自酣眠的越前發笑。托高森大記者的福,她才知道了越前南次郎這位大名鼎鼎的人物,眼下既然有機會,說不得就要去拜訪一下,畢竟,她雖然看不懂網球,但當時切原身上那種血色不祥的光,她還是有點在意的。她拿起手機通知倉橋安排人手。

  從俱樂部驅車到越前家,只花了半個小時。

  理香下了車,看著眼前不起眼的寺院,心中不是不感慨的——任誰也想不到,那個曾經被稱為「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立于世界網壇頂端的武士南次郎,如今就在這座小小的寺院裡當起了代理主持。

  越前龍馬的母親,竹內倫子——現在應該是越前倫子,已經等在了門口。一見理香帶著人下來,立刻迎了上去,然後帶著他們把越前龍馬扶進了房間。

  等一切安置妥當,倫子就請理香在客廳坐下,先為了她上了茶,然後非常鄭重的道謝:「冬木同學,非常感謝你幫助了龍馬,還特地送他回家。」

  理香微微一笑,坦然道:「夫人,您完全不必如此。雖然說起來不太光彩,但是造成龍馬君受傷的,其實是我的同伴——他打起球來非常暴力。我先代他向您道歉,希望您能原諒他。」

  倫子已經在電話中聽她述說了事情經過與結果,但她對理香的坦誠相當欣賞,因此她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搖頭道:「人們常說,什麼樣的人交什麼樣的朋友。網球上的事情,我見得太多了。我相信冬木你的朋友,一定不是故意做這樣的事的。」她帶著寬容和理解的笑容說道:「小孩子的事情,還是讓小孩子們自己解決吧。但是冬木你確確實實幫助了龍馬,我想請你務必留下來用過飯再走。」

  真是與自家冬木夫人完全不同的女性呢,理香笑著想道,然後微微欠身:「多謝您的好意。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在接下來的晚餐時,理香如願以償的見到了已經差不多成為傳說的越前南次郎。

  他看上去還非常年輕,舉止言談間還有點輕浮浪蕩的隨意,但並不惹人反感,反而透出一種捉摸不透的神秘與滄桑感來,這種魅力使他顯得格外吸引人。

  理香與他們聊得十分投機——只要她想,她總是能輕易討得任何人的喜歡。她看得出來,越前南次郎對自家兒子的比賽過程很感興趣,於是她繪聲繪色的描述了當時的情景,然後問道:「可能是我孤陋寡聞,但是我真的很好奇,龍馬君為什麼會出現那種狀態呢?而且,我的同伴,最後竟然也打出了龍馬君的招式,這實在是太難以置信了。」

  越前南次郎袖著雙手,笑著答道:「這倒不是你見得少——即使是在網球界,這種情況也不多見。這是一種無意識的本能反應,只有經驗達到一定程度,然後心無旁騖去超越極限,才能像這樣依靠身體積累的實際經驗,去運用所見識過的其他運動員的絕招——這種情況,我們稱之為『無我狀態』。因為全部依靠身體本能,所以會極速消耗體力,這也就是他們兩個人最後都會暈倒的原因。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反而是好事。」他笑著說道:「龍馬的水準我是知道的,但你那個同伴也能達到這種境界,真是非常難得了。」

  理香輕輕搖頭:「那傢伙是打暴力網球的,但是又有點不像……」她遲疑片刻,斟酌著說道:「南次郎叔叔,網球上的眼光,我想不會有誰高過您——您見過這種情況嗎?就是在一定條件下,他會……唔,好像開啟狂暴狀態一樣,就是……精神狀態、速度、體力,全部暴增,簡直像換了一個人。說實話,在現實中,我會覺得這像是雙重人格,但是在球場上,我沒有見到任何人表示驚訝——難道這在球場上算是常態嗎?」

  越前南次郎想了想,問道:「除了實力變強,他身上還有什麼變化嗎?」

  理香點頭道:「他的眼睛會充血變紅,然後這次……不知道是我的錯覺,我好像看到他全身皮膚都有點發紅。」

  「這是血壓升高,算是這種附加狀態帶來的副作用。」越前南次郎在網球上確實眼光毒辣,他解釋道:「你的朋友既然能達到無我境界,足以證明他的天賦非常好,只要腳踏實地去努力,將來一定能有很好的成就,他完全沒有必要去激發這種狀態。」

  「為什麼?」理香好奇的問道:「我還以為這是他特有的絕招呢。」

  「不,不,這個可不是絕招,」越前南次郎哈哈笑道:「像龍馬的外旋發球、抽擊球B,這樣的才叫招式;或者他們青學手塚的零式削球之類的,也叫招式——隱含規律,有跡可循,靠反復練習就可以達成,簡單來說,就是技術活。但你那個朋友,他開啟的是一種狀態,這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更多的是靠天賦體能——所以我說他一定天賦很好。但是這種做法並不可取。無我狀態還好一點,它只是調用身體本能,頂多是消耗體力;但你的朋友,他是通過強烈的精神暗示,在極短時間內迫使身體達到最強狀態,你理解嗎——這有點像透支,短時間內可以解決燃眉之急,但是長期來看,它留下的隱患,比如血壓升高,精神狀態不穩定,這是得不償失的。況且,狀態是不能帶來真正的勝利的,勝利只有靠穩步提升實力去爭取。以無我狀態為例,它的真正意義在於打開超越極限的大門,而不是借用他人的絕招來取勝——自己都打不過的對手,想借別人的手打敗,那就更不能了,對吧?」

  「咦,是這樣嗎?」理香有點驚訝的笑起來,然後微微欠身,認真的說道:「謝謝您。我會轉告他的。」

  「哈哈,不客氣,」越前南次郎八卦的擠了擠眼睛,「小姑娘不老實啊!這個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吧。」

  理香就笑著反問道:「看來南次郎叔叔的武士之稱,一定不止是僅限於網球場上,我說的可對?」

  越前南次郎乾笑著打了個哈哈,搖頭歎道:「現在的小姑娘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阿娜達——」倫子嗔笑著瞪了丈夫一眼。

  理香笑微微的看著兩人互動,腦袋裡轉的卻是另一個念頭:這所謂招式與狀態的區別,立海大的正選前輩們到底是知道呢,還是不知道呢……

  作者有話要說:

  槽多無口。

  我已經絞盡腦汁竭盡全力了,玄幻就玄幻吧,實在沒有辦法了。

  小天使們注意了,這個世界裡是沒有新網王U-17的,我認為那已經邏輯混亂到反智程度了,接受不來。事實上,我覺得全國大賽就已經有點反智傾向了……

  P.S. 我每次看到立海大的人安慰幸村就忍不住想笑,「沒有你我們也能勝利」什麼的,真的不是在戳人心窩子嗎23333

  下章翻臉開懟。


☆、翻臉

  切原赤也是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來的,睜開眼睛的時候還茫然了幾秒,分不清自己身處何地。等回過神來,他才慢慢回憶起前一天的事情:他跟那個青學的越前龍馬打了一場,自己先是打得對方痛哭流涕,然後又被他把比分追了上來,再然後自己好像爆了種,然後……?他抓了抓頭髮,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後面發生了什麼。

  但是自己應該贏了吧,哼,那個越前龍馬也不過如此,真不知道理香——理香!切原驚得差點跳起來,這下子完全清醒了。

  也不知道後來理香怎麼樣了,有沒有生氣——他手忙腳亂的翻出手機,給理香發了條短信:理香,早上好呀( ^_^)/你昨天一個人回去的?對不起啦_

  短信發送出去,切原屏息靜候,過了一分鐘,沒有動靜。

  沒關係沒關係,理香從來就不熱衷於回短信!切原在心中自我安慰,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只好放下手機洗漱換衣服出門上學。

  這一天對切原來說有點難熬——不知是什麼原因,理香一直沒有回他短信;等到了下午社團活動時間,迎接他的是正選前輩們的大會審。

  先是真田副部長嚴厲批評了他無組織無紀律的惡劣行為,接著柳蓮二前輩就開始翻來覆去詢問前一天他與越前的對戰情況。切原在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掏空了記憶片段之後,終於忍不住抗議了:「前輩,後面的事我真的記不清了啊!」

  柳蓮二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頭也不抬:「切原,我看你該好好反省了。即使是練習賽,也是不應該輸的。」

  切原小聲嘀咕:「雖然不記得,可是我感覺沒輸啊……」

  柳蓮二停下筆,平靜的抬眼看他:「你沒有贏,就跟輸掉沒有兩樣。這件事我會處理,但是你的訓練,要再加強了。」

  切原只好苦著臉點頭應是。然後他忽然想起昨天是前輩們去接的他,於是期期艾艾的問柳蓮二:「前輩,昨天……昨天理香她……她有沒有,生氣啊?」

  丸井一下子笑出聲來,他沖著切原搖頭:「我看你是沒救了。可長點心吧——人家不止沒有生氣,看上去還挺開心,一點也不像有擔心你的樣子。」

  這話就有點不中聽,可是丸井說得沒錯,換做其他女孩子,在當時那種情況,即使不以當事人女朋友的身份自居,多少也會有些驚慌失措的表現,可是那個冬木理香完全沒有。她看上去對發生過的事毫無動容,仿佛對任何事都遊刃有餘成竹在胸,這樣難免就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以小學弟對那個女孩子的著迷程度,丸井本來以為他即使不會生氣,也要有點傷心,可是並沒有——對方很認真的說道:「可是,理香就是這樣的人呀。」這個回答讓丸井一愣,然後切原繼續說道:「理香她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是不會為這些事情焦急發怒的——即使有一天,我也在球場上被人打傷,你也不會看到她傷心的樣子。」這種聽起來讓人心裡發涼的話,切原卻說得非常理所當然,他的眼睛裡閃動從未有過的溫柔與一往無前的堅定執著,「也許是有點冷酷無情,但是,不管她是什麼樣的人,我都喜歡她。」

  直到這個時候,丸井才將眼前這個人與從前初入立海大、莽撞冒失的小男孩區分開來,然後意識到他確實已經是個長大的少年了。

  不過,這種有情人之間願打願挨的邏輯,暫時是無法為立海大的正選前輩們感同身受的。仁王撲哧一下笑起來,對切原道:「笨蛋。這種話對著我們說有什麼用,要去說給你家小女朋友聽呀。」

  雖然剛才說得擲地有聲,但被前輩這樣叫破,切原也有點難為情起來,強撐著面皮辯解:「我、我當然會啊!」

  仁王只是笑,又對柳蓮二說道:「柳,我看你也不用再審這小子了,倒不如去問問那個『聲音很好聽』,看不懂也沒關係,說說當時的情況,也足夠你下判斷了。」他又叫起了「聲音很好聽」這個稱謂,顯然是前一天被人家一開口就給驚嚇到的後遺症。

  柳蓮二微微頷首:「這個自然,我正有這個打算。」

  切原立刻眼睛亮了,湊到柳蓮二跟前一臉討好:「前輩,你什麼時候去?我給你帶路好不好?」

  「冬木理香,冰帝學園二年A組,週二週四參加聲樂部活動,週三參加攝影部活動,週一、週五的社團時間自由活動。」柳蓮二流利的報出一串數據,那意思是:我比你清楚。

  切原瞪大了眼睛看他:「前輩!你這樣收集女孩子的資料……感覺超奇怪啊!」

  「……」柳蓮二甩手給了他個爆栗。

  「好痛!」切原抱頭淚目,抱怨道:「所以說我帶前輩你去才好啊!」頓了頓,又強調道:「不管,反正我要去!」

  連耍賴都用上了,柳蓮二也只好隨他去了。

  理香這一天早上收到切原短信的時候,只是笑了下就扔到一邊不管了。她的確是不太熱衷於短信這種落後的通訊方式。但是當她下午再度收到短信時,表情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那條短信是這樣說的:「理香,我在你校門口的奶茶店等你喲∼∼」

  她輕輕一哂,回復道:「知道了。」

  等她慢悠悠收拾好書包,到了那家奶茶店的時候,不出意料的看到了兩個穿著立海大網球部土黃色制服的少年。一個是切原,另一個自然是柳蓮二。所以說麼,會選擇在校外等,而不是自己找到教室門口來,那真不是切原赤也的作風。

  「咦,柳君居然也在?」理香笑著打了聲招呼,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

  柳蓮二微微點頭:「有些事想請教一下。電話裡說不清楚,所以過來一趟。希望沒有打擾到你。」

  「柳君就是太客氣。」理香笑了笑,她注意到兩個人面前攤了本雜誌,看上去還十分眼熟,她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冰帝的校刊——柳君收集情報的手段真是了不起。」

  切原正翻到那張越前的特寫,聽到這話就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什麼呀,這照片一定是PS出來的!完全失真嘛,差評!」

  「喲,多稀奇,」理香十分意外,帶著點兒取笑的說道:「切原你居然還知道PS?」

  「那當然,亞洲四大邪術嘛,」切原得意洋洋,「《網球月刊》採訪立海大的時候,拍的照片就不會這樣。這校刊還是太不專業。」

  「是嗎?」理香實在忍不住,笑得眼睛發亮:「這一期校刊出來的時候,反響很好,據說很多人都很喜歡這張,我還以為挺還原呢——畢竟,冰帝很多人都看過都大會,也見過越前本人。」

  「完全不一樣好嗎?理香你也看到啦,」切原輕蔑的揮揮手,「那小子又囂張又臭屁,看人也是個三白眼,哪裡是這麼個樣子啦?華而不實!」

  「這樣啊,」理香輕輕歎了口氣,「我還覺得挺好看呢。」

  「所以這就是誤導大眾啊!」切原裝模作樣的建議:「理香,你真該向你們校刊的人反應反應,最好下次換個人拍照。」

  「好吧,我會的。」理香托著下巴笑:「真可惜,她本來還想下次採訪立海大的時候也拍幾張的呢,看來是沒機會了。」

  「她?」切原一驚:「理香,是你認識的朋友嗎?」

  「是啊,」理香笑眯眯答道:「你也認識的。」

  切原雙眼圓睜:「我也認識?」

  「是的。」

  「是——是誰?」切原乾巴巴的問。

  「是我。」理香指著彩頁下角不起眼的「冬木」二字,親切的為他解惑。

  切原想死。

  如果小學弟是真認准了這個女孩子的話,那估計他是一輩子翻身無望了。柳蓮二在心中下了個精准的定論。他輕咳一聲,給自己後輩救場:「冬木,不介意的話,我想請你說一下昨天切原與越前的比賽,當時到底是什麼情況呢?」

  「是啊是啊,」切原頂著理香似笑非笑的視線,硬著頭皮尬聊:「後面我都不記得了,柳前輩就沒辦法收集資料。」

  「柳君真是愛護學弟的好前輩呢。」理香意味深長的笑了下,「當然可以。正好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請教一下柳君。」

  她開始講述當時發生的事情——純粹以旁觀者的角度陳述事實。柳蓮二就在筆記本上做記錄,連切原也聽得十分認真。

  當說到最後切原打出了抽擊球B的時候,他顯得非常驚訝:「我真的打了嗎?我不記得了,但我都沒打過這招的。」

  理香聳聳肩:「這不奇怪。後來我送越前回家,他醒來之後,也不記得這些。」

  聽到這裡,柳蓮二若有所思。

  切原的關注點卻不同,「你送越前回家?」他忍不住叫起來,「你居然送越前回家!」那叫一個委屈憤懣。

  理香一臉親切的微笑:「是呀。我不僅送過他回家,還給他PS過照片呢。」

  「……」切原生無可戀臉。

  「咦,這就傻了?」理香繼續逗他:「我還沒算昨天的事呢——說好的甜點沒吃到,還要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切原赤也,你好好體會一下?」

  切原心虛得說不出話來,想了一圈也找不到開脫之辭,只好老老實實道歉:「對不起啦……理香,你……你別生我的氣呀。」

  「唔,好吧……」這次理香很好說話,她想了想,笑盈盈答道:「如果現在能吃到甜甜圈的話,我就原諒你了。」

  這是道送分題——奶茶店對面就是個小甜品店,甜甜圈這種大眾型甜點是絕不會沒有的。

  切原就非常高興的對柳蓮二扔下一句:「前輩,我去一下就回來。」興沖沖的去了對面店門口排隊了。

  等切原出了門,理香才轉向柳蓮二,她的面上仍是一派柔和神色,眼睛裡卻沒有了笑意,「柳君,」 她直截了當問道:「我想知道,切原打球的時候,那種皮膚泛紅、好像失去理智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柳蓮二並不意外,答道:「你之前曾經見過切原與不動峰的橘對戰,他在比賽時,如果遇到強敵,急於求勝,就會出現眼睛充血的情況。這個時候,他的實力會有一個大幅度提升。」說到這裡的時候,他罕見的停頓一瞬,然後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我們進行了強化特訓,切原在紅眼模式也不能取勝時,就進入到了一個更強的階段——」柳蓮二猶豫了一下:「如你所見,我們稱之為『惡魔狀態』。」

  「惡魔狀態……」理香輕輕的咀嚼著這個詞,突然問道:「聽上去不像什麼好話——為什麼會取這個名字?」

  「什麼?」即便聰慧如柳蓮二,也感覺有點跟不上對方的思路。

  理香微微笑了一下,「因為惡魔都需要獻祭呀,它們從不會給予人類無緣無故的好處,總要換取更珍貴的東西才肯善罷甘休。柳君——」

  柳蓮二張開眼睛,理香正微笑的看著他,臉上滿是玩味與好奇,「說真的,其實我第一次見到切原紅眼的時候——哦,就是不動峰那場比賽——我真是驚訝極了,這簡直就是超級英雄的待遇嘛!主角遇到困難,然後爆種,最後獲得勝利——多像,對吧?但是,超級英雄的優待都不是打天上掉下來的,他們常常是遭遇過很多不幸才破繭成蝶……那麼,切原又付出了什麼代價,才得到這個所謂的惡魔狀態的好處呢——我就姑且先把它當做好處好了。」

  這樣微妙的嘲諷讓柳蓮二有點難堪,但是他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平淡的答道:「是——血壓升高。在惡魔狀態下,他的血壓甚至會飆升到150mmHg。」

  「他才14歲。」理香輕輕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柳君,我並不是一個十分有正義感的人,」她看著柳蓮二:「即使你把你們整個網球部的人都捆在一起、打包起來,去給你們的冠軍王座墊腳,我也願意為你鼓掌叫好的,但是——」她的眼神鋒銳冷酷起來,「動我的人——不行。你最好想都不要去想。」

  柳蓮二幾乎被這種霸道傲慢的話氣笑了,「切原赤也首先是立海大網球部的人,」他的眼神並不比對方來得緩和,「他還是下一任部長,他對立海大的勝利有義務也有責任。」

  「多可怕,所以你們就是在拿立海大下一任部長、以及網球部的未來開玩笑?」理香冷冰冰的嘲諷道:「又或者,在切原完成了任務、卻又無以為繼之後,總會有人來代替他做得更好,就像是——」她帶著惡意的笑起來:「你們現在在做的一樣?」

  「你是在混淆是非麼?」柳蓮二被這番毫不留情的話激怒了,「這種狀態是切原精神力天賦帶來的副作用。能夠高強度集中注意力,這是他的天賦優勢,但是同時,他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一旦受到刺激,就容易血壓升高,這連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如果像你我這樣精於自控,那還是切原赤也麼?」理香反唇相譏,眼神冰冷,「既然說到控制,面對不可控的危險狀態,正常做法難道不應該是儘量避免觸發它嗎?但是你們沒有!如果我更惡意揣測一下——這個什麼惡魔狀態,是不是你們為了讓他儘快提升實力,而刻意誘發出來的呢?」

  柳蓮二嘴角微微抿緊。

  「那麼你們的確是故意的。」理香忍不住大笑,「我的天,我的天,我居然還對人性抱有期待。」她柔聲的好奇的問道:「說真的,柳君,你們捧著冠軍獎盃的時候,真的不怕半夜裡會有魔鬼來找你們麼?為了雄心和夢想,你們付出了多麼大的代價啊!」

  柳蓮二無言以對。

  切原捧著甜甜圈回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前輩和心上人正在各自喝著奶茶,一言不發。他沒有多想,獻寶一樣的把精緻小紙盒放在理香面前,殷勤笑道:「你要的甜甜圈。理香,你說過的哦,吃了甜甜圈就不生氣了。」

  理香挑剔的看了紙盒一眼,然後懶洋洋的移開了視線:「我只能吃一半,再多了就要發胖,」她微笑的看著柳蓮二:「我想向柳君借一下切原,好麼?」

  「當然。」柳蓮二淡淡答道,他看向切原:「我先回去了。你難得過來一趟,晚一點回去也沒關係。」

  切原驚喜的連連點頭。

  等柳蓮二走了,理香就示意切原拿起紙盒:「這裡吵得人頭疼,我們去附近的小公園吧。」

  她的表情語氣與往常沒有任何不同,但是切原就是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異樣,他微一猶豫,輕輕問道:「理香,剛剛……你跟柳前輩……沒什麼事吧?」

  「為什麼這麼問?」理香不解的看著他,「你在擔心什麼?」她似笑非笑的問切原:「擔心柳君欺負我,還是擔心我欺負柳君?」

  光是稍微想像一下以上任意一個場景,都足以讓人膽寒了。切原苦惱的抓頭髮:「……不是,我就是……就是……怕你有事不開心。」

  理香撲哧一笑,「你哪裡來那麼多心眼?放心吧,我跟柳君好好的呢,能出哪門子事?」她保證道。

  切原就只當自己想多,然後輕鬆的笑了起來。

  兩人去了附近的小公園,這個時間公園裡還沒什麼人,於是他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切原打開紙盒,理香勉強吃了兩口,就搖搖頭讓他拿開。切原是知道她的,就輕聲細語的哄她:「再吃點?吃一次不會胖的啦。」

  「不要。」理香捂著嘴,「快拿開。」

  「好吧。」切原輕鬆的解決了剩餘的甜甜圈。

  理香看著他吃完,抽了紙巾幫他擦乾淨嘴角,隨口問道:「感覺怎麼樣?」

  「還行,」切原聳了聳肩,「丸井前輩超愛這些。」

  理香就嘖了一聲,「你們打網球的,怪癖還真多。」

  「哪有啦!丸井前輩是因為體力的原因,需要用甜食來保持體力。」切原解釋道。

  「是嗎?」理香笑道:「那你呢?小紅眼?小惡魔?」

  「你知道啦?我那是……」切原嘿嘿傻笑。說來奇怪,他向來不很喜歡跟人討論這個問題,但是在理香面前,他總是能坦然面對,他想了想,「我很難控制住。我好像很小的時候就出現過紅眼了。可能是天生的。」

  理香輕笑著打趣他:「我還以為你是在球場上想揍人才急紅眼呢。」

  切原哈哈的笑起來:「那可能也有一點吧……」他看著理香,「理香你……真的不會討厭這樣的我麼?」

  這個少年雖然在笑,可是他的眼底深處,藏著的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害怕與渴望。害怕被討厭,渴望被認同。外表看上去那樣傲慢囂張,內心卻這般柔軟敏感,這種人一定很容易被命運捉弄得徹底。

  這樣想著的時候,理香也禁不住為自己的無情發笑,她想自己確實是缺少一副柔軟心腸,所以才能對著這樣毫不設防的少年作出冰冷聯想,而且也不會急著去撫慰他——她微微垂下眼皮,「如果我說討厭,你要怎麼辦?」

  切原明亮的翠綠色瞳孔裡就蒙上了一層陰翳,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了口,像是負重太過而使不上力氣,「……我不知道。我控制不住……這是我的打球方式,就算跌倒了,也只能爬起來,然後變得更強。可是理香,你……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不要討厭我……」

  他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會哭起來,理香也不能繼續下去了,她歎息一聲,輕聲說道:「上次我跟人去青學採訪的時候,見到了不二周助。你見過他嗎?長得好,性格也好,人人都說他是個天使——」

  切原聽得嘴唇發白,但是沒有辦法,他一直拿眼前這個人沒有辦法,即使是蟄伏在他心底的野獸,到了這個女孩子面前,也只有俯首貼耳,跪地稱臣。

  他只能聽她繼續說道:「但是這種人,就像白開水一樣,平淡,乏味——」他腦海中有片刻混亂,對方已經笑盈盈的看過來,「切原赤也,你對自己未免太缺乏信心。要知道,就算是天使,也不是人人都喜歡;而你嘛……也不是沒有人喜歡的啊。」

  切原喉嚨發幹,他眼巴巴的看著理香:「那你……」

  理香含笑點頭:「我喜歡切原赤也啊。假如我是他,我會有自信得多。因為如果我想做個壞人,我就不會去在意別人的看法;而如果我想做個好人,那麼我會在傷害人之後道歉,然後告訴他這是不得已——你瞧,我是不是更壞?但是,我就是這樣的人。」她做出一副苦惱的表情,自言自語道:「啊,切原赤也,他不會討厭我吧?」

  她臉上帶著微笑,沐浴在日光之下,看上去像個天使。切原忍不住傾身緊緊擁抱住了她,像在擁抱奇跡,「理香……」他把臉埋在對方的黑髮裡,喃喃的念著她的名字。

  理香只容許他這樣沉迷了片刻,然後輕柔而堅定的推開了他,「切原,你需要更堅強一點,」她不滿的抬頭看著眼前的少年,非常理直氣壯:「不然我總忍不住想要欺負你啊。」

  「……」切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低聲祈求道:「……那你不要這樣欺負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聽到這種話。」

  冬木理香是不會因為對方舉手投降就輕易放棄自己樂趣的。她愉快的笑起來:「好吧。那我換個方式。」她拉起切原的手,松松握住,「切原赤也,你相不相信我?」

  切原點頭答道:「當然。」

  「我不信。」理香輕輕一笑,「我要聽你的心裡話。」她將手往前送,兩隻交疊在一起的手輕輕按在了切原心口上,她歪著頭笑起來:「來,感覺一下自己的心跳。」

  「噗通……噗通……」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強而有力的快速跳動。

  「唔,有點快,控制一下呀……」耳邊的聲音美麗又妖異,「放輕鬆……深呼吸……」

  他不由自主的隨著那聲音吐息,一股深深地倦意湧了上來,身體卻輕鬆得好像快要飛起來……他頭一垂,睡著了。

  切原赤也是一陣孩童嬉笑聲吵醒來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耳邊全是這樣的聲音,而且越來越大以至於無法忍受,他皺起眉毛,努力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綠茵草地,幾個小孩子正在不遠處跑來跑去。

  這裡是……小公園——理香!他心中一驚,跟著身側響起了一個美妙的聲音:「醒了?」

  切原轉過頭,理香就坐在他身邊,正低頭玩著手機,漂亮的黑色長髮輕輕別在潔白的耳畔,凸顯出驚人的美來。

  切原勉強移開視線,腦袋裡還有點懵,「我……我睡著了?」

  理香抬起頭來,一本正經道:「你又暈倒了。」

  「哈?」切原瞪大了眼睛,顯然對自己這突如其來的弱不禁風相當不適應,「我我、我怎麼又暈倒了?」

  理香不答反問:「那你有沒有又失憶?快想想,還記得什麼?」

  切原臉上的表情變了幾下,顯然是想起了之前的事。

  「怎麼樣?」理香催促著問道。

  「呃……我記得最後你說,要、要聽我的心裡話……」切原耳根泛紅,然後又迷茫起來,「然後我……我就,呃,暈倒了?」

  理香端詳了他半晌,才輕輕哼笑一聲,隨口道:「我怎麼覺得,你看上去倒像是口不對心怕被我發現,然後受驚暈倒……」她似笑非笑的斜睨過來:「切原赤也,你是不是在心裡想著罵我呢?」

  ——可喜可賀,冬木理香對自己的惡趣味原來還有那麼點自知之明。

  切原無語凝噎,「……你知道,那是永遠不可能的。」他好聲好氣的為自己澄清。

  這句話不知道哪裡討了理香歡心,她微微笑了一下,「永遠什麼的,還是留到以後再說吧。」她止住了切原想要說出口的話,神情既親切又溫柔:「不必擔心,你這是與越前比賽的後遺症——你的前輩們也是知道的——這是『無我狀態』,是只有非常有天賦,又非常努力的人才能達到的境界,意味著他們以後將會更強。」她伸出手來,輕輕觸碰了下對方的眼角,親昵的說道:「所以,切原赤也,你真的是非常厲害。但你要學會控制,你要靠自己的實力去取得勝利,而不是依賴某種時刻的狀態。」

  切原輕聲道:「……紅眼狀態?」

  「是。」理香毫無轉圜的答道,直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逝的痛楚取悅了她,才慢悠悠的補充道:「準確的說,是不管任何狀態。」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心口上,「再別迷信什麼狀態了。沒有了那些『狀態』,你還是切原赤也;但如果沒有切原赤也,就什麼都不存在。」她微微翹起嘴角,純潔得像天使的臉上現出淺淺的邪氣來,「掃除障礙也好,將對手染紅也好,三連霸也好……憑『切原赤也』本身就能做到的話,才會更有趣,對吧?」

  她瞧得很分明,那位可敬的柳前輩在離開之前,眼裡已經做出了決斷。可是那還遠遠不夠。冬木理香是從來不屑於將希望寄託於人的——決斷什麼的,都是建立在選擇充足的基礎上的奢侈行為,既然如此,那她就替他們劃掉不中意的備選項。當選項只剩一個的時候,她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是選還是不選。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只是隱約提了一下,後文會有解釋,但我這更新速度……我就提前說明一下,大概就是理香用類似催眠之類的方法把切原的充血狀態給封印了……別問我她是怎麼做到的,就讓我也學著許斐反智一下好啦!

  另外……哼,看到這裡,小天使們應該都看出來了……我就是個反派控!熱衷於給主角或者喜歡的角色們艸反派人設,以及附加各種惡劣性格2333

  好吧,申明一點,我對文裡出現的所有角色都沒有惡意,網王裡也沒有壞人,再加上我砍了新網王,所以這是個完全和諧的世界。

  如果有任何小天使被雷到——都是我的錯。

  我躺平任嘲。


☆、關東大賽

  柳蓮二獨自回立海大附中的時候,臉色與心情都非常差。再怎麼冷靜自持深謀遠慮,他現在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心腸還不夠硬,面皮功夫也該沒修煉到家,被人這樣捉住痛腳一頓冷嘲熱諷,險些連表面上的平靜也繃不住了。

  第二天到了網球部,他本來想找真田,但是昨天剛剛被人打散的傲氣還殘留在心底,他覺得自己完全還可以再好好衡量一番。冬木理香說的雖然不錯,但那也許是她基於感情因素過於誇大了事情,也許事情並沒有她說的那麼糟糕——

  「柳,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可怕?」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柳蓮二回過神來,然後收斂起所有思緒,「沒什麼。」他平靜的答道。

  仁王抵唇輕輕一笑,「你好像特別看重青學這個對手,這段時間都非常嚴肅啊。」他開玩笑的打量對方,戲謔道:「該不會是因為你那個發小吧?想著到底要不要給他放水之類的,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哦?」對於相伴了三年的友人來說,他以前那點子經歷完全不是秘密。

  柳蓮二勉強扯了下嘴角:「別說笑了。我怎麼可能是因為貞治才對——」他忽然頓住,「你——」他微微睜開了眼睛。

  仁王微笑道:「所以,你是因為什麼?」

  柳蓮二看著他,不發一語。

  仁王就笑起來:「想想我是誰——柳,就算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

  好吧,立海大的欺詐師——柳蓮二有點牙癢癢,更多的是無可奈何,「我想,我可能犯了個錯誤,」他歎了口氣,向同伴坦白道,然後覺得心裡突然輕鬆起來。

  仁王沒有急著追問,他想了想,輕聲道:「切原的事?」

  柳蓮二心中一驚。

  仁王忍不住發笑:「別這麼一副表情,參謀大人——這並不難猜,」他不錯眼的盯著同伴:「切原的那個『惡魔狀態』太奇怪了,而且你和真田似乎對此並不十分滿意,我就想其中一定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他在揣摩人心上的確非常高杆,「所以,到底是什麼?」他再次問道。

  「會有副作用——血壓瞬間飆升。」柳蓮二低聲答道。

  「……」仁王沉默了半晌,「柳,我知道你和真田承受了很多,冠軍對我們來說,也的確很重要。」他表情嚴肅起來,「可是,用這種手段來奪取勝利,那太卑劣了。我不希望有一天再去醫院探望切原。」

  「……我知道了。」柳蓮二苦笑起來:「你未免也太不留情面了。」

  他一向是言行合一的人。仁王就放下心來,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沒辦法,像你這樣的聰明人,向來都是很固執己見的。你去了冰帝,回來突然改了主意,只怕是那個『聲音很好聽』說了不怎麼好聽的話,才觸動了你。既然如此,我不妨說得更直白些,免得人家女孩子礙於情面,說出來的話力度不夠,不足以讓你下定決心啊。」

  「那你就錯了。」柳蓮二淡淡道:「女孩子可是很不好惹的。她們獨佔欲強,又很護短,尤其是既抬得起頭,又拉得下臉的那種,就更可怕了。」

  這句話叫仁王笑了好半天。他的同伴雖然面色平靜,可是僅憑這句本不該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足以想像,他內心是怎樣的翻江倒海了。

  那個冬木理香看上去那樣斯文有禮,居然也能逼得自家參謀方寸大亂,真是有趣。仁王笑眯眯的想,就是不知道當時是個什麼樣的光景,他還真是有點好奇。

  彼時被人好奇的冬木理香,正在座位上慢騰騰收拾書包,那種百般不情願的神情與其他任何同齡少女並無二致。

  他們今天最後一節課是家庭料理——理香最討厭的課程。

  她的好同學鳳長太郎正在一旁等她,「不至於吧,冬木?」鳳倚著課桌打趣她,「料理課很受女孩子歡迎的,你上過一次就知道了。」

  「誰稀罕啊?」理香撇了撇嘴,「而且,為什麼是受女孩子歡迎,不是受男孩子歡迎?」

  「這個……」鳳一時語塞,對這個同班的伶牙俐齒實在是無可奈何,「因為女孩子學會做料理之後,才好在適當的時候送出親手做的料理做為禮物啊。」

  「適當的時候?」理香輕輕一哂,帶著親切的輕蔑,「是說情人節嗎?看來鳳君經驗豐富。那麼,鳳君,你有女朋友嗎?」

  鳳被這不按牌理出牌的做派弄得有些狼狽,「怎、怎麼突然問這個……沒、沒有啊,沒有啦!」

  「所以你看,學會了料理送了禮物也沒有用處啊。」理香眨了下眼睛,與其說天真不如說可恨的好奇問道:「鳳君,你收到的那些,呃,『禮物』……不會都被你扔了吧?」

  鳳想捂臉,「……怎麼可能啊!」好少年鳳長太郎也不得不為自己辯解了:「就算無法接受對方的心意,也不可能隨意糟踐啊!」

  「是嗎?」理香好整以暇的笑道,「俗話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鳳君,你收了料理,又不答應人家——我是該贊你有原則,還是該替女孩子罵你一句渣好呢?」

  鳳張口結舌。

  幸好手機鈴聲短促的響了一聲,一道短資訊拯救了他——鳳雖然沒有切原赤也打不還手的覺悟,但打不過就跑這個簡單道理還是懂的,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鈴木?」這是樂器社一年級學妹,鳳心裡就有點犯嘀咕,面上卻絲毫不露,相當自然的向理香點點頭:「我先走一步,你快一點,別遲到了。」

  他那個惹不起的同學就微笑著比了個手勢,那意思是:請隨意。

  如果是他的前輩們,或者立海大的柳君、欺詐師那個級別的人物,很容易就能從對方的笑容裡讀出另一層意思,可惜他沒看出來。

  等鳳匆匆趕到了林蔭道的一角,課間休息時間已經過了一半,他正有點心急,轉頭就看見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子已經等在了樹下,他松了口氣,上前打招呼:「鈴木,你在這裡。」他輕快的笑道:「我看到你的短信,是有什麼事嗎?」

  「是……有事……」那個女孩子面上泛起一絲羞澀,但更多的是堅決,「鳳前輩,抱歉打擾了你,可是我……我還是想表明我的心意。」

  鳳最怕遇上這種情形。

  早知道就等冬木一起走了,他後悔的想著,語氣透出尷尬來:「對不起,鈴木,但是我,我還沒有交女朋友的打算。」

  「可是……」鈴木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我是真的……」

  鳳大為窘迫,想收回手,但對方抓得那樣緊,如果動作更強硬一些,他怕會傷害到對方,於是他只好勸道:「鈴木,你……你先放手好嗎……」

  這樣軟弱的態度讓人仿佛看到了希望,鈴木略帶著激動的傾訴起來:「前輩總是這樣溫柔,我希望……」

  一道動人心弦的聲音從不遠處插了進來,打斷了她的希望:「鳳君,你怎麼還在這裡?料理課要開始了。」

  鈴木下意識的鬆開了手,鳳松了口氣,連忙退開,「冬木!」他如釋重負的看向自己的好同學。

  好同學回了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冬木學姐……」鈴木喃喃道。

  「是。」理香含笑答道,「你是一年級的鈴木吧?我聽說過你,鋼琴彈得很好,」她笑眯眯的誇了一句,然後露出好奇的表情:「對了,你們剛剛在聊什麼?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鈴木臉上閃過一絲血紅。她忍了忍,「沒什麼,抱歉打擾了,我先走了。」匆匆忙忙鞠了一躬,然後離開了。

  直到她走遠,鳳才籲了口氣,「謝謝你,冬木。」

  理香轉過臉來,笑道:「我有沒有說錯?鳳君,你就嚴厲點,拒絕她,不行嗎?這樣拖泥帶水,真的有點渣呢。」

  鳳苦笑道:「可是那種態度,好像有點過分。」

  理香聳聳肩,「隨你。反正你記得,我是不做義務勞動的。」

  「哈?」鳳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料理課呀,」理香理直氣壯的挾恩求報,「不然我為什麼要特地來替你解圍呢?」她慢悠悠的調笑道:「因為你長得帥嗎?」

  鳳滿臉黑線。可是這傢伙怎麼就知道往這裡來找人呢?

  「我猜的。」理香十分愉快的笑起來,順帶還毫不留情的嘲笑了一下小學妹:「時間地點通通不對,一看就是沒經驗,真可憐。」

  對這種事情有經驗才更可憐吧!而且——鳳瞪大了眼睛:這個人為什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啊!?

  「因為,其實我會讀心術啊。」理香一本正經道。

  鳳的表情相當可疑的定格了一瞬,然後忍不住耳根泛紅:「……喂,不要太欺負人了啊,冬木!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那麼,剛剛你真信了吧?」理香上下打量他幾眼,不禁撲哧笑出聲來,慢條斯理道:「好教你知道,我們冬木家嘛……自祖輩起三代以內,都沒有出過見義勇為或者施恩不求報的聖人了。所以,鳳君,你到底對我有什麼誤解呢?」

  鳳嘴角抽搐。

  等到了料理課上,他才知道這不過是碟開胃小菜。

  冬木理香自詡是言出必行的人,所以這什麼不討喜的料理課,說不動手那就絕不動手,更何況,後面還有剛剛欠了人情債的鳳來墊背——於是,鳳就在「鳳君,該揉麵團了」、「鳳君,該用打蛋器了」等等諸如此類的使喚聲中,被指使得團團轉了。

  更可氣的是,一旁同樣忙碌的同學兼好友偶爾瞧見這一幕,非但沒有同情心,連同理心都沒了——人家很是正能量的對鳳比了個努力的手勢,一臉的豔羨絲毫不做假:「加油哦,鳳!」

  鳳一臉無語,吐槽道:「這種情況下,身為好友的你不是應該同仇敵愾譴責冬木奴役同學的惡行嗎,長穀川?」

  長谷川滿是不贊同:「別這樣說,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能跟她搭檔嗎?」他揚起下巴繞了教室一圈,悄聲笑道:「至少有一半,不分男女!」

  這不奇怪,但是——也要看具體情況好不好?

  鳳抗議道:「可是她——」

  長穀川擺了擺手,帶著知情人的得意打斷他:「得了吧,只要冬木開口,就是被她罵,也有大把人願意的。」

  鳳面無表情「哦」了一聲,「那你願不願意?要不要跟我換換?」

  「那倒不用,」長穀川聳了聳肩,乾脆俐落的拒絕了,「我雖然也願意,但如果不是罵我,那就更好了。」

  這就叫針紮在別人身上不知道疼——得,這也是個妙人。

  鳳開始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拜錯了神,怎麼身邊的人就一個賽一個人的氣人呢?

  沒等他想明白,那悅耳動聽又在背後響了起來:「鳳君,該預熱烤箱了喲。」

  鳳只好苦哈哈的去設定烤箱溫度,一轉身就看見自家搭檔正悠閒的坐在椅子上玩手機,生動的詮釋了剝削者的嘴臉,饒是好少年如他也不禁覺得有點氣不順,「冬木,你這樣不好吧?」他苦口婆心勸道:「連最簡單的料理都不會,會成為生活上的廢人啊。」

  理香逕自玩著手機遊戲,隨口答道:「哦,那又怎麼樣呢?我反正是做好了一輩子不碰戚風蛋糕的準備,」這是他們本次課程的目標,「倒是鳳君你,」她眼也不抬的盯著手機,一邊懶洋洋的學著鳳的語氣:「連最簡單的拒絕都不會的話,下次損失會更大哦——這學期的料理課,可不止今天這一堂呢。」

  這是威脅吧?這絕對是啊!

  鳳恨恨地叫起來:「喂,冬木——我真該叫你那些崇拜者們瞧瞧你這個樣子啊!」

  「這個樣子是哪個樣子?」理香無辜的抬起頭來,不以為然道:「鳳君,怎麼能拿那些人跟你比呢?」

  「我謝謝你了啊……」鳳實在忍不住,多問了一句:「你在切原赤也面前也這樣?」

  理香表情更無辜了:「鳳君,怎麼能拿自己跟切原比呢?」

  鳳額頭上的黑線快要成噸計算了,「你這傢伙……小心人家移情別戀啊!」好少年破天荒的瞪了自家搭檔一眼。

  理香遞了個輕蔑的眼神給他。

  「叮」一聲短信鈴聲響起,理香輕輕一瞥,是切原,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對方歡欣喜悅的心情:「理香( ^_^)/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哦!」

  理香不自覺的翹起嘴角,想了想,回復道:「你沒在上課?」她自己是不耐煩遵守那些規章制度的,但這些真正的青春好少年不一樣,所以理香向來不許切原在上課期間給她發短信。切原——執行得很好,至少比真田副部長對他提的英語學習要求要好得多。

  果然,那邊幾乎是秒回:「哈哈,沒有啦!因為明天就是關東大賽,所以今天我們都可以提前一節課去社團訓練。」

  理香微微笑起來,乾脆撥通了手機。

  切原立刻就接了起來,又驚又喜還有點不敢置信:「哎,理香?」他帶著點好奇的問道:「你沒在上課嗎?」

  「在上。」理香百無聊賴的答道:「料理課。」

  切原就明白了,然後偷笑起來:「嘿嘿,怪不得……那你們今天做什麼?難不難?」

  「是戚風蛋糕。還好吧,反正我有幫手。」理香笑眯眯的答道,鳳翻了個白眼。

  「幫手?」切原十分惋惜的叫起來,「我也可以給你當幫手啊!理香,要是你跟我一個班就好啦……這樣的話,你不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幫你做呀。」

  這話真是情真意切,理香「哦」了一聲,有點好笑:「是嗎?料理也願意做?」

  「那有什麼?」切原不以為然的答道:「丸井前輩也會做甜點呀,還兩次都拿到了料理大會的冠軍呢!」

  「咦,這麼厲害?」理香還真有點驚訝,「那你們可比冰帝的男孩子可愛多了。」她笑起來,「剛剛鳳君還說我這麼沒覺悟,切原你早晚要移情別戀呢。」

  「喂!」

  「什麼!?」

  兩邊的聽眾都氣憤地叫了起來。

  切原簡直出離憤怒,怨念都快要順著電波傳遞過來:「那混蛋胡說什麼啊!理香,這種亂撩女孩子的男生你千萬不要理他!」

  理香輕飄飄的向鳳遞了個眼神,甜蜜的笑起來:「好,我們不理他。」

  鳳白了她一眼,認命的投身料理大業裡奮鬥去了。

  切原猶自忿忿不平:「下次見到,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什麼人啊這是!」他開始為立海大打CALL,「我們立海大才不會這樣。理香,你要是在我們這邊就好了。」

  理香敬謝不敏:「那還是免了。距離產生美,我怕你到時候看到我就覺得煩。」

  「怎麼會!」切原急忙表衷心,「我才不是那種人呢!」他突發奇想,「要不……你來立海大讀高中好不好?理香,我……我很想你呀……」說到後來聲音都仿佛沾上了糖。

  理香微微一頓,柔聲笑道:「撒嬌犯規的喲,小朋友。你不是說有好消息告訴我?」

  切原也知道這是異想天開,於是只沮喪了一秒就振作起來,非常興奮的在電話那邊說道:「是這樣——我們這幾天做強化訓練,我都沒有進入紅眼狀態了哦!理香,我是不是很厲害?」

  理香「嗯」了一聲,語氣驚訝的笑起來:「是——很厲害。你很乖嘛,切原赤也。」

  「什、什麼乖啊!」切原臉上有點發燒,「你這……這也太敷衍了吧!」他口是心非的控訴道。

  「唔,好像是有點呀……」理香煞有介事的拖長了聲音,「那麼你想要什麼?要親親,還是要抱抱?」

  「什麼什麼——你你你——我、我……」切原險些連舌頭都捋不順了。

  理香忍俊不禁,毫無誠意的道歉:「嚇到你了?我開玩笑的。那麼,明天的比賽,準備好了麼?有沒有信心啊?」

  「……我才沒有被嚇到呢!」切原大聲否認道,大概是失望更多一些,他聲音有點悶,「我們當然會贏!所以,理香,你明天要來看我比賽哦。」

  「知道了。」理香笑著答道,然後收了線。

  到了週六一大早,也就是關東大賽決賽當天,天公不作美,居然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等到快接近比賽時間的時候,雨點就愈發密集了。

  理香是最討厭在下雨天出行的,況且賽事也不可能冒雨舉行,因此她很是心安理得的通知切原自己改了行程的消息。

  果然沒過多久,大賽本部就臨時向兩邊隊伍傳達了消息:比賽延遲,時間待定,等候通知。

  切原既見不到理香,又不能早早的打敗對手,心中不爽簡直溢於言表。等接了通知與前輩們返回立海大選手區的時候,正好看見青學一群人,他心裡就更不爽了。

  彼時青學的選手們都在網球場邊的休息區裡躲雨,有幾個還不懈怠的在揮拍練習。切原嗤之以鼻。這種雜魚他連多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他看的是那個越前龍馬——即使前輩裡已經有人非常不耐煩的跳腳了,他還是平靜的喝著芬達,看上去有些淡漠散漫,可他身上就是透出一股唯我獨尊的囂張氣場來,讓人看著就覺得牙癢癢得不行。

  ——這的確是理香喜歡的類型。即使再怎麼不情願,切原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可惜這次比賽沒有跟他對上。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在球場上給這臭小子好看……切原在腦海中轉著這個念頭,一股子興奮的惡意在心中勃發蔓延開來。

  「走了。」這個時候青學的人已經看見本次決賽對手,真田不感興趣的收回視線,招呼同伴走人。

  切原充耳不聞。他想了想,露出一個狂妄挑釁的笑來,手插著褲兜懶懶散散的走上前去打招呼:「好久不見了,青學。」

  「不二周助。」他停在不二跟前,眼光挑剔的打量自己將要遇上的對手,然後想起理香曾經說過的話:「上次我跟人去青學採訪的時候,見到了不二周助。你見過他嗎?長得好,性格也好,人人都說他是個天使……」

  天使?哈——也不過如此,甚至還比不上幸村部長嘛,切原輕蔑地掃過對方的清秀面容。既然理香對這個人沒興趣,那麼他也用不著留手,正好讓人都看看,這所謂的天使一旦被打落凡塵,會是多麼的平淡乏味——而且在此之前,還可以先收點利息。

  切原輕笑著開了口:「手塚不在的青學,現在你就是王牌了吧?我就暫時期待著比賽吧。」

  這種挑釁中還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無聊,桃城被激怒了,揮著球拍就要上前,不二伸手攔下了他,面對著切原答道:「今天還不知道能不能比賽,不過還是好好比一場吧。」

  一旁的橘杏與神尾怒目而視。

  切原好像這個時候才看到這兩個人,施捨般的給了個眼神,微笑道:「不動峰呀……讓青學來報仇雪恨的嗎?」

  神尾冷冷道:「還有全國大賽。這次不會像上次那樣了。」

  「真是期待啊,」切原毫無誠意的笑著說道:「如果又是半吊子的比賽,還真讓人提不起勁來呢。」

  「你說半吊子的比賽?」橘杏氣得眼睛發紅,扔了雨傘就要上前,然後被神尾一把拉住。

  切原毫不動容,輕輕笑道:「在比賽中受傷就是半吊子的證明。」

  「明明是你故意這樣做的!」橘杏怒道:「就是因為你,哥哥才住院了!」

  切原聳聳肩:「不僅僅是青學,連不動峰的部長也缺席了嗎?」他惡劣的笑起來,「不管是橘,還是手塚,看來都進行了不得了的練習呢。」

  不二睜開了冰藍色眼睛,冷冷的看著他。

  桃城怒道:「你說什麼?你這混蛋越說越過分,吵死了!」他拎著球拍上前兩步,大石連忙拖住他。

  切原斜睨他們一眼,鄙夷的笑道:「在比賽中受傷是自己的問題,只能說基礎訓練還不夠。」他重新看向不二,輕輕一笑:「我真是期待和你比賽啊。」

  不二冷冷道:「同感。」

  「不過最後獲勝的,一定是我們立海大。」切原補充道。

  「是嗎?」不二淡淡答道:「沒有比,最後誰會獲勝還不知道。」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匯,一股□□味四下彌漫開來。

  「切原。」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打破了凝滯的氛圍。

  切原轉頭看去,「啊,真田副部長。」

  「你在做什麼,趕快去集合。」真田催促道。

  切原笑著答道:「我現在就去。剛才正好在打招呼。」他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下,立海大的各位同學,」桃城叫住了他們,「是不是應該道歉一下比較好,剛才你們的選手可是說了很多。」

  真田還不至於真不知道切原留在這裡是想幹什麼,只是就算是挑釁,切原說的也是實話,既然如此,那就算不得什麼大問題。真田當然不覺得青學有贏得比賽的可能,他會回來找人,也不過是擔心切原挑釁過了頭,惹得對方動手而使自己受傷——說到底,他對這種會因為內鬥而造成隊員受傷的球隊,多多少少是有點看不上的,哪怕它裡面出了手塚國光這樣的人物。

  「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真田沒什麼情緒的答道,「所以沒這個必要。比賽了就知道了,沒有手塚的你們是不可能打倒我們的。不過就算手塚在,結果也不可能改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切原輕笑著跟著揚長而去。

  兩人回到立海大休息區,柳蓮二就打了聲招呼:「切原,太慢了。」

  切原笑道:「剛才去尋找下一個獵物罷了。」

  「是不二周助嗎?」

  切原笑著輕哼了一下,沒有回答。

  柳蓮二就問道:「夠資格做你對手嗎?」

  切原懶洋洋答道:「這個還在期待中。」

  柳蓮二就不再追問了。

  這一天的雨一直下到了傍晚,最後終於放了晴。大賽本部不久就傳出了消息:比賽改在次日,也就是周日舉行。

  巧得很,第二天也是立海大網球部長幸村精市的手術日期。

  「這樣更好。大家速度一點的話,正好可以帶著獎盃去給部長加油。」比賽當天,切原在選手休息區這樣向理香說道,他周圍的同伴們都是微微的笑,顯然對這個說法持贊同的意見。

  FLAG……理香腦海中不合時宜的浮起了這個詞,她微笑著掐斷了這個念頭,說道:「是嗎?那麼你可要好好加油呀,切原。」

  「那當然。」切原驕傲的答道,心念一轉,他又笑眯眯的看向理香:「我今天的對手是不二周助哦,」他的笑容裡帶上了狡猾的神氣,「我可是不會留手的。理香,你說過對他不感興趣的,對吧?」

  這副機靈模樣讓理香覺得非常有趣,她微微笑了一下:「就算我現在說有興趣,你也不會留手吧?」

  「那是。」切原嘿嘿一笑,得意道:「能讓你感興趣的話,那就更不能太差了呀。」

  理香被逗笑了,「喲,有進步呀,」她笑吟吟的誇獎切原,視線掠過對面青學的時候禁不住眯起了眼睛,然後話鋒一轉,「不過,不二周助既然能被人稱作天才,一定有他的獨到之處。你可不要太輕敵。」

  「天才……」這個詞讓一旁的丸井笑了起來。他並不是有意偷聽兩個人說話,只是這個女孩子開口像開掛,有誰能夠不去傾聽呢?他不是畏縮內向的人,因此也大大方方的加入了談話中:「論天才的話,立海大可不會比青學少。」他笑著對理香說道:「冬木,待會兒你可以好好看看我的天才絕技。」

  「丸井君。」理香笑著點了點頭,「說起來,我其實有點好奇,」她笑盈盈問道:「如果比賽雙方實力都在水準之上的話,丸井君覺得,決定勝負的關鍵是什麼呢?」

  「是決心吧。」切原插嘴道。

  「哦?」丸井饒有興趣的想了想,「我個人的話,應該是……天才的靈感吧。」

  「那我猜,柳君的回答大概就是資料了。」理香哈哈的笑了起來,她半開玩笑的調侃道:「看來是我問錯物件了——對於常勝不敗的立海大來說,這個問題簡直不值得思考吧……所以這些回答,根本不具備參考性呢。」

  冬木理香總是知道怎樣令人心情愉悅。

  在場的眾人都輕笑出聲,連真田的神色也微微緩和下來。柳蓮二就問道:「那麼冬木你的答案呢?還是運氣嗎?」

  「不,」理香輕輕搖頭,含笑去看切原:「我在等著切原給我答案呢。」

  切原被她這麼一看,不知道怎麼就覺得臉上發熱,再加上前輩們都看了過來,他臉上燙得厲害,結結巴巴說道:「我、我剛剛說了……是、是決心……吧……」

  理香掩唇輕笑,柳蓮二歎了口氣,仁王撇開臉偷樂。

  切原懵懂茫然,好在廣播適時響了起來,解救了他的困境:「現在,關東大會決賽——立海大附中(神奈川)VS青春學園(東京)的比賽正式開始!請兩隊至球場集合!」

  「立海大,必勝——」

  「立海大,沖啊——」

  場外的啦啦隊歡呼起來,正選們紛紛起身,理香笑著目送他們上場。

  「請兩校隊長上前!」

  真田與大石隔著球網握手。

  「請多指教。」真田例行公事說道。

  「請、請多指教。」另一方隊長顯然緊張得舌頭打結,「我們想和冠軍立海大切磋一下……」

  周圍充斥著加油助威聲,理香其實聽不太清他們在說什麼,可是僅僅只從雙方神態就能猜到是什麼光景——我的天,她忍無可忍的聳聳肩,為什麼越前會在這樣的隊伍裡……念頭沒轉完,對方隊長突然直起了腰,一臉堅定的大聲說了一句話,然後好像突然回過神,捂著臉轉身回了隊伍之中。

  理香啞然失笑。

  「現在開始關東大會決賽第一場,第2雙打比賽!立海大丸井和桑原VS青學桃城和海堂的比賽開始!一局決勝負,由立海大發球!」

  丸井文太與胡狼桑原各就各位。

  他們開局就打得很順,丸井文太的打法尤其具有觀賞性,特別是他打出走鋼絲與鐵柱撞擊的時候,全場一陣譁然,喝彩聲驚歎聲不絕於耳,他的對手們簡直無可奈何。

  理香驚訝的看著黃色小球在球網頂端滾動了一小段距離,然後掉落在對方場中,「丸井君……」她忍不住笑道:「他可真愛行險。」

  「是吧。」切原一臉的與有榮焉,「說到華麗,很多人常常會想到冰帝的跡部,但是以球技來說,其實丸井前輩這種打法才真正稱得上華麗啦。」

  他們說話的時候,立海大已經將比賽拉到了3:0。

  青學的觀眾席上氣氛凝重。

  「啊……這個比分,看來是束手無策啦……」一個吊兒郎當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

  青學的幾個正選回頭望去,「是山吹中學的千石清純!」

  千石笑嘻嘻的走下階梯打招呼:「越前,好久不見!」

  「啊……你好。」越前轉頭應道。

  「今年的立海大太強了……鬥志很高啊!」千石看著場上疲於奔命的桃城感慨道:「截擊球高手丸井文太,防守力驚人的胡狼桑原,」他的視線移向對方選手區,「皇帝真田,軍師柳蓮二,紳士柳生比呂士,欺詐師仁王雅治,還有二年級主力切原赤也……」他忽然咦了一聲,「怎麼有個女孩子?超可愛的啊!」

  「前輩!」壇太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他的打量,那個「超可愛」的女孩子一抬眼望了過來,正好撞上千石沒來及收回的視線,她微微一笑,千石突然覺得一陣頭皮發麻,心跳加速,好像整個人都在那輕飄飄的目光中無所遁形。

  他看見那個女孩子輕輕動了動嘴唇,跟著她身邊的切原赤也就看了過來,還瞪了他一眼,然後柳蓮二掃了眼這邊,似乎在說什麼。

  千石的笑容有點僵硬——他們搞不好是在科普自己是誰,他苦中作樂的想道。

  他猜的沒錯。

  理香在千石清純露面的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這個人——雖然只是一層柔和的白色柔和光芒,但距離那麼近,它也沒有被越前身上的光芒掩蓋下去,這就讓它的主人顯得格外出眾起來。

  「那是誰?」她好奇的打量對方,「橘紅色頭髮的那個,衣服上好像寫著山吹中學——」

  切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山吹?那個人……好像是叫……什麼千石來著?」他奇怪的問理香:「他怎麼啦?」

  「沒什麼。」理香看著橘發少年微微一笑,「稍稍覺得他有點特別。」

  切原一口氣哽住,頓時覺得呼吸都不順暢起來:「那傢伙——哪裡特別啦?」

  「那是山吹中學的千石清純,」柳蓮二往對面掃了一眼,「全能應變型選手,擁有非常出眾的單打才能,絕對屬於全國水準級的選手。如果要說特別的話,」柳蓮二語氣微頓,「因為個人氣運超強,以至於常常操控比賽進程,旁人送了他一個外號,叫做『Lucky千石』。」

  「切∼憑運氣的全國級,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哈。」切原嘲笑著說道。

  「立海大得分!4:0!」廣播適時響起。

  「啊,得分了。」理香笑眯眯的扭頭去看場上比賽,不接他的話茬。

  切原心塞得說不出話來,翻著眼皮瞪了千石一眼,繼續陪著理香看比賽。

  這個時候的賽場上,連理香這種外行也能看得出來,局面已經是一邊倒的走勢了。

  「真不幸。不過,這才叫勝負。」紫色頭髮的柳生比呂士斯斯文文的說道。

  切原哼笑道:「勝負已經定了……」

  「海堂要倒下了,」真田這個時候才開口,他頭也不回的說道:「下一個是桃城吧,蓮二?」

  仁王輕笑道:「我們的參謀還真是可怕啊。」

  柳蓮二本來想點頭,但他心中微一轉念,開口卻說道:「冬木,你怎麼看?」

  怎麼看什麼的……理香被這個句式逗笑了,「柳君,是想考我的眼力嗎?」她笑著反問一句,微微眯起眼睛去看場上,不等切原張嘴,她已經輕笑著答道:「說出來不怕柳君笑話——依我的愚見,青學還有反擊的機會。」

  她的話音剛落,丸井已經使出了絕招鐵柱撞擊,這一次黃色小球出人意料的直直彈向了高空,桃城呆了一瞬,奮力想去追球,但是失敗了——他狼狽的摔倒在了地上。

  「立海大得分!5:0!」

  得勝一方的選手區一片沉默的尷尬。

  切原乾巴巴的打圓場:「這,這個……是青學沒抓住機會,哈,哈哈……」

  很明顯他在現編。而且,還沒編好。

  理香從球場中那波動的光濤裡收回了目光,「我恐怕接下來不會是我想看到的局面,」她站起身來,神色自若,「我先去透透氣,希望回來的時候能看見丸井君和桑原君得勝歸來。」

  「那我陪你……」切原跟著就要起身。

  理香的手輕輕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切原就順從的坐回了原處,「要好好看前輩們比賽呀,」理香笑微微的說道,「不用擔心,我只是轉一圈。」

  「那,那你要快點回來。」切原眼巴巴的看著她。

  理香笑起來:「知道了。」

  等她走遠了,切原就對著前輩抱怨起來:「柳前輩,幹嘛要問理香啦?我都說過,她看不懂網球的呀!」

  柳蓮二沒搭理他。

  真田頭也不回的發話:「你安靜一點,赤也。」

  切原呲牙咧嘴的扮了個鬼臉,不敢出聲了。

  柳蓮二微微皺眉看著場上。

  他當然不像切原那樣,單純的認為冬木理香只是因為臉上掛不住所以特地避開。他的記性相當好,因此他很清楚的記得,那個人曾經說過:最討厭逆襲的戲碼。她這樣的聰明人,是絕對不屑於說謊的。那麼這所謂的「不想看到的局面」,真的只是指預言錯誤而被打臉的場景嗎?

  他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第6個回合的開場,桃城把海堂換到了網前。

  「喂,這兩個人改變了陣型。」桑原對同伴說道。

  丸井吹出了一個綠色泡泡:「那又怎樣?已經太遲了。」他上前迎擊桃城的子彈球,笑道:「哦,要幹什麼?」

  海堂沉默地在網前抽了一個短蝮蛇,黃色小球飛向對方場後。

  「傑克!」丸井向後方叫道。

  「OK!」桑原答了一聲,順手將球擊了回去,「還沒有接受教訓嗎?蛇球沒用的!」

  海堂沒理會他,再次用短蝮蛇將球打了出去。

  這種球前鋒是接不到的,所以這分明是在向桑原挑釁,向有「四個肺」之稱的桑原挑起持久戰——

  真田輕輕哼了一聲:「真是有趣……」

  話音剛落,桃城等到了一個機會球,他奮力跳起,球拍在半空中掄出一個漂亮的弧度,黃色小球如閃電般射向球場後方邊界線上!

  「入樽式扣殺!」

  「15-0!」

  青學首次得分。

  桃城汗出如漿,但他半點也不在意,反而伸手指向對手:「你能接到這樣的球嗎?」

  丸井微笑的活動下手腕,「那我就接給你看看。」

  話雖如此,但是他並沒有接球的機會。既然找到了能解決困境的行之有效的方法,那麼桃城與海堂就默契的開始配合起來——海堂與桑原打持久戰,然後桃城一球定勝負;如果丸井被激得沉不住氣,那就更好了——

  「30-0!」

  桃城與海堂互相碰了下球拍加油打氣。

  切原無聊的歎了口氣:「傑克前輩他們,如果陷入了對方的進攻,會怎麼樣呢?」

  「對持久戰抱有絕對信心的傑克……卻接收到了這樣的挑戰。」柳生比呂士看著場上,橢圓形鏡片上閃過一道光芒,「他的自尊心……」後面的話不言而喻。

  桑原確實被這種明目張膽的挑釁激怒了。

  場上陷入了僵持階段,更糟糕的是,看上去他和丸井都還沒有找到破解對方這一招的方法,因此青學似乎逐漸佔據了上風。

  「5:1!」

  桃城海堂拿下一局。

  「要開始轉風向了嗎……」千石頗感興趣的笑了起來。

  正如他所說,桃城與海堂配合無間,一度壓制了立海大的雙打組合,但是同時,體力上的危機開始向他們逼近。

  海堂汗如雨下,氣喘如牛,但是我要堅持……他揮起了球拍,接觸到網球的那一刹那,一滴汗水順著額角墜入眼中,他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糟了!

  丸井閃身上前,抓住了一瞬即逝的機會——鐵柱撞擊!

  黃色小球彈落在對方區域內。

  「喂——我是天才吧。」他笑眯眯的喊話。

  這冷靜等待、尋覓機會的耐心,再加上一擊必殺的天才球技,配合起來足以令任何對手膽寒。

  桃城冷冷道:「真囉嗦,你這個白癡!」

  丸井聳聳肩,回到發球區。

  現在,雙方勢均力敵了,那麼比賽也就到了關鍵時刻。

  「喂,傑克!最後一球了,加把勁兒啊!」丸井笑著給自家搭檔加油。

  場外的立海大啦啦隊應和著他的話歡呼鼓噪起來:

  「最後一球!」

  「最後一球!」

  「最後一球!」

  整齊劃一的應援方陣聲勢壯大。

  桃城與海堂充耳不聞。他們的狀態已經到了亮紅燈的階段,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迎來的會不會是體力崩盤。

  但是這個時候的海堂,已經意識到了對手桑原發招時的小破綻,黃色小球飛過來的時候,愈發沉重的身體在這一刻突然好像輕鬆靈活起來,他一個大跨步壓低身體重心,手中球拍猛地劃出半圓形軌跡,仿若刀光一閃淩厲無匹,黃色小球飛向了與之前截然相反的方向,眨眼間襲往桑原一側的空隙處。

  ——他把短蝮蛇反過來打了!

  「這兩個傢伙有完沒完!」桑原到底經驗豐富,愣了一瞬立即拔腿狂追,他體力既好,速度又快,這出人意料的一球居然也被他追上抽了回去。

  然而桃城已經跳至半空中,決不能白白浪費這一球——「入樽式扣殺!」

  黃色小球高速射向對方場內。

  丸井緊緊盯著網球襲來,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非常強烈的不妙的預感,仿佛這一球將會帶來極為糟糕的後果。

  他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一個奇妙的聲音不期然在腦海中搖盪開來:

  「丸井君覺得,決定勝負的關鍵是什麼呢?」

  「我個人的話,應該是……天才的靈感吧。」

  ……天才的……靈感……

  他猛地咬緊了牙關,身體先於意識的跑動起來,從來只負責進攻的他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選擇!

  一定要拿下這個關鍵球!

  他趕在桑原之前將桃城的扣殺球打了回去!

  休息區的立海大正選們安靜的看著這一幕。

  微風輕起,樹葉沙沙搖晃做響,黃色小球高高彈起,落向對方後場。

  切原抬頭看著球的軌跡,「太用力了……會出界。」

  「不,逆風,」柳蓮二答道:「是界內。」

  網球應聲落在底線上,留下一道擦痕。

  「打得剛剛好!」丸井興奮的握了下拳,「我果然是天才!」

  他還沒高興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他的對手們居然還沒有放棄,爭相追了上去,同時揮拍接住了這一球。

  小球再度飛了回來。

  丸井與桑原雙雙變了臉色。

  「咚」一聲悶響,丸井有一瞬間感覺到心跳驟停。他眼睜睜的小球擊在了球網上——這不死不休的一球最終沒能過網。

  直到小球落地,丸井這才感覺到自己雙手都在發抖。

  桃城與海堂已經癱倒在場上。

  「比賽結束!立海大勝,6:1!」

  歡呼聲震天響起,這一局持久而驚險的比賽終於是分出了勝負。

  理香隔老遠就聽到了一陣陡然爆出來的喝彩加油聲,依稀可聞立海大幾個字眼。

  看來是執黑先行。

  理香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隨手在自動販售機上選中了曼寧咖啡,漫不經心的投幣。連著扔了兩枚硬幣之後,理香才突然反應過來:沒幣了。

  「叮咚」一聲輕響,一旁突然伸過一隻手來,補上了最後一枚硬幣。「哐當」一下,咖啡掉落出來,穿著土黃色制服的黑髮少年撿起了咖啡,笑眯眯的遞了出來:「給。」

  「謝謝。」理香笑著接過咖啡,隨口問道:「你怎麼來了?」

  「我來接你呀。」切原理所當然的答道。話雖如此,可他一點催促的意思也沒有,只是笑著解釋道:「現在是準備時間,我可是有好好的看比賽哦。剛剛我們贏了。」

  理香喝了一口咖啡,「不錯。恭喜。」

  「這才到哪兒呀?」切原笑起來,隨意在身後的欄杆上坐下,「還有兩場。不過,也沒差了。」他半是抱怨半是撒嬌:「我還想讓你看看我比賽呢,但是現在連我出場的機會都沒有了。」

  理香輕輕笑了下,「那也容易。兩場輸一場,你就有機會上場了。」

  「那還是別了。」切原大搖其頭,「輸了的話,要挨真田副部長的鐵砂掌,很可怕的啦!」

  「是這樣嗎?」理香有點詫異,她想了想,「那真田君自己輸了怎麼辦?自己打自己嗎?」

  切原哭笑不得:「……不知道。」他聳了聳肩,「反正我們沒有輸過。」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正是這樣平淡的態度,才愈發顯出強者的自信來。理香突然間看懂了自己的喜好:她是真的對這種對比強烈、極端反差的人或物沒什麼抵抗力,而眼前這個少年,堪稱其中的代表人物。

  她瞅著切原微微發笑。

  切原心跳有點快。但是他喜歡理香這樣看著他,於是鼓起了勇氣去回視對方,然後不到一秒鐘就在那雙隱含笑意的黑色眼睛的注視中敗下陣來。他臉上湧出熱氣來,手指無意識的抓著臉頰,企圖轉移對方注意力掩飾自己的難為情:「那個……你……你之前真的生氣了嗎,理香?」

  理香微微一笑,也不拆穿他,相當配合的答道:「這個嘛,你不妨去問柳君。」

  切原沒聽懂,急忙解釋道:「柳前輩他沒有惡意的。」又安慰理香:「而且,賽場上的事本來就變動很快,很難說准的。」

  理香微微翹起嘴角,「好孩子。你那些前輩們沒有白疼你。」

  「什麼嘛!」切原不幹了,「明明你跟我一樣大,為什麼總要叫我小朋友小孩子啊?」

  「因為……」理香戲謔的拖長了聲音:「我不會撒嬌求抱抱求親親呀。」

  切原腳下一滑,差點從欄杆上栽倒,「什、什麼啊!」他漲紅了臉叫道:「我……我哪、哪有求……求那個什麼過啊!」

  「咦,沒有嗎?」理香遺憾的表達了惋惜之情,「我還想著,如果你們贏了,就勉為其難答應你一次呢……」她輕輕歎了口氣,「那還是算了吧。」

  「哎?等等——」切原真情實意的叫起來:「你、你說真的?!那我、我也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啦!」他有些語無倫次的急忙說道。

  「哦?那個意思……」理香一臉好奇,「是哪個意思?」

  切原張口結舌,窘迫交加:「你、你知道的!」

  理香天真無辜的眨巴了下眼睛,「小朋友,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

  切原小朋友被這個稱謂激得猛地站了起來,「我、我就是要親親抱抱!」他倔強的喊出了羞恥度爆表的話。

  理香笑得前仰後合。

  切原險些原地爆炸,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算了。

  「唔……你還好嗎,切原?」理香一邊笑一邊打量他,「你的臉很紅哦。」

  「總、總之,你同意了對吧!」關鍵時刻,切原那連真田也為之讚歎的集中力發揮了出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追問道。

  「啊,」理香微笑著說道:「沒錯。」

  切原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顫著聲音虛張聲勢:「那、那我真的親了哦!」

  理香笑盈盈的看著他:「請便。」

  然後純情好少年切原赤也不出意料的……慫了……

  ——沒辦法,這種連聽一句甜言蜜語都要臉紅的傻白甜,叫他光天化日之下主動去親自己的心上人,他不慫才是白日見鬼。

  少年人臉皮薄。

  理香強忍住笑,見好就收,「你還是個未成年呢,」她語重心長的輕輕按住切原的肩膀,對方順著她的力道坐回了欄杆上,她一本正經的繼續說道:「對未成年出手的話,我可是會做噩夢的。」

  切原惱恨得想捶牆,「你才不會呢!」他氣呼呼的控訴道。

  「我會的。」理香笑著轉移話題:「說起來,我昨天真的夢見你了哦,切原。」

  切原一愣,下意識的彎起了嘴角,然後瞬間回過神來,滿臉「我不會再上當」的表情,裝作不在意的哼道:「不會是噩夢吧?」

  「那倒不是。」理香笑眯眯的答道:「我昨天夢見你跟一個超可愛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切原眉毛一動,她就微笑著補充道:「不過不是我哦。」

  切原差點被口水嗆死,「……果然是做夢吧!」他忿忿道。

  「那個女孩子你也認識,是杏醬呢,」理香沒有理會他的抗議,想起之前不動峰那場比賽,她若有所思的笑了下,「是橘杏——你也認識的,對吧?」

  「我!」切原含冤莫白簡直想吐血,「哪個橘杏啊!?我不認識啊!而且這只是夢啊!」

  「那就算不認識吧。」理香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繼續揪著感興趣的話題不放:「我好奇的是,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啊?」她笑眯眯的調侃切原:「杏醬非常坦率可愛,跟我完全不同呢。」

  切原氣憤到脫力,一臉的冷漠麻木:「不認識,不喜歡。我就喜歡冬木理香。」

  「這個表情可不怎麼像喜歡呀。」理香笑微微的摸摸他的臉,「來,笑一笑,不然我都要看不懂你了喲,切原赤也。」

  切原就歪著頭蹭了蹭她柔軟的掌心,既不滿又委屈:「那你怎麼可以做這樣的夢嘛!我又不喜歡別人!誰都沒有你好!」

  理香聽了只是笑:「你以後不要哭才好。」

  她食指輕點,按在切原唇上,阻止了他想要反駁的話,然後眼睜睜看著她面前這個傻白甜就為這親密的舉動慢慢紅了臉、並且立刻將先前的鬱悶拋諸腦後,單純的開心起來——理香沒忍住笑了一下,「好了,我們出來得夠久了,」她收回手示意切原起身:「該回去了。」

  他們才剛到球場邊,一陣歡呼聲又爆炸開來,應援方陣高奏凱歌,掌聲加油聲不絕於耳,廣播裡也在播送戰況:「比賽結束!立海大獲勝,6:4!」

  第一雙打的比賽已經分出勝負了。

  切原掃了一眼比分扳,第一局6:1,第二局6:4,立海大兩分領先。

  「贏得很容易嘛,」他輕鬆的笑起來,「這樣下去,很快就能拿到冠軍了。」

  桑原看了下計時器,「不,贏是贏了,不過,比預計的時間拖延了許多。」

  切原不以為然的切了一聲,「是前輩們為了多製造精彩場面,玩過頭了吧。」

  丸井轉過頭來,仁王喝水的手微頓,柳生的氣息還沒有平復下來。

  理香眼珠一轉,微笑著走到一旁替柳蓮二加油。

  丸井嘿嘿一笑:「赤也,你瞎說什麼啊!」

  「好痛!」切原抱頭逃竄。

  理香對這一幕視而不見。這個時候賽場外的觀眾席上迎來了一個氣氛上的高潮。不止立海大的應援方陣,許多觀眾們也開始叫著立海大的名號來,為這即將登臨王座的冠軍助威加油。

  「最後一球!」

  「一球決勝負!」

  「王者是立海大!」

  「加油!」

  這喧天陣仗十分鼓動人心。理香笑了一下,「真是了不起呢,王者立海大……」她對柳蓮二笑道:「看來柳君是要親自上場定輸贏了,這都在柳君的預料之中吧?要加油哦。」

  「謝謝。」柳蓮二微微頷首,「雖然贏了,但是比預料的要麻煩。這種事情的確只有自己來做才更放心。」自從上次針鋒相對之後,這兩個一肚子彎彎繞的聰明人說起話來倒是隨意了許多。

  「可怕的掌控欲……」理香搖頭失笑,視線落在了也在準備上場的對方選手身上——是青學的乾貞治,他正抬眼看著柳蓮二。隔著眼鏡,沒有人看得清他的眼神,可是對理香這樣的人來說,只需要一個細小的動作或是微表情,就能明白很多事情——她心念微轉,繼而笑了起來:「看來是球場會故友呀……這個不會也是柳君的安排吧?」

  僅僅只是因為對方看了一眼過來,她就猜測出了前因後果。這份見微知著的本事,柳蓮二也不得不佩服。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柳蓮二平靜的說道,「但這是比賽,不會有你想的那種事情發生。」

  他拿起球拍走上球場,應援方陣爆出一陣歡呼聲來。

  是嗎?理香在心中微微發笑。員警辦案還要講究避嫌,這個人卻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是已經放棄了這段友情,還是自認為能用理智戰勝情感呢?可是既然都特地安排這樣的對局了,可見以上兩種程度都還達不到呐。所以說柳君你還是太嫩。

  她所料不差。

  這本該是已在囊中的一局,最後卻以立海大失分告終。

  「比賽結束!青學乾貞治獲勝,7:6!」

  青學的觀眾席上終於第一次發出激動的叫喊聲,精彩的比賽引得其他觀眾也跟著鼓起掌來。

  柳蓮二帶著一身汗水的下了場。

  他固然貢獻了一場精彩的比賽。但勝就是勝,敗就是敗,人群永遠只會為王座上的得勝者歡呼。

  立海大的選手休息區靜默了一瞬。

  柳生淡淡道:「部長的手術馬上就要開始了。」

  「還來得及嗎?」丸井扭頭問桑原。

  桑原看了一眼表,沒說話。

  切原一言不發的拉開球袋拉鍊,開始為下一場比賽做準備。

  真田開了口:「不,比起那個,這一場的失敗……」

  「啊,絕對不能這麼輕易地就算了。」柳蓮二輕喘著氣接道。

  「這不是贏不了的比賽。」真田冷冷道:「是你太過於徇私情了。」

  柳蓮二無可辯駁:「對不起……沒有實現與精市之間的約定。」他坦然認錯,「你懲罰我吧!我沒有給其他隊員做好表率。」

  真田站起身來。

  理香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

  冰帝一向以西式化教育著稱,宣導人權人格,從來不屑於動手這一套,所以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帶著森嚴等級意味的體罰形式。

  約莫是她表情太專注,切原以為她心中不忍,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句:「別擔心。」然後拎著球拍上前走了兩步。

  理香微微一怔。

  柳蓮二已經向真田點頭示意。

  真田眼角一細,揚手一掌重重甩了出去。

  柳蓮二下意識偏過頭。土黃色人影一閃,一聲悶響,真田的手重重落在了網拍上,切原踩著欄杆跳了進來,擋在了柳蓮二跟前,手上的球拍堪堪攔下了這一記鐵砂掌。

  丸井無語的抓了抓頭髮。

  其他網球部成員驚叫起來:「你在幹什麼啊……赤也?」

  「也沒什麼吧?」切原滿不在乎的扛著球拍走到網前:「反正結果都是立海大三連霸。大概13分鐘我就能把他搞定,幸村部長的手術,還來得及!」

  他的對手也已經站在了場上,正拉開衣服上的拉鍊,聽了他的話也不回頭,一邊脫外套,一邊隨口問道:「是切原君嗎?如果你著急的話,我可以配合一下你。」

  切原一怔,然後略帶著些興奮的笑起來:「哼……話說得倒輕巧。讓我們速戰速決吧!」

  不二周助回過頭來,藍眸凜冽如霜雪:「但……未必會是你贏。」

  「原來是這麼回事。」切原這才理解對方的意思,跟著輕蔑的嗤笑了一聲:「好厲害。聽說大家都稱你為『天才』?」他露出一個惡意的笑容來,自顧自補充道:「但就算是天才……一旦喪失了信心也會變得不堪一擊。」

  理香忍俊不禁。

  場邊的柳蓮二已經回到了休息區,理香帶著笑意打量他。

  立海大網球部一向也沒有安慰落敗者的傳統,也從來缺乏這方面的經驗。但這並不意味著這就是個冷漠無情的社團。

  丸井估摸著女孩子心軟,這個小女朋友大概是想要安慰柳,於是他有點的苦惱的糾結,一會兒她如果說話,他是攔一攔的好,還是乾脆幫個忙呢?

  他還沒想好,柳蓮二已經先開了口:「別裝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哦,我本來還想談談天氣呢,聽說這是個萬試萬靈的打破尷尬場面的話題。」理香假裝遺憾的揶揄道:「柳君,你真是不肯給人機會。」

  這俏皮話堵得柳蓮二半天沒說出話,過了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道:「得罪你這樣的人確實是不明智的——我還是為上一次的事向你道歉吧。」

  理香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聲:「唔,你說這個——我聽切原說過了,柳君替他設計了特別訓練,專門針對紅眼狀態,」她抬頭注視賽場上的雙方選手,中肯的評價道:「看上去卓有成效。」

  柳蓮二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

  場上的兩人從一開始就打起了快節奏的比賽,而更為讓人料想不到的是,面對超攻擊型的切原,進攻的一方竟然是一向以擅長計算著稱的不二周助,並且以進攻壓制住了切原。

  「砰」一聲輕響,切原撲倒在地,將球打了回去。不二卻已經跳至半空,揮起球拍淩空抽擊。

  這個球路——是膝、膝蓋球!

  切原悚然一驚,反射性球拍一擋,攔在了膝蓋之前。

  黃影挾著風聲閃電般擦過他腿邊,擦著地面彈射出去。

  「15:0!」

  「原來越前的膝蓋……」不二輕盈落地,雙目寒光閃現,「是你打傷的。」

  切原屈膝半跪在地,心有餘悸的輕喘著氣。然後他慢慢的笑了起來,那笑容看得人一陣不寒而慄。

  他站起身來回到發球區發球。

  隨著球網一記輕響,黃色小球激射而出。

  不二吃了一驚:對方的速度和力量,都顯著的提高了——之前是在隱藏實力嗎?他冷靜下來,愈發沉住氣接球。

  與他相反,切原卻越打越焦躁:搞什麼——這傢伙,完全無機可乘!這就是天才嗎?他微微冷笑,有意思!

  兩個人好似針尖對麥芒一般對攻反擊起來。

  到了這個地步,切原還沒有眼睛充血進入暴走狀態,確實當得起理香一句「卓有成效」的評價了。

  可是……

  「可是這樣下去,好像也不足以戰勝對手吧?」理香饒有興趣的問道。

  「的確。」柳蓮二答道:「紅眼狀態雖然有害,但的確是他的優勢,驟然間失去這項利器,又是對戰強敵,我猜他會相當不適應。如果不能逼著自己更進一步,這場比賽——即使能贏,也不會是他想要的勝利。」

  切原赤也想要什麼樣的勝利?

  當然是狠狠地、徹底地——擊潰敵人。

  「青學不二得分!1:0!」

  廣播聲在場上迴響。

  場外的兩人卻一點也不受干擾的繼續聊了下去。

  理香輕輕笑了一下:「很感人。但放任自流,這不是你的作風。」她好奇的問道:「柳君,你一定還有後招——是什麼?」

  柳蓮二看著切原,眼中隱含光亮:「那就要看他對勝利有多執著了。」

  理香若有所思。

  她隨手支著下巴,微笑的看著切原再一次狼狽的跌倒在地,微笑的看著他憤怒絕望的接連失分,完全沒有半分動容,落在旁人眼中,就好像是在看毫不相干的人的比賽一樣。

  丸井用眼角瞥了她好幾次。

  他現在已經知道用「心軟」來形容這個女孩子是多麼可笑的誤會,可是聯想到小學弟平時對這個人的百般維護,除了心寒之外,還有一種憤憤不平讓他忍不住開了口:「你不會擔心嗎?」他問道:「切原這一場賽很艱難。冬木,你不擔心他嗎?」

  「什麼?」理香驚訝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微微笑了一下,「抱歉,丸井君,這樣說可能讓你不自在,但是——如果他輸了,現在的擔心將毫無意義;而如果他會贏,只需耐心等待也能讓勝利的果實更甜美。」她輕聲說道:「倘若有直面結果的勇氣,那麼擔心這種無用的東西不要也罷。」

  托了那把好嗓音的福,這種仿佛天生缺少人類感情的論調也被她說得好像吟游詩人一般宛轉動聽。

  這個年紀的丸井文太還無法從中理解更多,他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柳蓮二抬手制止了他,然後示意他們看場上:「赤也進入無我狀態了。」

  兩個人同時移開了視線。

  切原赤也這是第二次進入無我狀態。

  第一次是與越前對打那一局。但是那個時候的情況他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之後他曾經無數次嘗試再次進入無我狀態,但是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得到後再失去比完全不曾得到要更令人絕望。

  再加上他已經不能再進入紅眼狀態了——他不得不面對常態下無法戰勝強敵的自己。

  更糟糕的是,對手是那個不二周助。

  他從來沒有這樣討厭過一支球隊——先是手塚國光,再是越前龍馬,最後是眼前的不二周助,總是有這樣天才橫溢的人,輕易就得到眾人的喜愛讚歎,然後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來審判自己的所作所為——誰給他們的資格——

  我切原赤也不也擁有天才球技嗎?

  我為什麼要對他們俯首稱臣?

  已經——夠了——

  絕對——不能再輸了!

  我要擊潰他們!

  這股強烈的信念自他心底湧出,他猛地一個大跨步,手上球拍劃出一個流暢的弧度——

  「棕熊落網!」

  青學觀眾席上一片譁然。

  切原不為所動,繼續打出了鐵柱撞擊、抽擊球B,還有旋風式切球。

  就是這種感覺——與上一次不同,這次他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及自己是怎樣做到的,他專注的沉浸在這種玄之又玄的狀態之中——

  我要——超越極限——

  他抬眼直視對方,明亮的翠綠色眼睛裡一片堅定冷酷。

  我要——贏!

  他打出了勢不可擋的一球!

  理香呼吸都要頓住了。

  她甚至一度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不可思議,她居然在同一個人身上連續看到了命運的轉機——不會錯的,那種獨有的隱秘的光芒,一旦出現就絕不會錯認——

  「比賽結束!切原取勝!6:4!」

  場外爆出巨大的喝彩聲來。

  除了一個人,沒有人知道命運在這裡拐了一個彎。

  關東大賽冠軍最終被立海大攬入囊中。

  理香不自覺的撫上滾燙的臉頰。

  我竟然能有這個溫度呢,她有點驚訝的微笑了起來。

  她周遭的立海大觀眾們陷入了歡樂的海洋。

  如果沒有切原賽後脫力暈倒、幸村因病缺席,最後的頒獎儀式會顯得更為圓滿一些。

  但有時候正是有了這些遺憾,才讓人懂得珍惜眼前。

  切原醒來的時候,第一眼見到的是潔白的天花板。他呆了幾秒,腦袋裡才開始運轉起來——他「啊」地大叫一聲猛地彈坐了起來,然後一陣頭暈目眩。

  「醒了?」熟悉的聲音陡然響起。

  切原轉過頭。

  床邊的椅子上,坐了個漂亮的女孩子,正翹著腿托著下巴懶洋洋的看著他——

  「理、理香。」他先是磕磕巴巴的叫了一聲,緊跟著就問道:「我贏了吧?我們贏了吧?」

  理香笑著點頭:「對。你贏了。關東地區的冠軍是你們的了。」

  切原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來,放鬆的倒回了床上,下一秒再度彈坐起來,「嘶——」他齜牙咧嘴的倒抽一口涼氣,「那、那前輩們——還有部長——」

  「放心吧。」理香安慰道:「真田君他們已經先帶著獎盃去探望幸村君了。雖然你人在這裡,但是意思到了就行。畢竟——」她微笑著說道:「你可是大功臣。」

  切原這下徹底放鬆下來,他倒回床上,輕輕笑了起來,「我贏了哦……理香,」他重複道:「我贏了。」

  理香笑微微的應了一聲:「是,你贏了。」

  「理香……」他拉住理香的手,「理香……我……很開心啊……」他突然一個翻身坐起,眼巴巴的看住對方:「我、我贏了,你……你說過的話……還算數麼?」說這話的時候他不由得耳根泛紅,視線遊移了一瞬,下一秒又忍不住拉回來。

  「不算。」理香乾脆答道。

  「啊?」切原一下子垮下臉來,「為什麼啊?你、你答應過了的呀!」

  「可是,這還只是關東大賽呀。」理香輕笑著提醒他,「後面還有國賽。」

  「對,還有國賽!我要達成立海大三連霸!」切原信心滿滿的對理香說道:「我一定會贏的!」

  理香被他孩子氣的樣子逗笑了,「又是三連霸……」她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那麼三連霸達成之後呢?」

  「達成之後?」切原有一瞬間的迷茫,「之後……我要……繼續拿冠軍……吧?」

  理香撲哧一笑,調侃道:「再然後呢?還是繼續拿冠軍?偶爾也要稍微看長遠些吧,切原赤也。」

  「那、那也是實話啊……」切原難為情的抓了抓頭髮,「總之,要帶領立海大一直贏下去……然後……然後……」他偏著頭一邊想一邊說,眼睛逐漸亮了起來,「然後……我要……我要打職業賽!」他終於叫出來,「我要當職業選手!」

  他的綠色眼睛明亮又美麗。

  再也不會有比少年人找到方向、堅定信念更動人的時刻了。

  理香無聲的微笑起來。

  等她回到家的時候,冬木夫人正在客廳通電話,語調上揚,顯得十分高興,理香就沒有打擾她。準備上樓的時候,她聽到冬木夫人帶出了一串笑聲、滿面春風的說道:「這麼說,歐洲那邊您已經擺平了?」語調中帶著少見的快慰與得意。這讓她的腳步一頓,她偏過頭注視了冬木夫人半晌,轉身走到了沙發旁坐下。

  冬木夫人很快收了線,她朝女兒看了一眼,面上猶帶笑意:「親愛的,你回來得有點晚。又去跟那個小朋友約會了?」

  理香笑了下,「是的,媽媽。」

  「看來你確實很喜歡他。」冬木夫人半真半假的開玩笑。

  理香配合的笑起來:「您的好奇心未免太過旺盛了。」

  我真是將這孩子教得太好了。冬木夫人無趣的撇下嘴唇,然後輕鬆的笑了起來,「我無意干涉你的私事,但我恐怕你得早做準備——神先生已經處理好歐洲那邊的事情,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就要動身去那邊了。」

  這是早就定下的事情。

  可是之前聽到的時候,她覺得無可無不可,甚至是無聊,而此刻她的心中,除了興奮與躍躍欲試,還有些遺憾和傷感。

  我真是變了太多,理香笑微微的想道,跟著想起不久前切原那副天真堅定的神氣,於是就連那一絲柔軟情懷也悄悄溜走了,只剩下勃發的野心在胸腔中跳動——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不禁給了自己一個無聲的嘲笑,然後她抬起眼來,坦然直視冬木夫人,微笑著說道:「這不是早就說好了的麼?我已經在為此做準備了。」

  那張年輕面容上流露出來的野心與理所當然,天真殘忍得令人害怕,可是那種不為任何外物動容的冷酷堅定,又像鴉片一樣引人沉迷。

  冬木夫人著迷的看了她半晌,半是好奇的抱怨道:「以你這個年紀來說,你實在太冷淡了。你那個小朋友怎麼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真的是非常喜歡你。」

  「僅僅只是喜歡的話,是完全不夠的。」理香平靜的答道,「人的一生當中,可以喜歡上無數東西——要掌控這種虛無縹緲的情緒,那太難了,即使是我,也做不到。所以,您是在明知故問。」

  冬木夫人嘴角邊浮出一個狡猾的微笑來,她更加好奇的追問道:「那麼,你是在期待愛嗎?」

  「是爸爸對您的那種『愛』,還是您對爸爸的那種『愛』?」理香微妙的揶揄了下冬木夫人:「如果您是想在這裡討論您跟我都不知道有沒有的東西,那我恐怕您是選錯了時間地點,也找錯了對象。」

  這孩子精得跟鬼一樣。冬木夫人惱恨得牙癢癢,「你太不可愛了。那個小朋友的眼光實在不怎麼樣。」她悻悻的嘲笑道:「如果他不像你這樣沒有心肝,我恐怕他一輩子也不能從冬木理香這裡畢業了。」

  「也許那正是我所期待的也說不定。」理香微微一笑,漂亮的黑色眼睛裡漫出金屬般冷硬的光來,「所以,以後的事情,還是等以後再說吧。」

  「有時候,你真讓人覺得害怕。」冬木夫人半是欣慰半是畏懼的看了她一眼,輕輕歎了口氣:「晚上我和你爸爸可能要出門一趟。你一個人在家,照顧好自己,好嗎?」

  理香對這個評價不予置評,「當然。」她笑著應了一聲,起身上樓回了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唾棄我好了!設定了這個其實沒什麼卵用的金手指,不僅對劇情沒啥推動作用,還時不時得忍著羞恥和貧乏的詞彙量、不帶重複的去描寫這個金手指有多蘇,到了最後還不得不稍微撒一丁點玻璃渣,就為了符合邏輯!

  但是請小天使們放心!自從被這篇文喚醒少女心之後,我已經決定投身于甜文第一線。作為甜文鬥士,我決不會開虐的!切原和理香最後一定是甜甜蜜蜜在一起的大結局的!

  在此之前,我還是先替理香說句好話。她其實是非常喜歡切原的,但是站在她的角度來看,切原還只是個少年,這種感情雖然純粹雖然美,但也太脆弱,禁不起風雨。她的理智是沒辦法為這種感情燃燒起來放棄一切的。反倒是切原那種不屈的鬥志激起了她一番事業心,以及與命運對著幹的好勝心。並且,對於所有人來說,她擁有這麼個金手指,不去發揮它的作用,簡直是一種犯罪(並不),所以邏輯上來說,她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冰帝按部就班上學的,出名要趁早嘛!

  但是他們會在一起的!咱不虐哈!

  我的計畫是還有一章,再放個番外,就可以完結了。

  我儘量快一點哈!


☆、抽籤(上)

  立海大奪得關東大賽冠軍的消息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水花——這是支眾望所歸的冠軍隊伍,如果是不幸落敗,那才能吸引更多人注意。大賽組委會隨後放出了冰帝敗部復活獲得國賽資格的消息,最終確定了進入國賽的24支球隊名單。

  對於冰帝學園來說,這不啻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學生們奔相走告,還掛出了橫幅為網球部加油助威。

  鳳一接到消息,立刻抓起書包沖出了教室。

  理香不免發笑,她估摸著自家音樂教師此刻肯定要待在網球部處理這件事情——這樣的人物居然肯陪小朋友們玩這種幼稚遊戲,那麼自己還是不要不識趣的打擾了。

  她想了想,決定去攝影部轉一轉。

  巧得很,攝影部的俱川晴海正在跟人聊天,聊天對象還很熟——校報記者高森誠。高森大記者一見理香,立刻站起了身,眉開眼笑的打招呼:「哎呀,冬木學妹,晴海還說你今天不會過來,我都準備直接去找你呢!」

  「部長說得沒錯。如果不是神老師臨時有事,我還不得空來這裡呢。」理香微微笑了一下,這才隨口問道:「蒙你看得起,是——有什麼事呢,高森前輩?」

  「馬上就快要是主編了。」俱川晴海笑眯眯的插嘴道。

  「啊∼」理香做了個意會的表情,「那我就先說聲恭喜好啦∼」

  「哎呀∼你們真是∼」高森嘿嘿直笑,「現在還為時過早啦!說到這個——冬木,」他比了下牆壁上懸掛的照片,「還記得上次青學的採訪嗎?」

  理香微微一笑:「原來前輩打的這個主意。」

  「聰明!」高森豎了個大拇指,興致勃勃的說道:「冬木,我知道你很會抓讀者的心——既然你跟我都曉得他們想看什麼,那麼眼下不會有比網球國賽更好的機會,尤其是冰帝還頂著敗部復活的名頭——」

  「前輩,」理香微笑著截斷了他的話,「假若我對採訪有興趣,現在就該待在校報任你差遣,而不是來攝影部討我們部長的嫌。」她笑吟吟的向晴海點頭示意。

  晴海飛了個白眼回去:「我還以為你們上次共翻牆頭的交情,足以讓你幫這個忙了呢。」

  「唔,新官上任三把火,這個能夠理解;可是,」理香聳了聳肩膀,「這件事既不能令我感興趣,對我又沒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幫忙呢?」她挑了下眉毛,笑嘻嘻問道:「在利益面前談交情,你們是想耍流氓嗎?」

  這樣的能說會道讓晴海忍俊不禁,高森卻笑著接了上來:「瞧你這話說的——我當然知道你對採訪沒興趣,」他臉上浮現出狡猾的神氣:「可是,你總不見得對立海大也沒有興趣吧?」

  理香一愣,繼而大笑出聲,「我的天,你可真行——」她略帶好奇的笑著問道:「我以為前輩是要做隨行報導,難道竟然不是?」

  「比賽總歸是要兩方或者以上的人參與的,」高森耐心的答道:「隨行採訪與收集立海大資料,這並不衝突,是吧?」

  「你這個機靈鬼。」理香翻了個白眼。

  「承蒙誇獎。」高森得意洋洋:「那我就視作你同意了。」

  理香撫著額頭歎氣。

  到了第二天,她就開始為這個決定後悔起來——高森大記者使喚起來人是絕不懂得適可而止的。

  「……是的是的,跡部大少這次相當嚴格啦,拒絕了所有採訪!」理香握著手機,漫不經心的聽對方絮絮叨叨:「我知道冬木你跟網球部關係不一般,你就向跡部大少求求情啦!」

  這番話逗得理香笑起來:「如果不喜歡也算作在內的話,那麼跡部大少對我確實算得上不一般——前輩,你確定要我去說?」

  通話的另一方也相當光棍:「反正現在是沒人能讓跡部開口了,能不能行,總要先試過再說。想想你的立海大——冬木,不要大意的上吧!」

  「那好吧。」理香懶洋洋的答道。

  這什麼採訪都只是小事,可世上的人情總是講究禮尚往來、等價交換,若是一方總想著多占好處,那這交情也很難維持下去——做人不能太貪心不是?

  理香惡劣的笑了下,收好手機去了聲樂社。剛進了音樂教室,就看見自家音樂老師正在跟那個跡部大少說話,說的還就是網球比賽的事。

  真是趕巧。她眼珠一轉,微微翹起了嘴角。

  「神老師,跡部前輩。」理香十分乖巧的打招呼。

  裡面兩位同時轉過頭看過來。

  跡部沒出聲。

  神微微頷首,示意她稍等:「幾句話就好。」他又對跡部說道:「明天去立海大抽籤,決定國賽順序。這件事你要安排好。」

  「是,監督。」跡部點點頭,又補充道:「不管什麼順序,這次冰帝一定要贏到最後。」他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輕描淡寫,卻顯出十二分的志在必得來。

  神看了他一會兒,沒說什麼,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理香覺著好笑,她想了想,笑盈盈開了口:「老師——是在說網球部的比賽嗎?」

  神的視線轉了過來,這個小弟子更不是省油的燈——「有什麼事?」他問道。

  理香歪了歪頭,露出一個可愛得笑容:「跡部前輩明天要去立海大抽籤嗎?」她理直氣壯的要求道:「我也要去。」

  跡部輕嗤一聲,「想都別想。」

  「你這是獨,裁!專制!」理香故作不滿的叫起來,扭頭就當面告狀:「老師,你看前輩啦!他欺負人!」

  雖說撒嬌是女孩子的特權,而面前這個人做起來也特別可愛討喜,但跡部就是全身一陣惡寒,「你無不無聊!」他剜了對方一眼。

  「一點也不。」理香笑嘻嘻扮了個鬼臉。

  神並不參與這種小孩子的遊戲,只是對理香問道:「去歐洲的事情,你都準備好了嗎?」

  跡部一怔。

  理香已經換了副正經表情答道:「當然。」

  跡部並不知道理香的事情,可是這一問一答之間,他就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人總會遇到無可奈何、不得不做抉擇的時候,只是早晚的問題。他的心忽然就軟了下來。

  這一瞬間的動容被理香的餘光瞥了個正著——她微微垂下眼瞼,純真的側顏雋美而憂鬱,水晶般的嗓音猶如吟誦抒情詩一樣優美動人:「前輩,我原本以為會在這裡待得更長一些……」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國賽大概是最後的時間了,我想見見他。」

  她並沒有將話說得很明白,但跡部知道她說的是誰。他看著眼前這個人平靜悵然的臉,腦海中卻想起了上次宴會上她肆無忌憚的張揚神色,好一會兒他才發出聲音:「如果你想的話……」

  他的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對方眼睫輕顫了一下,僅僅是眉梢微微挑起,乾淨的面容上就浮出淺淺的邪氣來,那雙烏黑的眼睛因為閃爍著傲慢與輕蔑而顯得愈發美麗,於是什麼平靜、惆悵都像泡沫一般幻滅掉,從而展露出真實——

  「大少,你是認真的嗎?」冬木理香戲謔的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慢慢笑了起來:「唔,我明白了。你覺得我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忍痛離開這裡,然後由此聯想到自己身上——我的天,」她露出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你真讓我吃驚,大少。自我感動的滋味想必好得很吧?」

  跡部的臉上閃過一道血紅,可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方的愚弄還是一針見血的話更讓他覺得難堪,「混帳!」他咬牙低咒了一句,冷笑道:「儘管嘲笑我好了!我是傻了才會同情你!」

  這句話讓理香斂起了笑意,「我嘲笑的當然不是你,大少,人類的感情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她柔聲說道:「我嘲笑的是同情本身。」她一旦收起那副嘲諷人的傲慢做派,就顯得既親切又誠懇:「前輩的好意,我確實感受到了,所以,我真高興聽到前輩這樣說。可是,人是不能僅僅依靠他人的好意就活下去的。」她微微笑了下,「這樣說也許有點不近人情,但這是我的真心話——什麼都想要,這是不對的。與貪婪的本性相對的,是我們經常會做出取捨。如果不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總有一天會後悔。」

  跡部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這個人實在清醒得可怕,還非常有決斷,可是她明明比自己年紀還小,還是個女孩子——這讓他心中難得的升起一絲挫敗。

  理香輕輕笑起來,「前輩,還在生氣麼?原諒我吧。也許要不了多久,前輩就會摒棄掉這一絲心軟,成為真正的、國王般的人物。可是,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前輩。這是我的真心話。所以,原諒我剛才的冒犯,不要再生我的氣了,好嗎?」

  說真格的,柳蓮二沒有看錯她——既抬得起頭,又拉得下臉——一點不錯。

  跡部睨了她一眼,非常不爽的哼了一聲,不說話。

  理香就眨了眨眼睛,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撒嬌:「前輩,你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吧?明天要帶我去看抽籤啦~~」說是撒嬌,又帶著點讓人牙癢癢的壞心眼的神氣。

  跡部拿她沒咒念,磨著牙抽回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記,嗤笑道:「你真是個滑頭。」他扔下這一句,朝神太郎點點頭,先離開了。

  理香撫著額頭皺著眉毛撇嘴。

  神太郎一直默不作聲,到了這時候才開了尊口說道:「再過幾年,跡部就不會吃你這一套了。」

  「所以我才說,我是真的喜歡現在的前輩呀~」理香臉上浮現出狡猾的笑容,「老師難道以為我在撒謊麼?」

  神太郎眼底閃過幾不可察的笑意:「別得意太早。」

  「老師偏心!」理香笑嘻嘻的抱怨了一句,「啊,對了,」她像是小孩子討要心愛玩具一般補充道:「老師,我答應了校報做採訪攝影,您要替我弄通行證哦。」

  「知道了。」神太郎隨意應了一聲——在這種小事上,他一向不會拂弟子的心意,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冰帝這個名額的事應該是在關東大賽之後才會放出來,這樣才符合邏輯,我之前忘了修改了。

  抱歉得很,這一章(是指這次更新的全部章節,因為字數原因我終於拆分了)我覺得一點也不有趣,也不吸引人,因為我實在沒寫好,讓我厚臉皮的說一句,這都是許廢的錯,他讓我在補劇情的時候把少女心給補死了。

  我很煩惱啊。


☆、抽籤(下)

  次日理香帶著高森成功的蹭上了跡部大少的私家車,這位大爺一貫是西方貴族式的做派,約莫是還有點兒心緒難平,上了車就自顧自倒了杯紅酒自斟自飲。

  雖然豪車美人美酒的畫面著實養眼,但仔細想想,其本質上也不過就是初中生拿著紅酒擺逼格——且不說法律是否允許,只要想通這一層,再精美的畫面也好像沾上了蚊子血一樣令人興趣大減。

  理香扭過頭去與高森說話。

  剛剛拿到通行證的高森大記者正喜出望外,於是毫不吝嗇的誇獎理香:「真有你的,冬木!我就說,網球部的事,只有你才能辦妥當。找你來做搭檔真是我做過的最英明的決定。」

  「前輩太過獎了。」理香謙虛的抿嘴一笑:「就怕過不了多久,你又要對這個說法後悔了。」

  「以後的事情就留到以後再思考。」高森瀟灑的揮揮手,「我只知道,你是從來不會讓我的期待落空呀。」

  理香微微笑了下:「這跟前輩的期待可沒什麼關係。」

  「那莫非是跟立海大有關係?」高森壞笑著調侃道:「你可別像上次那樣,只盯著感興趣的人拍,一定要雨露均沾啊。」

  「你這個老司機!」理香鄙夷的睨他一眼,「舉報你哦!」

  「好吧,那我打馬賽克,」高森作舉手投降狀,「你一定要記著口口口口哦!」

  這下理香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放心吧,有跡部前輩這樣的美少年在,我肯定是會多拍幾張的,」她笑盈盈的偏過頭去看跡部:「對吧,前輩?」

  過分直白的恭維有時候比芥末還嗆人,跡部咳嗽著把酒杯拿遠,對著始作俑者怒目而視,然後不出意料的換來了一個燦爛笑容。

  高森心裡突然一個咯噔,左瞧瞧,右瞧瞧,低聲道:「你這是,得罪他了?」

  「準確的說,是我們——校報,和,我。」理香柔聲答道。

  高森目瞪口呆:「到什麼程度?」

  「到不會第二次接受採訪的程度。」理香眼神柔和的瞟了高森一眼,那意思是:我說過了吧?你只怕要對那個說法後悔的。

  高森已經後悔了,「還有辦法補救麼?」他乾巴巴的問道。

  「當然有。」理香抿著嘴笑了下,「前輩放棄這次採訪不就好了?」她體貼的補充道:「到達立海大之前,你隨時都可以反悔。」

  對於就要坐上主編位子的人來說,煮熟的鴨子如果都能飛掉,那真算得上是奇恥大辱;可冰帝網球部乃至跡部景吾本人,都是站在冰帝學園金字塔頂端的存在,倘若拿不到對他們的採訪權,那校報還有什麼資格被稱為校報啊?

  大記者瞠目結舌的望著這公然試煉人心的魔鬼。

  跡部不悅的瞥了他一眼,暗自罵了句笨蛋,閉上眼睛養精蓄銳。

  可不是麼——遇上冬木理香這樣的人,正常人不想著繞道走,反而湊上來想佔便宜,下場只會是被她玩死——就像眼前這個自作聰明的笨蛋一樣。

  從東京到神奈川的車程不算短,因此理香得以將高森大記者進退兩難的表情欣賞了個夠。

  到達立海大的時候,高森跟著跡部下了車,用行動表明了他的選擇——以他的說法就是:「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可是即便如此安慰自己,他身上的精神頭也與剛拿到通行證時相去甚遠了。

  但理香這會兒的興趣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因為國賽定在了週六,所以前期諸如抽籤這類的事情都是在上學日進行的。一行人在教學樓之間穿行的時候,偶爾能聽到隨風飄來的教師講課聲,間或夾雜著學生們偶爾發出笑聲與歎息聲,這反倒讓景致優美的校園顯得更加寧靜。

  理香笑眯眯的微微抬起頭打量造型各異的建築物,想像著切原小朋友大概會坐在哪個位置,是不是又在英語課堂上被老師提問——這樣有趣的日常竟然不能親眼得見,她輕輕歎了口氣,想起上次切原說想她來立海大讀高中,心中倒也真的似模似樣地升起一絲遺憾來。

  他們很快到了舊校舍,抽籤地點就在1樓,是一間可以容納兩三百人的大教室,此時已經鬆鬆散散的坐了好些人——都是各自為政、涇渭分明,氣氛還有點緊繃。

  這很好理解,能參加國賽的,都是來自各地的強隊,自有股強者的傲氣,又都沖著冠軍而來,看誰都是對頭,若是氣氛融洽才叫稀奇。

  這個時候到來的冰帝一行人就很是吸引人視線。

  一來歸因於跡部那副唯我獨尊的國王氣派,另外嘛——其他校隊基本都是來的正副隊長,只有跡部,身後跟著人高馬大的樺地不說,身側還帶著漂亮妹子,還有個鞍前馬後拿著小筆記本狂書的小馬仔——這簡直是人生贏家的標配啊!

  拉仇恨成這樣,跡部是不在意的——他一向是人群矚目的焦點。但有的人就忍不住了。

  「喲,這不是冰帝嗎?」有人笑著說道:「今年運氣很好嘛,真讓人羡慕啊。」

  跡部漫不經心的掃了眼對方,「愛知縣的六裡丘中學……」他露出一個傲慢的冷笑,「我不用運氣,也能解決你們這些跳樑小丑,想不想試試?」

  六裡丘的隊長惱怒的叫起來:「跡部!」

  跡部連正眼也不看他,帶著人隨意找了個位置落座。

  「好可怕的中學生啊~」一個戴著帽子的半長卷髮少年噗嗤一下笑出聲來,「不是敗部復活才來的嗎?」

  跡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理香就知道,這支球隊大概是很有來頭的強隊——以敗者的身份,去與強者做口舌之爭,這是不智的。跡部大少遠比他那傲慢的外表要來得理智。

  她好奇的看了過去。那兩個少年的制服上繡著一個「嘉」字,好歹也做過功課的理香就明白這大概是比嘉中的人,今年九州地區的王者。

  這玄幻網球界搞不好還是個看臉的世界。理香笑眯眯的轉著這個念頭,相當友善的沖著那個出言不遜的少年點了點頭。

  對方——比嘉中的甲斐裕次郎有些發愣,跡部不搭理,這個女孩子又好像沒聽懂他的嘲諷一樣,這讓他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甲斐君,到此為止吧。」他的同伴倒是看得比他明白——不管哪種表現,都是一樣的目中無人,他移開視線:「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也對。」甲斐裕次郎聳了聳肩膀,不再說話了。

  理香微微笑起來。

  跡部等得有些不耐煩。這樣的抽籤儀式他每年都會參加,但這次確實是第一次以敗部復活的身份坐在這裡。他不是不能面對失敗的人,可是這樣把失敗袒露人前,無異於公開處刑——那滋味是相當令人不快的。

  他不得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然後發現自己的同伴正在輕鬆愉悅的四下打量,還一點兒也不避諱的與立海大那兩位揮手致意,他心中就開始不爽起來。

  「你的事,跟切原赤也說過了麼?」跡部大爺懶懶的問道。

  理香回過頭來,天真無邪的反問:「為什麼要說?」

  這神情仿佛是在挑釁。

  跡部的目光銳利起來:「如果我沒有親眼見到你們相處,我真會懷疑你是個玩弄感情的混帳。」

  理香嘴角慢慢咧開:「周日就是比賽日。」

  跡部一怔。

  「你太高看我了,前輩,」理香一臉的似笑非笑:「切原小朋友念念不忘的就是立海大三連霸,這個時候告訴他,豈不是要影響他的狀態心情?」

  跡部有一瞬間的狼狽。

  「你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麼?」

  理香慢條斯理的笑起來:「一部分。」她半真半假的答道:「如果因為影響了立海大的發揮,反倒讓冰帝奪冠,那我還怎麼成為前輩心目中的混帳呢?」

  跡部那張俊美高貴的臉上現出不相匹配的難堪來。

  理香撲哧一笑,反過來又替他挽尊:「輪到你抽籤了,前輩。」

  跡部沉著臉拂袖而起,一旁的高森大記者看得歎為觀止,忽然覺得自己這回栽的跟頭只怕還是對方手下留情了的結果。

  離他們不遠的位置上,坐著的是大石秀一郎。不知道是不是獨自前來的緣故,眼下這強敵環飼的境況讓他壓力山大,幾乎是從一開始就自顧自唉聲歎氣陷入了沉思,以至於跡部代表冰帝抽完簽之後,主持人開始點名青學也沒有聽到。

  「東京代表青春學園!」主持人在臺上重複道:「青春學園不在嗎?」

  理香轉過身輕輕敲了敲桌面示意,大石陡然回過神來:「啊!是……對不起!馬上來!」他感激的看了理香一眼,忙不迭的站起身來,身下的椅子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清響。

  其他人爆出一陣嘲笑來。

  「哇哈哈哈!瞧那傢伙!」

  「緊張成那樣!」

  大石漲紅了臉,急急忙忙就要上臺。

  一個清冷低沉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大石……這件事就交給我吧。」

  眾人不約而同的收了笑聲,循聲回頭,然後在看到那個突然出現、穿著青學藍色隊服的少年的時候,不同程度的變了臉色。

  理香微微眯起了眼睛。

  大石已經又驚又喜的轉過身,「手塚!什麼時候回的東京……」

  教室裡一片竊竊私語。

  「就是他呀,連職業網壇都在關注的傢伙!」

  「是嗎?聽說不是受傷了嗎?」

  「看來他是趕上了。」

  「笨蛋——」也有人不以為然:「手塚國光算什麼?和我的超級網球對抗的話……」

  「算了吧!」剛剛走回座位上坐下的跡部輕蔑的笑了下,「要是你的話,15分鐘就夠了。對吧,樺地?」

  「是——」樺地應聲答道。

  那人被這一唱一搭氣了個夠嗆:「跡部你……多管閒事!」

  其他人發出高高低低的嘲笑聲。寥寥數十個人居然也演繹出暗潮洶湧的味道來。

  理香頗覺有趣,微微湊近了跡部,輕聲問道:「前輩,你怎麼替他說話?你對我都沒這麼好過誒。」

  跡部險些被噎了個半死,「你抽哪門子瘋?」他皮笑肉不笑的問。

  「口吐暴言啊,前輩!」理香捂著心口譴責道:「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跡部嘴角抽搐,「你又想打什麼主意?」

  「我只是好奇,」理香困惑的眨了下眼睛,「我不懂前輩為什麼這麼看重手塚君?明明幸村君好像比他更強,但就連真田君也對他另眼相看。你上次明明也打敗了他,可是你們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在面對一個無法被戰勝的對手。」

  跡部一怔,然後忍不住為這個問題深思起來,「上次比賽的勝利,還有其他一些偶然因素在裡面,」他並不避諱的坦承這一點,「等我這次完完全全的打敗他,也許我就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理香若有所思。

  反倒是跡部見她坐在旁邊沒有動靜,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還在這裡?」

  理香驚訝的反問:「你說什麼啊,前輩?」

  「別裝了,」跡部不耐煩的橫了她一眼,「你過來不是想看那傢伙嗎?」

  「哎?這樣好嗎?」理香表情更驚訝了,「我還以為前輩你會不高興呢。」

  跡部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是什麼人啊?」

  雖然看上去高傲又不好接近,但跡部景吾心底自有一片柔軟所在,於是那種不經意間透出來的體貼就更容易打動人心。

  理香粲然一笑:「那就,多謝前輩啦。」她毫不在意其他人眼光的站起身來,離開大教室去找切原小朋友去了。

  


☆、美人計

  切原赤也這時才剛剛下課,正在座位上整理書本。

  他當然知道這一天是國賽抽籤的日子,也幻想過理香如果能跟著過來就好了,甚至在頭一天煲電話粥的時候還特意提過,但理香都沒有給他肯定的回復,因此切原也只能無可奈何的接受現實。

  好在距離國賽只有幾天,等比賽完,他就有時間常常過去冰帝了。他這樣安慰自己。

  就在他漫不經心收拾書包的時候,肩膀上忽然被人拍了一記,「切原!」

  他回過頭,他的同學正笑嘻嘻的看著他,一臉曖昧的比了比教室外面,「有人找!」又壓低了聲音笑道:「是個外校生哦,超可愛的!」對方意味深長的再次拍了拍他肩膀:「看不出來,你挺行啊!」

  外校生!

  超可愛!

  切原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忍也忍不住的彎起來,拿起書包急急忙忙出了教室。

  「理香——」他剛踏出門就歡快的叫了起來,但是僅僅只瞧了那背影一眼,他上揚的語調就陡然沉了下來,「喂!你是誰啊!」他不客氣的問道。

  聽到動靜的女孩子施施然轉過身來。她生得相當好看,肌膚雪白,身材又纖膿合度,穿著一身水手服,與她本身的嬌俏氣質相得益彰,非常引人注目,也的確當得起「超可愛」的誇獎。

  切原的態度不算好,這個女孩子卻一點也沒有被嚇到,她微笑著說道:「是赤也君吧?我叫壽葉,是特地從北海道過來的喲。」看上去真的是非常溫柔可親。

  但是這一切對切原赤也毫無意義。他不耐煩的皺起眉毛,「我不認識你啊!」

  壽葉的笑容微微一滯,語調愈發柔和的解釋道:「我是赤也君的球迷,今天過來,是想見見赤也君呀。」

  「哈?見我?」切原一臉的莫名其妙,「你這個人好奇怪,還特意從北海道過來……不會是什麼間諜吧?」

  雖然是隨口胡扯卻意外的命中事實,來自北海道椿川學園的網球部經理桃井壽葉險些維持不住笑容,「赤也君這樣……也太傷人了吧?」她勉強笑了一下,「我只是因為喜歡赤也君才來的呀。」

  她這喜歡二字一出口,切原寒毛都要豎起來了,「喂!你不要亂說啊!我不會喜歡你的!」他立刻就翻臉了,扭頭就往外走,一邊無比慶倖理香今天沒有過來。

  正站在轉角處的理香看得興致勃勃。

  桃井壽葉已經帶著強作出來的笑容跟了上去,「赤也君,等等我啊。」

  切原充耳不聞,頭也不回的出了教學樓,向網球部而去。若是放在以前,或許他的態度不會這樣糟糕,但——作為一個單細胞生物,雖然他沒辦法對自家心上人的性情數出個一二三來,但趨利避害的本能早已經給他拉響了警報:在這種事情上,哪怕只有一絲糾纏不清的可能,他都絕無可能從冬木理香那裡得到第二次機會。

  桃井壽葉並不知道這些內情,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這對於一向是受眾人追捧、還從來沒受過挫折的年輕女孩子來說,實在是奇恥大辱。要知道,若非立海大的幸村精市因病住院,柳蓮二長於資料收集,真田弦一郎又委實不是她的菜,她本來還不準備打切原赤也的主意呢。

  她面上還帶著笑,心裡已經發了狠,一路小跑著追著切原到了網球部附近。

  低年級的部員都到得非常早,得益於立海大網球部的嚴格管理,即使前輩們都還沒來,他們也已經早早的自覺開始了練習,球拍抽擊網球的清響聲不絕於耳。

  桃井壽葉對此見得太多了,她知道球場邊上總會發生點小意外,她已經有了主意。

  切原正準備進網球場。立海大網球部的規定,外人是不允許進入球場的,他實在不耐煩跟在身後一直喋喋不休的陌生女孩子,於是想著儘快把她打發掉。

  剛剛走到門邊,「咻」地一下,勁風襲來,黃色小球直沖面門飛來——不知道又是哪個菜鳥新手的冒失傑作。

  切原只看了一眼,隨意偏了下頭,那顆球就擦著他的發梢飛了過去。

  「笨蛋!」他剛想罵人,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嬌呼:「哎喲!」接著傳來重物墜地的聲音。切原應聲回頭,然後更想罵人了——那個桃井壽葉已經軟軟的倒在了地上,額頭上一片紅痕,正泫然欲泣可憐巴巴的看著他,「赤也君……」對方委屈的捂著額頭,懇求道:「可不可以送我去醫務室?」

  切原——才不幹。他掃了一眼一年生,隨意點了兩個人,揚起下巴示意:「你!你!你們過來,送她去醫務室。」

  桃井壽葉咬了咬牙,直到胸口那股怒氣稍稍軟和了一些,她才抬起頭來,弱弱的抗議道:「可是我……我是因為赤也君才受傷的啊!」

  這麼個美人兒軟語乞憐,是非常賞心悅目的。可惜小毛頭一年級生們暫時還領會不了這種美,而二年級王牌則根本不想領會:「啊?這關我什麼事?」切原一臉「你在開玩笑」的表情,「是你自己沒躲開吧?誒,你反應真的很慢啊!」

  桃井壽葉牙都要咬碎了,乾脆抹著眼角、啪嗒啪嗒掉起眼淚來。

  理香忍俊不禁。

  不過,把小女生弄哭,這個名聲就太難聽了。

  「你若是要求女孩子都跟你一樣反應迅速,那未免也太傷人了。」這句含著笑意的調侃是順著濕熱的海風一道飄送過來的,隨之而來的還有塞壬的魔法——聽到的人無論男女,臉上都無一例外的顯露出神不守舍來。

  切原一個哆嗦,順著那美麗的聲音看見了雖然朝思暮想、但眼下卻一點也不希望見到的人——只聽那學得惟妙惟肖的「傷人」字眼,切原就知道這個人是一幕不落的看了全程。

  理香給了他一個含義豐富的笑容,然後帶著不贊同的搖頭歎氣起來:「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可愛的女孩子呢?」她朝著切原先前點中的兩個小學弟微微一笑,「可以拜託你們麼?女孩子的臉可是一點也不能耽誤的。」那兩個一年級生就暈陶陶的扶起明顯還沒回過神的桃井壽葉往醫務室去了。

  整個過程甚至沒花上一分鐘,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表露出異議來,好像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在這裡越俎代庖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等把閒雜人等都打發走了,切原就結結巴巴的叫了一聲:「理、理香。」

  理香「嗯」了一聲,與往常並無二致的柔和聲音以及毫無含義的語氣詞都沒有給切原下一步如何行事的提示。

  切原有些提心吊膽,雖然事實上他並沒有可以指摘之處,但是他心底就是莫名其妙的發虛,「你……你沒、沒生氣吧?」

  理香歪著頭打量他,「如果我說生氣……」切原的臉立刻垮了下來,理香笑起來,「你瞧,你肯定是不高興的;可是,如果我說不生氣,你也未必就會開心。」她饒有興致的笑著問道:「所以,你希望我怎樣回答你呢?」

  她一貫擅長給人製造難題。

  切原果然猶豫起來,「我想你生氣,可是……可是,」他糾結著答道:「我還是更希望你開心呀。」

  這個少年確實是真心實意的喜歡著自己的,而且這份喜歡因著此時還不解世事的年紀就愈發顯得純粹又美麗。

  只要抬抬手指,就能將這樣美麗的感情收入囊中。

  理香忍不住伸出手來,觸摸近在眼前的年輕面龐,充盈的血氣透過光潔的肌膚蒸騰出熱意,顯出鮮活動人之美,她不得不承認相比之下自己真的是缺乏熱度。

  「好吧。」她輕輕笑了下,「我很開心。」算是對先前切原選擇的肯定。

  切原卻沒在意這個,「你的手好涼,」他抓住理香的手,將它們合握在手心裡,乾燥的熱度很快傳遞了過去,他這才滿意的松了口氣,然後有心思去關心旁的事:「對了,你今天怎麼過來了?昨天我問你,你都沒說這事呢。」

  「因為跡部前輩過來抽籤,我就順道來看看你呀,」理香笑微微的說道:「畢竟馬上就要開始全國大賽,總得先替你加加油。」

  切原眼睛彎了起來,「謝謝,我們一定會贏的。」他甜蜜的柔軟的說道:「理香,你要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呀。」

  這自然是指贏得比賽的獎勵了。

  理香笑容微頓,「說到這個……」她罕見的有些遲疑。

  切原有些發急:「嗯?你不會想反悔吧?」他虛張聲勢的嚴肅臉說道:「我不會同意的哦!」

  「……」理香微微歎了口氣,「不是,是學園祭的事。」

  「學園祭?」切原放下心來,好奇的問道。

  「是,冰帝的學園祭。」理香耐心的解釋道。她一旦下定決心,就再也沒有一絲猶豫,「就在全國大賽之後,我想邀請你過來玩。」

  「那當然好啦!」這還是理香第一次邀請他,切原非常開心,「我也正想著呢,全國大賽之後,就可以經常去冰帝看你了。對了,你們班的節目是什麼?」不等理香回答,他自己先笑起來:「啊,有你在的話,一定有歌曲節目吧?說起來,理香,我都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理香「嗯」了一聲,淡淡道:「到時候你會聽到的。」

  她從來都不怎麼熱衷於說自己的事,切原也就沒有放在心上,轉而說起抽籤的事來:「不知道會抽到誰?也無所謂啦,理香,你到時候要來看我們比賽哦!」

  這次理香卻沒有一口答應,「這個嘛,要視情況而定,」她笑了笑,「好歹是掛了冰帝隨行採訪的名頭才能來,要是全程跟著立海大走,算是怎麼回事呢?」

  「啊?怎麼這樣?」切原很是失落,又不甘心,「那……那冰帝沒有比賽的時候,你就過來,好不好?」

  「好是好,但你可要贏呀。」理香真真假假的調侃他,「你知道,我對輸掉的比賽是不感興趣的。」

  「你就放心吧!」切原信心滿滿的向她保證道:「這次幸村部長也在,立海大的三連霸是毫無死角的啦!」

  「哦?」理香頗覺有趣的挑了下眉毛,想起了那個紫色頭髮的美少年,「幸村君的病好了嗎?」

  「已經好啦!」切原笑著回答道:「部長他可是很嚴格的。他這次病好歸隊的第一天,就當著全部人的面,說了跟你差不多的話呢。」

  「是嗎?」理香更感興趣了,「幸村君這樣的厲害人物,竟然也這樣務實,倒是少見。」

  切原是不懂這個的,他撓了撓頭,「還好吧?部長比賽從來沒輸過,之前是沒這樣說過啦……大概是這次生病吧。那什麼,生病的人想的多,所以想給我們打打氣?」

  理香想了想,微微笑了起來:「也許吧。剛剛抽籤的時候,我沒有見到他,還以為他這次也會缺席呢。」

  「這種小事,是不需要部長親自去做的啦。」切原驕傲的哼了幾聲,下一秒又開始唉聲歎氣,「真希望冰帝的賽程能跟我們錯開,這樣理香你就有時間過來了。」

  「問問就知道了。」理香笑著碰了下他的手臂,示意他回頭。

  切原看了過去。是真田和柳蓮二,還有幸村——立海大三巨頭都到齊了,正一起向網球部這邊過來。

  抽籤結果出來了。

  比賽日定在周日到週三四天,一共24支球隊,第一天決出八強,第二天是四強,第三天出半決賽結果,最後一天決賽。

  切原迫不及待的從前輩手裡接過安排表看了起來。

  理香笑盈盈的向立海大三巨頭打招呼:「真田君,柳君,還有,幸村君。」

  她這還是第一次與幸村精市正式照面,幸村愣了會兒,然後回過神,微笑道:「你好,冬木。」他輕輕頷首:「柳向我提起過你。」

  「真的嗎?」理香眨了眨眼睛,去看柳蓮二:「柳君,沒有揭我的底吧?」

  「瞧你說的,」柳蓮二失笑:「冬木,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這個問題難道不是在於柳君你怎麼看我麼?」理香狡猾的反問。

  這個人實在是能說會道又滑不溜手,柳蓮二只好搖頭表示認輸。

  幾個人都是笑了起來。

  理香順道表示了下關懷之意:「幸村君,身體已經痊癒了嗎?」

  「是的,」幸村點了點頭,「謝謝你的關心。」

  「那就好。」理香欣慰的笑起來:「像幸村君和手塚君這樣的天才人物,如果因為身體的原因不能打球,那可就真是太遺憾了。」她微微翹了下嘴角,「身體對運動員可是非常重要的,幸村君一定要多加保重呀。」

  「我是該說你過獎,還是先贊同你的觀點呢?」幸村語氣為難的微笑起來,「請不必擔心,對於這一點,我已經再明白不過了。」他溫柔又鄭重的答道。

  看來柳蓮二是什麼都對他說了,理香不動聲色的想著,嘴角邊浮出一個笑來,「那我就放心啦,」她一語雙關的笑道,「幸村君和手塚君都能健健康康的參加比賽,實在是太讓人高興了。」

  切原詫異的抬起頭來,「什麼?手塚也參加全國大賽了嗎?」

  「是呢。」

  「那我要打敗他!」切原做了個擊潰的動作。

  「什麼呀,」理香不以為然的嘲笑道:「怎麼連你也這麼看重手塚君呢?」她忍不住微微發笑,「說來好笑,剛才抽籤的時候,我問了跡部前輩一個關於手塚君的問題。」

  在場的人都被這句話抓住了注意力。

  「嗯嗯?什麼問題?」切原好奇的問道。

  理香輕輕一笑:「我問他:真田君被稱作皇帝,而幸村君未嘗一敗,他本身也已經打敗過手塚君,但是,為什麼大家還是潛意識裡覺得,手塚君是最難逾越的山峰呢?」

  事實的確如此。

  柳蓮二沉吟片刻,問道:「那跡部是如何回答的呢?」

  「柳君認為呢?」理香笑了下,不答反問。

  柳蓮二不假思索的說道:「以跡部的性格,他多半是覺得還沒能完全戰勝手塚吧。」

  理香笑道:「這是基於情報的判斷麼?典型的柳君風格。」她又問真田,「真田君呢?」

  真田倒也給面子,「等我打敗他,他就什麼都不是了。」他不帶感情的答道。

  理香想了想,笑著品評道:「倒是頗有種武人的風範。」她看向幸村。

  幸村微微一笑:「雖然這樣說有點失禮,但我並不曾那般看待過手塚,」他平淡又柔和的說道:「我只看重勝利本身。」

  僅論容貌的話,他完全就是那種文質彬彬美少年,可是,他身上那種通過不斷勝利而沉積下來的強者氣質,讓這些浮在表層的東西都成了背景板,使得見到他的人絕不會錯認他的王者地位。

  理香真心實意的稱讚道:「怪不得都說幸村君是神之子,我算是知道原因了。」

  「你在恭維我。」幸村笑著搖搖頭,「那麼,跡部的回答呢?」

  理香笑道:「與真田君差不多吧。」

  幸村了然一笑,「原來如此。」

  切原等了半天,不見理香問他,「我呢我呢?下一個是不是要問我?」他非常自覺的往理香跟前湊。

  「你?」理香笑眯眯的點住他的額頭把他戳遠了一點,「等你當上部長再說吧。」

  「哎?好過分!」切原氣呼呼的鼓起臉頰,與其說是氣憤、不如說是撒嬌的叫起來:「你怎麼能這樣啊!」

  理香一臉壞笑。

  「冬木!」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眾人轉過頭。

  跡部帶著樺地和高森站在林蔭道旁,看來是事情辦完了。

  「前輩。」理香比了個稍等的手勢,回身與眾人作別:「我先告辭了,諸位加油哦,全國大賽上見。」

  幸村三人都是頷首致意。

  切原非常不舍的拉著她:「我送你好不好?」

  「幾步路的事,不必了。」理香失笑的拍了拍他的手,「你乖啦,我等著你的三連霸。」

  她帶著微笑在切原戀戀不捨的目光裡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美人計什麼的,很LOW。尤其是對跡部大爺使這招的時候,我尷尬癌都犯了。許廢真是屌絲宅男心態。


☆、全國大賽(一)

  一周的時間眨眼過去,很快就到了周日,全國大賽正式開始了。賽場選在了東京都立阿瑞納網球場,是個非常氣派的好地方。

  比賽當天,體育館裡座無虛席,人聲鼎沸,來自全國的24支強隊依次入場,讓氣氛攀上了一個高潮,隨後主辦方上臺致辭,又進行了授旗儀式,當主持人宣佈比賽開始的時候,全國大賽的火焰就這樣被點燃了。

  第一天要決出八強,每支球隊都有一到兩場比賽,具體時間還要依前一場球隊的比賽時長而定,因此儘管立海大第一輪比賽輪空,切原也沒辦法抽身去冰帝找理香。而冰帝學園首戰北海道椿川學園,連神太郎都親自出席,理香也只好乖乖的待在自家老師身後捧場了。

  約莫是嘗過了失敗的滋味,冰帝正選格外士氣高漲,兵不血刃輕輕鬆松拿下了對手。

  這種狀態持續到了第二場,對手是獅子樂中學。

  雖然換了個對手,但好像也沒什麼不同,以至於理香在觀戰時都忍不住問她家音樂教師:「老師,中國有句古話:『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這才第二場,前輩們就這麼拼,是不是太過頭了?」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神太郎這樣答道:「仔細看。在遇上真正的對手之前,他們都不算到達巔峰狀態。」

  「真正的對手?是指青春學園嗎?」理香側過臉來,笑著問坐在一邊的跡部。

  跡部哼笑一聲,沒有回答。

  「前輩,你就別裝啦!」理香看了眼手機,笑眯眯道:「你還不知道吧?比嘉中已經完勝六角中學,正面迎戰青春學園了。聽說他們今年控制了九州地區,不知道青學是否應付得過來呢?」

  這顯然是高森大記者傳回來的前線第一手消息。

  跡部慵懶的挑了下眉毛,「失敗的人可沒資格做我的對手。」

  理香正要說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接了起來,是切原:「理香,冰帝打完了沒?」電話那邊的人略帶興奮的快速說道:「愛知的六裡丘勝出了,我們馬上就要跟他們打,你要不要過來?」

  「六裡丘?」這個名字讓理香微微笑起來,「他們很厲害嗎?」

  切原非常輕鬆的答道:「雜魚啦!就是支雜魚球隊!」

  「那我就不妨礙你收拾雜魚了。」理香笑吟吟的瞟了眼跡部,「六裡丘討人厭得很,我不想看見他們。」

  跡部剜了她一眼。

  「誒誒?他們欺負你了嗎?」切原追問道。

  「去問柳君吧。」理香輕笑道:「我在青學賽場等你。」她說完就掛了電話。

  跡部撩了下眼皮子,「你真無聊。」

  「我管這叫直率。」理香得意洋洋的哼笑一聲,「女孩子可是很記仇的。前輩,我勸你對我好點兒。」

  跡部眼不見心不煩的移開了視線。

  這個時候冰帝已經再奪一分,大局已定。

  理香就提前去了另一邊的分賽場,那裡正在進行比嘉中對青學的比賽。

  高森已經在外面等她多時了,「你怎麼才來?」大記者一臉痛心疾首,「越前龍馬都快比完了啊!」

  理香十分不以為然:「有什麼關係?」她隨口安慰道:「誰會耐煩每次看相同的東西啊?」

  「這個……」高森一噎,倒也乾脆,「也對。總之,快走吧。」他揮著手示意理香快點,一邊頭也不抬的朝賽場方向走,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了人身上。

  「小子,不長眼啊!」對方是個身形粗壯的小青年,一甩手就把高森摜倒在地。

  理香連忙上前去扶他,好在沒有受傷。這個時候人都在看比賽,賽場外就沒什麼人,高森不想惹事,陪著笑道了聲歉,拉著理香就要離開。

  「誰說你們可以走了?」小青年不懷好意的堵住了路,「你們,是冰帝的學生吧?」他輕佻的笑起來,「有錢人家的少爺小姐啊!不知道撞了人是要賠償的嗎?」

  敢情是個碰瓷的。

  高森與理香面面相覷,表情都相當艸蛋——誰能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這種事啊?可是正所謂一力降十會,論聰明,這兩個人少有人能及;論武力,那就是兩個戰五渣。

  沒等兩人想出辦法來,對方已經相當熟練的說道:「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可見是個慣犯。

  大記者與藝術生黑著臉掏錢,還不少。

  小青年樂得眉開眼笑,一邊點錢,一邊繼續指點:「還有手機!還有那個……相機!快點!」

  錢倒沒什麼,但是手機和單反——高森生氣的抗議道:「喂!你不要太過分啊!」

  「過分?」小青年猛地沉下臉來,一把揪起他衣襟,威脅道:「小子,想試試更過分的嗎?」

  「垃圾!別在這裡撒野啊!」一個聲音遠遠的傳了過來,明明是清澈的少年音,卻因為聲音的主人心情不爽而顯得肆意起來。

  幾個人轉頭望去,那是一個身形高挑的少年,穿著藍紫色間白色條紋的制服,金色長髮在日光下閃閃發亮,襯得那張輪廓鮮明的臉像是壁畫裡的天使,可是天使又絕無這樣雜糅了淩厲與率性的美。

  是比嘉中。理香的視線在少年外套上的徽章處停留了一瞬。

  「臭小子!你想多管閒事嗎?」小青年冷笑道。

  金髮少年隨手耙了下長髮,「渣滓……聽不懂人話嗎?」他上前走了幾步,明明還隔著一段距離,他卻像是瞬間移動一樣突然出現在對方身側,捏住他手腕隨意一扯,那人就不由自主踉踉蹌蹌跌了出去。

  莫說理香與高森都吃了一驚,那小青年已經忍不住叫起來:「妖……妖怪!」

  理香哼了一聲,拿著手機走到一邊去。

  金髮少年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白癡!是沖繩武術啦!」

  對方早已跌跌撞撞爬起來跑走了。

  金髮少年看都不看一眼,只轉向高森和理香:「喂,人我就不去追了啊!」

  「不用追,不用追!」高森連忙擺手。

  理香已經收了手機返身回來,向他道謝:「謝謝你,幫了我們大忙。」

  金髮少年愣住了,半晌才回過神,「哇,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好聽?」他非常感興趣的說道:「我叫平古場凜,可以交個朋友嗎?」

  這樣直接的性格,倒也有趣。

  「我叫冬木理香。」理香笑了下,「難道不是在平谷場君幫忙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是朋友了嗎?」

  平谷場凜明顯是被這奇異的聲線迷住了,他又問道:「那我們可以做更好的朋友嗎?」

  這話就有點得寸進尺,換個人來說可能還會被認作登徒子而惹人反感,可是這個叫平谷場凜的少年身上卻有種率性妄為的氣質,一點兒也不會叫人覺得受到了冒犯。

  理香十分喜歡這種少年氣,她笑著拒絕了:「那怎麼可以?我對待朋友都是一視同仁的。」

  「好吧。」平谷場凜根本是想都不想就接受了這個顯然是隨口敷衍的理由,「你要不要看我比賽?也許看完之後你就會改主意了。」

  理香微微一笑:「好啊。」

  這個時候賽場的方向飄來一陣鼎沸的人聲,平谷場凜「啊」地叫了一聲,「應該輪到我了,我們快走吧!」

  他們到達場外的時候,廣播裡已經在播送比賽進程了:「接下來進行的是第2雙打的比賽,請選手進場!」

  青學的河村隆與不二周助已經到了網前。

  另一邊的比嘉中的場上還只站了知念寬一個人。

  「誒,還有一個呢?」河村奇怪的問道。

  平古場凜看了眼計分板,第3單打7:5,比嘉中暫時落後1局。

  「所以我說,那個大個子肥豬派不上用場吧,永四郎?」他不屑的撇了下嘴,向前跑了幾步,腳下一蹬,高高的躍了起來,直接踏在了接近一人高的攔網上跳進了球場,然後輕盈落地。

  「別用這種語氣說話啊,平谷場君,」木手永四郎推了下鏡框,「再說就讓你吃苦瓜!」

  「知道啦,知道啦,」平谷場凜站起身來,按住被風吹亂的長髮,「苦瓜就饒了我吧。」

  「現在開始進行第2雙打,青春學園河村不二組合對比嘉中知念平谷場組合,比賽開始!一局定勝負!青學發球!」

  「哦哦哦,我來啦,沖繩!燃燒吧!」河村咆哮著打出了烈焰發球。

  平古場凜已經看清了球路,「喂喂——那個發球沒問題吧!」他嘲笑道,揚手就準備揮拍,然後餘光瞥到場外的木手比了個手勢。嘖,這樣啊——他看了眼靜靜守在網前的不二,嗤笑起來:「算了吧,給我吃苦瓜吧!」

  「砰」地一聲,黃色小球迅猛襲向不二面門。

  不二隻來得及反手一擋,小球彈向了高空。

  平谷場凜已經高高躍起,「有兩下子嘛!」他毫不留情的抽了個扣殺球。

  那個球路!不二變了臉色。

  黃色小球夾著風聲直直飛向了坐在場邊的龍崎教練。

  「教練!」場外的青學眾人們驚呼起來。

  「Burnning!」河村大喝一聲,奮不顧身的飛撲了過去,千鈞一髮之際攔住了這一球,用力抽打了回去,然後摔倒在教練椅上。

  什麼?打回來了——

  平古場凜怔忪了一瞬。

  「15:0!」

  場外響起一陣掌聲。

  河村站起身來活動下手腳,生龍活虎的向同伴們示意:「我沒事!就交給我們吧!Strong!」

  青學眾人面色極為難看。

  不二已經走回網前,「這就是你們的網球嗎?」他冷冷的看向對手,「如果是的話,我絕對不允許失敗!」

  一陣輕風拂過,撩起了平古場凜的金髮,他露出一個傲慢又挑釁的笑容:「好啊,儘管放馬過來!」

  「比嘉中這球風也太不上檔次,」一旁做記錄的高森大搖其頭,「虧我還以為他們是匹黑馬呢。這樣的球隊就算報導出去,也沒有人會喜歡。」

  像是要印證他的話,比嘉中的教練早乙女晴美起身走到龍崎教練身側,趾高氣昂的說道:「老太婆,不是我說的難聽,在沒有受傷之前滾吧!」他哈哈大笑起來:「這些傢伙打球可是不長眼睛的!」

  理香頗覺有趣的看著這一幕,「攻擊教練並不能贏得比賽,心理上的快感也跟選手沒什麼關係,」她微微笑了一下,「只有成年人才想得出這樣下作的方式。」

  「可惜了,明明他們這麼強。」高森感慨道:「有時候德不配位,才更讓人煩惱。」

  「比嘉中得分!2:0!」

  平古場凜一個人就封殺住了青學兩人的絕招。比嘉中的隊伍裡爆出熱烈的喝彩聲來,平谷場凜在人群的歡呼聲中舉起了雙手,璀璨金髮下的笑容驕傲得耀眼,整個人在陽光下好像在發光。

  「這是比賽啊。」理香笑道:「賽場上值得被爭奪的,不是觀眾的歡喜,也不是高尚的德行,惟有勝利而已。」

  高森搖頭失笑:「冬木你竟然也會說這種話。人既然是社會性動物,就不能單一的去看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奪取勝利當然重要,但不擇手段和手段下作可是有區別的。分不清這兩點的人,要麼還是小孩子,要麼就是站得還不夠高。」

  他們說話的時候,場上形勢開始發生變化。

  青春學園是支遇強則強的球隊,非常能夠在逆境中超水準發揮,尤其他們現在還被激怒了——

  在一開始的失分之後,青學雙打組合逐漸找到了節奏,天才不二周助輔以各種絕招,配合河村隆打出了波動球。

  「哐當」連響,平谷場凜與知念寬的球拍相繼脫手,雙雙敗在這一記力量剛猛的直球之下。

  「啪」地一聲清響,不二與河村默契擊掌。

  「15:0!」

  平谷場凜喘著氣看了一下知念寬,「我們被小看了呢,」對方「嗯」了一聲,他就露出一個好戰的眼神來:「不過——不這樣的話,就沒意思了。」

  雙方開始廝殺起來。之所以這樣來形容,是因為選手們都使出了渾身解數,再也沒有留守,各出奇招,你追我趕,只為爭奪勝利。

  兩邊的比分緊緊咬在了一起。

  觀眾席上的人們更是搖旗呐喊,拼命為己方選手加油打氣。

  此時分數已經到了4:3,比嘉中暫時領先一分,因此他們的啦啦隊更為激動:

  「加油!下一球就到5:3!」

  「離勝利不遠了!」

  青學的應援團則更緊張:

  「守住啊!」

  「這個球丟了就糟糕了!」

  「砰」地一聲,河村隆險險救下了球,黃色小球輕輕彈向空中——是個機會球。

  對方場上人影一閃,平谷場凜已輕輕躍起,「你還太嫩了呢!」他揚起球拍。

  教練席上的早乙女晴美比了個手勢。

  跟攻擊龍崎教練那個時候一樣——

  不二周助目光凜冽,腳下輕輕轉了方向。

  「給我站在那裡!」

  伴隨著這一聲呵斥,黃色小球激射而出,落在不二與河村場後。

  平谷場凜輕輕落地。

  「比嘉中得分,5:3!」

  不二周助喘著氣,無聲的看了眼對手。

  「平谷場!」早乙女晴美氣得想罵人,「你這傢伙……」

  「別來礙事!現在正在興頭上呢!」平谷場凜頭也不回,「監督也好,主將也好,妨礙我的話決不原諒!」

  這個俊美的金髮少年此時像極剛出鞘的西洋劍,寒光四射,鋒芒畢露,華麗而危險。

  早乙女晴美背後慢慢沁出汗來,他閉上了嘴。

  理香眯起眼睛,輕輕笑了起來,她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說道:「那兩點——你說的那兩點,比嘉中難道不是已經占全了麼?」

  高森微微張大了眼睛,他看看場上,又看了看自家學妹,不知道到底是該為比嘉中、亦或是乾脆為說出這話的人感到驚訝。

  「好吧。」不二淺淺一笑,與同伴互相打氣,重新走上球場站好。

  這一次,兩邊的選手都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比賽中,觀眾也因此更加歡欣鼓舞起來。

  「咦,氣氛很熱烈嘛。」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理香回眸一笑:「這麼快就比完了?」

  「是呀。」切原笑著走到她身邊,「我們贏了。」

  理香輕笑著反問:「打贏雜魚球隊,很厲害哦?」

  「那當然不是普通的打贏啊,」切原對她這個做派早有準備,笑嘻嘻的補充道:「放心吧!我想他們很長時間內都不敢胡說大話了。」

  「看來你們一點也沒有手下留情。」理香微笑著歎了口氣:「不過,我喜歡。」

  切原哈哈大笑。

  這時候青學觀眾席上猛地歡呼起來。

  廣播聲傳到在場每一個人耳中:「比賽結束!青春學園河村不二組合7:5獲勝!」

  青學逆襲了。

  切原嘖了一聲,「青學……」

  「你小心點青學,」理香看了眼場中,隨口笑道:「他們搞不好會是立海大在全國大賽裡遇到的最強敵手呢。」

  「那就先看他們到不到得了決賽。」切原笑著哼了一聲。

  場上雙方選手已經在握手。

  「我們輸了。」平古場凜無精打采的歎了口氣,視線掠過滿面怒容的教練時嚇了一跳,「糟糕!大叔在冒火!」他豎起兩根食指比在頭上,一臉大事不妙的表情。

  就算不二仍舊記得這傢伙之前的惡劣行徑,此時也為這天然的表現微微笑起來。

  他們各自下場。

  河村跑到攔網邊向同伴們大聲喊道:「勝利了!太驚訝了!」

  平古場凜看著他狂喜的模樣,輕輕笑了一聲,回身拍了下等著自己的知念寬,「全國大賽真是廣闊呀!」他如此感慨道。

  木手永四郎看著他們歸隊,並沒有多說什麼,「甲斐君……」

  「啊,」戴著帽子的半長卷髮少年應了一聲:「包在我身上。」他手指勾起球拍轉了個圈,「我會阻止青學的勢頭。」

  雙方第2單打選手上場。

  平谷場凜這個時候才突然「啊」地一聲叫起來,「我忘了……」他四下看了看,找到了之前那個聲音很好聽的女孩子,「我去打個招呼。」他朝木手永四郎扔下一句。

  切原起先沒注意。他正在給理香解釋縮地法的原理。

  然後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啊,剛剛打得太盡興,現在才想起你們來。」金髮的平谷場凜走了過來,一邊說道:「抱歉啊,讓你看了場輸掉的比賽。」

  頭一個還是「你們」,到了後面就變成「你」,而且顯然是在對理香說話。

  切原腦袋裡的弦一下子就繃緊了,「你幹嘛?」他不客氣的問道。

  平古場凜不感興趣的看了一眼:「關你什麼事?」

  「你說什麼?」切原快氣死了。

  「你想打架嗎?」平古場凜上下打量他,「先說好,我可是會沖繩武術的。」

  切原怒極反笑:「我會怕你?要不要試試啊?」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翻臉,理香出面打圓場:「你們這是做什麼?平谷場君剛剛幫了我的忙,不要太失禮了,切原。」她笑眯眯的看了眼切原。

  切原悻悻的閉上了嘴。

  平古場凜就對理香問道:「他是『更好的朋友』嗎?」他挑剔的撇了下嘴角,「也不怎麼樣。」

  切原怒目而視。

  「還不算。」理香笑著轉移話題:「平谷場君,剛剛打得很開心吧?」

  「啊,是的。」平谷場凜點了點頭。

  「對觀眾來說,平谷場君貢獻了一場精彩的比賽,這樣就足夠了。」理香笑道。

  平古場凜還是有點不爽:「可是我還是更想贏啊。」他再度問道:「你改主意了嗎?」

  「沒有。」理香莞爾一笑,「畢竟你還是輸了啊。」她一點兒也不避諱的答道。

  這個態度讓平古場凜有點高興,「你很有趣啊。那好吧。」平古場凜擺了下手,「我先走了。下次見。」

  「下次見。」

  「理香!」平古場凜剛走,切原就一臉控訴的看著眼前人,「那傢伙是怎麼回事?」

  「他剛剛幫了我一個忙,所以得給他一些面子,」理香笑著答道,至於什麼忙——那種丟臉的事情不提也罷,「我保證沒有做傷人的事情。」

  切原被這個詞噎了下,「那你還安慰他!你明明說過,不喜歡輸掉的比賽!」他忿忿不平的繼續指責道。

  「他怎麼能跟你比?」理香親切的看著他,「我也不會拿王者立海大的標準去要求別人啊,那樣太不公平了,對不對?」

  切原從身到心都一下子舒坦了,但他還是故作不爽,「那你還對他笑,明明就是個敗軍之將。」

  「……」理香毫不留情的彈了下他腦門,「貪心的小鬼!」

  「本來就是啊!」切原捂著額角抗議道:「他們連青學都打不過!」

  「那你剛剛還說比嘉中很強呢。」理香翻了個白眼。

  「那是我還沒說完!」切原振振有詞:「不管是武術還是什麼,在球場上就得守球場的規矩,再厲害的招式,只要我能打回去,就是我贏。他們比嘉中算什麼啊?華而不實!」

  理香輕「咦」一聲,有些詫異:「喲,這話……跟你那種殺氣騰騰的打球風格可不怎麼像啊?」

  「我厲害吧!」切原得意洋洋的笑道:「是我前天跟部長打練習賽的時候自己領悟到的,哼哼!」

  「很厲害。」理香真心實意的稱讚道。

  她一旦溫柔起來,切原就連偽裝的拿喬都不能維持了,「還、還好啦……」他耳根微微泛紅,「總、總之,我會一直贏給你看的!」

  理香輕笑著點頭。

  他們說話的時候,青學已經再拿下一局。

  菊丸英二以7:6奪得第2單打的勝利。

  乘著這股連勝的氣勢,接下來的第1雙打乾海堂組合以6:3輕鬆取勝。

  緊接著就是最後一場,第1單打,比嘉中木手永四郎對青學手塚。

  「想不到,青學竟然能走到這一步……」切原有點不可思議,「不過,對手是木手永四郎的話,」他幸災樂禍一笑,「嘿,青學可有麻煩嘍。」

  「可是青學出戰的,不是手塚國光嗎?」理香嘲笑他:「我記得你們很多人都是他的迷弟。」

  「……」切原嗆了下,他確實常常念叨打敗手塚,所以就算現在否認,也只會給這個壞心眼的理香更多嘲笑他的藉口,「木手永四郎在九州,是被人稱為『刺客』的存在啦。」他非常明智的對理香的話避而不答,「所以,遇上他的話,不會那麼簡單就完事的。」

  「啊~」理香似笑非笑的應了一聲,一個簡單的音節涵義豐富得能涵蓋一本書。

  切原一口氣就憋喉嚨裡了。

  理香心情愉快的去看場上。

  雙方球員已經到了網前,木手永四郎驀地一抬手,球拍揮到對手耳側:「雖然團體的勝負已定,但還是不要手下留情比較好。」

  手塚國光隨手移開那支球拍,平靜的答道:「不用擔心,我自有打算。」

  兩人返身各自回到後場。

  木手永四郎揚起聲音:「給你個忠告吧。」

  「不用了。」手塚國光冷淡的回了一句。

  木手永四郎輕聲笑了下,手上一拋,黃色小球飛到半空,「砰」地一聲激射而出。

  手塚國光身形一動,瞬間將球擊打回去。

  片刻之間,兩人已經你來我往的打了幾個回合。

  連他們各自球隊的成員都被這激烈的對抗驚呆了:

  「好、好厲害!」

  「什麼啊!這兩個人……」

  「真的跟我們一樣是中學生嗎?」

  「咚」一聲悶響,手塚國光放緩力道,小球輕輕彈起。

  零式削球!

  球剛剛過網,木手永四郎瞬間由後場移到了網前,遊刃有餘的破解了這一記殺招,球觸到網拍飛向高空——是誘餌!他心中一沉。

  手塚國光已經輕盈起跳,揚拍淩空扣殺,一道黃影電光般射向對手身側空檔。

  理香贊了聲好,「手塚君球商很高呀,」她笑吟吟的誇獎道:「怪不得是你偶像。」

  切原忍住了沒說話。

  就這一打岔,場上異變陡生。就在球快要落地之時,人影一閃,木手永四郎突然出現在一旁,球拍劃出一道流暢弧線,小球應聲飛出,在所有人反應之前,擦著對方球場底線飛了出去!

  「15:0!」

  場外一片譁然。

  「剛才那一瞬間……」

  「是縮地法!」

  「但是縮地法只能前後移動啊!」

  觀眾們目瞪口呆,議論紛紛。

  切原這才自覺扳回一城,挑高了眉梢去看理香:「哼哼,我沒說錯吧,木手永四郎沒那麼容易對付的啦。」所以迷弟什麼的,不要胡說八道啊!

  非常可惜,這個時候理香正因為手機鈴聲響起,走到一邊去接電話,沒有聽到。

  她這一離席,情況又有變化。賽場上的事情總是瞬息萬變,木手永四郎剛一佔據上風,就勢如破竹的連下三場,把比分拉到了4:0。

  隨後手塚國光開始了反擊,他開啟了無我境界,不僅控制了局勢,還將比分反超回去。

  理香這個電話接得有點久,等她再度回到觀眾席的時候,手塚國光已經打出零式削球再得一分。

  5:4。

  戲劇化的反敗為勝總是容易討得觀眾歡心。

  四周不斷的有人在高喊諸如「無我境界」、「零式削球」的字眼,為這位了不起的選手瘋狂打call。連青學正選們自己,也在為此震驚。

  桃城吃驚的看著場上:「手塚隊長……老實說,我一直以為他接受治療這段時間的空白,會對他影響很大,但是相反,他卻變得更強。」

  「蠢材……在同一個學校居然都不知道!」一個威嚴低沉的聲音冷冷接道:「那就是手塚本來的樣子!」

  人群裡掀起了一個小幅度的騷動。

  「喂,喂,快看啊……」

  「是王者立海大附中!」

  「那也是最強的三個人!」

  「竟然三個人一起出場了!」

  不錯,此時踏足場邊、穿著土黃色制服的身影,正是立海大三巨頭: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以及柳蓮二。而剛剛發話的,正是真田。

  「幸村部長!」

  「幸村君。」

  切原與理香也回過頭來打招呼。

  幸村向他們微微頷首,又看向場上,笑道:「久違了呢,看到了手塚……」他輕輕說道:「千錘百煉領悟的極限。」

  真田輕哼一聲,繼續道:「似乎在這三年裡,不知道是因為手傷,還是別的什麼原因,而被封印起來的樣子。」

  理香就偏了下頭,在切原耳邊輕聲笑道:「我說的沒錯吧?你們家真田君看著也是妥妥的手塚吹呢。」

  「那、那是陳述事實!」

  「哦,青學自己人都不知道的事實麼……?」理香好奇的問道。

  切原噎得老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們倆還在竊竊私語,青學正選早已心潮起伏。

  「那麼我們目前為止看到的手塚隊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狂傲的大笑在他們身後響起來,跡部帶著冰帝正選出現在了看臺邊,他看向賽場上的老對手,灰藍色的眼睛裡燃起酷烈低溫火焰,就是要這樣——「那我們就讓樺地去決戰吧!」他高聲笑道,抬手打了個響指。

  「是——」樺地應聲答道。

  與此同時,剛剛贏得出線資格、來自大阪的四天寶寺正選們也結伴而來,出現在看臺的另一邊,使觀眾席上再掀高潮。

  像是要應和這熱鬧的場景,「砰」地一聲輕響過後,廣播聲在眾人頭上響起:「比賽結束!獲勝者是青學手塚!青春學園(東京)以5:0進入四分之一決賽!」

  震耳欲聾的呐喊聲中,這一天的比賽終於落下了帷幕。

  八強齊集。

  在回去的路上,跡部仍然在回憶木手對手塚那一場比賽——無我境界,千錘百煉之極限!

  一股子綿延不休的戰意在血液裡奔騰燃燒,他微微勾起嘴角,眼睛越發明亮——手塚國光,他比關東大賽的時候更強了!

  車子剛剛在主屋門前停穩,跡部就已經大步下了車。

  「少爺。」管家接住他隨手扔來的書包。

  理香這時候才下了車來——這是來這裡等自家音樂教師兼蹭飯的。

  「嗨,英叔。」她笑嘻嘻的打招呼。

  管家微微欠身:「理香小姐。」

  跡部已經頭也不回的走出了一段距離。

  管家急忙追了上去,「少爺,您要先休息一下嗎?」

  跡部並不作答,一邊走一邊扯下制度領帶,隨手向後一扔。

  管家連忙接住,又問道:「少爺,您要喝點什麼?」

  跡部已經一把推開通往庭院的門,泳池裡的水蕩漾著柔波,清澈得向一塊藍色水晶,折射著陽光閃閃發光。

  「少爺!少爺您要做什麼?」管家焦急的問道。

  跡部充耳不聞,走上跳板,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關東大賽敗北的畫面在腦海中走馬燈一般閃過——他驀地睜開眼,眼底寒芒凜冽如刀鋒出鞘,腳下一蹬,下一秒他已經躍入泳池之中,「嘩啦」一聲水花四濺,好半天沒見人浮上來。

  「少爺!不……不好了……」管家大驚失色,張口就要叫人。

  「噓——」這個時候才慢悠悠跟上來的理香笑眯眯的豎起修長食指,朝管家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安靜,英叔。跡部大少在想事情呢。不要打擾他。」

  她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水響,跡部舒展四肢浮上水面,仰面盯著澄澈而高遠的蔚藍色晴空,他想,就是要這樣——不這樣就沒意思了——

  管家愣了下,然後收起慌張的表情,「是,理香小姐。」他恭敬的退到一旁。

  理香微微頷首,笑吟吟的去看泡在泳池裡的跡部大少——阿瑞斯跟雅典娜幹仗之前想必就是這副神態,真是可惜了這麼一副那喀索斯才能有的好相貌。

  她順手端起相機連拍,快門聲讓跡部回過神來,他游到泳池邊上岸,隨手將濕透的襯衫扯下扔掉,露出精悍結實的上身來,那優美流暢的線條簡直像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像——大師級的那種。

  這下快門聲響得更頻繁了。

  跡部瞥了鏡頭一眼,拿起毛巾擦起頭髮來,眼也不抬的叫了聲:「英叔。」

  「是,少爺。」管家對著理香躬身一禮,然後伸出手來,「抱歉,理香小姐。」

  「不是吧?這麼小氣?」理香抱住相機,試圖跟跡部大少講道理:「只做私人收藏啊前輩!」

  「這個時候知道叫前輩了?」跡部閉著眼睛,甩了甩頭髮,完全沒有改變主意的念頭。

  理香只好不情願的交出相機:「別誤刪了哦。」她提醒道。

  「請您放心。」管家無聲的退下了。

  理香就坐到一旁的凉椅上,支著下巴看跡部:「前輩,你想不想聽一個忠告?」

  跡部嗤之以鼻,「不用了。」

  「下次應該聽聽人家的忠告啊!」理香中規中矩的念道。

  跡部斜睨她一眼。

  「是木手君和手塚君的對白。」理香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我有好好關注你最在意的手塚君呢——我體不體貼,前輩?」

  「幼稚。」跡部眉頭輕擰,斥了她一句。

  「別這樣說嘛。」理香歪著頭笑了笑,「還記得上次我問你的問題嗎?關於手塚君的——」跡部沒作聲,她就得意一笑,繼續說道:「同樣的問題,我又問了幸村君和真田君。你想不想知道他們怎麼說?」

  跡部的視線投了過來。

  理香輕輕咬著嘴唇偷笑,「要我說,目前為止,你跟真田君差不多,比手塚君差一點兒——」

  撇開冬木理香的惡劣性格不談,她的眼光確實一貫犀利獨到。

  跡部微微沉下了臉色。

  理香當沒看到,她還在心痛剛剛的照片。她微微仰起頭來,誠懇的建議道:「把剛剛的照片還給我,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這麼說,好不好?」

  那副肆無忌憚的神態活脫脫是條昂首吐信的美人蛇,跡部只瞥了一眼就嫌辣眼睛的移開了視線。

  「免談。」他傲慢的扯了下嘴角,「記住你的答案。明天我就能好好的打你的臉了。」他說完就轉身離開換衣服去了。

  嘖,不上當。

  理香孩子氣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跟著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寫平古場凜?因為我喜歡他的臉。


☆、全國大賽(二)

  第二天的四分之一決賽如期舉行。冰帝正是對戰青學,宛如關東大賽首場比賽的重現。

  比賽還未開始,整個賽場上已經歡聲雷動,看上去不止是冰帝正選,連冰帝啦啦隊也早已卯足了勁,為自己的球隊加油打氣,順道唱衰地方球隊。

  「冰帝必勝!」

  「青學必敗!」

  「冰帝必勝!」

  「青學必敗!」

  這整齊劃一又極富節奏韻律的口號聲讓青學眾人都是面有菜色。

  「又是這個啊……」桃城微微苦笑:「真有種打客場的感覺呢。」

  「吵死了!」海堂粗聲粗氣的哼了一聲。

  他們走上了球場,由跡部帶領的冰帝正選們已經站在了網前。

  「接下來是全國大賽四分之一決賽!由青春學園(東京)VS冰帝學園(東京)!比賽開始!」

  隨著廣播聲響起,兩支曾經過招的球隊再次開始了比試,不管是哪方,求勝的意念都比上一次要更強烈。

  理香站在神監督身後觀看比賽。約莫是受切原小朋友潛移默化的薰陶,在沒有人講解的情況下,她也能一個人看得津津有味。

  第2單打結束時,冰帝率先拿下一局,暫時領先一分。可惜在接下來的雙打賽上,因為對方使出了新招,又不自覺的落入持久戰的陷阱,冰帝選手在離勝利只有一步的時候飲恨敗北了。

  隨後第三場比賽是冰帝樺地對青學手塚。眾人此時才發現,這位平時沉默寡言的大個子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只需要看一次,就能將對手的絕技學為己用。正如跡部所說:「不管怎麼掙扎,人也是無法戰勝自己的!最多只能打個平手。」即使強大如手塚國光,一時之間也是束手無策。可惜後半場遇上下雨,樺地受限於經驗,最終敗給手塚。

  青學反超一分。

  但接下來的第1雙打,冰帝很快又將比分追平。於是勝負的關鍵,就落在了第3打——跡部對越前這一戰。

  跡部景吾一向是不講排場會死的類型,巧得很,越前龍馬——那也是天老大我老二。於是,比賽前的選手致敬就成了垃圾話時間:

  「終於到了跟你一決雌雄的時候了,猴子山大王!」越前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跡部哼笑一聲:「我才不管你是王子……我還是國王呢!」

  越前「哦」了一聲:「你就只是嘴上功夫厲害嗎?」

  「哼,你小子可別太囂張了……」

  「是你別後悔才好吧。」

  「那就先贏了我再說啊。」

  「你現在就可以試試。」

  跡部瞥了眼場外,「你還沒達到手塚的境界吧?」

  越前懶洋洋的笑了下,「那又怎樣?」

  「那就讓我們開始吧。」跡部返身走回了後場。

  這左右大局的決定性一戰從一開始就異常激烈。越前上場就打出了得意技抽擊球B,跟著又打出了新招抽擊球D,然而都被跡部一一破解掉了,於是他開啟了無我境界。但這正中跡部下懷。

  不管越前打出誰的絕招,海盜的角笛也好、縮地法也好、真田的風林火山中的火也好,甚至是跡部自己的破滅的圓舞曲——最後都是鎩羽而歸。這正是跡部上次在立海大完成的大招——冰之世界的傑作。

  跡部4:0領先。

  理香若有所思的笑了下,喃喃道:「你自己打不過的對手,也不可能借用別人的招式獲勝。」

  這句話引得神太郎微微側過頭,「這句話,你聽誰說的?」這位顯然是極瞭解自家學生水準的。

  「是武士南次郎呀。」理香笑眯眯答道。

  「難怪。」神太郎重新看向場上,「正是如此。」

  「所以跡部前輩才不屑于去開發那個什麼無我狀態吧?」理香看著場上揮灑自如的跡部,「或者說,正因為自己承認的對手手塚君早早就掌握了這種狀態,他就更要另闢蹊徑去破解——」她壞笑道:「性格真惡劣呀。老師,您就不說說他?」

  一旁聽到的鳳險些叫出聲來。如果跡部這叫惡劣的話,那此時說這話的人又算什麼呢?

  「我也沒有說過你。」神太郎淡淡道。

  理香扁了下嘴唇。

  她繼續觀看比賽。

  場上又有了變化,越前開始反擊了。他打出了手塚領域——雖然還極不成熟,但的的確確是手塚領域沒有錯,並且不是通過無我狀態複製,而是憑藉他自己積累下來的經驗摸索著打出來的,換言之,是扎扎實實屬於他自己的東西。

  而這正是跡部的冰之世界唯一未曾攻破的招數。

  4:4。越前追平了比分。

  跡部在接下來的發球局利用騎士發球連續得分,繼續拿下了一局,但越前立即反擊,以5:5再度追平。

  到了第六局的時候,跡部終於改變了打法。他不再依賴冰之世界去觀察對手死角,到了這最後一局,甚至還加快了節奏,注意力變得高度集中起來,打法也極富攻擊性,即使是逐漸掌握手塚領域的越前,也被打亂了陣腳,跡部很快壓制住了前場。

  這是相伴了幾年的同伴們也從未見過的一面。

  宍戶亮背後滲出汗來:「這還是跡部嗎……」

  忍足眼神複雜的看著場上的友人:「利用鐵壁般的防守,在持久戰中找出對手的弱點一舉擊破,對於對手而言,無論肉體還是精神,都只有失敗二字可以形容——這才是我所知道的那傢伙的網球。」

  「那就是他網球的本來面目——超級進攻型網球。」神太郎注視著邁出這一步的跡部,頭也不回的答道:「他只不過是為了讓對手跪地求饒才樂於選擇持久戰的——為了感受到比賽的感覺。」

  「教練?!」

  「因為他是一個擁有極高素質的全面型天才選手。」神太郎幾不可見的彎了下嘴角,「但現在的跡部不同了……他捨棄了自己的欲望,作為冰帝的隊長做出的選擇,就是冰帝的勝利。」

  「跡部得分!6:5!」

  理香看著場上,輕輕笑了一下。

  越前摘下帽子甩到一旁,汗水順著額角下巴不停流淌下來,可他一點也不在意,「這樣才對!」他驕傲的笑起來:「你要是還執迷於什麼死角可就沒得玩了。」

  他身上的常人看不見的光開始劇烈湧動起來。

  可是理香已經不在意那個東西了。

  為了達到目的而克制欲望,邁出這一步,跡部大少——已經贏了。她笑微微的想。

  冰帝對青學這一戰,最後還是以青學勝出而告終。

  這對冰帝全員都是一個不小的打擊,更可氣的是,青學的越前龍馬在比賽完結後,趁著跡部失去意識後還沒有回神,眾目睽睽之下把他那一頭瀟灑的短髮給剃了。

  晚上通電話得知這個消息的切原費了好大功夫才把爆笑的衝動吞回肚子裡去,「這也太過分了,」他裝模作樣的義憤填膺譴責道:「一點也不尊重對手。」

  「……我聽了都嫌累得慌,」理香歎了口氣:「想笑就笑吧,小朋友。」

  電話那邊的切原就笑得停不下來。

  理香用手指摁住眉心,「你再這樣,我可就掛電話了。」

  「別別別啊——」切原立刻止住了笑,低聲下氣賠小心:「我就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理香哼了一聲:「你還有什麼事?」

  這一副言盡於此的架勢讓切原有種不妙的預感,「我想約你明天過來看比賽呀。」

  「不要。」理香一口就回絕了。

  這兩個字砸得切原眼冒金星,「為什麼啊!」

  「我才不要被人笑呢。」理香十分不爽,「你還嫌我們不夠丟臉嗎?」

  切原哭笑不得:「不會啦。」他放柔了聲音安慰道:「再說,我們立海大是不會輸的,你跟我在一起,其他人怎麼會笑你?誰敢笑你,我就替你揍他,好不好?」說到最後還是顯出本色來。

  理香嗤之以鼻:「笨蛋!你是不良少年嗎?」

  「可是,我當然不能讓人欺負你呀。」切原毫不遲疑的答道,「理香,你就別擔心啦~~」他在電話那邊拖長了聲音,只恨不能當面撒嬌。

  「……不行,」理香只猶豫了一瞬,理智就重新佔據上風,「不去。別勸我。」

  切原就知道沒得說理的地方了,只好退而求其次:「那決賽你可一定要來哦!」

  「明天先贏了再說吧。」理香沒好氣的回了一句。

  切原應了一聲,好聲好氣的保證道:「我不止會贏,還會贏得漂漂亮亮的給你看,好不好?」

  理香勉勉強強「嗯」了一聲,總算沒有再次拒絕。

  切原這才松了一口氣。

  次日是全國大賽第三天,四支隊伍將在這一天決出最後參加總決賽的資格。冰帝學園的人果然都沒怎麼出現,充分顯露了這所學校的驕傲風格。其他學校有知情的,聚在一起時,免不了要彼此討論嘲笑一下失敗者。

  這讓偶爾聽到幾句的切原有點不爽——他倒不是替冰帝抱不平,純粹是想到理香就是因為這些嘴碎的傢伙才不肯來的,他心裡就十分想揍人。

  等到立海大的對手,愛知縣名古屋星德的選手們入場時,他的心情就更不爽了。

  「什麼呀,這些人?」他瞪著對方一溜兒金髮碧眼的少年正選,氣憤的叫起來:「混蛋,竟然跑到日本中學生的大賽上來!」

  沒錯,名古屋星德上場的隊員,不僅全是外國留學生,還與前幾輪的人全部不同。

  「還真能找人啊……」胡狼桑原喃喃道。

  仁王望了對方一眼,微微笑了笑:「噗哩。」

  幸村從教練椅上站了起來,「有意思。」他輕輕一笑,揚聲叫道:「真田!」

  真田眼裡透出殺氣來:「打扁他們!」

  他說到做到。

  第3單打柳生比呂士開場就拿下了首勝。

  這其實與柳蓮二原本的計畫不同。按照他最初的方案,是打算在這裡安排前兩場放水輸掉,以激勵切原在網球上更進一步,只需要在最後再贏回來,也就行了。

  可是幸村歸隊之後,拒絕了這個提議。

  一來是切原身上發生的一系列變化,使得這個方案有點計畫趕不上變化;另一方面,大概是這次險些讓幸村與網球絕緣的大病經歷,讓他的想法透徹了許多——立海大的勝利必須是無死角的,哪怕一局比賽的勝利也不能放棄;至於後輩的成長,放眼中學生網球界,有誰實力強過自己?有誰敢說比自己更勝任呢?正如冬木理香所說,教導後輩這種事情為什麼要交給外人來做?所以勝利與立海大的未來,這兩樣都要握在立海大自己手裡才對。

  他是對的。

  柳蓮二看著碰了下球拍互相慶賀著走下場的丸井與桑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勝利不是遊戲,他之前那種將勝利當做籌碼的想法,真是輕慢而又危險。

  至於後輩……他看了下筆記本上的記錄,微微歎了口氣,看來自己的資料網球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他想。

  切原已經拎著球拍上場,他的對手是來自英國的莉莉亞安德藏兔座,一個金色長髮的美少年。這讓他想起另外一個同樣發色的討人厭的傢伙。

  切原帶著惡意的冷笑起來。

  雖然本次大賽新規定是要打滿五場,可是立海大現在已經連贏了兩場,只要他再拿下這一場,就預定了出線資格。況且,他答應過理香,要贏得漂亮——作為速度型兼進攻型選手,在切原的觀念中,以最快速度擊潰對手、取得全勝,就足以被稱作一場贏得好看的比賽了。

  他一上場就開啟了無我狀態,隨意切換各種不同打法。

  名古屋星德的藏兔座顯然被這一下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接連失了好幾分,但他也不愧為王牌主力,到了5:0落後時終於挽住了頹勢。並且,他從對手大量流汗的情況判斷出這種不講道理的超強狀態是極耗體力的,所以只要堅持住——

  藏兔座手中球拍揚起,黃色小球重重砸向對方場內,擦著地面彈起來直襲切原。切原根本連躲都不躲,反手握拍劃出一個流暢的弧度,小球彈射而出,落在藏兔座另一側的空場。

  海盜的角笛!

  切原做出了與越前相同的選擇,對方卻沒有跡部那樣的選手來阻止他。

  「切原得分!6:0!」

  柳蓮二合上筆記本,大局已定。

  到了最後,這場對戰名古屋星德的比賽,立海大仍舊是以5:0的全勝姿態勝出,像個不可一世的王者進入了決賽。

  另一邊,青學在苦戰四天寶寺之後,取得了決賽資格。

  就這樣,全國大賽的決賽將在神奈川的立海大附中與東京的青春學園之間展開。這仿佛是關東大賽決賽的重演,但經過全國大賽的層層洗禮,如今兩支球隊都已較之前有了脫胎換骨的新面貌,究竟這宿命版的對決,哪一方會取得最終勝利——這不禁讓人期待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個小甜餅文為啥要寫比賽……狂拉進度條


☆、全國大賽(完)

  週三是全國大賽最後一天,決賽日。最後一場決賽的場地放在了場館之內。比賽還沒有開始,觀眾們已經紛紛湧了進來,偌大的體育館內座無虛席,人聲鼎沸。立海大的應援團整齊的坐滿了一個方陣,在領頭人的帶領下異口同聲的喊起了口號來:

  「常——勝——立海大!」

  「Let』s go!Let』s go!立海大!」

  「常——勝——立海大!」

  「Let』s go!Let』s go!立海大!」

  「呼……真嚇人呢!」此時前幾天落敗的幾支隊伍也不約而同的到來,山吹的壇太一感受著場內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由得咋舌。

  白石藏之介撐著下巴,「說真的,今年立海大非同一般的強啊……能夠阻止他們稱霸的,大概也只有他們了……」他看向選手通道,青學正選們正從那裡魚貫而出。

  「馬上要進行的是立海大附中對戰青春學園的決賽!」

  隨著廣播聲響起,體育館裡歡聲雷動。很快,LED顯示幕裡現出了第3單打選手姓名:真田弦一郎VS手塚國光。

  這兩個人上場的時候,觀眾席上的聲音出現了一個很明顯的下降,隨後呐喊聲迅速攀升幾乎掀開體育館棚頂。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巔峰對決,雙手選手都是一出場就能讓會場氣氛為之一變的人物。

  真田只看了手塚一眼,「我不會放過你的。」他扔下這一句,就返身去了後場。

  切原撓了下頭髮,「總覺得真田副部長幹勁十足啊。」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有什麼過節呢。」理香半開玩笑的調侃道。

  「因為,他還沒有打倒那個人。」柳蓮二解釋道:「這三年間,他們兩個人一次都未曾正面對決,雖然弦一郎連續兩年稱霸國賽,但對此事仍存有心結。」

  他話音剛落,場上真田已經打出了第一個球,「接球吧,手塚國光!」小球飛速彈出,「我要將你送往敗北的深淵!」

  手塚一言不發的將球擊打回去。

  哼,有趣。真田冷笑一聲,打出了疾如風。黃色小球瞬間飛至對方場上,接近後場時像是受到牽引一般落入了手塚的防守範圍,他毫不費力的接住這一記超高速的球——是手塚領域!

  真田繼續打出了侵略如火。仿佛是上一個回合的重演,手塚依舊用手塚領域破解了這一絕招。但此時他那毫無破綻的領域開始出現一絲裂痕。

  幾個回合之後,手塚開啟無我境界中的千錘百煉之極限。然而,正如他曾經將這絕招封印,真田也打出了被他自己封印住的招式——陰和雷。至此,真田弦一郎的風林火山陰雷,終於完全展露人前。

  雷可以破擊千錘百煉,而陰可以迷惑才華橫溢,很明顯這兩招就是專門用來對付手塚的絕技,那麼把它們封印的原因也就不言而喻了。

  「真田君可真是驕傲呀,」理香感慨道:「所以,他是想正面攻破手塚君嗎?」

  「失敗給他的打擊是難以想像的。」柳蓮二答道。

  柳生比呂士輕聲道:「真田對別人很嚴格,對自己則更加苛刻。」

  其他人仿佛深有體會的笑了起來。

  幸村則看著場上的同伴:「說實在的,能戰勝現在的真田的人——只有我。」

  切原感覺受到了挑釁,不滿的問道:「這是自傲嗎?」

  「不,是自信。」幸村微笑著答道。

  如同印證他的話一般,廣播聲在這個適時的響了起來:「真田獲勝!4:0!」

  體育館內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手塚看了眼被擊落在地球拍。如果對手繼續打出這一招,他只怕還是無法接住,但——「接不住的球,那就不接好了。」他平靜的回到休息區,去換球拍。

  這副毫不在意的模樣,讓真田從心底裡升起一股慍怒,但近在眼前的勝利很快驅散了這一絲不悅,他乘勝追擊,打出了猶如雷霆一擊的近乎直角轉彎的一球。小球電光一般閃向對方球場後方。

  「出界!」

  什麼?真田瞳孔驀地縮緊。

  教練椅上的龍崎老師已經大聲叫起來:「手塚,不可以!你想再給手臂增加負擔嗎?」

  ——手塚把領域反過來使用了,他通過逆向牽引,把無法接住的球牽引出界。

  接不住的球,那就不接好了。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真田臉色難看起來。

  利用這個方法,手塚開始追趕比分。但是青學的龍崎教練臉上滿是悲痛之色。

  理香看不懂,「這是怎麼了?這對青學難道不是好事嗎?」

  切原還沒開口,幸村已經輕聲說道:「反向使用領域,確實是極為高明的一招。可是,要做到這一點,至少要加強六成的旋轉力,給手臂帶來的負擔也超乎尋常啊。」

  可是他根本沒有一點猶豫的就這樣做了。理香看著手塚國光乾脆俐落的揮拍擊球,微微翹起了嘴角。

  「適可而止吧……」即使是真田,也禁不住出言相勸,「不然你會再也打不了網球的。」

  手塚沒有回頭,「你的覺悟就僅此而已嗎?」

  「開什麼玩笑!」真田一頓,帶著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怒氣回到後場發球。

  於是,手塚國光就在青學同伴、乃至教練的勸阻聲中,一往無前、專心致志地對戰對手。

  「手塚獲勝!4:4!」

  即使對方使皇帝真田弦一郎,他依然追平了比分。

  一直在高奏凱歌的立海大方陣,在那一刻也放輕了聲音:

  「難、難以置信……」

  「他就是……」

  「連立海大三巨頭都不敢大意的……」

  「手塚國光!」

  青學正選們已經驚呆了。

  「快、快瞧手塚的手臂!」

  那露在袖子外面的胳膊已經滿是淤血,腫成紫色了。

  「必、必須停下……」龍崎教練顫抖的說著,可是她自己也知道,手塚是絕對不會聽從這個建議的,她痛惜得說不出話來。

  真田看著這一幕。

  沒想到你竟抱著如此高的覺悟向我挑戰,他想,好吧,我接受了。他準備站起身來,然後突然感覺膝蓋有點不聽使喚——那是過度使用雷的後果。

  真田撐住腿,頑強的站了起來。我的信念就是——正面交鋒,一決勝負!我一定要將雷擊出的球打進你的場內!本著這種信念,我才一路過關斬將、打敗全國各地的高手,來到這裡。

  沒錯,手塚國光,你也不會例外——他再次打出了雷!

  「出界!0:15!」

  場上行成了拉鋸戰,勝負似乎取決於誰能站到最後。

  「手塚獲勝!5:4!」

  手塚反超了比分。

  雙方選手暫停休息。

  青學那方上下圍著手塚,替他敷冰袋。

  立海大這邊,真田拒絕了這項服務,他只是看著青學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幸村沒管那些,他叫住了真田。

  「你說什麼?」真田猛地站起身來,「你是讓我放棄正面交鋒嗎?」

  「是的。」幸村平靜的回視他,「這都是為了立海大的三連霸。」

  立海大正選們鴉雀無聲。

  幸村繼續說道:「手塚已經無法使出零式削球了,下一局,正是勝負的關鍵。」他看了眼真田的臉色,重複道:「這都是為了立海大的三連霸。」

  真田陰沉著臉重新上了場。

  他率先打出了雷。手塚立即逆向牽引小球——他確實是打不出零式了,只能通過這一招續命——真正的飲鴆止渴。

  就在青學眾人都為手塚捏一把冷汗的時候,真田第二球卻打出了徐如林。

  可是,手塚還是只能用幻影來破解,因為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雷會攻來,因此他只能一直施展幻影,而真田卻可以以逸待勞。

  幸村的建議實在是無可指摘。

  但真田卻無法領情。

  在周圍觀眾山呼皇帝的時刻,他心中卻湧起一股恥辱,「什麼皇帝啊……」他用力揮舞球拍,仿佛在借此發洩憤怒:「卑鄙!不敢正面決戰!算什麼皇帝啊!」隨著這一聲怒吼,他再度打出了雷。

  幸村微微動了下嘴唇,沒有說話。

  其他正選們保持了沉默。

  理香百無聊賴的看著自己的手。

  就這樣,比賽依照真田所希望的方式到了最後,最後一球的時候,小球在球網上搖擺了幾下,最終掉到了青學場內,從而為這一局比賽畫上了句號。

  「比賽結束!7:5!真田弦一郎獲勝!」

  真田倒在地上緊緊咬住牙,狠狠的握了下拳頭。

  幸村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移開了視線。

  接下來是第2雙打的比賽,柳切原組合對戰乾海堂組合。

  「你竟然打雙打?」理香顯然是想起了這傢伙與越前組合時的慘烈情景,「你不是單打王牌嗎?」

  「這不一樣,」切原得意的答道,「如果搭檔是柳前輩的話,我也可以打雙打的。」

  理香就懂了。

  柳蓮二這樣精於計算的人,再加上切原這把鋒利無匹的刀,的確能發揮出更大的威力。

  她想得沒錯。

  雙方剛一交手,切原就打出了短蛇球——那正是對手的得意技之一。可想而知對方受到的刺激有多大——直到黃色小球貼著海堂的臉飛出,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淤痕,他都沒回過神來。

  切原球拍一指:「垃圾就得給我老老實實的當垃圾!」

  青學的選手們臉色鐵青。

  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個人心情毫無意義。

  立海大輕輕鬆松就拿下了比賽。

  「6:0!立海大柳切原組合獲勝!」

  直到下了場,切原還在滿不在乎的說道:「切~跟垃圾交戰真是太沒勁了!」

  立海大連勝兩局,接下來只要再勝一局,就能提前預定冠軍寶座了。

  但是命運偏偏就喜歡在這種關鍵時刻上演戲劇性的轉折。

  接下來的第2單打與第1雙打比賽,仁王輸給了不二的第六種回球,丸井桑原組合敗在青學黃金搭檔的同調之下。

  青學以2:2扳平比分。

  勝負的關鍵落到了第3單打幸村精市的身上,而這場比賽此時看上去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哎呀,真是可怕,我仿佛看到了前天冰帝比賽的重演呢。」理香笑道。

  「是說跡部那場嗎?」幸村輕笑,「我看了重播。太可惜了,他如果早一點改變打球方式,輸的就是青學那個小弟弟了。」

  「說到那個越前……」柳蓮二正準備說話,青學的桃城忽然跑到了青學選手區,大聲喊道:「隊長!越前的記憶已經慢慢開始恢復了!」

  他大概是太興奮,嗓門大得連立海大這邊的人也聽得一清二楚。

  幸村微微一笑:「我就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原來如此。」

  這個時候第3單打的準備時間已經所剩不多了。

  切原幸災樂禍的笑起來:「即使現在恢復記憶也來不及了!馬上就要開始比賽了!」

  真田沒出聲,片刻之後轉身向場館外走去。

  柳蓮二吃了一驚:「弦一郎?」

  幸村沒有回頭,「你是要去……找那位小朋友嗎?」

  「幸村……」真田停頓了一會兒,轉過頭來,「正面擊敗那個囂張的傢伙,才是我們王者立海大的風格!」他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同伴們沉默不語。

  幸村坐在椅子上沒動。

  我的天!理香忍無可忍的聳了下肩膀,「真田君是頭腦發熱了嗎?我一直覺得他強大又堅定,但是現在看起來,這兩個詞都不適合形容他。」她輕蔑的扯了下嘴角,「他甚至還沒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呢。」

  如果換個時間說這話,哪怕只是被普通網球部成員聽見,也絕對討不了好。可是此時正選們全都在場,卻沒有一個人出言反駁。

  「你這話未免太過頭了。」柳蓮二不贊同的看了她一眼。

  「你總得體諒一下我作為立海大粉絲的心情。」理香和顏悅色的嘲笑道:「真田君只怕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所以手塚君對勝利的執著輕易就打動了他。可是,真遺憾,手塚君追求的是青學的勝利,真田君堅持的卻是自己的價值;手塚君從一開始就明白什麼更重要,到最後也不曾遲疑;真田君卻仍舊以為自己還走在貫徹立海大三連霸的道路之上——請恕我直言,這兩者之間的區別,真是如同金剛石與炭的分野呢。」

  柳蓮二歎了口氣:「……弦一郎他性格如此,比較……耿直。」

  理香笑眯眯的挖苦道:「是呀——既想要勝利,又想當得起堂堂正正的讚美,真田君不去做聖人真是浪費。不過,他大概不知道,聖人是不適宜出現在賽場上的。」

  「聖人……」柳蓮二琢磨著這個詞,然後微微笑了起來:「我已經很久沒聽人這樣形容過弦一郎了。」

  「哦?柳君你是說,在我之前,還有聰明人也這樣說過麼?」

  問的人是半點也不知道謙虛,答的人倒也乾脆。

  「有的。」

  「是誰呢?」

  「是我。」教練椅上的人半側過頭,語氣柔和的答道。

  「真榮幸。」理香大笑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幸村君好像是個唯勝利論者。」她露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容,「在維繫友情方面,想必費了幸村君不少力氣。」

  「不見得比你用在切原身上的更多。」幸村微微一笑。

  「喂!部長!」切原無辜躺槍,氣憤的叫起來,「為什麼要說我和理香啦!」

  理香盈盈一笑:「瞧幸村君說的,性別不同正好談戀愛,性格不合就要小心反目成仇喲。」她瞟了一眼切原,「不過,既然說到這個——切原你早晚是要當部長的人,我勸你最好也先考慮一下這個問題:殉道和勝利,你要選擇哪個呢?」

  切原抱著單細胞生物的大腦陷入沉思。

  這個時候場上的廣播已經在請雙方選手上場了:「下面是全國大賽第1單打的比賽,神奈川立海大附中幸村精市VS東京青春學園越前龍馬!請兩位選手入場!」

  一個穿著豹紋背心的少年忽然從欄杆上一躍而下,「喂,立海大的老大,」他雙手交叉放在腦後,輕鬆自如的向幸村打招呼:「越前應該是上廁所去了。在他來之前,能跟我先打一場嗎?」他大概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替越前拖延時間。

  看來青學一路走來交了不少朋友。幸村微微一笑,頭也不回的說道:「且讓我先代替切原回答你這個問題好了,冬木,」他語聲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大自信,「人的本性就是貪婪的,所以才會在選擇的時候覺得痛苦。可是,如果能追求到更大的歡愉,這種痛苦也就常常被認為是值得的。但其實不是。會被迫做出犧牲讓自己痛苦,只不過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只要足夠強大,勝利也好,自己的道也好,都可以同時握在手中——這才是王者的意義所在。」

  他拿著球拍站起身來,對那個少年柔聲道:「好的,小弟弟——」

  他接受了遠山金太郎的挑戰。但旁觀者很難說清他是在配合對方拖延時間,還是僅僅只是沒將對方看在眼裡、出於無可無不可的心態同意。

  理香看得眼睛發亮,有那麼一會兒甚至感覺到興奮,「幸村君——」她揚聲笑道:「給你一個忠告:越前龍馬可是很危險的。」

  幸村只輕輕揚了一下球拍以示聽到。

  「他以後一定會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理香笑眯眯的對切原說道。

  切原連連點頭:「那當然。部長他可是很厲害的,各方面都是。」

  可不就是?頭一天才與越前龍馬打了四十分鐘還不分勝負的遠山金太郎,這會兒簡簡單單就被還披著外套的幸村精市KO了。

  幸村對還陷入失神狀態的遠山金太郎微一點頭,走上了賽場。既不得意,也不欣喜,仿佛是看到枯葉飄落衣襟,隨手拂去那般自然,場外來自全國強隊的正選們齊齊變了臉色。

  「什麼時候開始?」他向裁判示意。

  「呃,如果青學選手還沒有到場的話……」

  「讓你久等了——」一個聲音突然插了進來,戴著帽子、穿著藍白制服的少年翻過欄杆跳進了賽場——是越前龍馬。

  青學正選們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

  「小不點,你還真夠慢的!」

  「真是的,害大家那麼擔心!」

  眾人紛紛跟越前打招呼。

  「越前,」手塚鄭重說道:「把你這三個月裡,全部的努力成果都在這場比賽中展現出來吧!」

  越前壓了下帽檐:「是——」

  幸村微微一笑,走到網前。

  「全國大賽決賽第1單打比賽現在開始,幸村精市對戰越前龍馬!」廣播聲在體育館內迴響,觀眾席上的激情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你剛剛大病初愈吧?」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越前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可不要太勉強自己!」

  「眼神不錯。」幸村淡淡一笑,返身去了後場。

  越前愣了一下,「切!完全答非所問嘛!」他撇了下嘴,回到了發球區。

  黃色小球被輕輕拋起,「砰」地一聲,激射而出,是外旋發球。

  幸村輕輕躍起,球拍將球截下,他手臂使力,球拍劃出一道弧線,一聲清響,小球應聲彈出。對面場上的越前已經借著雙腳滑行到了網前,他打出了超短截擊球。但幸村仍舊輕鬆的打了回來,越前高高跳起,黃色小球沿著半圓形軌道高速飛行,是COOL截擊!

  幸村只看了一眼,「咚」一聲悶響,越前雙腳還沒落地,一道黃影精准的擊中底線,擦著地面飛了出去。

  「15:0!」

  雖然只是第一個回合的試探,但他實在是打得輕鬆寫意,不見一絲煙火氣,確實與越前此前遇到過的所有對手都不一樣。

  「哦——挺厲害嘛!」他懶洋洋的笑了起來:「但是,披在你肩膀上的外套掉了哦!」

  越前一貫樂於挑釁對手,但面對幸村精市這種級別的選手時,這種挑釁未免就淺薄得更像惡作劇了。

  幸村的確不太能get這其中的點,「小弟弟,」他提醒道:「這可不是讓外套掉下來的遊戲。」

  「啊,是嗎?但這個遊戲是我贏了。」越前扛著球拍輕鬆答道。

  幸村沒再說話,示意他繼續發球。

  理香撲哧笑出聲來。

  切原對此一向敏感,他立刻抬頭去看理香,但對方臉上淺淺現出來的嘲笑是那樣明顯,以至於他看得呆了一呆,心中忍不住好奇:「理香,你不是挺喜歡越前的嗎?」他帶著酸意的問道。

  「啊,沒錯。」理香倒是毫不隱瞞的承認,切原還沒來得及吃醋,她已經繼續說道:「但是呢,喜歡這種東西是最做不得數的,它的後面跟隨的往往是喜新厭舊,所以——小朋友,你最好牢牢記住這點呐。」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她略略揚起了頭注視場上比賽,耀眼的日光照亮了她的臉龐,從切原的角度看去,那張極富美感的臉就在強烈的光線中亮得近乎模糊,他有些看不清理香的表情,「這麼說,你現在不喜歡越前了?」他心下竊喜的追問道。

  理香輕輕一笑,微微轉過臉來,逆著光的半邊側臉立刻陷入陰影中,於是光影的魔法就在她線條優美的臉上營造出一種娟麗與猙獰並存的複雜的美來。

  這種極具衝擊性的對比讓切原有片刻暈眩,然後他聽見理香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如果是這場比賽的話,我的確是站在幸村君這邊的。」

  切原猶自不滿足的嘀咕起來:「只是這場比賽啊……」

  理香就在他蓬鬆的發頂拍了一記:「好了快看,越前進入無我狀態了,他現在打的這一招……叫什麼來著?」

  切原乖乖去看場上,此時球已經飛過網,因為高速旋轉而帶出殘影來,好像瞬間帶出十幾個□□。

  「那個是圓桌抽擊,」切原解釋道:「是四天寶寺白石藏之介的絕技,不過……」

  「球可不會□□,只有一顆而已。」幸村隨手就將球精准的打了回去。

  「……這些招數對幸村部長都是沒有用的。」切原補上了後半句話。

  他說的話一一變成了現實。

  越前不停的變換招式,無一不是他所遇到過的頂尖對手的絕招,他甚至連千錘百煉之極限也用上了,但既然被他借用招式的人也不曾戰勝過這位神之子,那他這種借用的做法又有何意義呢?

  「幸村得分!4:0!」廣播聲在體育館內回蕩,黃色小球再一次擦著底線飛了出去。

  幸村精市淡淡道:「不管什麼招式,不管誰的絕技,全都對我不起作用。」他認真的勸告對手:「小弟弟,趕快認輸才是你最好的選擇。」

  四面觀眾席上全是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聲,仿佛在為他的話做注解。

  越前只留給對手一個背影。他回到了發球區,「氣死我了!」他拋起小球,發狠般抽了一個外旋發球:「我要你哭著求饒!」

  大放厥詞的囂張後果是被剝奪了五感——在越前努力嘗試打敗對手的時候,幸村精市的網球悄無聲息的開始發威了。

  神之子這個稱號很有迷惑性,尤其是當他的同伴中還有皇帝真田弦一郎這樣的存在時,人們常常會認為這是在稱讚他比真田更強——依照媒體一貫愛取中二名頭的尿性來看,既然已經有了皇帝,那更強的就只能上天了。

  但其實不止如此,這個名號裡還暗含了幸村精市的網球特點。人的觸覺主要包含痛覺、方位感、壓迫感、震動感,還有立體認知能力,是『體性感』的總稱,通過網球來剝奪對手五感這種事,基本上就是只有在神話故事中才能辦到,但幸村精市——他做到了。

  「試問,如果他不是神之子,那他又是如何辦到的呢?」兩年前《網球月刊》在對幸村精市的報導最後如此寫道,從那之後神之子的名號就不脛而走了。

  不過,雖然人人都知道神之子,但只有他的對手才能真正體會這三個字的恐怖之處。

  越前這個時候已經沒有擊球的觸感了,但這還只是開始。他盯著飛過來的黃色小球,他能看清楚球路,因此也知道它將落在哪裡、自己應該如何去回擊,可是——他發現自己動不起來了,他好像失去了對四肢的感知。

  球來了——他使出最大力氣強迫自己去接球,然後——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他睜大了眼睛,但是什麼都看不見。那個幸村精市好像在說什麼,但也好像越來越遠了——他獨自留在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裡。

  「啪嗒」一聲,球拍脫手,落在了地上。

  他蹲下身,去摸球拍,然後發球,但其實他並不確定自己最終表現出來的是什麼動作——他已經完全喪失了感知能力。

  我會輸……這個念頭剛剛浮起,就被狠狠摁了下去,但我不想輸!

  可是,為什麼會這麼難受……他皺起眉毛蜷縮起身體,原來打網球是這麼痛苦的事嗎?

  不對……等一下!我……我在路都走不穩的時候就已經學會了握拍,每天被老頭子打得慘敗,我都沒有覺得痛苦,那個神之子難道比老頭子還厲害嗎?我難道是第一次經歷這種絕望嗎?

  不……不對!我絕不會變得討厭網球……是的——因為網球真的很好玩!

  ——他睜開了眼睛。

  幸村精市看著對面場上的少年重新抓起了球拍,不再是胡亂揮舞一氣,而是動作果決有力。他挑了下眉毛以示動容,「你果然很危險。」他輕聲說道。

  越前開始得分了——先是發球局得分,跟著連續追趕比分,甚至沒過多久,就已經將分數追平了。

  「越前獲勝!4:4!」

  幸村從飛出去的黃色小球上收回目光。

  越前挑釁的看了他一眼:「好玩嗎?」

  觀眾席上一片譁然,無論是哪一方的支持者都驚呆了。

  維持著全勝戰績、至今未嘗一敗的神之子,就要在這裡迎來第一場失敗嗎?青學將要終結立海大三連霸嗎?

  理香眯起了眼睛,匪夷所思的看著越前身上那團亮到無法直視的光芒,「他這是……開掛了?」她不解的問道。

  切原啞口無言。

  「是無我狀態中的第三種境界,天衣無縫之極限。」柳蓮二低聲答道,「越前龍馬……他超越極限了。」

  「可是,天衣無縫之極限,到底是什麼啊?」理香實在是難以理解。

  柳蓮二解釋道:「是把無我的力量積蓄在身體裡……」

  他的聲音在近旁沉沉響起,但理香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道聲音轉移了注意力。

  「嗨……老太婆。」

  那是一個慵懶又漫不經心的成年男性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這個熱鬧喧天的人聲之中,可是理香已經側臉望了過去:「……越前南次郎。」她輕聲道。

  「什麼?」

  「是那個武士南次郎?」

  她身邊的立海大正選們紛紛把視線投了過去——青學選手區起了不小的騷動,顯然對這位大人物的突然駕臨極為震驚。

  龍崎教練露出欣慰的笑容:「南次郎,你兒子已經達到跟你相同的境界了……」

  即便是青學的正選們也大大吃了一驚。

  「原來龍馬是那位傳說中的選手的兒子啊!」

  「怪、怪不得他擁有達到『天衣無縫』境界的資質……」

  眾人的低語傳入越前南次郎耳中,他懶洋洋一笑:「少年A,你錯了!」他帶著笑意看著場中的兒子,「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天衣無縫』!」

  「什麼——」

  「但是……」

  「也不能說沒有,倒不如說是……」越前南次郎撓了撓頭,「每個人都擁有『天衣無縫』這個東西。」

  「你們最開始打網球時,都曾經沉迷打球到忘了時間吧?無論被教訓得多慘,也都覺得好玩極了。那時,每個人都處在天衣無縫的境界。」

  每個人在最開始打網球時,那種「打網球」很快樂的球風……正是這傳說中的天衣無縫境界的真正面目。

  在場的正選們都聽得怔住了。

  理香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仿佛傳道的一幕。

  她想,越前南次郎這身僧侶服真是白穿了——他竟然不知道同樣是看山是山,但第一重境界和第三境界幾乎是隔了一個維度。

  更何況這裡是賽場。如果不在意勝負、僅僅靠快樂網球自我安慰倒也無所謂,但顯然連越前龍馬自己也絕不對做不到只享受快樂就好、將冠軍寶座拱手讓人。

  既然如此,這個快樂網球——在這裡有什麼意義?

  她輕蔑的想著,然後不感興趣的移開了視線,轉而去看場上還在繼續的比賽。

  幸村從說出越前「很危險」的話時,就已經預料到自己接下來大概會遇到前所未有的困境,因此即使被越前一口氣追平得分,他也並沒有多少驚慌失措的感覺。說到底,神之子的頭銜是他一場比賽一場比賽贏下來的——既然是比賽,就不可能做著對手全是蝦兵蟹將的美夢。一直到這個時候,他都既不灰心,也沒有氣急敗壞,只要沉下心來應對,他總有辦法可以翻盤。

  可是眼下,他卻被越前南次郎的話激怒了。

  之前真田說過的話再一次迴響起來:「幸村……堂堂正正打敗敵人,才是立海大的王者作風!」

  他甚至還聽到立海大的選手席上有人在說:「好羡慕啊!那個叫越前的,面對這樣的危機,卻仍是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真的好羡慕啊!」

  可是,沒有千百次的痛苦訓練,沒有鋼鐵般的嚴格紀律,沒有拼上性命也不願意放棄的對勝利的執著,哪裡來的如今的王者立海大啊?

  快樂網球?開什麼玩笑!

  如果網球只要快樂就可以,那我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立海大的王者作風,一直是、也只會是——勝利!

  黃色小球高高飛起,越前龍馬跳在了半空中,淩空一記扣殺,黃影一閃,電光一般激射而至!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幸村精市微微闔上了眼睛,在醫院複健的情景在他腦海中一一浮現,隨即又隱去。他想,我真是休息得太久了,久到連立海大自己人都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驀地睜開眼睛,球拍如驚鴻一閃好似一抹彎月,甚至沒有人看清楚這一球的影子,「砰」地一聲,球已經擦著底線飛了出去!

  偌大的體育館內,在這一瞬間只有一道彙聚了千萬人震驚的抽氣聲。

  「我不知道什麼快樂網球。」幸村垂下球拍,平靜的看著尚未回神的越前,「我只想提醒各位一個事實:王者立海大決不允許失敗,我們的三連霸沒有任何死角——這是王者的規則。」

  下一秒,場館內像炸鍋一般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喝彩聲來!在這一刻,沒有人不為神之子的自信與強大傾倒,連之前曾為越前龍馬加油打氣的觀眾也不由自主的為他歡呼起來:

  「剛、剛才那是什麼……」

  「好厲害!」

  「你聽到他說什麼了嗎?我的天,他怎麼可以辣麼帥!」

  「不愧是神之子!」

  立海大的正選已經全部站起身來,為這不容置疑的王者威嚴感到與有榮焉。

  幸村已經走回後場,比賽仍在繼續。

  一邊是開啟天衣無縫極限的越前龍馬,一邊是貫徹勝利者之路的幸村精市,兩個人就在這一方球場上,為了各自的信念、為了爭奪冠軍的寶座,投入到了更激烈的比賽中去。

  「比賽結束!6:4!幸村精市獲勝!」

  廣播聲中,冠軍王座的歸屬,終於有了定論。

  王者立海大的三連霸沒有死角——幸村精市兌現了他的諾言。

  體育館內的觀眾們陷入了狂熱的歡樂海洋之中,歡呼聲、喝彩聲、口哨聲此起彼伏,掌聲逐浪高漲經久不息,所有人口中全部高呼著同一個詞:

  「王者立海大!」

  切原赤也環顧了一圈周遭的熱鬧人群,眼睛裡有點濕潤,「太好了!我們贏了!」他轉頭去看理香,碧綠色的眼睛因為水汽顯得愈發明亮: 「理香,我們的三連霸達成了!」

  理香柔和的笑了起來:「是的。祝賀你,切原,還有立海大。」

  「謝謝你,理香。」切原忍不住用手背擦了下眼角,他真摯的向理香道謝:「謝謝你一直陪著我。」

  「是我謝你才對。」理香柔聲答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看這樣多的精彩比賽,非常有趣。而且你們一直讓我感受到勝利的喜悅,這很難得。我要謝謝你們。」

  切原情不自禁的握住她的手,「明年的比賽,我還會繼續贏,你也繼續來看,好不好?」他的眼睛亮得驚人,而那裡面無非是溫柔與熱情,「你喜歡贏,我就會一直將勝利捧到你面前。」

  理香笑盈盈的看了他一會兒:「勝利什麼的,不是為了立海大嗎?」

  「為立海大,也為你。」切原低聲道。

  理香的嘴角漸漸彎起一個奇妙的弧度,「這真是我聽過的最實誠的告白。」

  切原的心裡慢慢緊張起來。

  「但是,我很高興。」她微笑著說道。

  喜悅就在切原心底彌漫開來,「那你願不願意……」

  「請各校球隊入場!」巨大的廣播聲蓋住了他的聲音。

  理香笑微微的示意切原,「你該進場了。」她輕輕抽回了手,「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可是……」

  理香笑了下:「不是說好了嗎?帶上你的前輩們,週六我在冰帝等你。」切原這才戀戀不捨的點了點頭,起身去跟同伴們匯合了。

  之後頒獎、致辭、採訪一系列的程式走完,一天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大半,切原帶著快樂與疲憊與前輩們一同回到學校,接下來又是一陣熱鬧的歡迎儀式,一直到幸村將獎盃與錦旗放入網球部陳列室,才為這王者的三連霸畫上了圓滿的句號。

  至於下一輪的爭霸之路,那就是後繼者們的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村哥威武霸氣,真田崩得讓我氣炸。

  嗯?我到底為啥要寫這些?

  還有一章幹掉切原,還有一個番外。

  但是我卡住了。

  讓我緩緩先。

  要不把這個結局看好啦。

  小天使們太可愛了,居然能容忍我這個更新速度,甚至還有小天使補分和定期刷新,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這麼可愛的存在。

  下回見。

  點煙.jpg


☆、告別

  接下來的幾天切原過得非常飄。

  立海大的三連霸大業完成了,幸村部長很是體貼的給正選們減輕了訓練量以作放鬆;平時上課的時候,老師們大概是也聽說了他們的戰績,很是和顏悅色,連一向見了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英文老師也難得的給了幾個笑臉。

  一切都太順心了。這種如在雲端腳不著地的感覺甚至讓他有點發慌,於是等到週六去冰帝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對理香傾訴起來。

  這一天他們到得不算早——當天要先隨同幸村去醫院複檢。等到了冰帝,他那些學長們向理香打過招呼之後,就很有眼色的留下兩個少年男女獨處,自己去玩了。

  「所以,你這是在害怕?」理香好笑的問道。

  切原撓了撓頭發,「也不是……就是感覺太開心了,反而覺得心裡不安……」

  理香哂笑:「你這個單細胞……」

  「……行,我知道你又要說『單細胞的大腦』什麼的,」切原怨念的接著說道:「可是,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啊,像在做夢一樣——理香,我不會真的在做夢吧?」

  不,我只是想說單細胞的直覺。

  理香似笑非笑:「這個容易。害怕是在做夢的話,要不要我幫忙打醒你?」

  切原鼓起臉頰控訴她。

  理香輕笑一下,「好了,我的時間不多。你先自己玩好不好?晚一點我在大禮堂有演出,現在要過去準備了。」

  「哎哎?」切原驚訝的叫起來,「理香你是要在大禮堂演出?是唱歌嗎?」他誠心實意的誇獎道:「好厲害。」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理香抿著唇微笑,說出來的話可一點兒也不謙虛。

  切原連連點頭,「那我等你。」

  他已經開始神往起來。

  與切原抱有同樣期待的人顯然不在少數。到了演出開始之前,氣派堂皇的大禮堂裡已經是座無虛席,切原甚至看到前排坐了不少衣冠楚楚、看上去就分量不同的大人物。

  這是專場演唱會嗎?他不由自主的想道,看來理香很受重視。他的心裡莫名湧上一股不安來。

  沒過多久,禮堂裡的燈全部暗了下,切原看見理香穿著黑色禮服站在了舞臺上的聚光燈之下。台下的觀眾們還在竊竊私語,於是大廳裡稍顯嘈雜。可是,當她啟唇唱出第一個音節的時候,整個禮堂就瞬間鴉雀無聲,如果有人此時從大廳門口路過,一定會以為裡面只有歌者一個人。

  人們經常用天籟之音來形容音樂的最高境界,可是天籟到底有多麼動聽,從來沒有人聽到過。然而此時禮堂裡的觀眾們腦海裡全都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了這個詞。

  那不可思議的奇妙嗓音飄蕩在禮堂上空,台下的人們如癡如醉,完全忘記了自身的存在,仿佛受到了誘,惑的水手一般拜倒在了這當世塞壬的跟前。

  這是切原第一次見到這樣子的冬木理香——她一向是以善解人意、溫柔可親被人交口稱讚的,但此時她雖然面帶微笑,看上去卻一點兒不好親近,甚至是難以取悅的,可這種高冷之美反而讓人想加倍膜拜她。

  這讓切原覺得陌生起來。他在恍惚之中覺察出了一絲恐懼,但很快又被新一浪的歌聲帶走了神智。

  等這一曲唱完,舞臺上的獻唱者行禮退下,又過了好幾分鐘,台下才響起了掌聲。大概是有幾個人先回過神,開始鼓掌,然後其他人就好像一下子被驚醒了,禮堂裡爆出巨大的喝彩聲來,掌聲經久不息。沒有一個人不為這此世當無的絕妙音聲傾倒,每個人都在激動的談論剛剛聽到的歌聲,紛紛詢問更多資訊。

  他們顯然是被迷住了。

  切原跟著人群拍手,但他的思緒已經隨著理香飛走了,他忽然很想跟理香說說話,他不喜歡這種距離感——他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在後臺等你。」是理香。

  切原悄悄起身離開。

  他是在化妝間找到理香的。

  「你來了?稍等一下。」彼時理香正對著鏡子打理長髮,頭也不回的說道。

  因為後續還有其他節目,化妝間裡就有些人仰馬翻的忙亂感,切原只好退到走廊上去等。走廊上人來人往,有人在談論剛剛的節目:

  「第一個節目就排她,這也太過分了,後面的人要怎麼辦呢?」

  「算了吧,你看見前排的人沒有?聽說都是學校董事特地邀請來的,都是為了——哎,現在已經我們沒什麼關係了。往好處想,這個舞臺哪裡容得下她?我聽說她要去歐洲了。」

  「……我是很想說慶倖啦,但為什麼又覺得遺憾……?」

  「……同感呢。」

  切原聽得愣住了。

  理香這個時候已經從裡面出來,長髮打著卷兒散落肩頭,臉上的妝容精緻明麗,舞臺妝一貫穠豔,她看上去就比平時顯得更成熟,再加上那雙眼睛——那雙眼睛本來也不該為少年人所有,於是平時被忽略的差距感就這樣顯露出來。

  切原怔忪的看著她,仿佛還沒回過神。

  理香拉著他避到無人的角落,「怎麼啦,這就傻了?」她笑盈盈的問道,「難道我唱得不好聽?」

  「……不是,很好聽。」切原勉強答道。

  他的臉色有點發白——他是從來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感情的,理香微微笑了一下,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再緩和下氣氛比較好——可是,那樣虛偽的安慰又有什麼用?她親昵的握住對方的手,「你聽到什麼了?」

  切原根本不願重複那些話,他強笑道:「……他們都是胡說的。」

  理香只是笑。

  然後切原就維持不住表情了,他用力反握住那雙手,「理香,你……你難道真要離開這裡麼?」

  理香柔聲反問:「那你覺得我該留在這裡麼?」

  切原想大聲說是,但是那顆愛人的心讓他說不出這樣自私的話來——他從來就知道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有多優秀,只是他一點也不曾往深處去想。

  一旦她離開這裡,也許再也不會回來。就算過了很多年後再回來,也會像個陌生人一樣——如果這個人會帶著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的話,他想,他一定會恨她的。

  他將臉埋入對方的手裡,痛苦得說不出話來。

  潮濕的熱氣在手指間蔓延,理香有些不適的想收回手,但一向對她千依百順的切原異常固執,他從她的掌心裡抬起臉,碧綠的眼睛因為光線的關係蒙上了一層透明的晦暗,「你今天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個的,對嗎?」

  有需要的時候,這個單細胞也是能想明白很多事情的——單純並不意味著蠢。

  理香的聲音透出淡淡笑意:「是。」

  切原的心像是痙攣似的抽緊,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你曾經說過你對唱歌沒有興趣,但你還是為了它選擇放棄我。」他從來沒有看得這樣明白過。

  「是。」理香微微一笑,「我是個有野心的人。如果有將全世界踩在腳下的機會,那麼我是絕不會錯過的。這一點,以職業網球為目標的你,應該懂得才對。」

  「可是我不會為了網球放棄你!」切原低聲吼道。

  理香輕輕一哂:「所以,你是想用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向我邀功麼?」

  「你是在懷疑我的心麼?」切原被她激怒了:「你是魔鬼麼?」

  理香笑了起來:「我從來也沒有隱瞞過這一點。」

  切原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可是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他依然沒辦法做出任何傷害對方的事情——這個人肆無忌憚的回答很好的說明了這一點。

  他深吸一口氣,「我可以等你麼?」

  「你真讓我吃驚,」理香訝異的挑了下眉毛,然後笑著拒絕了:「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是不會站在原地的,你也做不到。這種等待毫無意義。」

  切原嘴唇直哆嗦,一字一句問道:「你連這個資格也不肯給我嗎?」他攥緊了理香的手。這會兒他已經被痛苦與怒火沖昏了頭腦,手上的力道就難免失去了控制。

  理香微微眯起了眼睛,她看見對方眼眶發紅,綠色眼睛裡慢慢湧現出絕望來——多有趣,她想,這個人看起來這樣傷心痛苦,甚至讓我也覺得難過了,可是我卻在為他的痛苦、我的難過感到高興。

  「資格不是靠人給的,而是靠自己爭取的。」她柔聲說著,傾身湊近了切原。

  他們倆本來就靠得極近,這一上前就更是親密無間了。這突如其來的親近讓切原無法應對——不管什麼時候,她對於切原赤也的影響力都是絕對的。

  「那你是想……」幽暗甜美的香氣打斷了切原帶著怒氣的話語,落在他唇上的柔軟與芬芳讓他脊背上起了一陣戰慄,他本能的擁住了懷中的人。

  「你不是要當職業選手麼?」理香在兩人親密交纏的氣息中柔聲微笑,「那就來歐洲找我吧。」她慢慢推開失魂落魄的切原,「在那之前——再見。」她說完這句話,就毫不留戀的離開了。

  在轉角處燈光照射得到的走廊上,跡部已經等候多時了。

  「監督在找你。」

  理香撫著嘴唇微笑,「好的,謝謝你。」

  跡部看了她一眼,「如果他沒有來找你,你打算怎麼辦?」他一點也不諱言剛剛無意間撞見了什麼。

  「那麼也許我就會遇到更有趣的小朋友。」理香微微一笑,傲慢與野心讓她的眼睛像寶石一樣熠熠生輝,「但是,在那之前,我得先成為世界之王。」

  跡部輕哼一聲,伸出了臂彎。

  理香挽住了他的胳膊。

  那兩張年輕的出色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絲屬於少年的天真柔軟。

  他們對視一眼,然後極有默契的收回了目光,一同向著那條通往光明、鮮花與掌聲的道路而去。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速度,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幸不幸福?

  可不可愛?

  下回見什麼的,不見得就那啥啊,挖鼻

  吻別√

  但這個結尾……這是個少女心已死的結尾。我想說這都是許廢的錯,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我一開始設想的結局。因為邏輯上來說,兩個人肯定是要先分開的,除非一直停留在初中階段,你給我送巧克力,我給你做料理,但這沒有意義,看多了就膩了……好吧,我承認是我會覺得膩,大概也寫不出來。

  番外會甜回來。一定。


☆、番外

  切原赤也在他作為職業網球選手的第十個年頭上,拿到了澳網公開賽的冠軍,終於集齊了他的職業生涯全滿貫。

  過去的這十年,在日本網壇被稱為群星閃耀的黃金十年。前有被譽為「雙璧」的幸村精市、手塚國光,後有與自己並稱「三貴子」的越前龍馬、遠山金太郎,切原能在前輩同儕的圍追堵截中集齊四大公開賽大滿貫,也堪聊以自傲了。

  但事實上,當他最終將這項難得榮譽拿到手的時候,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高興。究其原因,還是人的貪心所致。

  在他的少年時代,剛剛被心上人單方面分手的時候,他滿腦子想的全都是追著她的腳步去歐洲;等他拼命練習,終於得到網球經紀公司青睞,進入職業網壇,他又在開始肖想公開賽冠軍——那個時候,對方已經在歐洲聲名鵲起了;最後到了現在,他終於達成了個人賽上的最高成就,最想要的卻是那個人的陪伴——這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情:他對冬木理香的渴望仿佛永不饜足。

  回到酒店的時候,切原赤也又一次在思考這個無解的問題。南半球的1月份天氣是很怡人的,溫暖的夜風中還夾雜著草木芬芳,剛剛洗完澡的切原就隨意披了件浴袍翻看手機。來自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的短信與來電記錄被他翻了個遍,唯獨沒有見到最想見的那個人。

  他有些惱恨的扔了手機,目光落在了床頭那一堆唱片上——全是那個人的歌劇全劇典藏版本錄音,封面上的年輕女郎正漫不經心對著鏡頭微笑,令人覺得高不可攀,還有點冷酷,但很美,正是冬木理香最具標誌性的表情。

  這位以一己之力掀起全球復古狂潮、被奉為「文藝復興式音樂家」的歌劇女王早已達成了將世界踩在腳下的野望,指望她紆尊降貴體貼粉絲擁躉的心情那是在做夢——她從來怠於親筆簽售活動。這一摞帶有本人親筆簽名的唱片若是拿到市面上去,不知道會讓多少人搶破頭。

  可是作為它們的主人親手贈送的對象,切原卻一次也沒有聽過。彼此雙方兩個人都知道這是當年那一場預示著分別的演出的功勞。沒有人能抗拒冬木理香的歌聲,但切原卻固執的討厭那種神魂飄然不著地的感覺。後來他跟理香說起這個的時候,她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在每次出專輯之後都特意送他一張作為禮物。

  切原知道那或多或少有點嘲笑的意思,但他甚至連拒絕也做不到——我還沒有從她那裡畢業呢,他帶著點心酸的想道。

  就在他自怨自艾的時候,被他扔到一旁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只聽第一個音節就知道來電的是誰,切原手忙腳亂的撿回了手機接聽,「理香,」他率先叫起了對方的名字——總是如此,只要面對這個人,哪怕還隔著手機,那些不滿也好怨念也好,全都好像霧氣見了陽光,一下子就煙消雲散,心中只餘柔情,他情意綿綿的埋怨道:「我等了你好久。」

  手機那邊傳過來一串動人心弦的輕笑聲, 「真的是,很會撒嬌呢。」手機那邊的人柔聲笑道:「不過,冠軍在我這裡是有特權的——祝賀你,赤也。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

  那無與倫比的魅惑之聲,經過這麼多年的淬煉打磨,已經超越了人類歡樂悲哀的羈絆,到達如夢似幻的聖境,每一個音調轉折都引得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切原聽得心蕩神馳,奪冠之後的興奮激動終於在此時一股腦兒蔓延開來,糅雜著來自情人的道賀,散發出醉人的微醺,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嘴上卻不甘心的就這樣認輸,「可是,你這個時候才打電話給我。」

  那邊的人含著笑意順毛:「我很抱歉,之前在忙音樂會的事,一下子抽不開身。你的比賽我看過了,很精彩,你很了不起。」

  切原在這樣的柔軟撫慰下馴順的微微闔上了眼睛,他軟綿綿的問道:「你真的看過我比賽了?」

  「當然。」對方笑著給了肯定的答覆。

  切原就心滿意足的長長歎了口氣,「理香,」他甜蜜柔軟的傾訴道:「我很想你。」

  理香笑了一聲,「好乖。」

  這句調,情似的誇獎引得切原嘴角的弧度加大,他繼續追問道:「你想不想我?」他補充道:「我要聽你說。」

  理香低聲一笑,上揚的尾音裡像帶了把小鉤子,鉤得人心裡發癢,「我當然想你呀,赤也小朋友。」

  小朋友這個昵稱從少年時代一直持續到現在,就成了兩人之間的情,趣——切原心頭發熱,他猛地翻身坐起,「理香,要不,我來找你吧!好不好?」他興沖沖的提議道,「我可以搭明天最早的飛機……」

  這樣的想一出是一出顯然不是第一次,理香連驚訝都沒有表示一下,微笑著打斷他:「不好。你先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完,我這邊也很快就能收尾。你要乖。先回日本等我,好麼?」

  話是說得極柔和的,但切原知道是沒得商量了。他洩氣的倒回床上,無精打采的說道:「你每次都這樣,我真覺得你說的想我都是騙人的。」

  「你是不相信我嗎?」理香輕聲笑了笑。

  切原哼了一聲,悻悻道:「相信。」他再一次選擇對自己的心低頭,「只要是你說的,我都相信。」

  「真動聽啊。」理香笑起來,溫溫柔柔的調侃他:「需要我道謝麼?」

  這話裡是帶著點兒嘲笑的,但她的聲音裡卻滿是似水柔情——切原有時候忍不住想,老天爺大概是知道他這個寵兒的心的,所以才給了她這麼一把好嗓音,隨隨便便說一句話就能牽得人神魂顛倒,「我不要你謝我,」他不自覺的跟著放柔了聲音,「我願意做任何你喜歡的事情。所以理香,我不准你喜歡別人。」

  理香被這直白霸道到近乎幼稚的話取悅了,還是這麼孩子氣呢,她想,「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值得我喜歡呢?」她故作困擾的請教道。

  「只是喜歡麼?」切原不依不饒。

  理香無奈的歎了口氣,「是愛,」她柔聲笑道:「我愛你。赤也小朋友,滿足了嗎?」

  切原心滿意足,「我也愛你。」

  他是帶著歡喜入眠的,僅僅只是一句來自情人的示愛,就讓他輕易拋掉了之前的怨念與煩惱,開開心心的關燈睡覺——確實非常孩子氣,但也非常討理香喜歡。

  這股喜悅的勁頭一直持續了好些天,等他回到日本,眼見著距離理香回國的日期越來越近,他的心情就隨之一點一點激動起來。

  到了理香回國的前一天,大約是潛意識裡太過興奮,他翻來覆去很久才進入睡眠,並且還睡得十分不安穩。因此當他醒來的時候,整個頭腦都昏昏沉沉,意識難以清醒。

  這是怎麼了?他扶著頭呻,吟一聲,躺在床上不想動彈。

  「喀嚓」一下門鎖轉動的聲音響起,門被打開了。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年輕女性走了進來,那副駕輕就熟的姿態仿佛此間主人。

  切原吃驚地張大了眼睛,他猛地坐起身,一陣頭痛暈眩輪番沖了上來,讓他忍不住輕輕叫出了聲。

  「頭痛了吧?」來人用不贊同的語氣責備道:「誰讓你昨天喝那麼多?就算是跟前輩們聚會太開心,也要懂得克制啊。」可是即使是責備,這裡面也是帶著親密的。

  切原忍著頭疼打量她。那是個非常靚麗的年輕女郎,一頭齊耳的短髮烏黑發亮,雙目明亮有神,襯得人非常俏皮可愛,連帶著將那身沉悶呆板的職業套裝也穿出了難得的青春活潑之氣來。

  一個名字在腦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來,切原有些遲疑,「你是……橘杏……」

  橘杏嘻嘻一笑,非常自然的坐在了床邊,「醉成這樣醒來,還能認得我呀?」她笑眯眯的將手中的水杯和藥丸遞過去,「呐,醒酒藥,吃了它,喝點水,會好一點。」

  切原愣愣的接過,「……謝謝,」他道了聲謝,「你怎麼會在這裡?」

  橘杏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了目光,從切原的角度,能看到她的側臉漫上一層粉色,「……你還在生氣麼?」橘杏低聲問道。

  生氣?生什麼氣?切原十分茫然。

  橘杏眼睫微顫,視線落在了床頭的裝飾上,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上次是我不對,可是,你也太隨意了……我只是有點,不開心。」她輕聲道:「但其實我……我是願意的……」她臉上紅暈越盛,說到這裡倏地站起身來,裝模作樣的看了下表,「好了再不走就要遲到了!我、我先走了!」

  切原目瞪口呆的看著橘杏像是被攆的兔子一樣飛速躥出了門,半晌沒回過神。

  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他看了看手上的水杯和藥,隨手放在了床頭櫃上,然後起身下了床。等他沖完澡洗掉一身頹氣,他的感覺就好了很多,於是大腦開始運作起來,為他串聯起腦海裡的記憶碎片——

  哦,昨天跟前輩們出去慶祝,喝太多所以宿醉;中午經紀公司還有個內部宴會,一會兒要去參加;橘杏,唔,橘杏——上次向她求婚被拒絕了,她大概以為我生氣了——

  幾乎是在大腦將最後一條資訊解讀出來的同時,切原就嗤笑出聲來:這是什麼鬼!橘杏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跟我有什麼關係?如果被——知道了——

  切原忽然怔住了。

  被——知道——?

  被誰?

  他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但什麼也沒想起來,反倒是橘杏……好像確實是正在交往中。這個認知讓他有種莫名的焦躁,卻想不明白為什麼,還引得胃造起反來,肚子裡咕咕作響,他只好強壓下心中鬱躁,轉身進了廚房。

  冰箱貼了便條,「我已經它填滿,請赤也君隨意取用哦。」後面還附了個笑臉符號。想當然也知道是誰留的傑作。

  切原幾乎只瞟了一眼,就將它扯了下來,扔掉之前還停頓了一下——我到底在心虛什麼啊?他擰起眉毛,手上一松,那張愛心便簽就飄然落進了垃圾簍。

  他懶洋洋的打開冰箱,拿出吐司丟進多士爐裡,又起操平底鍋煎了個雞蛋,蛋敲下去的時候他完全是出於本能的順手劃了個心型,等色澤金黃、造型完美的煎蛋出鍋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忍不住盯著看了好一會兒——我什麼時候還掌握了這項神技!

  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吃了早餐,又打了好幾個電話,處理了一些事情——一切如常,那點兒異樣大概是錯覺,他這樣想著,心裡卻像由螞蟻密密麻麻的在啃噬,讓他坐立難安。眼看著時間不早,他這才抓起車鑰匙出了門。

  說是內部宴會,其實是經紀公司為麾下的職業選手們辦的一個慶祝酒會——這一年實在是成果豐碩的一年,先是切原拿到澳網冠軍,實現職業全滿貫;緊跟著越前龍馬在法網贏得了大滿貫;有這兩個超級明星在,經紀公司已經足以自傲了,更何況其他選手們也或多或少都有斬獲,於是就有了這場慶功宴。

  所以,越前龍馬也是會到場的。想到這一點,切原就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不管過了多少年,那個吊炸天的小子還是討人厭得很。

  他的經紀人也知道他跟越前龍馬不怎麼對付,因此早早就等在了宴會廳外面,一等切原到場,就叮囑他:「今天是高興的日子,赤也你千萬不要任性,別又跟越前鬧得不愉快哦。」

  「知道啦,」切原滿不在乎的隨口應道,「誰稀罕跟他打交道啊。」

  經紀人笑了笑,「這就對了。赤也,你怎麼沒帶杏小姐來?」

  切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橘杏。

  經紀人看了下他的表情,也不奇怪,本著長輩的態度語重心長的勸他:「杏小姐是個好女人,小朋友,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別叫我小朋友!」切原立刻怫然不悅的斥道。話剛出口他就怔住了,心中一陣翻江倒海的煩躁,他忍住發脾氣的衝動,抿了抿唇,不耐煩的答道:「老頭子,你太囉嗦啦!」

  經紀人沒有放在心上,他以為切原還在跟橘杏鬧矛盾,搖著頭直歎氣:「你看看你,越前那樣的人,都知道帶女朋友來了,難怪杏小姐要生你的氣。」

  「那個傢伙帶不帶女朋友關我什麼事!」切原根本連一個字都不想聽,他鄙夷的瞪了經紀人一眼,自顧自進了大廳。

  裡面的人見到切原,紛紛向他打招呼,切原漫不經心的點頭回禮。真無聊,他想,還是來得太早了,他百無聊賴的加入幾個熟識朋友的聊天。

  「赤也,你怎麼到這麼早?」知道他性格的朋友就笑著問他,「越前還沒來呢。」

  切原翻了個白眼。

  到底是要給公司和經紀人面子,因此他私底下與越前有點不對付,但至少還是維持了表面友誼,尤其這兩個人實際上都有著酷愛挑釁人的天性,於是在外人看來,這兩個人甚至算得上是用別苗頭等特殊方式表達友誼的好朋友——天知道切原第一次聽到這個讓他反胃的說法時是什麼表情。

  「他不來最好。」他沒好氣的答道。

  「哦~~~」朋友們異口同聲的拖長了音調。

  有人調侃道:「赤也你不會是心裡不平衡吧?人家越前都有女朋友了。」

  切原嗤之以鼻,不屑回答。

  其他人也不以為意,有不知情的未免就心生好奇:「那個越前居然也有女朋友了?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入他的眼啊?」

  越前龍馬的風格實在是與他的球技一樣聞名遐邇。

  「聽說是青梅竹馬,比他還大一歲,人家在初中時就認識了,女方還是冰帝出來的呢。」這是消息靈通的。

  「哈哈,看不出來,越前竟然好這一口。」這個就略猥瑣了。

  有人看不下去,「喂,別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啦,你們知道女方是誰嗎?」此君的表情奇妙的混合了不可思議和羡慕嫉妒恨:「是那個『阿刻洛伊得斯』啊!」

  切原的耳朵動了下。

  阿刻洛伊得斯是塞壬的別稱,意思是「河神阿刻洛伊俄斯的孩子們」,會棄用塞壬那樣公認的統稱,而選擇這種生僻用法的人,無非也就是些自作聰明還洋洋自得之輩而已。

  切原的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這句話來。

  是誰說的呢?他有些走神。

  那幾個人已經齊齊驚呼出聲。

  「什麼?」

  「你說誰?」

  「不可能!」

  人類的八卦天性真的是無分男女。

  切原心中莫名生出一股不悅來,他撇撇嘴,暗地裡一通鄙視,默默站遠了一些,開始懶懶散散的隨意掃視大廳裡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這一年成績驕人的緣故,這次的酒會顯得特別隆重奢華,水晶燈下衣香鬢影人影幢幢,一派歡騰景象。

  切原對此並不感興趣,他已經在想思考待會兒該用什麼藉口提前離席,最好還是稍微靠點譜,否則太不給經紀人面子也不好——他隨意看了眼大廳門口,然後視線定住了。

  此時廳裡面的人都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說話,因此正從門口進來的人就顯得十分低調不引人注意。

  可是切原無法移開一絲一毫的目光。

  那是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年輕女郎,衣著首飾極其簡單,只在左胸上佩戴了一枚鑽石別針,但哪怕最挑剔的時尚人士也無法從中挑出毛病來。她有一張非常出色的臉,帶上微笑的時候就更吸引人了,但她給人的感覺卻是遙不可攀的,然而恰恰是這種距離感,讓人忍不住想像膜拜女神那樣膜拜她。陪在她身邊的人很好的為此做了注解——那正是經紀公司的大佬,估計還從來沒有人見過這位大佬這麼一副面露激動臉色通紅心醉神迷的模樣。

  切原喉嚨發幹,那一瞬間他忘記了身在何處,甚至忘記了自身的存在,腦海裡、或者說整個意識裡,只有一句話在刷屏: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她是我的——!!!!!

  他不由自主的上前了幾步。如果不考慮此時此刻周圍環境的話,他那副表情大概是與傳說中聽到塞壬歌聲的水手並無二致的。可是這會兒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新來的賓客、並低聲驚呼起來,於是大廳裡逐漸安靜下去,接二連三響起一陣陣抽氣聲,竟然將切原的失態也襯得稀鬆平常了。

  那位為眾人矚目的女郎卻是神色淡淡,並不曾回饋相應的熱情,她只是在人群中隨意掃視了一圈,連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過,可就是這樣漫不經心的一瞥,卻讓所有人都覺得她看到了自己,於是十位男士裡至少有九個開始心跳加速。

  她在看我!切原情不自禁的想,身體裡每一個細胞都在為此歡欣鼓舞,連全身血液都加速湧動起來。他張了張嘴,有種強烈想說點什麼的衝動,「你……」

  這個時候大廳裡人人都停止了說話,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套近乎,因此切原這一聲就顯得頗為突兀,那位女郎微微側過臉,看了過來。

  切原被那目光看得挺直了脊背,緊張的同時又有一種理所當然的得意,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說話,那女郎忽然展顏笑了起來,就像冰冷的神像突然有了生命,「你來了。」不可思議的美妙聲音輕柔響起,整個大廳裡就連呼吸聲都險些聽不到了。

  女郎含著笑意款款而來,切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我……」

  幽暗香氣由遠及近,又貼著他身側悠然而去,切原伸著手愣在了原地,他聽見那個美麗的聲音在身後含著笑意說道:「你遲到了。」

  「對不起。」一個熟悉的低沉悅耳的聲音在低聲道歉。

  ——是越前龍馬!

  切原倏地轉過頭去,一個高挑的年輕人正站在他身後不遠處,黑色的頭髮,白皙的皮膚,眼睛在光線下泛起淺淺金色的光,冷淡中還帶著些桀驁不馴,看上去非常漂亮,也非常吸引人。那女郎顯然極欣賞他的美,親密的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吟吟道:「讓我久等的罪過可是很大的,你打算怎麼辦?」

  那個一向以愛挑釁聞名的越前龍馬老老實實的低下了頭,「聽你的。」他順從的答道。

  這幾句話的工夫,周遭的人們已經回過神來,心照不宣的交換著眼神。

  有人小聲嘀咕:「原來越前的女朋友真是她啊……」

  切原手指痙攣,難以名狀的憤怒讓他眼白微微發紅,即使是山石就在他眼前崩塌,也不會讓他的驚怒再增加分毫。

  但這讓他莫名狂怒的一幕還在繼續。

  越前龍馬向公司大佬頷首致意,難得客氣的道謝:「原先生,感謝您送理香過來。」

  對方哈哈笑道:「哪裡,能與冬木小姐同行,鄙人榮幸之至。」

  冬木理香看著兩個人輕笑出聲。

  冬木——理香——

  這個仿佛帶著魔力的名字讓切原恍惚了一下,他想要上前去,卻眼前一黑,身體被失重感拉得直往下墜——

  他猛地從床上彈起。

  夜裡的空氣十分寒涼,他卻滿頭滿身都是汗。

  他急切的從床頭摸起手機去按鍵盤,緊跟著傳來的關機提示音讓他想起對方現在正在飛機上——他翻身下了床,也不管現在還是深夜,套上衣服抓起鑰匙出了門。

  冬木理香下飛機的時候,還在心不在焉的回想經紀人那張驚怒交加的臉,能讓那位恪守紳士風度、永遠不動聲色的業界精英露出那樣的神色,倒也算得上回票價了——她幸災樂禍的笑了好一會兒,然後不負責任的把這件事扔到腦後了。

  她拖著旅行箱出了機場通道。接機大廳裡人影晃動嘈雜川流不息,但她仍然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穿著長款黑色風衣、身材高挑的青年。

  切原赤也今年才二十七歲,有著黑色的卷髮,碧綠色的眼睛,以及亞裔中少見的輪廓鮮明的臉龐,約莫是常年運動的關係,看上去就顯得更加年輕英俊,渾身透出一種矯健陽剛之氣,非常迷人——即使是在這最彰顯時間就是金錢的地方,也有人在頻頻回頭打量這難得一見的俊美青年。

  理香帶著情場得意者不自覺的優越感微微笑起來。她的目光剛剛落在切原身上,對方就若有所覺的看了過來,然後一邊穿過人群大步走過來。

  她不動聲色的微笑,心情卻隨著對方的接近而輕輕飛揚起來,這個人已經遠非多年前那副青澀稚嫩模樣,但他身上仍然保留了某種核心的東西。

  她的眼神裡透出欣然與愉悅來。冬木理香生來就擁有理性而克制的靈魂,因此這不經意間流露出的一絲柔情就顯得格外難能可貴。

  切原的心裡微微抽痛。即使是在夢裡,他也不能接受她用這種眼神去看別人。他深吸口氣,上前一把將朝思暮想的情人擁抱在懷裡,低頭深深吻上了她殷紅的嘴唇。

  這個富含侵略性的吻讓理香微微張大了眼睛,她有些不適的動了一下,隨即就被對方纏得更緊,只能半仰著頭承受那帶著幾分急切與粗暴的親吻。

  過了好半晌,交纏的唇舌才慢慢放開,喘息輕拂在彼此肌膚上,「這是怎麼了?」理香柔聲問道。

  「抱歉,我有點忍不住。」切原的聲音低沉略帶沙啞,他眼神炙熱的盯著眼前的美麗女郎,「我在這裡等了你十二個小時。」

  理香輕輕撫上切原俊美逼人的臉,「真動人啊。」她微微翹起嘴角,修長手指攔住了對方再度落下的吻,柔軟濕潤的觸感讓她毫無同情心的輕輕笑起來,「但我恐怕你還得再等一會兒。」

  切原含住她的指尖輕輕咬了一下,「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他恨恨的低聲譴責,在對方的輕笑聲中再次抱緊了她,片刻之後才放開。

  「你幾時見過魔鬼會有良心?」理香笑吟吟的取笑他,一邊挽住他的手臂,隨手將行李箱拉杆遞了過去,他們上了車,一路回了住處。

  剛剛進屋,關上房門,兩個人就已經擁吻在了一起,連去臥室都等不及,直接倒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真是的……」理香伏在切原胸膛上,居高臨下的吻住了他柔軟的唇瓣,舌尖描摹著唇形,偶爾舔入一點,卻並不深入,「我特意定這個點的航班,就是想調時差啊……」

  切原喉頭哽動,不滿足於這種淺嘗輒止的調,情,他一手摟住理香的腰,翻身將她壓在了沙發上,嘴唇強硬的覆了上去,細細密密的親吻起來,「我這就是在……幫你調時差啊……」濡濕的唇舌順著頸側一路下去,呼吸間滿是令人意亂情迷的幽幽暖香。

  理香仰起頭吃吃笑起來,氣息微喘面似朝霞,眼裡一片水光瀲灩,她抬起手臂環在切原頸上,「你這是,誰教你的奇思妙想……呃!」她微微吃痛的張大了眼睛,手指陷入對方光潔的肌膚之下,「耐心點啊……小朋友……你想殺了我嗎……」

  肩背上傳來的微微刺痛讓切原更加興奮,他抱緊了懷中的身體,「哼~~魔鬼……會這樣容易被……殺死麼……」

  「誰知道呢……」理香凝視著那黑色卷髮下的綠色眼睛,軟軟洋洋的笑出聲來:「不過這種方法……我還挺喜歡呢……」她伸出手指半抬起切原的下巴,肆意又溫柔的親吻起來。

  許久之後,理香懶洋洋的半闔著眼睛趴在切原胸口上,烏黑秀髮順著雪白臂膀傾瀉而下,那種慵懶的撩人美態,像極了傳說中的海妖。

  切原摩挲著她肩頭的淤痕,輕聲道歉:「抱歉,我太激動了。」

  理香含著倦意微笑:「所以,是為什麼呢?」

  「什麼?」切原微愣。

  理香微微抬起眼角瞟了他一眼,「不要裝傻,我現在很困。」她輕輕打了個呵欠,泛著淚意的眼睛十足嫵媚多情,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切原抿了下嘴唇,不情不願的開口:「……我做了個夢。」

  理香短促的笑了下,「噩夢?」她閉著眼睛漫不經心問道:「是夢見自己被甩,還是我移情別戀?」

  切原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懊惱的叫出聲來。

  「只是個夢而已……」理香不以為然的輕輕一哂。

  切原仍舊十分不爽,「那我也不喜歡你那樣看別人。」

  理香「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問道:「『別人』是什麼人?」

  切原瞪了她一眼,不說話了。

  理香笑了笑,她抬起頭,支著下頜看了切原一會兒,「恨我麼?」她突然問道。

  切原微微一怔。這話沒頭沒尾,他卻知道她說的是什麼。自從少年時代那一次分別之後,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那一晚的事情——理香是不在意,切原是不敢。

  而現在,這根橫亙在他心頭多年的刺就這樣猝不及防又漫不經心的被挑了出來。

  切原有些狼狽,還有些惱怒。

  然而對方還在繼續,「不想說?」那張美麗的臉上現出好奇來。

  這個人天生洞悉人心,又生就一副冷冰冰的心腸,所以總是曉得怎樣輕輕鬆松就能讓人痛。

  切原反倒平靜下來,「不,我……」對方戲謔的眼神讓他頓了頓:「也許當時是有一點,但現在不。」他誠懇的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是對的。」

  理香微微一笑,「那麼你在怕什麼呢?」

  切原沉默了一會兒,「我怕你再為了別的東西放棄我——理香,我抓不住你。」他坦承道,這種本來是挫敗的話卻讓他心中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理香看著他,慢慢的笑起來,「沒有人能抓住我。」輕蔑與傲慢讓她烏黑的眼睛美得驚人。

  「是的。」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切原竟然點頭贊同,他握住理香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但是只有我能在你身邊。」那雙碧綠色的眼眸裡仿佛有暗火燃燒,又像是危險的猛獸,他唇角微揚,「既然誰都不能抓住你,那麼你還是只能是我的。」

  理香露出思索的表情,「唔,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沒辦法反駁呐……」她帶著些意外的微微笑了下:「老實說,我還以為你會放棄呢。」

  這樣輕描淡寫的神態讓切原再次嘗到了苦味,他忍不住問她:「假如我真的放棄了,你會生氣麼?」

  「為什麼不會?」理香嫣然一笑:「你該不會以為我對這個也無動於衷吧——我可不是真的沒有感情的魔鬼啊。」她笑盈盈承認道:「我的確差不多快忘記嫉妒與生氣的感覺了,有時候這個世界讓我覺得無聊。但你總是不同的。如果赤也你追著另外的人跑了……」她出神的想了下,像是忍耐不住的開心笑起來,「——即使是我,也會嫉妒呀。我想,那一定非常有趣。」

  她是真心實意說出這番話來的。毫無疑問她對待感情是非常尊重的,但是在此之外,那種微妙的、觀察賞玩的態度,讓人很容易就將她與玩弄人心的魔鬼聯想在一起。

  切原甚至想像得到,如果那一幕當真出現,她一定也會迫不及待的用這種天真殘忍的著迷與好奇審視自己。

  她在這方面的惡趣味實在只能用變態來形容。

  可是,即使明知道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切原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綿綿不斷的愛意,他對她那種著魔般的愛裡面從來都是夾雜著恐懼與心驚的,但這——來自本能的警告——從來沒起到過哪怕一絲一毫的作用。

  「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親眼見到你嫉妒的樣子,但是我做不到。即使放棄我自己,我也無法放棄你。」切原認真的看著她,碧綠色的眼睛裡顯出了某種令人心驚的東西,「如果站在你身邊的人不是我的話,我一定會發瘋的。」

  理香饒有興趣的瞟了他一眼:「這是,警告嗎?」

  「不,是威脅。」切原答道。

  理香笑得花枝亂顫。

  「我真喜歡你這副鑽牛角尖的樣子——」她笑吟吟的拖長了聲音,非常中肯的評價道:「傻得還挺可愛的。」

  切原一下子就從那種狀態破功了,他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傢伙!誰傻了啊……」他剛說了一句,忽然猛地抽了口氣,理香已經半撐起上身,柔軟的身體如蛇一般攀附上來,肌膚摩擦之間產生的熱度迅速滲透身體渲染開來,他禁不住狠狠顫了一下。

  理香眉梢輕挑,「這麼快就有感覺了?」她調,戲般的伸出手指按住切原胸口,一點點順著繃直的身體下滑,「呵,男人。」她像模像樣的感慨了一句,然後露出個不懷好意的笑來。

  「唔!」切原悶哼一聲,要害被捏緊的感覺激得他咬緊了牙關,「……等!等一下!」他抓住了那只作亂的手。

  理香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切原意會過來,「喂,喂,」他氣憤的抗議道:「是你說很困、要睡覺的啊!」

  理香一愣,有那麼一會兒笑得眼睛發亮,她捧住切原的臉龐,獎勵的親了親他的臉頰,「你真可愛。」她翻身拉過被單蓋住睡了下來,一邊示意切原:「來,陪我睡會兒。」

  切原瞠視著身下苦笑。天曉得他要怎麼才能「睡覺」?

  一旁的罪魁禍首才不會管這種難題,抱著被子笑嘻嘻的拍了拍身側的空處。

  切原沒有辦法的歎了口氣,輕輕在她身邊躺下,幽暗寧馨的香氣盈滿鼻間,他忍不住在她耳畔落下輕吻,一顆飄飄蕩蕩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

  眼前的這一切、枕畔這個人才是真實,而他是會永遠陪伴在她身邊的,誰也不能奪走她。

  切原伸出手臂牢牢環住了理香的腰身,像是惡龍守護著自己的珍寶。他滿足的喟歎一聲,陪著她一同沉入了甜美的夢鄉。

  (番外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我都不知道怎麼寫出來的,就我的本意來說,番外的意義只在於給正文打個補丁、告訴小天使他們確實在一起了而已,要我說,「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了一起」,這句童話式的結局完全就足夠表達了。但是,如果僅僅將這一句話擺在番外章的話,唔,前一章那一溜魔鬼的評論到底是給我提了個醒……

  話說到這裡我就順嘴說一句,小天使們,請不要說那樣讓人誤會的話好麼,小甜文下面出現魔鬼什麼的評論……你們真的是在替我趕客啊。。。生無可戀.jpg

  那麼,番外就是這樣了,想到哪寫到哪。

  不管怎樣,我終於寫完了。這棵樹栽得可真不容易。

  這是寫黑巫女的意外之作,本意只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能寫感情戲的,那麼結果勉強還算滿意,我想我還是能寫下小甜文的。

  但是對於整篇文來說,我的滿意度就要撇開開頭章與完結章。開頭是中二期寫的一個開頭,現在看來支離破碎得很;結尾完全是少女心已死的結果。我既不可能在番外寫事業線,也沒辦法再回頭去補充那種又甜又純的少年男女的戀情,所以我想,這應該會讓兩條線上的小天使都不滿意的。

  不過,它畢竟只是個小甜餅,就算焦了一點,到底是烙完了。

  非常感謝小天使們的陪伴。

  如果大家能更善良一點、像個真正的天使那樣溫柔評論的話,我會更感激的……

  接下來,我已經在準備新文了,但是寫得很卡,所以也不排除去填黑巫女的可能。

  就是這樣。下一本再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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