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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香蜜)星辰渺渺》作者:梓伊【完結+番外】

《(香蜜)星辰渺渺》作者:梓伊【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751個瀏覽者
文案:

星辰浩瀚,其光渺渺。
願能並肩踏破陰詭,攜手共看江山。
願能融化你眼中千載冰雪,陪你看遍世間萬頃流光。
予你之愛,如春水,如煦風,如暖陽,如清泉。
何必祈求淡薄,哪用擔憂長久?這一生,你不棄,我必不離。
(給大殿一個理解他體諒他,溫暖他幫助他的愛人。)

頭一回寫同人,娛己而已,不喜勿噴,謝謝!~
感謝 行行 親為我們辰星潤玉起名 辰龍CP(十二生肖排序),簡直不能更合適,麼麼噠!
感謝 月中吟日 親友情贊助的封面
親愛的們都說我其實寫了倆同人,番外= =對不起番外倆字了都。

提前排雷:
正文從故事開始前進入,相互扶持
番外從天帝玉剛登基切入,開始救贖
請分開當倆故事看吧~雷原劇穿的親停在非原劇番外即可~~

內容標籤:
搜索關鍵字:主角:辰星,潤玉 ┃ 配角:錦覓,旭鳳,水神,風神... ┃ 其它:

原創網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3 13:49 編輯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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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辰星

  花界。

  一處偏僻的山洞中,正燃著熊熊烈火,火上浮著一隻碩大的藥鼎,鼎身青綠,上面卻流轉著紫金色的暗紋,在烈火之上如同血脈一般搏動。

  不遠處,一個穿著天青色衣裙的少女額間滿是汗珠,眉頭緊鎖,雙手不斷掐著法訣,一道道不間斷地打在藥鼎之上,引得鼎身上的光芒越發耀眼。不知過了多久,鼎中散出陣陣藥香,少女打出最後一道法訣收丹,只見藥鼎快速旋轉起來,鼎身暴起一陣刺目強光而後大開,其中飛出數枚玉色的藥丸,有序地飛入少女取出的一隻玉瓶之中。等最後一顆丹藥也收好,藥鼎從半空中落下,被她縮小,再一揮手,山洞中的火焰也迅速縮小,連同藥鼎一道不見了,這才倒出兩顆丹藥細細查看。捏了一顆在指尖,細細查看了半天,滿意地點點頭,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覺得有些力竭,於是也不急著出去,在山洞裡面坐下調息。山洞的洞口早被她布了結界和陣法,花界眾人都曉得她在山洞煉丹煉藥的時候不能打擾,況且她煉藥時需要燃起真火,花界的草木精靈即便承受的住的也會覺得不適,因而這處偏僻山洞只要她在,便不會有人前來打擾。

  少女坐在山洞裡的石凳上,摩挲著自己右手食指嵌著幽藍色星辰珠的戒指,歎了口氣。

  說來,她到這裡,已經四千多年了。

  她的上輩子,說來,應該算是人的。起初,真的只是個普通人,為生計奔波勞作之餘,偶爾外出旅旅遊度度假,跟那些喜歡到繁華都市購物的同事們不同,她喜歡挑著風景獨特的地方走走看看,去過雪山,瞧過冰川,行過沙漠,看過草原……右手食指的戒指,是在去格爾木的時候,在昆侖山撿到的。不是金連銀都沒夠上,上面嵌的珠子也渾濁得很,不是好東西的樣子。荒原戈壁,撿到個灰撲撲的戒指,找失主是找不著了,她覺得有趣,就將戒指留了下來,誰知這一留,算是留下了個了不得的機緣。很狗血的,這是枚自成天地的戒指,引星辰之力運轉,其中還有以星辰之力修煉的功法。大約每個人都做過一個開了金手指叱吒風雲的美夢,她也一樣,於是開始按照功法指引,踏上修行的道路。那時候她還不知道,踏上這條道路之後,她與凡俗便漸行漸遠,可稱之為人的時間,越來越少。

  星辰訣許是真的非常難得,即便她開始修煉的時候已經成年多年,依舊進展不慢,等自己已不會再繼續衰老,等自己開始掌握在凡人瞧來很是恐怖的法術,等她漸漸對所謂因果所謂牽絆有所感知,等她發現除了自己這個主人旁人都無法修煉星辰訣,等她察覺就算停了修煉她的壽元也至少比常人長出幾百年,她才開始有些慌。她似乎,已經開始與這個俗世格格不入了。她低調地蟄伏起來,每日出門都要用法術幻化出一個符合年齡的容貌。孤身一人,送走了老去的親人長輩,她也從人們眼中消失了,她一個人深入深山隱居起來。她生活的世界氣息駁雜,元氣漸失,她很快修煉到了瓶頸,無論如何努力都再無寸進,於是轉而研究起了星辰珠裡面的其他典籍,鑽研起煉丹煉器與陣法排布,可惜,許多材料在這時間尋找不到,許多東西她暫且嘗試不了,但就算如此,也足夠她忙碌許多年了。這樣的日子枯燥,乏味,卻能讓她心安。說到底,她本質仍是一個人,有七情六欲,懵懂地走上修煉一途卻找不到同伴,孤身一人不得不送走熟識的親友,更是不敢多與旁人相交,因為這些感情,最後都不能長久。山中無歲月,不知過了多少年,等她將煉丹煉器與佈陣的典籍讀了一半有餘,她感到自己與這個世間的所有因果全部斷開了,就在那一瞬間,右手手指驟然發燙,她眼前一黑。

  在失去所有知覺之前,她心中是送了一口氣,也隱隱含了些期待了。

  支持著她這些年一個人修煉隱居走下來的,是她早年察覺自己漸漸不容於俗世,心神巨蕩險些走火入魔,被星辰珠在最後關頭拽住神識時驚鴻一瞥的感悟。

  她會離開這裡,去另一個,她不再會是異類的地方,重拾那些她明明珍視,卻不得不放下的人之情感。

  等她再有意識的時候,耳邊傳來嬰兒的哭聲,身周竟是濃郁而柔和的靈力,完全不同於她熟悉了多年的駁雜,絕不是她本來的世界。她睜開眼睛,瞧見的花團錦簇的屋頂,空氣中帶著馥鬱之氣,其中夾雜著一點兒尚未消散的水靈之氣,透著一股子涼意。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略有些驚恐地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才出生的嬰兒,而身邊正在哭著的嬰孩,怕是她的同胞,只不知是男是女。許是這會兒才出生,她雖清醒,卻連神識都探不出去,只要四下轉動腦袋看看自己所處環境。她正被一個清麗的女子抱在懷中,另一邊的嬰兒抱在另一個女子懷裡,這兩人身後還跪著數個服飾有些類似的,只是每個人都眼中帶悲,她再一轉頭,瞧見一個絕頂的美人面色發白虛弱不堪地坐在床上,戀愛而又複雜地看著她和另一個嬰兒。

  「傳我令,自今日起,我兒身世隨我而去,若有洩露者,元神俱滅。」

  她聽到床上的女子一字一頓,終於確定這就是她此世的母親,然而聽她話中之意,看她此刻的虛弱之態,竟是即將……不想,她這一世也會親緣淡薄麼?

  她一時恍惚哭了起來,沒有聽清抱著她的人回了什麼,卻見她的母親抬手變出了兩枚丹藥狀的東西,讓人給她們兩個嬰兒服下。另一個嬰兒那邊順利服了下去,可到了她這裡,那看似丹藥的東西一靠近她嘴邊,她右手食指就燙了一下,隨即一道幽藍色泛著碎銀色的光閃過,將靠近她的那枚丹藥擊中消散。

  「這!」抱著她想要喂她丹藥的女子一驚,看向她母親的方向:「主上……」

  她的母親也看了過來,伸手拉了她的右手。她也是這時候才意識到,她雖轉生做了嬰孩,但星辰珠卻居然依舊是一枚戒指的樣子,縮小了幾分牢牢地套在了她右手食指上。

  她的母親看了片刻,歎了口氣:「原本準備這隕丹,是想要我的孩兒,從此滅情絕愛。」

  「主上!」

  「無情則剛強,無愛則灑脫,這是我能給她們最好的祝福。我的孩兒,不能再像我這樣,於那些癡念深情中損毀自身。」

  「主上……」

  「這個孩兒……原是我意料之外,如今她竟有這樣的機緣。」說著,摸了摸她戒指上的珠子,此刻這主子正閃動著盈盈的光芒,柔和而靜謐,如同漫天星辰灑落。

  「她便叫辰星罷。」說著,看向另一個已經服下隕丹的嬰兒:「妹妹便喚做錦覓吧。」

  「屬下恭賀少神辰星,錦覓臨世。」

  「免了,待我去後,切莫立她們為花神,做個逍遙散仙便是極好。」

  「主上請三思,我花界怎可一日無主!」

  !!!

  此刻已被命名為辰星的她,顧不得終於知道性別的自己的同胞妹妹,也顧不得剛才隱隱感覺到自己身上驟然多了的一道不同於血脈的牽絆因果,她震驚與此世母親的身份,花界之主!少神!這她可真是從未聽過!聽她此世母親方才的這段話,想到方才自己沒能服下而妹妹已經吞下的那個隕丹,心思有些複雜。很明顯此世的母親受了情傷,甚至傷及性命,而作為一界之主的神,不論是遇到負心人還是被人所害,這敵人的身份必定不簡單!

  「适才凝神撚算,錦覓萬年之內,恐遭一情劫,雖已服下隕丹,終究不能放心。」歎了口氣,她轉頭看向辰星:「而辰星,不知是否是我靈力耗盡,竟掐算不出什麼,只朦朧知道,她許是錦覓劫難的轉機,但如今隕丹她卻無法服下……」

  「主上……」

  「傳我令,限辰星,錦覓二人居於水鏡之中,萬年之內,不得踏出花界半步。」

  「……是。」

  這段對話結束之後,母親許是終於交代完一切,垂下了不斷撫摸著辰星和錦覓的手,閉上了眼睛。

  眾人紛紛跪下垂淚,口稱主上,辰星眼睜睜地看著此世的母親消散而去,卻無力阻止,淚水大顆大顆地從嬰兒的眼眶中滑落,高聲哭了起來。

  許是姐妹之間的感應,另一邊的錦覓在辰星之後也哭出聲來。

  屋中的一切繁花色彩,在母親消散的那一刻迅速褪去,仿佛是在為這位花界之主哀悼。

  故事,從這一刻開始,卻因為有了一個巨大的變數,從這開始的一刻,便已經註定將走向另一個不同的方向。


第2章 開端

  停了飛遠的思緒,她從石凳上起身,往山洞外而去。

  四千多年來,她與錦覓一同生活在水鏡。她此世並不是人,真身竟是一朵白色透著絲絲藍意的蓮花,而花蕊也十分稀奇的是幽藍泛著點點銀光的色澤,瞧著與她手上的星辰珠顏色無二。許是因為她此世的母親,先花神梓芬真身是一瓣蓮花,因而她成了一朵蓮花倒也沒有讓花界的諸位芳主太過詫異,加上她生來便有的旁人取不下的星辰珠戒指,諸人很快便適應了她明明有些奇怪的真身。

  倒是錦覓,她顯現出來的真身是一顆葡萄。錦覓只當自己是一顆天生天養的葡萄,就如同辰星是一朵天生天養,但是長得有點兒古怪的蓮花,無父無母,所以對自己的果子真身沒有任何想法。然而辰星卻知道恐怕除了當初的隕丹,母親先花神還有別的佈置。

  大概三百年前,辰星才掌握了將周身星辰之力集於雙眼的術法,能透過雙眼堪破一切迷障,諸如封印,結界,迷陣,幻術……只是這術法雖聽著不錯,以她如今修為卻不能常用。但三百年前她才練成就對著錦覓用過了一次,果然看出了,錦覓的真身,是一片六瓣霜花。

  上一輩子畢竟是人,這輩子還真是經常不太能理解這些不同物種結合之後的物種……

  自己的真身不能參考,得知錦覓的真身之後,辰星就開始猜測自己和錦覓的生父。長芳主她們嘴緊得很,倒是從老胡那兒套了些消息出來,辰星結合錦覓的真身與先花神的過去,覺得水神是自己和錦覓的生父這件事,大概有七成准了。然而……水神的妻子,是風神。這也是辰星推測出來之後沒有想要帶著錦覓主動認親的想法的因由。上一輩的恩恩怨怨,她沒法清楚分辨,不如,順其自然吧……

  錦覓被封了真身,修煉也慢,加上她個性單純,頗有些不通人情世故,過去了四千年還是讓眾芳主有些恨鐵不成鋼得不太成器。雖然九百年前在辰星閉關時她偷跑出去,好友肉肉被窮奇傷得只勉強留下原身讓她發奮了那麼一點兒,但……

  倒是辰星,大概跟那顆隕丹一樣,有著星辰珠保護的她體內沒有封印的痕跡,修煉沒有受到影響。雖然這輩子是朵花,她卻還是按照上輩子的經驗修星辰訣,修為上漲得很快,早在兩百年前就能成功以一人之力對抗眾位芳主了,她還記得那時候眾位芳主,尤其是長芳主那欣慰而又遺憾的表情。也是在她成了花界武力第一人之後,長芳主就不再限制她鑽研煉丹。花界草植甚多,稀有的藥材也不少,她不斷地研究藥性,而後鑽研丹方製藥,很是沉迷,說來也是幸運,若不是星辰珠裡面存著靈火火種,以她如今一朵花的真身想自己修煉出真火煉丹還真是有點兒異想天開。

  撤了山洞洞口的結界和陣法,才踏出山洞她就覺得一陣不對勁,抬頭一看,花界的結界竟然破了個洞!雖然眾位芳主的能力有限,但這結界也不至於誰都能破的了。可惜她的陣法一道鑽研不久,能護住整個花界的大陣還真是布不出來,不然……

  不過,眼下要緊的,可不是這個!

  想著,辰星向水鏡住處急速而去。

  等辰星趕回了住處,正見到旁邊錦覓的院子裡,錦覓正同一個陌生男子說著什麼。這男子樣貌很是出眾,但是讓辰星驚訝的卻是他周身充盈的火靈之力。

  「錦覓!」

  正說著什麼的錦覓聽到這聲呼喚,當即十分驚喜地回過頭朝辰星撲了過去:「阿姐!」

  男子挑眉看了過去,只見那個葡萄小妖撲進了一個貌美女子懷中,那女子樣貌很是不俗,卻不曾有半點輕浮之態,眉目淺淡熠熠生輝,只瞧著便讓人覺著內心安穩。她周身縈繞著一股子不同于百花芬芳的香氣,細嗅之下竟是藥香。她與錦覓著實不同,瞧著修為很是不錯,竟已有上仙之境。

  「阿姐!」錦覓抱著她的腰眉開眼笑:「你終於出來了!你這都去了好幾個月了!你再不出來,我都要走了!」

  「走?」辰星皺起眉:「你要去哪兒?」

  錦覓拉著辰星的手,指著院中的男子道:「這位道友要報我的救命之恩,答應帶我去天界!」

  辰星皺著眉,來不及在意她說的救命之恩,只關注了最後兩個字:「天界?你去天界做什麼?」

  錦覓舉起手中的小巧花盆:「撲哧君說,如果能找到大羅金仙,就能救回肉肉了!我想去天界,碰碰運氣。」

  辰星看著錦覓閃亮亮的眼睛,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錦覓的頭頂,沒有說話。

  肉肉的事,是錦覓的心結。心結不解,日後極易滋生心魔,辰星也曾想過諸多辦法,只可惜她如今的修為還是不行,實在無力助肉肉重聚元神,而她的修為增長卻已經緩了下來,如今眼瞧著呆在花界是毫無辦法的,她確實不能硬攔著錦覓。只是……

  辰星從錦覓頭上扯下一個頭髮,錦覓痛呼一聲,見到辰星手中的頭髮馬上明白過來,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打擾。

  而另一邊的男子瞧著這邊安靜下來卻沒有動靜,出聲道:「好了沒?再不快點兒,我可走了。」

  錦覓一聽男子出聲趕忙回身抬手就要去捂他的嘴。

  「幹嘛!」

  「噓!別打擾我阿姐!」錦覓低聲。

  男子瞪了錦覓一眼,錦覓縮了縮脖子,伸出一根手指,小小聲:「一下,一下就好,我阿姐很快的!」

  等他看過去時,辰星已經停了動作,他敏銳地察覺到她指尖殘留未散盡的星星點點微光,與平常的仙氣很有些不一樣,他一時間卻又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辰星臉色不是很好,蔔算之事本就艱難,更何況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不過一瞬間,她廢了好大力氣險些反噬,只在浩瀚天機之中窺得一絲而已。天界之行,於錦覓而言,大約能算得上禍福相依,有機緣,也有劫難,最後卻大約能夠平安,而期間種種,她卻瞧不得了。既如此……

  辰星朝錦覓和那男子走過去,拱手問道:「不知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旭鳳。」

  「旭鳳道友有禮,我是錦覓的姐姐辰星。錦覓一人前往天界我不放心,不知可能勞煩道友,多帶上我?」

  「好呀好呀!」旭鳳尚未回答,錦覓卻高興地蹦了蹦:「有阿姐陪我一起去最好了!」

  旭鳳挑眉看錦覓:「我答應了麼?」

  錦覓:「帶我阿姐可省事的,要不,要不我再多給你兩滴香蜜?」

  辰星抬手拿出一個藥瓶:「我觀道友身上似乎有傷尚未痊癒,這是我自己煉製的藥丸,道友若不嫌棄請收下,權當是我麻煩道友這一趟的報酬。」

  聽到辰星提到他的傷,旭鳳眼神一利:「你如何知道我有傷在身?」

  辰星毫不在意他的眼光:「我是醫者。」

  錦覓沒有察覺到兩人的不對勁:「哎呀道友你快收下吧,我阿姐的藥丸可有用了,在花界可是搶手得很,好多人想要都搶不到呢!」

  旭鳳聽錦覓這樣說,伸手拿過了藥瓶,拔下塞子,一股暖熱的藥氣透了出來,才穩了一下他便覺得身上爽利了些許。他掩下好奇,收起了藥瓶:「那旭鳳便多謝了。」

  辰星笑笑,抬手化了一朵花,指尖畫了片刻,淩空送入錦覓房中。

  錦覓見了:「阿姐,你這是做什麼呀?」

  辰星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自然是給長芳主她們留個信,不然真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她們得多擔心?」

  錦覓摸了摸額頭:「哦,那她們會不會……」

  辰星笑笑:「我說我會與你一起出去遊歷,她們應當能放心些。」

  錦覓笑著點頭:「嗯嗯。」

  旭鳳出聲:「可以走了麼?」

  錦覓一手抱著肉肉,一手把香蜜揣好,看向旭鳳:「好了好了。」轉頭看辰星:「阿姐你要不要收拾些東西帶?」

  辰星搖頭:「不必了。」說罷,看了旭鳳一眼,在兩人眼前化作一道流光,縈繞在錦覓發間的鎖靈簪上,變成一朵極小的青白色蓮花點綴在簪子上,不細看甚至瞧不出來。

  旭鳳看了一眼那朵小花,又看了一眼眼前笑嘻嘻看著他的錦覓,十分不解這姐妹二人為何如此不同,卻也沒有在此刻多問,直接將錦覓收到袖間,拔地而起,再次衝破了花界才修補好的結界,往九天而去。

  辰星附在錦覓的簪子上,始終沒有出聲,海棠芳主追來的時候,雖見旭鳳沒有傷到人,卻多少有那麼兩分不自在,只是畢竟是有求於人不便表現什麼。倒是中途去魔界的那一趟,讓她有些好奇。雖然魔界瘴氣著實讓人不適,遠遠瞧著綠瑩瑩的忘川河,倒覺得格外新鮮。上輩子始終在人間晃蕩,這輩子除了花界,也只偶爾跑過人間,今日來到十分不同的魔界,還有之後要去的天界,不要說錦覓,就連辰星也是十分期待而有些雀躍的。


第3章 丹藥

  旭鳳在魔界耍了一通威風之後,化作鳳身離開。

  錦覓一直在看熱鬧,沒有在意,在她頭上的辰星卻是瞧得清清楚楚,這旭鳳的真身竟是一隻火鳳凰!

  天界果然不同,仙氣繚繞,各處建築華麗而恢宏,同花界的天然意趣很是不同。

  旭鳳到了天界直奔棲梧宮,迎面遇上了一個女子,說了幾句話往外探頭探腦的錦覓就被發現了,還被人一揮手硬從旭鳳的袖子裡面扯了出來。辰星暗中使了點法術,扶著錦覓勉勉強強站住了,總算沒有摔得厲害。辰星觀那據說是鳥族公主穗禾修為似乎不在她之上,覺得自己還不至於暴露,便繼續裝作一朵蓮花呆在錦覓頭上沒有動靜。而後聽著幾人糾結著報恩,眼睜睜地看著錦覓毫無防心地吃了人家一顆可得百年靈力的丹丸,實在有些目不忍視。事實上從她四下收集靈藥,重新掌握煉丹之術之後,這些有助修行的東西她沒少喂錦覓,怎麼也是長過見識的,誰知道如今看來......這不能亂吃東西的課,還得繼續給她上!

  等一個自稱屬下的人來了恭賀了旭鳳一句涅槃成功,一向缺根弦的錦覓總算意識到眼前的這人不是什麼烏鴉喜鵲,而是一隻鳳凰!

  幾人談著話,錦覓站在一旁,辰星知道這丫頭注意力都被吸引走了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倒是那旭鳳,難得他也沒有拆穿,除了之前穗禾把錦覓扯出來她動了點仙法之後往錦覓頭上瞧了一眼之外,之後便沒有再多做關注。

  那先前過來的燎原君提到天帝天后要論罪夜神之時,旭鳳匆匆忙忙帶著燎原君起身離開,他一走,穗禾也就沒有多呆,很快離開。棲梧宮的院中,就只剩下了錦覓一個。

  見人都走光了,辰星從解了仙法從錦覓頭上落下,站到錦覓面前。

  "阿姐!"錦覓高興地上去抱住辰星的胳膊。

  辰星伸手狠狠點著錦覓的額頭:"你個小沒良心的,我要是再不出來,你就把我忘乾淨了是不是?還有,剛才那個穗禾公主給的那個丹丸,你就那麼就給直接吃了?萬一有問題怎麼辦?我平日缺了你丹藥了?怎麼這麼沒有眼力見!"

  錦覓搖著辰星的胳膊習慣性地討好道:"阿姐阿姐我錯了,誰知道那只喜鵲竟然不是喜鵲是只鳳凰,我一時驚訝,這才把你忘了......那個丹丸......我這不是看著那個穗禾公主人還不錯嘛!我吃著還挺好的,真的長了百年靈力呢!不信你看看。"說著,把手伸出來往辰星這邊遞了遞。

  辰星白了她一眼。她當然知道她沒事,若不是知道她沒事兒,她這會兒哪還有閒心數落她?

  另一邊,璿璣宮。

  旭鳳替剛剛險些被賜罪的兄長潤玉清了火毒,聊了幾句之後,沒有先回棲梧宮,從身上取出一隻藥瓶,想了想轉頭去找了醫仙。

  錦覓和辰星兩個在棲梧宮中四處閒逛,錦覓瞧見花叢,高興地過去摘了一朵,誰知花一摘下就化作雲煙消散,錦覓不信邪,試了好幾次,氣鼓鼓地懷疑天界的花嫌棄她靈力低微不給摘,想了想,把身後看著的辰星拉了過來:"阿姐!天界的花欺負人,不給我摘!你靈力深厚,你試試呀?"

  辰星看了看花搖頭道:"這花摘不下來跟靈力高低無關,這些都不是真花,不過是雲朵幻化的,你沒發現這花都是沒有香味的麼?"

  "啊?"錦覓聽了,低頭湊近花朵仔細聞著,果然沒有味道:"天界的人真奇怪,好好的真花不用,非要變假花,這我怎麼采香蜜啊?"

  辰星看著眼前雲朵幻化的花,心中一動,嘴上卻隨意應道:"興許只是此間主人花粉過敏,才只用假花裝飾吧。"

  "過敏?"錦覓瞪圓了眼睛看過來。

  辰星上前摸摸她的頭:"就是有人聞了花會生病。"

  "啊"

  辰星想了想,抬手捏出一條藍色的細繩,將它綁在錦覓手腕上,再掐一個訣,繩子閃了閃,消失不見。錦覓對此已經見怪不怪,晃了晃手腕,感覺已經空無一物,笑了起來:"阿姐,每次看你弄這個都覺得好神奇呢!"

  辰星摸了摸她的頭:"等你修為上來了,我也給你一把尋蹤繩,教你用?"

  "唔。"錦覓嘟起嘴:"算了,阿姐你會用就行了!"

  辰星笑嗔:"不思進取。"

  "嘿嘿。我還要攢靈力,還給噗嗤君嘛!我自己修煉太慢,要等我……還是算了。。"

  辰星歎了口氣,倒沒有再說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錦覓有她自己的堅持,一定要自己去還,錦覓身上還有封印,修行自然不會順利,偏偏辰星煉製的丹藥療傷養魂解毒樣樣不差,唯有增長靈力,還真是沒有丹方可用。

  辰星心中有事,想去別處瞧瞧,就囑咐錦覓先回去,不要亂跑,錦覓點頭,往旭鳳的院子走,還不時回頭沖辰星揮手。直到錦覓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辰星才轉身邁步離開。

  她方才有個想法,得到別處瞧瞧別處的花,是真是假。

  辰星這時候並不知道,雖然錦覓獨自回去沒遇上什麼危險,但是卻遇到了那麼個不那麼靠譜的狐狸,正在極力忽悠自己單純不知事的妹妹。

  辰星在天界各處轉了轉,果然!轉了許久,她在天界,竟然一朵真花都沒瞧見!整個天界所有花朵,全部是雲朵幻化。

  確認了自己心中所想之後,辰星便往棲梧宮回去。誰知,錦覓人並不在棲梧宮,不過想來安全,尋蹤繩沒有任何感應。歎了口氣,辰星正要掐訣尋人,遇到了剛從醫仙處回來的旭鳳。

  辰星拱手作拜:"火神殿下。"

  旭鳳想到方才醫仙對那丹藥的讚賞之意:"辰星仙子。"

  辰星多少有點兒詫異:"殿下叫錦覓小妖,卻叫我仙子?"

  旭鳳道:"雖然你並未得了承認頒佈仙階,但你修行已有上仙之境,那小......那錦覓靈力低微,且說自己是一顆天生天養的葡萄精靈,並無父母,你又如何會是她姐姐?"

  辰星自然明白旭鳳的疑問。不說錦覓身上有她所沒有的封印,影響資質和修行速度,就說樣貌,錦覓更像她們的生母先花神梓芬,而她的相貌卻更多是自己上輩子的影子,不細看發現不出與先花神和錦覓的相似之處。這也是為什麼長芳主讓錦覓時刻戴著鎖靈簪,她卻用不著的緣故。如果不是諸位芳主眼睜睜地看著她和錦覓一同降生,恐怕誰都不會認為她是先花神的女兒。至於仙階……不說憑著花界跟天界的緊張關係,就憑著她的真實身份,就算不易被認出,眾芳主也不會容她冒險來天界一趟求個仙階的。

  諸多隱秘,她並不會說給旭鳳聽,他怎麼稱呼她,她還真是不在意,於是只是笑道:"我與錦覓長在一處,一同化形,四千年來朝夕相伴,況且錦覓天真純善,我很是喜歡,也樂意照顧她。她都願意認我做姐姐了,我如何就當不得呢?"

  旭鳳點點頭,沒再追問。

  辰星道:"殿下想問我的,似乎不是這個?"

  旭鳳頓了頓:"先前在花界你給我的藥丸......"

  辰星:"殿下找人看過了?"

  旭鳳咳了一聲:"醫仙說,你這藥丸煉製地極好,其中火靈之力溫和,療傷養身確實極好。"

  辰星笑道:"花界藥植豐富,這幾百年來我嘗試過許多方子,煉製的丹藥不少。只是花界的草木精靈,多半水木二系,受不得這火靈之力的藥丸,所以一直剩下了。殿下如果需要,我可以將身上帶的這些火性的都交給殿下,算是感謝殿下在天界收留我和錦覓。"

  旭鳳道:"那卻不必,只這一瓶便足以治癒。不過你一草木精靈,卻能掌握煉丹之法,著實讓人驚訝。"

  辰星:"只要想,總能找到辦法。"

  旭鳳點頭:"你此來天界匆忙,所攜之物似乎不多,這種療傷之藥,可有屬水的?"

  辰星雖有些詫異,但卻沒有多問,揮手取出一瓶遞給旭鳳:"這便是,殿下拿去就好。"

  旭鳳接過:"多謝。"

  "殿下客氣了,我與錦覓在此叨擾,不過一瓶丹藥罷了。"辰星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問能否在棲梧宮尋個地方煉丹之事。今天才來天界,跟這位火神殿下也不熟,還是不要貿然開口得好。

  兩人說完這些,錦覓正好回來了,旭鳳招來仙侍給辰星和錦覓安排了不同的房間,畢竟如今戴著鎖靈簪的錦覓在外還是男身,便是姐弟也不好同屋住。索性在花界之時兩人就只是相鄰而居,雖說如今離得略遠了些,錦覓也沒什麼不適應的。

  辰星與錦覓二人離開後,旭鳳招來了聽,把剛從辰星那裡得來的丹藥讓了聽給璿璣宮送去。

  璿璣宮。

  潤玉從了聽手裡接過丹藥,了聽走後,潤玉拔下藥瓶的塞子,一陣清新包含水靈之力的藥香傳來,潤玉有些驚訝,想了想,倒出一顆,青玉色的藥丸並不大,但藥丸晶瑩清透,其上繚繞的仙氣若有似無。他想了想,捏住藥丸放入口中,這丹藥入口即化,即刻竄入肺腑,化作一股沁涼的清新之氣,順著全身脈絡遊走,他只覺得自己手臂上傷口的疼痛減輕了許多,連近幾日來感到的靈力遊走不暢都緩解了很多。

  潤玉略有那麼兩分驚訝地看著手中的藥瓶,想了想,輕輕一笑,妥善收了起來。


第4章 布星台

  入夜,天空暗沉下來,辰星坐在窗邊,周身縈繞著一層若隱若現的幽藍色暗光,夾雜著星星點點銀色落輝,一絲一絲地隨著功法的運轉沒入她體內。

  事實上,星辰的運轉晝夜不息,只是她如今還未入神境,引星辰之力入體的修煉還不能做到不分日夜,依舊是夜辰月升星辰明滅的夜色之下更事半功倍些。來天界也是有個好處的,至少天界的星辰之力較花界更易吸收些。

  突然間,靜坐的辰星眉頭一動,感到了一陣星辰之力的波動,許多游離的星辰之力開始向某個地方彙聚,接著開始以某種特別的規律重新歸入天道。辰星從入定中醒來,摸了摸右手食指的星辰珠,忍不住好奇,悄悄出了房門,離開入夜後安靜下來不復白日嘈雜的棲梧宮,往自己感覺到的此刻星辰之力正濃的地方飛身而去。

  空曠的石台之上,漫天星斗有序地排列運轉,閃爍著瑩亮的流光,背對著她的白衣仙人指尖揮動,行雲流水之間,那月魄星輝在他指尖像有生命一樣流動起來。他的背影在滿天星光的映襯下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清寒,純白的廣袖長袍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滑過,整個人在星台之上,仿佛應和著流轉的星宿,一同在發光一般。他身後不遠立著一隻白色的小獸,銀白的毛髮在閃動的星輝之中泛著柔和的光。

  此情此景,竟美得如同一幅畫卷。

  辰星立在遠處,沒有出聲,也不敢在上前,就站在石台的一角靜靜看著,不敢打擾。

  然而她來了不久,幾縷星點的淺銀色流光,如風一般從白衣仙人的指尖縈繞而過,向他身後飄了過去。仙人微微一愣,轉身瞧過去,明明滅滅的星光漂浮在不知何時出現在布星台的女子身旁,一圈一圈繞著她緩緩流動,讓站在暗處的人的身影顯現出來。

  星光映照中的女子眉目如秋水遠黛,帶著絲絲縷縷的微涼,和一股令人心中不覺安寧的恬淡。

  回過身的白衣仙人,青山墜玉,眼中仿佛蘊有整個靜謐的天河。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縈繞著她的星光漸漸黯淡下來,遠處的白衣仙人卻朝她慢慢走了過來,她卻一時怔愣在原地,沒有動作。

  辰星記得,先前錦覓與她說今日新認識的一個狐狸仙提及,火神旭鳳乃是六界第一美男子,她當時未覺如何,此時卻覺得,這話,有些不盡不實了……

  「這位仙子?」

  如玉石擊節,空穀傳響。

  突然傳入耳中的聲音讓辰星恍惚了一下,一時間沒回過神來。

  「……這位仙子?」

  聲音似乎又近了一分。她猛地回過神來,正瞧見之前被她看到布星的白衣仙人已經帶著身後的白色小獸站到了她的眼前,而那只看著頗為可愛的小獸還微微歪著腦袋看著她,似乎有那麼兩分好奇。

  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麼的辰星只覺得一股熱氣沖上頭頂,連忙低下頭順勢抬起雙手拱手作了一禮:「抱歉,我……」才說了三個字,突然頓住,一時竟有些想不出這時該說些什麼。卻聽不遠處一聲輕笑:「不知仙子到布星台來可是有事?」

  辰星低著頭無聲地深深呼出一口氣,好容易定了定神:「只是夜間閒逛,感到此處星辰之力甚濃,一時好奇過來看看,打擾……」她看了他一眼:「夜神殿下了。」

  他倒並不意外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天界能出現在布星臺上布星掛夜的,怕也沒有旁人了。

  「仙子客氣了。」雖有些好奇方才有星光追到她身旁繚繞的事,見她不提他也便不問。

  「是殿下客氣了。」辰星總算完全緩過神來,笑道:「我並未得天界承認頒下仙階,怕還稱不得仙子,殿下叫我名字,辰星便是。」

  他面上閃過幾縷訝色,上神修為在身自然瞧出了眼前這人早已有上仙修為。雖覺奇怪,卻也沒有追問,只點頭應了一聲:「既如此,我表字潤玉,辰星也便不必稱呼殿下了。」

  「潤玉?」她在口中念念:「有匪君子,溫潤如玉,殿下人如其名。」

  「咳。」潤玉輕咳一聲,還是頭一回有人在他面前這樣直接地誇獎,他有些不大適應。

  這一聲輕咳讓辰星猛地回過神來,見潤玉微微側過頭,而他身旁的白色小獸歪著腦袋直直看著她,一雙大大的眼睛瞧得她此刻只覺得十分不自在,於是趕緊轉移話題:「殿……潤玉,這個可愛的小傢伙是?」

  潤玉看過來見她伸手指著身旁的魘獸,輕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它的頭:「這是魘獸。」

  「魘獸?」辰星的眼睛亮了一亮,思索片刻問道:「我依稀記得在書中讀到過,魘獸以夢為食,吞吐夢境滋養自身,可是種很是神奇的靈獸。」

  小魘獸似乎聽懂了她的誇獎,上前兩步靠近她一些,沖她低低叫喚了兩聲,瞧著那雙大眼睛晶晶亮亮的,引得她忍不住伸手也去摸了摸它的頭,魘獸竟也沒有躲開,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睛瞧著她。掌下的觸感極為順滑柔軟,如同上好的絲緞,帶著一絲絲的微涼,撫觸之間甚至有些讓人上癮。

  「看來,它很喜歡你。」

  「是麼?」聽到潤玉出聲,她滿面笑意的抬頭看過去。

  她臉上的笑一瞬間打破了方才整個人的清淡,如同陡然點亮的流光,帶著暖融春意的灼灼桃花,明亮卻不灼人,溫暖卻又安穩。

  他愣了一下,只有那麼一瞬間,很快回過神,她卻重又低下頭半蹲下來直視魘獸,甚至伸手輕輕撓了撓它的下頜。

  夜涼如水,星河璀璨。

  「……潤玉?」

  「?」

  她站起身,面對著他,溫暖的笑靨在漫天星光的映照之下,格外清澈。

  「我以後……還能來布星台麼?」

  「……自然。」

  第二日近午,辰星才從床上起身。

  這時候的棲梧宮已經很是熱鬧,主人旭鳳並不在宮中,辰星出門時來來往往的仙婢看她的眼神不算太好,卻也沒有多說什麼。昨日就瞧出來了,身為天帝天后嫡子,又被稱六界第一美男,不說天界旁的地方,就在這棲梧宮的一畝三分地上旭鳳可真是頗得仙子仙婢們的愛慕,辰星和錦覓被他帶上天界,錦覓還好,如今戴著鎖靈簪還是男裝打扮,倒是她現出的是女身,來了棲梧宮又不和她們一道居住,連活計都沒有被安排什麼,這才來的第二日就肆無忌憚地睡到日上三竿……這麼想著,她不招這些仙子仙婢不待見,其實還真是挺有道理的。

  辰星掐訣感應了一下,錦覓果然已經不在棲梧宮。她想了想,在眾多仙婢不滿的眼神中出了棲梧宮的大門往自己感應到的方向而去。

  姻緣府。

  正坐在月下仙人對面理著紅線團的錦覓手腕上突然隱隱閃了一下藍光,若不是月下仙人正瞧著她的手甚至發現不了,見狀伸手拉過錦覓的手腕問道:「小錦覓,你手上方才閃過的是什麼?」

  錦覓抬起手腕轉了轉:「沒什麼啊……啊!」她猛然想到什麼,高興地對月下仙人道:「是我阿姐!她要來找我啦!」

  「你阿姐?」

  「嗯!」錦覓點頭:「我阿姐是跟我一起被鳳凰帶上天界的,我今日本來想找她一道過來的,但是那時候她還沒醒,我就沒吵她。」

  「你姐姐……」

  「錦覓!」姻緣府門外傳來一聲輕喚,錦覓聽了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往殿外迎了過去,殿內的眾多仙子連同還沒回過神的月下仙人的目光都跟著她一起落在了門外淺笑盈盈的女子身上。

  「阿姐!你來了!」錦覓撲到辰星面前,拉著她的手搖晃。

  辰星尚未來得及說什麼,眼前猛地多了個大紅色袍子的少年,指著她對錦覓問道:「小錦覓,這……這是你姐姐?」

  辰星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行了一禮:「月下仙人安好。」

  「好好好,好好好!」月下仙人一手拉著錦覓一手拉過辰星:「快進來快進來!我們進去說話!」

  等三人重新在殿內坐好,錦覓給辰星倒了杯茶,就迫不及待地介紹:「狐狸仙,這是我阿姐辰星,阿姐,這就是我昨日跟你說過的狐狸仙!」

  「對對對!」大紅袍子的月下仙人點頭:「小辰星跟小錦覓一樣,叫老夫狐狸仙就行了!」

  辰星看了看錦覓,又看了看月下仙人,點頭笑道:「狐狸仙。」

  月下仙人一拍大腿:「哎呀,果然是小錦覓的姐姐,一樣靈氣又有趣,聽話又乖巧!」

  錦覓拉過辰星的手問:「阿姐,你昨晚去哪兒啦?我昨晚上想去找你,結果你不在,今天早上去找你你又沒睡醒的。」

  辰星倒沒有隱瞞:「昨晚,我到處閒逛,在布星台多呆了會兒。」

  「布星台?!」錦覓還沒有反應,月下仙人卻插口問道:「小辰星去布星台……可是見到我大侄子了?」

  昨日就聽過錦覓說月下仙人是旭鳳的叔父,此時聽他提到侄子辰星也不意外,點頭:「自然是,見到……夜神殿下了。」

  月下仙人突然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地湊過來:「那……你覺得我那大侄子,如何啊?」

  「呃……」辰星看著有些不明情況卻也同月下仙人一起直勾勾盯著自己的錦覓,硬著頭皮維持住了鎮定,回想起昨夜漫天星斗下的那人,輕輕一笑:「公子端方,溫潤如玉,夜神殿下自是極好的。」

  「哎呀!」月下仙人興奮地臉色都紅了起來,掏出一把紅線堆到辰星面前:「小辰星!好眼光!來來來,這些都給你!拿去綁在我那大侄子腿上!保證你們啊,姻緣美滿!」

  錦覓這時候插嘴問道:「就像之前鳳凰腿上綁的那些?夜神殿下腿上也會綁很多麼?」

  「哎呀!」月下仙人輕拍了一下桌子:「我那大侄子可跟鳳娃不大一樣,這不是因為那勞什子婚約嘛,明明一表人才,愣是沒有……」

  「婚約?」辰星不由得打斷了月下仙人的話,心中有那麼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第5章 婚約

  「婚約?」

  月下仙人被辰星打斷,抬頭一眼頓覺不好,連忙接著道:「這婚約啊,其實就是個擺設,空占了那麼個位置,反而耽誤了我大侄子了!」

  辰星低下頭,沒有追問,反倒拿起了錦覓先前給她倒的那杯茶喝了起來。

  倒是錦覓很好奇:「狐狸仙,你說的什麼意思啊?」

  月下仙人余光看著低頭無聲喝茶的辰星:「我那大侄子的未婚妻啊,都還沒生出來呢!這以後啊,恐怕也沒戲了。」

  錦覓:「啊?」

  月下仙人撇撇嘴:「還不都怪那水神洛霖和風神臨秀。」

  聽到水神,辰星的手頓了一下,卻沒有抬頭,繼續喝茶。

  月下仙人迎著錦覓好奇的眼光繼續:「他們倆倒是好,成婚幾千年了都不在一處,哪裡能有孩子嘛!可憐了我那大侄子了,想當初天帝給他定下的未婚妻啊,正好就是水神的長女!」

  「噗!咳咳咳……」

  「阿姐,阿姐你怎麼啦?」

  「哎呦小辰星,怎麼了這是?」

  「咳咳咳……」

  被這一口茶嗆得眼淚都掉快掉出來了的辰星此刻腦中卻是風卷電閃,雷聲大作!

  這事兒……簡直……太刺激了……

  辰星有些狼狽地從姻緣府裡逃了出來,心緒紛亂間隨意擇了個方向,直行而去,從月下仙人和錦覓眼前消失。

  一步步低頭走在路上,腦中的念頭一點點一絲絲糾纏在一起,愈發讓人頭疼。

  水神長女。

  辰星皺著眉慢慢走著。她和錦覓不同,出生至今的一切她都知道得清楚也記得清楚,她知道水神洛霖是他們姐妹生父的可能至少有八成。然而,就算她們真的是水神之女,也只能算作私生女。不論當年的愛恨糾葛真相是什麼,如今,風神臨秀,才是水神真正的妻子。按理說,如果嫡妻風神不肯承認她和錦覓的身份,那麼她們兩個就沒有資格以水神之女自稱。

  這麼想的話……

  辰星站住腳步。

  如果這麼想,她辰星還不能算是夜神潤玉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閉了閉眼,方才在姻緣府聽說他有婚約時感到的那點兒異樣似乎放大了兩分,她甩了甩頭,重新恢復神思清明,這才抬起頭看了看四周。

  這偏僻角落比起處處雕樑畫柱的其他地方顯得略有些荒涼,不見半個人影,有些空曠。辰星偏頭看過去,雖然與夜晚的熠熠生輝很不同,但依舊是個算得上熟悉的地方。

  布星台。

  她居然走到這裡來了?

  難怪,便是在白日裡,這附近的星辰之力也比旁的地方濃郁一些。

  不過……

  辰星也說不清心中如何作想的,在原地站了片刻,抬步踏上了空曠的布星台。

  她一步步走到前方,昨日夜裡那個白衣清涼而又顯得孤單疏離的仙人背對著角落裡的她,布星掛夜的地方。

  眼前是白茫茫的萬里雲海,明亮乾淨,卻全然比不得昨夜流光溢彩的漫天星斗。

  她站在布星臺上,眼裡看的是雲海,又似乎,不是雲海。

  不知過了多久,她長長呼出一口氣,嘴角重又掛上笑意。

  算了,順著心意,走一步看一步吧。

  即使她這樣告訴自己,卻到底有什麼東西,從這一刻開始,變得有些不同了。

  晚膳時分,錦覓從姻緣府回棲梧宮來,拿了好幾根紅線回來,月下仙人特別交代,讓她給辰星幾根,說是先前辰星走得太匆忙忘記了的。

  錦覓到辰星房門外,推門就走了進去。辰星的結界對她從不設防,她只覺得自己穿過了一層什麼,這感覺並不陌生,但是房內的溫度似乎比外面高了那麼一點兒,水屬性的錦覓感覺很敏銳,往裡面一看,辰星盤膝坐在地上,手裡正拿著一隻小巧的玉盒盛裝什麼,她身前還有一隻不大的藥爐沒有收,藥爐上面還殘留著幾絲沒有散去的火氣。辰星的藥鼎藥爐什麼的錦覓都見過,這會兒也不好奇,倒是連忙湊到辰星身邊去看她手中的東西。

  辰星手裡的玉盒裡面裝著淺藍色的藥膏,湊近了便能感到一股溫和的水靈之力,藥氣極淡,反而帶著一股清淺的香氣,香氣之中透著一絲絲涼意,沁人心脾。

  「阿姐!」錦覓直接在辰星身邊的地上坐下:「你這是又做了什麼呀?好像以前沒見過,聞著好香好舒服,給我的麼?」說著,朝玉盒伸手過去。

  「啪。」辰星一手托著藥膏移開一些,一手輕輕拍在錦覓伸過來的手背上:「這可不是你的。」

  「啊?」錦覓有些失望地收回手,可憐兮兮地看著辰星。

  辰星笑道:「這是我才制的傷藥,你用不上。」

  「哦。」聽到是傷藥,錦覓才收起心思,不過還是多看了好幾眼:「阿姐你又煉著玩兒的麼?」

  在花界的時候,錦覓就習慣辰星經常拿各種奇奇怪怪的花果草藥煉製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藥丸藥丹藥劑藥膏藥粉…..藥的作用也是千奇百怪,辰星說她在試驗丹方藥方,什麼東西都會制一些,錦覓身上也有不少辰星給她防身的東西,因此又見辰星做了一時用不上的東西,也不覺得奇怪,只以為她又在研究什麼。

  「呃……嗯。」辰星頓了一下,含糊了過去,將藥膏收好,而藥爐的火氣盡數散去之後,辰星想了想卻沒有收起來,在屋子裡找了個空地放置。

  日後她和錦覓若要在棲梧宮長住,她並不打算一直偷偷摸摸,甚至放棄煉丹製藥,只要她動手,總不太可能一直瞞得下去,尤其……她抬頭看了一眼錦覓,尤其還有這麼個有些缺心眼兒的丫頭,與其如此還不如放在明面上,等她去與棲梧宮的主人旭鳳說一聲,過了明路以後也就方便了。旭鳳是拿過她的丹藥的,想來那邊不會有什麼問題。

  這時候辰星還沒有料到,她在棲梧宮,其實並沒有能住多久。

  等收拾好了,她撤了結界,很快,便有人送來晚上的膳食。錦覓沒有回去,留下來跟辰星一起用飯,於是她的份也送了過來。

  錦覓吃了兩口青菜,歎了口氣:「阿姐,這天界的飯菜不如你做的好吃。而且你瞧你瞧,居然都是素的!不過這碗這盤子真挺好看的。」

  辰星倒是不挑食,看了眼錦覓,想了想建議道:「左右你白日喜歡去姻緣府玩兒,月下仙人瞧著也是好相處的性子,你實在嘴饞的時候去他那兒蹭些葷腥吃,應該不難。」

  說不準那個老小孩兒性子的月下仙人還會很高興有人陪。

  在花界,她們也是多食用花果菜蔬的,肉食不如何多見,即使錦覓和她實際身份特殊明裡暗裡會得到些優待,卻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吃上一回,辰星還好,錦覓卻時時想念著。

  「咦?」錦覓瞪大眼睛:「阿姐你是說狐狸仙那兒有肉吃?為什麼呀?」

  辰星笑:「你也叫他狐狸仙了,狐狸嘛,都是愛吃肉的。況且月下仙人是天帝的弟弟,在天界地位不低,口腹之欲,會得到優先滿足的。」

  錦覓咬著筷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呀!狐狸仙那兒一定有肉吃!我明天就去他那兒吃!阿姐,你跟我一起吧!」

  辰星搖搖頭,只說看情況。

  到目前為止,辰星只見過月下仙人一面,還因為聊到了水神長女的婚約,心思紛亂只幾句話的功夫就離開了姻緣府,沒來得及知道這個錦覓口中的狐狸仙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不然,她絕對不會憑白給了懵懵懂懂的錦覓更多親近月線仙人的機會,讓那個老不羞有了更多的機會教歪了錦覓,讓她日後每每想起都捶胸頓足地後悔不已。

  用過飯,天色也不早了,錦覓在姻緣府蹦躂了一天有些累了,便回了自己房間休息。辰星想了想,還是換了一身衣裙,捏了個水鏡照了照,沒什麼不妥,出門離開了棲梧宮,按著昨日的路一路往正凝聚湧動星辰之力的布星台而去。

  才過了一天,她今晚走在路上的心情,卻跟昨晚很是不同,只是她自己此刻卻還沒能意識到。

  她到布星台時,潤玉已經在布星。她沒有打擾,仍舊站在了昨晚呆過的地方,靜靜地看著他指尖流轉著星辰的瑩光,引滿天星斗入軌,映亮整個天河。

  如昨夜一般,零星散落在外的星辰之力往她的方向過來,她抬手緩緩小心翼翼地引它們入體,見她這邊吸收的星辰之力不曾影響那邊星辰的排布與運轉,這才放下心來。

  前方魘獸和它的主人自然也發現了同昨日一樣的一點兒異狀,魘獸回頭見是她,朝她蹦跳過來,在她面前停住。辰星伸出食指立在嘴唇前,讓魘獸不要作聲,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而後將目光重又落回前方的白衣仙人的背影上。

  淺淡的流光向身後飄去,他微微有些驚訝。昨夜那個人說以後還想來,他卻多少有些意外她今晚就又一次出現。

  魘獸跳開時,布星中的夜神微微側過臉,淺淺地笑了一下,只是,並沒有人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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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玉容膏

  布星完後,重又安靜下來的布星台在星輝的照耀下顯得靜謐而清涼。

  廣袖白衣的仙人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臉上擎著溫潤的笑意。

  「辰星仙子。」

  聽到他的稱呼,辰星笑了一下,微微仰頭看著他:「潤玉殿下。」

  「呵。」他笑出聲來,辰星身邊的魘獸左右看看,朝潤玉靠了過去,蹭了蹭他。

  辰星在布星臺上四下看了看,揮手變出一張矮幾與三張坐墊,然後湊過去摸了摸魘獸的腦袋,指著其中一張淺青色的坐墊對魘獸輕聲道:「小乖乖,那一個是特地給你準備的。」

  果然收穫了魘獸的好感,它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蹦跳著過去,在自己的墊子前面繞著圈圈。

  潤玉笑著搖搖頭,對辰星道:「勞辰星費心了,這會兒魘獸該到了出去尋夢的時候了,怕不會在此多呆。」

  辰星笑覷了他一眼,倒沒有開口問一句怎麼不繼續叫她仙子,而是走到矮幾後面坐下,伸手摸了摸旁邊還立著的魘獸:「就算小乖乖不在,也不能忘了它的位置啊,對不對?」

  魘獸顯然很高興,又蹭了她好一會兒,才回頭看了也過來在辰星對面坐下的潤玉一眼,輕巧地離開了布星台,不知要去何處食夢去了。

  潤玉在辰星對面坐下,兩人相對而坐,辰星先開了口:「雖不知平日布星之後你值夜時都做些什麼,但大約一定比被我絆著一晚上清閒,我今晚,就想先來與你賠罪。」沒等潤玉說些什麼,她掌心出現一隻小巧的玉制盒子,輕輕放在了他面前。

  「這是?」

  「賠禮。」

  潤玉搖頭:「平日值夜也不過是與魘獸尋個地方呆著,辰星並未打擾什麼,何須賠罪。」他伸手將盒子推了回來,卻在中途被辰星按住。

  他的手背有些微涼,她的掌心卻帶著微灼的暖意,相觸之時兩人都愣了一下,同時收回了手。

  氣氛默了一下,還是辰星先有了動作。她伸手又將盒子推了過去,笑著看他的眼睛:「既如此,那這就算是我的賄賂好了。」

  「賄賂?」

  「嗯。想來潤玉也有些察覺,我修行之法略有特別,這夜色之下的星辰之力,於我很有益處。所以……若潤玉不介意,日後我可否常來布星台?」

  「昨夜,我不是已經應下了?」

  「那不一樣。」她的笑意又顯了幾分,帶著一絲狡黠:「昨夜我的意思是以後還會偶爾過來。」

  「……那方才?」

  「唔……大約想夜夜過來?」

  她說完這話,清楚地看到對面的溫潤仙人愣了一愣,唇角微動。

  辰星看著,覺得此刻,心情甚好。

  他微微避開她格外晶亮的眼睛,聲音仍舊輕緩:「辰星打算來此修煉,潤玉自不會攔著。」

  她的指尖輕輕敲擊了兩下重新推到他面前的盒子:「你都不好奇我準備的賄賂是什麼東西?」見他似要開口拒絕,她坐起身子,越過矮幾,伸手拉過他的手臂,在他不解的眼光之中將他的手臂平放在桌面上,就要去撩他的袖子,被他抬手按住:

  「辰星這是?」

  她抬眼瞧了他一眼,依舊捏住了他的袖口向上使力,這一回潤玉只是微擰了一下眉頭,按住袖口的手卻松了力道。

  辰星將他的袖子撩開,露出小臂上隱隱泛著熾紅火光的整片猙獰傷口。

  她狠狠地擰起了眉頭,覺得自己心頭竟有些酸酸漲漲針紮似的麻痛,雖不強烈,卻依舊讓人很不舒服,心頭還升起一股淺淺的怒意。

  她歎了口氣。

  果然,她就是個心軟又護短的人,見到「自己人」受傷,總是不舒服又有些氣憤的。

  這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不久前還心中糾結著不算名正言順的婚約,決意順其自然的自己,這會兒卻已經不自覺地把人納入「自己人」的範圍內了。也許此刻不論是心疼還是憤怒,都還不夠濃烈,但是,卻已經開始不同。

  潤玉自然清楚自己手臂上仍在隱隱作痛的傷,只是此刻的注意力卻全在眼中帶著幾分憐惜地看著他傷口的人身上。

  她的指尖鬆開他的衣袖,極輕地碰了碰他的傷口,如蝴蝶輕吻,她的動作小心翼翼,既輕又柔,好似生怕弄疼了他一樣。他的眼光,在她專注的眼神和動作中,漸漸柔了下來,心中平靜的水潭泛起一圈圈清淺的漣漪。

  她只碰了兩下就收回了手,轉而將他面前的玉盒拿來打開。

  盒子裡盛滿淺藍色的晶瑩膏體,潤玉敏銳地感到其中柔和的水靈之力,在這樣極近的距離下,隱約摻雜藥香的沁涼香氣很是清晰。他還沒來得及發問,便見她用手指從盒子裡挑了一些藥膏,一點點輕柔地用指腹塗在他猙獰的傷口上,一陣陣的清涼順著她的指尖滲入肌理,很快澆滅了他手臂的灼痛,他甚至能夠清楚感覺到傷口在緩慢癒合。

  辰星一直沒有抬頭,她一邊輕柔地將藥膏塗在他的傷口上,一邊輕聲開口解釋:「昨晚在這兒我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只是大概你太能忍了,竟什麼都不讓人瞧出來。我回去放不下心,略一打聽,果然聽說你不久前才受過傷。」她塗完了一小塊,還輕輕地朝那裡吹了吹,而後又用指尖挖了一塊藥膏,換了一塊傷口塗抹,口中也繼續道:「若不是你這傷口上的火毒被清過,大概我昨夜就能確認了。不過就算火毒清了,這傷要好也不那麼容易,尤其水火相克。」她說到這裡抬頭看了他一眼:「先前火神殿下那瓶子水屬的丹藥,便是給潤玉討要的吧?」

  潤玉有些詫異:「那瓶藥是你?」

  「嗯。」她又低下頭專心給他上藥:「不過你大概吃得不多,我都沒能察覺到你身上有我的藥氣。那個內服,這個藥膏外敷,不出兩日你這傷口就不會再疼了,再用個四五日,就可以好徹底了,疤都不會留下的。」

  她給他手臂的傷口塗好藥膏,湊近了兩分,輕輕吹著氣。

  辰星大概是仍保留了一點子上輩子為人時的習慣,對著傷口吹氣,好像可以緩解疼痛,更快癒合一樣,全忘了這輩子是個仙身,眼前的,也是個夜神。

  然而,她這樣看上去明明傻氣也多餘得很的動作,卻讓看著她的潤玉的神色放得越來越柔和,心頭漸漸升起一股如和煦春風一樣的暖意。

  從沒有人,這樣在乎過他受傷,這樣為他上藥。這一刻,她小心翼翼的專注模樣,就在布星台的漫天星斗的流光之下,印在他心裡。

  吹過他的傷口,她鬆開輕輕扶著他手臂的手,拿過一旁敞開的藥盒,藥膏只用了一點兒,她制得多,等他傷好了估計還會剩下大半盒。她將玉盒重新蓋好封上,再次推到他面前,笑著對上他的眼睛:「收好吧。」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再拒絕:「多謝辰星了。」

  潤玉的聲音似乎比之前沉了一分,聽得她心頭不自覺地顫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錯開目光,想了想又道:「之前那瓶丹藥我記得並不多,你吃起來不必吝惜,不夠了再管我要就是。我自來喜歡鑽研這些,這些年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弄了不少,存貨多得很,用不著心疼。」

  對面的人沒有出聲,辰星抬眼看過去,見他逆著星河看著她,眼中卻如同星光墜地,流光皎潔,襯得他整個人像是在暗夜之中發著微光,不耀眼,卻依舊醒目。

  她看著他,怔怔地失神了片刻,在他的一聲輕笑聲中猛地回過神來,頓時尷尬不已。

  居然!又一次!真是丟人!

  潤玉見她垂著眼睛有些不自在,十分貼心地轉了話題,眉眼卻仍舊帶著愉悅的笑意:「辰星這藥膏和之前的丹藥,可有名字?」

  辰星無聲地呼了口氣,順勢接過這個話題,答道:「先前那瓶,是水屬的補元丹。至於這個……」她看了一眼正在他手邊的玉盒:「才弄出來不久,尚未來得及取名。既然潤玉是第一個用它的,不如,你替它取個名字?」

  潤玉笑了笑,修長的手指一下下輕撫著沒有雕刻半點花紋的玉盒:「潤玉不擅藥理,怕要讓辰星失望了。」

  「唔……」辰星挑了挑眉,將手肘撐到桌面上,摸著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狀,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制的這藥膏雖是主醫火毒之傷,但是,它其實還頗有祛疤潤膚養肌的作用,我想用來養顏效果應當也會是極為出眾的。」說到這兒,她笑得眯起眼睛,轉頭看向潤玉:「既如此,不如就叫它玉容膏,如何?」

  潤玉聽了,朗笑出聲。

  他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明明是為他的傷勢特製的藥膏,卻非要取個脂粉氣甚濃的名字,但……他也確實,心中很是愉悅的。

  有一個人,願意這樣關心他。

  他抬起頭,滿眼瑩亮的笑意:「潤玉覺得,這名字……極好。」


第7章 談情說愛

  天界的日子,不論對辰星還是錦覓,都要比在花界豐富不少。

  錦覓天天從棲梧宮往姻緣府跑,一個頗得月下仙人喜愛的小仙童,在天界還真是過得不錯。夜夜往布星台跑的辰星,借著濃郁而流轉的星辰之力,修煉重又上了軌道。除了修煉,她大部分時間其實用在了跟新認識的「自己人」談天喝茶,直到天明潤玉去與卯日星君交班她才會告辭回到棲梧宮。如此晝伏夜出日夜顛倒,偏才到天界人生地不熟,放心不下錦覓這個靈力低位的小葡萄,白日裡總要親自送她去姻緣府,偶爾也在姻緣府坐坐,卻實在撐不起什麼精力與月下仙人和錦覓一同玩鬧。

  這天,如往常一般,進了姻緣府,錦覓被等著的月下仙人拉走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坐在一旁,手肘撐在桌面上抵著頭,看不遠處的錦覓臉色紅潤笑聲陣陣,充滿活力與愉悅,也不由得露了個笑,放心不少,覺得眼皮漸漸有些沉,慢慢闔上。

  月下仙人拉著錦覓的手,說著今日膳房按著新的食譜準備的烤雞,錦覓聽了果然高興,一邊猜著味道一邊充滿期待,聊著聊著就聊到錦覓在花界也吃過的好吃的烤雞,正是辰星親自下廚做的,甜香酥軟,令錦覓回味不已。錦覓一邊形容,月下仙人聽得眼睛都亮了起來,嘴角也露出可疑的水光,終於忍不住打斷錦覓的回憶,一把拉過錦覓的手就要找辰星,誰知一回身才看到,辰星已經用手撐著頭,微皺著眉頭在桌邊睡著了,看起來睡得不甚安穩,卻瞧著很是疲憊的樣子。

  月下仙人只要壓低了聲音問錦覓:「小錦覓,小辰星這是怎麼了?瞧這累得可憐的小模樣,這樣都能睡得著?」頓了頓,他豎起眉頭:「是不是鳳娃欺負她了?這怎麼行!小辰星可是你小錦覓的姐姐,看在你的面子上鳳娃也不能欺負你姐姐啊!不行,老夫要去好好說說他!」

  錦覓聽得雲裡霧裡:「沒有啊,鳳凰都不管我們的。」

  月下仙人奇怪:「那她這是?到了天界不習慣,晚上睡不著?」

  錦覓聽了想了想:「可能吧……之前我有天醒得早,正好遇見阿姐從外面回來,那時候天都要亮了呢!不過我問阿姐,她說她沒有哪裡不舒服的。我阿姐自己就是醫者,不會有錯的。」

  月下仙人:「那……那她晚上去哪兒啊?」

  錦覓道:「哦,阿姐跟我說她晚上都去布星台呆著。」

  「布星台?」月下仙人蹦了起來,而後馬上捂住嘴巴,往辰星那兒看了過去,見人似乎沒有被她吵醒,松了口氣,緊接著一把把錦覓拉到角落。月下仙人想起辰星頭一次來姻緣府的時候,就提到過布星台,還誇過他那大侄子呢!只是後來他嘴欠提到了婚約,這丫頭的神色就有些不大一樣,之後她大都是陪著小錦覓一道來的,當著這個姐姐的面兒他老人家忙著挖空心思幫鳳娃「教育」錦覓,還真有些忽視了小辰星了。這樣看來,她跟他大侄子,看來還有戲嘛……如此這般想了一回,月下仙人滿臉笑意,繼續低聲問錦覓:「小辰星跟你說,她晚上都去布星台?」

  錦覓點頭:「是啊。阿姐還跟我說,晚上有事找她的話在我自己房間裡用尋蹤繩喚她就好,不用去她房間。不過阿姐白日裡都是陪著我的,我晚上睡得也早,都沒什麼事兒。」

  月下仙人這會兒都顧不上好奇他曾經好奇過的尋蹤繩的事兒,滿心滿眼都是他大侄子潤玉跟小錦覓的阿姐辰星的事兒。他激動地搓了搓手,他侄子這一對兄弟,正好配上小辰星和小錦覓這一對姐弟,真是完美!唯一有那麼一分遺憾的就是……他看了一眼身邊懵懵懂懂的錦覓,心裡想著,這小錦覓若是跟小辰星一般是個女嬌娥就更好了!

  月下仙人拍拍錦覓的手:「小錦覓,我跟你說,你這就對了!這晚上啊,你要有事兒,就去找鳳娃,別打擾小辰星去跟我大侄子談情說愛。」

  「談情說愛?」錦覓歪了歪頭,細細回想一下:「可是我阿姐跟我說,她是跟夜神殿下,談天說地啊!」

  「哎呀!」月下仙人笑得極為燦爛:「小錦覓你自己想想,談情說愛,談天說地,都是談都是說,這意思嘛,都是差不多的!」

  「是嗎?」錦覓自己想想,似乎……有那麼點兒道理,於是點點頭:「哦,那我以後晚上不去打擾阿姐。」

  「對!」月下仙人狠狠地點頭,然後不忘再給旭鳳刷一波存在感:「你要真有事兒啊,就去找鳳娃啊!你跟你阿姐都才來天界沒多久,好多事兒都不熟悉,鳳娃從小在這兒長大,瞭解多了,有事兒找他更方便啊!」

  錦覓:「我去找阿姐會打擾阿姐談情說愛,找鳳凰就不會打擾他談情說愛了麼?」

  月下仙人手下一使勁,差點兒揪下自己一撮頭髮:「當然不會啊!這談情說愛啊,得是兩個人,你看你阿姐,就是跟我那大侄子兩個人談不是?鳳娃在棲梧宮自己一個,都找不著人陪他談,多可憐啊!所以啊小錦覓。」月下仙人拉住錦覓的手,一臉嚴肅:「你啊去找鳳娃跟他談情說愛,不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就是幫了他大忙了!他一定感激你!」

  「感激?」錦覓眼睛一亮:「那他感激我,會給我靈力嘛?」

  「會會會!」月下仙人極為真誠地點頭道:「你陪他談情說愛,陪得越多啊,他越高興,他越高興啊,給你靈力也會越痛快的!」

  「嗯嗯!」錦覓整個人都一下子精神了起來,眼睛似乎在往外放光。

  「來來來!」月下仙人賊兮兮地拉著錦覓到一邊:「我這兒啊,可有好東西給你看呢!好好教教你怎麼跟鳳娃談情說愛啊?」

  錦覓一邊被月下仙人拉走,一邊回頭看了一眼辰星:「我不能找阿姐學麼?她都跟夜神殿下談了一段時間了,應該很有經驗了吧?」

  月下仙人被噎了一噎,但很快反應過來:「你們才來天界幾天啊,小辰星跟我大侄子能談幾天,有多少經驗?還是我來教你吧。」

  錦覓想了想:「那既然這樣,不如連我阿姐一起教吧!正好我們兩個都需要呢!」

  月下仙人險些平地摔跤,回頭再看了看仍然不安穩地睡著的辰星,連忙對錦覓道:「你阿姐不用我教的。」他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那小辰星看著開朗純善,但跟小錦覓是完全不同的,可沒那麼容易忽悠。而且在人家姐姐眼皮子底下「教」人家弟弟已經很需要小心翼翼了,哪能真把這事兒在小辰星眼底下攤開?

  「為什麼阿姐不用教?」

  月下仙人想了想:「小錦覓,你自己想想,小辰星是不是比你聰明許多?」

  錦覓很是直接地點頭:「對啊,我阿姐學什麼都快,什麼都會,在花界的時候,長芳主她們都對阿姐讚不絕口呢!」

  月下仙人點頭:「所以啊,談情說愛這種事兒啊,小辰星這麼聰明自己慢慢的就能學會了。只不過學這個啊,要專心,不能老是被人打擾。小辰星自己也是初學,要是還要分出心力來教你,自己的進度不久慢了嘛!你怎麼能忍心拖自己姐姐的後腿呢?是不是?」

  錦覓想了想,覺得月下仙人說得很有道理,於是點點頭,再也不多問,跟著月下仙人去瞧他珍藏多年的天香秘圖去了。

  月下仙人拿書給錦覓看的時候很是興奮,廢了好大力氣才忍住了只讓錦覓在姻緣府看,沒有把書送她讓她拿回去。辰星可還等在外面,今日若是讓錦覓拿回去被辰星發現了,可就沒法繼續……咳咳。反正,來日方長。月下仙人這樣想著,十分自得地笑了。

  雖然錦覓嫌棄這些圖姿態甚醜,但有著靈力的鞭策,倒也沒有直接甩開,看得月下仙人甚是欣慰。

  這邊錦覓初見成效,月下仙人便又開始想著外面的辰星的事兒。

  這小辰星和潤玉,要怎麼幫上一把呢……哎呀,這還真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小辰星可不像小錦覓這麼好騙……

  等睡得不甚安穩的辰星猛地醒過神來,月下仙人和錦覓正從內間出來,錦覓倒沒什麼,月下仙人卻笑得很是開懷,愈發像是一隻偷了腥的狐狸。等他的眼光朝她看過來的時候,辰星感覺後背一涼,忍不住抖了一下。

  「阿姐!」錦覓見辰星醒了,高興地湊過來:「阿姐你總算醒啦!」

  「嗯。」辰星略有些不好意思:「是阿姐的不是,一不小心睡過去了。我睡了多久?」

  「沒多久沒多久。」月下仙人湊過來,一臉壞笑:「看來小辰星近來夜裡很是勞累啊!這困得坐著都能睡得著了。」

  辰星總覺得他話中有什麼意思,卻不好問,只硬著頭皮笑了笑。

  月下仙人也怕把人逼急了,轉開話題:「對了小辰星,小錦覓方才說,你廚藝了得,做得烤雞啊香酥軟糯,美味得很……我這姻緣府自有廚房,不知道……」

  辰星聞弦歌而知雅意,點頭應下:「狐狸仙若不嫌棄,今日便嘗嘗我的手藝?」

  「好呀好呀!」月下仙人眼珠一轉:「小辰星,既然都做了,能不能麻煩你多準備些?老夫想……給我兩個侄子,尤其是我大侄子那兒啊,也送點兒嘗嘗,好叫他……們知道,他們叔父惦記著他們呢!」

  辰星頓了頓,點頭答應下來。月下仙人見此,笑得更是開懷。

  從到了天界,她還不曾下過廚呢。如今……送去……給他嘗嘗?

  唔。辰星動起腦筋。

  準備些什麼好呢?


第8章 下廚

  姻緣府的廚房,錦覓歡快地在辰星身邊打著下手,而月下仙人就站在廚房外,伸著脖子往裡面張望,聞著從廚房裡飄出來的陣陣香氣,一邊砸吧著嘴一邊吸著鼻子。

  原本錦覓也想動手做個鮮花餅,但是辰星今日頗有些大顯身手的架勢,打算做的菜式極多,錦覓顧著幫忙,一時倒不出功夫。

  因為是臨時起意,費時的菜色不好準備,辰星多做了些簡單菜色,卻難得十分用心地弄得色香味俱全。等弄得差不多,突然瞥見一些未用的糯米,她想了片刻,取出幾朵蓮花,細細取了花瓣碾碎。

  一旁正往盤子裡盛菜的錦覓見了,湊了過來:「阿姐,你要用蓮花做菜啊?」

  「……嗯,順手做個糕點。」

  「哦,那你的花夠不夠?需要我幫你再種點兒麼?」

  這大概是辰星不像花神之女的另一個地方了。她與錦覓不同,錦覓即便法力低微,身上還套著封印,卻自來有著極強的催生花草的能耐,即便憑空也能變得出來。錦覓從來不覺得什麼,但辰星知道,這都是本應屬於花神的能力。而她,不知是因為她來歷不同,還是因為她自幼修煉星辰訣,她雖對花草植物有極強的感應之力,輕易就能得知各種植物藥材的藥性習性,對她煉丹製藥極為有利,但卻也僅止於此,與錦覓的能耐,不可比擬。至少,她連憑空變一棵雜草都做不到,這對於一個花界的精靈,著實是件異事。因而有時候她製藥缺些草藥,錦覓會主動幫她種出來。錦覓不在身邊時,她就靠著自己多年攢下存在星辰珠空間裡面的存貨。可惜星辰珠還沒有神奇到可用來種植,這個她最大的機緣除了助她修煉,也只能被當做巨大的移動包裹而已了。

  辰星沒有讓錦覓種蓮花,還叮囑了她一句在天界不要隨意在人前變花,只錦覓的注意力都在做好沒做好的菜色上,隨口應了她一句而已。

  辰星將蓮花花瓣碾碎濾出汁液,添上蜜糖,想了想,又取出一隻玉瓶,從中倒了一些水藍色的粘稠液體進去。清涼微甜的香氣伴著令人通體舒暢的靈氣在廚房的各色菜香之中倒並不明顯,辰星手腳動作也迅速,很快和著糯米粉和澄粉捏成了一個個花朵形狀的糕點,擺進蒸籠。等她準備好一切點上火蒸制的時候,錦覓已經將最後一道,月下仙人心心念念的烤雞端了出去。辰星算好時間,打了一道法訣在灶臺上,讓這灶火到了時候自己熄滅,便從廚房走了出來。等走到圓桌邊上,月下仙人拉著錦覓和姻緣府的其他仙童仙侍圍坐在桌邊,滿眼都是垂涎。

  月下仙人見她出來,眼睛一亮:「小辰星,快來快來!就等你了!這一大桌子好吃的,趕快趕快,可別涼了!」

  辰星走過來,一邊坐下一邊對月下仙人道:「狐狸仙,可是已經把給兩位殿下的份分出來送出去了?」

  月下仙人拎起的筷子一頓,咳了一聲,趕緊叫人拿了兩個食盒過來,挑了幾樣裝了些,那神色很是不舍的樣子。

  分出去的兩份都不多,月下仙人隨手拉了兩人去送,等人走了才猛然想到,一拍腦門懊惱道:「哎呀,我這腦子!怎麼隨便就叫人送了!得讓小辰星和小錦覓親自送去璿璣宮和棲梧宮才是啊!」

  錦覓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奇怪道:「為什麼要我去送啊?」

  月下仙人看錦覓一副餓壞了的樣子,也不好多說,等看到辰星又道:「小錦覓不去也就罷了,小辰星應該去一趟的,你親手做的,親手送過去才好嘛!」順便陪著一起吃……

  辰星給錦覓夾了一筷子魚肉,笑道:「狐狸仙就別為難我了,我才來天界沒幾天,還沒去過璿璣宮,不認路,實在送不過去的。」

  月下仙人一拍桌子:「你怎麼還沒去過璿璣宮?」

  錦覓被月下仙人嚇了一跳:「狐狸仙你怎麼了?」

  月下仙人還要說什麼,就見辰星指著桌上一道表皮枚紅色散發著誘人香味的烤雞對他道:「這就是狐狸仙之前提到的那道烤雞,不嘗嘗麼?」

  月下仙人見桌上其他人紛紛看向那只烤雞眼睛冒著光,連忙一把連盤子都搶了過來,撕下一隻雞腿啃了一口,眼睛登時亮了起來:「美味!果然像小錦覓說的,香酥軟糯,皮脆肉嫩!」

  等吃了一會兒他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話題就這樣被辰星逃了過去。不過……

  月下仙人嘴上啃著雞翅膀,眼睛滴溜溜地轉著,腦中一刻不停地想著是不是想辦法把小辰星從棲梧宮給弄到璿璣宮去……

  月下仙人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把小辰星弄去璿璣宮,跟潤玉好好培養感情!留下小錦覓在鳳娃的棲梧宮,也好給錦覓和鳳娃獨處的機會,不然在人家這個不好忽悠的姐姐身邊,還真是不大方便扯紅線……

  狠狠咬了一口雞肉,美得眯著眼睛的月下仙人極為得意,被辰星逃過話題的鬱悶一掃而空。

  午膳這頓,就算分給了璿璣宮和棲梧宮一些,剩下的一大桌子也仍讓姻緣府的幾個人吃得甚是開懷。月下仙人癱在椅子裡摸著肚子,很是愜意。等他看到辰星又往廚房去,想了想,悄悄跟了上去,果然見到辰星從蒸籠裡取出一盤盤散發著淡香的花朵狀的糕點。

  「小辰星,你這是藏了什麼好東西?」

  辰星見月下仙人進來,笑了笑讓開了一些,指著糕點道:「方才看到有材料,一時手癢做了點兒花糕。狐狸仙若還吃得下,便來嘗嘗滋味如何?」

  月下仙人聽了,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還是忍不住上前捏了一小塊咬了一口。一股清甜在舌尖蔓延開,伴隨著一股清清淡淡的水靈的沁涼之氣滑入肺腑……

  「好啊小辰星!原來你把這好東西都留到最後了,是不是故意的?等我們都吃不下了才拿出來!」

  辰星笑笑:「這兩盤子是特地留給狐狸仙你晚上配茶吃的。」

  月下仙人聽了很是高興,但是一數盤子的個數,一二三四五六……:「還有四盤子呢?」

  辰星頓了頓:「有兩盤子是給錦覓做零嘴的。另外……我晚上拿出去吃。」

  月下仙人眼睛一亮:「呦!晚上啊?拿去哪兒吃啊?」說著,看了看自己手裡咬了一口的花糕:「這花糕裡面怕是放了不少好東西吧?于體質為水的,可是大有益處啊……」

  辰星覺得自己耳尖似乎有些發燙,不過面上仍盡力保持坦然:「這裡面我添了自己煉製的靈藥,溫補身體,雖然屬水,但很是溫和,便是旁的體質的吃了也不要緊。不然,我也不會給狐狸仙你也留兩盤子啊。」

  月下仙人卻擺了擺手:「哎呀我們小辰星還真是貼心,以後啊有你照顧我那大侄子,老夫也就能放心了!」

  「狐狸仙,我……」

  月下仙人拉住辰星的手:「小辰星你不知道啊,我那大侄子當了夜神,晝伏夜出的,跟這滿天的神仙都不甚相熟,那璿璣宮也很是冷清,都沒人好好照料起居,一個人啊形單影隻的,老夫看著都心疼呐!他啊早就缺個可心人兒了,若是能有個人在那璿璣宮日日相伴,談詩作畫,紅袖添香,洗手作羹湯,只羨鴛鴦……」

  「阿姐!」來找辰星的錦覓恰好打斷了月下仙人的滔滔不絕:「阿姐阿姐,你的點心好了嘛?咦,狐狸仙你也在啊!」

  辰星臉色略有發紅,揮手收了兩盤花糕,又指了指另外的兩盤子給錦覓,而後就匆匆離開了廚房,任月下仙人在身後如何叫喚也沒有回頭。

  晚膳仍是在姻緣府吃的,辰星為了躲月下仙人的碎碎念,後來硬是又回了廚房,除了一個給自己打下手的錦覓誰都不讓進。這一日姻緣府的吃食格外美味,連著兩頓讓月下仙人他們吃得很是滿足。

  吃過晚膳,天色開始漸暗,月下仙人早早送了兩個人出來,路上還對辰星道:

  「小辰星,小錦覓在我這姻緣府由我罩著,什麼事兒都不會有的,你啊,就放心吧,以後呢白日裡好好歇歇,沒事兒跑跑我那大侄子的璿璣宮,偶爾來我這姻緣府瞧瞧就是了。小錦覓在我這兒,保證給你養得白白胖胖水靈靈的!」說完,沖著錦覓使了個眼色。

  錦覓想起白日裡月下仙人跟自己說的話,連忙點頭:「對啊阿姐,狐狸仙的姻緣府又好玩兒又熱鬧,阿姐不用陪我也沒關係的!」

  辰星愣了愣,看向月下仙人滿目揶揄中掩不住的善意,也不由得放柔了眼神:「那……多謝狐狸仙了。」

  「應該的,應該的,不用謝我!」

  月下仙人笑得十分得意,不由得眯起眼睛。

  小辰星,趕緊的把注意力從小錦覓這兒挪到我那大侄子身上吧,小錦覓嘛,交給鳳娃就好!

  對,就這麼辦!甚好!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雙更~


第9章 花糕

  布星台。

  潤玉如往日一般布完星,回身時便見熟悉的位置上擺著熟悉的矮幾軟墊,只是那個往日裡總是睜著一雙美眸含著柔和笑意瞧著他的人,此刻卻是單手撐在桌上支著下巴,閉著眼睛腦袋一點一點地,似乎睡了過去。

  他頓了頓,摸了摸身旁的魘獸讓它悄聲離開,魘獸抬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辰星,晃了晃腦袋,輕巧地蹦跳著離開,不知去哪裡尋夢去了。

  潤玉一步步走過去,看著她的頭一下一下地晃動著,眉頭微蹙,即使睡著也不十分安穩,很是疲憊的樣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早習慣了晝伏夜出,日夜顛倒的日子,她卻與自己不同。夜夜來布星台與他作伴,他看出她愈發疲憊的模樣,好幾次想要開口勸她不要再來,卻始終說不出口。不過幾日而已,他便開始習慣有個人總在身後默默看著他布星掛夜,習慣有個人比誰都關心他的傷勢為他製藥療傷,習慣有個人在清冷的漫漫長夜裡陪他飲茶談天……一旦嘗過了有人陪伴的溫暖,就再難甘願走回曾經過慣了的冷清日子。

  他思緒萬千地走到矮幾前,卻見她的頭一歪,眼瞧著要磕到桌角上,他趕忙彎腰探手過去扶住。他的手掌覆在她耳側,微微用力撐起她,手伸在半空,半晌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她的髮絲在夜風之中泛著微涼,他看著她毫無知覺地枕在他手上,連眉頭似乎都放鬆了兩分,長長的眼睫在閃爍的星光之下有些朦朧。過了一會兒,他在桌上幻出了一隻軟枕,輕輕地將她的頭放在軟枕上,見她眉頭又蹙了兩下,似乎有些不大安穩,卻到底沒有醒來才松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不自覺地用拇指輕輕搓了搓自己的掌心,似乎上面還殘留了一絲絲的溫暖。歎了口氣,潤玉又取出一件披風,無聲地抖開,輕巧地披在她身上。做完這些,他才從她身邊,回到自己慣常的,她對面的墊子上坐下。

  這會子他才認真打量起今夜矮幾上擺著的東西。

  辰星善於製藥,偶爾也會炒些藥茶。清茶之中含有淺淡的藥香,別有一番滋味。這幾日來,每晚在他布星之時,她便坐在她第一次出現在布星台時的位置上,擺好矮幾軟墊,淨手烹茶等他。今晚,桌上依舊有她特製的藥茶,不同的是,多了兩盤子樣子很是精巧的鮮花形狀的糕點。潤玉抬眼看了正枕著軟枕睡著的辰星,唇邊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伸手捏了一塊,細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小小的咬了一口。清香甜糯,滋味甚好,最難得的是其中含有濃郁的水靈藥氣,不知是什麼材料如何炮製,竟沒有一絲苦澀,全是花朵一樣的清甜甘冽,藥性卻極好,只一小口,就感到身體隱隱被一絲水氣滋潤,連疲憊也淡去了一分。他沒有咬第二口,而是專注地看著指間的這一小塊花糕,不由得想到了今日午間他歇息起來後,叔父姻緣府那邊的仙侍拎著食盒到了璿璣宮,送了一盒子飯菜。還記得那小仙侍說,月下仙人特地囑咐讓他說清楚,那都是辰星仙子親手所做。那時他愣了一愣,懷著難得的愉悅心情,用了他許久不曾在意過的午膳。辰星的廚藝了得,那些菜色都很是美味,如今看來卻跟今夜這些花糕的價值不能相提並論。如今恍惚想來,從他們第二次在布星台見面,她送了他一盒子傷藥以後,每日夜裡她準備的藥茶,每回查探他傷癒進度時隨手塞來的藥丸,都是正對他體質與傷勢的,甚至許多他從未見過也無從分辨,她卻好像全不在意一般地信手塞給他,從未提過這些東西多麼難得,製作起來是否辛苦。

  他的目光轉向自己的右手手臂,衣袖下手臂上的灼傷已經痊癒大半,他至今仍然清楚地記得她低垂著頭,小心翼翼地為他塗抹傷藥,輕輕吹著氣的模樣,那個樣子,好像他是塊易碎的珍寶。

  夜風拂過,他朝她看過去,正有一縷髮絲被風吹動,落在她眼睫之前,一下下撩起,引得她似有不適地動了動鼻子。他放下糕點,伸手過去,指尖勾起那一縷青絲,動作極輕地重新挽回她耳後,眼神一轉,竟對上她不知何時睜開的瑩亮卻有些朦朧的眼睛。他不由得一驚,連忙收回自己的手,避開她的眼睛。

  辰星朦朧間感到眼前有什麼在晃動,強撐著睜開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瞧見似有一道影子從自己眼前快速抽離。等她抬起腦袋緩過了神,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潤玉,又低頭看到了桌面上突兀出現的軟枕,一下子坐直起來,這才又感到身上有什麼滑落,她反手一抓,摸到了順滑的布料,回頭一瞧才看清,是一件碧青色的披風。辰星愣了一愣,便笑了起來,伸手將滑落了一半的披風重新披回自己身上,而後轉過身將桌上的軟枕抱在懷裡,笑眯眯地看向潤玉,卻沒有多提這披風和軟枕的事:

  「抱歉,我一不小心睡著了。」

  潤玉搖搖頭:「是我的不是才是。辰星想來並不習慣熬夜,一連幾日,已經很是疲憊。不如,明日便不要再來,好好歇息。」

  辰星眉頭皺起:「你這是……趕我走?」

  「當然不!」潤玉的聲音高了兩分,話脫口而出後才反應過來,急忙補充:「只是辰星看著精神不是很好,想是並不適應晝伏夜出,夜裡不得安寢,這許多天都不得好好歇息的緣故。既如此……」

  辰星抱著懷裡的軟枕搖頭打斷:「不是我不習慣白日歇息,只是我們初來乍到,在天界畢竟都不熟悉,一時間我不太放心錦覓,這幾日白日裡常常陪她去姻緣府逛。如今這幾天看下來,她過得不錯,我也能放心不少了。」

  「錦覓?」他從未問過她來天界的緣由和經過,以往兩人品茶閒聊話題總是不缺,這卻是他第一次從她口中聽到這麼一個明顯與她關係親密的名字。

  「嗯。」辰星想了想,措辭道:「錦覓與我都出身花界,當初是一起被火神殿下帶上天界的。」

  潤玉想了想,嘴唇不自覺的抿了一下,開口問道:「我這幾日也有聽聞,旭鳳棲梧宮裡有個才來的小仙童,近日,似乎頗得月下仙人喜歡,在姻緣府出入。」潤玉沒有說出口的是,這個小仙童日日與一個美貌仙子出雙入對,不少喜歡那仙童樣貌的仙子仙婢都因此卻步……

  辰星點點頭:「說得應該就是錦覓。」

  潤玉見辰星承認,心頭隱隱有些不舒服。他自己沒有發覺,自己此刻的表情有那麼兩分僵。

  「那錦覓與辰星你……是……」

  辰星笑了笑:「她……叫我阿姐。」

  「阿姐?」

  「對啊,我是她姐姐。」

  潤玉不自覺的笑了起來:「原來如此。」

  辰星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眼神從桌上的花糕上掃過,發現盤子裡有一塊咬過一小口的,她抿了抿唇,開口問道:

  「潤玉,這花糕……你不喜歡?」

  潤玉聽了,搖搖頭,伸手重新捏起那塊花糕,在辰星的注視下咬了一口:「滋味甚好,潤玉,很是喜歡。」

  辰星聽了眼睛一亮:「真的?」

  他笑著點點頭:「真的。」

  咽下的那口甜香,似乎一絲絲散開,一圈圈松松地纏繞在心口。

  溫暖,而又柔軟。

  棲梧宮。

  錦覓抱著一盤子花糕坐在院子裡,一口一口吃著,極為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這時,旁邊伸出一隻手來,捏了錦覓懷裡盤子上的一隻花糕拿走,錦覓正咽下口中的,睜眼要再拿一塊,正巧瞧見了從自己眼前「飛」走的花糕,連忙伸手過去「啪」地一聲打掉了那只手裡的糕點,而後用盤子接住。

  一聲冷哼從頭頂傳來,錦覓抬頭看過去,正見旭鳳黑著一張臉瞪著她。她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旭鳳已經收回身後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懷裡抱著的糕點盤子,第一反應是趕忙站了起來將懷裡的盤子藏到身後。

  旭鳳見此更是火大:「你!不過一塊糕點,就把你小氣成這個樣子?這麼不捨得給我吃?」

  錦覓才想反駁自己好多天沒吃過阿姐的糕點了,開口之前卻突然想起今日狐狸仙跟她反反復複地說著他家鳳娃多孤單多可憐,吃飯沒人陪著,想吃個糕點也沒人給做,又想到狐狸仙說只要她好好對待鳳凰跟他「談情說愛」,鳳凰一高興自然不會吝嗇靈力。想到這裡,錦覓眼睛一亮,把盤子從身後端出來捧到旭鳳眼前:「沒有沒有!我就是剛剛突然被你嚇到了!來來來,鳳凰你嘗嘗,這是我阿姐今天新作的糕點,可好吃了!」

  旭鳳迎著錦覓亮晶晶的眼睛,輕咳了一聲,嘴角不自覺地勾起弧度,伸手拿了一塊:「既然你如此盛情邀請,我便給你個面子嘗嘗。」

  錦覓睜著大眼睛看旭鳳咬了一口,又湊近了他一步:「怎麼樣怎麼樣,好吃吧?」

  旭鳳自然也感到了這花糕中的水靈之力,雖然美味,可惜與他屬性相沖。不過看著眼前錦覓滿眼期待的樣子,他還是兩口吃完了手中的這塊:「滋味尚可。」

  「啊?」錦覓皺起眉頭:「這還只是尚可啊?我阿姐的手藝你都不滿意,那你得多難伺候啊……」

  「你說什麼?」

  「沒沒沒!」錦覓連忙搖頭:「那你不喜歡這個,你喜歡什麼啊?」

  「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喜不喜歡鮮花餅?」

  「鮮花餅?」

  「對啊!」錦覓笑著點點頭:「我廚藝比不上阿姐,但是鮮花餅做得最是拿手,阿姐也誇我做的鮮花餅比她做的還好呢!你若是喜歡,下次我做給你吃啊?」

  錦覓的眼睛閃動著波光,映得對面的旭鳳耳根有些泛起微紅。

  而這時的錦覓想得卻是:今晚也算說了好幾句話了,算不算得上是「談情說愛」呢?唔,明日去問問狐狸仙。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一直想吐槽男女主的三觀,不過。。。

  還是決定先試著拯救一下。。。


第10章 星石

  夜色將歇,布星台安坐相伴一夜的兩人起身,潤玉尚要去與卯日星君交班,辰星正要如往日一般先行離去,不想卻被潤玉叫住。等她回過身看他,卻見他手心托著一物,朝她遞了過來。藏藍色的巴掌大小的物件,非金非玉,上面繚繞著的盈盈流光如同有生命一般,一明一暗,閃爍生輝。

  「這是……」她伸手接過來,果然感到了手裡的東西傳來一陣陣溫和的星辰之力,不由得翹起嘴角,抬頭看他:「潤玉,這是什麼?」

  潤玉見她面上明顯的喜色,心頭一松也露了笑意:「辰星喜歡就好。」

  辰星翻看著手裡的像石頭一樣的東西:「這上面蘊含不少星辰之力,但因少了那麼幾分生之活力,不曾參與天軌運轉,而隱隱不斷逸散消亡,反倒比那旁的更易吸收納入。」她說著,略有些好奇地看著潤玉:「這瞧著倒有幾分像隕落之星,才會存不住星辰之力不斷外逸,只是……隕落的星星,其中的星辰之力一般都所剩無幾,怎麼會這般濃郁?我手裡的這塊瞧著,怕要在身上帶個百來年才會散盡星力化作煙塵消散。」

  潤玉笑了笑:「不想,辰星如此敏銳。」

  辰星道:「我主修的便是星辰之力,對此瞭解自然比旁人深厚一些,不過……我還是有些不明白,這個?」

  潤玉迎著她專注的眼睛,歎了口氣還是說了實話:「天河附近有一落星潭,隕落消亡的星辰都會墜入潭中。我取了一些,煉成了這一塊星石。」

  辰星愣了一下,低下頭,專注地看著手裡的這塊星石,細細摩挲著。

  隕落的星辰殘餘的力量極少,要煉這樣一塊能存百年的星石,不知要用上多少,費多少功夫。而潤玉本性屬水,凝不成靈火,無法火煉星石頭,以水法強行凝練不知摸索多久廢了多大力氣。這一塊星石,他不知準備了多久,如今拿來給她,也只是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罷了。

  突然間,辰星覺得自己心頭有些酸酸脹脹,卻又隱約泛著一股子甜軟。

  她雙手捧著星石,抬頭看他,那笑容極是燦爛,如漫山鮮花盛放,一時間有些晃花了對面人的眼睛。

  「這是送我的麼?」

  「……自然。」

  辰星臉頰泛起淡淡的紅暈,眉梢眼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她想了想,揮手施法,將這星石縮小數倍,又抬手取了一根檀木簪子,將星石嵌在了簪子上面,暗色的木簪頂端嵌著小指大小的一塊藏藍色的石頭,雖是特別,卻並不顯眼。辰星抬手將簪子插在自己髮髻上,而後晃了晃腦袋,對著潤玉問道:「如何?好看麼?」

  潤玉看了一會兒,湊近她一步,伸手扶正了她插得有兩分歪了的簪子。

  他湊近的時候,錦白的長袍廣袖從她眼前劃過,近的她能清晰地感到他身上的清涼,和隱隱透著的一股她十分熟悉的藥香。

  潤玉扶正了她的發簪,揚起溫潤笑意低頭對她輕聲道:「好看。」

  辰星覺得自己的臉似乎開始有些發燙,怕被潤玉發現丟人,於是連忙微垂著眼道:「耽誤了好一會兒了,你要趕緊去找卯日星君了,我也要回去歇息了。那我們……晚上再見。」

  說完,她轉身離開,那背影不知為何似乎有那麼一兩分落荒而逃的樣子。

  白衣的仙人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嘴角噙著的笑,許久沒有放下。

  辰星回到棲梧宮時,天色將明未明。辰星悄聲進了錦覓的房間,看到錦覓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走了過去在她床榻邊上坐下。辰星看了一會兒,伸手拉過錦覓的手腕,捏了個法訣,錦覓的手腕浮現出一條幽藍色的手繩,辰星劃破自己的手指在繩上輕點了一下,閉上眼睛連掐了數個法訣,直到自己有些脫力,才見那一滴懸在繩上的血珠滲入,而後幽藍色的繩子的顏色變得又深了兩分,在錦覓腕間閃了閃,消失不見。錦覓夢中嘟囔了一聲,動了動身子,辰星便順勢鬆開她的手腕。她又看了錦覓一會兒,手掌懸在錦覓心口,卻只能隱隱約約地感覺到那顆封印了錦覓情魄的隕丹,拿它毫無辦法。

  她自出生起對發生的一切心知肚明,四千多年來一直照顧自己今生難得的血脈相連的妹妹錦覓,時常憂心當年母親先花神算得的情劫,和錦覓出生便服下的隕丹。她其實並不能理解和贊同先花神為讓錦覓避開情劫而喂她隕丹的行為。為避情劫而斷□□,總有種違背天性不合天道之感,時常讓她覺得危機重重。身為上神的先花神未必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怕是當時深受情傷,又命不久矣,到底行事有些偏激了吧……

  四千年了,辰星早就發覺隕丹絕的怕不只是錦覓對男女情愛的感觸,她對世間眾情,都缺了那麼一些感知。即便是她,與錦覓朝夕相伴四千年,怕也並未真的讓她生出實實在在的親情,這丫頭只是知道對自己好的人,自己也要對她好而已。她多年來的陪伴照料,加上那兩分源自血脈的好感,也不過讓錦覓對她對了一些對旁人沒有的依賴罷了,說起來,她也不是不氣餒的。九百多年前肉肉身死一事,似乎猛地打破了錦覓對友情的封印,讓她一夕之間,比過去那幾千年過了都有了些人情味。也正是因此,辰星才從不阻攔和干涉錦覓千方百計想要復活肉肉,和因為那件事而與彥佑相交的事。肉肉之死是個破口,也是錦覓的心結。

  如今的辰星,只有上仙境的修為,沒有把握在不傷錦覓的情況下動手取出隕丹,而取隕丹這事,知道內情的眾位芳主定不會同意,事關錦覓,事關她們姐妹身世,她也實在找不到人商量。等她修為再精進一些麼……好在,如今錦覓一切安穩,她還有時間。

  辰星伸手給錦覓掖了掖被角,摸了摸她睡得淩亂的額發,歎了口氣,起身離開錦覓房間。

  初升的晨光照在金碧輝煌的棲梧宮,映出的光影讓辰星覺得有些刺眼,更覺得多日未曾好好歇息,眼睛格外乾澀不適。她默默地回了房間,臉色比進錦覓房間前白了兩分,等回到自己房裡撲倒在床上時,心裡還在想:這回是真要好好睡一下了。

  錦覓醒過來時天光已經大亮,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如往常一般穿戴好就跑去辰星的房間推門進去,誰知道往裡走了兩步就看到辰星躺在床上睡得極熟,她進來的時候喚了好幾聲,辰星都沒有被吵醒。錦覓趕忙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想了想,昨天狐狸仙才說過阿姐十分疲憊,要讓阿姐好生歇息,不必日日陪著自己的事。於是又看了辰星一眼,見她呼吸平穩睡得很熟,轉身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還輕輕地將門扉掩好。才一轉身,就差點兒撞上身前的旭鳳,她嚇得險些叫出了聲,猛地想起屋裡還睡著的辰星,連忙咬牙咽下,而後一把拉過旭鳳的手往遠處拖,旭鳳居然也沒有反抗,直到被拖到院子裡,錦覓鬆開了他的手他才開口問道:「在我棲梧宮裡,像小賊一樣,成什麼樣子?」

  錦覓仰著頭:「我阿姐在睡覺呢!我那是怕吵醒她!」說著,想起自己是在辰星房門外遇到旭鳳,於是好奇地問道:「不過鳳凰你去我阿姐門外幹什麼啊?你有事找我阿姐麼?」

  旭鳳輕咳了一聲,撇開頭沒去看錦覓:「昨夜不是有人說要給我做鮮花餅?昨夜天晚了沒做,現在……」

  錦覓聽了眼睛轉了一轉:「可是你昨晚不是說你不喜歡吃鮮花餅麼?」

  旭鳳豎起眉毛瞪她:「我不喜歡你就不做了?」

  錦覓奇怪:「你都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做?」

  「你!」

  「哎呀,不跟你說了,我還要跟狐狸仙約好了要早點兒過去呢!走啦走啦!」

  眼瞧著錦覓歡快地從自己眼前跑出了棲梧宮,旭鳳咬了咬牙,一甩袍子轉身離開。

  辰星這一覺睡得極沉,等她模糊醒過來,窗外已經夜色高懸。

  暗道一聲不好,她趕忙從床上爬起來,卻一個踉蹌險些又栽回去。看來硬分了一滴心頭血出去果然有些勉強,但此刻卻暫且顧不上許多。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戴好星石發簪,連忙出了門往布星台而去。

  等她到了布星台,空曠的石臺上,白衣的仙人獨自坐在他慣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只是眼前沒有矮幾,座下沒有軟墊,偌大的布星臺上只有他一個的側影,靜靜地坐在那裡,遠遠地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到那股似乎從骨子裡偷出來的寂寥冷清。

  辰星只覺得心頭一酸,連忙放重了腳步奔了過去。

  潤玉聽到腳步聲側首看過來,見到她的身影的那一瞬間,眼光亮如星斗,嘴角勾起的笑意,將整片星空襯成了背景。

  辰星永遠都記得那個場景,漫天星光之中,那個側身看著她微笑的白衣仙人。

  作者有話要說:

  話說我進度是不是有點兒慢?到現在第三集劇情都沒能開展起來。。。好尷尬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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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卻步

  見她走來,那原本一身孤清之氣獨自坐在地上的白衣仙人幾乎是一瞬間散了滿身的冷寂,面上含著溫暖的笑意看著她一步步朝自己走過來。

  只是當她越走越近,他的神色卻變了,猛地站起身來,幾步疾行迎面到了她面前。

  看著突然緊鎖眉頭面色不佳地走到自己跟前的潤玉,辰星也停下了腳步,微微仰著頭看他。

  他伸出手來,似乎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在隔著一寸的時候停了下來,頓了片刻攥緊拳頭將手重新放下。辰星看著他戴著淺藍色晶瑩珠串的手靠近自己的臉頰,一時間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一些,他的手沒有繼續向前反而收了回去的時候,她也說不出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心頭堵了一口氣。

  「怎麼臉色這樣難看?難不成你受了傷?還是修煉出了岔子?」

  認識他這麼久,辰星還是第一次聽他的話說得這樣著急,看著眼前人頗為焦急的神色,她一時間竟不知作何反應。當他見她不答,伸手要去探她的手腕脈息之時她才猛地回過神,急急躲開。

  她躲開了他的手,潤玉站在原地愣了一愣,抿了抿嘴唇,低垂著眉眼沒有說話。

  辰星突然有點兒心疼,上前用雙手握住他的手臂,在他略有些驚訝地看過來的時候扯出笑來對著他道:「我真的沒事,你也知道,我自己就是醫者,若真有什麼,我怎麼可能自己心裡沒有數呢?」

  潤玉的雙臂感到她手心的溫熱,隔著衣袖熨燙,似乎一下子驅散了方才她躲開的刹那湧起的寒意。

  見潤玉不說話只是看著她,辰星頓了頓,繼續道:「我今天白日裡沒陪錦覓,在自己房裡好好睡了一覺。只是一不小心,睡得太沉,剛剛才醒過來,這才來晚了。」她微微仰頭直視著他的眼睛:「潤玉,就不要生我的氣了吧?」

  潤玉輕歎了一聲:「潤玉沒有生氣。」

  「真的?」

  「嗯。」

  辰星松了一口氣,鬆開抓著潤玉手臂的手:「那就好。」

  手臂上的溫度突然消失,他頓了一下,抬眼看著辰星:「辰星難得好好歇息,睡得沉是好事,今夜本不必過來這一趟的。」

  潤玉的聲音平靜和緩,辰星卻恍惚想到了她剛才匆匆趕來的時候,他孤身坐在布星臺上的冷寂樣子,心頭湧上萬千難言滋味:「那可不行。我與你約好了今晚要過來,怎麼能失約呢?」

  潤玉看她說得認真,有些泛白的臉上掛著與氣色並不相符的暖融笑意,心中先是一疼,緊接著緩緩湧上的便是一陣陣的微醺。

  潤玉看她的目光讓她有些瞧不太懂,卻也有些讓她心慌,摸了摸頭上嵌著星石的發簪,連忙轉開話題:「對了,這些日子我們一直呆在布星台,還比不上小乖乖到處尋夢哪裡都去瞧瞧。今日你既然布完星了,左右無事,我們去旁的地方走走?潤玉昨天提到,這星石是從落星潭裡撈來煉製的,那落星潭我很是好奇,不如,今夜帶我去瞧瞧,如何?」

  潤玉頂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卻是搖了搖頭。

  辰星完全沒有想到潤玉會拒絕:「不行?為什麼?」

  他靠近了兩分,又細細地看了看她的臉色,看得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

  「辰星面色不佳,似乎有些傷了元氣,應當好生歇息才是。今夜你能來這一趟,潤玉心中已經很是感愧。眼下,還是早些回去歇息。」

  辰星聽他說自己傷了元氣,雖然他話語中沒有半分指責之意,她卻不由得有些心虛,因而沒有出聲反駁。

  潤玉歎了口氣:「還有,接下來幾日,也不必過來了。」

  她連忙抬起頭看他,卻見他神色極為認真:「才一日不見,你便傷了身子。其間因由,辰星若是不想說,潤玉可以不問。只是潤玉也希望,你既身為醫者精通藥理,就要能記得好生照料你自己。這些天就留在……留在棲梧宮好生歇息調養,夜裡不要再出來了。」

  辰星聽了,剛想開口說什麼,就又被他打斷。

  潤玉勾唇笑得極是溫柔:「待辰星好轉過來,潤玉再與你去落星潭一遊,可好?」

  迎著他的笑,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等辰星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孤立在布星臺上的白衣仙人低下了頭,握緊拳頭,默然不語。

  他是這天界身份尷尬處境淒涼的大殿,身無長物。到如今,卻是連為她尋些珍稀靈藥都做不到。她是醫者,煉藥之術更是了得,他能給她的,怕不如她自己所有的,而她沒有的,他卻沒有能力給得了她……

  另一邊,辰星頭一回在夜色未散時回到棲梧宮。等她進了房間,照了照鏡子,看來看去,只覺得自己的臉色確實在細看之下有那麼兩分不好,但也沒有特別明顯,畢竟她出門去布星台的路上怕露出什麼行跡來,吞了好幾顆培元丹,不想,潤玉竟一眼就瞧出她的不對勁。

  不知為何,想到這裡,鏡中的美人眼角眉梢都帶上了笑意。

  不過……真要將養幾日夜晚不出門麼?

  天色將明,潤玉獨自走在去交班的路上,突然腳步一頓,低頭一看,果然自己腿上不知何時纏了許多紅線。他歎了口氣,笑了笑出聲道:

  「叔父。」

  大紅色衣袍少年郎模樣的月下仙人顯出身形,走了過來,臉上故作嚴肅:

  「沒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沒來看叔父了?」

  「是侄兒的不是,平日裡布星掛夜,晝夜顛倒,總是怕擾了叔父。」說著,將腿上纏繞的紅線取下托在手中,還給月下仙人。

  「哼,藉口。」月下仙人接過潤玉遞過來的紅線,沒有多說,面上嚴肅神色沒繃得了多久,很快換上一臉壞笑,拉開潤玉,往他身前身後各處打量。

  「叔父?」

  哪兒都沒瞧見人,月下仙人很是不滿:「人呢?」

  「……叔父找誰?」

  「你個臭小子,跟我裝糊塗呢!我是問你小辰星人呢?她不是夜夜都去布星台陪你麼?昨日小錦覓來姻緣府,小辰星沒跟來,在棲梧宮睡著。這白日裡睡足了,可不就是為了晚上來陪你的?這會兒她人藏哪兒去了?怎麼沒和你在一塊兒?」

  潤玉愣了一愣,低頭回道:「辰星她……身體有些不適,先回去歇息了。」

  「身體不適?前幾天就瞧著小辰星很是疲憊,難不成昨日睡了一天沒歇息夠?」月下仙人看了一眼面前長身而立的潤玉,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哎呀你這個木頭!小辰星不舒服,你就讓她回去歇息就完啦?就不做點兒別的?」

  「……叔父是說?」

  「當然是把人接走啊!」月下仙人越說越覺得有理,正好趁此機會把小辰星弄去璿璣宮,把小錦覓丟給鳳娃朝夕相處,甚好甚好!月下仙人笑眯了眼睛,對著愣了一下的潤玉接著道:「這小辰星一個人在那棲梧宮裡,這身體不舒服,也沒個人照料,怎麼能讓人放心呢?當然得有個妥帖心細的,日日相伴,這心情舒爽了身子才好得快嘛!這些日子聽說你們夜夜在布星台相會,彼此甚是熟悉,聊得也投機,不正是最好的人選?你白日裡親自照料著小辰星,這晚上她還能陪你布星值夜,這才叫朝夕相伴呢!」

  不得不說,月下仙人的一番話,說得潤玉心頭一動,這股念頭湧了起來,幾乎壓制不住。但……

  默了片刻,潤玉還是拱了拱手低頭道:「璿璣宮清冷,怕不利於辰星養病。叔父所說,還是算了吧。」

  「哎!」月下仙人聽了一急:「我說大侄子你怎麼傻了呢?璿璣宮清冷,那小辰星去了不就不清冷了?等她去了,你們日日伴在一處,吟詩作對,品酒論茶,談情說愛……」

  「叔父!」潤玉急急打斷了月下仙人的暢想,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他怕自己再聽下去,會真的壓制不住心裡那股答應下來的念頭:「時辰差不多了,潤玉還要去與卯日星君交班,就先告辭了。」

  「哎!」月下仙人跳著腳看著潤玉的背影從眼前消失,磨了磨牙,很是恨鐵不成鋼。他在原地轉了幾圈,心思一動,右手握拳往左手掌心一砸,自言自語道:「這邊這個木頭說不通,還有另一邊兒呢!我就不信不能把小辰星弄去璿璣宮!」

  自言自語地念叨完了,月下仙人雙手背後,慢慢踱著步子離開,嘴裡念念有詞地想著事情該從哪裡入手,一邊想著一邊回了姻緣府。

  棲梧宮。

  辰星回房之後打坐調息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氣虛,又服了一顆丹藥,便躺下歇息。已經有段日子不在夜裡入睡了,她本以為自己會有些睡不著,誰知也許是真的有些傷了身,精神不濟,朦朧間,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時候,辰星還不知道,姻緣府裡的月下仙人正鉚足了勁要給她個「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應催,週末雙更(我可憐的存稿數量。。。)

  按我設定,他對辰星的態度和對錦覓是不一樣的。原版錦覓到天界時是個沒有根基沒有實力的小精靈,懵懵懂懂,自覺不自覺地闖禍,需要人的照顧和庇護。在最初,即使是處境尷尬的潤玉也是有些對比的優越感的。但辰星不一樣,她有一定實力,有煉丹製藥的本事,本人聰慧懂事,有錦覓需要保護關照,更加上她從初遇就一直在盡可能地對潤玉好,所以她的角色是和錦覓完全不同的,她更傾向照顧別人,而不是被人照顧。潤玉在很多時候能幫得上錦覓,但卻沒有能為辰星做些什麼,在這樣的對比下會有猶豫卻步還是正常的。

  私以為,就算沒有鳳凰,錦覓也不是潤玉的良配。潤玉和鳳凰不同,過得太糾結,其實想想在這樣艱難環境下真要是個純白無暇的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是錦覓的生活和鳳凰太像了,他們一樣沒有經歷,因而不能接受黑暗和算計。

  個人認為,潤玉會被錦覓的簡單燦爛一時吸引,但正因為錦覓的簡單,她才不能陪他一直走下去。潤玉更需要的,是一個即便堪透世情之後,仍然願意給他最大的善意,願意給他溫暖和照顧的人。因為他的路註定不好走,不論黑化不黑化,做不做天帝,因而他的另一半更需要的是能在他身邊並肩而行,有能力給他幫助的那一個,最重要的是能夠真正理解並且信任他的人。

  因為這樣的想法,我構思了這個女主,開了這個坑。一切僅為個人想法,歡迎討論交流!~


第12章 勸說

  第二日天亮不久,錦覓起來梳洗好,才出房門不久就遇到了院子裡坐在桌前喝茶的旭鳳。

  錦覓上前去笑著打了個招呼,卻不想這鳳凰竟視而不見,根本不理她。錦覓覺得奇怪,順勢在桌邊也坐了下來,一手撐著下巴滿眼疑惑:「鳳凰,鳳凰,我跟你打招呼呢,你怎麼不理我呀?」

  旭鳳嘴角扯了一下,又連忙放了下來,繼續端著茶杯抿了一口,不看錦覓,等著她繼續說點兒什麼。

  錦覓確實是打算再追問的,但是還沒開口,卻被從棲梧宮外跑進來的那個咋咋呼呼的人給打斷了。

  「鳳娃!鳳娃!」月下仙人一身大紅衣袍飛奔而來,待瞧見旭鳳和錦覓都坐在桌前,錦覓還撐著下巴對著旭鳳,頓時眼前一亮,連忙湊了過去,笑呵呵地問:「呦!你們倆這是幹什麼呢?」

  錦覓眨眨眼睛:「談情說愛啊。」

  「噗!」旭鳳一口茶噴了出來,險些濺了月下仙人一身。

  月下仙人也不介意,連忙在錦覓身邊坐下:「真的呀?小錦覓,你們談的怎麼樣啊?」

  錦覓一手指著旭鳳:「我跟鳳凰說話,他不理我啊。狐狸仙,我覺得他好像不想和我談情說愛啊。」

  「沒有的事兒!」月下仙人一拍大腿:「鳳娃求之不得呢!是吧鳳娃?」

  旭鳳滿面通紅,躲閃著不敢去看錦覓,強自鎮定下來對著月下仙人道:「見過叔父。不知叔父今日這樣早便來我棲梧宮,可是有事?」

  月下仙人被提醒,這才猛地想起今日來的目的。雖然眼下也十分關心鳳娃和小錦覓的進度,卻還是牢牢記著自己的目的。

  「是這樣,鳳娃呀,老夫想替潤玉,跟你討個棲梧宮的人去璿璣宮啊。」

  旭鳳著實沒有想到月下仙人竟是要說這個:「替兄長討人?」潤玉從未開口跟旭鳳討要過什麼,一紙一草都不曾有過,因此此時聽月下仙人說要替潤玉討要,還是討個棲梧宮的人,旭鳳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月下仙人卻沒有發現旭鳳滿是質疑的眼神:「是啊,就是小錦覓的姐姐,小辰星。」

  「阿姐?」

  「辰星?」

  錦覓和旭鳳同時出聲。

  旭鳳是真的疑惑。自辰星送了兩瓶子丹藥給他做謝禮,她和他之間還真是再沒見過。當初方回天界他事務繁多,白日裡常常不在宮中,夜晚歸來,辰星和錦覓兩個又不在棲梧宮裡伺候,是以竟然許多天再沒見過辰星,連錦覓也是這兩天才偶爾碰到兩回。

  比起旭鳳的疑惑,錦覓想了想歪著腦袋對月下仙人問道:「璿璣宮就是夜神殿下的宮殿麼?狐狸仙你是要讓我阿姐去跟夜神殿下談情說愛的?」

  旭鳳險些被自己口水嗆到。

  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

  月下仙人拍了拍錦覓的肩:「孺子可教孺子可教!」說完看向旭鳳:「潤玉那璿璣宮冷冷清清沒個人氣兒,一般人都呆不住,小辰星呢,穩重文靜,懂事又聽話,還有一手好廚藝,也是個性子不錯能耐得住寂寞的。送到璿璣宮去,正好跟潤玉兩個做個伴,他們互相照料,朝夕相伴,日久生情……多美好的事兒啊!鳳娃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這……」旭鳳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月下仙人豎起眉頭:「怎麼?你不樂意?難不成你有了小錦覓還不夠,還要霸著小辰星?」

  「叔父莫要胡言!」旭鳳趕忙反駁,還瞥了錦覓一眼,只是錦覓懵懵懂懂,沒有異樣,他心頭有些放鬆卻又有點失望:「此事旭鳳這裡定不會阻攔,要是她自己願意,隨時可以離開。」

  月下仙人笑:「那就行了!小辰星啊肯定願意的!小錦覓!」月下仙人看向錦覓:「快快快,去幫你姐姐把行李收拾了,咱們馬上動身!」

  「啊?」錦覓愣了愣:「現在麼?我阿姐還在睡,萬一吵醒了她……」

  月下仙人敲了她腦袋一下:「你不會輕輕地小點兒聲啊!再說了,你動作快點兒,收拾完了咱們馬上去璿璣宮,小辰星在璿璣宮啊,睡得能比在這棲梧宮好上百倍呢!去那兒再睡也是成的!」

  「睡得好?為什麼?璿璣宮的床比棲梧宮舒服麼?」錦覓奇怪道:「那我也跟阿姐一起過去住麼?」

  「不行!」還沒等月下仙人出聲,旭鳳一口拒絕了:「夜神大殿有婚約在身,你去了像什麼樣子!若是汙了大殿的名聲,丟了我棲梧宮的臉面,要如何是好?」

  錦覓皺眉:「那阿姐怎麼就能過去了?我就不行?」

  旭鳳被噎住,半晌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要硬著頭皮道:「我說不準就不准!」

  「你!」

  月下仙人見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婚約一事又被旭鳳脫口提起,也是有些尷尬。

  「錦覓?」正僵持的時候,一道柔和清亮的女聲響起,桌前的三人回頭看去,只見大亮的天光之下,辰星穿著一身碧青色的簡單衣裙,松松挽著的髮髻上只插著一根樸素的木簪,簪子頂端有塊不知是什麼材質的裝飾,幾乎掩在烏青的髮絲之中,不細看甚至瞧不出來。

  月下仙人看著她走進,瞟了一眼她發間的簪子,心中暗道潤玉不上道,也不知道送點兒首飾釵環討美人歡心,瞧這衣著樸素的,都快跟金碧輝煌的棲梧宮格格不入了。

  「火神殿下。」辰星走上前來,拱手給旭鳳行了個禮,而後笑著拉過見她出來湊上來挽著她的手臂的錦覓,轉身面對月下仙人:「狐狸仙。」

  月下仙人回過神來,眼珠轉了轉:「小辰星今日起得真早啊,正好正好,快快快,回去把你的行李收拾一番,咱們趕緊走吧。」

  「收拾行李?」辰星不解:「要去哪兒?」

  月下仙人:「璿璣宮啊!」

  「璿……」

  「阿姐。」錦覓在她身邊插話進來:「狐狸仙說你要搬到璿璣宮去住,真的麼?」

  辰星覺得有些頭疼:「我什麼時候說要搬走了?你還在這裡,我能去哪兒?」

  月下仙人上前一把拉過錦覓:「這怎麼行?」他很是認真地板起臉來對辰星道:「小辰星,你看啊,你在這棲梧宮裡啊,也沒什麼事兒做,白占了個地方。但是去那璿璣宮就不同了,那璿璣宮啊冷冷清清人手不足的,我那大侄子平日飲食起居都沒個人照料,你看你,心細懂事,若是去了定能將璿璣宮料理得妥妥帖帖的。而且,你想想我那大侄子那瘦弱樣子,都就剩下骨頭架子了,你都不心疼的麼?你這一手好廚藝,去了日日親手下廚洗手作羹湯,肯定能將我那大侄子給補養得白白胖胖!」

  辰星聽到後半截,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在空曠偌大的布星臺上,孤單獨立的背影。唔……月下仙人沒有說錯,他確實有些瘦……

  月下仙人見辰星似乎想到什麼有點兒晃神,興奮地動了動腳,對被他拉著的錦覓道:「快,小錦覓,去幫你姐姐收拾東西去。」

  「等等。」辰星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錦覓:「錦覓在這裡,我怎麼能走呢?她……」

  「哎呀!」月下仙人急得蹦了一下,拉著錦覓的手拍了拍錦覓的肩:「小錦覓都這麼大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你有什麼不放心的啊!」

  辰星看了一眼錦覓,默默地想:可不就是不懂事的孩子麼……

  四千多年被困在花界水鏡,錦覓又和她這個有上輩子記憶的人不同,她知道的一切都是從書上看到,從別的精靈嘴裡聽到的。就算她這個姐姐在她身邊教她,有些事,有些人情道理,有些世俗瓜葛,不親歷一番,到底是明白不了的。更何況,還有個隕丹,阻礙了她對世間一切感情的感知。

  如今的錦覓,即便活了四千多年,也依舊如稚童一樣。

  月下仙人接著道:「小辰星啊,這小錦覓啊,都長大了,這將來的路啊,得讓她自己走啊,你把她看得這麼嚴實,怎知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對她好呢?」

  辰星愣了一愣,直直地看著月下仙人,直到看得月下仙人快要繃不住表情,才轉開目光。

  她不得不承認,月下仙人,也會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

  她只是錦覓的姐姐,在旁人眼裡,還不是血親而只是錦覓認的姐姐。她終究,是不可能看著困著錦覓一生的。

  溫室裡的花朵,終究是不能自己立得起來的。

  她既希望錦覓永遠單純快樂,卻又希望她能有自己的能耐自己的追求。她希望能她能避開萬千風雨,卻也希望她能在世事歷練中變成更好的自己。

  辰星低下頭沉默下來,月下仙人想了想,輕聲補充了一句:「再說了,還有老夫,還有鳳娃,幫你護著小錦覓呢……在這天界,我們可比你有點兒能耐吧……」

  一旁一直沒出聲的旭鳳聽到這兒看了月下仙人一眼,沒有反駁。

  很好,月下仙人又說中了。

  比起孤立無援來自花界的自己,天帝的弟弟和兒子,確實比自己更能保護得了錦覓。

  見辰星依舊不說話,月下仙人想了想,狠狠咬了咬牙張口瞎掰:

  「我可是已經跟我大侄子說好了今日便送你過去的,我那大侄子可高興了,想必已經等著了,小辰星你若是不去,他得多失望啊!」

  辰星心頭一動。

  過了片刻,她終於還是點頭了。

  一直盯著她的月下仙人終於見她點頭,心頭一塊大石落下,高興地聲音都高了幾度:「小錦覓!快!幫你姐姐收拾東西!趕緊的!」


第13章 璿璣宮

  辰星孤零零地立在璿璣宮的牌匾之下,看著大門內空蕩蕩的庭院,門內門外竟沒有一個天兵值守,院內也絲毫不見往來伺候的仙侍婢女,這一刻,心裡不自覺地有些堵得慌。

  便是不常在天界四處行走打探,她也不至於對天帝長子夜神大殿絲毫不瞭解。他在天界,地位如何尷尬,日子如何冷清,過得如何艱難……她都知道,也因此愈發不平,也愈發心疼。

  辰星四下看了看同別處巍峨華麗很是不同的璿璣宮,歎了口氣。

  早前月下仙人雷厲風行地讓錦覓收拾了她位數不多的放在棲梧宮房間裡的東西,就拉扯著她一路往璿璣宮奔了過來。說來,璿璣宮離布星台不遠,所在之地很是荒僻,處處透著冷清。月下仙人把她帶到璿璣宮門口,沒說幾句就轉身跑了,像是生怕她後悔一樣。辰星笑了笑,揮手把被月下仙人放在一旁的藥爐等物收起,她抬步踏入璿璣宮。

  才走到院裡,一隻白色小獸蹦跳著冒了出來,看到她很是高興地湊過來用頭蹭了蹭她的腿。

  辰星蹲下來平視著魘獸,輕聲道:「小乖乖,昨日沒見著你,想不想我啊?」

  魘獸輕叫了一聲,又蹭了蹭她,然後歪著腦袋看她,似乎有些好奇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辰星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我要搬過來住了,以後白日晚上都能瞧見我。不過……你主人呢?」

  魘獸聽懂了她的話,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又站住了回頭看她,那樣子,像是在說讓她跟上。

  辰星跟著魘獸繞了幾個彎,走到一處殿門前站住,魘獸立在一旁看著她上前輕輕將那殿門推開了一點。

  外面天光大亮,殿內卻隱隱有些昏暗。正中的床榻上躺著一個人,似乎正睡著。空蕩冷清的寢殿,竟顯得有些清寒。

  辰星在門口靜立了一會兒,沒有繼續,反而將殿門重新輕輕掩好,伸手摸了摸小魘獸,轉身離開。

  從沉睡中醒來,床榻上的人坐起身,神思卻還有些恍惚。

  他睡得並不安穩,夢中一切想往,在醒來的這一刻還沒能盡數退散而去,環繞在腦海心間,反倒因為已經明晰的神智顯得更是掙扎。

  他歎了口氣,起了身。

  璿璣宮一向是冷清孤寂的,他早已習慣了,並不覺得如何了。可是當每個夜晚降臨,布星臺上總有個人等著他陪著他關心他的時候,這白日裡的璿璣宮,就被襯得更是淒涼,每多呆一分,骨頭裡都似乎能多滲入一分寒意,想掙脫,卻無法可用。

  他推開殿門,迎著照入璿璣宮的明亮天光,心裡卻是冷的。

  閉了閉眼,他又想起了夢境中事。

  「你醒了?」

  熟悉卻意外的聲音響起,潤玉猛地睜開眼睛看了過去。

  明亮天光之下,端著託盤立在廊下的碧衣仙子似乎散發著瑩瑩的微光,將身旁身後的一切都襯得模糊朦朧了起來。託盤上的食物蒸起的濛濛熱氣將她的眉目暈染開,帶著暖陽一樣的溫度,幾乎是一瞬間驅散了整個璿璣宮中揮之不去的清寒。

  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仍在夢中,尚未清醒。

  辰星見潤玉愣愣地看著她,笑了笑,抬腳走過去,直到在他面前站定,微仰著頭看他始終落在她身上的眼睛:「怎麼了?」

  「……辰星?」

  「嗯。」她點點頭,將手上的託盤朝上舉了舉:「廚房我還不甚熟悉,只簡單準備了幾個小菜,你嘗嘗看,可合你胃口?」

  她說完,便轉身走開,走到殿門前不遠的石台,將託盤放下,一個個地把盤子擺好,放好碗筷,轉頭看過去時,那人竟然仍舊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她,好像還沒有緩過神來。

  辰星走過去,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快來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她拉著他一邊往桌邊走一遍絮叨:「我以為你還要再睡會兒,還想著擺好飯菜用法術先保著溫,再在這璿璣宮旁的地方轉轉。你現在醒了正好,這飯菜自然還是剛做好的最可口。」

  等被拉著在桌邊坐下,手裡被塞了碗筷,潤玉才終於回過神來,知道此時此刻並不是夢境。

  「辰星……如何會在……璿璣宮?」

  他問出口的聲音極輕,頗有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聲音大了,便會將眼前這一刻的溫暖和美好不小心打破。

  辰星聽他這樣問,雖心中疑惑但還是如實答道:「是狐……月下仙人送我過來的。他一大早就去了棲梧宮,說是……他先前與你約好,今天要送我搬到璿璣宮住。」

  潤玉握著筷子的手緊了一緊,呼吸都停頓了一霎。

  「其實……他是蒙我的,沒有跟你約好是麼?」她在他身邊坐下,抬眼看著他的臉,聲音輕輕的:「所以,其實你沒有答應讓我搬過來。」

  潤玉聽了有些心慌,卻不知此時該說些什麼。辰星也垂著眼沒有說話,兩人默了片刻,時間越長,潤玉心中越是恐慌。

  攥著筷子的手指越發用力,呆坐在桌旁,手中捧著的佳餚此刻似乎越來越冷。才被驅散了的璿璣宮的冷寒,好像又一次反撲而來,竟比先前日日感受到的更令人難以忍受。

  辰星呼出一口氣,抬手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到潤玉碗中,臉上仍掛著笑:「先吃飯吧,涼了就失了味道了。」

  「……好。」他正要將那筷子青菜送入口中,卻在聽到她下一句話時一個用力攥斷了手中的筷子。

  「既然只是月下仙人的玩笑……罷了,等你吃完了我便回去好了,左右你先前睡著,我也一直呆在廚下,還沒去旁的地方,行李也沒放下,如今要走,倒也方便。」

  「啪」地一聲響起,辰星順著聲音看過去,卻見那一雙瓷白的筷子在潤玉手中斷成兩截,她看過的時候,正從他手上掉落,摔在石桌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潤玉!」她伸手掰著看了看他的手指,並沒見什麼傷痕,便收回手接著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怎麼了?」

  潤玉感到方才手上滑過的溫暖觸感,幾乎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抓住,不讓那片刻讓人心醉的溫暖流逝而去。他迎著她的眼光,深邃的眉眼中波濤翻滾,似有無數念頭在其間起落糾葛。

  半晌,潤玉澀澀地開口,嗓音有些低沉,帶著克制著的小心翼翼:「潤玉今日交班時確實見過叔父,叔父也提及……讓辰星搬到璿璣宮之事。只是……辰星身體不適,璿璣宮素來冷清,也無人伺候照料,怕……不利於辰星休養。」他的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她方才掰看過的地方,一下一下,手心攥得用力,手指摩挲地卻很輕柔。他垂了一下眼,再抬起的時候似是做了什麼決定,眼裡透出星星點點的光亮,蟄伏在那沉淵一樣的潭水之中,想要掙脫,卻又被克制地阻擋壓制,只漏出細碎的流光。頓了頓,他重新開口:「但……若是……辰星,不嫌棄我這璿璣宮清冷……既然……既然已經來了,便……」

  他的唇瓣開合許久,卻始終沒有繼續說下去。

  辰星看著,不由得笑了出來:「主人家,這是在留我麼?」

  「……是。」

  他定定地看著她,覺得自己全身僵硬,在她的目光之下不敢移動分毫。既盼著她開口說什麼,卻又怕她會開口說什麼,萬千年來,竟不知自己會有這樣忐忑不安的一天。

  辰星歪了歪腦袋,拿起自己那副筷子,又夾了許多菜放到潤玉碗中,之後又將這筷子塞到他手裡。他的手有些冰涼,讓她皺了皺眉,此刻卻沒有多說,只掰著他僵硬的手指讓他重新握住筷子,而後伸手推了一下他另一隻手端著的碗,笑著迎上他的眼睛:

  「快吃吧,先吃飯。」

  「……」

  正當潤玉覺得自己似乎在向寒冰的深潭墜落,周身越發寒涼之時,卻見她雙手撐在桌面上托著下巴,笑著看他:「吃完了,你再帶我四處轉轉,挑個房間,可好?」

  他怔愣片刻,才終於恍惚意識到她方才說了些什麼。

  一時間,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

  他看著雙手托腮眼睛亮晶晶地笑著看他的那個人,只覺此刻,晴光瀲灩,世事安好。

  他不由得咧開嘴角,笑出了聲。

  明亮的天光映照在他瞬間柔和了的眉眼之間,濃濃的愉悅歡欣從其間透出來,他眼中方才還被強壓住的星光,一瞬間失了鉗制傾瀉而出,傾覆了眼中所有的沉鬱和冷寒,膽怯和自傷,帶著灼灼的生機從眼中蔓延而出,一時之間,竟似是比朝陽還要耀眼,晃地坐在對面一直看著他的辰星一陣失神。

  世間一切美好,如許春光,萬千紅塵,此時此刻,都比不過他綻開的笑顏,和閃亮的眉眼。

  「好。」

  他的聲音響起,仿若最柔軟的絲綢撫過耳畔,辰星只覺得自己的心口一陣陣地發癢,卻也同時,壓不住地泛起一股一股的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開啟同居時代!


第14章 落星潭

  天光大亮,值夜歸來的潤玉帶著魘獸,走在回璿璣宮的路上。這條略顯荒涼鮮少人煙的道路,他過去從沒有想到,有一日他會走的這樣滿心期待和喜悅。

  璿璣宮依舊是那個璿璣宮,只是那裡多了一個人。

  一人一獸到了璿璣宮門口,魘獸先一步蹦跳著跑了進去,潤玉也只是笑著緩緩跟上。

  等他走到庭院之中,果然見到那個碧霞色長裙的仙子半蹲在地上親昵地摩挲著魘獸的腦袋,她髮髻上只插了一根簡單樸素的檀木簪子,那發簪頂端鑲嵌著一顆小指大小的藏藍色石塊,在陽光的映照之下,於她發間熠熠生輝。她身旁的桌案上,擺著兩碗清粥和幾碟子小菜。

  她整個人沐浴在初生的暖陽之中,是偌大璿璣宮宮中,最明媚的那道風景。

  辰星見潤玉走來,十分自然地抬頭沖他笑:"潤玉,快來,我今日做了蓮子羹,加了些桂花糖,你來嘗嘗合不合胃口?"

  潤玉走過來在桌邊坐下,魘獸也在桌下拖出了一隻軟墊擺在一旁,臥了上去,歪著頭看著桌邊的兩個人。辰星在潤玉坐下之後也在他對面坐下,遞了一碗粥過去,他端在手中,暖熱的溫度從手心透了過來,碗中一顆顆晶瑩的米粒泛著些許微黃,夾雜著細碎的蓮子,才端了過來就聞到一股清甜的暖香。他看了辰星一眼,臉上的笑意很是溫和:"辰星的手藝,自是合胃口的。"

  辰星聽他這麼說卻是白了一眼:"這便是我最不喜歡的答案了,跟我問你想吃什麼你說都好一樣,半點參考的價值都沒有,下次我還是不知該準備什麼好。"

  潤玉笑了一聲,極認真地說:"準備什麼都好,潤玉都喜歡。"她不知道,他等待一個會真心為他準備這些的人,等待一個將他看得這樣重要的人,已經千萬年。

  辰星眼睛轉了轉,看著他笑得很是狡黠:"這可是你說的?"

  潤玉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自然。"只要,你能繼續......

  "好啦,你快吃吧,吃完了略歇一歇回玉衡殿早些睡下,午膳好了我讓小乖乖去叫你起來。"她伸手給他夾了一筷子小菜:"蓮子羹是甜的,我配的是鹽漬的小菜,你覺得......算了,問你也沒用,吃吧。"

  潤玉笑了笑,眼裡盡是笑意。想到辰星方才的意思是今日午膳也要準備,略有些奇怪地開口問道:"辰星今日無事?"

  事實上,辰星來了璿璣宮後,因被壓著修養,沒有再在夜間去布星台陪潤玉值夜,晚間睡下,白日裡自然便是清醒的。她總是在清晨準備早膳,在潤玉值夜回來的時候陪他用上一些,然後催他去歇息。潤玉睡著的時候,辰星多半在璿璣宮裡潤玉特地為她辟出的丹房裡製藥煉丹,經常忽略了時間呆到午後甚至傍晚才會出來,因而午膳除了她第一天來的那次,之後卻很少再有了。辰星自己覺得有些抱歉,但是她卻不可能舍了自己的修行和丹藥一道的研究,這些都是她立身之本。於是,她常常會準備許多新鮮的糕點甜品,連同自己炒制的藥茶,讓潤玉晚間帶去上值。

  辰星聽了潤玉的話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她一手撐著下巴靠在桌上,特意睜大了一雙水光淋漓的眼睛看著他:"因為我要賄賂你啊!"

  潤玉愣了一愣,十分不解。

  辰星湊近了他兩分:"潤玉你看,我是不是已經氣色紅潤,中氣十足了?"

  潤玉聽到她這樣說,才猜到她的意思,也自然想到了這些日子他不讓她陪著值夜的因由。

  辰星見他微皺起眉頭,連忙接著道:"你也知道我這些天都在煉丹製藥,連錦覓那邊也只去瞧了她兩回。這藥我大都是煉給自己養身的,用了許多之後,這會兒你看,是不是已經完全康復了?"

  潤玉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蓮子羹看她,果如她所說,她已經全然看不出那天夜裡在布星台的蒼白和不經意露出的虛弱。

  辰星見潤玉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許久,眉頭漸漸鬆開,便知道他多半已經是放心了,於是繼續講出了自己的目的:"潤玉可還記得,之前在布星台,你答應過我,等我養好了身子,就帶我去瞧瞧那落星潭的。"

  潤玉又仔細地看了看她的面色,而後微微歎了口氣,揚起柔和的微笑:"好。"

  夜色深沉。

  辰星跟著潤玉一路從布星台順著一條小路走到了一處隱隱閃著道道流光的水潭邊上。那水潭的水色透著幽藍,水波流動間閃耀著點點星光。偶爾,有隕落的星辰,滑過暗沉的天色,落入晶瑩的潭水之中,濺起極小的水花,卻周身帶著銀白的流光一點點地映亮它從水面落至水底的這一道弧線。並不廣闊的這一方水潭,卻仿佛是另一片的星空,帶著幽幽的神秘,流動著如同星河一樣的微光。

  潤玉含笑看著滿眼驚歎地跑到潭水邊上,伸手撥弄起潭水的辰星,眼裡是他自己似乎也尚未察覺到的感情。魘獸跟著兩人來到了它其實很是熟悉的落星潭邊上,對這裡的景色提不起什麼興趣,只是抬頭看辰星在水邊十分愉悅,而自己的主人也在一旁擺起了桌案軟墊,歪著腦袋想了想,轉身跑開了。

  潤玉和辰星都發現了魘獸跑走,只是誰都沒攔著。等潤玉將桌案擺好,辰星湊過去又擺上了才做好的梨花甜糕,擺上了小炭爐一邊煮茶一邊對潤玉道:"看來這落星潭過去你們也常常過來,小乖乖都覺得無趣自己跑掉了。"

  潤玉笑了笑幫她遞被子茶碗過去:"往日布星過後,長夜漫漫,常來落星潭小憩。"

  紅泥小爐的炭火上,清泉水滾起,添茶烹煮,清淡綿長的茶香飄蕩出來。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什麼,辰星沒有在此時急著修煉,潤玉也沒有問她因由。落星潭邊上只有偶爾落入潭中的星辰濺起水花的聲響,卻越發襯得此時此刻,靜謐安好。

  過了一會兒,魘獸突然蹦跳著回來,湊了過來委屈兮兮地蹭了蹭辰星,等被安撫了半晌才像是總算滿意的樣子,從桌案底下咬著拖出了屬於自己的軟墊到一邊,趴在上面閉上了眼睛歇息。

  潤玉看著臥倒在一旁的魘獸,笑著對辰星道:"如今,這魘獸可是比過去機靈活潑上許多,再過些時日,怕潤玉都要不敢認它了。"

  辰星笑道:"小乖乖這樣才好,你可不要拘束著它。"

  潤玉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身旁魘獸的腦袋。

  "阿姐?"靜默的落星潭邊上突然響起旁人的聲音,潤玉抬頭看過去,只見一個紫衣束髮的少年眼睛亮晶晶地朝這邊快步走過來。

  少年的聲音驚醒了一旁的魘獸,魘獸見到他呲牙咧嘴著表現出怒意,並朝著少年飛躍了過去。

  "小乖乖!"

  "魘獸不得無禮!"

  辰星和潤玉的聲音同時響起,但是一躍而起的魘獸雖然有了收斂,卻還是碰掉了紫衣少年頭上的鎖靈簪。

  一時間,長髮如瀑墜下,少年在眼前化作絕色的仙子,眉眼間依稀與方才的少年仿佛,卻明媚了不知幾何。

  "錦覓!"

  潤玉尚在驚訝,辰星卻急忙上前撿起落在地上的鎖靈簪,親手給她重新挽起頭髮插上了鎖靈簪,將才剛綻放過姝景的仙子周身的光華又一次被盡數收斂起來,變成了一個清秀靚麗的少年。

  錦覓乖乖地任辰星動作,潤玉站在一旁,而魘獸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闖禍,有些不安也有些委屈地湊到了潤玉身邊,不敢作聲。

  "阿姐!"等辰星收拾好了她,錦覓便笑眯眯地抱著辰星的手道:"阿姐,你怎麼在這兒啊?"

  辰星瞪了錦覓一眼,見她毫無所覺,只好歎了口氣,拉著錦覓轉向潤玉:"錦覓,這位是夜神大殿,潤玉。"

  "哦!"錦覓恍然:"這就是狐狸仙說的正跟阿姐培養感情談情說愛的夜神殿下?"

  "錦覓!"

  "咳咳......"

  辰星的臉上刷得一下染上紅暈,而一旁的潤玉撇開頭清咳了幾聲,耳尖卻也有些發燙。

  "阿姐?"

  辰星頂著錦覓滿是疑惑的眼神,有些泄了氣。錦覓懵懂,還有殞丹在體內,怕是根本不懂得這話的意思,不用想,這話定是姻緣府的月下仙人狐狸仙教的。

  "以後這話......罷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辰星本想叮囑錦覓以後這話不可再說,事實並非如此,但不知為何,想到她身後不遠處的潤玉,突然覺得說不出口。

  "哦,狐狸仙讓我去給幾個仙姑送東西,才走過來,就看到阿姐了,就想過來打個招呼,誰知道那小獸,脾氣這樣大!"

  "你啊,剛剛是不是就見過小乖乖了?你們......"

  潤玉站在她們身後,魘獸在他身旁,一人一獸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對姐妹,沒有出聲打擾。

  魘獸仰著頭看了看有些失神的潤玉,蹭到他身後站好。

  這是潤玉第一次見這個之前只存在在辰星的話語中的錦覓,一瞬間從清秀仙童變成絕色仙子,被魘獸碰掉的鎖靈簪,匆忙甚至略有些慌張的辰星......

  然而此時此刻,錦覓的真容,姐妹倆的秘密,卻都不是令他有些失神的緣由。

  培養感情,談情說愛。

  這話月下仙人也曾說過,但是以叔父那樣的形事和性子,他沒有當真,或者說,當時沒有敢當真。可是如今,這樣說的,是另一個人,是辰星珍視的妹妹。

  更重要的是,那個人,並沒有否認。

  作者有話要說:

  應催,今日收倆地雷(雖然我未簽約吧,BUT寶寶高興!)為表慶祝今天加更一章 (再次心疼自己所剩無幾的存稿)......

  尾巴這事兒吧,我構思了很久,有一條始終堅定,就是龍尾巴除了辰星不打算給別人看。蝴蝶了錦覓見到龍尾稱潤玉小魚仙官的情節,那一次算是意外,如今在有辰星陪伴,而且兩人關係還不明朗的時候潤玉的個性是不可能露出尾巴給她看的,如果辰星不行,別人就更不行了。所以,發現自己這麼設定之後,大殿的尾巴恐怕要等好久才能出場了。。。可惜了那個漂亮的場景。


第15章 朱雀卵

  那日從落星潭回璿璣宮,兩人都有些沉默。

  辰星沒有說錦覓的事,潤玉也沒有問。

  那一晚,錦覓無意間出口的話,卻是在兩人心上,都留下了痕跡。

  這一晚後,辰星重新恢復了陪潤玉值夜,白日除了歇息,多半在修煉,製藥。兩人之間似乎一切如常,相處之間卻又似乎與之前有了一些不同。

  這一日,辰星在丹房煉丹正在凝丹的關鍵時刻,卻突然覺得心頭一緊,急急斷了丹訣,猛地切斷了與丹爐之間的關聯。碩大而沉重的丹爐碰的一聲砸到地上,連地面都跟著抖了一下,她也因為強斷丹訣遭了些反噬,心口一堵沒忍住吐了口血出來,這時候卻顧不上許多,連忙掐了個訣略一感應:"錦覓!"感到錦覓有事的辰星抬手撤了丹房內的隔離陣法,便急急起身飛離了璿璣宮。

  辰星順著尋蹤繩的感應一路趕到棲梧宮的時候,月下仙人正在殿門外來來回回轉著圈圈,辰星感到錦覓就在屋內,伸手就要過去推門而入,被月下仙人一把拉住:"小辰星,現在別進去,鳳娃正在救小錦覓呢!別進去打擾了他們,再影響了小錦覓!"辰星臉色很是不好,卻沒有再掙扎,被月下仙人從門邊拖開。

  辰星沉著臉問:"這是怎麼回事?錦覓怎麼突然靈力大動,沖傷靈體?"

  月下仙人奇道:"你才趕過來,小錦覓的面兒都沒見到,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辰星臉色發黑:"狐狸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空好奇這些?

  月下仙人見辰星臉色越發不好,連忙安撫道:"小辰星你別著急,有鳳娃在呢,小錦覓一定沒事兒的。"

  辰星方才在門外被月下仙人攔住的時候,也感到了門內激揚而起的火性靈力,知道門內正在救治,因而此刻即便心裡不安,卻也靜了下來,同月下仙人一起安坐在門外等結果。

  月下仙人本來瞧著辰星的臉色不大好,想上前問一問,但是辰星此刻與他以往所見的很是不同,整個人極為嚴肅,眉頭始終沒有鬆開,他張了張口,到底沒說什麼。

  過了許久,等殿門終於打開的時候,辰星從月下仙人面前一下消失,往門邊沖了過去。錦覓完全沒反應過來就被辰星拉起手腕開始探查她的身體狀況,而旭鳳被驚了一下,險些下意識地抬手直接攻了過去,好在最後一刻反應過來,將將收了手。

  辰星細細探了好一會兒才收回手,順手取出了一顆丹藥直接抬手喂給了錦覓,錦覓也乖乖地張口吃了下去。辰星看錦覓咽下才問:"到底怎麼回事?方才你靈力大動怕是險些就傷了根源。"

  旭鳳在一旁道:"是她不自量力,本性體質陰寒,卻吃了我兩顆朱雀卵。"

  "朱雀卵?!"辰星聲音都高了兩分,抬手狠狠地敲了錦覓的腦袋:"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亂吃東西!朱雀屬火,與你體質相沖,你若有上仙修為也就罷了,難受一會兒也能自己慢慢煉化,可你!"

  "阿姐......"錦覓委委屈屈可憐兮兮地拉著辰星的手:"我知道錯了,剛才鳳凰都說過我了,再說,再說我還沒了三百年的靈力......"

  "你......"辰星歎了口氣沒再說下去,轉向一旁的旭鳳:"多謝火神殿下對錦覓的救命之恩,辰星定會報答。"如此看來,錦覓體內相沖的火性靈力,應當正是旭鳳方才從她體內引化的,若不是旭鳳及時,怕錦覓會真的傷了靈體元神。

  "不用不用!"好久沒出聲的月下仙人插口進來:"這對小錦覓的救命之恩,怎麼能讓小辰星你替她還呢?這報恩啊,得讓小錦覓自己來,才顯得有誠意嘛!"說著,還眨著眼睛看向錦覓。

  錦覓想到這回惹了阿姐生氣,看起來還挺嚴重的樣子,這會兒也不敢再去麻煩阿姐。

  "是啊阿姐,這是我的救命之恩,我自己抱恩就好,抱恩嘛,也不是很難,只要......."

  "小錦覓說得對!"月下仙人連忙打斷錦覓的話。他一聽就知道錦覓接下來要說些什麼,他忽悠著小錦覓的話,可真真是不能讓小辰星知道:"小辰星,你從哪兒知道小錦覓出事兒了的?來得如此之快,這是嚇得臉色都變了?"

  旭鳳細看了辰星一眼:"你這是施法中途強行打斷,受了反噬,看來傷得不輕。"

  "啊?阿姐!"錦覓連忙拉住辰星的手:"你怎麼受傷了?要緊不要緊?"

  "不礙事。"辰星拍了拍錦覓的手背:"我回去煉些藥吃了就好,不是大事。"

  "嗯,那就好。那阿姐你需要什麼藥材?我幫你種!"

  "小辰星你受傷了?難怪臉色這麼難看。"月下仙人和旭鳳兩個自然很容易猜出是辰星在修煉或施法之中不知通過什麼手段感應到錦覓出事,強行打斷趕來找錦覓才受得反噬,只是錦覓此刻正在眼前,辰星也沒有要說的打算,兩人便也不多開口。只是月下仙人看了看眼前的這兩人,辰星甚至並不是錦覓血脈相連的姐姐,卻......連一向自詡心寬的他也不由得有那麼兩分唏噓感慨:"可要請醫仙過來瞧瞧?"

  辰星笑著謝過月下仙人的關心,卻並沒有應下他的提議:"倒不必勞煩醫仙了,辰星自己就是醫者,這反噬看著嚴重,治起來卻也容易,我吃些養靈的補藥,好生將養幾日便是了。"

  月下仙人點頭:"小辰星說的是,你若是缺了什麼藥材,來我姻緣府取就是了,便是老夫沒有的,鳳娃也能幫忙。璿璣宮那邊.....哎?對了,你是從璿璣宮趕來的?潤玉可知道?"

  月下仙人說著說著突然提起潤玉,辰星猛地一陣心虛。

  恰在此時,棲梧宮的宮人行禮拜見的聲音響起:"夜神殿下。"

  幾人回身看過去,正是白衣廣袖的夜神大殿一步步走了過來,看到辰星的身影之時先是松了口氣,等看清了她的臉色,又微微擰了一下眉。

  他走到幾人身前,還沒等開口就見辰星被月下仙人一把推了過來,雖然月下仙人用的力道很輕,但辰星一時不察還是沒能站穩,朝正走來的潤玉的方向踉蹌幾步,被快步上前的潤玉伸手攬住。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靠得他這樣近,他的手松松地環在她腰間,帶著點兒微涼的溫度,整個人身上都透著清涼之氣,卻不知為何在這一瞬間令她覺得臉上有那麼點兒熱意。

  潤玉扶著辰星站穩,便送了手重新垂下,在長袖之中微微攥緊。他撇開眼沒去看她,而是轉向另一邊的月下仙人,還沒開口就聽月下仙人揚聲道:

  "潤玉啊,小辰星被術法反噬,正該回去好好歇息養傷,正好你來了,趕緊把人帶回去,好生照顧。"

  錦覓正要上前說什麼,卻被月下仙人一把拉住。

  潤玉眉頭皺得又緊了兩分,對著月下仙人拱了拱手道:"叔父說得是,潤玉這便帶辰星先回璿璣宮了。"

  辰星被他一路沉默地帶回璿璣宮,還有些心虛地不知該說些什麼。

  等他扶著她躺倒在床榻上,起身就要離開時,被她扯住了袖子。

  "潤玉,你......生氣了?"

  潤玉歎了口氣,轉過身,面對著坐起身的辰星:"你今日,是煉丹受了反噬?"

  "我......感到錦覓出事,一時著急,才不小心......不過其實並不嚴重,我手頭就有不少復原的丹藥,將養個三五日便能回復如初了。倒是......抱歉,一時情急,去棲梧宮忘了與你說一聲,讓你擔心了。"

  潤玉袖中的手攥緊了幾分,複又鬆開。

  他今日歇息過後起身,整個璿璣宮都找不到她的身影,而她常呆的丹房之中,她一向用來煉丹製藥的靈火卻並未收走,丹房之中甚至隱約殘留一絲絲的血腥之氣。

  那一刻,他幾乎形容不出自己內心的慌恐。

  冷靜下來他便知道,偌大天界怕不會有人明目張膽在他璿璣宮對一低調仙侍下手,但若不是有人將她劫走,能令她走得這樣匆忙慌亂的,整個天界也只有那麼一個人。他先是趕去姻緣府,果然聽說錦覓突然腹痛不止,被旭鳳帶回了棲梧宮,等他趕到棲梧宮,錦覓看起來倒是已經無事,反倒是辰星....

  潤玉沒有接辰星的話,反而說起另一事:"記得庫中尚有一株滇池血蓮,你先前取藥材的時候沒有動用,如今正好熬煮了服下,于你傷勢有益。"

  辰星趕忙搖頭:"那血蓮我是特地想留下,給你做蘊青丹的藥引的,若煉成了于清理舊傷理順靈脈有奇效,只是我眼下暫且駕馭不了這麼複雜的丹方,等我再研究一段日子,就能著手煉製了,到時......"

  "辰星!"潤玉的聲音突然高了幾分打斷了她沒說完的話:"不要總想著旁人,忘了你自己。"

  "可是.....你和錦覓,都不是旁人。"

  潤玉立在她床邊,看著她帶著笑意和認真的眉眼,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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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阿玉

  璿璣宮,辰星蹲在院中,魘獸乖巧地立在她身前,由著她一下一下地撫摸頭頂和脊背。

  「小乖乖,這些日子你主人既不讓我陪他值夜,也不讓我進廚房丹房,若是沒有你陪,真要無聊死了。」

  魘獸仰著腦袋主動蹭了蹭她的手,輕叫了一聲,眯著眼睛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辰星歎了口氣,單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擱在膝蓋上:「小乖乖,我好像是惹你主人生氣了。可他既不說我也不訓我,反倒讓我心裡更是沒底兒,都不敢去找他了。」她撓了撓魘獸的下巴:「你平日若是惹他生氣了,要怎麼哄回來啊?」

  魘獸瞪著一雙大眼睛歪著腦袋,似乎很是疑惑的樣子,而後不知想到什麼,突然咬住了辰星的裙擺,朝一個方向拖拽。

  「哎哎哎,別拽別拽。」辰星被拽了幾步反應過來,彎下腰一把抱住魘獸的脖子讓它停下來:「我可不能就這麼過去找他,怎麼也要……有點兒準備才好……」

  魘獸在辰星懷裡掙了兩下就停了下來,伸著脖子蹭了蹭她的臉頰,倒沒有再動作。只是抱著她的辰星卻微擰著眉頭陷入沉思的樣子。

  「阿姐!」輕快的嗓音突然響起,辰星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正見著錦覓高高興興地朝她跑過來。

  辰星鬆開抱著魘獸的手,魘獸看了錦覓一眼,撇開頭跑開了。

  錦覓跑到近前,辰星這才細細大量了一番高束頭髮,換了一身衣裳顯得精神很多的錦覓。只是……這打扮瞧著好像有那麼一點兒眼熟。

  「阿姐!我來看你了,你今日覺得如何啊?」

  辰星笑:「早就好了,一點事兒都沒有了。不過錦覓,你這是……」

  錦覓見辰星打量自己的裝扮,在辰星面前轉了一圈:「我現在是鳳凰的書童啦,衣服就跟以前不一樣了。阿姐你覺得好看麼?」

  「書童?」

  「嗯。」錦覓點頭,眉眼都是笑意:「鳳凰說,我做他的書童,他就教我修煉靈力的竅門,等我學會了,就能很快增長靈力了!等我長了靈力,就有辦法復活肉肉了!」

  復活肉肉是錦覓的心結,她不能阻攔。而靈力修煉……辰星本體雖為蓮花,屬水性,卻一直修煉的是星辰珠中的星辰訣,與此間諸仙精靈的修煉方式有些不同,根本指導不了錦覓,甚至,她早就發現她的靈力無法渡給旁人,同樣的,旁人的靈力也無法渡化給她。也許是星辰訣特殊,她從開始修煉的那一天起,就似乎註定了這條道路沒有捷徑,只能自己一個人走下去。

  「火神殿下修煉的是火系術法,你卻本性屬水……」

  「啊?」錦覓瞪大了眼睛:「阿姐你的意思是,鳳凰不能教我麼?」

  辰星搖搖頭:「那倒不是。那些修行基礎,引靈之法,便是屬性不同也殊途同歸,他足以教導你了。平日一些變幻之類的術法,也是沒什麼問題的。至於其他他教不得的……算了,就算你不知道,火神心中也是有數的。再說……罷了,沒什麼,難得你這樣積極地想要修煉,火神又願意教導,可別半途而廢。」

  再說……以錦覓如今的天賦和性子,這基礎就足夠她耗上好多年了……她還真是著實不用擔心太多。

  只是,這欠火神的人情,該怎麼還才好呢……

  錦覓點點頭,取出一盤子鮮花餅,又掏出了兩根紅線遞給辰星:「阿姐,今天來看你我特地做了些鮮花餅。還有,狐狸仙知道我今天要來看你,讓我給你帶兩根紅線。」

  辰星接過鮮花餅,看著紅線正想說什麼,突然聞到錦覓身上傳來一股淡淡的酒香。

  「錦覓,你身上有酒味?」

  錦覓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沒察覺到什麼味道,但還是回答辰星:「哦,是我之前在棲梧宮釀了一些桂花酒,這兩天差不多可以喝了,我早上去瞧了瞧,大概沾了點兒味道吧。對了,阿姐,你要喝嗎?」

  「我就不……」辰星正要拒絕,到了一半卻突然停下,腦中有了個想法,於是頓了頓,又點了點頭:「好啊,給我一些吧,我有用處。」

  「嗯!」錦覓顯然很是高興,把手裡辰星沒接的紅線一把塞到她手裡,轉身往外跑:「我這就回去給你拿!」

  辰星看著錦覓跑遠的背影,將手裡的紅線收好。

  唔。如今還是想想……下去準備些什麼的好……

  潤玉值夜歸來,回到璿璣宮,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玉衡殿歇息,而是轉去了辰星的房間。

  他立在房門外,舉起手想要敲門,手停在半空,許久方才輕輕落下。

  門扉被叩擊的聲響,在一片靜謐之中格外清亮。然而,這聲音響過許久,門內卻沒有半點聲響。潤玉皺起眉頭,推門而入,房中空無一人——

  趁著潤玉離開璿璣宮去布星掛夜的時候,辰星從璿璣宮出來,獨自禦風離開九重天,先去了一趟花界如同離開那時留了一朵傳訊的花便又悄聲離開,隨後,去了凡間。

  夜晚的都城街道,很是熱鬧。吆喝叫賣的小販,摩肩接踵的行人。辰星恍惚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久遠的過去,曾經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時的生活。

  過了一會兒醒過神來,捏了訣掩蓋了自己真容的辰星一路順著各種售賣小吃的攤子走了下來,手裡慢慢地多了幾個油紙包,覺得差不多的她正要尋個僻靜處離開,回天界時,被一陣突然襲入鼻腔的辛辣香味吸引,走到不遠的小巷子。一個不大起眼的小攤子,一個中年女子正在忙碌,她走過去,那老闆娘見來了客人連忙笑道:

  「姑娘,來嘗嘗我這鴨脖子麼?」

  辰星湊了過去聞了聞:「這……可適宜配酒?」

  老闆娘點頭笑道:「合適的合適的,我這鴨脖子麻辣鮮香,最適合配點兒小酒兒了!」

  辰星想了想,點頭:「那勞煩老闆娘幫我裝上一些。」

  「好嘞,不過姑娘,我這鴨脖子滋味比較足,辣得很,有些人不太吃得,您要不要先嘗嘗試試?」老闆娘笑眯眯地,為人倒很實在。

  辰星接過了老闆娘遞過來的一小塊咬了一口,不由得往口中吸了兩口氣緩解一下灼痛的舌尖。

  「姑娘,怎麼樣?」

  辰星笑:「確是辣得很,但也的確鮮香。我是勉強能吃得的,不過他……」

  老闆娘耳尖地聽到辰星說「他」,了然地笑著打趣道:「姑娘買給旁人吃啊?那他口味如何啊?」

  「嗯……說不好。往日並不挑食,我做什麼都說好,一時間還真想不出他有什麼偏好。不過說來,這樣辛辣的東西,我還從未給他做過,也不知是不是能吃得。」

  老闆娘笑得滿臉曖昧:「呦,姑娘果然是買給心上人吃的?」

  「啊?不是,我……」

  「姑娘的心上人真是好福氣,有姑娘對他這樣上心。」

  「我……老闆娘誤會了,我們不是……」

  「姑娘別害羞,這女兒家啊,都有這麼一遭的。想當初我對我們當家的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地對他好,方方面面的喜好都得琢磨上半天,生怕委屈了他似的。給他做上點兒吃食,看他吃進嘴裡我這心啊就值得高興上大半天的。等他說我做什麼都好吃,我也是一邊嘴上埋怨他故意討我開心,一邊心裡跟吃了蜜似的……」

  辰星愣愣地站在攤子前面,聽著眼前滿眼笑意,滿臉幸福的老闆娘絮絮叨叨著她和她丈夫的點點滴滴,每一詞每一句都仿若沁了蜜汁一樣,說得越多,老闆娘唇邊的笑意便越甜。

  不知不覺間,她將老闆娘的每一句話每一個意思,都換上了主角。

  她也曾因為他的傷心頭髮疼,她也曾因為他的笑恍然失神,她也曾因為他孤冷的背影心中酸澀,她也曾因為他緊皺的眉頭心虛慌亂。

  她也喜歡看他在她對面笑著咬下她費盡心思準備的糕點,她也喜歡聽他說他喜歡她的每一道菜肴,她也喜歡瞧他臉上一直掛著暖融溫潤的笑意,她也喜歡等他每一次笑著向她走來。

  ……

  原來,她並不是把他只當做自己人而已。

  原來,她喜歡上他了?

  璿璣宮。

  辰星房間空無一人,潤玉找遍璿璣宮,都沒見到辰星的身影。有了上一回的事,他此刻絲毫不敢耽擱,正要趕去棲梧宮,卻抬眼便瞅見已經從璿璣宮外回來了,正在院中石桌旁擺著什麼的辰星。

  她似乎有哪裡與往日不同,卻又說不上來這種不同是什麼。

  潤玉見到她松了一口氣,抬步便朝她走過去,一邊走一邊正要開口,卻見辰星此時抬眼看到他,綻開一個笑,極自然地對他招手:「阿玉,快過來,我帶了好些好東西回來,你來嘗嘗看可喜歡?」

  他往她走去的腳步頓了一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她叫他「阿玉」。

  辰星見他站住,想了想,迎了過去,第一次,不是拉他的袖子,也不是握著他的手臂。

  她拉過他的手將他往桌邊拉了過去,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眼睛卻是晶亮。

  他的手微涼,她的手微暖。


第17章 傷疤

  辰星輕握著潤玉的手把人往擺滿了油紙包的桌邊拉扯,感覺自己的手心似乎隱隱開始冒出了點兒濕滑的汗意,好在這段路也才幾步,她能在他察覺到之前鬆開手把他按在桌前,旋身在他對面坐下。

  辰星坐下之後,一揮手之間桌面上多了幾個深棕色的瓶子,而後伸手從滿桌子尚未拆開的油紙包裡拿了最邊上的一個,一點點拆開。

  潤玉坐在她對面看著她噙著微笑的臉,看著她的手指靈活地在麻繩和油紙之間翻動,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方才脫口而出的稱呼,仿佛只是他一時聽錯。

  辰星拆開油紙,一股濃烈的辛辣味道飄了出來。她手心托著那個紙包,朝他遞了過來:

  「我昨晚去了趟凡間,瞧見好些小吃點心,看著覺得好吃的就買了些回來,正好今日錦覓來看我的時候我從她那兒討了一些桂花酒。」她指了指一旁的深棕色酒瓶:「聽錦覓說這酒方子好像挺難得,想著不知阿玉你會不會喜歡,就跟她要了一些,給你嘗嘗。」辰星將手中的紙包放到潤玉眼前,取了兩隻晶瑩剔透的杯子出來,而後拔了酒瓶上的塞子,一股混著桂花味道的酒香傳來,她又湊近了嗅了嗅,提起瓶子倒了兩杯,一杯放在潤玉跟前,一杯放到自己手邊。

  桌子對面的潤玉在聽到她又一次叫他「阿玉」的時候直直地看著她,眼中波光流動,洶湧翻滾。

  放好了杯子,辰星又拆了幾個紙包,再沒有哪個像第一個那樣味道濃烈。

  拆了一半她就停了手,拿起手邊的酒杯朝潤玉舉了舉:「小酌幾杯有助睡眠,阿玉可願意耗點兒時間,陪我嘗嘗這桂花酒,再去歇息?」

  他看著她的笑靨,她的眼光似乎在這一夜之間衝破了什麼,比起往日依稀的朦朧和柔和,更顯得耀目而璀璨,幾乎令人不敢直視。

  他垂下眼,修長的手指捏起她放在面前的琉璃杯,杯中泛著淡淡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動,他抬了抬手,將小巧杯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如何?」

  「……不錯。」

  聽到潤玉沉聲誇讚,辰星也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液,咽下去後眉頭卻有些微蹙:「比那些烈酒確實柔和清甜許多。」

  「……辰星,不喜歡飲酒?」

  辰星點點頭,放下自己的杯子,探過身子從潤玉面前那個油紙包裡捏起了一小塊紅彤彤的鴨脖,撕下一小塊肉下來,伸到潤玉眼前:「張嘴。」

  他看著她在自己眼前瑩白的手指,和指尖捏著的一塊紅色的鴨肉,不由得愣了愣,迎著她笑眯眯的眼睛,緩緩張開了嘴。

  她動了動手指,將那一小塊鴨肉填進他口中,指尖碰觸到他微涼柔軟的嘴唇,兩人都頓了一下。而後一個收回手,一個合上唇。

  起初他沒能顧上感覺那塊落入口中的東西的滋味,卻很快感到一股麻辣灼熱從口腔竄入肺腑,白玉似的臉上瞬間染上一層淺淺的粉紅,不自覺地撇開頭抿著嘴輕咳了兩聲。

  辰星見狀連忙又添了一杯桂花酒遞給他,見他又一次一飲而下不再輕咳才重新坐回來,令撿了一顆糖蓮子遞到他嘴邊:「來,快吃個甜的解解辣味兒。」

  等潤玉平復過來,辰星卻撲哧一聲笑出來:「原來阿玉吃不得辣啊,先前還說自己吃什麼都行,我準備什麼都好呢!若我真有一日給你做了滿桌子麻辣滋味,看你怎麼吃的下去。」

  潤玉看著她滿是笑意的眼睛:「讓辰星見笑了。」

  「天界飲食素來清淡,阿玉多少年都這樣吃過來了,吃不慣這麻辣刺激的滋味是正常的。我也只是瞧見的時候覺著好奇,那老闆娘說用來下酒極好,所以便多買了些。」

  「既如此。」潤玉笑了下抬手取了一瓶桂花酒放到自己跟前:「潤玉,便用它下酒試試,許是當真美味非常。」

  說著,他便要伸手去拿,卻被辰星搶先一步從他面前將那油紙包拿走,反推了一包酥炸花生過來:「我買了這麼多種東西呢,用哪個下酒不成,非要折騰自己?我收起來,一會兒給狐狸仙送去嘗鮮。」

  辰星正合上油紙包的手被潤玉按住,她抬頭看過去的時候,只見他滿眼柔和的星光散開,不由得愣了一愣,被他從手中將那紙包又拿了回去。

  「既是辰星特地給潤玉買的,便不要再給旁人。」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卻又很沉,一字一字落在她心頭,有種說不清的感覺。

  在明瞭自己對他已經生了情意之後,辰星更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動的顫意。

  而後,她看著他明明被辣得臉色潮紅,額頭盡是汗水,卻仍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意,配著桂花酒,一口一口將那小紙包裡的吃了個乾淨。她攔不住他,只好偶爾捏個糖蓮子,剝個糖炒栗子遞到他嘴邊,看他笑意更深地乖巧吃下,心裡又酸又軟。

  整個清晨,兩人在院中的石桌前,一個飲酒,一個餵食,竟沒有再開口說過話。

  魘獸不知何時跑了過來,卻沒有打擾兩人,只從庭院一處咬著拖出了一隻軟墊,臥了上去,眨著大眼睛看著潤玉和辰星,看著看著,又睡了過去,從始至終都安靜得很。

  等潤玉的眼睛越發迷離,人也開始有些搖晃,辰星才猛地回過神來發現桌上好幾瓶子的桂花酒竟除了自己最開始倒給自己的那一杯外,全都被潤玉一個人喝了個乾淨。

  見他搖搖晃晃地要倒在桌上,辰星連忙起身過去扶住了他:「阿玉,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息?」

  他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辰星便使力將他從桌前扶了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他的重量壓過來的時候辰星一個踉蹌險些沒有站穩。當真沒有想到,瞧著那麼瘦的夜神大殿,分量原來這樣重。

  她扶著他往玉衡殿一點點挪動,平日裡微涼的體溫似乎也因為酒精的緣故有些發熱。又是辣又是酒,他出了不少汗,衣襟都有些潮濕,靠在自己肩上的額頭上還偶爾有汗珠滑落。他的氣息離得極近,噴灑在她臉頰和頸側,好幾次讓她險些扶不住他。

  好容易將他扶著躺倒在殿中央的床榻上,辰星覺得只喝了一口酒的自己都有些發燙了。她扯過被子給他蓋上,想著一會兒去給他準備些醒酒湯醒來喝,想到這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她鑽研丹藥一道,稀奇古怪的東西嘗試了不少,但也許因為她自己不喜飲酒,還真沒準備過醒酒的藥丸,不然如今也不用這樣麻煩。辰星坐在他床榻邊上,看著他仍舊有些泛紅的臉上掛著細細密密的汗珠,脖頸間也是一片濕潤,衣襟打濕了一大片,一向整齊嚴實的領口都有些淩亂了。辰星瞥開眼,覺得自己臉頰好像越來越燙,心跳得極快,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平復了些許,而後取出一方軟帕,略沾了些水露,湊過去給他擦拭汗水。微涼的帕子拭過他的額頭臉頰,辰星看著他的眉頭都松了一松,便竭力令自己鎮定下來,繼續一寸寸地為他拭汗,從額頭到脖頸,再順著微亂的領口衣襟到胸口。

  辰星的手捏著濕帕子擦拭過他的領口,本打算這樣就好,她還真沒有扒了他衣裳的膽量和麵皮,誰知正要收手時卻眼尖地在此時微有淩亂而敞開一些的左側衣襟遮掩下,瞧見一點點露出來的深褐色的疤痕。辰星手一抖,心頭一驚,顧不得許多,伸手就挑開了他左胸口上方的衣料,而後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手裡的帕子也跌落在床榻上。

  他從來遮掩嚴實的衣料之下,左胸口的那一塊,玉白色的肌膚之上,竟有一大片交錯猙獰的暗色傷疤!

  天帝長子夜神大殿的真身是一尾白龍,此時天界無人不知,辰星自然也是清楚。雖然從未見過他的真身,卻並不妨礙她去瞭解。

  這疤痕所在,正應該是他真身的逆鱗之處!

  龍之逆鱗,拔之將死,觸之必怒。

  他的這塊逆鱗之膚,其上的疤痕顯然已經年久日長,卻仍顯得這樣猙獰可怖,當時,又是受過什麼樣的傷?受過多重的傷?

  她咬著自己的唇瓣,指尖顫抖著靠近他胸口的傷疤,靠近卻不敢觸碰,眼底克制不住地泛起水霧。

  突然,她眼前的疤痕被雪白的衣料重新遮擋了起來,她抬頭看過去,對上他不知何時睜開的眼睛。辰星從未看過他這樣的眼神,帶著幾分自卑和濃重的苦意,他甚至沒有直視她,看向一側,拉上自己衣襟的手卻在衣料上攥得越來越緊:「太醜了,別看……」

  他的聲音輕得似乎能被一陣風輕易吹散,她甚至能從其中感到一點一點的乞求之意。

  她的眼眶終究沒能承住凝聚的水汽,她的淚珠從眼中滑落,摔碎在他的手上。他仿佛被燙到,朝她看了過來。她眼裡還有將墜的淚珠,臉上卻在扯出笑意。她伸手握住他攥在衣襟上的手,感到手心覆蓋下的冰涼,心裡更是酸痛,卻竭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緩下來。

  辰星微微低了低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不會,阿玉哪裡都好看,沒有醜的地方。」

  她眼中閃動的晶瑩,摔在他身上,直直地砸到心口。

  作者有話要說:

  被我從曖昧橋段生掰到了淚目==


第18章 醒酒湯

  時近午後,潤玉睜開眼睛醒來,一身未散的酒氣,才轉了一下頭,便瞧見了單手撐著額頭,在他床榻邊上閉著眼睛睡著了的辰星。

  先前的記憶紛湧而至,他想起她今日笑語嫣然地喚他「阿玉」,他想起她坐在他對面親手喂他吃食,他想起她的笑顏晶瑩璀璨……他想起,她一邊落著淚,一邊卻對他笑著說,他哪裡都是好看的……

  他側著頭躺在榻上,定定地看著她睡著時的眉眼,一寸寸,一點點,像是要將眼睛所見的一切絲毫不漏地篆刻在心頭一般。

  他微微動了動手指,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握著,柔軟而溫暖。

  他的手指才動了幾下,她握著他的手便抖了一下,眼睫顫動,朦朧地醒了過來。

  辰星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潤玉的看著她的眼光,如星辰皎月,溫柔而靜謐,慢慢地凝起笑意,引得她的心不安分地跳動起來。

  「阿玉,你醒了?」她連忙起身,一邊伸手探他的額頭一邊輕聲問:「可有哪裡不舒服?」

  潤玉笑了一聲坐起身,搖了搖頭:「潤玉無事,睡得很好。」

  他的嗓音略有些沙啞,引得辰星皺了皺眉頭,放開握著他的手扶著他坐起來:

  「你再歇會兒,我去給你準備醒酒湯,等你喝了再沐浴洗漱一番,當能舒服上不少。」

  他點點頭:「好。」

  等她的身影從殿門口消失,靠坐在床榻上的潤玉抬手撫了撫衣料之下心口之上的那片傷疤所在之處,靜默許久,最後,輕輕地勾了勾唇角。

  辰星端著醒酒湯重新推門進來的時候,便瞧見那個人乖乖地仍倚靠在床榻上,眼睛含笑地朝她看過來,只是與往日不同,鬢髮微亂,衣襟微敞,一貫嚴謹整潔的白衣仙人,此時此刻的模樣卻讓她臉色驀地一紅,手上一抖,差點兒摔了托著的醒酒湯。

  潤玉在床榻上坐著不動,看著她從敞開的殿門透出的光芒之中朝他走過來,一步一步,踏碎了他原本許是該繼續千萬年的孤寂清冷,帶來一室明媚暖融的春暉。

  辰星垂著眼走過去,無聲地吐了好幾口氣才敢抬眼看他。走到床榻邊上,她將託盤放在床榻邊上,自己又坐回了先前搬來坐著小憩的圓凳上,端起託盤上的碗,吹了一吹。

  碗中那應該是醒酒湯的液體泛著黑褐色,並不清亮,不用靠近他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苦味。

  這可不是醒酒湯應該有的味道。

  辰星抬眼看他看了一眼湯碗,主動開口為他解惑:「我就是特意弄苦的,讓你下回再這樣不自量力不知節制,又是辣又是酒的,也不怕傷身。給你喝些苦藥汁子,看你能不能長個記性。」

  潤玉聽了反而笑了出來,毫不猶豫地從她手裡端過這一碗特製的醒酒湯,面不改色地仰頭一飲而盡,在辰星的目瞪口呆之中仍帶著溫潤而明亮的笑意。

  「你……」

  辰星抿了抿唇,收回湯碗,什麼也沒說。

  「辰星?」

  「……我怕你驟然吃了許多辛辣,還喝了這樣多的酒,會有不適,所以這醒酒湯里加了些養胃調理的藥材,時間緊,改不得滋味。」

  他看她垂著眉眼盯著他喝空了的湯碗卻不抬頭看他,聽到她輕聲的解釋,眼底唇角的笑意越發深刻,似要溢出來一般:「潤玉並不覺得苦,反倒覺得,味道很是不錯。」

  「……」

  他的聲音帶著微啞,低沉地在她耳邊響起,她只覺得心快要跳出來了一樣,臉上也有些發熱,連忙端著託盤站起身:「你趕快沐浴洗漱吧,不然身上黏黏膩膩的還有酒氣,怕不舒服得很。」這話說完,便急急轉身離開。

  潤玉笑了笑從床榻上起身,掀開被子的時候瞧見有一方錦帕掉落出來,他伸手拿起,恍惚想起先前朦朧之間,她用濕涼的帕子替他擦拭汗水……

  他小心地將這方錦帕折好,臉上笑意淡去之後,閉了閉眼,做了決定。他睜開眼,指尖撫過帕子上的蓮花紋樣。

  ……等……之後……

  這時候到了廚房放下託盤,又平息了好一會兒,便開始著手熬煮清粥的辰星並沒有想到,玉衡殿裡的潤玉,這時候有了什麼樣的打算,自然也不知道,這個打算於她又有怎樣複雜的牽扯和關聯。

  天色暗沉下來的時候,潤玉說她白日沒有好生歇息,前一晚還跑了凡間,故而沒有讓她與自己一道去值夜,只在辰星的堅持下,帶走了本想留給辰星作伴的魘獸,離開璿璣宮去了布星台。

  辰星一人獨自呆在璿璣宮,既無事可做,也沒有睡意。想了想,離開了璿璣宮往棲梧宮而去,打算去看看錦覓。

  還沒到棲梧宮門口,便瞧見高高興興地從裡面奔出來的月下仙人,口中念念有詞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辰星到了棲梧宮門口說明來意,被飛絮帶去找錦覓的時候,錦覓剛從書房回自己房間,不斷地念著什麼,手裡掐訣,練習法術。

  辰星笑了笑,看來那火神還真算是有兩下子,居然能治得住錦覓讓她靜下性子學法術。

  「呦,看來這些日子的確是有些長進啊,這麼晚了,還在練習呢?」

  「阿姐!」錦覓聽見聲音,抬頭瞧見辰星,高興地叫了一聲連忙湊過來:「阿姐,你怎麼來啦?」

  「來瞧瞧你難得一見的用功的樣子。」辰星笑著摸了摸她的額頭。

  錦覓皺起眉委屈:「阿姐,你不知道,鳳凰他欺負我!不練好幻形術都不讓我睡覺!」

  辰星眉眼帶笑,絲毫沒有替她出頭的意思:「當初是誰巴巴地要當人家書童,讓人家教自己修習靈力的?」

  錦覓氣弱:「可是,可是……」

  「錦覓。」辰星的聲音突然嚴肅了幾分,她直直地看著錦覓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認真說道:「阿姐從前就告訴過你,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既然是你自己決心這樣做的,就得承擔這樣做的後果,不能怨旁人。」

  錦覓低下頭:「我知道了,阿姐。」

  辰星又摸了摸錦覓的頭,知道有些事有些話還不是如今懵懂的錦覓能理解得了的,但是若是能讓她將這些道理先行牢記於心,也不錯。

  她錯開眼瞧了瞧錦覓的房間,卻看到錦覓床頭零散了幾本書冊,她走近過去,最上面一本書冊的封面上「天香秘圖」幾個大字映入眼簾。辰星有些好奇,伸手過去拿起書冊翻開一看,臉上刷得紅成一片,「啪」得一聲把書冊合上,轉身拎著書冊對錦覓問道:「錦覓!這是誰給你的?」

  錦覓看了看辰星手裡的天香秘圖,有些奇怪辰星臉色為何有些不大好,但還是先實話實說:「狐狸仙啊!他說這是他珍藏的孤本……」說著說著就見辰星臉色發黑,錦覓閉上了嘴,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

  月下仙人!

  她以前怎麼會覺得他有時候還挺靠譜的?

  辰星喘著氣,捏著書冊的手攥得很緊,咬著牙對錦覓道:「這個不許你再看了!還有,以後狐狸仙再給你這種東西,你不許要!明白麼!」

  錦覓雖不是很理解為什麼幾本畫冊讓辰星臉色變得這樣難看,也很想辯駁一下這是狐狸仙讓她拿給她朋友,也就是托她去請教的穗禾公主學習用的,但是看著辰星難得一見的這個樣子,還是沒有底氣地把話憋了回去,點頭說自己知道了,也同時沒敢告訴辰星,狐狸仙之前還送了她一套這個情愛書冊天香秘圖,只是聽說比不上這套珍藏版……

  辰星看著懵懂不知事的錦覓,著實不知該如何跟她解釋這件事。

  四千年長居水鏡,見過的男性只有一個老胡,對世上男女之事她是全無半點概念的,更何況還有個隕丹在……

  辰星歎了口氣,把幾本書冊都收了起來,才對錦覓道:「這些書阿姐便先拿走了,明日尋個時間幫你還給狐狸仙,你不用再管了,也別再想著了,知道麼?」

  「哦,好。」

  「……你好好用功,阿姐先走了。」

  「哦,好。」

  辰星來了棲梧宮沒多長時間,又匆匆離開了。

  她回到璿璣宮自己的房間,將收著的幾本天香秘圖取了出來隨手丟在桌上,也不管它們敞開了幾頁,吐出一口濁氣,在桌邊坐下用手捏著自己的眉心。

  她如今與錦覓見面的時候,錦覓提到狐狸仙的時候很多,說他有趣,說他的姻緣府熱鬧,說他們都喜歡看折子戲……錦覓跟月下仙人的關係已經很是親近了,到了這會兒辰星再讓錦覓與月下仙人保持距離免得被教壞已經遲了,錦覓也不會高興無緣無故丟了個有趣的朋友,這也是她方才在棲梧宮什麼都沒有跟錦覓多說的原因。很多事,錦覓還不能理解,不能體會,她說了也是沒用的。

  只是……事到如今,她該怎麼讓月下仙人別再繼續禍害她妹妹?至少,在錦覓情竅開了之前,這些東西不能胡亂理解……

  許是前一晚沒有歇好,白日裡忙忙碌碌又喜又悲,著實疲憊,她想著想著,撐著腦袋迷糊了過去。

  這一睡,竟不小心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

  直到清早下值回來不見她的潤玉,從她沒有關上的房門外走了進來……


第19章 天香秘圖

  辰星朦朦朧朧睡得並不安穩,恍惚之間感覺到有人靠近,便睜開了眼睛。

  半敞的門扉之外,天光微明,映亮了正站在她身邊,手裡拿了一冊書冊,臉色有些怪異的白衣仙人。

  在目光移過去,瞧見潤玉手上那本書冊的封面上「天香秘圖」四個大字時,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地一聲立即清醒過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把奪過潤玉手裡的圖冊,而後瞥見桌上昨晚被她隨手丟下的另外幾本,其中一本敞開著,彩色的書頁上繪製鮮豔而生動的兩個交纏在一起的人像,辰星的臉刷地一下紅得通透,連忙將桌上的幾本也搶在手裡背到身後去,卻低著頭不敢看站在自己身前的潤玉此時此刻的表情。

  「……辰星……」

  沉默許久後,辰星聽到他開口,連忙解釋:「這些不是我的!我……」

  潤玉輕咳了一聲,耳尖也泛著紅,但眉頭卻是蹙起的。

  「這些是我昨晚去看錦覓的時候瞧見的……是狐狸仙給她的!我……錦覓不懂這些,我怕她……她……總之,我覺得她看這些不好,就……就沒收了回來,打算白日裡找個時間,去趟姻緣府……還給狐狸仙……」

  潤玉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看著眼前低著頭只用發頂對著他的辰星,朝她伸出手:「給我吧,我替你還給叔父。你……拿著這些……不好。」

  辰星頓了頓,乖乖地將身後藏著的幾本天香秘圖放到潤玉伸過來的手心裡面。

  潤玉拿過來收好,看著耳朵脖頸都飄著桃紅的辰星,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辰星……看過了?」

  「沒有!」她猛地抬頭,卻在對上他的眼睛時不自然地又躲了開去,默了默,小聲地說了實話:「……就……看到……一點兒……」

  「咳!」潤玉不由得抬手掩了掩嘴角,丟下一句去找叔父便離開了,那背影頗有幾分狼狽之感。

  辰星等他走遠了狠狠地松了口氣,坐回椅子上,滿臉懊惱。

  其實……比起她上輩子為人那時候那點兒依稀的記憶中看過的……狐狸仙的這天香秘圖還真算是很含蓄了。若是只有她一個人,她還真不會覺得太過尷尬。可是……先是毫無防備地在自己天真不知事的妹妹那裡看見,隨後又……被潤玉抓個正著!若不是他在跟前……她……也不至於那麼窘迫!

  辰星一拍桌子,臉頰還是紅的,神色卻有幾分惡狠狠地咬了咬牙。

  月!下!仙!人!

  潤玉揣著幾本天香秘圖來到姻緣府的時候,這裡還沒有熱鬧起來。

  才睡醒沒多久的月下仙人顯得不是很精神,待看到潤玉時先是一愣,而後又笑了起來:「呦!臭小子今日怎麼想著來看叔父?果然這有了小辰星在就是不一樣,你都學得乖巧起來了。不錯不錯!」

  潤玉臉色有那麼點兒不太自然:「叔父。」

  月下仙人拉著潤玉進了內室,一邊走一邊賊賊地笑問:「怎麼樣?如今的日子過得是不是不錯,瞧著小辰星把你照顧得很是不錯,這臉色啊,都泛著春光了!」

  「叔父!」潤玉喚了一聲,等兩人進了內室,在月下仙人拉他坐下之前,取出幾本書冊低頭道:「今日潤玉來,是有東西要還給叔父的。」

  「還我?你那兒能有老夫什麼東西?」月下仙人奇道,伸手接過了潤玉遞過來的東西,垂眼一看,登時極為驚訝:「這!這不是我給小錦覓的嘛!怎麼在你這兒?」

  潤玉道:「辰星昨夜去看錦覓時瞧見的,她收了回來,本打算還給叔父,潤玉……代勞而已。」

  聽說辰星在錦覓那兒沒收了這幾本,月下仙人頗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然而轉念一想,突然又奸笑起來:「既是小辰星拿走的,小辰星可看了?你可看過了?」

  「咳咳。」潤玉臉上又開始泛起紅意,他低著頭對月下仙人拱了拱手:「叔父莫要玩笑了。這些……不論是給辰星還是錦覓,瞧了都不大好,還望叔父以後能稍加注意。」

  月下仙人顯然並不怕潤玉,聽他這麼說豎起眉頭理直氣壯:「誰說這些不好?這可是老夫珍藏多年的情愛書冊!正好指導指導你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小輩!老夫這片丹心天地可鑒呐!」說著,月下仙人拉了潤玉一把,將手裡的書冊又塞給他:「不過這種事兒嘛,讓小辰星一個姑娘家主動研究確實也不好!所以這就是你的不對啦!快快快,你趕緊地拿回去,好好研讀,好好研讀!」塞完了書,月下仙人扯著潤玉不由分說地又一路把他扯出了姻緣府,才出了大門自己便又掉頭跑了回去,還記得高聲吩咐良辰幾個關門。

  潤玉立在門外,懷裡還有月下仙人強塞回來沒能還回去的天香秘圖,臉色泛紅,無可奈何間將幾本書冊收好,往璿璣宮回去。

  這件事之後的幾天,辰星和潤玉相處都有那麼一兩分不自然。

  這一日午後,辰星去棲梧宮找錦覓,錦覓因此特別被旭鳳免了一日添茶倒水的伺候,很是高興。

  「錦覓,阿姐有個事兒,想讓你幫個忙。」

  錦覓聽到辰星這樣說,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來:「什麼什麼!阿姐你說!是又缺了什麼藥材要我種嘛?」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辰星在照顧她,除了辰星煉丹製藥缺少材料的時候她幫著種上一些藥材,她一直沒有機會幫辰星做什麼。

  辰星搖搖頭:「不是種東西,我想……跟你學釀酒。」

  「釀酒?」錦覓有些奇怪,但還是直接點頭應了下來:「好呀!釀酒很簡單的,阿姐你這麼聰明,一定很快就能學會。」

  辰星笑道:「那借你吉言了。」

  如錦覓所言,這釀酒的工序並不複雜,難是難在用料的掌控和調配。辰星掌握了工序和技巧,便回了璿璣宮,那以後的一段時間之內,璿璣宮離她的丹房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瓷瓶陶罐,時時刻刻彌漫著一股酒香。過去幾乎從不飲酒的辰星,被酒氣薰染久了,這些日子似乎總在一種微醺的狀態之中,有些迷糊,便沒有注意到,這段時日開始,白日裡常常不呆在璿璣宮,時常外出不知去做什麼的潤玉。

  不知不覺間,到了天界徵兵的時候,從來只是陪跑的璿璣宮,這回居然跑來了一個自願報名入夜神麾下的天兵。

  然而此時正在丹房忙著釀酒制丹的辰星並不知道璿璣宮來了人,她正控著真火,掐著丹訣做最後的凝丹一步。過了許久,丹爐上的光芒變幻了幾種顏色,光芒大綻,額頭冒著汗的辰星當即開爐收丹,那一瞬間逸散而出的丹香緩緩驅散了丹房內彌漫了許久的濃郁而奇特的酒香。這股丹香也令辰星神色一清,連忙將十幾顆滾圓的丹藥收了起來。收了丹爐和真火之後,她又含著笑看了看另一邊的三隻琉璃的酒瓶。半透明的琉璃瓶身裡面,泛著銀紫色的晶瑩液體,看著顏色很是漂亮,隱隱地仿佛有細碎的流光。

  辰星在丹房裡坐下來,取了一隻琉璃酒瓶拿在手裡,細細看著,越看越滿意。等她歇夠了,便將這三隻酒瓶收了起來,而後往丹房內另一隻並不甚起眼的,正以一簇細微靈火溫著的藥鼎內瞧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又抬手加了幾樣東西進去,見那濃稠藥液浸泡之中的兩根東西越發瑩亮起來才收了手,轉身離開了丹房,沒有撤去布在丹房之內防人打擾的陣法。出了丹房,辰星想了想,先回了自己房間一趟,換了一身衣裳等身上酒味散盡,才出了門,估摸著天色,去了七政殿。

  走近殿門,正聽見裡面傳來潤玉的聲音:

  「我平日裡,鑽研奇門禁術,有時候會走火入魔,偶爾打傷人也是有的。」

  而後,另一道陌生的嗓音想起:「殿下,殿下可否,教教我呢?」

  辰星想了想,立在殿門一邊,沒有進去。

  過了一會兒,七政殿走出來一個身著甲胄的清秀天兵,看到一旁的她愣了一下,沖她拱了拱手,辰星也回了他一禮,兩人並未有交流,那天兵便告辭離去了。

  辰星看著這天兵的背影,總覺得似乎有那麼兩分違和之感。

  「辰星?」

  辰星回過神來,卻見潤玉正站在門邊,朝她走過來:「何時來的?」

  辰星想了想:「在你說你有時候會走火入魔,偶爾打傷人的時候。」

  「咳咳。」潤玉清了清嗓子,笑了笑:「我本是想嚇跑這天兵,誰知他這樣不好打發。我懷疑,有可能是天后那邊派來的。」

  辰星自然是知道天后一直以來對潤玉的忌憚和打壓,派個眼線過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

  「我倒覺得不像。」辰星微微皺起眉頭喃喃:「我雖然覺得他有點兒怪怪的,卻不像是對璿璣宮有惡意的樣子……」

  潤玉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側身讓開殿門讓辰星進來,兩人並肩邊走邊說:「辰星今日出來得早,心情也不錯,看來有些收穫。」

  辰星笑道:「是啊,折騰了這麼些日子,總算成了。」

  「哦?」潤玉笑了笑:「不知潤玉可有幸一觀?」

  「唔……」辰星抿了抿嘴朝他看過去:「恐怕不成。那東西我有旁的用處,還真不是給你的。不過……」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裡面不論何時都有些微涼的手掌:「阿玉再等我兩日,我有別的好東西送你。」

  作者有話要說:

  這酒有大用處!大用處!大用處!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中秋假期開始,今日起踏上旅遊度假行程,帶著平板與藍牙鍵盤去玩耍的作者君保證維持日更!

  各位親們,中秋快樂!~~


第20章 水神

  天光明媚,潤玉值夜過後並未回璿璣宮,辰星也不知他去了哪裡。

  想了想,她換了身衣裙出門,走出璿璣宮時還與那日見到的天兵鄺露打了個招呼。她總覺得,這鄺露看她的眼神似乎藏著點兒什麼怪怪的東西,但是因他並無惡意,她也就放下沒有多管。這人還在潤玉的觀察之中,她便不多插手了。

  根據前幾日打聽到的方位,辰星一路到了酒仙府,通報了一聲,許是今日酒仙尚且清醒且心情不錯,她很容易便進了來。

  酒仙所居之處,果然處處彌漫著一股酒氣,若不是她有先見之明含了一顆醒神丹在嘴裡,這會兒恐怕要被熏醉了。

  見到酒仙的時候,他正在露天的亭子裡半仰躺在躺椅裡,拽著個酒罈子,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

  「見過酒仙仙上。」

  酒仙半坐起身看了她一眼笑道:「難得有個漂亮仙子來老夫這兒拜訪,更難得還是個有些酒量的。」

  辰星笑了笑:「怕讓仙上失望了,辰星其實不會飲酒,不過是進來之前先服了醒酒的藥物,這才能略略抵擋仙上這裡的酒氣。」

  「哦?」酒仙聽了略有點兒失望地躺了回去:「既不喝酒,那你這小丫頭來老夫這兒做什麼?」

  辰星道:「辰星斗膽,想向酒仙仙上,求幾瓶酒。」

  酒仙:「什麼酒?」

  辰星微微低著頭:「聽聞酒仙仙上有一品難得的美酒,稱為流霞仙釀,甘醇可口,更對沉屙舊傷很有好處,辰星,正是想要向仙上討幾瓶這流霞仙釀。」

  酒仙坐起身來,這才細細地打量了辰星一番:「老夫這流霞仙釀,原來倒是有不少女仙十分樂意從老夫這兒討了去,當個養顏祛疤的好物。只是可惜,老夫一個老頭子,于那些不感興趣,許久沒動過手了,都快忘了這麼個東西了。」說著,他似笑非笑地看了辰星一眼:「平日有人來討幾杯老夫都不給,你這丫頭倒貪心,竟想要幾瓶子?」

  辰星頂著酒仙的目光也不露怯:「辰星自然不敢讓仙上吃虧,今日來討要流霞仙釀,自然也備了送仙上的酒。」

  「哦?」酒仙來了興趣:「丫頭準備了什麼酒?如此自信,來換老夫的流霞仙釀?」

  辰星揮手取出了一隻半透明的琉璃瓶子,瓶子裡面的銀紫色的剔透瓊漿微微晃動,有些耀眼。

  酒仙當即坐直了起來,一雙眼睛灼灼地看著辰星取出來的酒瓶子:「這是什麼酒?老夫竟好似從未見過。不過……你這丫頭,還是貪心,用這麼小的一瓶子,要換老夫幾瓶流霞仙釀?」

  辰星伸手拔開了瓶口的塞子,一股甜香甘冽飄散而出,那小小的瓶口溢出的酒香帶著十足的誘惑之力,讓嘗遍天下美酒的酒仙都恍惚了一下,雖然很快回過神來,但看著那琉璃瓶子的眼光更灼熱了幾分。

  辰星取了一隻杯子,倒了一杯,之後將琉璃酒瓶重新封好放在一旁:「這是辰星根據……偶然所得的古方釀的酒,名叫醉夢。這酒不可多飲,不只醉人,也醉心。飲酒之人心中若有所思所想所執,醉酒之時易陷入迷幻之中,心中所念被放大數倍,苦也好,樂也好,欲也好,執也好,俱被牽引而出,於醉夢之中交錯輾轉。不過……」她說到這兒,雙手將酒杯向酒仙遞過去:「便是不服特製的解酒丹藥,這酒也最多只醉人一晚,但酒醒過後能否走得出醉夢中的淋漓情感,便因人而異了。」

  酒仙越聽眼睛越亮,等辰星將就遞過來,便急急搶了過來,在鼻下細細嗅了嗅,仰頭一飲而盡,而後細細品味了一會兒。過了許久,酒勁兒終於湧了上來,他的表情微微變幻了好幾次,過了半晌才吐出一口濁氣,眼光恢復清明,撫著鬍子拊掌大贊:「好酒!好酒!好一個醉夢!果然神奇!」

  辰星笑了笑,又拿出了一盒子五顆丹藥,與那琉璃酒瓶一道放在桌上向酒仙推了推:「這瓶醉夢和這特製解醉夢的丹藥,是辰星為酒仙仙上特地準備的。辰星,想以此,向酒仙仙上,換上三五瓶流霞仙釀,不知,仙上可能應了辰星?」

  酒仙哈哈大笑:「你這醉夢酒可比老夫的流霞仙釀難得多了,你這丫頭換了都不覺得吃虧,老夫也不好吝嗇。」說著,揮手拿了整整八瓶青玉的酒瓶子出來,每個都比辰星的琉璃酒瓶子大了兩三倍:「老夫手裡如今也就剩下這八瓶流霞仙釀了,都給了你罷!」

  辰星臉帶笑意地收了這些青玉瓶子:「多謝酒仙仙上。」說完,辰星又取了一張紙,輕輕放在桌上:「這是醉夢酒的釀造方子,便一併送與仙上。」

  酒仙笑道:「老夫若是不大大方方地多給你這幾瓶子流霞仙釀,你這丫頭怕也並不打算連方子一起送了吧?」見辰星抿嘴一笑不反駁,酒仙也並不生氣,揮手將酒方子收了,對辰星道:「以後你這丫頭若再想要什麼酒,只管來酒仙府,老夫絕不吝嗇!」

  「那辰星,便多謝仙上了。」

  辰星離開酒仙府,又吃了一顆醒酒的丸藥,才重新神思清明起來。

  特地給醉夢煉製的醒酒丹她不捨得,而隨手煉製的其他醒酒藥丸功效不那麼強烈,差點兒抵擋不住酒仙府上這濃郁醉人的酒氣。

  接連忙碌了好幾個月,總算達成所願,辰星此刻心情很是不錯,沒有直接回璿璣宮,而慢慢地在天界繞著逛了逛。

  經過一處靜謐的神仙府邸,辰星遠遠瞧著「洛湘府」三個大字,有些出神。

  從到天界的那一天開始,她便關注過水神。只是可惜,水神避世,久不在天界,她在這裡這樣久了,竟一次都沒見過……

  這時候的辰星沒有想到,她不敢明目張膽打聽行蹤的人,此刻正與另外一個她沒有想到的人在一處。

  另一邊,下了值卻並未回璿璣宮的潤玉,此刻人卻在一處幽靜別苑之中,眼前立著的人,正是辰星在心裡想了許多年的水神。

  水神一貫冷清淺淡,面對潤玉時的神色比對著旁人略好上那麼一些。

  「見過水神仙上。」

  「難為夜神找得到本神的別苑,不知是有何事?」

  潤玉抬頭看了水神一眼,甩袖揮袍跪在了水神面前。

  水神見此,不由得一驚:「哎,你……」

  「望仙上見諒。」潤玉挺直腰背拱手垂目,一字一頓:「今日潤玉此來,是想向仙上請罪。」

  「哦?」水神神色不動:「不知夜神何罪之有,本神,願聞其詳。」

  「潤玉大罪,罪在,不該在背負著父帝和水神仙上為潤玉所立婚約,卻對……旁人,動了感情。今日潤玉此來,除了向仙上請罪,還想厚顏,請仙上允准,取消潤玉與仙上長女之婚約,潤玉,願受任何懲罰。」說完,他俯身一拜,眉目間極為認真堅定。

  水神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夜神,不由得恍惚了一下。回過神來,水神歎了口氣:「夜神可知,這婚約意味著什麼?」

  潤玉垂著頭,聲音依舊平穩:「潤玉知道。潤玉婚約,不只是父帝與水神仙上故交之情,還維繫著萬千水族勢力。」

  他只說了這一句,但兩人對其餘的內容卻也是心知肚明。

  水神道:「你既知曉,便該心中有數,天帝不會允許你輕易地退了這門婚事。」

  潤玉低著頭:「潤玉明白。潤玉一生別無所求,不過做個逍遙散仙,能與所愛之人攜手共度。天界權柄,水族勢力,非潤玉所望。」

  水神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樹欲靜而風不止,夜神既已在局中,又哪裡會有那麼容易脫身?」

  「潤玉明白,但潤玉……不想放棄。」

  水神默了片刻,伸手將地上的潤玉扶了起來:「退婚一事,本神便先應了你。」

  潤玉臉上綻開喜悅笑意,拱手一拜:「多謝仙上成全!」

  水神攔住他:「慢!此事我雖能暫且應了你,天帝那邊卻不那麼容易。若你執意如此,惹天帝震怒,你可想過後果?」

  「……無非削神籍,貶下界。」

  潤玉神色一動。他不知若真有那一日,她是否會願意陪著他,但他知道,即便真有那一日,他也不忍心因自己而連累了她。

  水神挑眉:「你不會後悔?」

  「潤玉心甘情願。」

  水神想了想,忍不住提醒道:「此事艱難,不可莽撞,萬一……怕對你那位心上人不利。夜神,可要好生斟酌,切不可操之過急,需得,靜待時機。」

  潤玉神色肅了一肅:「多謝水神仙上提醒,潤玉明白了。」

  水神點點頭,上前拍了拍潤玉的肩:「真到了那一日,本神定會想辦法,助夜神一臂之力。」

  潤玉臉上露出笑意,極真誠地對水神又行了一禮:「多謝仙上大恩。」

  水神臉上此刻露出的表情,似喜似悲:「……不過是……成全一對有情人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夜神殿下努力退婚ing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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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流霞仙釀

  辰星回到璿璣宮時已是午後,潤玉還未歸來。

  她想了想,去了廚下,準備了些簡單飯菜,擺到了院中的石桌上,又取了一隻青玉瓶盛裝的流霞仙釀,拿了一隻小巧的酒壺倒了一點兒進去。她在自己的杯中倒了淺淺的一層,抿了一口,雖不喜歡酒液的辛辣之感,卻當真感到一股柔和之氣散入五臟六腑。她睜開眼睛,十分欣喜。雖然之前便知道酒仙這流霞仙釀難得,但對這酒的功效她多少還是有些存疑。她特地煉製的玉容膏似乎對潤玉胸口逆鱗之處的疤痕並無作用,而星辰珠裡那些個能鍛經塑體的極品丹藥,她如今實在是沒有那個能耐煉製,因而只好另闢蹊徑。酒仙的這種流霞仙釀還是月下仙人說的,若不是他說了這麼個對她十分有用的消息,就憑著上回……她咬了咬牙,算了,她也沒法真把他怎麼樣。

  不過……算月下仙人難得地沒有誇張,這流霞仙釀當真極好,難怪在月下仙人口中,早年不少仙子特特去向酒仙討來做美容祛疤之用……酒仙給了她八瓶,每日飲上一點兒,連用上幾個月的,不知是否能對他的傷疤有效。

  她放下自己的酒杯,想著夜間潤玉還要去值夜,這會兒不好多飲,卻不知道多少合適。她自己並不飲酒,實在無從估計這個酒量。

  正糾結著,聽到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她笑著回頭看了過去:「阿玉,你回來了?」

  白衣長袍的如玉仙人笑著朝她一步步走過來,辰星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與往日比,有了些不同。他看向她的眼神深了一些,臉上是外露的喜悅之色。

  她愣了個神的功夫,他便走到了她面前,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柔如春水:

  「我回來了,星兒。」

  「……」他第一次這樣親近地喚她,她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剛相識那段日子不說,便是幾個月前她改口喚他「阿玉」之後,他也沒有改過對她的稱呼,那時候她還隱隱有那麼兩分洩氣來著。可是今日……這是發生了什麼?怎麼突然……

  潤玉看她愣愣的,抿了抿唇,不由得多了一份忐忑,直視著她的眼睛:

  「不知,潤玉從今以後,可否,喚你……星兒?」

  辰星眨了眨眼睛,只覺得他最後上揚的尾音如同一片輕巧的羽毛拂過她的心尖,整顆心都不由地抖了抖。她微垂了垂眼,無聲地吐出一口氣,再抬頭看過去,見到的仍是他專注的眼睛。她牽起嘴角,露出了個燦如霞光的笑意:「當然。」

  她說完便垂下頭來,他只能瞧見她泛起桃色的耳尖,不由得抿唇一笑,心中,無比安寧。

  辰星拉著潤玉在石桌前坐下,一如往日那般遞了碗筷過去,而後又給他倒了杯酒。

  潤玉瞧見,笑著問道:「星兒之前不是說,不許潤玉再飲酒?」

  辰星又聽他這樣叫她,手上一抖,強自鎮定下來:「我是不許你不知節制,哪有不讓你飲酒。」

  「如此,是潤玉錯怪星兒了。」

  她聽得他一聲又一聲的「星兒」,覺得心跳得越來越快,趕緊想辦法扯開:

  「今日這酒很不一樣,你嘗嘗?」

  潤玉笑著飲了半杯,神色一動:「這酒……」

  「阿玉以前喝過?」

  他搖頭:「不曾,不過……」

  辰星笑了笑:「可是好東西?」

  潤玉點點頭,將剩下的半杯飲盡。

  辰星拿過酒壺,又給他斟了一杯:「你晚上還要去布星掛夜,少喝一點兒,我這裡還有不少的,夠你每日小酌,飲上幾個月呢!」

  潤玉看了看她又替他斟滿的酒杯,感受著柔和的靈氣在肺腑之間流轉,自是也清晰感到了這酒的不同尋常:「這便是星兒前些時候說,要送潤玉的好東西?」

  辰星點點頭,拿起筷子往他碗裡夾了些菜:「不錯吧?別光喝酒,吃些東西。」

  潤玉看向辰星的目光柔和而又深沉:「這樣的好東西,怕不那麼容易得到。」他看她笑眯眯的,卻並沒有半分多對他解釋的意思,心裡沉甸甸地,又是喜悅又是慚愧:「星兒對潤玉這樣好,尋了這樣多的東西,廢了這樣大的力氣,潤玉卻……給不了星兒什麼……星兒,可會……」

  「阿玉說錯了。」她打斷他的話:「我已經得了很大的好處了。」

  「什麼?」

  她用手托著下巴,一字一頓,說得極認真:「像現在這樣,陪在阿玉身邊啊!」

  她的每一個字都極為清晰地篆刻在他心頭,帶著灼燙的熱度,引得心口一陣陣發緊發痛,卻痛得讓人這樣沉醉。他的眼底似乎有些泛起紅,不過轉瞬,他閉上眼,平復著一陣陣巨震的心緒:「……這哪裡,算得上是好處?」

  「如何不是好處?」她揚聲道,看他在她這句話後睜開了眼睛,便湊近了兩分讓他能清晰地看進她的眼底:「於我,這便是天大的好處了。」

  清風徐來,酒香四溢。

  此時此刻,萬事安好。

  時至端午,棲梧宮發靈力粽子,錦覓偷偷拿了許多,念著人在璿璣宮的辰星,捧了不少粽子跑了來。

  辰星看著堆了滿桌子的粽子,覺得有些頭疼:「你拿這麼多粽子做什麼?吃著不膩?」

  錦覓指著桌上的粽子對辰星道:「這粽子裡麵包的可不是什麼紅棗蜜豆,包的都是靈力呢!聽說啊,最大的那個大王粽,有整整五百年靈力呢!我想著多拿一些,吃到大王粽的可能也更大些啊!」

  「所以……你要把這……二十個,都吃了?」

  「沒有啊!」錦覓歪著頭道:「這裡面還有阿姐你的份兒啊!」

  辰星笑了笑,心下熨帖。

  這丫頭對靈力極為執著,從她嘴裡搶靈力可真真是虎口拔牙。難得這樣的時候她還能想著她這個姐姐。

  「這靈力粽子,阿姐就不吃了,吃了也是浪費。」這辰星倒是沒有說錯。她修煉的星辰訣很特殊,無法與旁人互渡靈力,吃下去的靈力不論多少年,最終都只是在她體內流轉一圈,起了點兒強身健體的滋養作用後便消散了,一點兒都留不住,對她增長修為毫無用處,而滋養身體的話,功效卻也完全比不上自己煉製的丹藥。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從小到大,她堅持自己修煉,不肯走任何捷徑,眾芳主也只以為她要強,甚至因此很是欣慰,沒有多想。

  錦覓眨著眼睛:「為什麼會浪費?」

  辰星也不想跟錦覓解釋太多,只揉了揉她的腦袋:「沒什麼,你自己吃吧,不用給阿姐留了。不過……」她本想與錦覓說讓她莫要一次吃太多免得撐得難受,但想了想她在靈力的激勵下怕是聽不進去,便沒有再說,而是說了句:「昨日做的山楂糕還有剩,放在廚房了,我去給你拿些來,給你消食。」

  錦覓在璿璣宮吃完了整整二十個粽子,一邊小口咬著山楂糕一邊回棲梧宮的路上,碰上了月下仙人。錦覓分了月下仙人一點兒山楂糕,猛地喚起了月下仙人對辰星許久之前在姻緣府大展廚藝的記憶,當即口水氾濫……

  第二日,午膳時分,辰星正從廚房端菜出來,璿璣宮迎來一個意外的客人。

  來人循著菜香來到了院中的石桌旁,一屁股坐了下來。

  「叔父。」潤玉起身給月下仙人行了個禮:「叔父今日怎麼來了?」

  月下仙人拉了潤玉一把讓他重新坐下,轉頭看向手裡正端著託盤走過來的辰星:「小辰星啊,今日做了什麼好吃的啊?可能讓老夫,也蹭上一頓?」

  辰星看到月下仙人,不由得暗自咬了咬牙,但眼光瞥見桌上的小巧酒壺,將那點兒心情壓了下去。罷了,事情都過去了,不跟這個老頑童計較了。

  辰星過去把手上的菜色在桌上一一擺好:「狐狸仙都坐下了,辰星還能趕你不成?」

  月下仙人聽了一笑,就要伸手去拿身邊的碗筷,這時候潤玉的聲音響起:

  「叔父,還是用潤玉這套吧。」

  月下仙人倒沒發現什麼異樣,心思都在桌上散發香味的菜肴上,接過潤玉遞來的碗筷吃了起來,邊吃邊贊。辰星倒是愣了一愣,抿了抿唇,將月下仙人本來想拿的,自己的那套碗筷遞給潤玉,轉身回廚房繼續拿東西。

  辰星剛走,月下仙人便歎著:「我說大侄子,你瞧瞧你這日子過得比叔父都好了!這小辰星還真是……哎?」說著說著他瞥見一旁的酒壺,伸手拿了過來,湊近一聞,一拍大腿對潤玉道:「臭小子!你們在這兒偷偷喝流霞仙釀!也不知道叫叔父一聲!」

  「流霞仙釀?」潤玉對這名字倒並不熟悉:「叔父知道這種酒?」

  「當然知道!」月下仙人道:「這酒還是我先前說給小辰星聽的。這酒可是酒仙的珍藏,對仙體的沉屙舊傷大有好處!真不知道小辰星這是想了什麼辦法,能從那摳門老頭子那兒搞到……」

  潤玉愣愣地抬手摸了摸心口,覺得那裡,一陣一陣地發燙。

  作者有話要說:

  婚約退了一部分才能放手談戀愛的君子龍,祝大家:中秋快樂!


第22章 南天門

  月下仙人吃飽從璿璣宮離開,卻仍舊十分遺憾。

  吃飯的時候那小小一壺的流霞仙釀他才喝了三杯就沒了,吃完了他磨破了嘴皮子跟辰星討要居然連一杯都沒討出來,就這樣空手而歸了,著實氣人!

  月下仙人離開後,辰星瞧了瞧桌上乾乾淨淨的碗碟,歎了口氣:「狐狸仙今日來得匆忙,本只是你我二人的飯食,被他吃了大半去,阿玉怕沒有吃上幾口吧?可要我去給你拿些點心?」

  潤玉的目光落在手邊的小巧酒壺上,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酒壺邊緣摩挲。

  「阿玉?」

  「……今日叔父過來,潤玉才知道,這是流霞仙釀。」

  辰星愣了一愣,看著垂著眼睛的潤玉,沒有接話。

  「難為星兒特地從酒仙處討來,可惜……」他的手緩緩地覆在自己左胸之上,她看不清他的眼睛,只能瞧見他微顫的眼睫。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衣料底下正是那片猙獰的傷疤:「終究把星兒這份心血,浪費了……」

  「阿玉……」

  他抬起頭看向她,臉上還掛著淺淺的笑,眼中卻帶著明明滅滅的苦意:「星兒……可會嫌棄?」

  他的聲音極輕,與羽毛飄落在她心頭,明明那樣輕,卻讓她驀然覺得有些疼。

  辰星站起身,繞過石桌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仰頭看他。她伸出了雙手,在他的注視之下,拉過了他覆在心口的手掌,拉到自己面前。她低下頭,在他微涼的掌心,極輕卻也極柔地落下了一個吻。

  感受到掌心柔軟的觸感,他的手指都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看著她耳尖略略泛紅地抬起頭,仰視著他的眼睛,笑容依舊那樣溫暖而燦爛。

  見他仍有些微愣,辰星抿了抿嘴唇,臉色又紅了兩分,突然放開他的手掌。潤玉尚未來得及失落手上驟失的溫度,就感到那雙手輕扶了他肩上,而後她慢慢靠近,身上淡淡的蓮花香氣越發清晰起來。他的左側臉頰被那柔軟而濕潤的唇瓣輕觸了一下,明明那樣輕,卻又讓他覺得那樣燙。

  他偏了偏頭朝她看過去,她臉頰緋紅,卻沒有躲開他的目光。

  這一刻,她什麼都沒有說,他也什麼都沒有再問。

  午後的日光下,他伸手拉住了她扶在自己肩上的手,輕柔卻又緊緊地握著,露出一個如沐星辰的笑意。

  這日之後,她依舊如往常一般過著簡單卻安寧的日子。

  只夜晚陪他去值夜之時,並肩走在他身邊的辰星總會輕輕地拉上他的手,而他也淺笑著將她的手掌握在自己手心。

  月下仙人後來,偶爾會跑來蹭飯解饞,每一回總是拿出紅繩給辰星,說是權當飯錢,只是每次說的時候,那眼睛都不停地瞥向潤玉,但辰星,說是因為之前錦覓已經給過她兩根,因而每次都擋了回去,絲毫沒有收下的意思。

  月下仙人有次在辰星不在的時候,對著潤玉很是恨鐵不成鋼地嘮叨了許久,說他朝夕相處之下這麼久,居然仍舊未能把辰星拿下,連小辰星的紅繩都沒能收到。月下仙人自己絮絮叨叨地說著,卻沒有注意到一旁的潤玉神色越發淡了下去。

  這日清晨,辰星在落星潭附近等來了同卯日星君交班過後的潤玉,兩人一道回了璿璣宮。潤玉回玉衡殿歇息,辰星卻沒有睡意,悄悄地跑進了丹房。到今日,已經過去百日了,想來,已經好了。

  過了許久,辰星頗有些疲憊地從丹房出來,深呼出一口氣,臉上卻是帶著笑意的。看了看天色,潤玉應當還歇著,她覺得今日大功告成,也算是個好日子,有心想要小小慶祝一下,璿璣宮飲食一向清淡慣了,做不出太多花樣,辰星想了想,帶上一些之前做好的點心,打算去趟姻緣府,從狐狸仙那兒討些食材。

  辰星來到姻緣府時,卻極為驚訝地瞧見了一個熟人,然而此時此刻她卻是顧不上這個熟人的,因為那個正被她的熟人胡蘿蔔精老胡拉著手的,正是錦覓,而且是恢復了女裝的錦覓!

  「錦覓!」辰星丟了手裡裝了點心的籃子,上前一把拉住錦覓的手,上下看了又看:「你的鎖靈簪呢?怎麼突然換了女裝?」

  老胡見了她也十分驚喜:「小星星,你也來了,太好了!」

  月下仙人卻是眼尖地瞧見了辰星丟開的籃子,趕緊過去撿了起來。

  辰星對老胡點點頭:「老胡。」而後顧不得許多拉著錦覓問:「你什麼時候換回女裝的?鎖靈簪呢?丟了?」

  錦覓見辰星神情嚴肅,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是昨天,在棲梧宮,有個仙子好像是要跟我求親,然後鳳凰就說我也是女身不能娶她,就拔了我的簪子……」

  「昨天?」辰星狠狠地皺起眉頭:「有很多人看到你女裝的樣子了?」

  錦覓想了想:「還好吧……有一些……」

  辰星咬了咬牙,有些懊惱。錦覓的樣貌與她們的生母先花神很是相似,就算如今見過她的還是些年紀尚淺未曾見過先花神的,卻保不准有一日碰到個……

  如此看來……

  辰星沉默下來,錦覓也沒有說話。

  老胡一把拉下了想要上前說什麼的月下仙人,一手一個地拉過了辰星和錦覓:「小星星,小淘淘,你們兩個都在正好,趕緊隨我回花界去吧,自你們走後,長芳主日夜憂心啊。尤其是你小星星,既然都有好幾次回花界入口傳了平安消息了,怎麼就過門不入不知道回去呢?」

  辰星看了一眼錦覓,點了點頭:「也好,我們是該回花界去了。」

  老胡聽了馬上眉開眼笑起來:「好好好!還是小星星你懂事,快,你們倆快跟我回去吧!」

  「哎!」月下仙人急了,連忙攔住三人:「你要把我兩個侄兒媳婦,帶到哪兒去?」

  「什麼?」老胡聽了鬍子一抖:「小星星,小淘淘,你們兩個該不會,讓這個老眼昏花的老狐狸,給錯牽紅繩了吧?就他那兩個侄子,可是靠不住的,他們……」

  「老胡!」辰星皺著眉頭打斷老胡即將脫口而出說他不好的話,卻也沒有過多解釋,只看了看錦覓:「你莫不是忘了,狐狸仙的紅繩只牽得了凡人姻緣。」

  「哦,對對對!」老胡一拍腦門:「我險些忘了,這老狐狸可沒那麼大能耐!正好省了咱們去砍紅繩的功夫!快,跟我走吧!」

  「哎哎哎!」月下仙人又攔了過來:「我家鳳凰,正在練兵呢,我大侄子這會兒也不在啊,不如,等他們回來的吧。」

  辰星想了想,對月下仙人道:「狐狸仙,勞煩你幫我……與潤玉說一聲,我們先回花界了。以後……」

  老胡卻不願意此刻在月下仙人這兒耽擱,一手拉了一個,趁著辰星沒反應過來,直接使了法術從原地消失。

  三人再出現便是在南天門口,再次被月下仙人攔住。

  月下仙人和老胡來來往往地說著,錦覓聽著老胡說到長芳主對自己的重視很是高興,辰星卻遙遙地回頭望著什麼,想到自己今日才弄好的此刻正收在自己袖中的東西,歎了口氣。

  老胡堅決要帶辰星和錦覓回花界,錦覓雖然有些不想回去,卻也經不住老胡的恫嚇,加上辰星也是極為贊同回花界之事,月下仙人以一敵二,敗下陣來,根本攔不住他們三人。

  三人才要離開,南天門上空響起一陣刺耳的嘶吼聲,一個周身邪氣的兩翼巨獸,出現在眼前。

  窮奇!

  月下仙人和老胡見了,連忙一人拉了一個,趕緊要跑。

  但此時被月下仙人拉著的錦覓卻突然高喊著「我要為肉肉報仇」沖了出去。

  「錦覓!」

  辰星也甩開老胡攥著自己的手,追上錦覓。窮奇一扇羽翼,錦覓被強勁的罡風扇了回來,幸好不曾受傷,在跌落的半路被辰星接住,落回月下仙人和老胡身邊。

  兩人才落了地,辰星尚來不及說錦覓什麼,便見半空中的窮奇落地化作人形,睜著血紅色的眼睛瞪著三人,朝他們攻了過來。

  辰星神色一肅,垂在身側的右手掌心向上,一個小巧卻花樣複雜的碧玉色玉盤出現在掌心之上旋轉著,玉盤周圍縈繞著星星點點的銀光。

  窮奇急速攻來,辰星正要動手,天邊飛來一道白光,狠狠地擊飛了窮奇,待那道光落地,眾人才看清——

  「阿玉!」

  潤玉朝辰星看了一眼:「快去躲好!」

  潤玉化出一柄冰淩長劍,周身水靈大盛,與窮奇戰成一團。

  水屬法力與窮奇瘟針所化毒氣交鋒,很快膠著起來。

  辰星祭出手心的法器陣盤,才要朝窮奇打過去,卻突然聽聞錦覓的高聲叫喊:「我來幫你!」而後一道法力打在窮奇臉上,未能造成傷害卻激怒了窮奇,一掌朝錦覓打了過去。玉白色的陣盤從辰星手中飛出,擋在窮奇與錦覓之間,接下了窮奇的一掌,而另一邊,因此分神的潤玉卻被窮奇趁機擊得倒飛出去,撞倒一旁南天門的燈檯。

  辰星見了,眼光一厲,手上不斷掐訣,玉盤光芒大盛,朝窮奇罩了過去,金色的繁複符文從陣盤上飛出,化成一道道厲光擊向窮奇。窮奇一時不慎被金光劃傷,眼中血意更甚,猛地渾身一抖氣勢大漲,卻發現躲不開陣盤籠罩下不斷射來的符文,而越是靠近陣盤的頭頂上空符文越發密集,窮奇轉而狠狠地看向掐訣施法的辰星,粗吼一聲,濃郁的黑色瘴氣朝辰星擊了過去——

  「星兒!」潤玉驚叫一聲急速地奔了過來,一把攬住辰星的腰間將人旋身帶開,窮奇的攻勢擦著兩人的衣料擊中南天門的門柱,一下子擊出了重重裂痕,裂痕之上還冒著絲絲黑氣。

  辰星因此斷了法訣,頭頂陣盤的符文驟然氣勢大減,不再能困住窮奇,窮奇一擊未中,怒吼一聲向不遠處的錦覓撲了過去,半路卻被一支流動火光的箭射中擊退。

  火神旭鳳,帶著眾多天兵,終於趕到!


第23章 禮物

  旭鳳帶著眾多天兵趕到南天門,看了錦覓一眼,當即跟窮奇纏鬥起來。

  辰星瞥見錦覓十分緊張地緊盯打鬥中的旭鳳和窮奇,沒有衝動上前的舉動,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還被潤玉攬在懷裡,鼻間充斥著他身上那股清涼的淡香。辰星臉色不合時宜地紅了紅,而後從他懷裡掙了出來。

  潤玉抿了抿嘴放開她,轉而對月下仙人道:「叔父,快去稟報父帝,窮奇作亂搗毀南天門,請他速派兵來支援。」

  月下仙人應了一身飛身離開,潤玉低聲對辰星說了一句「當心」便手執冰淩長劍加入前方戰團襄助旭鳳。辰星對身旁老胡說了一句:「看好錦覓,莫讓她再衝動行事。」說完,立在角落雙手結印,重新控起了因失去所制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的陣盤,幫助場上的潤玉和旭鳳牽制發怒的窮奇。

  有潤玉和辰星的加入,旭鳳的壓力明顯小了很多,但窮奇畢竟是上古凶獸,即便三人合力也是一時無法戰勝,局面重新僵持了下來。老胡一個不注意,心中不斷回想著慘死的肉肉的錦覓抽刀沖了上去,窮奇背對著她,左右各被旭鳳和潤玉轄制,頭頂還罩著辰星的陣盤,錦覓沖上前,辰星唯恐陣盤的攻擊符文誤傷錦覓連忙掐訣避讓,錦覓因此順利近身窮奇一刀刺入他的背心。窮奇受傷,猛地暴起震開了旭鳳和潤玉的冰劍,以及頭頂因辰星躲避錦覓而閃開的陣盤,轉身朝錦覓方向撲了過去。辰星站得遠,趕不過去,連忙控制陣盤朝窮奇砸。陣盤比窮奇慢了一步,窮奇一掌已經來到錦覓面前,幸而旭鳳速度極快地擋在錦覓身前替錦覓受了窮奇一掌,錦覓安然無恙。窮奇尚未來得及繼續攻擊,便被辰星隨即而來的陣盤狠狠砸上背部,踉蹌了一步猛地回身一爪將陣盤遠遠拍開,控制陣盤的辰星也因此一陣氣血翻湧,退了兩步,將陣盤收回掌中,青玉色的玉盤上金銀二色光輝流動,重新縮回巴掌大小,在辰星的掌心上空旋轉。潤玉飛身過來扶住退後兩步的辰星,見她並無大事,松了口氣,正要提劍再戰,才要繼續攻擊錦覓與旭鳳的窮奇突被一道金龍撞開。南天門眾人抬眼望去,只見一錦袍上神駕馭兩條金龍虛影而至,南天門情形登時大變,這上神以一人之力便與窮奇鬥得旗鼓相當甚至隱隱占了優勢。辰星瞥見一旁的老胡神色有些不對地連忙去將地上呆坐著的錦覓拉到一旁藏到身後,心頭一動,也收了陣盤站了過去,擋在錦覓身前。

  窮奇沒有戀戰,很快逃遁而去,這時候辰星才知道這位獨戰窮奇的上神正是天帝。

  辰星與老胡擋在錦覓身前,看著天帝說了幾句便帶著潤玉和旭鳳兩個離開南天門去了九霄雲殿。旭鳳和潤玉離開前都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天帝帶兩人離開後,月下仙人出現,硬是拉著老胡三人說要請他們在天界吃上一頓壓驚飯再開。

  飯桌前,辰星頗有些心不在焉地在一旁看著老胡他們攪和。

  不久之後,旭鳳和潤玉先後過來,老胡對旭鳳態度很是不好,對潤玉也是盡可能無視。老胡被旭鳳說了幾句便氣不過得摔了筷子要拉著辰星和錦覓離開。旭鳳倒是對錦覓說了讓她回去也無妨,只是錦覓聽到旭鳳說要去魔界收服窮奇時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潤玉自始至終一直沉默地不發一言。

  老胡拉著兩人就要走的時候突然被錦覓拉住,錦覓藉口要收拾幾本書帶回花界,打算再在天界呆一陣兒。怕老胡不答應,她眼睛轉了轉,看到一旁沉默著的辰星,眼睛一亮:「還有阿姐,阿姐的東西可比我多,總要回璿璣宮收拾一番,別落了什麼,是吧阿姐?」

  錦覓話音一落,潤玉和辰星都愣了一下。

  辰星默了默,迎著老胡的目光,點了點頭。老胡也沒有攔著,答應三人,明日再走。

  錦覓跟著旭鳳回了棲梧宮,而潤玉和辰星,則一道回了璿璣宮。

  一路上,辰星落後一步走在潤玉身後,兩人沉默了一路,誰都未曾開口。

  回到璿璣宮,辰星回到自己房間呆坐著,歎了口氣。

  重要的東西她一向習慣收在星辰珠裡隨身攜帶,璿璣宮的房間裡不過一些簡單衣物,而丹房裡也只剩下一些藥材和普通藥液。

  她想到一路沉默的潤玉,有些心虛,做了好半天的準備,終於踏出自己房間,去了潤玉的玉衡殿。

  窗外分明天光大亮,玉衡殿內卻有些昏暗。辰星推開殿門,瞧見的便是坐在窗邊桌前發呆的潤玉。他一個人坐在窗下,面前的桌上放著一隻玉盒,窗外透進來的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透著濃濃的寂寥味道。辰星心頭一緊,不再猶豫踏步進去,在桌前站了一下,輕輕地坐在他對面。

  「阿玉……」

  潤玉沒有抬頭,低聲開口:「星兒……要離開了?」

  「我……」

  「……若不是今日南天門遇到窮奇耽擱,是否,潤玉連與星兒道別,都來不及做。」

  「……」

  他抬起頭看著她,眼底強壓著什麼:「一定要走麼?」

  辰星低下頭:「……對不起。」

  錦覓的女身與她們二人的生母先花神太像了,她不敢冒險,錦覓不能再留在天界。老胡今日看到天帝的反應,也讓辰星心裡有些慌。

  待她們回花界一段時日,待天界重新平靜下來,待眾人遺忘了曾經棲梧宮的書童錦覓,她定是還會再來天界看他的。只是如今,她拿不准時間,給不了承諾。

  低著頭的辰星沒有看到,潤玉眼中的星光一點點暗了下去。過了一會兒,他笑了一聲,將桌上的玉盒向辰星推了推:「既如此,這……便當做潤玉送星兒的離別禮物吧。」

  辰星看著面前精巧的玉盒,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一陣濃郁的清涼藥香飄逸出來,盒子裡面靜靜躺著一朵月白色泛著幽藍光輝的花朵,此花只有三瓣,細看之下花瓣根部花蕊之處泛著一絲絲血紅。

  「……月縈花?!」她認出了盒子裡的東西,也發現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血意,猛地抬頭朝他看過去,只迎上他依舊溫潤和平淡的微笑。

  這花,是一味難得的靈藥。生長在靈氣彙聚卻終年不見日光的幽暗之地,從一顆種子生根發芽到開花要有千年之久,而它之所以格外難得便是因為在它僅在開花之前兩月破土而出,此前毫無跡象無從尋覓。而一旦它破土而出,兩月之內會在某一日開花,只開一日便會急速衰敗,若無靈力日日滋養許多會在開花之前耗盡生機消散。如此,能尋到這花守到花開已經不易,以這花入藥卻更為苛刻。此花一旦離土,不出半刻便會枯萎失去藥性,唯有以仙靈之血鎮之方能保存藥性,血液之中靈力越是深厚保存時間便會越長……

  辰星伸出手,用手指碰了碰玉盒裡面嬌嫩的花瓣,覺得鼻頭一酸。

  他每夜都要上值,白日裡還經常被她拉著,不知如何擠出了這樣難得的時間,日日去呵護一朵不知在哪兒尋到的月縈花,費了多少心思將它養得這樣好,又用了自己的精血為她採摘……

  辰星眼前突然有些模糊。

  難怪,今日在南天門,他分明是從外面趕來。

  原來,她以為他每日在殿內歇息的時間,他都是瞞著她……

  今日終於花開,他取了花回來,不知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到連道別都沒有就要離開的她……

  辰星的眼淚掉下來在花瓣上摔碎。

  「星兒?」

  她吸了吸鼻子,抬頭看他的時候眼睛泛紅,眼角還有淚,臉上卻是掛著笑的。她笑道:「收了阿玉這麼珍貴的禮物,我也要回贈一二才好。」

  潤玉搖搖頭:「星兒,你不必……」

  潤玉的話尚未說完,便見辰星揮手取出兩根紅得發亮的紅繩,放在眼前的桌子中心。他看著桌上的兩根紅繩,一時間沒了聲音。

  辰星撚起一根紅繩,一邊用指尖輕輕撫摸一邊道:「狐狸仙的紅繩是天蠶吐絲所做,雖然難得,卻也沒有那麼結實,稍微高級點兒的法器都能弄斷,也經不住靈火的灼燒。我……雖然如今難以控火煉器,卻也想了些旁的辦法。這紅繩,我用藥液浸泡煉化,如今已經很是結實了,一般的仙神都難以損毀,顏色也還如之前那般鮮亮。」她說完這些,頓了頓,伸手去拉潤玉放在桌上的左手,撩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將手中的紅繩系在上面。

  她系得很認真,潤玉從她拿出紅繩時就愣了一下,隨後任由她拉過自己的手,此刻也微垂著眼看她專注地為他綁上紅繩的樣子,眼裡暗下去的星光似乎重新點亮,嘴角也慢慢勾起笑意。

  系好潤玉手上那根,辰星拿過桌上剩下的一根,塞到潤玉手心,而後撩起自己右手腕的袖子,朝他遞了過去。

  潤玉攥了攥手心的紅繩,笑了起來,極深極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才垂下眼慢慢地,也將那一根紅繩,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瑩白的肌膚,襯得那紅繩的顏色,越發豔麗動人。

  「星兒。」

  「嗯?」

  潤玉用系著紅繩的左手,慢慢地握緊了她才系好紅繩的右手。

  「我很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

  19章 丹房裡的東西終於粗線!


第24章 魔界

  陪潤雲值夜過後,辰星又做了一頓早膳。

  昨日,潤玉和辰星兩個都沒有再提及辰星今日離開天界回花界之事,兩人一如往常,卻也有些不同。

  潤玉似乎被手腕上的紅繩安撫了些,辰星暫且放下心來,心中也帶著不舍等著離開,沒有注意到潤玉在她不注意時看過來的眼神。

  早膳用過之後,潤玉沒有歇息,一路送辰星去姻緣府。

  到了姻緣府門口,卻正正瞧見手裡拿著一張紙,氣得鬍子抖動,高聲叫著「小淘淘」的老胡,和一旁笑得賊兮兮的月下仙人。

  「老胡?怎麼了?」

  老胡一瞧見辰星,連忙湊了過來,抖著手裡的信紙氣急:「小星星!你看看,你看看!這小淘淘居然誑我!她!她!她這……」

  辰星拿過老胡手裡的書信一目十行地看完,當即眉頭一緊,翻手掐訣感應片刻,抿著唇,看向老胡:「老胡,你先回花界吧,告訴長芳主她們不必擔心,我自會去尋錦覓的。」

  「這……小星星……」

  「老胡!」辰星笑:「我你還不放心麼?」

  老胡想了想,只好點頭:「那老胡我就先回花界等著,你把小淘淘帶回來了。小星星,你也要萬事當心,知道麼?」

  「放心吧。」

  送走老胡,擺脫了月下仙人,辰星正要離開天界,被潤玉一把拉住:

  「星兒可是要去魔界?」

  辰星挑眉:「阿玉如何知道的?」

  「那錦覓仙子對窮奇之事格外在意,昨日旭鳳才說要去魔界收服窮奇,當時她便似乎有些意動。昨晚呆在棲梧宮,今早便不見了蹤影,想來,是跟著旭鳳一道去魔界了。」

  辰星無奈一笑:「是啊,是我疏忽了,忘了這丫頭一向膽大。」

  潤玉沒有放開拉著辰星的手,笑了笑道:「潤玉本也打算送別星兒之後,便去魔界助旭鳳一臂之力。既如此,不如我們一道過去。」

  辰星看了看他,也笑了起來,點點頭:「好啊!」

  兩人連同一直魘獸來到忘川河畔,潤玉變了身暗黑色隱有銀紋的衣裳,與往日的白色廣袖長衫截然不同。辰星看了他一會兒,掐了訣自己也變幻了一身灰底黑紗的曳地長裙。兩人和魘獸上了渡船,魘獸乖巧地趴在辰星懷裡,任她一下一下地摸著腦袋。渡船的老翁笑道:「今日真是個好日子,一日之間瞧見了兩位絕色的姑娘。之前那位姑娘也是跟著一位公子來的,明媚無邪,這位姑娘倒顯得沉穩些。」

  辰星一聽便知道是錦覓,想來是跟著火神旭鳳一道,她坐在船頭雙手撐著下巴看了看身前暗色錦袍全然不同往日的潤玉,抿唇一笑:「老人家說得不全吧?難道今日不是還見到了兩位俊俏公子?」

  「哈哈哈哈!」船家朗笑出聲:「姑娘說得是!說得極是!」

  「那……老人家覺得,是之前那位公子帥氣,還是眼前這位公子俊俏?」

  潤玉笑了笑,微微垂下眉眼。

  船家笑了笑,回答得很是狡猾:「先前那位姑娘如何作想老夫不好猜,不過想來在姑娘眼裡,怕是眼前的這位公子,更俊俏些!」

  辰星點了點頭:「老人家,說的極是!」

  「咳咳。」潤玉迎著她滿含笑意和認真的眼睛,制不住地扯起嘴角。

  待兩人上了岸,辰星略一感應,便拉著潤玉往一邊走去。潤玉回握住她拉著他的手,笑了笑,由著她扯著自己行動。魘獸跟在後面,也不出聲。

  身後,擺渡的船家靜立在船上,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眼光晦澀難懂。

  辰星拉著潤玉找到錦覓的時候,黑色紗裙紮了兩條辮子的錦覓剛拿了小販的兩隻兔耳朵,被小販拉住討要靈力。

  辰星見了,搖了搖一直和潤玉牽在一起的手,朝他看了過去。

  她修煉星辰訣,靈力無法外渡,縱然知道這靈力可做買賣的貨幣,她也弄不出來。說起來,她這修煉修得自己也是挺憋屈,旁人隨手便能捏出的銀錢她卻弄不得,著實令人氣餒。

  在璿璣宮相處日久,辰星也從未瞞過潤玉什麼,雖然她沒有明說過,但他也隱隱能察覺到她的不同。此刻辰星一看他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上前,拿了一顆水藍色的靈力珠子對那小販道:「我來替這妖娘付了。」

  錦覓一看來人,驚訝道:「夜神殿下?」再一偏頭,看到潤玉身邊的辰星,很是驚喜地湊過來:「阿姐!你也來啦!」

  辰星伸出食指戳了戳錦覓的腦門,沒說什麼。

  這時,小販正要收了潤玉的靈力珠子,眼前卻多了一顆更大了幾分的紅色靈力珠。

  旭鳳走了過來,用自己手上的紅色靈力珠替下了小販手裡那顆潤玉的,將靈力珠還給潤玉:「我的侍女買東西,當然要我來付錢,怎能勞煩夜神大殿?」

  潤玉一笑:「兄弟之間,何來勞煩?況且……」說著,他偏頭看了看身邊的辰星:「我幫的,倒不是二殿的忙。」

  旭鳳的目光在潤玉和辰星之間徘徊了片刻,又不自覺地看了看錦覓,略有些洩氣。

  「侍女?」辰星看了看旭鳳,又看向錦覓。

  錦覓走到旭鳳身側,迎著辰星的目光乖乖地如實說道:「鳳凰說,在魔界讓我做他的貼身侍女,隨侍左右,他便會保我不被妖魔捉去。」

  辰星聽了,正要拉過錦覓與旭鳳說不必了,誰知錦覓突然歪著腦袋看了看潤玉和她,脫口問道:「所以阿姐,你也要做夜神殿下的貼身侍女麼?」

  辰星被噎了一下,便聽錦覓轉向潤玉問道:「夜神殿下也要像鳳凰保護我一樣保護我阿姐嗎?」

  潤玉笑了一聲:「自當如此。」

  辰星看了看笑著的潤玉,看了看板著臉的旭鳳,又看了看懵懵懂懂的錦覓,她歎了口氣,把原本要出口的話都咽了回來。

  一行人到了一處客棧,旭鳳定了個套間,潤玉卻定了兩個。旭鳳在辰星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拉走了錦覓,潤玉見辰星盯著兩人背影皺起眉頭,上前拉過她的手把她帶到房間。房間空間很大,瞧著尚算舒適,潤玉等辰星四下簡單看了看之後說道:「潤玉的房間便在隔壁,星兒若有事隨時喚我。這房間寬敞,一會兒我幫星兒布上個結界,星兒也可自佈陣法,在房中便是煉藥煉丹,想來地方也是夠的。」

  辰星聽了笑了起來:「謝謝阿玉,想得這樣周到。不過……」

  潤玉道:「星兒還在擔心錦覓仙子?」

  辰星點點頭:「我其實,想讓錦覓與我同住……」

  潤玉想了想:「此處畢竟是魔界,行事沒那麼方便。錦覓仙子靈力低微,在魔界難以自保,有旭鳳時刻庇護,想來也會安全許多。至於旁的,星兒不必擔憂,旭鳳有分寸的。」

  辰星抿了抿嘴。不得不承認,潤玉與旭鳳兩兄弟都是上神之境,她才上仙,錦覓更不必說,還是精靈而已。如此看來……

  「魔界……當真那麼危險?」

  潤玉眼光閃了一閃,仍是笑道:「萬事小心些,總是好的。」

  「……哦。」

  「旭鳳那邊還等我一同商量對策,我先走了。」

  「嗯,好。」

  潤玉與旭鳳商議了一夜,辰星起得早,特地去了趟廚房看了一圈。魔界的飲食不同於天界的清淡,雖然辛辣甘濃很有食欲,只是……辰星皺了皺眉頭,想起她從凡間帶小吃給潤玉那次的事。錦覓什麼都吃得,那旭鳳她也不在意,只潤玉……想著,辰星便挽起袖子進了廚房,跟老闆說好了借廚房做點兒吃食。

  潤玉和錦覓站在院中的魘獸跟前,潤玉給錦覓解說了幾句魘獸吐出的夢珠,錦覓仍有些似懂非懂,潤玉也沒有再多說,反而問道:「錦覓仙子,今晨可見到你姐姐了?」

  「阿姐?沒有啊,她不在房間裡麼?」

  潤玉搖搖頭,沒有再問。

  「阿玉。」

  潤玉才要去旁的地方找人,便瞧見端著託盤走來的辰星。辰星臉上帶笑,託盤上放著幾樣潤玉十分熟悉的麵點粥品。

  「星兒。」潤玉上前幾步到她身邊:「你這是……」

  辰星笑道:「魔界飲食偏辛辣,我怕你吃不慣,今早去跟老闆借了廚房,簡單做了幾樣。一會兒你嘗嘗,跟在璿璣宮吃的,味道可有不同?」

  潤玉心頭一陣溫軟,點頭笑著應了,伸手要去幫她拿託盤,卻被她躲了過去。辰星端著託盤往廳堂走過去,看了錦覓一眼:「錦覓,先來吃飯。」

  「啊,阿姐,你們先吃吧,我一會兒就來!」

  辰星和潤玉先後進了廳堂,旭鳳已經坐在桌前,面對一桌子辛辣的菜肴,眉頭一抖一抖的。辰星端著託盤過去,將盤子裡的點心和粥品都擺在的在旭鳳對面坐下的潤玉面前,看得對面的旭鳳一陣眼熱:

  「大殿下這侍女,伺候的還真是周到,讓旭鳳,羡慕不已。」

  潤玉才要開口反駁,便聽辰星一邊給他盛粥一邊說:「素來聽聞二殿下非竹實不食,非澧泉不飲,辰星手藝粗糙,不敢在二殿下面前獻醜。」

  旭鳳被辰星噎住,剛要說些什麼,便見錦覓奔了進來。

  「還沒有人來找你們吧?」見幾人都不解地看著她,錦覓連忙擺擺手:「沒事沒事,你們吃!」說完便道一旁坐了下來。

  辰星還站在潤玉身前,旭鳳看了眼錦覓奇怪道:「你怎麼不過來吃飯?」

  辰星一看錦覓的樣子便知道有事,果然,另一邊門外進來了個颯爽英姿的勁裝女子:「原來你在這裡,讓我好找。」

  進來的這個,辰星很是眼熟。原來正是她和錦覓被旭鳳帶到天界的路上,在魔界軍前遇到的那個敢同旭鳳挑戰的魔界卞城公主,鎏英。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 大家都在吐槽錦覓,心疼偶滴紅繩兩秒鐘。魔界行程,開始搞事情,玻璃渣準備上線!


第25章 退婚

  魔界的卞城公主鎏英在餐桌上邀戰火神旭鳳,兩人去了庭院,很快打了起來。

  鎏英魔骨鞭耍得虎虎生風,旭鳳這邊赤霄劍卻從未出鞘,很快引得鎏英不滿。錦覓有些好奇地問出了口,潤玉看了看辰星,而後對錦覓略作了解釋。錦覓點點頭,突然順著潤玉的目光看向辰星,突然湊到辰星身邊拉了辰星的手問道:」阿姐阿姐,若是你和那公主打起來,誰會贏啊?」

  辰星看著鎏英的長鞭纏住旭鳳的赤霄劍,旭鳳開始反擊,知道快要結束,便轉頭對錦覓道:」卞城公主的魔骨鞭殺伐之氣甚重,乃是百萬軍中殺敵衝鋒的利器。我主修的陣盤卻並不在攻,而重在守和困。若真是交起鋒來,我必不是公主的對手。」

  錦覓聽後撇了撇嘴。

  辰星伸手點了點錦覓的額頭,笑道:」我還差得很遠,」說著看了看院中交戰已經出了結果,正在說話的兩人:」守之一途有時確實太過被動,也許,我也該研習一下攻伐之道......」

  潤玉站在辰星身邊,低聲道:」不必,星兒如此,便已甚好。」攻伐之事,長於兵戈相交,身先士卒易於陷入險境,他願意做那柄擋在她身前的利刃。

  這時,旭鳳和鎏英那邊結束了簡單的交談,鎏英朝這邊看了過來:

  「這位上神豐神俊朗,想必便是夜神大殿吧,鎏英見過夜神大殿。」

  潤玉同鎏英見禮過後,鎏英走了過來,看了看辰星,似乎有那麼兩分疑惑:」方才聽旁邊這位仙子所言,這位仙子當有與我一戰之力,不知,鎏英今日能否請教一二。」

  辰星看了眼錦覓,對鎏英笑道:」公主既然聽到錦覓所言,應當也聽到辰星方才所說。辰星修習,一向重守,且修煉年數尚淺,怕不是公主對手。」

  鎏英卻好似十分有興致:」重守?倒是新鮮得很,鎏英過去從未見過,今日更是要好好見識一番了。」

  錦覓在一旁拍手,很是興奮地正要說什麼,卻被一旁的潤玉打斷:

  「公主!」潤玉上前一步擋住了辰星,打斷了正要說話的錦覓,也引得戰意滿滿的鎏英和走過來的旭鳳朝他看了過來:」公主方才與火神酣戰一場,想必已是盡興。星兒不善對戰,也少有對敵經驗,還請公主,莫要再為難她了。」

  許是辰星看來也不是十分能打的樣子沒有太當真,所以此時被拒絕鎏英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眼神在潤玉和辰星之間流轉片刻笑著調侃:」不知這位辰星仙子是何來頭,夜神殿下護得還真是緊啊!」

  潤玉和辰星都沒有說話,反是錦覓應了聲:」我阿姐,是夜神殿下的貼身侍女啊!」

  「侍女?」鎏英充滿興味的眼神在走過來的旭鳳和錦覓,潤玉和身後的辰星身上轉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長,沒再多言,跟著進了客棧廳堂,回到了飯桌前面。

  潤玉和旭鳳相對而坐,辰星坐在潤玉旁邊,錦覓和鎏英相對而坐。鎏英坐下時看了眼相較他們三人一人一邊,坐得近許多的潤玉和辰星,眼裡都是揶揄之意。潤玉與旭鳳同鎏英說了些此來魔界捉拿窮奇之事,幾言說完,鎏英便將注意力放在桌面上,待看清潤玉面前擺著的明顯與桌上其他菜色不同的食物,鎏英挑了挑眉:」看來夜神殿下吃不慣魔界食物,只是沒想到這瞧著破破爛爛的客棧裡還有這樣好的廚子。」

  錦覓看鎏英的眼神落在潤玉面前的粥品點心上,開口道:」這些不是廚子做的啊,是我阿姐特地給夜神殿下準備的,公主若是想吃,便問問我阿姐願不願意分你一點兒?」

  鎏英聽了愣了一愣,笑道:」鎏英原還以為,兩位殿下屈尊這小小客棧裡,是因為火神殿下有了心儀之人,故意疏遠我等魔女之輩。不想,原來這其中,還有夜神殿下一份。」

  潤玉抿唇一笑,辰星抬頭看了鎏英一眼,也沒有出言反駁。

  這邊兩人都沒有反應,反倒是對面的旭鳳開口:」公主何出此言?」

  「剛才我在院中,看見那魘獸吞吐夢境,這夢中女子,和二殿下舉止親密,莫非,就是二殿下心尖兒上的人?」

  鎏英說著,旭鳳卻漸漸看向錦覓,辰星見了,也看向錦覓。

  錦覓連忙擺手:」不管我的事兒,我沒跟她說,不是我弄的!」

  潤玉一臉興味挑眉道:」我這魘獸,便是有通天的本領,也入不得二殿的結界啊。難不成是,昨夜二殿疏忽了,未設結界,才讓這魘獸,盜了夢境?」

  錦覓聽了一拍手:」我說呢,那肯定是你沒有設結界,所以這魘獸,才吞食了你的春夢!」

  「錦覓!」

  「砰!」

  辰星的聲音和旭鳳放下茶杯的重響一同響起,驚得錦覓一縮脖子,她左右看了看,往此刻大概唯一能救她的潤玉身邊蹭了一蹭,在潤玉身旁縮了起來讓潤玉擋住辰星的目光。

  旭鳳臉色泛紅,脫口而出:」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約在身,若是被你這小仙帶壞了名聲,你......」說到一半,旭鳳突然回過神來,看到對面潤玉身旁低下頭來看不清神色的辰星,閉上了嘴。

  錦覓雖不明白,卻也敏感的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從潤玉這邊挪開了一點兒,沒敢說話。

  潤玉從旭鳳提到婚約之時便轉頭去看身側的辰星,見她已經低下頭去,他只看得見她微垂的睫毛側影,心中不由有些慌張,他想伸手去握住她桌下的手掌,卻又有幾分卻步。

  鎏英也覺出些不同,桌前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鎏英乾笑了一下,想了想打破沉默,只可惜許是直爽慣了,這話題挑得還是有些一言難盡。

  「久聞天帝為夜神大殿立了一門婚約,卻不知這天地六界之中,哪家姑娘有此殊榮?」

  潤玉默了一默,依舊看著辰星,開口輕聲答道:」......是水神長女。」

  「水神長女?這水神和風神不是至今尚無所出麼?」

  鎏英提到風神時,辰星面上神色不變,內心卻動了一動,十分複雜。

  「咦?原來夜神殿下的正宮天妃,還沒出生啊?也太不給你面子了!啊!」錦覓說著說著突然尖叫一聲住了口,旭鳳踩了她一腳之後瞥了一眼臉色有些黑的潤玉,和抬起頭但是面上絲毫看不出異樣的辰星,對錦覓低聲道:」閉嘴。」

  潤玉一直看著身邊的辰星,見她臉上沒見絲毫的不快,心裡反而有些堵。

  「是潤玉對不住那位水神長女。」潤玉沉聲說道,一字一頓,十分認真:」若有朝一日潤玉能夠見到她,定要向她請罪。」

  「請罪?」錦覓奇怪道。

  辰星偏過頭看向他,瞧見他眼底的鄭重,不由得有些怔愣。

  潤玉定定地看著辰星的眼睛:」潤玉已下定決心,退了這婚約。」

  其他三人尚未反應過來,辰星卻驚地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撞的桌子都顫了顫。

  「你要退婚?」

  潤玉仰頭看著站起身的辰星,見她眼裡全是驚訝和複雜,卻沒瞧得出多少喜色,心漸漸沉了下去,放在腿上的拳頭攥地死緊,甚至崩起了青筋。

  「是。」

  「為什麼你......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辰星心頭亂亂的,這時候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桌前默了默,連懵懂的錦覓都被旭鳳死死拉住不許她開口,氣氛一時僵住。

  潤玉看著辰星避開自己的眼神,十分艱難地開口輕聲問:」星兒......不希望......我退婚麼?」

  「我......」辰星動了動嘴,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解釋:」我不知道......」

  她心裡十分清楚,不出意外自己和錦覓正是水神與先花神的骨血,而自己正是那個他們口中的水神長女。但是......就算不去擔心水神的妻子,她們生母先花神的師姐風神如何看待她們兩個私生女,對於是否會與生父水神相認這事她都無法決斷......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希望,潤玉退掉與水神長女的這門婚事......

  若不退,一日不揭開身世認回生父,她便一日不可能嫁他為妻,若退了,小小一個花界精靈天后便罷了天帝如何可能讓長子為了她放棄水神勢力?她第一次,這樣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身份帶來的兩難之局。

  辰星的為難和那一句」不知道」,如同一盆冰水,一點點澆熄了他眼中心底的希望。

  辰星不敢去看潤玉此時的樣子,只覺得自己需要一個安靜的好好思考的空間,將過去沒有仔細思考的這諸多事情一一打算清楚。她不打算放棄潤玉,卻一時不好多說什麼。

  「我......你們慢用,我去廚下,再準備幾個小菜來。」說完,逃也似的離開廳堂。

  潤玉坐在原地,愣愣地看著她的背影,整個人似乎慢慢地沉入深淵,灰暗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呆酒店休整,木有行程多碼點字,加更來啦!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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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介意

  辰星在廚房呆了一會兒做了兩道點心,讓人給潤玉他們送去,便回了自己的房間,佈置了陣法和結界,卻沒有煉丹製藥,只是一個人呆在屋子裡發呆。她和錦覓的身世,也許真的是個繞不過去的問題。

  罷了,待魔界事了,她們回一趟花界,到時,再探探長芳主她們的態度吧。

  辰星暫且有了打算,撤了陣法從房裡出去,隔壁潤玉的房間空無一人,她想了想,去了旭鳳的房間。旭鳳的房間裡面只有被旭鳳結界困住的錦覓,錦覓見到辰星過來,大喜過望,連忙求辰星幫忙放她出來,等辰星問清楚了潤玉三人的去向,留了一句「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給結界裡的錦覓讓她好好想想後,便只是隨手取了本書坐在旭鳳房內結界之外等著,沒有半點兒放錦覓出來的意思。錦覓起先還想出去,在辰星的目光中默了下來坐下,托著臉認真思考了半晌,不得不承認,她確實幫不上什麼......

  等潤玉三人回到客棧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錦覓坐在結界裡面,低著頭一臉失落,看著卻挺平靜,而辰星坐在結界外面,一本藥草圖鑒翻了大半。

  幾人商討捉拿窮奇之事,辰星和錦覓兩個都在一旁。辰星聽得不是很認真,總是會去瞧潤玉,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潤玉提到可以用靈芝引出窮奇的時候,錦覓果然猛得回神,覺得自己終於能做點兒什麼,自告奮勇要跟去種靈芝。錦覓既然要去,辰星便不會留下,因為能種靈芝的只有錦覓,辰星倒沒攔著。五人連同魔界焱城王家的兩個草包兒子一道去了窮奇躲藏的山洞附近。

  錦覓獨自一人在前面不斷種著靈芝,旭鳳站在一旁,在焱城王的兩個世子出言不遜的時候開口護著錦覓,辰星見了,沒說什麼,想了想,往潤玉那邊走了過去。

  才走了兩步,看著錦覓一棵一棵種著靈芝有些吃力的鎏英問道:」對了,辰星仙子既然是錦覓仙子的姐姐,是否也能一道種靈芝,快些引窮奇出來?」

  辰星走向潤玉的腳步一頓,對鎏英答道:」要讓公主失望了,辰星不會。」

  「啊?你們姐妹......」

  種著靈芝的錦覓倒是一心二用地回答了一句:」我跟阿姐都是天生天養的精靈,我是個葡萄,阿姐卻是朵蓮花,不一樣的!」

  鎏英驚訝:」我還以為......」

  辰星看了錦覓一眼,心中暗暗歎了口氣。

  她確實是朵蓮花,但是錦覓,卻並不是個葡萄,她們兩個也出乎眾人意料得確實是親生姐妹。錦覓能夠不拘種類種出任何植物花卉,皆因她本是先花神之女,能力傳自生母。只是這些個中緣由,卻是不能,或者至少現在是不能說明的。

  焱城王的兩個兒子剛被旭鳳嚇了一頓不敢再去招惹錦覓,卻跑來辰星這邊:」你這小妖娘,雖然不如那會種靈芝的值錢,但是長得還真是不錯,不如來我們焱城王府,給我們兄弟,做個貼身侍女如何?」

  「怕要讓二位失望了。」潤玉突然走過來擋在辰星身前,一向柔和的目光此時如同利劍:」她是本神的人。」

  兩個世子顯然對潤玉沒有對旭鳳那樣的懼怕,雖然方才有一瞬間被潤玉的眼光所懾,卻依舊是習慣了夜神大殿溫良柔和的名聲,有膽子繼續:」那也好說,不知夜神殿下可願意割愛?我焱城王府願意買下!」

  「你!」潤玉臉色黑沉,正要說些什麼,身後的辰星突然對著兩人捏了個訣,一道淡紅色的氣體有意識地迅速繞過兩人鼻尖,下一秒兩人先後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鎏英正想對兩人動手時出了這番變故,愣了一愣,捏著魔骨鞭看著辰星。

  辰星拍了拍手掌從潤玉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眼地上的兩人,對鎏英道:」公主,辰星覺得這兩人昏著比醒著更合適,眼下我們找個地方安置了他們,免得一會兒被誤傷了反倒要我們擔上責任,公主覺得如何?」

  鎏英愣愣的點點頭,搜出了隕魔杵後便用魔骨鞭纏住兩人的腳拖走了。

  鎏英走開了,錦覓還在種靈芝,旭鳳守著她。如今,這邊就剩下潤玉和辰星兩個。

  辰星深深呼出一口氣,正要轉身與潤玉說些什麼,窮奇棲身的山洞突然傳來動靜。

  窮奇出現了!

  不論何事此時都要先放下,聯手對付窮奇要緊。

  錦覓的靈芝將窮奇引到旭鳳的火網之下,待時機成熟,火網落下困住窮奇,旭鳳,潤玉和鎏英三人都與窮奇纏鬥起來,辰星站在不遠處,祭出陣盤協助眾人限制窮奇的行動,最後隕魔杵落入錦覓手中,錦覓也算是實現了親手捉住窮奇的願望。

  這一戰,見過辰星的困守之能,鎏英對辰星頓時好感倍增,還說日後定要一起切磋一番。

  幾人回了客棧將窮奇重新封印後,潤玉因天狗食月的事趕回了天界值夜,辰星到底沒有來得及與他說什麼。

  臨近白晝,辰星一人立在客棧院中,看著漸漸點亮的天色,想著那人該是下值了,一時有些恍惚。

  鎏英這時也來到了客棧後院,看到院子裡的辰星,轉頭走了過去與她交談起來。

  辰星和鎏英並肩站著說了一會兒,客棧裡面走出了兩人。

  潤玉和旭鳳兩個走到院子邊上,正瞧見不遠處說著話的辰星和鎏英。旭鳳正要上前打招呼,卻正好聽鎏英問到辰星與潤玉之事,他偏頭看了看抿著嘴唇的潤玉,想到如今情形也算因自己之前魯莽提到婚約一事造成,揮手悄悄設了一道結界,將他與潤玉隱匿起來,潤玉看了旭鳳一眼,什麼都沒說。

  鎏英:」說起來,鎏英有一事不明白,也許有些唐突,但鎏英,實在好奇。辰星仙子對夜神大殿.....分明很是上心的樣子,我以為......你是心儀夜神大殿的。」

  辰星笑了笑,倒沒有扭捏:」是。」

  「什麼?」鎏英有些沒反應過來。

  「我說是,你以為的沒錯,我確實......心悅於他。」

  這一邊,鎏英除了驚訝之外,也因為辰星的爽快很有好感,而另一邊,旭鳳明顯感到身邊的潤玉周身的氣息一瞬間軟化下來,臉上慢慢揚起笑意。

  「那......那日夜神殿下提到想與水神長女退婚一事,為何辰星卻......」

  辰星聽了鎏英的問話,神色間有些什麼閃過,卻沒有回答。

  鎏英繼續:」難道,你不介意夜神殿下另娶她人?你難道甘心,與旁人分享?」

  辰星歎了口氣,道:」若他身邊真有了旁人.....我必定求去,不能相親,便求相忘。」

  鎏英皺起眉頭不解:」那......他若是娶水神長女,你.....不介意?」

  辰星想了想,誠實回答道:」若是那個......水神長女的話,我還真是不介意的。」

  鎏英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理解不了眼前人明明心儀夜神,也不願與人分享,卻竟然毫不介意夜神的未婚妻?雖然著未婚妻似乎尚未出生,也不知能不能出生......

  鎏英尷尬地笑笑:」水神.....還沒有女兒,也許將來也未必.......這些事兒,倒是不用咱們,杞人憂天了,杞人憂天了......」

  辰星笑了笑,心中卻並沒有那麼輕鬆。

  要不要認父這事兒,還真需要好好的,從長計議.....至於阿玉那邊,又該如何跟他解釋呢?

  另一邊結界裡,旭鳳看著身旁的潤玉在辰星說她並不介意的時候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雙手握拳在身側攥得緊緊的,連身體都似乎微微顫抖了起來。默了片刻,他轉身不發一語地離去,旭鳳不好跟上,想了想,往自己房間,去找錦覓去了。

  旭鳳推門而入時正遇到錦覓被窮奇蠱惑打開封印放出窮奇,趁著窮奇虛弱旭鳳雖重新將窮奇封印回去,卻不慎被窮奇瘟針所傷,連辰星的丹藥都只能暫時壓制藥性,匆忙趕來的潤玉和鎏英,決定帶上旭鳳與辰星錦覓一道回花界,為旭鳳求取夜幽藤救命。

  夜幽藤一事告一段落,錦覓被長芳主罰了禁足,旭鳳期間來過一次沒有見到錦覓反倒被眾位芳主攔住,潤玉卻沒有出現在辰星的面前過。錦覓禁足沒幾天,辰星就找上了長芳主,與她說了小半天功夫的話,回到住處,就去告訴隔壁無聊得快要發黴的錦覓,要帶她去人間玩兒一段時間。錦覓聽了果然極為驚喜,十分好奇辰星是如何說服長芳主的,也趁機想要去天界棲梧宮探一探旭鳳的傷勢,辰星卻沒有答應。

  辰星說服長芳主讓她帶錦覓暫時離開花界去人間避風頭的原因,正是旭鳳的母神天后。在天界畢竟呆了那麼久,即使從未見過,也多少能從旁人口中瞭解幾分天后的性情。如今天后獨子旭鳳因窮奇瘟針受傷,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不查,即便旭鳳最後是因為花界的聖物夜幽藤而得救,那天後的性子可未必會承這一份情。若她查出旭鳳受傷與錦覓相關,錦覓下場絕不會好。而錦覓同旭鳳一道前往魔界,知道的人不少,此番沒有跟著回到天界,勢必引起懷疑。與其在花界等著天后不知何時找上門,不如讓錦覓先離開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錦覓雖然遺憾辰星不肯讓她上天界看鳳凰,但是對於去人間玩耍還是十分期待的,催著辰星很快帶她離開了花界水鏡。

  辰星並不知道,她才帶錦覓離開花界不久,一個白衣仙人便悄然進了花界,只可惜,沒有尋到自己想找的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不給辰星解釋和安撫的機會,為什麼呢?因為我在憋!大!招!


第27章 醉夢

  辰星帶著錦覓離開花界在人間呆了幾日,總算做好了其他藥材的準備,預備用離開天界時潤玉送的那一株月縈花煉製月縈丹。月縈花距離摘下已經過了小半個月,辰星雖仍然沒有十足把我,卻也不敢再耽擱,於是準備閉關幾日專心煉製,只是有些不放心錦覓。錦覓知道辰星需要閉關煉丹的時候倒是很開心,雖然在人間好吃好玩兒的很多,但阿姐在一邊她不敢放肆,如今辰星閉關,她剛好可以自己出門玩耍,於是極力贊成,並拍著胸脯保證自己不會惹事。

  辰星給錦覓加固了一次尋蹤繩,在上面多設了一道前些日子才掌握的防護陣法,便開始閉關煉丹,錦覓第二日便高高興興地出門去了。

  此時已經專心閉關的辰星並不知道,錦覓一個人出去沒兩日,就帶回了整整三條尾巴。

  錦覓在人間遇到彥佑,跟著他吃喝嫖賭了一番,卻循著氣息找來的旭鳳在小倌館抓了個現形,隨即又遇到了順著錦覓想要找辰星的潤玉。

  幾人一道回了辰星和錦覓在凡間山林裡居住的竹屋,彥佑被氣憤的旭鳳捆了個嚴實倒掉在院子裡,潤玉和旭鳳兩人連同錦覓,在桌前喝著錦覓釀制的桂花酒。

  潤玉看著桌上被錦覓拿來的辰星親手做的糕點,複又看了看錦覓說辰星正在閉關煉丹的山洞,神色幽深卻冷清,一杯一杯,並不用錦覓勸,喝得很快。

  旭鳳那邊看到潤玉這樣,心裡也開始自苦於自己與錦覓的」兄妹」關係,對著喝了起來。

  錦覓捧著自己的酒瓶子,看著這兩人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壺我一壺就快要將她的桂花酒都喝光了也沒有倒下的意思,想了想,突然取出一隻泛著流動的流光溢彩的琉璃瓶子,將桌前的兩人,和不遠處樹上吊著的彥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錦覓捧著瓶子道:」來來來,我看你們都喝了這麼多了也沒......也沒怎麼樣,不如來嘗嘗這個,這是我阿姐親手釀的,我好不容易才討要過來的,就這麼一小瓶!」

  潤玉聽到這酒是辰星親手釀造的,微含醉意的眼睛便看了過去,盯著那琉璃瓶子裡流光溢彩的酒液,沒有說話。

  錦覓摸了摸瓶子,看了看院子裡臉都吊紅了的噗嗤君彥佑,帶著幾分不舍道:」我阿姐說我靈力低微,雖然給了我,但是不許我喝這個酒。你們兩個可都是厲害的上神,一定能喝的,喝完了,也告訴我一聲,是個什麼滋味?」

  錦覓拿出來的,正是辰星當初耗費無數精力只釀出三小瓶的靈酒醉夢。其中一瓶子,給了酒仙用來換流霞仙釀,本想著若是流霞仙釀對潤玉有用,再用剩下的兩瓶子去繼續與酒仙交換或者乾脆討了酒方子來,誰知流霞仙釀竟也對潤玉逆鱗處的疤痕毫無作用,這兩瓶子醉夢便一直留了下來。

  錦覓在花界剛被禁足的時候閑來無聊自己又弄了些桂花酒,釀酒的時候想起之前辰星學釀酒的事兒,便去磨著辰星想要看看她阿姐親手釀出的酒是什麼樣子。辰星磨不過錦覓,便給了她一瓶子,條件確實讓錦覓在修成上仙之前無論如何不許喝哪怕一口。幸而四千年的姐妹做下來,辰星在錦覓面前有些積威,錦覓到底沒敢偷喝,只是藏了起來。頭幾天還經常惦記一下,時間久了也就漸漸忘了,今日猛然想起,覺得自己阿姐不讓自己喝定是這酒勁兒極大怕她受不了,那現在拿出來用來灌醉眼前的兩人好解救好友噗嗤君,也是很划算的買賣了!於是忍了心頭的那點兒不舍,將這瓶醉夢取了出來。

  錦覓沒有注意,帶了幾分醉意的旭鳳卻看到了潤玉的眼神。旭鳳在錦覓想要拔掉塞子給兩人倒酒的時候攔住了她:」你阿姐親手釀的酒,怕不合我的口味,還是送給大殿吧。」

  錦覓瞪大眼睛:」你都沒嘗過,怎麼知道不合你口味?我阿姐的手藝可好了呢!」

  旭鳳一噎,看了看朝他看過來的潤玉,只得對錦覓解釋道:」你阿姐在天界一直呆在璿璣宮,素嘗也是為夜神大殿準備飯食,合的,自然是大殿的口味。」

  錦覓想了想:」.....你說的也對,但是......」

  旭鳳酒氣有些上頭,額間青筋跳了跳:」沒有但是,把酒給大殿!至於我......」旭鳳拎起潤玉面前的桂花酒瓶子:」有這個就足夠了!」

  錦覓撅了撅嘴,把醉夢的琉璃瓶子遞給潤玉。

  潤玉伸手接過,摸了摸琉璃的瓶身,默了片刻對錦覓問道:」星.....你阿姐可曾說過,這酒叫什麼?」

  錦覓想了想:」好像是,叫醉夢。」

  「醉夢......」潤玉喃喃,慢慢握緊瓶身。默了片刻,潤玉遞給錦覓一隻香囊:」勞煩錦覓仙子,替我將這個交給.....你阿姐,算是......」

  「算是醉夢酒的回禮麼?我知道了!」錦覓接過香囊,很是爽快。

  潤玉聽錦覓說是回禮,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沉默下來。

  錦覓看著那琉璃瓶子裡面顏色漂亮得很的酒液,心裡那點兒不舍又湧上來:」夜神殿下,你現在要喝麼?能不能分我一些?就算喝不得,聞聞也是好的嘛!」

  潤玉頓了頓,將酒瓶收了起來,在錦覓的詫異中站起身來:」璿璣宮還有些事,潤玉先回去了。」

  等潤玉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消失,錦覓還有點兒沒有反應過來。

  「看什麼呢?人都走了。」旭鳳見錦覓還在盯著潤玉消失的方向看,心裡十分不舒服。

  雖然他明白,錦覓與潤玉其實不熟。

  仔細一想,其實他倒有些羡慕潤玉。雖然有道婚約尚在,雖然辰星的態度有些奇怪,但是,他至少還有機會。如果......如果錦覓真的是辰星的妹妹該多好?如果錦覓不是父帝的孩子......

  旭鳳越想越絕望,大口大口地灌起自己酒來。

  直到此時,辰星與錦覓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姐妹這一關係,已經深入人心,即便是幾乎已經認為自己猜到了錦覓身世的旭鳳,竟也沒有懷疑過辰星。也許是因為辰星與先花神並不相似,也許是因為長芳主阻攔他的時候只提到了錦覓,當然,也或許是因為旭鳳只對錦覓一個人上心,不怎麼在乎辰星。

  錦覓本想跟旭鳳吐槽一下潤玉的小氣,誰知這鳳凰不知突然受了什麼刺激,開始自己灌自己酒,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咣當一聲醉倒在桌上。

  錦覓歎了口氣,覺得把人放在這裡也不好,正要扶著旭鳳回屋,眼前一花,桌子前面多了個人,這人身上還帶了幾分藥香。

  辰星廢了好大力氣,幾次險些失手,才總算在閉關第三日的晚上凝丹成功。才收了新煉成的月縈丹,撤了山洞的陣法,有些脫力的辰星打算回去歇息,才出了山洞便瞧見了院子裡醉倒桌上的火神旭鳳和桌上正要去拉旭鳳的清醒的錦覓。至於院子裡倒吊的彥佑,倒是暫時忽略了。彥佑見到辰星也不敢出聲,他也知道錦覓這個阿姐一向不喜歡他,只是礙於錦覓才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求她救自己這種事,他覺得她還真未必會答應,索性,就不去討人嫌了。

  錦覓見到辰星,驚喜道:」阿姐,你出關啦?」

  辰星指了指桌上醉得毫無知覺的旭鳳,皺著眉頭問:」這是怎麼回事?火神怎麼在這裡?」

  錦覓想了想:」哦,我在凡間玩兒的時候遇到了噗嗤君,後來又遇到鳳凰和夜神殿下了,就請他們兩個回來喝酒。」

  辰星愣了一下,四處看了圈沒有找到潤玉,在看到彥佑的時候皺了皺眉頭,沒去理會。

  錦覓見了道:」夜神殿下說有事兒,已經回天界了。」錦覓伸手指了指潤玉離開的方向,手裡還攥著一隻香囊,她看到香囊猛然想起剛才潤玉的交代,於是將香囊順勢遞給辰星:」對啦阿姐,這個是夜神殿下讓我交給你的,說是給你的回禮。」

  「回禮?」辰星接過錦囊,捏了一捏,感到錦囊內輕薄而堅硬,潤滑而寒涼的手感,突然愣住,連忙扯開錦囊,從中取出了一片月牙形狀,泛著月白光輝的鱗片。鱗片入手的那一刻,辰星覺得心頭又酸又疼,眼前甚至有了些水意模糊。

  錦覓見了十分驚訝:」哇!好漂亮的鱗片啊!不過,怎麼是月牙形的?」

  因為......這是逆鱗......

  辰星將月白的逆鱗緊緊握在掌心,竭力平復了一下心緒才對錦覓問道:」回禮是怎麼回事?」

  錦覓想著辰星還不知道醉夢酒的事兒,開口解釋道:」就是阿姐你親手釀的那個醉夢酒的回禮啊!」

  「什麼?」

  見辰星驚訝地瞪著自己,錦覓突然有些心虛:」就......就是之前阿姐你給我的那瓶醉夢......你說我喝不得......我想著鳳凰和夜神殿下這麼厲害應該沒問題......本來想拿出來給他們喝......但是鳳凰說應該不會合他口味,然後.......就都送給夜神殿下,他已經都帶走了......」小氣得連聞都沒讓她聞上一口......

  「你!」辰星十分焦急,卻也不能責怪什麼都不知道的錦覓。想到醉夢酒的效力,生怕他已經喝了下去,於是不敢多呆,對錦覓留了一句」我去一趟天界你乖乖等我回來」便飛身離開了。

  錦覓愣愣地看著辰星離開,抬手戳了戳桌上旭鳳的臉:」都怨你,讓我把酒送給夜神殿下,看阿姐這麼著急......我不是闖禍了吧?」


第28章 醉酒

  辰星匆忙趕到璿璣宮時,在宮門外碰到值夜的天兵鄺露。

  鄺露見到辰星略有驚訝:」辰星仙子。」

  「阿玉呢」

  鄺露聽到辰星的稱呼愣了一愣:」......殿下回了寢殿......不讓任何人靠近......」

  辰星全沒在意鄺露的異樣,聽了這句話之後直奔玉衡殿而去。

  玉衡殿內一片漆黑,悄無聲息,辰星推門而入時,便感到了撲面而來的一股濃重酒氣。這股酒氣之中,除了些許的桂花香氣,更多的便是辰星十分熟悉的靈藥味道!

  醉夢酒的酒方出自星辰珠,既是酒,也是藥。醉夢酒以近百味靈藥提純後釀造而成,極大地保留了藥性卻又去除了藥味,因而帶著一股柔和卻清冽的淡香,混合在甘醇的酒香之中,任誰都辨別不出其中都有什麼。辰星釀造醉夢酒幾個月,數次失敗,數次重來,終於成功三瓶,對這股味道太過熟悉,甫一進門便認了出來,因此心裡更是焦急,醉夢酒既然已經喝了,怕是他此刻已經沉入被放大的執念控制的夢魘之中了!辰星連忙取了一顆先前為醉夢特地煉製的解酒丹藥拿在手裡,快步沖了進去找潤玉。

  漆黑沉寂的玉衡殿,只有辰星推開殿門時透進的微弱星光。而潤玉便靠在殿中央的床榻上,斜倚著床頭,側對著殿門,整個人都沉在黑暗中,便是辰星進來了也沒有絲毫反應,不說也不動。床前不遠的地上還倒著已經空了的琉璃酒瓶。

  「阿玉?」辰星叫了他一聲,瞧見床前幾乎一滴不剩的醉夢酒的空瓶子,倒吸了一口冷氣!

  「阿玉!」她連忙撲到他身前,一手攥著丹藥,一手去摸他沉在黑暗之中低垂著的臉頰:」阿玉,是我,阿玉你醒醒!我......啊!」

  他的臉頰略微有些發燙,不同于平時的溫涼,辰星的手才碰到他的臉,右手正要拿著丹藥上前趕緊喂他吃下去,卻突然間被抓住了右手手腕,而後一陣天旋地轉,等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壓倒在床榻上,被他撐在她身上的身體困在他與床榻之間。昏暗的光線之中,他略有些蒼白的臉靠得她極近,他的鼻尖幾乎碰觸到她的,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臉上,激地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他的眼睛全沒有平日的清亮溫和,泛著濃重的黑色霧氣,有些模糊,卻又似乎藏著懾人的光。

  「阿玉?你......」

  「......星兒......」他的聲音比平日低啞了許多。他輕輕低下頭,用額頭抵著她的,那雙黑沉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看得那樣認真而又執著,卻又藏著許許多多的倉惶和無措:」星兒......」他又喚了她一聲,左手抓著她拿著丹藥的右手手腕,右手移到她頸側,用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星兒.....」

  「阿玉!」辰星動了動自己被抓住的右手,他現在的樣子太不正常了,醉夢不知牽引出了什麼:」阿玉,我們先把解酒丹吃了好不好?」

  潤玉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夢魘之中,全然沒有在意辰星說了什麼,仍是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的右手從她的頸側放開,移到她的腰間,將她整個人緊緊摟住,將自己的臉埋在她的頸側。辰星感到他沙啞的聲音從自己的耳畔一字一頓,摔在她心上,震得她的心都開始疼了起來。

  「不要離開我......」

  一滴淚順著她的眼角滑落,流入他的發間。

  辰星不由得哽咽出聲。

  她沒有想到,醉夢酒讓他陷入的夢魘,他最大的執念和不安,竟然正是她自己。

  魔界那次關於婚約的談話之後,她便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卻沒有想到......

  是她的錯。

  辰星伸出沒有被制住的左手,慢慢的環上他的背,感覺到他的身體似乎僵了一下,正要說什麼便見他從她頸間抬起頭來,那雙眼睛裡,比方才多了一些灼人的火光。

  「阿玉,我......唔!」

  辰星被他看得越來越心慌,才開了口,卻不想竟被堵住!

  他突然低頭吻了上來,微涼中透著一股難言的灼熱的唇貼在她的唇上,輾轉反側,一寸一寸地細細碾磨吮咬,緩緩深入,攻城掠地,毫不退讓。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在此之前,只有辰星,曾經用唇瓣輕觸過他的臉頰。

  辰星從來沒有想到,這個溫潤平和,隱忍端方的如玉公子,竟也會有這樣強勢而又熾烈的時刻。他開始深入的時候,她試圖抵擋,卻不想卻似是放出了他體內蟄伏的凶獸,引得這人越發放肆起來。

  儘管唇齒上的動作這樣霸道,他的手卻仍只是牢牢攬在她腰間,壓在她手腕上,沒有半分逾矩。儘管他身上的溫度似乎越來越高。

  辰星的意識有些恍惚,唇上的觸感一點一滴似乎直達心間,讓她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她感覺腿上一陣溫涼,而潤玉也在此時離開她的唇瓣,微微撐起身體,抵著她的額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辰星睜開眼睛,原本昏黑的玉衡殿內被一陣柔和的月色清光映亮了些許,她原本模糊的意識一瞬間清醒過來--那是......龍尾!

  瑩白的龍尾纏繞在她腿上,隔著衣裙,她能感到那尾巴上鱗片的細滑和清涼。這龍尾將她緊緊纏繞著,讓她逃不得跑不掉,卻又十分注意了力道,沒有讓她感覺到一絲的疼痛和不適。辰星眨了眨眼,感覺到他噴灑在她臉上的紊亂的氣息,和他上半人身衣料肌膚之下透出的與龍尾孑然不同的灼熱。

  他抵著她的額頭,右手仍環繞著她的腰身,左手鬆開了對她右手的鉗制,一寸一寸地用指尖描摹著她的眉眼:」星兒......」他低歎一聲,她從這一聲呢喃之中卻聽到了他的克制和忍耐,惶恐和不安。

  辰星眼前有些模糊,眼前的這個明明被她放在心上想要讓他一生平安喜樂的人,如今卻是因為自己才受了著許多的煎熬。

  右手掌心握著的丹藥在這一刻變得有些燙手。

  她知道,她應該趁著此刻他放鬆警惕的失神之時,將解酒的丹藥給他喂下去,等他從醉夢的藥效之中脫出,回復清醒和理智的時候,再與他好生分說解釋。就算不能與他說對先花神,水神與自己還有錦覓的糾葛關係,也至少能夠對自己之前在魔界的態度與他分說一二。

  只是......

  辰星握著丹藥的右手越攥越緊,而後卻又緩緩張開了手掌。

  她的手垂在床榻邊緣,此時一鬆手,掌中的丹藥從掌心滑落,在床榻上滾了滾便摔在了地上,越來越遠,直撞上了窗邊的桌角。

  辰星抬起已經空無一物的右手,細白的手腕上,那一根鮮豔的紅繩,格外耀眼。她將自己的手掌輕輕附在他臉側,而後微微抬起頭,在他離得極近的唇瓣上輕啄了一下。

  潤玉的眼裡瞬間蘊出一股驚濤駭浪,藏在底下被竭力克制的什麼終於衝破了早已岌岌可危的壓制,迸發出來。

  等她再次被他吻住的時候,她閉著眼睛伸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他在她腰間的手扯開她的衣帶時,辰星想,一定是因為沒有提前服用解酒丹,才讓她也被這滿殿的酒氣給熏醉了......

  最後一刻來臨前,當他的龍尾重新幻回人身,玉衡殿內的瑩瑩光輝消散重新回歸一片漆黑,辰星尚未來得及緊張,便在劇痛的一瞬間,同時感覺到自己元神魂靈之中,似乎有些什麼,也在這一刻碎裂開。然而,她卻沒有心力去體會和思索了。

  他的手與她的手十指相扣,兩人手腕上的紅繩不斷相接相觸,越發顯得鮮豔瑰麗。浮浮沉沉之間,辰星清晰地感覺到體內闖入了另一種力量,與她自幼修習的星辰之力相遇,衝撞,破碎,相匯,融合。兩種力量的交匯和融合的過程,讓她覺得自己的元神一陣一陣地忽冷忽熱得難耐不已,而身體上一波又一波的衝擊也讓她整個人越發疲憊起來,然而這元神的難耐和身體的疲憊之中,卻又帶著讓人沉迷的愉悅歡欣。

  玉衡殿內的兩人都無暇他顧,璿璣宮也一向冷清少人,因而,當璿璣宮內漆黑的寢殿,陣陣龍吟伴著銀白色的龍身虛影和一朵逐漸盛放的水蓮花出現時,竟只有一個忠心守衛的鄺露察覺。

  龍吟聲陣陣,馥鬱的蓮花花香散開,鄺露立在殿門前,低著頭不敢再去看那兩道龍和花的虛影,眼淚從眼眶滑落摔碎在地上.....

  唯一在場的巡夜天兵低著頭沒有再看,因而沒有注意到,那一朵盛開的水色蓮花中心,幽藍色泛著星辰光輝的花蕊,正發生著變化,一道道淺色的流光不斷匯入,那花蕊一閃一閃地吞噬著這些流光,卻又在吞噬之後漸漸變得朦朧而模糊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鄺露是個好姑娘,可惜因為女主已定,不想放任她繼續蹉跎,早點兒安排她斷了念頭,說實話,覺得挺對不住她......

  然後......

  雞凍!費好大力氣忍住了不回復昨兒的評論!

  我會說我早就暗戳戳地等著盼著寫這段麼?我會說我開坑的時候就構思好了這段麼?

  潤玉是個守禮的人,如果不來點兒意外助攻一下,總覺得這樣的橋段恐怕要在大婚之後才能寫到了==

  然後,辰星釀酒的最大作用,就!在!這!裡!!!坑!自!己!錦覓助攻成功!


第29章 表白

  天光大亮時,潤玉從朦朧中醒過來,只覺得腦海中有些混亂和朦朧,那緋色的滿浸著春意的夢境那樣真實,令他不知道該珍藏還是愧疚。

  尚未睜開眼,頭腦仍有些許昏沉,他卻清晰地聞到空氣中彌漫的濃郁蓮花清香,和這股清香都無法掩蓋住的曖昧的味道,懷中有一具溫軟的身體,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口。他猛地睜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昨晚闖入他的夢境的那個人,軟綿綿地倚靠在他懷裡,柔軟溫暖的身體與他緊密相貼,他的手就環在她腰間將她緊緊地鎖著,她露在外面的瑩白肌膚之上星星點點全是曖昧的痕跡。兩人的衣物胡亂地丟在床榻前的地上,殿內彌漫著水蓮花的清香。窗外的天光映照進來,將她顯得十分疲憊的眉眼映得越發清晰起來。

  潤玉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點一點地瞪大眼睛,終於恍惚間明白過來,昨夜那個起先令他無比痛苦恐慌,隨後卻化成瑰麗豔色的夢境,竟然並不全是夢境!

  腦海中有什麼轟然炸響,他就那樣僵在原處,愣愣地看著她,不知該作何反應。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察覺到自己體內充裕而透著生機的濃郁靈力,和那多出了的一絲絲水靈之外的什麼,絲絲縷縷星星點點,如浩瀚天河,又如渺渺星海。

  他.....昨晚......

  尚未來得及窘迫,懷裡睡著的人突然皺起眉頭嚶嚀一聲,睫毛顫抖著就要蘇醒。

  潤玉的手臂仍環在她腰上,卻有些僵硬。他閉了閉眼,堅定地沒有放開手。

  許是受酒勁影響,對昨晚他只留下了一些依稀的印象。他記不清那時候她的反應,只恍惚記起最初是自己將她強拉倒在床榻上的......

  如果,醒來之後的她怨他恨他......也許,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擁抱她。

  想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想到辰星對自己婚約的態度,連日來堆積而起的焦慮和不安在昨夜終於在夢魘之中壓垮了他。他只記得那時候的自己拼了命地想要抓住留下再次帶著光闖入他的沉寂黑暗之中的人,可是,卻忘了這個人,是不是真的願意留下.....

  辰星渾身酸軟,疲憊異常地醒了過來,只覺得連睜眼都要耗費極大的氣力。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一夜之間她的元神便有了變化,似乎她的本體也出了什麼狀況,這種變化沒有給她帶來危機感,卻又讓人格外煎熬,與那個人一起,雙管齊下地耗盡了她的體力心力。

  恢復意識的時候,她便感覺到環繞著她的溫涼,泛著一陣陣她十分熟悉的清冽之氣,讓她覺得無比心安。她感覺到抱著自己那人身體的僵硬,和蘇醒後氣息的變化,心中長長地無聲歎氣。

  掙扎著睜開眼睛,她逐漸清晰的視線之中,出現了他的身影。

  他的眉眼還是那樣清雋如畫,還有微亂的髮絲和赤(裸)的胸膛。

  她臉上一紅,低下頭去不敢再看他,卻緩緩地抬起手,環上他的腰身,動了動身體,往他的懷裡又靠了一靠,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心口,感受到他紊亂卻有力的心跳,滿足地歎了口氣。

  潤玉在她避開他的眼神低下頭去的時候,心中本漸漸染上酷寒的冰霜,卻在她下一個動作時整個心重新泡入暖陽之中,幾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她軟綿的身體貼上他有些微涼的皮膚,他才猛地醒過神來,她這一番舉動背後的意思,讓他幾乎有些不敢去猜。

  「......星兒?」

  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帶著□□之後的喑啞,撓在辰星心頭,引得她幾乎忍不住顫了一下身子。

  潤玉微微低下頭,輕巧卻又極為珍重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髮際:」星兒......昨夜,你若怪我恨我,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她在胸口輕蹭的動作打斷。她的臉頰貼在他胸口的皮膚上,輕輕蹭了蹭,鼻尖輕哼出聲,像極了一隻正在與主人撒嬌的貓咪。潤玉在她毫不作偽的親昵動作之下失了聲音,剩下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她這般樣子,他是不是可以抱有期待?是不是......

  仿佛是聽到了他心裡的疑問和希冀,他的胸口處傳來她微悶的沙啞聲音:」阿玉......我愛你。」

  傳入耳中的話,美好得如同一場琉璃色的夢境。潤玉幾乎是忍不住顫抖起來,他猛地翻身將辰星壓在身下,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撫過她的眉梢眼角,在她方才吐出過那樣美好語句的唇瓣上反復摩挲。

  「星兒......」他的聲音啞得厲害,明明很輕很淺,卻又一字一句那樣清晰:」你方才.......說什麼?」

  辰星從他的聲音之中聽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儘管今晨的潤玉已經清醒過來,她眼前仿佛海晃動著昨夜那個滿眼壓抑痛苦,惶恐不安的臉龐。她略有些吃力地撐起身體抬起頭,如同昨夜一般,在他的唇上輕啄了一下,而後直視著他的眼睛,臉上遍佈紅霞,卻竭盡全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沒有半分躲閃:」我愛你。」

  霎那間,仿佛是花開的聲音響徹耳畔,眼前盡是伏春的暮雨,晚霞的暉光。世間的美好在他眼前鋪陳開來,撞碎了曾經有過的孤獨和冷寂,點亮了整片天空。

  他猛地俯下來,將臉埋在她的頸間,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馨香:」星兒......」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收緊了兩分,將她抱得更緊:」我從來......沒有如此快活過。」

  她被他抱得緊緊的,肌膚相觸相親,她的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燒。尤其是想起昨夜裡的事......

  良久,潤玉略略放開她一些,撐起自己的身體,額頭抵著她的,看著她的眼裡滿是驚喜和滿□□匯的笑意。他這時候的笑容格外明亮,不再是那樣溫潤而又克制的模樣,像是柔膩玉石之中驟然破開封層乍亮的寶石,明媚而耀眼,燦若朝陽。

  「星兒......是潤玉失禮了,本該等到......卻這樣唐突了你。」他眼裡有真切的愧疚和歉意:」但.......雖此絕非君子所為,你願意.....我卻......很歡喜。」

  她迎著他粲亮的眼光,清晰地感覺到他的呼吸拂過她的臉頰和頸側,不由得縮了縮脖子,看到他在窗外透入的陽光中仿佛在發著光的身體,恍惚想到了昨晚在昏暗的殿內瞧見的那條瑩白色泛著皎月光輝的龍尾,臉上又燙了幾分,微微側了側臉。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這股熱意不僅是泛在體表,她體內深處,她的元靈之內,好似也在隱隱生著一股熱意。這種感覺自昨晚開始便一直存在,她心裡有些猜想,此刻卻不好多說,而且昨晚......她還記得剛睜開眼睛時他的樣子,如今好容易將人」哄」了回來,還是別徒惹他擔心罷,反正她有些模糊的感覺,應該不算是件壞事。

  辰星想了想,感覺到身體和心神漸漸再次湧上來的疲憊,覺得自己大概撐不住多長時間的清醒,決定先把人支走:」我記得,今日好似是天后壽辰......時候不早了,你不去麼?」

  潤玉歎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我不去,天后反倒會眼前清淨,也好少動些肝火。」

  「嗤。」辰星嗤笑一聲:」管她舒心不舒心?只是你若不去早些前去拜謁,怕被她捉住把柄再作文章 ,還是謹慎些好。」

  「星兒。」他抵著她的額頭,微微蹭了蹭:」潤玉眼下,並不想離開你......」

  辰星全沒料到眼前這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先是瞪圓了眼睛一副驚訝模樣,很快反應過來之後又馬上臉頰通紅。她動了動嘴唇,聲音不由得低了些許,少了幾分底氣:」我.....你快去吧,我很累......要再睡會兒.......」

  聽到她說很累,潤玉的臉上也染上紅霞,連耳尖也泛起紅意。想起只能依稀記起個大概的昨夜之事,心中率先湧起的竟不是歉意而是遺憾,遺憾自己記不清每一個細節......想到這兒,他身上一僵,不由得有些又窘又愧,不自覺地輕咳了兩聲,翻身起來,迅速地用被子將身無寸縷的辰星裹好,自己掐了個訣幻了身衣裳。

  辰星雙手攥著錦被的邊緣,有些愣愣地看著他動作迅捷地做完這些,而後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星兒......」他的眼光明明滅滅,強烈的喜意之中也夾雜了一些複雜。他想問她,願不願意等他,願不願意在他徹底解決那個婚約之後,嫁她為妻......許是此時此刻的美好來得太過突然又太過美好,他一時間竟沒有膽量去打破。他不斷地告訴自己,昨晚,她願意......今日,又開口說愛他,也許,他是可以得到她的應允的。然而在魔界她對鎏英說的那些話時時刻刻回蕩在他腦海之中,揮之不去......

  他的唇從她的額頭上抬起,他的臉上又掛起了歡欣而又溫柔的笑意,看著有些愣愣的她,笑容溫潤而又寵溺:」星兒,等我回來,可好?」

  辰星點點頭,連露在外面的脖頸都泛著豔麗的桃色。

  等辰星目送著一步三回頭的潤玉的背影離開寢殿,等他將寢殿的大門重新掩好,終於再撐不住湧上來的疲憊,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辰星並不知道,她昏睡過去的這段時間,天后的壽宴上起了怎樣的」熱鬧」,而這」熱鬧」的根源,還是那個她萬萬沒想到的人--錦覓。

  作者有話要說:

  一整章 了都還沒下床......捂臉

  崽崽將來會有的,現在不要著急嘛~

  果然開起車來之後,大家格外熱鬧~讓我思考一下以後多開幾次(大點兒的車)的可行性,哇哈哈哈


第30章 一言難盡

  潤玉回到璿璣宮時,想到方才天后壽宴上的混亂,心中有些無力。他不會天真地以為本該在凡間的錦覓出現在天后壽宴又被老鼠驚嚇之事只是巧合,其間種種,必不簡單,他十分擔心,會牽扯到辰星。

  如今那個他心心念念的人正睡在他的宮殿他的床榻之上,他雖半分也不願意讓她此時離開,卻也清楚錦覓有事辰星不會坐得住。

  潤玉歎了口氣,對引起事端的錦覓,和背後定有干係的彥佑心中有怨。

  踏進璿璣宮時,守在宮門口的鄺露低著頭對他行禮,他敏銳地察覺到了鄺露的變化,卻又有些難以形容。不過此時他滿心想見的人還在殿中,此事便只得暫且放下了。

  潤玉輕聲推開玉衡殿的大門,抬眼便瞧見了抱著被子坐在床榻上,神色頗有些迷糊朦朧,顯然剛剛醒來還不甚清醒的辰星。她滿頭的青絲披散在嫩白色的肩上,被她一手抱住的錦被只遮到胸口,露出頎長優美的頸項。她臉上還帶著將將睡醒的紅暈,眼裡似乎仍泛著水霧,陪著她此刻茫然地朝門邊看過來的表情,顯得極為誘人。

  潤玉輕咳一聲偏過頭去,只覺得自己喉頭一緊,心頭一顫。

  因為身體不適方才一覺睡得極沉的辰星醒來許久都沒太緩過神來,抱著被子坐在床榻上發呆,聽到殿門開啟的聲音轉頭看過去的時候還有些愣愣的,直到在他的一聲輕咳之中猛地回過神來,當即臉色刷的紅了個透徹,窘地無地自容,而後卻又頭腦一熱做了一件更丟人的事兒。

  潤玉眼角餘光瞥見辰星猛地回神之後臉色醬紅,接下來的動作竟是迅速地躺倒在床上,用方才抱在懷裡的錦被將自己兜頭蓋了個嚴實。

  「呵。」潤玉愣了一下,輕笑出聲,卻引得被子底下那人越發羞窘。

  他一步步走過去,臉上眼裡滿是笑意,在床榻邊上坐下,俯身過去伸手拉了拉她蓋住自己腦袋的錦被,拉了兩下卻沒有拉動,被角被辰星攥得死緊,他也不敢太用力。

  「星兒。」他湊近她的耳朵隔著一層薄薄的錦被低聲道:」別悶壞了自己,乖。」

  他最後一個」乖」字說得極為婉轉溫柔,期間的誘哄寵溺幾乎要從聲調中溢出來,聽得錦被底下的辰星臉上越發滾燙,心裡也一陣陣發癢。

  潤玉再伸手去拉被子的時候,沒有再受到阻礙。他將錦被掀開一點,露出她的臉來,而後又將拉起的被角掖在她脖頸之間,依舊將她嚴實地裹了起來,而後才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氣。

  辰星的臉色紅豔豔的,比方才他看到的時候更深了幾分,也不知是悶得還是羞得。

  他想了想,側躺在床榻上她的身邊,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伸手將她整個人隔著被子抱了個滿懷,就如今晨他離開前那般。她微微動了動身子,微垂著眼沒有反抗也沒有說什麼,潤玉見了抿唇一笑,耳尖泛起紅暈,湊近她的耳邊輕聲問道:」星兒......可還覺得疲累?或是......可還有哪裡不適?」

  辰星被他抱在懷裡,聽他這麼問,只覺得臉頰熱得要著火一般,連忙搖頭。

  「那便好......」他輕聲歎道。

  辰星敏銳地察覺到什麼,不禁從他懷中抬起頭來:」阿玉,怎麼了?」

  她的聲音還有些沙啞,氣力不甚充足的樣子,綿軟的嗓音引得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

  「阿玉?」

  潤玉歎了口氣,還是說了實話:」是你妹妹錦覓。」

  「錦覓?」辰星驚得瞪大雙眼:」她不是在凡間等我麼?她......」辰星說著,從包裹著自己的被子裡伸出手來掐了個訣,細細感受片刻,極為疑惑地看向潤玉:」她現在在花界......」

  自之前錦覓誤食朱雀卵一事之後,潤玉便知道辰星自有辦法感受錦覓的位置和狀態,因而此時見她用自己從沒見過的仙法法訣倒沒有意外,見辰星朝自己看過來,也為她解釋了幾句:」今日天后壽宴,錦覓跟著彥佑出席,席上被鼠仙所帶的鼠寵驚到,引起了天后的注意,打落了鎖靈簪,現出真容。」

  「什麼?!」辰星大驚,若不是此刻正被他抱在懷裡,一定已經驚得從床榻上彈起來。辰星驚了片刻,很快回過神來,擰眉繼續問:」她的容貌......」

  潤玉看向辰星:」席上酒仙將其錯認成先花神。」

  「可......還有旁的事?」

  「彥佑帶錦覓逃離,天后令雷公電母去追捕,旭鳳前去阻攔,他回來後我去探過,他已將錦覓送回花界,交給了長芳主。」

  辰星松了口氣,而後又閉了閉眼。實在沒有想到,這麼快,竭力掩蓋的事情就走到了這一步。待她重新睜開眼時,神色之間滿是凝重:」阿玉,我要回趟花界。」

  潤玉早知會如此,也並不攔她,點了點頭:」我陪你一道回去。」

  聽潤玉說要陪自己回去,辰星愣了一下,倒是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兩人默了片刻,辰星低聲開口:」......阿玉,你先出去......我要起身換衣.......」他這樣抱著她,連施法幻身衣裳都困難......

  潤玉臉色一紅,輕咳了一聲,放開了手起身,轉身前擺了一個瓶子在床頭:」大半日未食......星兒先用些晨露......」

  「......嗯。」

  等他從殿外重新將門掩好,床榻上的她才松了口氣,坐起身來連忙換了身衣裳。

  昨夜地上亂丟的那一身已經被潤玉不知收到哪裡去了,好在她星辰珠裡存了不少衣裳,這時候換上也方便。從床上起身走下來時她腿上一軟險些栽在地上,連忙轉身扶住床邊才穩住了身形。看來,她元神的異樣比自己感覺得還要嚴重一點兒......

  不過,現在卻不是操心這個的時候。她取出幾顆丹藥吞下去,覺得氣力恢復了一些,才走出來,一推開殿門,就瞧見不遠處院中立著的潤玉。

  日光之下的白衣仙人,周身都浸在暖陽之中,熠熠發光。

  潤玉聽到聲響回頭看過去,換了一身水藍色衣裙的仙子正專注地看著自己。他的唇畔揚起極真的笑意,如同採擷了整個春日的華光,一步步朝她走過來,極自然地伸手攬著她的肩扶住了她:」星兒?」

  辰星眨了眨眼,低下頭只露出微微發紅的耳尖:」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出發吧。」

  「好。」

  潤玉和辰星兩人趕到花界水鏡之時,長芳主和海棠,玉蘭兩位芳主剛又一次禁了錦覓的足,正從她住處出來,迎面與遇到了辰星和辰星身後的潤玉。

  「辰星!」海棠芳主第一個看到辰星:」你可算回來了!」

  長芳主帶著她們快走幾步,到辰星身前上下看了看,正要說什麼,瞥見辰星身後的潤玉,皺起眉頭:」我花界如今真成了什麼人都來得的地方了?不知夜神此番闖入結界所為何來?」

  「長芳主。」辰星不由得出聲:」阿玉他是和我一道回來的。」

  「阿......」長芳主瞪大眼睛十分驚愕:」辰星,你?」

  海棠芳主同長芳主一般驚訝,目光在辰星和潤玉間來回流轉:」辰星,你這是......你這是和夜神......你們?」

  辰星正要說些什麼,潤玉卻上前一步,十分恭敬地對三位芳主拱手行禮:」貿然前來,是潤玉失禮,不周之處,萬望諸位芳主海涵。然,小神心儀星兒,此番,亦是想向諸位照料星兒長大的芳主們,求娶星兒為潤玉之妻。」

  他低下頭,聲音擲地有聲,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辰星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事,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

  長芳主連同海棠玉蘭兩位芳主聽了也是愣住,三人對視一眼,海棠芳主上前一步,神色有些異樣:」我記得,夜神殿下是有婚約在身的?既如此,如何求娶我們辰星?該不會是夜神殿下巴望著左擁右抱?」

  聽海棠芳主這樣講,辰星瞪大了眼睛。

  「潤玉絕沒有這樣的想法。」潤玉卻不知道辰星如何作想,只連忙解釋:」潤玉已求得水神仙上允准,取消與仙上長女的婚約,父帝那邊也自有潤玉周旋,婚約一事定會儘早解決。潤玉唯求星兒一人,此生足矣,必不會再有旁人。」

  「什麼?!」

  聽到潤玉說水神已經答應退婚,只剩天帝,幾位芳主大驚之後心情極為複雜。

  辰星愣愣地聽著他說他已經求了水神的允准,取消婚約,又聽他說他只願娶她一個人。這時候心頭百感交集,一時間居然理不清是該喜還是該悲。

  水神......

  辰星想著想著,有些恍惚。

  三位芳主面面相覷了半晌,長芳主只覺得自己的額頭一跳一跳,伸手拉過還有點兒愣神的辰星對潤玉道:」夜神有心了,只是這事......」長芳主想了一會兒,卻一時想不出該怎麼說,只好道:」夜神先請回吧,此事,日後再議。」

  潤玉猛地抬起頭,卻見幾位芳主臉上的表情都極為糾結,而辰星也似乎有些愣愣的,心中十分奇怪也有些不安。

  長芳主送客的態度很堅決,又攥著辰星的手不讓她離開,最終,潤玉只得帶著滿腹的不解和焦慮離開了花界。

  潤玉走後,三位芳主什麼都沒說趕忙打發了辰星回住處去,連錦覓的事都沒有多說。等辰星走後,三人相視苦笑。

  今日,錦覓真身在天界暴露,還被火神誤以為是妹妹,不知日後會引起怎樣的風波,辰星這邊又......

  還真是......一言難盡。

  作者有話要說:

  追著趕著求負責的夜神殿下

  今天加更,拼了老命在此承諾:晚上六點再來一章 ~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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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身世

  辰星一個人回了房間,坐了一會兒隻覺得心緒紛亂不已。

  水神......

  不能再拖下去了。辰星歎了口氣,決心明日不論如何,都要與眾位芳主將她和錦覓身世之事,分說清楚。

  天色很快沉了下去,辰星出門去尋錦覓,本想細細問下今日之事,經過窗下卻瞧見錦覓已經睡熟,想了想,便回了自己房間。洗漱一番後,覺得身體元神上的不適仍未緩解多少,甚是疲憊,便合衣躺倒在榻上,很快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睡下的時候,右手食指上的星辰珠一下一下閃動微光,仿佛在吞吐什麼,漸漸消融什麼。

  第二日天光大亮之時,辰星被一陣強烈的震盪之感衝擊驚醒,猛地睜開眼睛,定下心思一感受,便暗道不好,連忙飛身而起沖出房間,往花神塚而去。

  錦覓!

  另一邊花神塚前,摘了寰諦鳳翎沒了鳳羽保護,天后隨手射向錦覓的法術卻不想還是被擋住了。一道幽藍色泛著點點星光的屏障從錦覓的手腕上迅速溢出展開,將天后的法術擋在錦覓身前。

  天后眯了眯眼:」倒是小瞧了你這妖精。」再一揮手,毀了花神塚前的貢品。

  「天后娘娘,您這是幹什麼呀?」錦覓撲到花神塚前擋住天后。

  「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你和旭鳳是什麼關係。」天后說著逼近了錦覓兩步:」就憑你這張臉,我就可以殺你千百次。你和梓芬,還真是挺有緣的,死在這裡,也算你死得其所了!」說著,掌心出現一團琉璃淨火,當即便朝錦覓打了過去。

  「錦覓!」辰星趕來的時候正見這一幕,當即催動自己最快的速度朝錦覓撲了過去一把將人拽開,躲開琉璃淨火打過來的方向。

  正在這時,嚇得閉緊了眼睛的錦覓和辰星身前出現一道水藍色的屏障,竟將那團琉璃淨火牢牢擋在外面,接著,一個碧清色錦袍的仙人突然出現,一揮手,那屏障擋住的琉璃淨火便湮滅消散開。

  錦覓睜開眼睛:」阿姐!」而後後怕地抱著辰星的胳膊向來人看過去:」水神仙上。」

  本來已有所感的辰星在聽到錦覓的這一聲」水神仙上」之後身體一僵,不由得朝這位面有肅容的仙人看過去--

  這就是水神,是......她的父親。

  天后很是不滿:」你不知道尊卑法度麼?不去施風布雨,倒來干涉我幹什麼?」

  「洛霖當然知道尊卑法度,只不過本神與先花神乃是故交,今日特地前來墓地祭拜,卻不料看到這兩個孩子險些被人奪了性命。」

  辰星在水神看過來的時候低下了頭,有些不敢對視,心裡卻亂的很。此生第一次站在父親身後被父親保護,眼前竟有些泛酸。

  天后不依不饒:」我來處置個小小的花精,」說著又看了看錦覓身前站著的低頭不語的辰星:」沒想到不但又跑出來個不自量力的尋死,還引得水神出手干預。只是此事,與你何干?」

  「錦覓和這位仙子乃是花界精靈......」

  水神後面又說了什麼,辰星沒有聽清。她知道錦覓此前便應該已經見過水神,也知道憑著錦覓與生母先花神極為相似的容貌引得水神多幾分關注實屬應當。只是這個時候,生父就在眼前,喚出了錦覓的名字卻只叫自己」仙子」,她竟然還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水神什麼都不知道,錦覓也什麼都不知道,知道真相卻又什麼都沒做的,正是她自己。她知道,也明白,但也許是這兩日身體不適人也格外脆弱,這樣的時刻就算她理智上再如何清晰......

  辰星是在潤玉突然傳來的聲音中回過神來的。

  原來潤玉在南天門遇到天后要去花界,知道天后要對錦覓不利,擔心牽扯到辰星,因而去向天帝求助,以商議封賞諸仙,大赦天界事宜為由,速速召天后回天界,為錦覓解圍。

  天后幾遍百般不願,還是甩袖離開了,潤玉在離開前與水神告辭,又看向辰星,見她並未受傷,安心一些,便先行離開,打算著過上一會兒再回來瞧瞧神色有些異狀的辰星。

  等花神塚前面只剩下了父女三人,錦覓當先沖水神抱拳道謝:」多謝水神仙上。」

  辰星默了默,也開口行禮:」多謝......仙上。」

  水神沖兩人點了點頭,轉身去撿被天后打翻在地的祭品,錦覓連忙上前,辰星卻沒有湊過去,而是轉身整理起淩亂的供桌,在一旁默默地聽著水神與錦覓的對話,聽著水神說」沒想到梓芬尚有一絲血脈留存于世」時,忍不住手抖了一下。

  等水神和錦覓將貢品擺回來,水神看著一旁站著默不作聲的辰星,有些別樣的感覺:」這位仙子......」

  錦覓上前一步抱住了辰星的手臂:」這是我阿姐,辰星。」

  「阿姐?」水神挑眉驚訝:」錦覓仙子還有姐妹?」

  錦覓道:」我跟阿姐從小一起長大,天生天養,雖不像旁的姐妹們都有娘親,但是阿姐卻從小就很照顧我......哦,對了,阿姐是朵蓮花,我是顆葡萄!」

  「蓮花?葡萄?」水神顯然十分詫異兩人的真身。而聽到錦覓說兩人都是天生天養,應當沒有血緣關聯,總覺得心裡有那麼點兒不對勁的感覺。

  「對了仙上......若真如您剛才所言,錦覓難道真的是先花神的......還有天帝的骨血麼?」

  聽到錦覓這樣說,水神只是神色有些複雜,辰星卻挑眉:」誰告訴你你是天帝的骨血?」

  「啊?不是麼?」錦覓有些茫然地面對辰星:」就昨晚......」

  錦覓尚未說完,空中突然掉落一人,正是彥佑。

  水神聽說彥佑是錦覓召喚來的,十分詫異,開口問錦覓可能喚水。彥佑提議讓錦覓現在試試,辰星站在一旁,捏緊了拳頭,卻到底沒有阻攔。

  她心中有旁的想法。

  她一直在糾結著到底要不要以私生女的身份去打擾已經娶妻的生父水神,因而一再卻步。如今......若是水神自己發覺......如果......

  辰星這邊還有些心中混亂,那邊,錦覓已經開始嘗試喚水。

  誰知,嘗試了兩下的錦覓突然口吐鮮血摔倒在地,辰星連忙從彥佑手中拉過錦覓,塞了她兩顆丹藥平復躁動的血氣。

  這時,長芳主和海棠芳主兩人也來到了花神塚前。天空突然烏雲密佈,下起雪來。

  錦覓十分開心,看向水神:」下雪了,我把雪召喚出來了!」

  水神若有所思,長芳主和海棠芳主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水神突然想到什麼,看向扶著錦覓的辰星:」那辰星仙子,可能喚水?」

  辰星低下頭:」辰星......不能。」

  長芳主見此,正要說什麼,辰星懷裡的錦覓突然暈了過去,辰星連忙握著錦覓的手細探錦覓的情況,長芳主和海棠芳主知道辰星醫術過人,便沒有上前。

  辰星很快探出結果:」不好,錦覓體內有一股極強的靈力,陽剛霸道,與她冰寒體質相沖。」說完仰頭看向水神:」請......還請水神仙上出手相救!」

  錦覓的木屋內,水神正對錦覓施法,彥佑和兩位芳主站在一旁,辰星也立在一邊,默默地看著,沒有出聲。水神施法穩住錦覓體內縱橫的陽炎靈力,其後錦覓的真身恐怕必定瞞不住水神,屆時......

  果然,施救之後的水神神色十分複雜:」錦覓,原來是我的骨肉。」

  辰星心頭一歎。

  海棠芳主言說水神是誤會了,而後又使眼色攆走了一旁的彥佑。

  等屋內只剩下幾人,水神開口道:」你們也不必再瞞我了,方才我已經探過錦覓的元靈,你們想瞞也瞞不住,我只問你們一句,錦覓可是在霜降臨世的。」

  長芳主和海棠芳主對視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垂著眼睛不作聲的辰星,對著水神點了點頭。

  水神當即笑了出來,滿是驚喜:」果然!」而後坐下來握住錦覓的手,稱呼她」覓兒」。突然,他看向錦覓床邊的辰星:」那,辰星仙子......」

  長芳主上前一步:」辰星也......」

  「錦覓方才真氣大動有些傷身,我回去給她取些溫養丹藥來。」說完,辰星從錦覓房中快步走了出來,沒有去管海棠芳主的呼喚。

  眼看著辰星快步離開,水神說不清心頭微堵的感受,轉向長芳主:」你方才說,她也,也什麼?」看著長芳主和海棠芳主的神色,水神心頭一動:」難道,辰星當真,是覓兒的姐姐?她也是我......」

  長芳主看著辰星背影消失的門口,歎了一聲,點了頭。

  水神神色似喜似悲,想到方才被自己忽視了的辰星,連忙起身追了出去。誰知道,走出門不遠,就看見---

  辰星背對著水神和兩位芳主,撲進了不知何時到來的白衣廣袖的夜神懷裡,將頭埋在他胸口,雙手環著他的腰,而那夜神,神色極為柔和,極自然地攬著辰星的背,一下一下安撫地輕拍著。

  水神看著花界繁花似錦的背景之中,相擁相親的一對璧人,萬般心緒湧上心頭,卻只覺得夜神如今的模樣,竟然好像有那麼兩分討人嫌。


第32章 認父

  辰星在長芳主要將什麼說出口的時候開口打斷,逃也似地奔出了門。

  許是因為忐忑,許是因為情怯,越是到了這樣的關口,她反倒越是不敢在場,不知如何面對,只能沒有出息地跑了出來。

  她低著頭一路疾行,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道溫潤而熟悉的嗓音。

  「星兒?」

  辰星抬頭看過去,迎著花界的如許春光,那個人白衣勝雪,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身體的不適,元神的疲憊,近親的情切,莫名的委屈,在這個人面前都再無顧及地奔湧而出。

  她的眼睛瞬間泛出水意,整個人如同投懷的乳燕,飛也似地朝他跑了過去,就那樣撞入他懷中,緊緊地摟著他的腰將自己的臉埋在他胸前,嗅著他身上熟悉而又令人心安的清涼淡香,覺得紛雜混亂的心緒終於在這一刻平復了下來。

  潤玉愣了一愣,卻還是順勢攬住她,伸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讓懷裡的人漸漸放鬆下來,極貼心得什麼都沒問。

  兩人相擁在一片和煦的春光之中,安然靜好。

  突然,一陣輕咳之聲從辰星身後傳來,潤玉抬頭看去,見到水神有些神色莫名地看過來,他身旁的長芳主也抿著嘴看著兩人。

  辰星自然也聽到聲音,猜出了來人是誰,因而更是羞窘,從潤玉懷中跳了出來,低著頭轉而站到了潤玉身後,沒有抬頭去看對面的兩人。

  潤玉向水神和長芳主行禮,誠懇道:」潤玉見過水神仙上,長芳主。此番潤玉擔憂星兒,未及通報擅闖花界,是潤玉的過錯,甘受懲罰。」

  長芳主看了一眼水神,沒有出聲。

  水神看著辰星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看自己一眼,神色之中頗有帶悲的愧意。而聽到潤玉對辰星的稱呼,水神不由得挑了挑眉:」星兒?本神記得,夜神先前說自己有了心上人,想要與本神長女退婚。難道......」

  潤玉覺得水神的態度有些微妙,但仍誠實答道:」不敢欺瞞仙上,星兒......正是潤玉心之所系。」

  水神點點頭,沒有再看潤玉,眼睛直直地看著辰星,開口說出的話,卻有那麼一份顫意:」星兒......你......」

  被水神這樣稱呼,辰星不由得渾身一僵,鼻頭有些泛酸。

  潤玉聽到水神這樣稱呼辰星,心中大奇,隱約有了些大膽的猜測。

  水神見辰星仍未抬頭,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四千年來,我沒有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先前......也對你多有忽視,你若不願認我,也是理所應當......」

  「父親?!」潤玉被這兩字驚得頭皮一緊,腦中如雷鳴轟響。

  辰星聽著水神的話,一滴淚從眼裡滑落,抬頭去看已經走到她面前不遠的水神,嘴唇顫抖著開開合合,過了好一會兒,才在水神愧疚而又期待的眼神之中,輕輕吐出了兩個字:」爹爹......」

  水神臉上當即露出欣喜的笑容,上前兩步擠開了辰星身前的潤玉,將辰星輕輕地攬在自己懷裡:」好好好,星兒願意喚我一聲爹爹,爹爹,甚是滿足。」

  辰星心頭的枷鎖終於轟然碎裂,當即回抱住了水神,一聲聲地開口喚著」爹爹」。

  潤玉呆立在一旁,對今日眼前之事的發展,很是不能回神。

  辰星回過神來,看到身旁的潤玉,猛地從水神爹爹懷中掙了出來,臉色通紅,看了看潤玉,又看了看水神,只覺得自己的腦子此刻有些打結,竟說不出什麼。

  「仙上......」潤玉出聲,只覺得自己的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

  水神聽到潤玉的聲音,想起方才自己追過來時看到的情景,和此刻辰星的樣子,心中無聲地歎了口氣,面上卻是另一番肅容:」如夜神所見,星兒正是本神骨血。」他頓了一頓,挑眉接著道:」星兒是長女,本是與夜神有婚約的那一個。然,夜神先前已決心取消婚約,如此......」

  「仙上!」潤玉急忙出聲打斷,一揮衣袖對著水神恭敬跪了下去:」水神仙上容稟,潤玉先前不知星兒便是仙上長女,故而......不論星兒是何身份,潤玉對星兒的心意斷不會變,此生惟願與之攜手,望仙上成全!」

  水神看著跪在地上低著頭的潤玉,面上神色已經松了一松,嘴上卻仍道:」只是先前本神已允了你退婚一事......」

  「爹爹!」辰星突然出聲打斷,在水神看過來的時候卻低下頭避開目光,低聲道:」錦覓......怕是該醒過來了,爹爹你.......不去看看她麼?」

  水神自然也是關心錦覓的,雖然知道辰星怕也有支開自己不再去為難夜神的意思在裡面,心裡有些彆扭,卻仍是順了她的意,轉身回去瞧錦覓了。

  一直沉默的長芳主見此,也跟著水神回去看海棠芳主守著的錦覓去了。

  院中此時只剩下了辰星和潤玉兩個,辰星連忙伸手去將潤玉拉了起來,卻垂著眼睛不敢看他此時的樣子。

  「星兒......你......」潤玉微微皺起眉頭,話才開口,卻又咽了回去。

  他雖沒問出口,卻讓辰星心虛也有些心慌,連忙伸手扯住他的袖子仰頭看他:」阿玉,我......對不起......我......」

  潤玉默了默,低聲道:」果然,星兒......早就知道?」

  水神和長芳主她們,恐怕都以為辰星也是今日才知曉自己身世的,但潤玉卻能猜到並非如此。回想起之前辰星對他的婚約的態度,回想起之前聽到辰星對鎏英說不介意他與」那個水神長女」的婚事的話,潤玉很容易便能猜出,不論水神與錦覓他們如何,至少辰星對自己生父是水神這事是早就心中有數的。

  辰星看向潤玉的眼神頗有幾分怯怯地,她小心地放開他的衣袖,轉而拉住了他微涼的手掌:」阿玉......你,可是生我的氣了?」

  潤玉歎了口氣,從她手中拉出了自己的雙手,在辰星神色一慌的時候抬手將她抱在懷裡,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長長歎出一口氣。

  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煎熬,想到自己險些真的退了婚約亂了跟她的姻緣,想到......他心中卻是曾升起過一絲......然而,看著眼前這人愧疚而又有些惶恐地看著自己,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生氣不再理她的模樣,他突然有些無力生氣了。他將她抱在懷中,連日來忐忑的心終於安穩了下來。懷裡的這個人,原來,是沒有打算離開他的......如此,就好,如此,便夠了。

  「.....阿玉,你......不生我的氣了麼?」她的聲音從他胸口出傳來,伴隨著一陣陣暖濕的熱意,薰染在他心口,驅散曾有過的所有寒涼和不安。

  潤玉微微勾起嘴角,語調卻仍不帶情緒:」我若是仍舊生氣,你待如何?」

  聽他這麼說,她放在他胸前的雙手不由得攥緊了他的衣襟:」......只要你能消氣,我......隨你處置?」

  「咳咳......」潤玉聽完,不知想到什麼,耳尖紅了一紅,輕咳了兩聲,卻沒有答話。

  辰星沒有等到潤玉的回答,從他懷中站起身來,雙手仍攥著他的衣襟,抬頭朝他看過去的時候潤玉已經恢復了平靜的神色。辰星抿了抿唇,突然踮起腳尖湊了過去,在他淡色的唇瓣上輕啄了一下。

  潤玉愣了一愣,完全沒料到她會這樣做,臉色有些泛紅,唇角扯出了壓不住的笑意。

  辰星自然也瞧見了他臉上露出的笑意,心頭總算松了一松,攥著他衣襟的雙手鬆開,網上環住了他的脖子,湊了過去又再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笑著看他雖有兩分不甚自在卻仍是伸手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攬在自己懷裡。

  「阿玉,如此,你可消氣了?」

  潤玉歎了口氣:」你啊......」

  辰星重新靠回他懷裡,伸手抱著他,臉頰在他胸口蹭了一蹭,軟軟地輕哼出聲。直到這時候,她才終於放下心神,隨即便感到一陣疲憊襲來,不由得將自身的重量朝潤玉靠了過去。

  潤玉將辰星抱在懷中,隨著她傾過來的重量手臂上也用力了幾分將她穩穩扶住,眉頭卻微微皺起:」星兒,怎麼了?可是方才天后......你受傷了?」

  「沒有。」辰星搖搖頭:」我才趕過去,水......水神爹爹就出現了,後來你也來了,天后沒有對我動手。我只是......有點兒累了。」

  潤玉抱緊她,卻沒有完全放下心來。她此刻的疲態瞧著並不一般,偏偏身體上探不出任何異狀。

  辰星在他懷裡又蹭了蹭,輕聲道:」阿玉,我想回去睡會兒。」

  「好。你的住處是?」

  辰星抬手一指前面不遠處的屋子,才要從他懷中起身走回去,卻突然一陣失重,反應過來時竟已經被他打橫抱在懷裡,朝那屋子極快卻也極穩地走了過去。

  等她被他輕輕放在床榻上,伸手拉過薄被蓋上的時候她才紅著臉回過神,伸手拉住潤玉的右手手臂,在他看過來的時候輕聲道:」阿玉.......你能不能,在這兒陪我一會兒?我總覺得.......呆在你身邊,格外舒服......」

  潤玉笑了起來,沒有多想,伸出手腕系著那根紅繩的左手握住了她拉住他的右手,攥在掌心:」好,我不離開。」

  「嗯.....」辰星很快迷糊了起來,握著他的手沉沉睡了過去,卻不同於先前她獨自睡在璿璣宮的半日,和昨晚在花界的一夜,這一回她眉頭舒展著,睡得安穩。

  作者有話要說:

  辰星:我隨你處置!

  潤玉:咳咳……

  (今天依舊是個讓人著急的君子玉)


第33章 父愛

  水神見過平安醒來的錦覓,從老胡那裡得知了先花神梓芬隕落的真相,一時心頭又愧又悔,又怒又恨,心緒難平。猛地想到方才見到的與辰星在一處的夜神,想到他天帝之子的身份,心裡到底是有些介意的。

  水神想了想,往辰星的住處而去,經過辰星窗下的時候,卻在瞥到裡面此時情景之時停住了腳步。

  辰星合衣躺在榻上,身上蓋著薄被,伸出被子的右手被床邊坐著的潤玉握在掌心。他很是專注溫柔地看著床榻上人熟睡的眉眼,唇角噙著滿足的笑意,眼裡的柔情如同三月春水。

  水神默默地看了半晌,又默默地轉身走開。

  他記得方才他追出來時瞧見辰星撲進夜神懷中滿是依賴的樣子,記得在他開口為難夜神時焦急袒護的樣子,更是記得先前夜神在別苑之中鄭重跪地想要解除婚約求娶他心愛女子的樣子......

  如此看,夜神與辰星,當真是兩情相悅,情深義重......

  水神長長得歎出一口氣,終於還是妥協了。正如他當初對夜神說的那樣,對於有情之人,他向來是樂意成全的,更何況這人,還是自己的女兒。

  水神雖暫且離開,卻沒有走遠。

  他先前去探錦覓元靈之時,察覺到錦覓身上除了一道隱藏她真身阻礙她修煉的伽藍印之外,似乎還有一道封印,不知辰星身上又是何種情況......

  辰星朦朧間醒過來時,覺得這一覺難得地睡得還算舒爽。

  她一睜開眼睛,便瞧見了眼前眉眼帶著溫柔情意地潤玉,臉色不由地紅了一紅。

  「星兒,你醒了,覺得如何?」

  辰星雙手撐著坐起身子,才一動便感到他的手掌覆上她的肩,輕柔卻有力地扶著她坐起身來,還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

  這軟枕,潤玉看著其實真有幾分眼熟。

  這分明便是當初在布星台的時候,辰星瞌睡過去之後潤玉幻出讓她靠著的那一隻,當時辰星隨手收走了,之後卻沒見她再拿出來過,不想,竟然在這裡再次看到。他嘴上不說,心中卻頗有些甜意。

  辰星被他扶著靠坐在床榻上:」......我睡了多久?」

  「幾個時辰罷了。先前水神仙上和長芳主來瞧過你,錦覓仙子也來過一次,不過見你睡得沉,不好打擾,便先離開了。」

  「......嗯。」辰星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天色不早了,阿玉,你是不是要回去布星了?」

  他看了看她紅彤彤的面色,笑了笑:」是,潤玉要回去一趟,待我布星過後,再來瞧你」

  辰星默了默,卻搖搖頭:」就這會子功夫,何必來來回回勞累奔波?你專心回去上值便是,交班之後回璿璣宮好好歇息,過後......若有閒暇,再來?」

  潤玉抬手幫她理了理垂在眼前的髮絲,指尖滑過她的額頭和耳廓,引得她不自覺地縮了一縮,心跳似乎都快了兩分,他察覺到她這樣的反應,反倒笑得深了幾分:」此刻,在你身邊,潤玉方會覺得愉悅踏實,如何會勞累?」

  低沉略含喑啞的嗓音近在咫尺,兩人不久前又才有過肌膚之親,此時此刻的情景何其曖昧,辰星臉色羞得通紅,卻到底沒有拒絕他,抬眼看著他滿是認真的眼睛,她點了點頭。

  潤玉唇畔的笑意越發濃烈,想了想,他開口問道:」星兒,前日......潤玉托錦覓仙子交給你的東西,你可收到了?」

  辰星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取出一隻錦囊來,抿了抿唇,低下頭去。

  「星兒沒有打開看過麼?」

  「......看過了。」

  「......星兒......不喜歡?」

  潤玉的聲音有些忐忑,正要再說什麼時,感覺到她溫熱的手掌慢慢地覆在他胸口,正是那塊逆鱗之膚的疤痕所在。

  「阿玉......若是可以做到,我更希望能讓它長回去,而不是.....」

  他心頭一暖,也一軟,抬手握住她覆在自己胸前的手掌,輕輕一扯將人拉進自己懷中,下巴擱在她的發頂輕輕磨蹭著:」可它在你手中,比在我身上,更令我安心快慰。」

  辰星一隻手中還攥著裝著他那片月白色逆鱗的錦囊,另一隻系著紅繩的手慢慢地移到他身後,摟住他的腰身,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胸口處,閉上眼睛,」嗯」了一聲。

  「等下,我教你喚龍咒。日後若是有事,隨時喚我,可好?」

  她感覺到他的胸膛輕微的震動,伴隨著她頭頂上方傳來的聲音。她手裡握著逆鱗,唇角勾起笑意,在他懷裡輕輕點了點頭,另一隻手不由得又將他抱緊了兩分。

  潤玉從花界趕回天界之時,正遇到迎來的鄺露。

  鄺露的身份已在之前被潤玉識破,卻仍舊沒有離開,從戍守的天兵,變成了伺候的仙侍。

  「殿下。」鄺露知道潤玉先前去花界是為了見誰,此時心中雖然難過,卻已經有些平靜,不再如同那一晚一般波濤洶湧。

  潤玉眉目間都是輕鬆和愉悅的笑意,仿佛終於放下什麼心事掛礙,得到了什麼久求之物,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極為柔和而歡愉的滿足。

  「殿下此去,可是有什麼喜事?」

  先前潤玉與天后一起趕回天宮後,因放心不下辰星才說要去打探下情況,誰知這一去竟許久不回,眼下回來了也看著很是不同。

  潤玉此時心情正好,然而他在天界一個人過慣了,一向少親朋無摯交,一腔喜意無人分享。此刻鄺露開口問了,他便也十分樂意說說。

  「方才在花界,遇到並未離去的水神仙上,得知一件事。星兒......竟就是水神仙上的骨血,也正是四千多年前與我定下婚約的水神長女。」他說得很是平淡,眉梢眼角卻俱是帶著難以言喻的喜氣。

  鄺露愣了一愣,辰星是水神的骨肉?

  這短短的兩日之間,一個錦覓可能是天帝的骨血,而這個錦覓的姐姐辰星卻又是水神的女兒?

  鄺露知道辰星這事既是潤玉親口說出,怕是假不了的。此刻,她只覺得自己心裡有什麼東西終於轟然摔倒碎裂開,一下子竟說不出是傷感還是輕鬆。她深吸了口氣,扯出笑容對潤玉恭喜道:」恭喜殿下......很快便要得償所願了。」

  潤玉一笑,眉目柔和了不知多少,下一刻卻又微微擰起眉頭:」先前不知星兒便是......水神仙上那邊,似乎......頗有些,旁的看法,未必願意輕易地將星兒嫁予我為妻。」說著,他有些自嘲:」也是,我一貫清寒,與寒夜為伴,無尊位,少親友,便是傾盡所有,又能如何?水神仙上不願......也是應當......」

  鄺露道:」殿下何須擔憂?婚約四千年前便已經定下了,上神盟誓,天命昭昭,任誰也難以違背。更何況......辰星仙子她,對殿下,確是真心實意的,想來這個婚約,她......必定是樂意的。辰星仙子若是允了,水神仙上,想來......不會不答應的。」

  聽鄺露提到辰星,他的眼眸又柔和了幾分,想到昨日她才在璿璣宮他的寢殿之中,在他懷中親口說她愛他,心中無比溫軟。

  ……

  鄺露從殿中一步步走出來,走出好遠,才回頭又看了一眼,閉了閉眼,有什麼從眼角滑落,再睜開時,她緩緩扯出一個笑來。

  花界。

  潤玉離開前特特去與水神和眾芳主道了別,水神卻沒有多理會他,得知辰星睡醒了便急急趕了過去,倒是花界的眾位芳主,對他的態度似乎好了那麼一點兒。

  潤玉離開後,水神來到辰星的住處時,辰星正在桌前烹茶,見水神過來並不意外,卻仍是略有些拘謹地倒了兩杯茶出來。

  水神坐到辰星對面,細細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兒的眉眼,輕抿了一口茶:」方才聽幾位芳主說星兒的事,便有提到星兒烹飪制茶的手藝乃是一絕,想不到,我這麼快便有了這個口福。」

  辰星握著茶杯的手一抖:」......爹爹若是喜歡,我以後可多為爹爹炒些茶來。」

  水神眼眶有些泛紅,放下茶杯,握住了辰星放在桌上的手:」這些年......辛苦星兒了,你這個長姐,做得很是稱職,爹爹知道,你也一定......很是辛苦。日後,有爹爹在,星兒便和覓兒一般,做個快快樂樂的小女兒家,其他的,都有爹爹替你們扛著,可好?」

  辰星眼前有些模糊,她不由得吸了吸鼻子:」爹爹......」

  她習慣了。

  從降生此世,因生而知之背負了許多責任和秘密開始,她一直都逼著自己成長,逼著自己強大起來,逼著自己庇護唯一在身邊的血親姐妹。她以為她已經習慣了,甚至花界眾位芳主們也習慣了她的懂事和成熟,習慣了她時時刻刻護著錦覓。今日,她頗有些稀裡糊塗地與其實自己一直知道的父親相認,被想了不知多少年的爹爹這樣毫無保留地關愛和保護,她一時間竟是有些手足無措的。

  「星兒......」桌案對面的水神面上全是心疼和愧疚,握緊了她的手,輕聲道:」相信爹爹,你的擔子背得太久了,如今有爹爹在,可以放下了......」

  辰星眼中的水霧終究仍是彙聚起來從眼眶滑落,摔碎在黃藤的桌案之上。

  「......好。」


第34章 道理

  辰星跟著水神去看錦覓的時候,海棠芳主也在。

  床上的錦覓已經恢復精神,臉色紅潤,見到水神和辰星很是高興:」阿姐,爹爹!」

  水神上前坐到錦覓床邊空著的凳子上,辰星坐到了錦覓床邊,伸手去拉錦覓的手腕,錦覓也乖乖地由她去查。等辰星探過後略皺著眉頭又往錦覓嘴裡塞了兩顆丹藥時,一旁的水神笑道:」星兒這一手製藥的本事,果真了得。」

  一旁的海棠芳主與有榮焉:」花界多草木精靈,不是屬水便是屬木,多少年來沒人鑽研過這等需要日日近火的能耐,難得辰星能於煉丹一途上無師自通,還頗有成效。花界許許多多的藥材草植,在她手上化腐朽為神奇,造福了不少人呢。」

  水神一愣,朝辰星看過去。他本以為只是普通的藥丸的製作熬煮,不想辰星竟能控火煉丹。想到辰星水蓮花的真身和分明屬水的體質,很是有些擔心:」星兒真身屬水,控火煉丹與你本性相克,你......」

  辰星聽到父親擔心自己,心中頗為感慨,那因才相見相識而有的幾分生疏之感本就在之前的談話中大大消減,此刻在水神的敏感和擔憂之中漸漸消彌無蹤。

  她笑了笑解釋道:」爹爹不必擔心,我......另有機遇,煉丹也並非本身能夠控火,只是機緣巧合之下得了些許靈火火種,勉強能操控。爹爹想必之前也瞧出來了,我的修行......與旁人不同,這五行靈力的屬性差異,對我而言倒是沒什麼大礙的。」

  水神聽後沒有再說什麼,眉頭卻並未鬆開。辰星心知他並未完全安心,但這些卻是一時半刻解釋不清的,於是轉移話題,拉過了錦覓的手:」我的事不要緊,倒是錦覓......錦覓體內的火陽靈力,雖然已經暫時被壓制住了,卻到底......」

  水神點點頭:」不錯,明日,爹爹便帶你們去天界,讓天帝取回覓兒身上的靈力。」

  「天帝?」辰星回頭看錦覓:」你身上的靈力是天帝的?什麼時候給的?你怎麼敢要天帝的靈力?」

  錦覓有些訕訕地把之前同水神和長芳主她們說過的經過又與辰星說了一遍。水神發現,錦覓對他和長芳主說得時候還好,對辰星說這些的時候卻顯得很是不同,看著辰星臉色越來越難看,聲音也越來越低,最後怯怯地閉了嘴。

  辰星覺得自己額頭青筋直跳,一時間也忘了身邊還有才認回來的爹爹,抬手一指頭戳上錦覓的額頭:」我之前與你說的你都就飯吃了?東西不能亂吃,靈力就能隨便要了?況且非親非故,他給了你就敢要?若人家別有目的怎麼辦?若人家讓你償還你怎麼辦?若......」

  「可......」錦覓低聲:」昨晚天帝他說他是我爹爹......」

  辰星突然被噎住。

  她們的生母先花神......怎麼跟天帝.......還有關係?

  海棠芳主一臉憤憤正要說什麼,水神卻當先打斷了。上一輩的恩怨是非,他並不希望困擾了下一輩的生活。尤其已經知曉當年真相和花神梓芬之死緣由的水神,心中更是不願意讓兩個才認回的女兒背負仇恨,此刻分毫不想多提天帝。

  「好了星兒,覓兒已經知道錯了,你就別怪她了。」

  辰星聽後看了水神一眼,又看了海棠芳主一眼,低下頭沒有再說什麼。

  水神無聲歎了口氣。

  辰星不同於懵懂稚嫩的錦覓,她很是聰慧,也很敏銳。天帝之事錦覓只惋惜那五千年的靈力沒有多想,但辰星顯然是察覺到什麼並且已有所思,只是,不論是水神還是長芳主她們,卻都不好跟她解釋。

  水神靠近了一些,伸手一手一個地拉住了辰星和錦覓的手,柔聲道:」莫想那麼多了,一切都有爹爹在。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星兒和覓兒早些歇息,明日爹爹帶你們上天界。」

  辰星猛地抬起頭,看向水神,臉上表情很是複雜。

  水神先前提到的時候,她的注意力都被天帝之事吸引了,直到他再次提到她才反應過來,心頭轉了兩轉之後,心緒很是紛亂。

  水神自然察覺到了辰星的異狀:」星兒,怎麼了?」

  辰星抿了抿唇,看著父親柔和關懷的神情,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了:」爹爹......明日帶我和錦覓上天界......怕是,定會提到我們的......身世吧?」

  水神點頭:」自然,你和覓兒是我的女兒,明日起,爹爹必讓滿天仙神,都知道此事。」

  辰星微微低頭:」那......爹爹要這麼做,可與......風神仙上商量過了?」

  水神,連同一旁的海棠芳主都愣住了,而錦覓歪著腦袋有些不解:」風神仙上?」

  辰星抬頭看向錦覓,與其說是在對錦覓解釋,卻不如說是在對水神說:」風神仙上才是爹爹名正言順的妻子。我們倆......不論如何,我們的事,先知會風神仙上,得到她的諒解和允准,再昭告於人,才當是正理。」

  水神有些恍惚,卻很快很是肯定地道:」臨秀她,定是不會介意的,她......」

  「爹爹!」辰星皺著眉打斷水神:」不論當年諸多糾葛究竟為何,可如今,風神仙上是您的妻子,您的家人您的責任,若無大錯,您該給她的體面和尊重,半分都不該少的。我和錦覓的事......她願意接受,是她的善意,可您有沒有與她商量,卻是您的態度。」

  辰星一番話說完,水神愣在原處半晌沒有回神,而海棠芳主,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無從反駁。

  錦覓有些困惑:」阿姐,我有一點兒沒聽明白,你的意思是......爹爹不與風神仙上說我們的事,是爹爹做錯了麼?」

  辰星沒有說對也沒有說錯,只是拉過了錦覓的手,歎了一聲:」我說的,只是我的想法。」

  錦覓看了看辰星,又看了看水神和海棠芳主:」爹爹若是做錯了,改正過來不就好了?」

  水神歎了口氣,對錦覓點點頭,而後看向辰星的眼神中飽含欣慰:」覓兒說得是,爹爹做錯了,自是要改正的。星兒......」水神握緊辰星的手,語氣之中甚至帶了些自豪:」星兒如此懂禮知事,爹爹甚是自豪,也甚是......自慚形穢!」

  「爹爹......」

  水神笑了笑,自省道:」枉爹爹活了這些年頭,這樣簡單的道理,竟也瞧不明白了。爹爹要謝謝星兒的提醒,日後,定會好生注意,不會再犯。」

  辰星覺得自己眼前有些濕潤。

  水神不只是個慈愛祥和的爹爹,還是個明理大度的父親,心懷坦蕩,皎月潔行,有他,確是她與錦覓的大幸。

  水神笑著拍了拍辰星和錦覓的手:」你們兩個早些歇息,爹爹這便回洛湘府去,明日,再早些來接你們,可好?」

  錦覓點頭應了,辰星見水神似乎對風神信心十足,也沒有再說什麼,點頭應了。水神對一旁的海棠芳主道:」我要即刻回天界,星兒和覓兒,今晚還要勞煩眾位芳主多加看顧了。」

  海棠芳主笑了笑:」仙上客氣了,我們姐們自當盡心竭力,照顧辰星和錦覓兩個的。」

  水神拱手謝過,而後又囑咐了辰星和錦覓幾句,便匆匆離開了花界,往天界回去。水神走後,辰星給錦覓留了安神的藥後,回了自己的住處。

  另一邊,水神疾行回到天界,在北天門處,迎面遇到了才布星完,正要離開天界的潤玉。

  看到潤玉往外走,水神略一思索便知道他這是要去花界找辰星,當即神色頗有些複雜微妙。

  潤玉瞧見水神,微有些詫異,連忙上前見禮:」潤玉見過仙上。」

  「嗯。」水神應了一聲:」夜神殿下,不在布星台當值,這是要去何處?」

  潤玉頓了一頓,誠實答道:」潤玉......正要趕去花界。」

  「哦?」水神挑眉:」天色不早,我已讓星兒和覓兒儘早歇下了,夜神這一趟,怕是不必去了。」

  潤玉垂著頭:」稟仙上,先前潤玉離開時答應了星兒,布星過後便去陪她,潤玉不能失約。」

  水神一頓,眉頭動了動,最終歎了口氣。

  「夜神可知,若非看出星兒鍾情于你,若非......你亦是對她真心相待,本神,本不願自己的女兒,與天家,有半分瓜葛。」

  「仙上?」

  水神閉了閉眼:」罷了,只要能讓星兒與心上人終成眷屬,美滿此生,旁的,都不重要了。」

  潤玉神色一喜,甩袖行禮:」潤玉多謝仙上成全。」

  「......既然星兒等著,你......快去罷。」

  「是,潤玉告辭。」

  水神站在北天門,看著月白衣袍一向淡然的夜神帶著明顯的喜意,身影迅速消失在眼前,微微點了點頭。

  夜神性格溫順,辦事妥當,不知星兒身世之時便願意為她放棄一切,如此情真意切,是個難得的,值得託付終身之人。

  如此,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吐槽一下水神爹爹

  某種意義上,水神其實也算是個大豬蹄子了......吧?

  今晚六點,再次加更!


第35章 羞窘

  見過水神之後,潤玉心情頗佳地一路往花界趕去。得到了水神的認可,他總算是放下了心頭的一塊大石,此刻從天界趕往花界的路,也似乎變得很是漫長。

  到了花界,潤玉這一回頗守規矩地先在入口處傳了拜謁的消息進去,之後又先去拜過了長芳主。許是因為他已經得了水神的認可,眾位芳主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並未為難,之後,也沒有攔著他去找辰星。

  辰星居住的木屋,他白日裡去過一回,牢牢地記住了方向,得了長芳主的許可之後也不用旁人引路,直奔而去。那一幢木屋,屋簷下掛著許多垂落的青藤,青藤上纏繞的籃子裡是幾樣簡單常見的藥草,散發著清淡卻怡人的藥香。木屋所在的院子裡也整齊地擺放著存放藥草的木架子,簡潔明快,並無多少裝飾。黑夜之中,星空下的這一幢木屋,在他眼裡似乎散發著柔和的光輝,足以映亮他整片心房。

  潤玉穿過院子,從木屋門口走進去時,正瞧見辰星坐在桌前,懷裡抱著一隻眼熟的軟枕擱在桌面上,下巴搭在軟枕上正對著門口,閉著眼睛微蹙著眉頭,瞌睡過去,卻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穩的樣子。

  正踏入房門的潤玉見此恍惚了一下。

  他想起許久之前的事。那時她才被旭鳳帶上天界沒多久,還沒有住到他的璿璣宮。那時候,她每晚都會去布星台陪伴值夜的他。那天晚上,她也曾疲憊地在桌前睡了過去。而那時候的自己......

  那時他還只是一個朋友,甚至連去扶她的時候都沒有敢逾禮,連為她理微亂的鬢髮都沒有敢讓她察覺......

  如今......

  他朝她走過去,靠近桌邊時,將她抱在懷中的軟枕看了個清楚。

  這只軟枕,卻正是當初那一晚,在布星台他為她幻出的那一個。

  潤玉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當初在布星台,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扶她一下,為她披上一件披風。可如今......

  他頓了頓,上前靠近辰星,彎身湊了過去,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地引著她,慢慢靠進他懷裡。她的髮絲滑過他的臉頰,一陣陣柔暖的馨香傳入他鼻間。等她整個人都從桌上滑入他懷中,他的手臂從她肩上慢慢移下,轉而摟住她的腰身。在他正要將她抱起來送回不遠處的床榻上時,懷裡的人卻嚶嚀一聲醒了過來。

  朦朧間醒轉過來,她鼻間不自覺地輕哼出聲,帶著淺淺的嬌意,而她才睜開的眼睛水潤嬌憨,帶著幾分懵懂,配著她出色的眉眼樣貌,反倒顯得格外惑人。

  他在她醒過來的時候便停下了動作,順勢在桌邊坐下,將她整個人都抱在自己懷裡,看著她將醒未醒的樣子,不自覺地耳根有些發熱。

  「......阿玉?」

  等辰星終於清醒過來,發覺自己在他懷裡,也沒有掙扎坐起,依舊乖乖地呆著,將頭靠在他胸口,微微仰頭看向他。

  潤玉也低頭看著懷裡的辰星,伸出沒有環抱她腰身的左手,手腕上的紅繩在略有些昏暗的夜色之中格外鮮妍。他的指尖輕輕地畫過她的眉眼,看著她臉上掩不住的倦意和疲憊,不自覺地皺起眉。

  辰星抬手拉下他癢癢地滑過自己臉頰的手掌,笑了笑:」本來是在桌邊等你的,不想竟不小心迷糊過去了。」

  潤玉歎了口氣:」星兒,你身子,當真無礙麼?」他的手被她握在手中,軟軟的也暖暖的,他沒有掙開,任由她繼續握著,只是打算要問個徹底的事兒,卻沒有要放棄的意思:」這兩日來你似乎疲憊得很,整個人都有些虛弱。」

  辰星愣了一下,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我沒事,真的......就是......有些累到了......之後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一時應接不暇,沒有踏實休息。待......待這些事都解決了,好生歇息幾日......大概就沒事了。」

  「累到?」潤玉挑眉:」星兒因何,疲累至此?」

  辰星低著頭沉默半晌,潤玉只感覺懷裡的人似乎身子一僵,而後貼著他胸口的臉頰溫度有些高,而他垂眸看過去的時候,注意到她的耳朵整個泛著瑰麗的紅暈。

  他突然間福靈心至,猛然間想到,她這種似乎有些不尋常的疲憊,正是......那日醒來後,或者說,是那個酒醉的夜晚之後開始的!

  那......豈不是說.......她......是因為......他.......

  潤玉抱著她的手臂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整個人突然間窘得不行,不自覺地撇開臉輕咳了一聲,臉上也有些開始發燒。

  兩人之間漫起難言的沉默,卻又有一種頗為熱烈的曖昧如同溫吞的火焰,慢慢灼燒,令屋內的溫度似乎都高了那麼幾分。

  過了半晌,潤玉將懷裡無聲的辰星又抱緊了兩分,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低聲開口。她能感覺到他胸膛的震顫,他壓低的嗓音從頭頂上方傳來,她瞧不見他此時的神情,卻能從他的聲音之中聽出那麼一些窘迫,和掩不住的擔憂。

  「星兒......那晚......潤玉可有......魯莽?做了什麼......可傷到你了?」

  辰星靠在他懷裡,聽他竟問出這樣的話時,瞬間連脖頸都紅了個通透,整個人如同煮熟的蝦子:」你!」

  他的問話不由得將她的記憶又帶回了璿璣宮的那個充滿酒香的夜晚,那條突然出現的龍尾映出的一室清輝,與後來那一片黑暗之中的灼熱的吐息......她記得那個晚上他全然不同往日的強勢和霸道,也記得那夜浮沉之間兩人的每一次唇齒相依,記得他那夜滾燙的唇印在肌膚上的戰慄之感,記得他每一次闖入時的難耐與瘋狂......

  「星兒?」他微微移開頭,似乎正要低頭來瞧她的表情。

  辰星在他的輕喚中猛地回過神,連忙將頭垂地更低,深深埋在他懷中不肯抬起來,聲音都帶了那麼兩分氣急敗壞:」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麼?做什麼......要來問我?!」

  細聽之下,她的嗓音之中,羞窘,遠多於氣憤,甚至,還有那麼兩分委屈。

  說完這句話,辰星心中也確實開始隱隱有些委屈。她記得清楚,那晚她不知多少次的低泣討饒都被這人聽而不聞,當時想著他是受醉夢酒的影響,只顧著後悔還是應當把解酒丹藥給他喂了再說,如今再回想起來,心中不由得覺得異常委屈。

  那一夜,他確實是在欺負她!

  辰星咬了咬牙,回想起自己當時的」慘狀」,開始思考要不要現在在這人身上咬幾口出出氣。

  潤玉聽了辰星這樣說,心頭一慌,擰著眉頭紅著臉拼命地回憶了一番那一晚的細節,卻再次發現一片模糊,不同於之前那種難以啟齒的遺憾,眼下又多了那麼幾分擔憂和焦急。

  「星兒,我......我其實......」其實,記不清那一夜的事了......

  然而羞窘異常又有些氣急的辰星卻沒讓他把這話說完。潤玉才開口了幾個字,她便從他懷裡揚聲打斷:」好了!不許你再提了!我們......我們說點兒別的事兒!」

  「我......」

  見他還想說什麼,辰星從他懷裡猛地坐起身,睜大了一雙眼睛瞪他:」不許再問了!」

  他看著她臉頰緋紅,圓瞪著一雙水潤的眼睛看著他,微微鼓著臉頰,雖是一副十分惹人憐愛的可愛模樣,卻也成功地讓潤玉閉了嘴,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執著。

  潤玉輕咳了一身,動了動身子,垂下眼簾微微避開她瞪過來的並未有多少壓力的目光,點了點頭算是應下,心裡卻是另一番打算。

  那一晚的事,還是弄清楚比較好......咳咳。

  潤玉極為認真地思索了一番:他自己記不清楚,問辰星她又並不肯說,那.....不知道魘獸有沒有......

  想到這裡,他突然頓住。

  那一夜之後他到現在都沒有好生睡上一覺了,自然也是沒有夢境的。既如此......要不,安頓星兒睡下之後,趕回去睡上片刻,看看......魘獸能不能食到有關那一夜的夢境?也不知,他本人都記不清楚的情況下,所見夢是否能夠清晰......

  辰星這會兒並不知道眼前的這人已經動了心思,想要借助魘獸在眼前重播那一晚的具體情形,只是見他點頭答應了,便松了口氣,以為這件事到這兒就算告一段落了。因而在他再次抬手把她重新攬回懷中抱著的時候,只是頓了一下,便順著他的動作溫順地靠了進去,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

  作者有話要說:

  被<流火>親提前猜到了的魘獸路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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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風神

  辰星靠回潤玉懷裡,任他攬著自己。

  安靜了一會兒,辰星在他懷裡,輕輕地開口:」阿玉。」

  「嗯?」

  辰星頓了頓,似乎猶豫了片刻,最後仍是斟酌著輕聲開口問道:」阿玉你......久在天界,不知你是否有所瞭解......風神仙上......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潤玉聽辰星問到風神,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抿了一下唇,將她攬得緊了兩分,開口道:」風神仙上,在眾仙家之中名聲極好,仁善大度,溫婉平和。只是她和水神仙上避世已久,並不常在天界,潤玉,也只遠遠見過幾次罷了。」

  辰星在他懷中無聲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水神仙上此時回天界,與風神仙上有關?」

  聽到潤玉這麼問,辰星從他懷中抬起頭來:」......你猜到了?」

  潤玉的手掌放到她腦後,輕輕摩挲:」是......星兒你提議的?」

  辰星歎了口氣,順著他手掌的力道將腦袋靠回他懷裡,悶聲:」你又猜到了?」

  潤玉輕笑了一聲:」我觀水神仙上今日的表現,激動之下怕......不會想到知會風神仙上,而且,方才認回你和錦覓仙子兩個女兒,怕也是捨不得放下你們獨自離開花界的。我先前在北天門遇到水神仙上之時,他形色之間頗有些焦急,定是有什麼著急的要事......」他來到花界之後,辰星又開口問他有關風神的事......如此結合起來,事情便不難被猜到了。

  辰星即便是有心事,此時聽到這裡也在潤玉懷中笑出了聲:」我的阿玉,真是聰慧無雙啊!」

  潤玉聽了頓了一下,用下巴磨蹭了一下她泛著馨香的發頂:」......嗯。」

  「呵。」辰星雙手環住他的腰身:」這就認下了?真有自信。」

  潤玉笑了一下,沒有出聲。

  他沒有說,他認下的,分明是她的前半句話。

  他,是」她的阿玉」。

  「那......聰明的阿玉可能猜到......風神仙上她......」

  辰星的話沒有問完,潤玉卻是已經明白。他將她擁緊了兩分,手掌在她的背上輕輕拍撫:」風神仙上,與水神仙上,還有先花神是同門師兄妹,聽聞當年感情極好。」

  辰星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在他懷裡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隨後的時間,兩人相擁在月色星光之中,卻誰都沒有再出聲。

  辰星不知何時在他懷裡熟睡過去,潤玉小心地將睡著的辰星抱起放在床榻上,坐在床邊看了她的睡顏半晌,起身匆匆離開,趕回天界。

  回去,要先找到魘獸......

  天光亮起來的時候,花界迎來了兩個客人。

  長芳主早聽過海棠芳主複述先前辰星對水神說的話,此時見到跟著水神一道來到花界的風神,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塊大石,極真心地拜過了風神。

  風神上前一步與水神一道,扶起了長芳主幾人:」幾位多禮了,昨夜,洛霖已將星兒和覓兒的事,盡數與我說過了。這些年來,兩個孩子多仰賴你們照料,平安長大,懂事乖巧,該是我們夫妻,謝過幾位才是。」

  水神鄭重點頭:」這麼多年來,我未盡半分做父親的職責,虧欠星兒和覓兒甚多,多虧了有諸位照顧陪伴,大恩,不勝感激。」

  風神也在一旁鄭重承諾:」我與梓芬,一同長大,情同姐妹。梓芬當年......是我們無能。從今以後,星兒和覓兒,就是我的女兒。」

  長芳主與老胡幾個聽到水神,尤其是風神的話,一時間感慨萬千,連忙忍下眼角的淚意,對了兩人回了禮。

  幾人略說了幾句,水神道:」覓兒身上的火陽相沖之力,還是需要儘早讓天帝取回才好。今日,我與臨秀便帶她們兩個上天界去尋天帝。」

  風神介面道:」星兒和覓兒兩個孩子,我還未能一見。不知,她們此刻......」

  長芳主點點頭,側身引路:」辰星和錦覓現下呆在水鏡之中,兩位仙上隨我來吧。」

  長芳主帶著水神和風神兩人到了辰星和錦覓兩人的住處時,錦覓不在自己房間內,而恰好在辰星屋裡。

  「阿姐。」錦覓坐在桌邊,撐著下巴看著辰星拿出紙筆練字,已經寫了好幾張,看了看桌上已經寫好的紙張,又看了看辰星的臉色:」阿姐昨晚沒有休息好麼?」

  辰星手中筆鋒繼續在紙上轉折勾挑,並未抬頭:」怎麼這麼問?」

  錦覓道:」覺得阿姐你臉色好像有些不大好的樣子。」

  辰星頓了一頓,抬眼看了錦覓一眼,沒有說話。

  先前她吃下恢復體力的丹藥,似乎藥效消耗得比她預計得還要快上幾分,才兩日而已便要沒有效果了。

  她身體與元神的變化出乎她的意料,也讓她頗有些束手無策。

  她早便自己探過,她水蓮花的真身,原本花蕊部分是極似她右手食指上星辰珠的樣子,幽藍色泛著晶瑩銀光,如同收攝了滿天的星光。但是那一晚之後,星空一般色澤的花蕊顏色開始有些變淺,如同起了一層迷霧。而她自己,也有些驚訝地發現,原本只能修煉星辰之力的自己,竟然開始能夠緩慢地吸收靈力!雖然不論是她以基礎修煉之術凝煉,還是口服補充靈力的靈物,都只能極微弱地吸收一絲,卻也跟過去完全不能吸收有了差異。而如今她體內,其實已經存入了不少的一些水屬靈力......

  她的臉色紅了一紅。

  察覺到這些,她自然也十分清楚地知道,她這樣的變化,她體內存入的那一些原本她應當吸收不得的靈力,正是......那一晚,靈修所得。

  雖然她身體元靈這樣的變化並未讓她產生什麼危機感,也模糊地感到也許並非壞事,但是若是讓她一直像眼下這樣疲憊虛弱,也著實不是個辦法......

  「阿姐?」見辰星有些發愣,錦覓忍不住出聲打斷。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擔心罷了。」

  「擔心?」錦覓歪著腦袋想了想:」阿姐是在擔心昨天跟爹爹說的,風神仙上的事麼?」

  辰星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毛筆。

  門外,風神推了推身邊的水神,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星兒,覓兒。」

  聽到水神的聲音,辰星和錦覓一同回頭。

  「爹爹!」錦覓笑著喚道。

  辰星卻是瞧見了水神身邊的陌生女子,一時間有些怔愣。

  這時候會與水神一同出現在花界,出現在她屋裡來看她和錦覓的,除了風神,不作他想。

  水神伸手拉住了迎上來的錦覓的手,朝辰星看了過去。

  風神笑著看了看水神身邊有些好奇地看著她的錦覓,在看清她的容貌時微微恍惚了一下,而後對她點了點頭,笑容之中滿是喜愛慈和,神色之間也頗有些懷念。之後,風神抬腳便走向了有些怔愣的辰星,伸出手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臉上的笑意很是柔和,又帶著些許複雜的欣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星兒,你爹爹,都與我說過了......你和覓兒若不介意,便喚我一聲臨秀姨,可好?」

  辰星的手被風神攥在手心,感受到她眼中的真誠和極大的善意,心裡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也頗有些感激之意:」臨秀姨......」

  「哎!」風神應了一聲,眉眼間的笑意更深了一些,牽著辰星的手將她拉到水神身邊:」從今以後,你們爹爹和臨秀姨,便是你們的倚靠。不論發生什麼,我們都定會保護你們。」

  水神一手拉著錦覓,另一手輕輕拍了拍風神和辰星握在一起的手,眼中也隱隱帶了些淚意。

  長芳主和老胡幾人站在門口沒有進來打擾,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側過臉去,擦了擦眼角。

  屋裡的溫馨氣氛默默流淌了片刻,水神當先回過神來。他握著錦覓的手,轉頭對錦覓和辰星兩人道:」覓兒身上的靈力始終是個隱患,越早取走越好。按昨日說好的,我們現下便往天界去吧。」

  錦覓聽到要去歸還靈力,有些焉焉的。

  辰星聽了,不由得朝風神看過去。

  風神昨夜聽過水神對辰星所說的話的轉述,這時候見辰星朝她看過來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想,心中更是熨帖了幾分:」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你們兩個與我們一道上天界,也將你們的身世分說清楚,好讓滿天仙神都知道。」見辰星微蹙起眉頭,風神握著辰星的手緊了一緊,在她朝她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極為認真地道:」告訴他們,你們兩個,是我們夫妻的親人。」

  水神柔和地朝風神看過去,對著辰星也點了點頭。

  辰星覺得眼眶微微有些濕潤,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對眼前慈愛地笑著看她的風神,用力的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六點,依舊加更!

  ==草稿箱已空,感覺自己在作死.....

  and之前糖吃多了怕有點齁,咱們冷靜一下緩一緩。。。


第37章 九霄雲殿

  水神和風神一左一右,將辰星和錦覓兩人牽在中間,到了天界,穿過了北天門,欲往九霄雲殿而去。

  水神一路上,想到之前的天后壽宴上的事,囑咐錦覓不要亂說話,辰星和風神在一旁含笑聽著,誰都沒有插話。

  等錦覓提起天后的時候,水神的臉色一下子板了起來,皺著眉頭道:」天后若是再為難你,也不用怕她。」

  辰星敏銳地察覺到錦覓提到天后的時候,不只是水神,她身旁的風神周身的氣勢也變了一變,表情不是很好。想到之前在花界天后想要對錦覓痛下殺手時所說的話,辰星心中有了計較。

  「水神仙上,風神仙上。」四人正走著,一個中年男子樣子打扮有些樸素的仙人迎面而來。

  水神見到來人,神色倒是一緩:」鼠仙。」一旁,風神也對著來人笑著點了點頭。錦覓在看到他的時候卻縮了縮脖子,連忙躲到了水神身後。

  聽錦覓和潤玉分別複述過天後壽宴當日情形的辰星看著眼前的鼠仙,眼神閃了一閃。

  鼠仙看了看錦覓,又看了一眼辰星,眼中似有疑色滑過:」水神,風神仙上,這是去往何處啊?」

  水神笑了笑:」帶小女去一趟九霄雲殿。」見鼠仙看向錦覓,水神轉身介紹道:」這是長女辰星,這是小女錦覓。星兒,覓兒,快見過鼠仙仙上。」

  辰星屈了屈膝行禮,沒有錯過鼠仙聽水神介紹她時的驚訝,自然也沒有錯看他對錦覓身份似乎並無多少意外的反應。辰星垂下眼睛,眼神一深,此時卻沒有說什麼。先前在天界就曾聽過傳聞,眼前這個鼠仙與她們爹爹水神很是相熟,常一同下棋,如今看來,兩人關係確實不錯,因此不論她眼下有什麼樣的懷疑,都不是說出口的時候。

  鼠仙與水神交談了幾句,錦覓顯然有些懼怕眼前的鼠仙,見不好打擾水神,便湊到了辰星身後,拉住了辰星的袖子,看了看辰星又看了看一旁看過來的風神,站到了兩人身後,與那鼠仙隔得遠遠的。風神當初也在天后宴席上,因而對錦覓這般反應只略思索了一下便明白過來,笑了一笑很自然地往前走了一步,將錦覓擋得更嚴實了一些,得了錦覓一個十分感激的眼神,而後,又朝辰星看了過來。

  辰星見風神朝她看過來,瞥了一眼風神身後的錦覓,也笑了起來,壓低了聲音以免影響另一邊交談中的水神和鼠仙:」臨秀姨莫擔心,錦覓怕老鼠,我卻還好,沒那麼忌諱。」

  水神那邊與鼠仙並未說很久,鼠仙很快告辭,離去之前又看了辰星一眼,誰知正對上辰星也朝他看過去的眼神,平靜,淡漠,卻又帶著幾分深刻的懷疑。鼠仙一驚,避開了她的眼神,匆匆離去。

  鼠仙離去之後,水神風神重新帶著辰星和錦覓往九霄雲殿而去。

  踏上殿前漫長而巍峨的階梯時,水神和風神一左一右分別拉起了錦覓和辰星的手,辰星也伸手握住了身旁的錦覓,四人一道,一步步踏了上去。

  璿璣宮。

  鄺露在玉衡殿門外的院子裡焦急的徘徊著,卻到底不敢上前打擾。

  今日天亮之前從花界趕回的潤玉在與卯日星君交班之後,便尋到了不知跑到哪裡食夢的魘獸,帶著魘獸匆忙回了璿璣宮進了玉衡殿,特地吩咐了不許人打擾之後還在玉衡殿外嚴嚴實實地佈置了陣法,令外間絲毫不能瞧見聽到殿內的情形。如今,已經過去大半日了,也不見他出來,眼下得知辰星被水神和風神,連同錦覓一起帶上天界還去了九霄雲殿的鄺露直覺定是有什麼要事,想要通報給殿下,卻又不見人出來。

  正當鄺露無計可施之時,玉衡殿外的結界散去,魘獸從敞開的殿門內跑了出來,去尋了它慣常用的軟墊拖到廊下,窩在上面睡了過去。

  鄺露見魘獸出來,結界已撤,連忙走到殿門口,猶豫了一下,卻沒有進去,只在門外揚聲道:」殿下,鄺露聽到消息,水神仙上和風神仙上,帶著辰星仙子和錦覓仙子去了九霄雲殿。」

  很快,潤玉的身影出現在玉衡殿門外,對鄺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鄺露道:」已經有一會兒了,眼下他們怕是已經在殿上了。」

  潤玉聽了,點了點頭,便快步離開,一路出了璿璣宮,往九霄雲殿的方向而去。

  九霄雲殿之中,傳來陣陣悠揚的樂曲聲,水神他們四人在九霄雲殿門前等待通報時,便將這奏樂之聲聽得很是清楚。辰星聽在耳中,心中暗暗點頭贊了贊這奏樂之人,隨即又有些遺憾。說來,不知道潤玉可擅於奏樂?可有擅長的樂器?說來,她還真是從未聽過他奏樂彈琴呢......

  等先前進去通報的仙侍來請他們入內時,辰星打起精神,跟著水神和風神走了進去。

  這是辰星第一次踏入九霄雲殿,果然巍峨壯闊,富麗堂皇,天帝天后高居上首,殿內也坐了不少仙神,而殿內正中心,背對著他們正在演奏箜篌之曲的,竟是火神旭鳳。

  見到水神和風神帶著她們兩人進殿,各人反應各異,似乎都很是驚訝。

  錦覓看到旭鳳的時候輕叫了一聲」鳳凰」,而後放開拉著辰星的手朝他揮了揮。辰星順著錦覓的目光看過去,見旭鳳滿是驚訝不解地看了看錦覓,又看了看他,也只是微微一笑,沒說什麼。

  反正,他們的疑惑很快就會揭曉的。

  辰星的目光隱晦地滑過在場諸人,在沒有發現那人的身影的時候略有些失望。

  上首的天后臉色十分難看:」水神,風神,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九霄雲殿,豈是精靈之輩隨便踏入的?」

  天帝表情有些複雜:」水神,莫非是又要事相商?不如,各位先行散去,改日,再一享天籟。」

  「且慢!」水神打斷天帝的話,上前兩步:」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想請天帝,收回小女錦覓身上,這五千年的火陽相沖之力。」

  「小女?」

  「正是。」水神繼續,回身看了看站在一起的辰星和錦覓:」辰星和錦覓兩個,乃是我與梓芬之女。」

  一旁的旭鳳聽到水神這句話,臉上猛地綻出笑意,眼神在水神和錦覓之間轉了幾圈,隨後定在錦覓身上。辰星注意到旭鳳這般反應,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這火神,難道,在打她妹妹的主意不成?

  其後,天后質疑起了兩人的身份,對辰星瞥了一眼,更多的注意力還是在錦覓身上,辰星默默地想,也許是因為錦覓與她們的生母先花神更相似的緣故?

  辰星注意到水神提到花神仙逝原因時神色有異,而她身旁的風神也是頗有氣憤之色。

  水神提到業火,琉璃淨火,毒火,神色一動,皺起眉頭專心聽下去。誰料,這時一道高聲的」夜神到」,打斷了水神的話,也令水神猛地從憤慨之中回神,回身看了看她和錦覓,當即住了口。

  辰星握了握拳,心知方才水神爹爹險些脫口而出的便是她的生母消亡一事的真正因由,也知道錯過了他方才情急意憤的這一會兒功夫今後要讓他當著她和錦覓的面兒說出口怕是不容易了,只得記在心中,再做打算。

  不過,便是他方才透露的這些消息,也已經著實不少了......

  火......火神......鳳凰......天后......

  潤玉進殿后,看了看辰星,卻見她微垂著頭沒有看他,只得收回視線:」潤玉見過父帝,見過母神,見過水神仙上,風神仙上。」

  水神閉上眼睛平復心緒,對潤玉點了點頭,一旁的風神也對潤玉扯出了一個笑應了下來。

  辰星這時回過神來,朝潤玉看過去,壓住了心中方才紛雜而起的所有思緒和想法,朝他笑了笑。

  得了她的笑,他心中安定了許多,在天后免了他的禮後笑了笑說道:」聽聞父帝近日得了上古絕音,鳳首箜篌,潤玉來遲,果然錯過了一場精彩的表演。」

  旭鳳仍舊站在殿中央,鳳首箜篌也放在地上,不住地關注錦覓。

  潤玉與旭鳳一般,也沒有從殿中退下落座,站在水神幾人身邊,聽著天帝與水神談到錦覓的真身,順帶提了提辰星。水神言道,錦覓的真身是一片六瓣霜花,辰星的真身,是一株水蓮花。天帝走下高臺,探過錦覓體質之後收回了錦覓身上的靈力,而後又深深地看了看辰星:」不知,錦覓與辰星,哪個為長?」

  聽到天帝這麼問,一旁一直未發一言的旭鳳愣了一下猛地回過神,視線在錦覓和辰星之間轉了一轉,又看了看一旁的潤玉,頗有幾分緊張地看向水神。

  水神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身旁的夜神,不是很高興的樣子。風神見水神不開口,便出聲道:」辰星是姐姐,錦覓是妹妹。」

  旭鳳的表情猛地松了下來,目光灼灼地看著錦覓,臉上突然掛起略有些傻意的笑容。

  潤玉臉上掛著淺笑,心卻跳得很快,袖中的手掌也不由自主地攥緊。

  「如此......」天帝看向身旁的潤玉:」這位辰星仙子既是水神長女,那麼,便是你未過門的妻子了。」

  潤玉當即再也壓不住笑意,拱手對天帝拜了一拜:」謝父帝恩典。」而後轉身對面色仍有不渝的水神:」多謝水神仙上。」再轉向一旁只方才說了一句話的風神:」多謝風神仙上。」

  月下仙人跳了出來,滿臉喜意:」哎呀哎呀,好好好!老夫就說嘛,這小辰星與潤玉最是相配了!果然是天定的姻緣呢!今日難得有這樣的喜事,既然已經把小辰星配給潤玉了......」月下仙人的眼光在旭鳳和錦覓之間轉了一轉:」不如,幫鳳娃順便,把小錦覓也定下來吧!」

  「丹朱!」

  「不勞月下仙人!」

  天后和水神的聲音一起響起。水神看了一眼天后,而後沒有理會方才神色不由一喜的旭鳳,轉向辰星:」星兒,嫁給夜神,你......你願意麼?」

  辰星不妨水神這樣鄭重地問她,愣了一下,而後看了看水神,又看了看一旁此刻略顯的有些忐忑的潤玉,扯起嘴角,一字一頓地堅定道:」我.......自是願意的。」


第38章 龍尾

  璿璣宮。

  潤玉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著坐在他對面的辰星握著筆,神色恬淡卻又認真地,一筆一劃地將自己的名字,寫在那一張,四千年前訂立的婚書之上。

  辰星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瞧見」辰星」二字旁邊的」潤玉」,抿唇笑了一下,而後便將婚書收了起來,遞給一旁等著的仙侍。那仙侍接過婚書便行禮離開,璿璣宮明媚天光下的石桌前,只剩下了一對此時已經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

  潤玉壓了壓翹起的唇角,想到她方才落筆時的毫不猶豫,輕聲歎道:」星兒......方才在婚書上落筆時,竟一絲猶豫也無.......」

  辰星聽他這樣說,朝他看過去,挑了挑眉:」怎麼?你......希望我猶豫?」

  潤玉搖頭輕笑,抬手拉過了她放在桌上的右手握在掌心:」潤玉清寒,一生與寒夜為伴,無尊位,少親友,傾其所有,不過幾隻小獸,一間陋室。且又因身份之故,頗受忌諱。星兒若嫁予我為妻,必會受我連累,受些委屈。星兒......你......」

  辰星聽到這些,愣了一愣,而後微垂下頭來。

  她一直都知道他過得孤寂清冷而又艱難,也知道他一直以來的小心翼翼,如今,哪怕到了此時此刻他仍是這樣帶著幾分忐忑和不安,讓她的心裡不由得又酸又疼。她不想他沉在這樣的自輕之中,那麼,不如......

  她濃長的眼睫遮住此刻閃著狡黠之光的眼睛,幾縷流光滑過,她當下有了主意。

  潤玉瞧見她微低下頭不開口說話,有些不安:」星兒?」

  辰星猛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讓他心頭一緊。

  「你......」她低著頭,聲音有些低沉:」你不願意......娶我了?」

  「星兒!」潤玉心裡一慌,連忙伸手又拉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攥在手裡:」你怎麼會這樣想?潤玉......」

  辰星的頭又低了兩分:」難道不是......不是因為......反正,反正你也已經......吃到過嘴裡了,就......就沒興趣了?所以......」

  潤玉聽她這樣說,愣了一愣,臉上一紅,卻仍是有些焦急地想要解釋:」星兒,我.......」

  辰星卻突然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就知道,就知道......一旦得手了,就不值錢了!」她猛地站起身:」你若是後悔了,索性那仙侍才走了沒多久,我這就去把婚書追回來!」

  辰星始終微低著頭,說完這句,轉身便要往外走,才走了兩步腰上突然一股極大的力道將她猛地拽地向後跌了回去,她驚叫了一聲,後背撞在一個溫涼的懷抱裡,還沒來得及反應,腰上的禁錮之感更清晰了幾分,他環著她的手臂收緊,將她從背後緊緊抱在懷裡,用像是要將她嵌入自己身體的力道,將她擁得緊緊的,兩人之間毫無縫隙。她的腰被他的手臂勒住,肩頸上一沉,他靠過來,貼著她耳側的鬢髮,將自己埋在她頸間。

  「星兒,不是這樣......不是你想的這樣......別走!」

  他急促的聲音響在她耳邊,聽得她心裡一軟,險些憋不住,連忙將臉向另一邊偏過去,深呼吸了幾口平復了一下,才開口:」不是我想的那樣......那是什麼?」

  潤玉感到懷裡的人沒有掙扎,人也似乎放鬆了兩分,心裡不由得松了口氣:」潤玉如何可能會後悔?能與星兒執手連理,是潤玉此生,最大的幸事與所求。只是......」他輕輕用臉頰蹭了蹭她的鬢髮:」星兒,便如雲端皎月,耀目春光,那樣美好......潤玉何德何能......」

  辰星側到一旁的臉上,眸光微動,閉了閉眼,整個人軟和下來,靜靜向後靠在了他懷裡。

  感覺到她倚向自己,潤玉心中安定不少,頓了片刻,臉上飄起紅暈,連辰星都覺得頸側傳來一股明顯的熱意:」那晚......潤玉知道那絕非君子所為,但......擁有了你,我卻當真,不由得在心中不住地竊喜。只是......」他的臉色紅得更厲害了幾分,頓了一頓,繼續道:」只是同時,卻也......卻又遺憾得很......」

  「遺憾?」辰星心頭一動,不知他是何意。

  潤玉歎了口氣,閉上眼,嘴唇貼近她的耳朵,在她耳邊低聲喃喃,呼出的熱氣灑在她耳畔,連同近在咫尺的那陣低沉喑啞的嗓音,讓辰星的臉色越發燙紅,人也更是不自在起來。

  「許是酒意太重......那一晚的事,我......記不清了......」

  「......記不清?」

  「......嗯。」他的聲音似乎隱隱帶上了那麼一絲絲的委屈:」不論如何用力回想,都只有極為模糊朦朧的印象......」

  辰星咬住自己的唇瓣,不知此時自己能說什麼。

  難道是那醉夢酒喝得太多?真的醉到意識模糊了?或者,是因為最深的執念形成的夢魘被打碎,破了醉夢酒的幻境藥力,才讓幻境與真實交錯的記憶混雜而模糊起來?

  辰星沉默不語,潤玉也一時沉默下來。

  方才的焦急和恍惚褪去之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說了什麼,不由得有些窘迫,卻是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他方才沒有說,以後也不打算提的。趕去九霄雲殿之前,他曾嘗試讓魘獸吞食自己的夢境,試圖知道那一晚的事。誰知......魘獸吞吃後吐出的夢珠,竟也是朦朧一片的,讓他好不失望。

  兩人間儘管沉默非常,氣氛卻很是曖昧。她被他從背後抱在懷裡,腰間的手臂摟得那樣緊,後背緊貼著他的胸膛,從背後透過來的體溫似乎高了那麼一點兒。他呼出的氣息拂在她的頸側和耳間,一下又一下,又癢又麻,引得她的心也跟著一下一下地輕顫。

  辰星越呆越覺得這樣不行,深呼出一口氣,輕聲開口:」阿玉......」

  聽她喚他」阿玉」,他終於徹底松了這口氣。

  辰星清了清嗓子,繼續提議道:」你......你先放開我罷,我們去坐下,再......慢慢說好了......」

  潤玉默了一默,等了片刻才緩緩有了動作,慢慢鬆開環在她腰上的手臂,貼在她背上的胸膛也漸漸離開。他雖將她從自己懷抱的禁錮中放開,卻沒有徹底放手。他拉過了她的手,一步步引著她坐回石桌前,只是這一回,他卻沒有坐到她對面,而是在她左手邊挨著她坐了下來。

  兩人落座後,他只是看著她,眼光那樣專注,讓她有那麼兩分不自在,覺得心跳越來越快,於是連忙扯了個話題:」阿玉,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的尾巴了......」

  潤玉聽了一愣,而後臉色微紅地輕咳了一聲,眼神遊移了一下。

  微垂著眼眸的辰星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本只是隨口扯個話來,自己卻因此想起了那一晚那條銀白色的龍尾映出的瑩瑩柔光,正如他的人,清冷之中帶著柔和,不耀眼,卻很是動人。想到那條她沒能好好看看的漂亮尾巴,辰星咬了咬唇,糾結片刻還是開口問潤玉:」能......再給我看看麼?」

  潤玉朝她看過去,辰星這時已經抬眼也朝他看了過來,臉上還有沒有褪盡的紅暈,眼睛卻清亮而明媚,其中帶著幾分令人難以拒絕的期待。

  他默了默,而後辰星只覺得一陣清涼的微風拂過,他衣袍的下擺動了一動,她垂眼看過去,他的雙腿正在銀白色的流光之中幻化成一條泛著皎皎銀輝的龍尾。那龍尾上流動的水靈之氣帶著絲絲沁涼,卻並不令人感到冰寒。一片片銀白鱗片,都是如玉片琉璃一般晶瑩剔透的質地,折射出一道道溢彩的流光。

  他的龍尾展現在她眼前,便在這一方寸之地繞了起來,將她松松地圈在其中。

  辰星在他的龍尾顯出來的時候便垂下頭去,略帶驚歎地看著它,看它一點點地靠近自己,環繞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忍了一忍,終究沒有忍住,伸出手去,輕輕地摸了摸眼前的龍尾,感覺到在她的手心碰觸到的時候,他的龍尾似乎微顫了一下。手掌下的觸感潤滑清涼,手感極好,辰星忍不住多摸了兩下,突然眼前晃過什麼,脖頸後多了一抹溫熱,她抬頭看過去--

  潤玉看著她,眼神專注而溫柔,裡面含著幾乎將她溺斃的深情,又似乎隱隱帶著一點灼熱,讓她連呼吸都不自覺的亂了起來。他抬著右手臂,手掌輕輕地附在她頸後,拇指在她耳後一下一下地細細摩挲。

  她的手心還貼在他的龍尾上,似乎漸漸沁出一絲汗意。

  她愣愣地看著他,感到他放在她頸後的手掌,開始慢慢地用上了一點力道,將她極緩慢地向他拉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劇中,潤玉顯出尾巴討好那段看得我很是心疼,所以啊......

  是的!魘獸食潤玉夢境這條路,走!不!通!哇哈哈哈哈!

  今晚六點,繼續加更,拼了老命也得今天接上這段兒!


第39章 吻

  辰星有些愣愣地看著身邊的潤玉,感到他放在她頸後的手掌,慢慢地用上了一點力道,將她極緩慢地向他拉過去,而他自己,也在慢慢向她靠近。

  明媚天光之中,璿璣宮的院落之內只有他們兩個,兩人的呼吸聲和逐漸加快的心跳聲越發清晰起來。她看著他在眼前漸漸放大的臉,看到他棱角分明的面容泛著明顯的紅暈,看到他的眼裡柔成春水,帶著滿滿的情意,看到他淺色的薄唇似乎隱隱泛著柔光,格外誘人。

  辰星這時已經顧不上手掌下面的涼滑龍尾,滿眼都是眼前的\\\」美色\\\」,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這個人灼熱的手掌在自己腦後,不斷地拉進兩人之間的距離。

  等兩人的距離近到幾乎鼻尖相觸,他卻停了下來,眼光細緻而珍視地一寸一寸滑過她的眉眼,將她的每一個細微的反應都看得清清楚楚。

  辰星回過神,感覺到他的手掌在自己腦後似乎也泛出了淺淺的汗意。她察覺出了他此時此刻的小心躊躇,心中無聲地歎了一口氣,抬起雙手,抵在他胸口,將他微微推開了一些。

  潤玉感到她的手撐上自己胸口將自己推開,眼裡很快地滑過了失落之情,卻也順著她的力道她的意思,放開了覆在她頸後的手掌,自己也直起身重新坐好,龍尾也在這時收了回去,重新幻成雙腿。

  辰星看他斂著眉眼,竭力作出一副平淡的樣子,不由得輕笑了一聲,在他聽到聲音看過來的時候輕輕站起身,腳步卻沒有移動,只是轉了個身,朝他的方向傾倒下去,一下子坐倒在了他的懷裡。

  潤玉下意識地伸出手環抱住她,低頭去看時卻見懷裡那人眉梢嘴角都是笑意,軟軟地坐在他腿上半躺在他懷中,見他接住了自己,便伸出了兩隻手臂,向上環住了他的脖頸。

  她見他有些意外,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環在他脖子上的手用了力,將他朝自己拉了下來。

  他有些愣愣地順著她低下頭去,睜著眼睛看著她的臉頰飛上瑰麗的桃紅,看著她在他低下頭靠近的同時撐起上半身也朝他迎了過來,看著她越發靠近的眉眼,鼻間盡是她身上的蓮花清香......

  唇上傳來柔嫩而溫軟的觸感時,他的心神一蕩,一陣恍惚。近在咫尺的面頰緋紅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不住地顫抖著,讓他,連呼吸都錯亂了起來。

  他環在她背後抱著她的手臂漸漸用力,將她攬得向自己更靠近了幾分,另一隻手移到她頸間,五指插入她半散的髮絲之間托住,慢慢閉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這一次唇齒相依的纏綿之中。

  起初,只是簡單的唇瓣相觸,細細摩挲,很快他便不再滿足於這樣簡單的相貼,忍不住動了動唇,將她的唇瓣含入口中,細緻而又曖昧地吮吸舔咬。儘管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極為克制和溫柔,辰星仍是覺得臉頰越燒越燙,將自己的眼睛閉得緊緊地不敢睜開,呼吸早就亂了頻率,心跳的聲音一下一下急促地敲打在耳邊。她感覺到他攬在她身後的手臂用力了一些,將她又抱得靠近了他幾分,她的感官在此時被放大了數倍,被他突然摟緊的動作小小地驚了一下,不由得微微張開嘴輕呼一聲,卻不想原本那樣克制的人會趁著這個機會,直接闖入了她口腔之中。

  仿佛衝破閘口的洪流,他的吻突得兇猛了起來,在她口中放肆地侵略品嘗,托在她腦後的手掌熱得發燙,將她牢牢制住不給她絲毫逃離的機會。她忍不住嗚咽出聲,環在他脖頸上的手,不由得攥緊了他的衣領,抓出層層的褶皺。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結束了這個本不是由他開始,卻很快被他主導的吻,劇烈地喘息著,微微抬起頭,離開了她已經帶著點兒紅腫,泛著瑩瑩水光的唇。他看著她睜開的雙眼裡面滿是水意,眼角甚至帶了一絲極淺的淚光。她微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息,他能清晰地看到她口中淡粉色的小舌。他的眼神,在將眼前的一切收入眼中之後,變得愈發幽深了起來。他的手掌托在她腦後,承住了此時虛軟無力的她的全部重量,拇指放在她耳後,一下一下地摩挲,不時地擦過她的耳垂,引得她癢的顫了起來。

  辰星大口喘息著平復著方才的窒息感和仍舊狂跳著的心臟,感到他的手指曖昧地在自己耳後磨蹭,想偏頭躲開一些卻不想他托著她的手掌那樣緊,讓她根本掙脫不得。她此時不敢抬眼去看他現在的樣子,只收回了攥著他身後衣領的手,輕輕抵在他胸口,微微用上了一點兒力氣,滿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順著她的力道退開一些,給她個喘息冷靜下來的機會,卻不料推了兩下,這人竟是紋絲不動。

  她不由得有些嬌羞地抬頭朝他看過去,卻被他近在咫尺的眼裡深沉的暗光驚了一下,頗有些怯怯地開口::\\\」阿玉......唔!\\\」

  她才開口,還未能說出什麼,眼前這人便又壓了過來,重新堵住她的唇。

  這一回他不再循序漸進,直接探入她口中攻城掠地,放肆地吮咬舔舐著她的唇瓣。他灼熱氣息與她的呼吸交纏,腰間和頸後的手那樣用力令她掙脫不得,只能揪著他的衣襟軟倒在他懷裡,緊閉著的眼角忍不住泛出水意。

  等他再次放開她的時候,她只覺得大概是窒息太久無法思考,微垂著眼睛靠在他懷裡,腦中一片空白,只顧得上微張著嘴大口大口得吸氣,胸膛劇烈起伏。

  他並沒有離開多少,只是從她的唇上略抬起了頭,看著她此時的模樣,心中一陣一陣地劇烈鼓噪著。他的鼻尖挨著她的,忍不住在急促喘息的同時輕輕磨蹭起來。隨著他的磨蹭她輕吟了一聲,聲音極淺極低,幾乎是含在喉頭的,卻被他清晰地收入耳中,身體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眼底的光也有了一些變化,激烈掙扎片刻,到底還是被他強壓了下去。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轉而去輕吻她帶淚的眼角,細緻而溫柔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眉梢眼角,最後,卻又回到她的唇邊,在她的唇角不住地輕啄。

  他的吻又輕又癢,不同於先前,她忍不住微微側了側臉,想朝他看過去,卻正好擦過他的唇瓣。他頓了一下,微垂的眼簾讓她看不清他此時的眼神。下一刻,他的唇又一次在她正要開口說什麼的時候壓了上來,執著深入,輾轉纏綿,不給她絲毫退卻和躲避的機會。她受不住的輕吟聲被他吞入口中,一聲一聲卻引得他越發放肆而激烈起來......

  辰星連攥著他衣襟的手都有些失去力氣,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衣襟上,整個人化成一灘水一般,軟在他懷中,再沒有掙扎的力氣。

  直到天色開始轉暗時,辰星才在朦朧中被潤玉從院中抱回寢殿。他沒有送她回她曾在璿璣宮住慣了的房間,而是很自然地將她抱回了玉衡殿。

  踏入殿門,他將她輕輕放在床榻上,看著眼前這人仍有些失神懵懂的可愛模樣,不由得笑了笑,蹲身為她脫下鞋襪,又拉過了一旁的錦被替她蓋好。做完這些,他在床榻邊上坐下,伸手輕輕摩挲了一下她仍帶著紅暈的臉頰,俯身在她額頭上輕柔地烙下一吻:\\\」星兒......我要去布星掛夜了,你便在此好好歇息,等我回來,再送你回洛湘府,可好?\\\」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難言的喑啞,引得床榻上躺著尚未完全回神的人顫了顫,瞟了他一眼之後,輕輕點了點頭,卻沒有出聲。

  潤玉忍不住又在她唇角吻了一下,只輕輕的碰觸,不敢深入。若是可以,他其實很想將她留下,而非還要送她離開。只是,水神仙上那邊......他伸手為她理了理微亂的鬢髮,心中默歎,無妨,他與她,來日方長......

  潤玉看著辰星迷糊地睡了過去後才起身出了玉衡殿。才踏出殿門,睡飽休息夠了的魘獸便湊了過來,似乎是要等著與他一同去布星。潤玉抬手摸了摸魘獸,先前因為尋魘獸幫忙也失敗了的失望心情被今日的吻撫平不少,此刻心情正好。只是想到殿中正睡著的辰星,他摸著魘獸的頭低聲道:\\\」今日不必陪我掛夜,留在這兒陪星兒罷。\\\」

  魘獸得知辰星此刻也在璿璣宮,顯然也很是高興,低聲叫了兩聲。

  潤玉拍了拍魘獸的腦袋交代道:\\\」她剛睡下,莫吵醒了她。去罷。\\\」

  魘獸輕巧地踏進玉衡殿內,看了看床榻上安然睡著的辰星,果然沒有打擾她,尋了個地方趴下來,看著她休息。

  潤玉見魘獸乖乖的,不由得勾唇笑了笑,正要抬步離開時,卻又停住,想了一想,施法在玉衡殿外布了一層結界後,才放心地離開。

  魘獸趴伏在地上,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床榻上的辰星,過了一會兒,卻突然站了起來,朝床榻這邊走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幾乎親了一整章 (捂臉)!

  看到大家讓我開車的呼聲好高.....

  以後開一定開哈,不要著急......


第40章 鼠仙

  這晚,不只辰星安睡在璿璣宮,錦覓也被旭鳳約去了棲梧宮。

  入夜,蛇仙彥佑闖入天界被破軍追擊,火神旭鳳得到消息,一時間有些顧不上剛到棲梧宮,還沒跟他說上兩句話的錦覓,只得讓燎原君派人去請估摸著剛好布完星的潤玉。

  潤玉趕到棲梧宮時,瞧見正跟旭鳳說完話要跟著了聽去屋裡吃粽子的錦覓,愣了一愣。錦覓瞧見潤玉,很是自然地上來打了個招呼:「姐夫!」

  「咳咳……」潤玉不防被錦覓這樣稱呼,雖一時驚訝,心中卻是一喜一甜。

  旭鳳在一旁頗有些羡慕地看了眼潤玉,笑了一笑對錦覓道:「你改口還真快。」

  「不對麼?」錦覓疑惑:「是阿姐告訴我,以後夜神殿下就是我姐夫了,我們是一家人了啊!難道我叫錯了?」

  潤玉聽聞錦覓改口是辰星的意思,抿了抿唇,壓不住嘴角揚起的笑意,頗有些滿面春風之感。

  旭鳳噎了一噎,酸酸地低聲道:「一家人,動作倒是快……」

  錦覓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

  潤玉自然是聽清了旭鳳剛才的話,此刻卻沒有拆穿,心情極好地對錦覓道:「既如此,潤玉以後,直接喚錦覓仙子為錦覓,不知可妥當?」

  「當然可以啦!」錦覓笑著應道。

  「錦覓日後若有事,自可來璿璣宮尋我,潤玉,定會盡力幫忙。」

  「嗯,我知道啊!」錦覓眯起眼睛:「阿姐也跟我說啦,以後大家都是一家人,姐夫也會照顧我噠!」

  潤玉聽得錦覓一口一個姐夫,心中越發熨帖地點點頭。

  旭鳳見了,皺起眉頭:「你畢竟是我棲梧宮出去的人,有事去勞煩夜神大殿成什麼樣子?自來尋我便是!」

  錦覓動了動嘴,似是要反駁,旭鳳當即開口打斷:「好了,我與夜神大殿還有要事相商,你先去吃粽子吧,去晚了,便不給你吃了。」

  錦覓聽得他想要收回靈力粽子,連忙閉上嘴,轉身拉過一旁一直充作背景板的了聽飛快地跑走了。

  錦覓走後,旭鳳被潤玉看過來的目光盯得有些不甚自在,咳了兩聲,連忙轉回正題上。

  潤玉聽旭鳳說起圍剿彥佑之事,也整下心神,安坐下來聽旭鳳的佈置。

  兩人才說著,燎原君匆忙跑來稟報:「殿下,蛇仙往璿璣宮方向去了。」

  潤玉蹭得一下站起身:「糟了,星兒……」

  話音未落,人已經飛身沖了出去。旭鳳緊跟在潤玉身後,一路趕往璿璣宮。

  璿璣宮。

  彥佑被追得有些倉皇,一路逃到了有些偏遠的璿璣宮。

  璿璣宮中寂靜無聲,也沒有來往仙侍,彥佑進來後本想尋個宮殿躲上一躲,誰知才要一頭紮進一處最大的寢殿,便被殿門外的結界擋了回來,無奈之下,只得另轉了方向,卻不料被匆忙趕回璿璣宮的潤玉堵了個正著,被緊跟而來的旭鳳和眾多天兵天將包圍了起來。

  最終,彥佑還是跑了,以鼠仙自投羅網為代價。

  抓住鼠仙後,眾多天兵從璿璣宮如潮水般退了出去,旭鳳也跟著離開。潤玉看了看玉衡殿外完好無損的結界,心中松了口氣,感慨自己離開時的準備。他雖仍有些放心不下辰星,此刻卻不是能容他留下的時候,只得又加固了一番寢殿外的結界方才離開。

  鼠仙,在面見天帝時,放言揭露天后惡行與天帝失德,被惱羞成怒的天帝當著眾人,與因被天后攀扯而召到殿上的水神的面,滅殺當場。水神氣怒已極,在天帝提到潤玉與辰星婚期之時斷然開口拒絕,潤玉在場忙以水神捨不得才認回的女兒出嫁為由圓了幾分,水神見開口的是潤玉,雖仍氣恨難當,卻到底沒有再說什麼。

  潤玉與旭鳳兩人結伴從九霄雲殿走出時,天光已經大亮。潤玉詢問旭鳳是否知道簌離,心中有些在意。

  兩人走下階梯沒有多遠,便瞧見了不遠處似乎正等著誰的水神。

  潤玉與旭鳳對視一眼,連忙過去見禮:「水神仙上。」

  水神沒有理會旭鳳,看向潤玉道:「夜神殿下,不知星兒此刻,可仍在璿璣宮?」

  潤玉道:「是,星兒正在璿璣宮內小睡歇息,估摸著也快醒了。請仙上放心,稍後星兒醒過來,潤玉便送她回洛湘府去。」

  「嗯。」水神點點頭。

  旭鳳微低著頭,也跟著道:「稍後,旭鳳也會親自將錦覓送回洛湘府,請仙上放心。」

  「什麼?」水神眉頭一豎:「覓兒在火神那裡?」

  旭鳳察覺到水神的態度,只以為是方才在殿上的氣還未消,因此也不敢多說,只老實回道:「昨晚旭鳳邀了錦覓到棲梧宮一敘,只是恰好出了……中途離開,想來錦覓應當還在棲梧宮,並未離開。稍後旭鳳回去,便……」

  「不勞火神費心了!」水神打斷旭鳳的話:「本神,這便親自去將覓兒接回。」說罷,抬步往棲梧宮的方向而去,旭鳳見狀連忙跟上,只有潤玉留在原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匆匆離去,歎了口氣,抬步回了璿璣宮。

  潤玉回到璿璣宮,直奔玉衡殿而去。抬手解了結界,輕輕地推門進去。

  靠在床邊的魘獸先回過頭來,見是潤玉,十分高興地湊了過來,用頭蹭了蹭他的手臂。潤玉挑眉看著眼前的魘獸,自然看出它是吃過了。想來,是昨晚吞了辰星的夢境。

  潤玉還沒來得及細想,床榻上傳來響動,他連忙抬步過去,在床邊坐下,伸手將恰好醒來正坐起身的辰星扶起。

  「星兒醒了,睡得可好?」

  辰星迷蒙著眼睛,見是潤玉,扯起嘴角笑了笑,轉過身伸手抱住他的腰身,將頭埋在他懷裡,撒嬌似的蹭了一蹭。

  他極自然地攬住她,低頭在她的發頂輕吻了一下,感覺懷裡的人頓了一下,而後又將自己抱緊了兩分,唇畔的笑意也深了許多。

  「……看天色,已經天亮許久了。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潤玉拍了拍她的背,想了一想,將昨夜之事對辰星悉數道來。辰星靜靜地靠在他懷裡聽著,到最後,長歎了一口氣。

  潤玉低頭看她,見她神色十分複雜。

  「怎麼了?」

  辰星歎氣:「前兩日,我還想著要想辦法弄清楚,天后壽宴那日鼠仙是不是故意算計錦覓,不想……」

  潤玉想了想,問道:「星兒,可是怨怪鼠仙?」

  辰星點點頭,複又搖搖頭:「若是站在錦覓姐姐的立場上,他刻意算計,令我的妹妹置身險境,我自然是生氣的。我這人,一向護短,他若安好無事,他日我定會想辦法讓他知道厲害,下次不敢再算計我的親人。可是……若我不是錦覓的姐姐,我倒……有些佩服他的勇氣,和大義。」辰星閉上眼,長長歎了口氣:「匡扶天道,義不畏死。可惜了……」

  潤玉抿了抿唇,還是問出了口:「星兒,不會覺得他的手段不夠光明正大麼?」

  辰星側了側身,換了個姿勢,躺倒在他懷裡:「永遠光風霽月,不染權謀,不事手段,還能成就大事的人,大概只存在在話本子裡面罷?」她在他懷中,看著透過窗櫺的天光:「他心中有無論如何,哪怕身死魂消,遍染駡名,都要達成的事。心中既有此所執,有此所求,為了它放棄了一些個光明正大,行些手段,在我看來倒很自然。只要心中尚有一條底線,能把得住什麼事可為什麼事不可為,能斷得清什麼東西能捨棄什麼東西不能捨棄,就已經足夠了。世上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啊,不過是選擇罷了,選了自己認為更重要的東西,便必然要捨棄另外一些。求的越多,越大,要舍的,想必也會越多越重。因而,這樣的事,其實也不是誰都有魄力做的。我做不到,卻也不會去指責那些做到的人。」

  潤玉抱著她的手臂無聲地緊了一緊,閉上眼,唇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星兒,是聰慧,而又通透的。

  辰星感歎完又默了默,突然想到什麼,趕緊要起身:「阿玉,趕緊送我回去罷。那鼠仙與爹爹關係似乎很是不錯,他如今……我想快些回去看看爹爹。」

  潤玉放開她,點頭應下。

  潤玉送辰星回了洛湘府後,獨自一人回到璿璣宮,回到玉衡殿內,坐在床榻邊上,看了尚未收拾過的軟枕和錦被,幽幽歎了口氣。

  身後傳來踢踢踏踏的聲響,潤玉回頭看過去,瞧見魘獸正朝他走過來。

  魘獸走到床榻邊上,湊到潤玉身邊蹭了蹭他,而後後退了兩步,在他略有些不解的眼光之中,吐出了一個泛著幽幽藍光的剔透珠子。

  潤玉愣了一愣,凝神一看,那珠中的場景如此熟悉,正是眼前的玉衡殿,而床榻上交疊在一起的兩道人影,也正是他與辰星!

  潤玉只覺得頭腦中轟然炸響!

  那一晚!

  連忙揮手收過那夢境,將床邊的魘獸支出房間,一道法術關上殿門,又接連下了好幾層結界後,才重又取出魘獸吐出的珠子,臉色漲紅,深吸了口氣,抬眼看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假期最後一天,晚上六點最後一次固定加更!(今天不把夢放出來感覺會被揍的,求生欲讓我選擇了加更!)昨兒持續一章 的吻戲都不怎麼關注,注意力都集中在最後出場的小魘獸身上,好桑心!果然,純潔的吻戲已經不能滿足大家了嘛?

  我個人其實蠻喜歡鼠仙的(可比那條蛇靠譜多了),可惜,女主的設定翻來覆去看,也沒法蝴蝶出拯救得了他的劇情,唉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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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遺憾

  天色再次由明轉暗的時候,潤玉才終於從玉衡殿中踏了出來。

  他雙手背在身後,竭力做出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心中卻仍在不住地默念清心咒。殿外經過的鄺露便瞧見了頗有些落荒而逃之感,臉色有些發紅,眼睛卻有些發亮的夜神殿下從面前疾行而過,趕去布星掛夜了……

  鄺露本想問問一日未進水米的殿下是否要帶些點心,誰知還沒來得及開口,那人的身影便從璿璣宮消失了,連一旁奔過來的魘獸都沒看一眼……

  這是……怎麼了?

  鄺露提著食盒,偏頭看了看一邊走過來的魘獸,一人一獸,對視一眼,十分不解。

  布星台。

  分明是做慣了千年萬年的布星之事,今夜行來,大約是有些無法集中心思,竟然頗有些吃力。

  布星過後,獨自站立在空曠的布星臺上,深夜的涼風拂面而過,他卻仍覺得渾身熱得發燙。

  他分明無數次地堅定,是因辰星近來身體不適卻找不出原因,他擔心自己記不清的那一晚無意中傷到過她,才定想要弄清那一晚的情形。也是持著這樣的想法,他才忍著如灼體一般的燥熱,細細地將那夢境從頭到尾,一絲細節也不漏地全看了一遍……

  在那個夢裡,他看到她向他走來,看到她伸手回抱住那時已經失神的他,看到她鬆開了手中的解酒丹藥,看到她抬起頭主動吻了他的唇,也終於釋放了那只蟄伏的凶獸……

  布星臺上的白衣仙人晃了晃腦袋,抬起頭,柔和而明亮的星辰,一顆顆鑲嵌在暗色的天幕之上,流光盈盈。

  他竟恍惚想到了,那個夢境之中,她似乎也在夜色之中,泛著柔和瓷白的柔光的肌膚……

  他撇開眼,不敢再去看漫天柔光的星辰,不自在地輕咳幾聲,閉上眼。

  然而,一旦將眼睛閉上,那顆夢珠之中的景象,便又不受控制地飛來……

  在那個泛著瑩藍璀璨光芒的珠子裡,他看到自己克制不住化出的龍尾,將她一圈一圈纏繞起來,牢牢地困在懷裡,看著她幾次想要低頭看清那龍尾卻被他壓著不得起身……

  他看到自己扯開她的衣帶,帶著幾分急迫地一件件拉扯撕碎她身上的衣裳,連同自己身上的衣物,在床榻邊上丟了一地……

  他看到自己用手掌和唇舌一寸寸地洗禮過她逐漸露出的玉白色肌膚,在上面留下一串又一串曖昧的痕跡……

  他看到自己在幻回人身的下一刻,挺身衝破最後的阻礙,在她克制不住痛呼出聲的時候,低頭吻上她的嘴唇……

  他看到自己牢牢制住她的腰身,不給她半分逃離和掙扎的機會,伸手與她十指相扣,兩人手腕上的紅繩在夜色之中鮮紅如血……

  他看到自己在不斷深入撻伐的時候,總不斷地俯身去親吻她溢出淚花的眼角,在她頸間唇畔輾轉流連……

  他聽到她帶著哭腔和媚意的求饒和輕吟,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卻引得珠子裡的自己越發放肆和瘋狂……

  直到……她在身下徹底脫力地昏了過去……

  布星臺上的夜神殿下猛地睜開眼睛回過神來,覺得渾身燙得像是要燒起來,瘋狂地在心中念著清心咒,卻似乎已經無法澆滅身上燃起的火焰。

  他曾與旭鳳切磋過多次,見識過不知多少次他的火焰,此刻卻覺得,鳳凰的真火,都沒能讓他如此時此刻一般,整個人都仿佛要灼燒成灰。

  越是告訴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從夢珠中看到的一切反而越是清晰地一遍遍在腦海中重播。

  難怪……她會那樣疲累……咳咳!

  如此看來,他除了……索求無度上略有些過分之外,真的沒有傷到她……也算是,讓他放心了幾分……說來,這還是他執意想知道的初衷……

  然而……

  他看到了那一晚的情形,知道了所有的細節,放下了心頭的擔憂,卻……

  反倒更遺憾了……

  珠子裡的一切,他能看到,卻想不起來。

  具體說,他能夠看到,能夠聽到,卻……記不得當時的感覺。

  咳咳咳咳!

  白衣廣袖一派清心寡欲裝扮的夜神殿下,被自己的想法狠狠嗆到,臉色漲得通紅地在空曠的布星臺上咳了起來,半天都沒有止住……

  與卯日星君交班過後,潤玉緩緩地走回璿璣宮,在院中站了片刻,沒有回玉衡殿歇息,反倒轉頭去了七政殿。

  這會兒,他不敢回寢殿,回那個……夢境之中的室內和床榻前……

  他在七政殿內取了幾卷書,呆坐了半日,一個字也沒看進去,臉上一陣一陣發燙泛紅,握著書簡的手掌也不斷地攥緊。

  過午之時,旭鳳突然提了一壺酒前來拜訪。

  潤玉頗有些意外,從七政殿出去在院中的石桌前見了旭鳳。

  旭鳳與他閒聊幾句,終於有些期期艾艾地扯到了正題。

  「兄長可知……水神仙上和風神仙上,方才帶著辰星仙子和錦覓兩個,離開天界回花界去了。」

  潤玉愣了一下。此事……他還真不知道。

  「星兒和錦覓自幼長在花界,自然是更熟悉花界的環境,水神和風神仙上帶她們回去小住,也沒什麼奇怪的。」

  旭鳳頓了一頓,一口飲盡杯中酒水,繼續道:「水神仙上……昨日從棲梧宮接走錦覓時……甚是不愉,似乎,不想讓錦覓與我有何接觸。」

  潤玉聽了,將手中並未動過的酒杯放回桌上,朝旭鳳看了過去。

  旭鳳垂著眼睛,有些無力:「我想著……許是昨日鼠仙之事,水神仙上一時放不下,心中有氣,才……」他抬眼看向潤玉,眼光頗有幾分豔羨之意:「倒是對兄長,水神仙上態度倒是緩和。」

  潤玉挑眉:「旭鳳,你對錦覓……」

  旭鳳深吸了口氣:「兄長已知曉的,錦覓乃旭鳳心系之人,旭鳳想……能向水神仙上,求娶錦覓。」

  潤玉看了看旭鳳,歎了口氣:「旭鳳,你要知道,先花神曾與父帝……先前你也曾誤會錦覓乃是父帝之女,有這層舊事,母神之前更是想要動手要了錦覓的性命,如此……」

  「先前只是誤會,母神那裡,我自會分說。」旭鳳急急地打斷潤玉的話:「旭鳳此心不改,也不願為難兄長,只是……只是想向兄長請教一番……」

  「請教?」

  旭鳳頗有些羞赧,但仍是開口:「如何……如何能討得水神仙上歡心……」

  潤玉愣了一下,隨即笑得有些自得也有些玩味:「說到這個……我還真沒什麼……只是,水神仙上愛女心切,女兒喜歡的,他便多半……」

  旭鳳抬頭看潤玉,隱隱地感覺到眼前的人似乎是在炫耀?他咬了咬牙,卻不得不承認,不說辰星和潤玉兩人如今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妻關係,便是說到本人的態度,比起那對他兄長情意誰都瞧得出來的辰星仙子,錦覓對他還真是……

  「那……兄長又是如何……討得辰星仙子歡心的?」

  「咳咳。」潤玉不防旭鳳居然這樣問,被嗆了一下。

  其實,細細回想……他與辰星兩人之間,似乎一直不是他去討她的歡心。

  最初,她無意間來到布星台,笑容明媚燦爛,而後,她為他製藥療傷,夜夜伴他值夜布星,飲茶談天,再之後,她搬進了璿璣宮,讓這偌大的清冷宮殿第一次縈繞起了融融的暖意,後來……

  他臉色一紅,忙低下頭去,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到唇邊,掩飾性地抿了一口。

  這是他那一晚之後第一次飲酒,不知怎的竟又回想起了那一瓶子醉夢酒的味道,而後,自然便想到了飲酒之後……

  咳咳!

  旭鳳見潤玉低頭不言,也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

  旭鳳離開後,潤玉仍坐在院中的石桌前,臉色終於還是壓不住地燒了起來。

  辰星……

  其實……他很想即刻動身去花界找她……

  只是……咳咳。

  如今他連在自己獨處之時都很難平靜下來,如何……敢出現在她面前呢?

  想到辰星,珠子裡的夢中畫面又開始在眼前閃現,桌前的人連忙繼續極為認真地默念起清心訣……

  花界。

  白日還開開心心蕩著秋千的錦覓,此刻正愁眉苦臉地呆在自己屋裡,艱難地背著水神和風神兩個佈置的任務。

  辰星立在樹後,看著水神爹爹和風神臨秀姨兩個說了幾句話,懷念了一番她們的生母花神,便各自離開,去了不同的住處,抿了抿唇,卻到底什麼都沒有做。

  她仰頭看了看天空,夜色朦朧,漫天群星璀璨。

  辰星長長地歎了口氣,深深地看了一眼仍亮著燈光的錦覓的窗口。

  明日,水神爹爹便預備帶錦覓前往上清天,尋他的師尊玄靈鬥姆元君,為錦覓解除迦藍印。辰星身上並無封印,也多少有些擔心她右手上的星辰珠會被瞧出什麼來,因此沒有打算同行。

  只是……不知道,錦覓的隕丹是否會被發現……

  說起來……算是她的過失,方認父的這幾日,都沒有與水神提及此事。等她想起來,便又發現火神旭鳳對錦覓似乎……

  那日九霄雲殿上水神脫口而出的義憤之語被她記在了心上,她們生母先花神之死看來很有可能與天后有關。便是與天后無關,單看天后對她們的態度和對先花神的恨意,旭鳳也不會是他們這些親人眼中的良配。

  那麼……此時此刻,尚有隕丹的錦覓不開情竅,也許,反倒是件好事?

  辰星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覺得心中甚是疲憊。

  錦覓……隕丹……

  她是真的不知,該不該此時說出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殿看過之後反而更遺憾:能看到,能聽到,感覺不到!(感覺自己汙汙的……)


第42章 隱忍

  水神一早便帶著錦覓離開花界去往上清天,辰星留在花界等他們回來,想等著看隕丹是否會被察覺提及,心中紛亂得很,坐不住,乾脆一頭紮進了廚房,做了整整一桌的點心。

  風神和長芳主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辰星對著一整桌子剛做好的點心發呆的樣子。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帶了笑。

  風神上前兩步,走到辰星身邊:「星兒,怎麼做了這麼多點心?」說著,撚起一塊咬了一口,眼睛一亮,點頭贊道:「難怪覓兒和長芳主她們總是誇讚你的廚藝,如今一嘗,果然美味得很。」

  「臨秀姨,長芳主。」辰星回過神來,笑了笑:「閑來無事,多做了些花樣,你們都嘗嘗看?」

  風神看著辰星微笑,又看了一眼長芳主,與她點了點頭,回頭對辰星道:「既然星兒邀約,我們便不客氣了。」

  風神與長芳主在桌前落座,慢慢地品嘗起桌上的點心,輕聲說著話。

  辰星在一旁燃了小爐想要烹茶,不時地抬眼看向天空愣神。

  風神正想跟辰星說些什麼,抬眼看去正瞧見辰星望著天空發呆。伸出的手扶在一邊的茶具上,右手手腕上有一條顏色極為鮮豔的紅繩。

  風神細細瞧了瞧那根紅繩,又瞧了瞧尚未回神的辰星,抿唇一笑:「星兒這點心做了這許多,可是打算著要給誰送些?」

  辰星聽到風神的話回過神來,轉頭看過去的時候瞧見她的目光頗有些揶揄之意,放在她腕間的紅繩上,便知她有些想歪了,臉上一紅,卻也不好解釋。

  風神見她臉色泛起紅暈,更是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輕笑出聲。

  辰星臉上有些熱。這會兒被風神誤會,她才有些心虛地想到,昨日水神帶她和錦覓離開天界走得匆忙,她沒能與潤玉道別……雖然事後他定能知曉她的去向,可是……

  這樣想著,辰星開口對風神和長芳主道:「臨秀姨,長芳主,我……想去趟天界,可否?」

  長芳主動了動嘴,卻沒有說什麼,歎了口氣,對她扯出個笑,微微點了點頭。

  風神笑了一聲,也點頭應下,眼中笑意頗深。

  辰星頂著兩人打趣的目光,收拾了一食盒的點心,落荒而逃。

  璿璣宮。

  辰星熟門熟路地走進璿璣宮,在院子裡遇到了正走過的鄺露。

  鄺露見到辰星,笑了一笑過來行禮:「辰星仙子。」

  辰星先前就發現,鄺露雖說恢復了女裝依舊留在璿璣宮做了個仙侍,她的眼神卻跟假扮天兵的時候,有些不一樣了。大概也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機會去吃某人的飛醋吧……

  辰星恍惚了一下,很快回神,對鄺露問道:「鄺露,阿玉可還在歇息?」

  鄺露道:「殿下此刻不在宮中,似乎是去尋岐黃醫仙了,稍後便回。辰星仙子,可要等會兒?」

  辰星聽鄺露說潤玉去尋醫仙,不由得皺起眉頭:「尋醫仙?他不舒服?」

  鄺露想了想:「殿下看來……倒並無不妥。」

  辰星抿了抿唇:「那我進去等他回來,你便不用管我了。」

  「是。」

  鄺露離開後,辰星提著食盒放在了院中的熟悉的石桌上,想了想,抬步四處走了走。

  經過玉衡殿門口,她想了一想,還是推門進去了。

  她來過數次他的寢殿,但其實還真的算不得熟悉,幾乎從沒好好看過。

  進了殿門,她特地避開了那張她其實睡過好幾次的床榻,往另一邊的擺設書架的方向走了過去。他寢殿的書架上拜訪的書卷並不多,她隨手抽了一卷出來展開,竟是個琴譜。辰星摸了摸下巴,又想起那日在九霄雲殿上聽到旭鳳演奏的鳳首箜篌,唔……看來等他回來要問問他會不會琴,若是會……她還真想聽聽的。

  將琴譜放回書架上,辰星本欲抬腳離開,卻瞥到書架一腳塞著的幾本紙質的書冊,在架子上整齊擺放的竹簡的襯托之下,本應十分顯眼,卻因被人刻意藏到了角落的陰影之中,她方才一眼都沒能看到。

  辰星十分好奇地從角落將這幾本書冊抽了出來,展開一看封面,被上面的四個大字驚了一驚,臉色刷地通紅一片——

  天香秘圖!

  潤玉從醫仙處回璿璣宮時,沒有拿什麼藥回來,卻是揣了幾卷醫書。

  快踏入璿璣宮時,鄺露正從裡面出來,見到他連忙上前稟報:「殿下,辰星仙子兩刻鐘之前來了,正在裡面等著。」

  潤玉聽到辰星在璿璣宮,身體不由自主地一僵,呼吸都亂了幾分。

  潤玉的反應,讓鄺露有些奇怪:「……殿下?」

  「……咳咳。」潤玉輕咳了兩聲,對鄺露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鄺露離開後,潤玉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深呼吸了幾次平復了一下,才抬步進了璿璣宮中。

  庭院空曠,他一眼便瞧見石桌上那一隻紅木的食盒,卻不見她的身影。再略看了看,便注意到玉衡殿的殿門微微敞開。

  見是玉衡殿,他臉上又有些發熱,整個人都有些不甚自在,卻還是抬步往那邊走了過去,在殿門口頓了頓,推門而入。

  辰星站在殿內的書架旁,手裡拿著什麼正在看著,低垂著臉,看不清表情。

  「……星兒?」

  聽到他的喚聲,書架旁的人像是被嚇到了一般,幾乎跳起來,連忙將手中的東西藏到身後,臉色通紅地朝他看過來。

  潤玉瞧著她此時臉色泛紅的樣子,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從夢境中看到的……

  「咳咳。」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抬步朝她走過去。

  辰星背後攥著天香秘圖,窘得不行,卻在他緩步靠近的時候猛地回過神來。

  又不是她藏的,她心虛什麼?

  「星兒,在看什麼?」

  耳邊傳來他的詢問聲,辰星咬了咬牙,挺直了腰背,將背後藏著的東西燙手山芋般地丟在他面前的桌面上。

  潤玉順著她的動作看了過去,被她隨手丟過來的書冊敞開,他的目光正巧落在了那鮮豔的顏色繪製的,兩道交纏的人影上!

  霎時間,他也渾身僵硬地面上泛起紅暈。

  不只是因為眼前的書冊,更是因為……他幾乎是一瞬間就聯想起了……

  辰星臉色通紅,手指攪了攪裙擺:「這……我記得,這是之前,我說要還給狐狸仙的那些……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私藏起來了!」

  「不是!」潤玉神色頗不自然地解釋:「先前我確實去還給叔父了……只是他,又塞了回來……我……」

  「哼。」她小小地輕哼一聲,聲音低低地:「原來,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他頗有些口感舌燥地看著眼前面色泛紅頗有嬌態的辰星,袖中的拳頭緊緊攥了起來。

  辰星話說完,卻不見他開口辯駁,覺得有些奇怪,抬眼看過去,卻見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自己,深沉的眼中似有火光跳動。

  她被他不同以往的眼神驚了一下,連忙重新垂下頭不再去看他,覺得自己心跳快得想要蹦出來,呼吸也似乎有那麼兩分困難起來。

  她直覺有些危險,今日的他看起來很是有些不一樣,她面對這樣的他的時候竟有那麼兩分膽怯:「那個……我,我昨日跟爹爹他們……走得匆忙,沒來得及知會你一聲……哦,對了,我今日多做了些點心,特地給你送來,就放在外面的桌子上了,你進來的時候想必瞧見了……那,那沒什麼事兒了,我就……先回去了。」

  辰星說完,便抬步要往外走。經過他身邊時,突然被他從背後抱住。

  他的手臂攬在她腰間,他的胸膛靠上她的背,透過衣料傳過來的溫度那樣高,幾乎是嚇了她一跳。他的臉貼在她耳側,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邊,引得她一陣一陣地發顫。

  「阿玉……」

  他動了動,有些發燙的嘴唇從她耳邊擦過她頸後的肌膚,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

  「星兒……」

  「……阿玉……你……你怎麼了?你和之前……很不一樣……」

  他的呼吸粗重,攬在她腰間的手掌也漸漸燙得她快要沁出汗意,連她問出口的話都帶著點兒顫意。

  「星兒……」他閉著眼睛啞著聲音:「我不像你以為的那樣光風霽月,溫柔守禮。潤玉……並非君子,你明白麼?」

  辰星微微搖了搖頭,想不出他說這話的用意。

  他歎了口氣,睜開眼睛,直直地看著她的側臉:「我是個男人。」

  她身子一僵,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見她有了反應,深深吸了一口氣,入鼻的都是她身上的馨香,反倒令他更無法平靜,圈著她的手臂都不由得由緊了一分。他的喃喃低語在她頸側耳邊響起,她有些明白,也有些不明白:「在……之前,我尚能勉力克制得住,可是如今……呵。」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歎道:「是我高估自己了,那些……也許不該看……」

  「阿玉……」

  「所以,星兒。」他的聲音此刻啞得厲害,聽得她的心頭止不住地顫抖:「這些日子,給我時間平復冷靜……莫來尋我了……不然……我怕……我會忍不住……」

  說完這些,他鬆開了圈著她的手臂,退後了兩步,讓自己離開她些許。

  殿內陷入沉默,他的呼吸聲和她的心跳聲交匯在一起,令殿中的空氣都似乎慢慢灼熱了起來。

  過了許久,辰星仍僵立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

  她想,她此刻或許應該如他所說,趕緊離開……可是……

  不知過了多久,她身後的人開口:「星兒……你不走麼……」

  「我……我……」

  她支吾著不知該說什麼,感覺到背後那灼熱的胸膛重新貼了過來,將她又一次困在他懷抱裡,摟得比方才似乎又緊了一些。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第43章 靈修

  「再不走……便走不了了……」

  她垂下眼,鬼使神差地,輕輕「嗯」了一聲。

  聽到她的應聲,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抬眼朝她看過去,正見她臉色紅得通透,微垂著眉眼,眉梢眼角全是嬌羞之意,卻沒見半分勉強。

  「星兒……」

  心中一陣狂喜,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如同正在火上炙烤。

  他將她擁得更緊了兩分,發燙的唇瓣終於不再顧忌地吻上她頸間的白嫩肌膚,輾轉流連,舔吮出一個個曖昧的痕跡。

  他的耳邊聽到她溢出的一聲輕吟,眼中眸色一深,抬手過去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來,對著她微張的唇瓣吻了過去。

  她閉著眼睛,眼睫輕顫,卻沒有躲開。

  他放開她的唇的時候,微微低頭抵著她的額頭,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朦朧睜開的眼睛:「星兒……你……當真願意?」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沒有出聲,卻在他的期待之中,極輕地,點了點頭。

  他笑出聲來,揮手在玉衡殿外設了層層結界,而後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打橫抱起,幾步行來,輕輕放到床榻之上。

  她躺在床榻上,仰頭看著他。只見他輕笑一聲,如玉的面容上似有萬丈霞光綻開,明媚而又耀眼。他朝她俯身過來,又一次吻住她的唇。

  這一個吻,溫柔而綿長。

  他的手輕輕地解開她的衣帶,一層一層地剝開她的衣物,滾燙的指尖不時地滑過她的肌膚,引得她呼吸不穩,眼睫顫抖著在臉上投下一道道的暗影。

  她身上每露出一塊肌膚,他灼熱的吮吻便緊接著落下,一寸也不曾放過。

  等她的衣物被他盡數褪下丟在一旁,她忍不住滿面羞紅地伸手去遮擋,卻被他按住了手腕,分別壓在了頭頂兩側。他伏在她身上,居高臨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火焰,一分一分地幾乎將她整個人點燃。她的手被壓住,擋不住他此刻頗有些肆無忌憚的視線在自己身上一圈圈轉過,只得咬著嘴唇將頭偏向一側,死死地閉上眼睛。

  眼睛看不到,感官便格外清晰。

  她感到他粗重的呼吸拂在她身上,感覺到他柔軟的嘴唇落在她身上,感覺到他濕熱的舌頭滑過她的肌膚……

  她忍不住在他的舔舐吮吻之中輕吟出聲,被他壓住的雙手攥緊成拳。

  過了不知多久,她朦朧間感覺自己的雙手被鬆開,而後便是一陣衣料摩擦的輕微聲響。她微微睜開眼轉頭看過去,瞧見他正脫下自己的衣服,露出胸膛,左側心口上那片疤痕,顯得格外顯眼。她看著那片疤痕,伸出重獲自由的右手,慢慢地輕撫上去。他不由得顫了一下,身體繃得更緊了兩分,在她沒有注意的時候,眼裡暗湧的波濤翻滾起來。

  她的指尖滑過他逆鱗處的傷疤,才動了兩下便被他抬手一把握住。他的左手,她的右手,兩人手腕上的紅繩湊在一處,此時此刻反倒透著一股難言的曖昧。

  他握住她的手,輕吻了吻她的掌心,而後順著她的手腕手臂,濕熱的吻一路滑下……

  他喘息著分開她的雙腿,抵上她的時候耳邊傳來她的輕呼,感覺到身下的人瑟縮著似乎想要逃離,他伸手攬住她的腰身將人牢牢制住,而後傾身湊到她唇邊將她溢出的所有聲音吞了下去。他從她的唇上離開些許,直直地看入她有些迷離的雙眼,聲音低沉帶著濃濃的□□的沙啞:「星兒……別怕……」

  「阿玉……」她眼中含著淚,仰頭看著他,雙手抓著他的制住自己腰身的手臂,顯得無措而又可憐。

  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抵著她的額頭,不發一語,下腹卻猛地一沉,頃刻間闖了進來,瞬間襲上的強烈感官讓他不由低吼一聲,而身下的她卻是倒抽了一口氣,挺起上半身仰起頭,露出頎長的頸項,渾身緊繃,微微顫抖著。他額間頸上青筋跳動,死死咬著牙停住一切動作,細細觀察著她的神情,生怕自己克制不住魯莽。

  突然而至的飽脹感讓她不由得伸長脖頸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抓住他手臂的雙手不由得收緊,眼角溢出一道淚痕,好一會兒才勉強適應。朦朧間睜開眼看到自己上方那個臉色漲紅,粗喘著一副分明十分難耐,卻強自克制著的人,心裡不知為何軟了一些。

  她的手放開他的手臂,緩緩地上移,微顫著環上他的脖子。

  他的眼光隨著她的動作越發炙熱,有什麼終於在他眼中碎裂,一瞬間,洪流翻湧,波濤萬丈。

  她幾乎是下一刻便開始後悔了。

  他猛然開始的律動讓幾乎毫無準備的她被一下子拋上了浪尖,在巨浪之中翻滾掙扎,始終無法落下。

  她再也咬不住唇瓣,一聲又一聲的驚呼和輕吟從她口中溢出,在她無力關注的時候令他的眼中的波濤翻滾地越發震撼起來。她的手從他頸間無力地摔了下來,無措地攥著頭頂兩側的錦被。

  他的右手牢牢制住她的腰身,讓她在他猛力的衝撞之中無法遠離,左手抬上來,與她同樣系著紅繩的右手十指相扣。

  這一幕,同他在夢境之中看到的那個場景重合起來。

  情與欲結合,靈與肉交纏。

  漸漸的,他的動作越發放肆激烈,而她的輕吟卻慢慢帶了討饒一樣的哭腔。

  他恍惚間感歎,難怪靈修之事被暗中傳得說得那樣好,原來……真的是這樣銷魂的感受,令人恨不得溺死其中……

  男子沉悶粗重的喘息與女子婉轉嬌媚的輕吟交織在一起,在殿內縈繞不散,旖旎了滿殿的春光,經久不息。

  直到天色開始轉暗,殿內的一切才終於平息下來。

  他側躺在床榻上,懷中擁著疲累至極幾乎要暈過去了的人,伸手一下一下地輕撫她的鬢髮,唇邊滿足的笑意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

  若不是仍有一絲理智,瞧著她就快受不住……他想,他也許……還停不下來……

  她在他懷中輕輕動了一動,低低的聲音在他胸口處響起:「阿玉……你該去值夜了……」

  他低頭在她額間輕吻了一下,輕聲道:「今日不想去……」

  她聽了,不由得在他懷中輕顫了一下,而後伸手推了推他,只可惜如今手上沒有力氣,與撫摸的差距不大:「你快去……」

  他輕笑了一聲,閉了閉眼,靜默了片刻才道:「星兒,你便在此睡下好好歇息,等我回來,可好?」

  她淺淺地「嗯」了一聲,連眼睛都沒有睜開,不知是累的還是羞的。

  他擁著她輕笑了一聲,又吻了吻她的臉頰,才頗有些不舍地起身。

  潤玉踏出玉衡殿后,轉去了不遠的空房間,自己洗漱收拾了一番後,才帶著滿面的春光笑意,往布星台值夜去了,揚起的唇角,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

  寢殿床榻上的辰星,在潤玉離開之後,緩緩地從床榻上掙扎起來,取了好幾顆丹藥吞了下去,才勉強有了力氣從床榻上起身。她抬手弄來了只注滿溫水的浴桶,又略有些艱難地爬了進去,等整個人都泡在水中時,才終於吐出了一口氣來。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手,指尖揮動,繞過了幾縷瑩藍色的水靈之力。

  果然,她這會兒,竟能勉強用些靈力出來了。

  她想了想,又取了一株靈草,咬了一口。濃郁的靈力化在口中,卻有九成九的靈力在體內流轉一圈後消散了。辰星歎了口氣。

  上次……之後,她便察覺到了自己真身的變化,和過去只能修煉星辰之力的自己,竟然開始能極緩慢地吸收和修煉靈力。

  這一回……她的真身確實也在上次的基礎上又變了一點兒,那朵水蓮花的花瓣並看不出什麼變化,只是蓮花的中心處漫起濃濃的水霧,已經幾乎看不清本來如同星辰珠一般的花蕊,而她在……之後的不適之感,卻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不過,對於靈力的吸收這件事,現在看來卻是並沒有什麼進展的。這一絲一毫的吸收速度,若是要自己修煉便是白費力氣,若是要服用靈藥靈物就只能說是暴殄天物。好在,她修煉起星辰之力還跟過去一般,並未受什麼影響……

  而眼下她發現自己能夠使出的靈力,還是水屬的靈力,則完全是……泡在水中的辰星臉色不由得一紅。

  這些靈力,完全是她與潤玉,兩次靈修所得。她歎了口氣,臉色越發紅潤起來。

  看來還是不必眼饞著那些靈力催動的法術仙術了,她想獲取靈力,目前看來,竟然只有……靈修一途……咳咳……

  放下心頭的這件事,一陣陣的困意便湧了上來,辰星又一次很是艱難地從浴桶中掙扎著爬出來,隨意套了件裡衣,揮手收了浴桶,這才無力地再次撲倒在床榻上。這一回她可是什麼都再顧不得了,閉上沉重的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意識模糊前,她朦朧想到:不知道潤玉他有無變化……有無所得……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要的快車!已經用盡全力!

  我可能是香蜜同人文中,最汙的作者了(捂臉)!


第44章 暴露

  辰星睡了一夜,迷蒙中感到床榻動了一動,有個熟悉的懷抱湊了過來,她閉著眼睛順著那人攬過來的手臂靠了過去,在他懷中蹭了一蹭,重又睡過去。

  等她再次睜眼時,發下自己正趴在不知何時回來了的潤玉懷裡。他攬她在懷裡,閉著眼睛正在熟睡,唇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清醒過來,感受了一番身體和元神上,比前次輕了不少的疲憊,抬眼朝他看過去。

  他的眉舒展開,柔長的眼睫鋪開,整個人都透著平和安靜的氣息。她抬起手,輕輕地撫過他的眉頭,他的眼角,他挺直的鼻樑,最後落在他淺色的唇瓣上,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突然一紅。辰星抿了抿唇,收回自己的手,想了想,湊上去些許,微閉著眼睛輕輕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沒有敢過多停留,一觸即分,而後又縮回了他懷裡,鼻尖在他胸口的衣襟上蹭了蹭,手臂也重新落回他的腰身上輕輕摟住他,動了動身子尋了個舒適位置,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清涼淡香,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

  她沒有看到,她趴回他懷裡的時候,閉著眼的某人,不由自主勾起的唇角。

  等感覺到懷裡人的呼吸再次緩和下來,潤玉睜開眼,低頭朝她看過去。她臉上帶著暈開的桃紅,眉梢眼角還帶著難掩的春意,唇瓣微微開啟,妍色豔若桃李。她身上穿著潔白的裡衣內裙,將先前他瞧過的豔色遮掩起來,但露在外面的脖頸鎖骨上,還能清晰地瞧見遍開的紅梅。

  他抬起手,如她之前做過的那般,用指尖一點點輕撫過她的眉眼,眼裡的笑意與滿足幾乎要溢出來。

  他忍不住喟歎一聲,攬住她的手臂收緊了兩分,卻小心地注意著沒有吵醒她。

  眼前的幸福,美好的不可思議,卻又不似雲霧夢境的縹緲,能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發頂,鼻間嗅著她身上的清香,懷中是她柔軟和溫暖的身體,兩人的心靠在一處,只願此刻能天長地久……

  不過……

  默了一會兒,他重新垂眼看向她,指尖輕輕滑過她的脖頸,在那一朵朵的紅梅之處摩挲停留,眼光莫名。

  辰星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覺得臉頰上癢癢的,睜開眼睛,便對上了他溫柔含笑的眼神,而他的手指正在她的臉頰上細細摩挲著。她愣了一下,臉上一紅,第一反應就是低下頭重新縮回他懷裡。等她聽到頭頂傳來他的低笑聲時,不由得更是羞窘。

  他伸手摸了摸她披散的長髮:「星兒?」

  「……嗯?」

  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動了動,將她往自己懷裡又摟緊了兩分,低下頭湊到她的耳邊:「你……覺得可還好?」

  辰星聽了有些沒反應過來,不由得抬起頭看他:「什麼?」

  潤玉的臉色隱隱有些發紅,卻還是極認真地看著她,問道:「先前……你身子不適了很久,這一回……你覺得如何?」

  辰星的臉色刷得紅透,再次將臉埋進他懷裡,不肯抬頭。

  「星兒。」他的手輕輕扶在她的肩上:「乖,告訴我。」

  他的聲音輕柔,卻也堅定。她知道他若得不到答案定不會放棄,於是在他懷裡默了默,揪著他胸口的衣襟低聲回答:「……我很好。」

  「……當真?」

  「……嗯。」

  他聽了她的回答又輕笑了兩聲,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輕吻了一下。

  「星兒。」

  「嗯?」

  「我們……儘快完婚,可好?」

  辰星從他懷裡抬起頭:「完婚?」

  他的手掌移到她耳畔,拇指摩挲著她的眼角:「是,完婚。」

  她愣了一愣,臉色有些漲紅,卻是笑彎了眉眼,眼睛轉了轉,笑道:「前兩日,還有人當著眾人的面,說是讓我和爹爹,多敘些時日天倫來著。怎麼,這麼快,反悔了?」

  「……嗯。」他在她的打趣之中仍舊認真地應道:「我後悔了。」

  她沒想到他這樣乾脆承認,反倒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我又不會跑,你急什麼……」

  他歎了口氣,擁緊她,抵著她的額頭微閉著眼睛,低聲道:「我們大婚後,你也可常去探望水神仙上,並不妨礙的。」

  她咬了咬嘴唇,沒有出聲。

  「星兒……你不願意麼?」

  辰星垂著眼睛:「我願意……也不成啊,要爹爹他……」她說到這兒,歎了口氣:「摯友鼠仙出事才幾日,爹爹正生著你們天家的氣呢,不會鬆口的,你死心吧。」

  不想聽了她的話,潤玉卻輕笑出聲:「只要星兒願意,旁的,交給潤玉便是了。」

  她有些好奇:「你有什麼辦法?」

  他看著她朝自己看過來,笑了笑,湊過去吻了吻她的眼角,卻沒有再說什麼。

  潤玉送辰星回花界時,在花界入口碰到了似乎也剛回來沒多久的錦覓。

  錦覓高高興興地湊上來叫潤玉「姐夫」,辰星臉上一紅,尤其是看潤玉十分自然地應了,還與錦覓說起話來,更是覺得不自在。而且,這人,一路一直攬著她的肩,連回到花界此刻遇到錦覓,都沒有鬆手。

  辰星聽錦覓說她昨晚也在天界,在旭鳳的棲梧宮照料了舊傷復發的旭鳳一整夜,當即便皺起了眉頭。

  那只鳳凰這點兒小把戲也就騙騙懵懵懂懂不知世事的錦覓罷了,她可以一聽就知道這鳥別有用心。

  還沒等辰星開口對錦覓說什麼,錦覓便湊到她眼前,盯著她的脖子看了一會兒,疑惑道:「阿姐,你脖子上這是怎麼了?好幾個紅紅的點啊!」

  辰星臉上刷地燒了起來,連忙抬起手去捂著自己的脖子,恨不得有條地縫當即鑽進去!而後想到什麼,抬頭狠狠瞪了一眼身邊仍攬著她的潤玉。

  其實她脖子上的痕跡在衣領的遮掩下並沒有那麼顯眼,若是不靠近,不仔細分辨,沒那麼容易看得出來。錦覓也是在她面前跟她說了好些話之後才看到的。但即便如此……

  錦覓見辰星臉色漲紅地瞪潤玉,而潤玉略有兩分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卻仍舊攬著她的肩沒有放手。錦覓有些不解地問道:「阿姐你瞪姐夫做什麼?難不成這些是姐夫弄得?」錦覓說著說著,突然眼睛一亮,一拍手掌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你們這是靈修啦!」

  「錦覓!」

  「什麼!?」

  辰星氣急敗壞的聲音與身後一道驚怒交加的男聲同時響起。

  聽到這道聲音,辰星身子一僵,壓根不敢回頭。錦覓卻一看來人便高高興興地湊了過去:「爹爹!」

  辰星窘得不行壓根不敢動,卻發現身邊的潤玉已經回身過去,臉上微微泛紅,卻仍是恭恭敬敬地對正大步疾行而來的水神拱手俯身行禮道:「潤玉見過水神仙上。」

  水神壓根沒有理會潤玉,走過來看到辰星仍雙手遮在自己脖頸上,背對著他站著,深吸了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氣急敗壞:「星兒!一日不見,怎麼不敢見爹爹了?轉過來,讓爹爹瞧瞧!」

  辰星咬了咬嘴唇,無計可施地緩緩轉身過去,脖頸上的手放下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放下了定會被水神察覺到上面……若不放下,反倒是欲蓋彌彰……

  水神見辰星轉過來卻不敢抬頭看他,脖子上遮擋的雙手也沒有放下來,當即心中明鏡一般,萬千滋味湧上來,不知如何傾吐。他眼睛一動,便瞧見了一旁白衣廣袖,一副謙謙君子模樣,仍舊沖他拱手彎身行著禮沒有起身的夜神。

  水神只覺得自己之前定是瞎了眼,怎麼就會覺得這夜神溫和知禮,會是良配呢?

  「夜神殿下!」水神的聲音都不由得高了幾分,嚇了他身邊的錦覓一跳。

  「爹爹……」錦覓看了看水神,又看了看拱手行禮的潤玉,再看了看垂著腦袋不肯抬頭的辰星,覺得有些理解不了眼前的狀況:「爹爹你怎麼了?姐夫這是……」

  「姐夫?」水神眉頭豎起,額頭上青筋直跳:「他還不是你姐夫呢,覓兒不要亂叫。」

  「啊?」錦覓歪頭疑惑:「可是……可是阿姐讓我叫姐夫啊!」

  水神聽了,只覺得心頭更是一口氣堵著,萬般難受:「星兒,你……」

  辰星感覺到水神氣息都有些不穩了,連忙上前兩步拉住他一隻手,卻仍是低著頭不敢看他:「爹爹……我……我和阿玉……我們……我們兩心相悅……已定鴻蒙之約……非卿不嫁,非彼不娶……我們……我……」

  水神見辰星支支吾吾,忍了又忍,長長吐出一口氣,輕柔地拍了拍她拉著自己的手背,神色很是柔和:「星兒乖,先與覓兒回去等爹爹。」而後轉眼看向潤玉的時候,神色一下子便冷了下來:「爹爹與夜神殿下,要好好談談。」

  「爹爹……」

  「星兒。」潤玉在辰星有些焦急的想要說什麼時柔聲打斷她的話,抬起頭看向她,目光溫柔繾綣,滿是安撫:「你便與錦覓先回去歇息,旁的,交給我便是了。」

  水神看著潤玉看向辰星滿是濃情蜜意的眼神,覺得分外刺眼。


第45章 岳父

  辰星與錦覓回了水鏡,頗有些坐立難安。

  錦覓擔心自己方才是不是不小心闖了禍,因而揪著辰星的袖子可憐兮兮地看她,生怕她怪罪。

  辰星歎了口氣,想了一想,問起了水神帶錦覓去上清天諸事的經過。

  錦覓身上的迦藍印解了,隕丹卻並未被提及。

  錦覓說著經過,講著講著,眼睛發亮地看著辰星。

  卻原來,玄靈鬥姆元君說起,錦覓原該是個命不久矣,元神寂滅的命數,卻不料,天機一時錯亂,引了一道變數,正在錦覓身邊,擾亂了她原本的命理。水神倒是心急追問過這變數為何,又算好算劫,鬥姆元君都不肯再多說,只道隨緣即可,萬莫強求。

  錦覓心寬,對此只是一歎並未深想,倒是在辰星面前高高興興地拿出了肉肉的真身,十分開心地說已經得了鬥姆元君的准話,她很快便能再與肉肉相見了。

  辰星看了看被錦覓取出的肉肉,果然覺得那株多肉上染了一層濃郁的生機靈力,流轉之下,軌跡頗有幾分深奧之處。辰星想了想,伸手摸了摸那株多肉,對錦覓道:「錦覓,可能將肉肉,在阿姐這裡,留上一晚?」

  錦覓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頭:「好啊!」自肉肉出事之後,她幾乎從不肯離身,只辰星例外。辰星醫術過人,稀奇古怪的藥劑丹丸煉製了不少,錦覓也頗受過益處,當初也曾想讓辰星幫忙嘗試救治,肉肉在辰星這裡也呆過不短的日子,她自是極為放心的。

  辰星又看了看肉肉周身縈繞的靈力以玄而又玄的特定軌道運轉,以肉眼根本無法參透。她將肉肉收了起來,心中有了打算。

  錦覓與她說完了去上清天的事,有些疲累,便先回了自己住處歇息。辰星呆在自己小屋的桌邊,等錦覓一走剩下自己一人,心裡又開始克制不住地胡思亂想,擔心非常。

  水神踏入辰星屋子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在桌上緊皺眉頭,臉上掩飾不住擔憂之色的辰星。

  「咳咳。」

  聽到輕咳的聲響,辰星抬頭看過去:「爹爹!」

  她連忙起身迎了過去,不由得往水神身後看了看,卻沒見著半個人影。

  水神見辰星如此,自然知道她在找誰,心裡更是堵得慌:「星兒在找什麼?」

  「呃……沒,沒有。」

  水神歎了口氣,拉著辰星坐回到桌邊。

  「星兒,那夜神,是爹爹先前看錯了他,還當他真是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不想……竟……」水神喘了口氣,輕拉著辰星的手,認真問道:「可是,他欺負了你?若是,那爹爹必……」

  辰星聽水神這樣說,不由得有著著急,也有些擔心此刻不在眼前的潤玉。她怯怯地伸手拉住了水神的袖子,低聲趕緊介面:「爹爹,不……阿玉他,沒有欺負我……我……」她的頭又低了兩分,覺得臉上有些發燙,卻還是說出了口:「我是……願意的。」

  「你!」水神抬手指了指辰星,卻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其實……說來,他這個做爹爹的恐怕還真沒有什麼……指責他們二人的立場。畢竟當年,他與梓芬……咳咳。

  沉默片刻,水神又長長地歎氣一聲,沉聲道:「爹爹已與那夜神說了,待你正式晉仙之後,便讓你們兩個儘快完婚。」言罷,見辰星猛地抬頭看過來,忍著心裡一陣陣泛起的酸意接著道:「爹爹明日便上天界,請天帝允你正式晉封。」

  辰星越聽越驚訝,奇道:「爹爹,先前不是就說好了,我不急著晉仙,等錦覓一道?」

  天后對錦覓的態度辰星看得清楚,如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立刻拔除。甚至,比起她這個與很被天后忌憚打壓的夜神有婚約,能為潤玉拉攏水族勢力的水神長女,錦覓不知是因為與生母先花神太過相似,還是因為旭鳳的態度,反而更被天后憎惡。錦覓晉仙是必然要的,也是件難得的天界可以插手的大事,辰星可不覺得,天后會放棄這個大好機會,怕會有所準備,因而是萬般不可能放心錦覓獨自一人。況且從另一方面說,她和錦覓兩個湊在一處,總比兩人分開給天后兩次分別下手的機會要好上一些。不論如何,她總是有些自保之力的,若能湊在一處,也便於看護錦覓些。

  水神歎道:「星兒這些年修行很是努力,早已有了上仙的修為,不過差個仙階罷了。覓兒不同,她前番有迦藍印鎖著,修行不暢,靈力低微,等她……」

  「爹爹!」辰星笑道:「如今錦覓身上封印已解,日後修行定會一番順暢,況且又有您和臨秀姨指導護法,必會一日千里,我等也等不了多久的,您又何必著急?再說了,您也說,我修為早夠,不過差個天界的階品承認,有或沒有,於我而言不差什麼的。」

  水神歎氣:「星兒,雖說是爹爹的女兒,可那夜神,如何說也是個上神,你晉了上仙階品與他相配,底氣也可足上那麼兩分,眾仙眾神,也必不會多言了。」

  辰星聽了水神又說回婚事上,有兩分不大自在:「就……就算是為了這個,也……不耽誤,我等錦覓一道啊!」

  水神突然笑了一聲:「想那夜神那般迫不及待,你倒是不在乎?」

  辰星臉色一紅,低下頭去沒有出聲。

  水神忍著心頭的酸意打趣道:「既如此,那夜神那邊可得記得,不是爹爹我不允,是你,不急。」

  辰星咬了咬嘴唇,低聲喏喏道:「大不了……大不了……我也……多給錦覓,煉製些有益修行的丹藥……便是了……」

  水神歎了口氣:「女兒大了……留不住了……」

  水神又坐了一會兒,要離開的時候,辰星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

  「爹爹……阿玉他……您沒有……把他怎麼樣吧?」

  水神一挑眉,故意板起臉:「怎麼?那臭小子欺負了我女兒,還不能揍他一頓?」

  辰星聽了一驚:「您打他了?那……那他……」

  水神見辰星一副擔憂不已的模樣心頭堵著的那口氣又上來了:「擔心什麼?那夜神好歹也有上神的階品,能被爹爹如何?」

  「可……可若是面對您,他必不會抵擋的,說不準還要撤了護體的靈力讓您打個痛快!那……」

  水神見辰星一副焦急模樣清了清嗓子,心裡越發地酸了起來。

  不過……

  水神想到先前那個在他面前坦然跪拜,甚至以心頭精血為引,挺直了腰背以元神寂滅永不超生為誓,對他立上神咒誓的人,幽幽地歎了口氣。

  他曾以為夜神性情溫順純良,進退得體有度,卻也從未想到,那人也有這樣果斷決絕的一面,那一瞬,連水神都被夜神的氣勢和堅決所撼,眼睜睜地看著他以損毀自身兩分為代價,將那沾染天道制約的誓言打入他自己體內。

  其實……有這樣一個肯為了自己的女兒不顧一切不懼生死,自己立下這般誓言的人,他應當滿意才是……

  只是……

  水神又看了一眼滿目焦急擔憂的辰星,心頭冷冷一哼。

  辰星瞥了一眼水神,湊過來拉住水神的手臂:「爹爹,您……沒有下重手吧?」

  「怎麼?我還打不得他了?」

  「……怎麼會。」辰星想了想:「岳父教訓女婿……天經地義的嘛!」

  水神聽了,雖然知道辰星定是有些口不對心的,但仍是略舒心了兩分,鬆開了眉頭看了辰星一眼道:「放心吧,爹爹沒有對他動手。」至於他自己對自己動的手,就……

  辰星聽了,反倒有些不信:「真的?」

  水神一眼看過來,辰星連忙道:「我知道了,多謝爹爹!今晚……正好無事,爹爹還沒怎麼嘗過我的手藝吧?我去廚下準備,今晚多做幾個菜,再讓錦覓把她釀的桂花酒取些來,叫上臨秀姨,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水神看了辰星一會兒,板著臉輕輕點了點頭。

  入夜,微醺的水神被風神和錦覓扶著回去歇息,辰星回到自己屋裡洗漱了一番,重新走到院中,仰頭看著滿天星斗,不由得又想到那個此時應是正在值夜的人,唇邊揚起笑意。她在院中呆了一會兒,回了自己屋裡。

  畢竟才被水神爹爹……這幾日還是安生些的好,想來潤玉沒有來花界找她也是這個因由。左右,他們,來日方長……

  而且……她還有些不知該怎麼跟他解釋自己押後了水神爹爹同意的……

  回了自己屋裡,她想到正事,取出了錦覓交給她的肉肉。

  昏暗的夜色之中,肉肉周身環繞的那若有似無的仙力仍舊是那樣縹緲不可捉摸。

  辰星隨手在屋內布了個結界,而後閉上雙眼,運轉法訣,下一刻雙眼再次睜開時,眼瞳竟化成了泛著紫意的幽藍之色,其間流轉過點點細碎瑩光,如同深邃而璀璨的夜空。

  她睜著一雙藍眸,一眨不眨地看著桌上的肉肉,藍紫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肉肉周身以特定軌道流轉的仙力,那仙力暗含絲絲縷縷的規則之意,她越看越是吃力,額頭上很快滲出汗水,眼睛也微微有些發疼。過了片刻,她猛地閉上眼睛,退後兩步,「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再睜開眼時,辰星的眼瞳已經恢復了正常的墨色,臉色有些蒼白,神色卻頗為愉悅。她取了兩顆丹藥吞下,站起身再看桌上的肉肉時,滿臉都是笑意。

  周身星辰之力彙聚於雙眼,堪破一切迷障!她,看懂了!

  果然深奧!也……果然實用得很!付點兒代價學到這,太是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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