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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寶玉是個假二爺》作者:寒雪悠【完結+番外】

☆、96.第96章

  賈寶寶朝著系統一抱拳, 笑容滿面道:「哪裡哪裡, 承讓承讓!」

  系統:「……」

  我不是在誇你!

  賈寶寶帶著小七往賈璉的院子去。

  她一邊走,一邊不動聲色地詢問小七往日的狀況。

  小七支支吾吾,神情惶恐又不安。

  賈寶寶不由得環住了他, 笑眯眯道:「別害怕,以後我罩著你了。」

  小七眨了眨眼睛,仰頭看她。

  許久,他才露出兩人初見時的可愛笑容。

  「好哇。」

  賈寶寶在身上摸了摸,將自己的錢袋遞給小七, 「乖,拿去買糖吃。」

  小七連忙搖頭,不肯拿,「我……我有錢, 璉二奶奶沒有虧待我哇。」

  賈寶寶硬塞進他的懷裡,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這是叔叔給你的零花錢,你以後若是跟妙玉大師生活在一起,也不知道會怎麼樣,多點錢防身總是好……」

  她頓了頓,突然想起了那把銅鑰匙。

  她盯著小七,突然笑了起來, 「小七乖, 告訴叔叔, 你將來想做什麼?」

  小七低下頭, 輕聲道:「我不想仗著什麼人的勢,我只想在這蒼穹下清清白白地活著哇。所以,讓我跟著妙玉大師就好了,我一定不會給大師添麻煩的哇。」

  他抬起頭,小手抓住賈寶寶的衣袖,輕輕搖晃了幾下,臉上的神情盡是渴求。

  賈寶寶笑了笑:「也好。」

  她伸出手,看著他。

  小七甜甜一笑,小手握住了她的指尖兒。

  賈寶寶帶著他繼續走。

  兩人來到賈璉的院子裡,卻發現院子裡面沒有人。

  賈寶寶想著先進屋裡等著,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賈璉驚慌的聲音——

  「老爺,這樣可以嗎?是不是……」

  賈赦冷哼一聲,「你休要婦人之仁,你看看府裡的帳目,難怪那個賤人要合離,合著好東西全被她給弄走了,瞧瞧她把咱們府裡給敗的!」

  賈璉小聲道:「這件事咱們何需隱瞞?直接告訴老太太,老太太手裡有不少好東西,可以補這些虧空。」

  賈赦:「蠢貨!」

  他狠狠一拍桌子,隨即又小聲道:「你莫不是忘了?咱們給那位王爺獻的金銀珠寶也是央求那個賤婦從榮國府的總帳上賒的?你這麼一告訴,不全都露餡了!」

  賈璉:「露餡兒就露餡兒,咱們這也不是為了榮國府的未來嘛,不能光咱們吃虧。」

  賈赦冷笑,「你還真以為老太太像表面上那麼慈眉善目嗎?是,她是慈眉善目,可她的慈善全都是給二房的,跟咱們可沒有一點關心,她的心腸是黑的,心是冷的,你信不信你前腳去告訴了,後腳她就能進宮哭訴,把咱們大房給大義滅親了,反正她做夢都想著讓二房襲爵!」

  賈璉倒吸一口冷氣。

  賈赦:「所以,現在能救咱們的就只有咱們自己。」

  賈璉:「我全都聽老爺的,可是,剛剛那個主意實在不妥。」

  什麼主意?

  賈寶寶對小七比量了一個禁聲的動作,忍不住探頭,想要聽得更加清楚一些。

  屋子裡傳來杯盤碰撞聲,兩人似乎喝了一會兒茶。

  賈赦徐徐道:「林如海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他身邊只有林黛玉這個獨子,他若是死了,這些年所積攢的家財就全都是林黛玉的了。他林如海在揚州巡鹽禦史任上幹了這麼多年,想必得了不少錢財,這些錢財補補咱們這些窟窿可是綽綽有餘了。」

  賈寶寶心中頓時一涼。

  他們兩個居然打起了林如海家財的主意。

  賈璉發愁道:「可是,林黛玉願意拿出來嗎?」

  賈赦冷笑一聲,「怎麼不樂意?他尚未娶妻生子,他父親一死,長輩豈不是只剩下我們了?還不任憑我們擺佈?我們就說,你年紀尚小,這些錢財也不知道怎麼打理,先讓我們這些做舅舅的幫你打理,以後再徐徐謀劃。」

  「而且,那林黛玉一看上去就知道跟他老子一樣是個短命鬼,說不定沒幾年就死了,這些錢不久全成咱們了。」

  賈璉恍然大悟,連聲說是。

  賈赦大笑:「璉兒,你可還有的的學呢!」

  賈寶寶全身上下都是冷的,站在陽光下,還是忍不住打顫。

  系統關心道:「宿主,你沒事吧?」

  賈寶寶咬著牙道:「沒事,我只是發現——我本以為人心足夠險惡,卻不知道還能更加險惡;我本以為賈府已經夠齷蹉,誰知道它還能更加噁心。」

  系統也沉默了。

  賈寶寶發狠:「我定然好好敗家,更要把這些人一個個全都按進牢房裡,讓他們好好改造!」

  系統連忙道:「說得好!好志向!真是衝冠一怒為藍顏啊!」

  賈寶寶沒再跟系統鬥嘴,她轉過頭,朝小七使了個眼色。

  小七聰明乖巧,立刻領會了她的意圖。

  兩人分別捂著自己的嘴,悄無聲息地退到院門口。

  賈寶寶一臉正經地盯著小七,「小七,接下來知道要怎麼做嗎?」

  小七不住點頭,奶聲奶氣道:「知道,小七剛才什麼也沒聽見……不,咱們剛剛來這裡哇。」

  賈寶寶朝小七豎起了大拇指。

  小七笑得臉蛋紅撲撲的,格外粉嫩可愛。

  賈寶寶也忍不住對著他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道:「別笑了,裡面的人快出來了。」

  賈寶寶立刻轉過頭,揚起無辜的笑臉,大聲叫道:「賈璉哥哥!賈璉哥哥!在嗎?」

  很快,賈璉就從屋子裡躥了出來。

  他驚慌地看著賈寶寶,僵硬地撐起一個笑容,「原來是寶玉,你怎麼來了?咳咳!」

  可能是跑的太急,他竟一時咳嗽了起來。

  賈璉撫著胸口,很快緩了過來。

  他的視線從賈寶寶也移到了小七的身上。

  賈璉蹙眉:「你怎麼去打擾你寶叔叔了?照顧你的嬤嬤和丫鬟們呢?」

  賈寶寶笑道:「哥哥別訓他了,你這麼板著臉的樣子,可把我也嚇了一跳。」

  對待長得好的人,大家一向多幾分耐性,賈璉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他現在心虛著呢。

  賈璉笑道:「哈,是我的不是,哥哥在這裡向你賠禮了。」

  賈寶寶笑著搖頭,她拉著小七上前幾步。

  「有一件事,我想要來問問哥哥。」

  賈璉心猛地一跳,視線忍不住往門內掃,「事?什麼事?哈,哈哈,該不會是你在哪裡聽到什麼風言風語了吧?」

  「風言風語?」賈寶寶歪歪頭,神情單純,「什麼風言風語呀?」

  「咳,沒什麼,」他馬上回過頭,「我隨便說說而已,說吧,你究竟是為了何事?」

  賈寶寶笑眯眯道:「是這樣的……哥哥也知道,妙玉大師是那時候我幫忙請進來的,我就許諾妙玉大師,只要他在院子裡,他想要辦什麼事兒,我都幫他辦成。」

  賈璉點頭:「應該的,這位妙玉大師不是一般人。你看他在咱們府中住了幾日,京城中的貴人與咱們府上也來往頻繁了,這都是因為妙玉大師的名望。」

  這個……她還真沒注意到。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今兒個,妙玉大師讓我辦一件事。」

  賈璉:「什麼事?是不是要我幫忙?」

  賈寶寶傻笑:「這件事兒,除了哥哥,別人還真不行。」

  賈璉疑惑。

  賈寶寶將小七牽出來,小聲道:「妙玉大師看上了小七,說小七有靈性,他想要小七跟在他身旁,他好教導小七。」

  賈璉眉頭緊蹙。

  就在賈寶寶以為他要不答應的時候,他突然大笑了起來。

  「這是一件好事!」他眉開眼笑,「小七,你以後就跟著大師好好學習,要知道妙玉大師就是靠著一手占卜之術,贏得京城貴人的青睞,你若是學到了這一手,那可真是咱們榮國府的福氣啦!」

  「行了,你快去吧,別讓妙玉大師等急了。」他朝小七揮了揮手,沒有半點慈父不舍的模樣。

  小七低下頭,乖巧地應了一聲。

  賈寶寶抓緊小七的手。

  小七抬起頭,看向她。

  賈寶寶低頭笑了笑,「別怕,我陪著你。」

  小七用力點了一下頭。

  賈寶寶抬頭對賈璉道:「多謝哥哥開明,那我就帶小七過去了,先告辭了。」

  她轉身,賈璉卻叫住了她。

  「那個……寶玉,你和林黛玉的關係如何?」

  賈寶寶睜著眼睛說瞎話:「還可以吧,我看林哥哥就是抹不開面子,才與我交往的,畢竟我那麼笨,他看不上也是應該的。」

  這樣的關係哪裡叫還可以?

  賈璉眉頭緊蹙,「我看你們倆個不是挺好的嗎?你病了,他急的要死要活。」

  賈寶寶撇嘴,「是嗎?可是我聽說,他是因為經歷的母親的死,物傷其類罷了。」

  賈璉深深打量著她,似乎在判斷她說的是不是真話。

  許久,他才拍了拍賈寶寶的肩膀,「你也別傷心,我看他心腸是好的。」

  賈璉目露精光,「你該多多與他交好,讓他把這裡當成自己家才是,你說呢?」

  把自己當成自己家,然後任你們欺負嗎?

  抱歉,別說林哥哥不願意了,就算是林哥哥願意,她也不樂意讓林哥哥被你們欺負!


☆、97.第97章

  賈寶寶將小七送回櫳翠院後, 就直接從山上翻過。

  她穿進林中,踩著一滴的落紅。

  系統小聲道:「你消消氣,氣大傷身。」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 緩緩道:「我不生氣……才怪,這些人真是沒救了, 你看著吧, 我就算是喝酒上考場,也非得要爭一口氣。」

  「考狀元,當大官,把這些人親手關進監獄裡,親手把這個賈府弄垮!」

  系統:「我看好你喲!」

  賈寶寶還想要再說些什麼, 突然從林子間傳來一陣聲音。

  她腳步一頓,仔細聽了聽, 似乎有人在吟詩。

  她循聲走去。

  層層疊疊花枝掩映下,她看到一個清瘦出塵的背影。

  那人背朝著她,彎下腰, 撿起地上的一枚落花,他每撿起一枚落花, 都放進手中拿著的一個布袋子裡,他形容風流,舉止風雅,仿佛是從《世說新語·容止》中走出來的人物。

  賈寶寶倚著一棵樹, 默默看著他。

  下一刻, 他仿佛跟她心有靈犀似的, 捏著袋子,抬頭朝她的方向看來。

  她站的地勢較高,林黛玉站的地勢較低,他轉頭看來時,面容從樹蔭轉到天光下,溫柔的金芒貼在他的面容上,仿佛是他在散發著微光。

  一瞬間,卷地風起,將地上的落花卷到了天上,連同他的青絲一頭在空中飄轉。

  賈寶寶屏息一瞬,接著,她朝他笑了起來,還用力地揮了揮手。

  林黛玉也對著她笑了起來,眼角的淚痣閃爍,臉頰上的酒窩甜美。

  她從山坡上沖下來,卻因為慣性,一下子撲進了林黛玉的懷裡。

  林黛玉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她。

  賈寶寶笑道:「抱歉,抱歉,我跑的太快了。」

  林黛玉笑看著她,搖了搖頭。

  「你在這裡做什麼?」賈寶寶好奇問。

  林黛玉示意她去看那些落花,「我想把它們收拾起來,埋進花塚裡去。」

  「可你就這麼一朵朵撿,要撿多久啊?」

  林黛玉:「其實這樣也能讓自己靜下心來,我最近因為一些事情煩心。」

  他垂下眼,伸手探向她的腦袋,在她的髮絲上撚起一瓣花。

  賈寶寶不由得想起方才賈赦和賈璉提起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問:「是什麼煩心事,我能知道嗎?」

  林黛玉笑了一下,「你之前可沒這麼見外的啊。」

  賈寶寶笑著摸了摸鼻子。

  林黛玉的眼尾微微下垂,「是我的家事,我父親最近身體不佳,我想要回去探望他,他卻不希望我回去。」

  畢竟他上京是要專心致志考科舉的,這樣來往兩地奔波,顯然會浪費許多時間在路上,有可能會影響他的成績,可是……

  賈寶寶拽進她的衣袖,「若是林哥哥想要回去就回吧,科舉再重要也沒有親人重要。」

  他深深地望著她,眼中似有潮湧。

  「你……我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說,我若是向別人說起這件事,他們肯定都會跟我說,科舉更重要,況且父親也不過是小病而已,我若是放棄科舉回鄉看他,才是大不孝。」

  賈寶寶狠狠點頭:「我明白,我跟他們不一樣。」

  林黛玉笑了,他按著她的肩膀,歎氣道:「正因為你如此與眾不同,才讓我沒有辦法……」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指蜷縮、握拳。

  他抿了抿唇,下定決心,「最近我要回鄉一趟,你……」不要太過想我。

  林黛玉本想試探一句,卻見她直直地盯著她,情真意切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不會忘了哥哥的,哥哥也別忘了要常常給我寫信。」

  目光灼灼,盛放於斯,即便此地千樹萬樹繁花似錦,終不如她目中殷切之意。

  他翹起唇角,細長的手指捂住了她的眼睛。

  賈寶寶有些懵,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哥哥?」

  「噓——」

  他低下頭,額頭貼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笑道:「寶玉,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他的聲音沙啞,像是沾滿了糖粒,在她的耳朵裡不斷摩擦。

  之後,他率先退後一步,帶著賈寶寶去看了他在林子裡立的花塚。

  林黛玉低聲道:「無論生前多麼燦爛,終歸要魂歸於此,豔骨風流也不過訴於一抔黃土,其實我並不想要考科舉,即便萬人之上又能如何?」

  「那哥哥想要做什麼?」

  林黛玉側頭看她,莞爾一笑:「我所求不過是,一花,一竹,一卷詩書,一個愛人。」

  她的心忍不住為他的言辭跳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賈寶寶道:「只怕哥哥無心害人,卻有人懷著一顆壞心要來害哥哥你。」

  林黛玉詫異:「你說的是……」

  賈寶寶將自己聽來的話重新複述給林黛玉聽。

  林黛玉看著眼前的花塚,神色越來越冷。

  「哥哥這次離開也是一個好機會,賈府裡的水太深,哥哥若是離開了這裡,就不要再回來了。」

  林黛玉:「寶玉,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還在這裡?」

  「啊?」

  「你若在此,我怎麼可能不會再回來?」

  林黛玉的袖擺被清風吹起,一副「馮虛禦風,羽化登仙」的模樣。

  他安撫道:「你放心,我會解決這些的,我的東西誰也奪不走。」

  他捏了一下賈寶寶的手,似乎在暗示什麼。

  林黛玉行動力強,下定決心要回鄉後,下午就去跟賈母請辭。

  賈母自然挽留,言說他年紀小,而且兩地路途遙遠,來往不易,讓他且等等,過些日子林如海的病就好些了。

  林黛玉泣涕漣漣,把「孝」字掛在嘴邊,說自己若是不能回鄉,在床邊為父親侍疾便生不如死。

  賈母只好退一步,讓他舅舅陪他去。

  林黛玉直接道:「我已經訂好船隻,東西已經收拾妥當,明日便想要直接出發。」

  「你這孩子,為何如此著急?至少要把路上打點妥當吧?」

  林黛玉含淚道:「父親……我擔心父親……」

  這樣一個「大孝子」林黛玉,任誰也說不出一點錯處,賈母也只好由著他了。

  賈赦在一旁看得直著急。

  林黛玉出來的時候,賈赦也跟了出來。

  「黛玉啊,我知道你心急,可你這未免也太急了,若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你父親可怎麼受得了?」

  林黛玉笑了笑,不答話。

  賈赦裝模作樣道:「這樣吧,過些日子我也要去江南,到時候帶著東西去探望你父親,你跟我一處走如何?」

  林黛玉低聲道:「若是舅舅來,黛玉定然在家中掃榻相迎。」

  這就是執意不肯了?

  賈赦冷哼一聲,面上還是和顏悅色道:「好吧,既然你非要如此,那就由著你把,可別怪叔叔沒有提醒你,這一路上水匪可不少,你一個小少爺孤身上路,唉,可不知道要遭遇什麼了。」

  林黛玉低下頭,不回答,也任何沒有膽怯的樣子。

  真是一塊啃不動的骨頭,跟他那個父親一樣惹人厭。

  賈赦甩袖離開。

  林黛玉若有所思回到房中,卻發現賈寶玉和薛寶釵都坐在他的瀟湘館中等他。

  他的目光剛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薛寶釵咳嗽一聲站了起來。

  薛寶釵無奈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吃醋,該說你是醋壇成精嗎?」

  林黛玉:「……」

  他笑了一下,「薛兄現在這是不打自招了?」

  薛寶釵搖手:「我是來看望你的,路上遇到了寶玉,聽說你要回家了?」

  林黛玉「嗯」了一聲。

  薛寶釵:「也好。」

  林黛玉笑了一聲,專注地盯著薛寶釵,「那薛兄倒是說說那點好?是沒有我在一旁吃醋,更方便薛兄放開手腳?還是說,沒有我杵在這裡,你就能贏得佳人歡心了?」

  薛寶釵的面頰騰地一下紅了。

  「你、你!」

  林黛玉莞爾一笑,酒窩淺淺,卻格外可惡,「薛兄別想了,想也沒用。」

  薛寶釵真的氣了。

  他努力板著臉,「林兄弟未免也太自信了,小心馬失前蹄。」

  林黛玉拍了拍他的肩膀,貼著他的耳朵,小聲道:「總比某些人連上馬,也要猶猶豫豫好吧?」

  薛寶釵竟然不知道這個醋兒竟然能說出這樣讓人害羞的話。

  他赤紅著臉和眼,連嘴唇都在哆嗦。

  林黛玉笑眯眯道:「哎呀,都怪我不好,一不小心說中了你的心事。」

  「我,我不過是君子之思!」薛寶釵勉強裝的正經。

  「嗯,你們在說什麼?君子什麼?」賈寶寶聽了一耳朵,好奇問。

  薛寶釵這下子更是羞得恨不得將臉埋進地裡去了。

  林黛玉哈哈大笑,連聲道:「沒什麼,沒什麼,是吧,薛兄?」

  薛寶釵整個人都僵硬著,紅暈蔓延到脖頸。

  林黛玉認真地看了一下他。

  薛寶釵瞪了他一眼,小聲道:「我知道你是在故意臊我,好讓我在你走後不去打擾寶玉。」

  林黛玉:「啊,被拆穿了。」

  薛寶釵正經道:「我既然定下心意,就不會三心二意,也不會被你這些話挑撥的輕易改變心意。」

  林黛玉笑呵呵地看著他,心裡卻越來越沒底。

  薛寶釵看了賈寶寶一眼,微微垂眸,「我與你不同,即便有旁人追求她,我也不會暗地裡使絆子,咱們公平競爭好了。」

  薛寶釵抬頭,鄭重道:「你一路小心,我等你回來跟我公平競爭。」

  林黛玉的神色也正經起來,他眼圈還是紅的,「好!無論結果如何,咱們還是好兄弟。」

  薛寶釵點點頭。

  等薛寶釵離開後,林黛玉立刻臉色一變,哪裡還有半點含淚的模樣。

  他似嗔似愛地盯著賈寶寶,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

  「你是故意找薛寶釵來氣害我的?好讓我放不下心,遠在千里之外也要惦記著你吧?」

  賈寶寶真是冤,「沒有啊,真的是巧遇,我收拾了些東西,想著林哥哥你在路上可能會用到。」

  林黛玉看到桌子上放著的一個小包裹。

  「都是些什麼?」

  賈寶寶:「都是些金銀,都說窮家富路,哥哥多帶些錢財,我也能放心。」

  林黛玉好笑,「我難道缺你這份錢……」

  他頓了頓,隨即將那些金銀手下了,「畢竟是你的心意,我收下了,就當做是你的……」

  他說的很小聲,賈寶寶都沒有聽清。

  賈寶寶問系統:「林哥哥說了什麼?」

  系統:「他負責貌美如花,你負責掙錢養家。」

  賈寶寶:「切,林哥哥才說不出這種話,你別陷害他。」

  系統吹了聲口哨。

  林黛玉拿出一個錦囊遞給賈寶寶,「你如果遇到了什麼難事,就打開這個錦囊,裡面會有幫助你的法子。」

  賈寶寶「哎」了一聲,好奇地接過,翻來覆去地看。

  「林哥哥什麼時候成臥龍了?」

  林黛玉笑道:「那你可是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主公?」

  賈寶寶還沒說話,他又道:「你不是主公,你是……」

  他的燭火下,笑得溫柔,「我的公主。」

  系統:「這是林哥哥嗎?這是蘇哥哥吧!」


☆、98.第98章

  被系統這麼一打岔, 賈寶寶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她咳嗽了幾聲,撓了撓臉頰, 小聲道:「哥哥是要在臨走前給我一個深刻印象嗎?」

  林黛玉點頭:「你要乖乖等我回來,小心這府裡所有人, 實在有事就去找忠順親王。」

  賈寶寶忙保證:「我一定記在心裡。」

  他盯著她, 失笑道:「你要是能把我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地記在心裡該有多好。」

  賈寶寶笑容乖巧又調皮,「我努力一下。」

  她朝他眨了一下右眼, 睫毛呼扇。

  林黛玉沒忍住,笑了起來, 手指輕輕摸了摸她長長的睫毛。

  賈寶寶道:「明早我早些起來為哥哥你送行吧?」

  林黛玉搖頭:「不必了,因為明日我打算換一種方式出發。」

  「哎?」

  林黛玉壓低聲音道:「今日, 我跟老太太請辭出來後, 賈赦老爺跟我說了一些話, 我覺得如果我堅持走水路可能會有危險,所以, 我打算聲東擊西, 名義上走水路, 實際上, 我走陸路回去。」

  「可是……」

  林黛玉笑了, 「若是沒有出事,我就重新改換成水路。」

  賈寶寶點頭, 「哥哥謹慎小心, 這樣很好。」

  她想了想, 還是提議道:「我還是去給哥哥送行, 但我去渡頭,這樣也可以為哥哥聲東擊西之策打個掩護。」

  林黛玉黑沉的眼眸更深了。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也想為哥哥做些事情啊。」

  林黛玉的喉結動了動,輕輕笑了起來,「好。」

  ……

  賈寶寶準備上床睡覺的時候,系統還在不停地嘮叨。

  「你這個樣子可不好,你這簡直是要了你哥哥的命。」

  賈寶寶將頭埋進被子裡,悶聲道:「怎麼就要命了?我又沒殺人放火?」

  系統:「嘖嘖,你怎麼沒殺人放火?你殺人用的是『色字頭上一把刀』,你放火是在人家芳心裡縱火,你這個罪人。」

  賈寶寶困得厲害,迷迷糊糊只有一個感覺——系統的詞彙量還真是豐富。

  ……

  翌日一早,她就起床,直奔瀟湘館。

  館外的竹林被風吹拂著,瑟瑟作響。

  林黛玉正在吃早飯,見她來了,便招呼她一起過來用。

  賈寶寶心不在焉地吃了兩口。

  林黛玉問:「不好吃嗎?要不要我讓他們換一換?」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必麻煩了,我只是擔心哥哥。」

  林黛玉眼眸中的神情稍稍柔軟起來。

  他拿過一枚雞蛋,細長的手指捏著雞蛋蛋殼在桌面上輕輕敲擊了兩下,然後一點點剝開蛋殼,露出裡面乳白色的蛋清,然而,他的手指竟看上去比雞蛋還要白。

  他將剝好的雞蛋放入賈寶寶的碗中,隨即,淨了淨手。

  「多吃一些,你若是吃的少了,我也會擔心的。」

  賈寶寶的視線穿過晨光,朝他笑了起來。

  他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廊下掛的鸚鵡突然叫道:「心有靈犀一點通!一點通!」

  林黛玉臉頰泛開漂亮的粉色,他輕咳一聲,移開了臉。

  用過飯後,林黛玉對她說明他的計策。

  賈寶寶點了點頭。

  可他卻不說話了,只是盯著她看。

  「林哥哥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林黛玉微笑:「寶玉,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沒有吧?

  他張開雙臂,朝賈寶寶歪了歪頭,「忘了我。」

  系統:「我已經沒有話說了。」

  賈寶寶笑著,輕輕抱住了林黛玉。

  他還是那麼消瘦,真令人擔心。

  她的手臂漸漸縮緊,量出了他現在的腰肢。

  林黛玉被她勒得咳嗽了幾聲,眉梢眼角對堆積著笑意,「好吧,我想這個懷抱,我是永遠也忘不掉了。」

  兩人收拾後,出門。

  林黛玉為了掩人耳目披了一件黑色帶兜帽的斗篷。

  賈寶寶送林黛玉出門的時候,就見到幾個眼生的小廝在門口晃蕩,時不時看一眼停在門口的馬車。

  趕車的居然還是那位焦大。

  焦大朝賈寶寶點了點頭。

  賈寶寶沒太理解,然而,一鑽進馬車,他才發現裡面居然有個跟林黛玉打扮相似之人。

  那人朝林黛玉請安,林黛玉搖了搖手。

  在車上,林黛玉換了一身裝扮,在馬車經過一條狹窄的巷子時,他拉開車簾,轉頭對賈寶寶道:「別忘了給我回信。」

  說罷,他就輕輕跳下了馬車,消失在了陰暗的巷子裡。

  賈寶寶覺得心裡有些空。

  系統安慰道:「過段時間就好了,你別太在意。」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將這位假「林黛玉」送到渡口,看他登上了前往江南的船隻。

  她一直看著船隻消失在視線裡,才慢慢轉身,裝作不舍地走回馬車邊。

  焦大從馬車上跳下來,對賈寶寶道:「今兒個這個活又是好幾個人搶,都沒搶過我。」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看來又是有人想要用車夫來監視他們。

  賈寶寶提起另外一件事:「那日,你和賈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焦大小聲道:「我給那個小子點厲害瞧瞧,他把你一個人扔在那種地方,還命我載他回去,我將他拉到半路,打暈了他,將他扔到了草叢裡。」

  焦大撓了撓頭:「後來我聽說,他被人帶走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這件事你別管了,總之,他發生了什麼都跟你沒關係。」

  焦大哈哈大笑,「寶二爺放心。」

  她又掏出一些錢遞給焦大。

  焦大不肯收。

  賈寶寶無奈道:「你是大功臣,沒有你就沒有賈家,我都給您點錢怎麼了?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在這周邊逛逛。」

  焦大推辭不過,只得收下,將馬車駛走了。

  因為渡口來往的人不少,所以商業也比較繁華。

  賈寶寶背著手,一個人在街上慢悠悠晃蕩著。

  在經過一家茶樓時,腦袋突然被什麼砸了一下。

  賈寶寶捂著腦袋,低頭一看,地上躺著一根用來支窗戶的叉杆兒。

  「這一幕可真是該死的熟悉啊。」

  系統輕哼一聲,「可不就是《金X梅》裡,西門慶初遇潘金蓮,起了媒人作用的叉杆兒嘛,西門寶寶,你要不要抬頭看一眼啊,說不定也有個水金蓮在等著你呢!」

  系統這番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至少替賈寶寶圈定了上面的肇事者。

  賈寶寶這樣想著,反倒沒往上看,直接朝前走了。

  「怎麼?是不敢看我了嗎?」樓上傳來一聲輕笑,「你若是還不上來,我可就叫你名字了。」

  「我可不怕丟人。」

  賈寶寶可算是怕了不要臉的人。

  她偷偷對系統道:「這人真是……沒臉沒皮。」

  系統:「大概……祖傳的?」

  她不耐地抬頭看去,因為陽光刺眼,只好用手遮在眼前。

  樓上的窗戶內探出一張頗具異國風情的面龐,翠色的眼眸像是春日的湖水,微卷的髮絲用金線纏繞成一束慵懶地搭在胸前。

  東平郡王水清半支著臉頰,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

  賈寶寶:「我今兒個出門是沒看黃曆吧?」

  她邊嘟囔著,邊進了茶樓,朝二樓走去。

  找到水清的包間,她先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慵懶的一聲「進來吧」。

  她推開了門,卻沒有進來。

  門口擺放著一扇輕紗屏風,從屏風上可以影影乎乎看到屋內有兩人,一人坐在桌前,一人坐在窗口。

  水清催促道:「你是大姑娘上花轎嗎,這麼羞澀?」

  他低聲一笑,「你我不是已經很熟悉了嗎?」

  賈寶寶暗道:「不知道和他一同在屋子裡的那人是誰,別是南安郡王,那我可真是入了狼狽之窩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要想說狼狽為奸就直接說唄,居然還說的這麼委婉。」

  賈寶寶磨磨蹭蹭轉過屏風,朝坐在桌邊的人看去,待看到那人時,她直接愣住了。

  這不能怪她,實在是那個人的畫風與這個維度格格不入。


☆、99.第99章

  那人背朝著她,她未見其貌, 卻先見他一頭銀白華髮。

  賈寶寶頓了頓, 不知道該如何稱呼。

  趴在窗邊的水清懶洋洋地沖著她勾了勾手指, 「賈大師,你可來了。」

  賈大師?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稱呼?

  賈寶寶不為多所動,依舊離他很遠, 「王爺叫寶玉上來,是有何要事?」

  水清輕笑一聲,眼眸如同雨後的青苔, 「要事, 自然是要事, 說說吧,賈大師究竟在小王身上做了什麼好事。」

  賈寶寶嘴角一抽。

  這話說的,就好像她把他怎麼著了似的。

  系統:「你還沒把他怎麼著?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嗯?」

  系統捂住了臉,「你居然真忘了!」

  水清氣極反笑,他起身, 踩著地面上的陽光, 一步步朝她走去。

  袍子上的銀絲金線在天光下流動。

  他來到她的面前,低頭凝視著她。

  水清用極富磁性的嗓音,低聲道:「當初是小王的不對, 但小王也是被他們矇騙了, 你卻要留給小王這樣一個令小王難以消化的禮物。」

  他抓起她的手指, 按在了自己身上。

  「這裡多了什麼的滋味, 可真是不好受。」

  他的聲音更低了, 眼神卻極度興奮,「寶玉,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有什麼神通,為何能讓男子懷孕?」

  !!!

  賈寶寶猛地睜大眼睛,最近事情太多,她竟然把對水清發動光環技能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她努力維持著眼中迷茫之色,一臉無辜道:「哎?居然有這樣的事情?我完全不知道啊。」

  水清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賈寶寶低下頭,盯著他的肚子看了一會兒。

  被她這麼看著,他的小腹反而有些發熱。

  水清忍不住繃緊小腹。

  賈寶寶低聲道:「王爺該不會想讓小的負責吧?」

  水清:「……」

  賈寶寶一臉惶恐,「小的何德何能,怎能高攀王爺呢?」

  水清被堵了滿肚子氣,反倒氣笑了。

  「行,你小子行!」

  他笑嘻嘻地重重拍了賈寶寶肩膀幾下,「這麼多年,你還是第一個讓我這麼吃癟的。」

  他翠色的眸子格外深,裡面的翠綠像是要滴落下來。

  他死死盯著她,咬牙笑道:「我可是記住你了!」

  賈寶寶一臉羞愧狀,「小的能被王爺記住真是小的榮幸。」

  這人真是油鹽不進!

  賈寶寶轉過身子,看向桌子邊悠悠然喝茶的白髮男子,「不知道這位是……」

  水清抱著胳膊,眉毛一挑,「你想知道?」

  賈寶寶看向他。

  他笑嘻嘻道:「可我偏偏就是不告訴你。」

  賈寶寶:「……」

  這人真夠小氣的!

  系統:「嗯,東平郡王一向不記仇,因為人家的仇一般都是當場就報了!」

  水清歪著頭,細細打量她,隨口問道:「我送你的禮你看到了嗎?」

  禮?

  賈寶寶一臉懵。

  水清的神色立刻冷淡下來,「怎麼?你們家門風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有誰膽大包天敢貪下本王送的禮吧?」

  賈寶寶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她去見賈赦的時候,忘了把東平郡王和南安郡王的禮帶走了,現在應該都還在賈赦的手裡。

  哎?

  她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系統忍不住嘀咕:「你又在想什麼壞主意呢!」

  賈寶寶低垂著頭,歎了口氣。

  水清蹙眉,「嘿,他們還真敢,連小王的禮物都敢……」

  賈寶寶搖了搖手,小聲道:「算了,畢竟是長輩,那個……王爺送了我什麼?」

  水清微微垂眸,盯著她的發頂,煩躁道:「算了,你沒看到就沒看到吧。」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聲音更小了,「那王爺知道南安郡王送了我什麼嗎?」

  水清的聲音更氣了,「他們居然……等等!」

  水清意味深長道:「四哥也送你禮物了?」

  賈寶寶沒有說自己看到了,而是說:「車上的時候,王爺跟我說過,我卻沒有看到。」

  「呵。」水清冷笑一聲。

  賈寶寶心裡也忍不住一樂,覺得賈赦要倒楣了。

  水清卻毫不避諱道:「早就跟四哥說了,那些個……」

  他猛地停住了話語,轉頭望向桌子旁的白髮男人。

  「老六?」

  白髮男人放下茶碗,轉頭看來。

  賈寶寶也忍不住探頭看去。

  一頭華髮卻掩映不住男人的俊美,他長眉入鬢,雙眼閉合,神色平靜又冷淡,只可惜……

  賈寶寶盯著他從額頭蔓延到右眼眼角的一片紅痕,那裡像是不小心撲到臉上的胭脂,仔細看去才發現那竟然是天生的胎記。

  注意到她的視線,他側了側頭,將臉朝向她的方向。

  賈寶寶緩緩移開視線,一抬頭,卻對上了水清警告的神色。

  水清抬起手指,抵在唇前,示意她不要亂說話。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曾聽聞,這位西寧郡王水濃因為胎中帶毒,所以發白、目盲,臉上也有一大片印記,因為這些缺陷,他顯然爭儲無望,故而,這些哥哥弟弟都待他多了幾分憐惜。

  水清似乎想說什麼,還是放棄了,「算了,你也不在意這些,我也不說什麼煩你了。」

  水濃對於他的話無動於衷,只是轉過頭,又靜靜地品起了茶。

  賈寶寶偷偷問系統:「這人畫風不同,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人嗎?」

  系統:「當然,這個世界只有你與眾不同。」

  水清對賈寶寶道:「走吧,我就好心,就送你一程。」

  賈寶寶自然推拒:「不必了,小的就不打擾王爺了。」

  水清笑眯眯地挽著她的胳膊,「我的心意可不由你拒絕。」

  說著,他就將她拖下去了。

  即便兩人鬧出這麼大動靜,那位西寧郡王依舊一動不動,坐在桌前品茶,活像他不僅僅是瞎子,連耳朵也聾了。

  水清將賈寶寶帶出茶館後,也沒有鬆開手,反而將手臂上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賈寶寶抖了抖肩膀,他卻像是狗皮膏藥一樣,貼上去就揭不下來了。

  水清「嘖」了一聲,「小王如此貌美多金,有權有勢,你為何防我跟防賊似的?」

  賈寶寶冷淡道:「其他三點我承認,然而,第一點……」

  她揚起托,將自己超越維度的美貌明明白白展示給他看,「來,王爺有本事對著我的臉再說一遍。」

  水清:「……」

  水清氣急敗壞張開五指,蓋在了她的臉上,「行了行了,你美,你美成了吧?」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瞧瞧這個低維度生物嫉妒的嘴臉。」

  系統:「……」

  合著你連人家名字都不稀罕叫了,直接喚人低維度生物了?

  系統小聲道:「那你林哥哥呢?你林哥哥不也是低維度生物?」

  賈寶寶瞥了系統一眼。

  系統立刻心驚膽戰,不敢再說了。

  可惡,你這個偏心的大豬蹄子!

  水清說完那句話,手也不肯從她臉上拿下來。

  賈寶寶只得無奈道:「王爺,你這樣我就看不見路了。」

  水清低笑一聲,「不必看,我帶著你走。」

  賈寶寶不想在大街上跟他這個不要臉的撕扯,又因為有各種卡片在身不怕他,邊跟著他走。

  左拐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水清突然出聲,聲音透著一股壞。

  「好了,你看吧。」他說著移開了手掌。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發現他把自己帶到一條不認識的街上,前面是一座府衙。

  水清攬著她的肩膀,笑眯眯地低下頭,跟她說悄悄話一般,小聲道:「寶玉,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多秘密呢?可真是讓我好奇極了。」

  「那日我跟你什麼都沒有發生,為什麼我回去之後就開始不適,找太醫看,太醫居然說我是喜脈?」

  賈寶寶睜著眼睛裝糊塗,「王爺是問我嗎?可是我什麼也不知道啊,該不會……」

  她看著水清,「王爺怕不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嬌娥吧?」

  水清一噎,怒極反笑,翠色的眼眸宛如雨後的森林,他的唇湊近她的耳垂,輕笑問:「爺是不是女的,要不要你來親身試一試啊?」

  賈寶寶一本正經道:「我只是就王爺的病症進行合理地推測而已。」

  水清冷哼,「你是女的,爺都不會是女的!」

  系統:「恭喜你,答對了!」

  賈寶寶朝水清笑了笑,並沒有動怒。

  水清又哼了一聲,將她摟的更緊了。

  他就這樣摟著她從府衙門前經過,而且步伐慢的出奇。

  東平郡王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一邊想著,一邊看向府衙,府衙的匾額上寫著「北鎮撫司」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

  賈寶寶不太明瞭這些機構,她問系統:「這是哪裡?」

  系統:「北鎮撫司是錦衣衛的地兒。」

  賈寶寶想了想,還是不明白,「他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系統一言難盡地看了水清一眼,「估計是想嘗試一下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滋味兒。」

  賈寶寶一臉問號。

  水清帶著她走過門口後,還不住回頭,在確認自己剛才與她親密的姿勢被人看到後,才笑眯眯地摸了摸下巴。

  「王爺這是在做什麼?」

  水清心情頗好道:「我在等一個人上鉤。」

  他翠色的眸子一轉,盯著賈寶寶問:「話說,寶玉你認識錦衣衛的人嗎?」

  賈寶寶想到了王熙鳳,立刻夾緊尾巴,笑道:「我怎麼會認識那些大人,看樣子王爺是認識了?」

  水清想起那個蒙面者對寶玉的重視,笑得更加意味深長了,「我?我也不認識的呢。」

  系統:「……」

  一對兒半斤八兩的大豬蹄子。

  水清將賈寶寶送到榮國府門口,還故作親密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實,寶玉你挺對我的胃口的,若是沒有那次誤會,你我可以做好友。」

  跟皇帝的兒子,尤其是要爭儲的皇帝兒子做朋友,我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

  水清眼波泛起波瀾,認真地打量著她。

  賈寶寶又想了想,覺得跟皇帝兒子交朋友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等敵方上了台,她就會被牽連抄家……好極了,好極了!

  賈寶寶的桃花眼彎出好看的弧度,「承蒙王爺不棄。」

  水清微微一笑,「看來你也要這個想法,那……我還就不跟你交朋友了。」

  賈寶寶傻眼加無語了。

  喂,你這種食言的模樣,真的是王爺嗎?

  水清仿佛聽到了她的吐槽,笑眯眯道:「沒錯,我就是這樣的王爺。」

  他還腆著臉湊上來了,「生氣了嗎?」

  賈寶寶:「……」

  揍你哦!

  水清揚了揚下巴,「想跟我交朋友的人能從京城排到江南去,你憑什麼就值得我另眼相待?」

  真是浪費感情。

  賈寶寶轉身。

  後脖頸卻突然一癢,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

  「除非……我等你來跟我解釋你的秘密。」

  賈寶寶站在臺階上轉身,卻看到他將食指豎在唇前,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珠,朝她眨了一下右眼。

  即便慵懶美豔、風華絕代也掩蓋不了他是個大豬蹄子的事實!

  賈寶寶對著他燦爛一笑。

  然後,一扭身,頭也不回地跑進了榮國府裡。

  東平郡王水清被她無情地拋棄在風裡。

  ……

  「寶玉,你聽說了嗎?」晴雯湊到她身邊,「大老爺今兒個在門口碰上了東平郡王。」

  賈寶寶移開了遮在臉上的書,感興趣地望著他。

  晴雯笑道:「大老爺腆著臉湊上前拍王爺的馬屁,還邀請王爺到府裡玩玩兒,卻沒想到,王爺把大老爺大罵了一頓,緊接著就搶了大老爺的馬走了。」

  晴雯捂著嘴笑道:「這位東平郡王一向行事不羈,是京城中的一霸呢,沒想到這次咱們大老爺犯到了他的手裡面。」

  「大老爺被王爺訓了一頓,本就難堪,而王爺搶走的那匹馬更是大老爺的心愛之物,據說,大老爺回去就病倒了,氣得直在床上哼哼。」

  晴雯知道寶玉跟賈赦不對付,就把賈赦在床上哼唧的模樣,學的活靈活現。

  賈寶寶忍不住笑出聲來。

  說曹操曹操就到。

  兩人正談笑著,賈赦突然就被人攙著,掀了簾子進來。

  一進門,賈赦大聲怒喝:「寶玉呢?他在哪裡!快讓他滾出來!」

  賈寶寶在內室,聽到了他的聲音,在賈赦還未來得及進來的時候,她就猛地一掀窗子,直接跳了出去。

  晴雯看的是瞠目結舌。

  賈赦一看她逃了,立刻轉身出門要追。

  賈寶寶一溜煙兒跑到了正房賈母的院子裡。

  「站住!」賈赦怒髮衝冠,一直追了進去。

  賈寶寶對這地兒特別熟,根本就沒打擾到老太太,一扭身,又踩著樹,從院牆跳了出去。

  賈赦不知道這茬,他一直沖進了房內,嘴裡嚷嚷著:「老太太,你偏心賈政也就算了,連寶玉那個禍家的東西你也要護著,我看您是老糊塗了!」

  「大膽!」賈母怒氣衝天,「你在胡說什麼!」

  賈母的當頭棒喝驚醒了怒氣沖腦的賈赦。

  賈赦終於清醒過來,他左看看,又看看,哪裡也沒見到了賈寶玉的身影。

  賈赦他傻了眼。


☆、100.第100章

  賈寶寶「呼哧呼哧」跑到自己的院內, 都來不及進房, 就一屁股在回廊的欄杆上坐下了。

  她揮著袖子給自己扇風, 胸口上下起伏。

  晴雯忙端著一杯晾涼的開水過來, 「二爺, 您快喝一口,瞧您喘的……」

  他頓了頓, 臉頰有些發燙。

  賈寶寶接過他手裡的杯子,一飲而盡。

  晴雯為她打扇子, 問道:「怎麼樣?被大老爺追上了嗎?」

  賈寶寶得意道:「老爺都別想追上我,大老爺比老爺的年紀還大,怎麼可能?」

  系統:「欺負老人家你還挺得意?」

  賈寶寶:「難道年紀比我大就是免死金牌了?只准他害我,不准我報復他, 沒有這樣的道理。」

  系統暗暗點頭, 「我就喜歡你這樣。」

  賈寶寶將杯裡最後一滴水抖進嘴裡, 還是覺得嘴裡發幹。

  晴雯笑道:「我這就去為二爺再倒一杯。」

  賈寶寶:「有勞了。」

  晴雯輕笑道:「我本就是二爺的人,這麼見外, 我可會難受的。」

  他看著她,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情,轉身進了屋子。

  賈寶寶歎氣。

  系統嘲笑道:「你也挺不容易的,為了不翻車,有時候還要裝瞎子和聾子。」

  說起瞎子,賈寶寶不由得想起今日所見的西寧郡王。

  「真沒想到西寧郡王原來生成這副樣子。」

  她忍不住抬起頭, 指尖從自己的額頭劃到眼角。

  賈寶寶抬頭, 閉上眼, 「真是奇怪的人。」

  系統忍不住道:「人家再奇怪也沒有你奇怪好嘛!」

  賈寶寶坐在廊下又喝了一杯水後,襲人匆匆從門口進來。

  他看到她率先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晴雯在一旁不滿地輕哼一聲。

  賈寶寶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來人是薛哥哥,而旁邊站的是吃醋的林哥哥。

  賈寶寶朝襲人笑了笑,「怎麼了?」

  襲人左右看了看。

  晴雯抱著胳膊道:「看什麼?這院子裡總共就咱們三個人,我是不能聽嗎?」

  襲人溫柔道:「你別多心,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要小心行事。」

  晴雯嘟囔:「假惺惺的,也不知道表演給誰看呢,多了一樣東西,還做著當姨娘的夢呢!」

  襲人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他還是帶著笑意,對賈寶寶道:「二爺,我打聽到了,大老爺似乎衝撞了老祖宗,老祖宗斥責大老爺不孝,罰大老爺跪祠堂呢!」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笑問:「那大老爺乖乖去跪了嗎?我猜沒有吧?大老爺可抹不開面子,他裝病都不會去跪祠堂的。」

  襲人讚歎地凝視著賈寶寶,「您猜對了,大老爺沒去,大老爺說自己身體不好,然後,就回到自己院子裡臥病在床了。」

  下一刻,大門突然傳來「砰砰」兩聲,似乎有什麼撞了上去。

  賈寶寶揚了揚下巴:「去看看吧,是不是誰送什麼好東西來了。」

  晴雯和襲人一同去看,回來後,兩人一人捧著一個錦盒。

  晴雯:「這是誰啊,送東西直接砸在了門上。」

  賈寶寶輕笑一聲,「我幾乎能想像到,大老爺氣急敗壞命人把東西砸到我房門上的模樣。」

  襲人抿了抿唇,「二爺也該去跟大老爺道歉,畢竟雖然老祖宗在的時候,大房說的不算,但老祖宗若是去了,這整個榮國府都是大房的。」

  賈寶寶捂著嘴,笑眯眯道:「那我就更應該抓緊時間了。」

  襲人和晴雯一臉莫名地看著她,見她笑彎了眼睛,又不由撇開了頭。

  賈寶寶察覺到兩人的異樣,輕咳一聲,「大老爺被老太太訓斥的事情,我覺得京城裡的人都該知道。」

  她抱著胳膊,視線掃過兩人,「我能信任你們嗎?」

  襲人立刻跪了下來,「二爺,我們一家的命都在太太手裡,我生死都是二爺的人。」

  晴雯跪的晚了一步,他嘟囔道:「我父母早就死了,剩下的不過是些隨隨便便的外人,我只把二爺當親人,二爺讓我做什麼,我絕無二話。」

  襲人扭頭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朝他揚了揚下巴。

  賈寶寶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她忙招呼兩人起來,「我只是問問而已,瞧你們兩個,也太過鄭重其事了吧?嚇了我一跳。」

  系統:「這都怪誰啊,你這個罪惡的女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那我就把剛剛說的那件事交給你們兩人了,今天給你們放假,還有這是給你們的茶錢。」

  她伸手一拋,給兩人各拋了一個錢袋。

  襲人都沒拉開袋子,滿臉無奈道:「你又亂花錢了。」

  晴雯則將錢袋認真收好,「我會保留一輩子的。」

  果然,不管怎麼看兩人的性格都有跟薛寶釵和林黛玉相似的一面。

  賈寶寶壓低聲音道:「我要整個京城都知道大老爺他被斥責不孝的事情。」

  襲人微微一笑:「您放心,我……」

  晴雯搶著道:「我一定幫您辦妥的。」

  他看向襲人,襲人嘴角含笑,卻微微垂下頭。

  賈寶寶打量兩人的神情,命兩人離開了。

  兩人離開後,賈寶寶打開了賈赦派人扔到她門口的錦盒。

  一個盒子裡裝的是幾本書,賈寶寶隨意翻了翻,都是市面上沒有的話本,看樣子挺有意思的,還好不是貴重的東西。

  賈寶寶真是頭一次受到這麼合心意的禮物。

  她又打開第二個盒子,盒子裡面裝著一個塊鏡子,這鏡子似乎是個古董,鏡把上刻著「風月寶鑒」四個字。

  這是什麼東西?

  賈寶寶捏著鏡子,發現這個鏡子兩邊都可以照人。

  她捏著鏡子照了照自己,忍不住摸著自己的臉道:「哎,我果然生的貌美異常,傾國傾城。」

  系統:「……呵呵。」

  「但是,這人送給鏡子給我做什麼?」

  賈寶寶放下鏡子,從錦盒裡發現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此乃風月寶鑒,傳說是由警幻仙子所制,此鏡能殺人,亦能救人,能風月無邊,亦能精盡人亡,盒中之鏡是根據傳說仿造,卻頗有意趣,供你賞玩。」

  賈寶寶無語,「這個鏡子怎麼這麼汙?誰能告訴我,一個鏡子怎麼才能讓人精盡人亡?」

  她盯著鏡子打量了好久,然後將鏡子倒了過來,摸了摸它如柱狀的光滑鏡柄,就像撫摸著……

  系統臉色爆紅,大聲喝道:「你快放下!不、不許再做這樣的動作!」

  賈寶寶「哦」了一聲,手卻還握在那鏡柄上。

  系統:「……我說,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來這裡就學壞了啊!」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

  賈寶寶歎了口氣,「還不是上樑不正,下樑才歪的。」

  系統:「……」

  「不過,我還是挺喜歡這枚鏡子的。」賈寶寶又捏著鏡子照了照自己,「果然,常常看到自己這張臉,心情會變好。」

  「不知道風月寶鑒的真品會是什麼樣子,」賈寶寶意味深長笑了起來,「風月無邊,精盡人亡嗎?」

  系統:「那麼多介紹,你為什麼只記得這兩句啊!」

  賈寶寶好奇,「這面鏡子到底是誰送我的?是東平郡王?還是南安郡王?」

  「分不清楚啊……那就乾脆不分好了。」

  賈寶寶收拾收拾,抱著那一摞話本,拿著風月寶鑒進屋了。

  系統直搖頭,他隱隱有種預感,她這種態度可能會引發一些事情。

  翌日,賈寶寶就聽說市井間都在說榮國府的大老爺賈赦不孝,把榮國府的老太太都氣病了。

  下午的時候,宮裡來人帶來了陛下的聖旨。

  陛下將賈赦大大訓斥一通,並命他好好閉門思過。

  這下子,賈赦算是真的病的起不來床了。

  這次的事情也算是給了賈寶寶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我可以造謠說我們家有萬貫家財,全都是貪污受賄來的,你說能不能讓陛下把我們家給抄了啊?」

  系統道:「你沒覺得陛下這一步步棋都是有計劃的嗎?比如說,提拔王子騰和賈政,打壓薛家和史家。在賈家和王家中,陛下提拔王家,打壓賈家;在賈家中,陛下提拔榮國府,打壓甯國府;在榮國府中,陛下提拔二房賈政,打壓大房賈赦。」

  賈寶寶歎了口氣:「我也瞧出來,這些人不過是陛下手中的棋子而已,你就看榮國府像篩子似的,什麼背景的人都能安插進來就知道。」

  系統:「所以說……」

  賈寶寶認真道:「敗家也要順應聖心的敗,在封建社會做些事情就是這麼的難。」

  賈寶寶榻上堆積著各式話本,她正與系統說著閒話,門外突然傳來驚恐的一聲——

  「錦衣衛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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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101章

  賈寶寶還沒站起身,外面就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嘭」的一聲, 外堂與內室的隔扇被人一把推開。

  賈寶寶一驚, 仔細看向來人。

  繡春刀抵在隔扇上, 室內垂下的珍珠簾幔不斷搖晃,而在那之後的, 是一個挺拔的身影, 來人臉上帶著半面金色面具, 只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緊緊抿起的唇。

  「這位大人……」賈寶寶從榻上起身,眼神不由自主地往他腰間掃去,那裡卻空無一物。

  她怔了片刻, 立刻恢復如常, 「不知道這位大人有何指教?」

  那人揚了揚下巴,手指握緊繡春刀,一步步走來。

  賈寶寶心道:「我最近也沒犯啥事啊, 這錦衣衛應該不是來抓我的吧?」

  系統無語道:「你還沒犯啥事兒?你就差要上天了!」

  賈寶寶聽了系統的話, 不由得緊張地盯著這位錦衣衛。

  飛魚服穿在他的身上, 顯得他格外英氣,絛環玉帶勒出的腰肢,顯得蠻韌十足。

  繡春刀在她身後的長榻上輕輕一磕,傳來「咯噔」一聲輕響。

  賈寶寶身體一顫, 低下頭來。

  那人聲音沉沉:「不必驚慌, 只是收到舉報, 來檢查一番罷了。」

  賈寶寶苦笑。

  沒想到這錦衣衛身為陛下的暴力機關, 還挺人性化的, 居然還知道安慰人?

  他手捏著刀,刀柄在長榻上無意識滑動。

  「你跟府上的賈芹關係挺好?」

  賈寶寶頓時警惕起來,她搖頭道:「我們兩個不好,我跟他有仇的。」

  那個錦衣衛抬起頭,金色的面具下,兩隻眼睛深不見底。

  他沉聲重複:「有仇?」

  賈寶寶「嗯」了一聲。

  他盯著她的發旋,淡淡道:「可是,你們家璉二爺可是說了,你和他好著呢,他還帶你出去玩樂,帶你去……」

  他頓了頓,唇抿成一條線。

  賈寶寶低著頭,輕聲道:「大人有所不知,那個賈芹是把我騙去……騙去……」

  她捂著臉,不再說話。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怎麼樣?我表演的像嗎?」

  系統:「……」

  系統斜眼盯著怒火滔天的那個人,「呵呵」了一聲。

  還怕這個錦衣衛不信,賈寶寶連忙抽噎道:「我差點失身在裡面,雖然我是個男人,但……但是……」

  她的可憐還沒有扮演完,腦袋上突然扣下了一隻手。

  那只手掌心溫熱,用力地將她的腦袋往下按了按。

  賈寶寶小心翼翼問:「大人?」

  那個錦衣衛冷笑一聲,「不用說了。」

  他的手縮回來,攥成拳,指關節發出「咯吱咯吱」狠厲的聲響,就像是要將誰的喉嚨骨捏斷似的。

  賈寶寶看向他,他卻轉過身。

  她的視線再一次落到他腰間的位置。

  沒有玉佩。

  「不知道大人該如何稱呼?」賈寶寶出聲詢問。

  「這是什麼?」那位錦衣衛大人突然伸出刀,將攤在長榻上的話本翻開。

  「這就是一些話本呃……」賈寶寶瞥了一眼他翻開的話本,頓時說不出話來。

  既然是她一個人躺在這裡看得話本,自然有健康的,也有不健康的。

  賈寶寶的視線簡直不敢再往話本中暴露的畫像上放了,她盯著他,卻見他垂著眼,死死盯著那個本子。

  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他刀鞘尖兒正在那頁上緩緩移動。

  賈寶寶立刻殷勤道:「若是大人喜歡,盡可將這些都帶走。」

  那位大人倏地扭過頭。

  他的目光複雜又嚴厲,好像在指責她。

  賈寶寶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他問:「看來你買了很多這樣的書?」

  賈寶寶忙搖頭:「沒,真沒,這就是全部了。」

  他語氣嚴厲道:「這些都是□□。」

  哎?

  「不至於都是吧?」

  「我說是就是。」

  錦衣衛扭過頭,將長榻上這些話本全都收攏到一起,淡淡道:「□□全部沒收。」

  賈寶寶上前一步。

  他轉過頭,「或者,你想試試蹲大牢的滋味?」

  不、不至於如此吧?

  錦衣衛捏著那一摞話本,不輕不重地壓在她的腦袋上。

  賈寶寶腦袋一低,只聽到他淡淡道:「不許再看這些不正經的東西了。」

  她總覺得他的語氣怪怪的。

  可當她抬起頭,他卻轉身走了,根本不給她打量的機會。

  賈寶寶對著他的背影突然道:「哥哥!」

  那個挺拔的背影沒有一絲遲疑,腳步依舊堅定。

  這個離開的背影太像他了。

  她忍不住追上去,想要撲住這個背影。

  然而,就在她快要撲上去的時候,那人堪堪一側身,恰好與她擦肩而過。

  賈寶寶收勢不及,腳下一絆,整個人朝前栽去。

  她視線的餘光,瞥到那人似無奈地勾了勾嘴角,下一刻,那把要過人命的繡春刀便溫柔地橫在她的腰前,擋住了她的去勢。

  他一手抱著話本,一手捏著刀身擋住了她,她的體重全都加在了刀身上,他卻依舊巍然不動。

  賈寶寶盯著他的面具,輕聲道:「元春哥哥。」

  他看著她,唇一點點抿緊。

  有那麼一瞬,他就像快要雪崩的巍峨高山,然而,轉瞬間,他就重歸於平靜。

  他張開嘴,淡淡道:「寶二爺,你管每個人都叫哥哥嗎?」

  賈寶寶小聲道:「你那麼在乎?」

  他瞬間閉上了嘴。

  賈寶寶像是吃到了小母雞的狐狸,笑眯眯道:「我雖然有很多哥哥,但我心裡面的大哥卻永遠只有一個人。」

  系統吃醋地發出噪音。

  賈寶寶微微蹙眉。

  「怎麼了?」他瞬間收回繡春刀,扶住了她的肩膀。

  賈寶寶低垂著頭,痛苦地搖頭。

  他更緊張了,「病了?」

  他的手指探向她的額頭,下一刻卻被她柔軟的毫無攻擊力的手指握住了。

  她用兩雙手緊緊握著他的一隻手,仰著頭,期待地看著他。

  「你是我大哥嗎?」

  他眯了一下眼睛,似乎被灑進來的陽光刺痛了。

  他的唇角下垂,輕聲道:「不是,我不是。」

  這個錦衣衛甩開了她的手,直直地出了門。

  等賈寶寶走到門邊的時候,腿長步伐大的他已經消失在院子門口了。

  「二爺?」被另一個錦衣衛攔在一旁的麝月和晴雯緊張地喚了賈寶寶一聲。

  賈寶寶朝二人安撫地笑了笑,「我沒事。」

  等到晚上的時候,賈寶寶才從晴雯口中得知那些錦衣衛主要是奔著賈赦和賈璉的院子去的。

  晴雯滿臉不解道:「不過,好像是虛驚一場,那些大人們好像什麼也沒找到……奇怪了,他們為什麼要來找二爺?」

  晴雯憤恨道:「定然是他們故意陷害你。」

  賈寶寶想起匆匆前來,又匆匆離開的那人,又想到水清帶自己經過北鎮撫司的畫面。

  她摸了摸下巴,笑道:「或許不是你想的那樣。」

  晴雯:「那還能是因為什麼?」

  「或許更加簡單……」她眉眼彎彎。

  或許有人只是想要見她而已。

  系統:「你以為你是香餑餑嗎?」

  賈寶寶曲起手指,勾了勾黏在臉頰上的髮絲,朝系統微笑,「哦,你說了什麼嗎?」

  系統屏住呼吸。

  該死的,為什麼她更有魅力了?

  ……

  「寶玉,快過來。」賈母坐在上首,朝賈寶寶招了招手。

  賈寶寶忙含著淚,坐在賈母身邊。

  「乖孩子,一定是嚇到你了。」賈母慈祥地拍了拍她,視線掃過正站在一旁的兩個兒媳婦。

  王夫人用帕子抹著淚,悲傷道:「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了,偏偏還這麼多災多難,也不知道是哪個要害我家寶玉,我只願寶玉平平安安一輩就好。」

  邢夫人冷笑一聲。

  賈母摟著賈寶寶,冷聲道:「我還活著呢!我看看哪個敢害咱們家寶玉!」

  說罷,她又好聲好氣問賈寶寶:「這到底怎麼一回事?」

  賈寶寶看向邢夫人,見邢夫人眼神閃爍,暗道:「她一定是說了不利我的話。」

  系統:「別怕她,實在不行,我給你開外掛,咱們高維度來的能怕這些線條人嗎?」

  賈寶寶:「你放心。」

  她轉頭就痛哭起來,「我……我……實際上,這件事是因賈芹而起。」

  賈寶寶將賈芹聽從賈璉的命令,將自己騙到那種場所的事實和盤托出。

  賈母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邢夫人忙道:「他胡說,不是這樣的!」

  賈母淡淡道:「我還沒老糊塗,你們打的什麼主意真當我不知道嗎?」

  邢夫人訥訥不言。

  「你也是個糊塗的,家裡的爺不著調,你還跟著他犯渾……」

  賈母頓了頓,慈眉善目地看著賈寶寶:「寶玉你先下去吧,以後受了委屈一定要跟祖母說,我給你做主!」

  賈寶寶哭著沒說話。

  王夫人起身:「我……」

  賈母沒等她說完,就點頭道:「你也去吧。」

  王夫人低下頭,帶著寶玉離開。

  兩人走在回去的路上,王夫人趕開小廝和奴婢,自己提著燈籠映著回廊的地面。

  賈寶寶低著頭,看著燈光如同積水一樣搖晃。

  「這些事,你都該跟我說的。我作為你的母親,卻知道的如此晚。」

  賈寶寶一言不發。

  王夫人歎氣:「你從小就不一樣,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我就越來越生分。」

  她轉過頭,「寶玉,你是恨我的吧?」

  賈寶寶抬起頭,認真地看著她道:「沒有,我覺得現在這個身份很好。」

  王夫人:「可你的樣貌到底是太出眾了,這恐怕會給你招來禍事。」

  她目光閃爍,輕聲道:「要不然你就……」

  賈寶寶心裡冷笑一聲,淡淡道:「如果沒有這張臉,恐怕也不會得陛下青睞吧?」

  王夫人吞下了尚未出口的話,溫情道:「我的兒,你該知道的,你愚鈍一些,醜陋一些都沒有關係,畢竟,我也不望著你做什麼大官。」

  系統涼涼道:「看來你這個便宜娘,也不過是希望你作為她在賈府中本錢,未來的依靠。」

  賈寶寶心中道:「這個時代的女子大多如此。」

  系統:「可她的心卻是常人少有的狠,怪不得會逼走賈元春,攤上這樣的爹娘,這是上輩子造孽了嗎?」

  賈寶寶突然道:「太太,你該不會覺得賈芹把我獻給貴人這件事,都是我的錯吧?」

  王夫人看著她的臉色,「寶玉,你就不該跟賈芹出去的,你這次得罪了貴人,以後怎麼辦?你要知道,你不是賈府的小姐,沒人護著你,你也不是正經的爺們,你身上的秘密永遠見不得光。」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輕聲道:「謝謝太太提醒,我知道了,太太若是沒事的話就先走吧,我還要吹吹風,清醒清醒。」

  王夫人:「你是該好好清醒了。」

  說罷,她提著燈籠離開了。

  系統小心翼翼地守著賈寶寶:「宿主,你還好嗎?」

  賈寶寶輕聲道:「好,當然是不能再好了,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我一直跟這裡格格不入了。」

  她環抱著自己,看著長廊外的坡底,「我有外掛,我有本事,有時候我不得不涉險,我涉險也都能逃脫,可是,我還是需要一個在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說,只是陪伴我的人。」

  可惜,這個世界,這些名義上的親人給不了她這些。

  他們眼中都只有自己的利益。

  她深吸一口微涼空氣,合著各種樹木花草的香氣深入肺腑。

  她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下意識喊了一聲:「誰在那裡?」

  過了會兒,樹葉間傳來「簌簌」聲響,一隻潔白的手拂開葉片,走了出來。

  他走在月光下,手裡端著一個白玉小碗,碗中盛著剛沒過底的水。

  賈寶寶失笑:「妙玉大師這麼晚來接露水啊。」

  妙玉一言不發地走了過來。

  賈寶寶此時也不太有心情搭理他。

  他站在她身邊,與她一同看著坡底的樹木和樹木掩映下回廊簷角的燈火。

  空氣安靜,月光溫涼。

  他淡淡道:「我想你是知道的,我有潔癖。」

  賈寶寶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麼,自然也沒有作聲。

  妙玉卻抬起手臂,袖子微揚。

  他僵硬地將將自己的手臂放在她的肩上。

  「所以……」他一字一頓,吐字艱難,「想哭也要小心著點,別把貧僧的袈裟弄髒。」

  賈寶寶扭頭看他。

  妙玉卻執著地望著坡底下的燈火,「以後也別來找貧僧哭哭啼啼,貧僧最討厭你這樣的人了。」

  賈寶寶忍不住問:「我是怎麼樣的人?」

  妙玉抿了抿淡色的唇,「豔麗皮囊下的精怪,笑眸深處的惡鬼。」

  賈寶寶:「……」

  「好高的評價啊,大師,我想……」

  她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頭慢慢朝他胸口靠去。

  他心中不停念著:「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

  據說這句佛經有驅魔趕鬼的功效,希望有用。


☆、102.第102章

  「噗嗤——」

  一聲輕笑響在耳旁。

  妙玉詫異之下, 不得不低頭望去。

  他的身前,賈寶寶正仰著頭, 對著他笑, 明亮含笑的眸中哪有一點眼淚的痕跡。

  妙玉抿緊唇,手臂也迅速拿了下來。

  賈寶寶卻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師,抱歉,可是,有人安慰我, 我真的很開心,沒忍住就笑出聲了。」

  妙玉面容冷凝:「欺騙貧僧很有趣?」

  賈寶寶的睫毛扇動了一下, 輕聲道:「並非有意欺騙, 我方才的心情卻是不大好。」

  頓了頓, 她問:「剛才我與王夫人的對話你都聽到了吧?」

  妙玉的身子瞬間僵硬了。

  正是因為聽到, 他才會做出這些無用的舉動。

  妙玉微微揚了揚下巴:「我才從坡下走上來, 你們說了什麼?貧僧該知道嗎?」

  他盯著賈寶寶:「施主莫不是以為,貧僧對施主心存憐惜才如此做的吧?」

  賈寶寶只是笑著看著他。

  「貧僧自然不是。」妙玉移開視線, 自顧自解釋。

  「貧僧只是……想要詢問施主一件事, 這只是先禮後兵而已。」

  賈寶寶帶著笑意, 幽幽歎了口氣。

  聽到她的歎氣聲, 他猛地扭過頭。

  賈寶寶笑問:「妙玉大師, 你這麼彆扭真的可以嗎?幸好大師遇到的是我, 否則, 人早就被大師得罪了。」

  妙玉冷淡扭過頭。

  「謝謝大師的關心, 我已經無礙了,王夫人說的話……我不知道大師聽到了多少,不過,大師還是儘早忘了吧。」

  妙玉一副高冷模樣,「貧僧不願與施主爭辯。」

  賈寶寶:「這裡的水太深了,我不希望大師因為我而受到傷害。」

  妙玉的唇突然抿住了,那些毒箭似的話竟然一個也吐不出來。

  有時候善意是更加可怕的武器。

  「對了,大師提到先禮後兵,那大師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妙玉沒說話。

  賈寶寶探出手,輕輕拽住他的袈裟。

  妙玉低下頭,看著她攀附在他玉色袈裟上的柔荑。

  早在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就該知道的。

  妙玉淡淡道:「貧僧問你,你到底施了何種術法,為何貧僧沒有辦法離開你太遠?」

  「術法?」

  賈寶寶莞爾一笑,「大師確定是術法嗎?」

  妙玉將手腕上的佛珠又狠狠勒了一圈,直到佛珠深陷肌膚。

  「不是術法,貧僧為何不能離你太遠?」

  賈寶寶睜著眼睛,反問他:「是啊,為什麼呢?」

  妙玉盯著她。

  驀然,他反應過來,忙往後退了一步,白玉般的面容上泛起不知道是羞還是怒的紅暈。

  「你……真是……阿彌陀佛,罪過,你這個罪過之人!你怎可以……」

  賈寶寶笑盈盈:「大師,我可是什麼也沒說喲,不知道大師自己想到了什麼,能跟在下說一說嗎?」

  妙玉又往後退了一步。

  賈寶寶笑出聲來,「我難道是惡鬼嗎?大師為何這麼怕我?」

  妙玉勉強鎮定下來,他冷笑道:「誰知道你是不是,我只知道你並非是此世之人。」

  拋下這麼一個大雷後,妙玉迅速離開了。

  賈寶寶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系統無奈道:「你今兒個可不對勁兒啊。」

  「怎麼不對勁兒?」

  系統:「如果是平日裡你渣的程度是十的話,那麼你現在渣的程度就是十的十次方。」

  賈寶寶:「……我就佩服你說話的能力。」

  她撓了撓臉頰:「我剛剛真有這麼糟糕?我也不想的,我在那種心情下,他還那麼傲慢地來安慰我,雖然我知道他是好心,可我也忍不住啊。」

  賈寶寶吐出一口氣:「算了,明天去向他道歉好了。」

  她想了想妙玉的表情,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道:「你還笑他,你都害的人家大師方寸大亂了。」

  賈寶寶捂著嘴,彎起眼睛,「真的,他當時慌亂極了,平日裡只會冷言冷語,我還以為他口才特別好,可是一旦自己羞澀慌亂起來,就像是摔進了毛線堆裡的貓咪,齜牙咧嘴地撓著毛線,卻被毛線纏的更加緊了。」

  系統:「呵呵,你好,賈毛線!」

  賈寶寶無奈。

  系統陪伴著她。

  她摸黑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到院子門口的時候,賈寶寶忍不住道:「真想林哥哥。」

  「如果林哥哥在的話,一定能夠發現我的心情,及時安慰我吧?」

  賈寶寶笑了一下,又自言自語道:「我這樣可真不好,畢竟,這個任務只是我一個人的任務,在這個世界沒有人能陪伴我,就像妙玉說的,我並非此世之人……奇怪,他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系統忍不住心疼他的宿主。

  「喂,宿主!」

  「嗯?」

  系統小聲道:「有我陪著你。」

  賈寶寶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還有……你低頭看看。」

  賈寶寶低頭一看,只見門口石板縫隙中竟然插著一根翠竹,翠竹的上部分被人砍成兩半,中間斷裂的細縫正夾著一封信。

  「這是什麼?」

  系統輕哼一聲道:「別人都是鴻雁傳書,魚傳尺素,這位可倒好,直接用竹子,當真風雅。」

  賈寶寶不理會系統酸溜溜的話語,直接將竹子拔了出來,帶進屋子裡去。

  收拾好後,她穿著褻衣躺在被子上,打開了這封信。

  一看到寫信人的名字,賈寶寶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封信居然是林哥哥寫的。

  她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眼花。

  林黛玉不是離開了嗎?怎麼留信的?

  她一個字一個字仔細閱讀這封信,信上第一句便是——

  偷看了信件一眼的系統忍不住驚了:「他知道你悲傷?他要抱抱你?」

  奇哉怪也,他遠在千里之外,怎麼會知道她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呢?

  賈寶寶咬著唇,繼續讀下去。

  燭火搖曳,將她的影子印在了信紙上。

  「吧嗒。」

  一滴水落在信紙上,暈開了上面的墨蹟。

  系統手足無措,聲音輕的不能再輕了,「你別哭啊,你哭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你喜歡煙花嗎?要不我把賈赦他們都綁了放眼花給你玩吧?」

  賈寶寶捂著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哭?」

  系統:「我都看見了,你別裝了。」

  賈寶寶將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裡,悶聲道:「那不是淚,是我流的汗。」

  系統:「我們AI也是有智商的好嘛!」

  賈寶寶小聲道:「有智商沒情商,都說了不是淚了,不是不是就不是。」

  系統繞著她打轉兒,「那你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不要,我要睡覺了,別吵我!」

  賈寶寶保持著臉朝下的姿勢,慢慢挪到被子裡面。

  她將那張信紙抱在胸前,閉上眼睛,嘴角卻微微翹起。

  系統安安靜靜地守著她,總算放下心。

  他小聲嘀咕道:「好吧,看在他哄你開心的份兒上,我就不嫉妒他了,只是今晚而已,明天再繼續嫉妒好了。」

  回答他的只有她平穩的呼吸聲。

  ……

  翌日醒來,賈寶寶對著風月寶鑒仔細觀察自己紅腫的眼睛。

  系統:「還說沒哭呢,沒哭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兒?」

  賈寶寶一本正經道:「什麼怎麼回事兒?我眼睛本來就是這個樣。」

  系統:「你可算了吧,你原來是桃花眼,你看看你現在,這是桃子眼吧?」

  賈寶寶:「……」

  還真是無可反駁的犀利吐槽。

  賈寶寶:「咳,吃飯去了。」

  用完早膳,賈寶寶正在喝茶。

  晴雯掀開了簾子,對她道:「妙玉大師來了。」

  賈寶寶一驚,差點沒把自己嘴裡的茶噴了出去。

  妙玉大師來怡紅院,從字面上看,這叫啥?得道高僧的自我墮落之路?

  系統:「呸!」


☆、103.第103章

  賈寶寶還未調整好心態, 就見妙玉邁進了門檻。

  賈寶寶心道:「系統你看著吧,他見我眼睛這樣一定會嘲笑我的。」

  系統沒說話, 只在心裡「呵呵」一聲。

  賈寶寶瞬間低下頭, 含糊道:「妙玉大師來了,快坐,快坐,昨晚的事……我該向大師道歉的。」

  妙玉:「嗯,你是應該向貧僧道歉。」

  賈寶寶:「……」

  被他這麼一說,她突然又不想道歉了呢。

  正在這時, 耳邊突然傳來「嘩啦」一聲,似乎是凳子腿兒在地面拖出來的摩擦音。

  妙玉踉蹌了一下, 立刻站穩。

  晴雯一臉無語地看了看一直低頭的寶玉, 又望瞭望一直抬著頭望房梁以至於被絆了一跤的妙玉。

  「那個……大師, 您注意看路。」晴雯提醒。

  妙玉依舊一臉高冷, 臉不紅氣不喘道:「阿彌陀佛, 你所見未必是真,貧僧是被凳子絆了一跤, 而是被紅塵牽絆了。」

  晴雯:「……」

  你可拉倒吧!

  賈寶寶一聽, 忍不住笑出聲來, 「原來大師竟然被凳子絆倒了。」

  她笑著笑著就忘記了遮掩自己的眼睛, 抬起頭來。

  妙玉聽到她的笑聲, 掙扎著解釋:「施主不懂, 別瞎說。」

  他也順勢低下頭。

  兩人一個對眼兒。

  烏青青的眼睛對上紅通通的眸子。

  「噗——」

  「咳!」

  「大師是被誰揍了嗎?」

  「施主莫不是患了眼疾?」

  晴雯默默看著兩人, 一臉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

  系統忍不住笑意:「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何必要互相傷害呢?」

  賈寶寶咳嗽一聲。

  妙玉重新抬頭看房梁,冷淡道:「施主莫不是要貧僧再提醒一遍你當初的承諾?」

  賈寶寶小聲嘀咕:「反正現在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妙玉咬牙,冷聲道:「貧僧聽到了。」

  賈寶寶捂著臉,莞爾一笑,「聽到什麼了?我什麼也沒有說呀。」

  她轉頭對晴雯道:「快給妙玉大師端一杯好茶來。」

  晴雯應下。

  妙玉立刻道:「不必,施主的茶貧僧不敢喝。」

  賈寶寶點頭,「好吧,給妙玉大師上一杯白水。」

  妙玉:「……」

  賈寶寶笑容滿面:「這可是大師自己的要求。」

  晴雯笑了起來,「好,奴婢這就去準備。」

  他一向跟寶玉同仇敵愾,寶玉想要捉弄的人,他當然要想盡辦法幫她捉弄。

  妙玉冷笑一聲,「施主功力見長。」

  「哪裡哪裡,跟大師想比,我還有的學呢。」

  妙玉:「豈敢,貧僧不過是班門弄斧而已,哪裡比得上施主您?」

  賈寶寶摸著後腦勺爽朗的笑了起來,「哈哈,既然大師如此盛讚我,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確確實實比大師強上那麼一丟丟。」

  妙玉憋氣的很,可自己說出去的話又不能重新咽下去。

  賈寶寶一臉春風得意,被妙玉懟了這麼多回,她今兒個總算是扳回來了。

  妙玉拂了拂僧衣,淡淡道:「我今兒個來是來聽你道歉的。」

  賈寶寶笑容一僵。

  你明明是剛才聽到我的話,現在故意用來氣我的。

  賈寶寶才不讓他得逞,她笑嘻嘻道:「昨日抱歉了,大師明明是要來安慰我的。」

  妙玉微微點頭,「我不接受,等你下回再道歉一次吧。」

  賈寶寶:「……」

  系統哈哈大笑起來。

  賈寶寶盯著他發青的眼睛,問道:「大師沒睡好嗎?是昨晚的事情困擾到大師了嗎?」

  妙玉頓了頓,緩緩道:「我只是昨晚熬夜參悟佛經,施主別想太多。」

  賈寶寶微笑:「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玉神色明顯一僵,他眼神撇開,沒有說話。

  賈寶寶笑道:「大師別再開我玩笑了,您到我這怡紅院……」

  她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一下。

  「咳,是來做什麼的?」

  妙玉十分冷淡道:「貧僧閑的,來嘲笑你。」

  賈寶寶抬眸看向他。

  他看著房梁,淡淡道:「算貧僧怕了你的妖術,你解開吧,貧僧不走了。」

  系統配音道:「你這磨人的小妖精。」

  賈寶寶用力咳嗽起來,視線放在控制台的紫色任務上。

  「實話說,並非我不肯解開,實在是無能為力,我只能告訴大師,你無法離我太遠是跟那條讖語有關。」

  妙玉猛地看向她,神色複雜又詭異。

  賈寶寶有些懵,她那句話說錯了嗎?

  妙玉忍不住道:「你就非得要跟貧僧的讖語扯上關係嗎?」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妙玉就冷著聲音道:「貧僧也遇見過不少糾纏不休的小姐。」

  他頓了頓有補充道:「還有什麼世家公子,他們好歹知難而退,而你……」

  妙玉緊緊盯著她:「貧僧有這麼好,以至於你非要盯著貧僧的毒舌冷眼來撩撥貧僧?」

  賈寶寶:「不……」

  妙玉:「還使用這種手段。」

  「不是……」

  「也罷,貧僧就等著你來出招。」

  「你誤……」

  他站起身,驕傲又冷淡像是雪山上的仙鶴,「貧僧能到今日的地位不盡是虛名,貧僧二十年的操守也不是你一朝能貢獻的」

  等等……

  「二十年的操守?」賈寶寶抓住了重點。

  妙玉一僵,冷斥道:「貧僧修行修身,不染凡塵情愛,這點好笑嗎?」

  賈寶寶:「沒,我真不是這個意思。」

  妙玉捏緊佛珠,自顧自道:「好,你若硬是將自己當做貧僧的讖語,那就當吧,貧僧倒要看看究竟貧僧是不是命中必有此劫,是不是貧僧受了你這一劫,必會陷落於淤泥中,破了這金身。」

  媽耶!我真沒想破你的身!這怎麼就解釋不清了呢?

  賈寶寶好聲好氣道:「你先聽我說……」

  妙玉轉身就走,臨出門,他回頭道:「你雖然如此,但貧僧並非是那等小人。」

  他轉過頭,背朝著她,「你的秘密,貧僧會替你守著。」

  晴雯剛端了水過來,就見妙玉繃著一張臉從他身旁經過,目不斜視。

  晴雯看看手裡的水,又看看妙玉,最後將目光放在賈寶寶身上。

  「二爺?」

  賈寶寶對他微笑:「沒事,你先下去吧。」

  晴雯雖然疑惑,還是按照寶玉所說,端著水杯乖巧地下去了。

  賈寶寶一翻身,直接仰面躺在了榻上。

  「系統——」她軟綿綿地喚著,「你說那個任務限制妙玉離我太遠,它到底是怎麼限制的啊?為什麼他的反應會如此大?」

  系統:「肯定用一種很喪病的方式。」

  賈寶寶無奈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他擺脫讖語的命運,就連那讖語指的是什麼我都不太清楚,這件事恐怕只有林哥哥知道了。」

  她捂著臉,輕聲道:「明明林哥哥在時還沒覺得,怎麼他走了我就這麼想他呢?」

  系統磨牙,「宿主,你現在不會把林黛玉當成心靈支柱了吧?」

  賈寶寶沒吭聲。

  系統暗道不好,明明在的時候還不構成威脅,怎麼走了反倒牽腸掛肚了?

  系統立刻像是告密的小奸臣一般,嘀咕道:「宿主啊,你林哥哥可不是純潔的小羔羊,你知道為何他走了之後,薛寶釵也很少跟你走動了嗎?」

  「對啊,我確實都沒見到薛哥哥了。」

  系統挑起嘴角:「那是因為你林哥哥走之前跟你薛哥哥約好,他不在的時候,不准薛寶釵偷跑,結果呢?你薛哥哥就這麼正人君子,被他給坑了。」

  「他林黛玉倒是給你留了書信,偷偷摸摸給你留下深刻印象,你那薛哥哥卻廝守諾言,不出現在你面前,嘖嘖,你林哥哥的心眼子怎麼全都用在這上面了?」

  賈寶寶呆住了,沒說話。

  系統得意道:「怎麼樣?終於意識到林黛玉的心機了吧?」

  誰知道,賈寶寶只是讚歎道:「林哥哥就是聰明。」

  系統嘴角一抽。

  「薛哥哥也太正直了。」

  「合著你是只能看到他們的正面啊?我不幹!宿主,我不幹!你不許拋棄我!」

  賈寶寶只好哄著他,「統統,我拋棄誰也不可能拋棄你呀。」

  系統勉強舒服了一些。

  「好吧,我勉強繼續和你搭夥下去吧。」

  晚上的時候,賈寶寶又在門口發現夾在竹葉中的一張箋子,箋上印染成淡綠色,上面隱隱有竹子葉片的形狀。

  賈寶寶把玩著那張竹葉箋,笑道:「這是林哥哥自己研製出來的嗎?還真是風雅。」

  系統哼唧一聲。

  竹葉箋上只寫了一句詩。

  賈寶寶卻愛不釋手,她將這張竹葉箋放進一個匣子裡,匣子裡有之前的那封信。

  賈寶寶好奇道:「你說,林哥哥會每天給我一張竹葉箋,或者一封信嗎?」

  系統更酸了。

  「你傷害了我,卻還要讓我給情敵織毛衣……」

  賈寶寶閉上了嘴。

  我早就該知道的,你根本不是個正經AI。

  ……

  由夏入秋,天氣也漸漸涼了下來。

  這段日子,賈赦大房倒是安分下來,不給他找事兒了,就是東平郡王來得太勤,還常常帶著她在北鎮撫司門前走來走去。

  賈寶寶也好奇那個戴面具的人究竟是不是賈元春,自然也配合著他。

  可是,幾次三番下來,賈寶寶什麼都沒發現,不,還是有所發現的就是東平郡王特別倒楣,每次她跟他碰到一起,都會有他家的小廝來找他,說他的產業出問題了。

  每當這個時候,水清就會特別詭異地盯著她看。

  問他什麼,他只是道:「寶玉,爺同情你啊,不但被我這個不著調的纏上了,還被他虎視眈眈著。」

  「王爺可否明示?」

  水清笑得奸詐:「這些當然要等你自己去發現,要不然我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啊?」

  林黛玉留下的柳葉箋,她每日都回收到,上面都會應景地提些詩句,或者囑咐她一些事情,這感覺……就好像他從未離開過似的。

  可是,直到入冬,林黛玉都沒有回來的跡象。

  「唉——」

  「愛哥哥,你這都歎第幾回氣了?是這鹿肉不好吃嗎?你要是不愛吃的話,那就全給我吧。」史湘雲提著筷子,笑得露出虎牙。

  賈寶寶放下了筷子,「你要愛吃就多吃一些吧。」

  史湘雲:「我玩笑的,我怎麼會搶愛哥哥的東西呢?」

  「寶玉只怕是想林兄弟了吧?」薛寶釵低著頭夾了一塊烤好的鹿肉放進了賈寶寶的碗中。

  史湘雲:「啊,這就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薛寶釵淡淡道:「可惜她是天天都見。」

  賈寶寶立刻看向薛寶釵,可憐兮兮討饒:「哥哥,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薛寶釵低著頭,耳朵被爐火熏得紅紅,「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可我還是很生氣。」

  他握緊筷子,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塊石頭,是個笨蛋,怎麼就信了那個醋罎子的話,真就不去見寶玉了呢?


☆、104.第104章

  賈寶寶單手支著臉頰, 盯著爐子裡玫紅的火焰。

  火焰上面放了一張鐵網, 上面放著一片片鹿肉,鹿肉被火舌炙烤著,逼出亮閃閃的油花,油在肉上滾動, 掉入火炭中。

  「滋滋」一聲,火炭上的油迅速蒸發,帶來淡淡的煙和細膩的鹹香。

  「林哥哥也不知道怎麼樣了?」賈寶寶自言自語。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唔。」史湘雲嘴裡塞得滿滿的,手中的筷子還不住往自己碗裡夾著鹿肉。

  他盯著一塊剛剛烤好的鹿肉, 剛伸出手, 那片肉就不見蹤影了。

  嗯?

  他眨眨眼睛,這才注意到, 那塊肉被夾在薛寶釵的筷子間。

  薛寶釵將鹿肉兩邊均勻地沾好醬汁,一手接在鹿肉下, 一手捏著筷子,將鹿肉湊到賈寶寶的嘴邊。

  「湘雲說的沒錯, 你若真的放心不下,可以去一封信問問, 張口。」

  賈寶寶一邊走神, 一邊順從地張開嘴。

  薛寶釵將鹿肉夾進她的嘴裡, 耳朵更紅了。

  「你先好好吃飯, 明明是你嚷嚷著吃鹿肉, 結果, 架勢擺好了, 你卻在走神?」

  史湘雲趁著薛寶釵說話的功夫,迅速將筷子伸向另一塊鹿肉。

  一雙筷子卻比他更快。

  他活生生地看著那塊鮮嫩可口的鹿肉落進了薛寶釵的筷子間。

  史湘雲咬著筷子尖兒,眼巴巴地望著薛寶釵。

  薛寶釵卻好像沒注意到他,依舊對著賈寶寶說教:「你要好好吃飯,有什麼事先放到一旁,一會兒我給你想想辦法。《黃帝內經》有雲:喜傷心,恐勝喜;怒傷肝,悲勝怒;憂傷肺,喜勝憂;思傷脾,怒勝思;恐傷腎,思勝恐,你這樣憂思過甚,容易傷及五臟……」

  史湘雲饞的舌頭都大了一圈兒,他可憐兮兮道:「我現在就又悲又怒又憂,五臟傷的透透的了,薛哥哥也可憐可憐我吧。」

  薛寶釵仿佛聽不到,又將這塊鹿肉送到了賈寶寶嘴邊。

  「張嘴。」

  賈寶寶「啊」的一聲,張嘴包住了筷子。

  薛寶釵眼中含著一絲笑,「好吃嗎?」

  賈寶寶點頭。

  史湘雲用力吸了吸口水,「愛哥哥,我也想吃。」

  賈寶寶回過神來:「那你吃啊,別客氣。」

  史湘雲瞧了一眼剩下的那些半生不熟的鹿肉,「呵呵」一笑。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薛寶釵。

  薛寶釵見賈寶寶看向史湘雲,這才也將視線投來,「怎麼了?」

  史湘雲嘟囔:「薛哥哥把鹿肉都夾給愛哥哥吃了。」

  賈寶寶的視線轉向他。

  薛寶釵一愣,立刻緊張道:「這筷子我沒用過的,寶玉你不介意吧?」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是不是我耽誤哥哥吃飯了,哥哥快用吧。」

  薛寶釵搖了搖頭:「你吃就好,我不餓,況且,這鹿肉屬於燥熱大補之物,一般男人都難以承受,更別提我身上還有那種病了。」

  史湘雲的筷子立刻僵住了。

  賈寶寶忙對薛寶釵:「都是我的不是,我真是……怎麼竟忘了哥哥的病。」

  薛寶釵:「無妨,是我不想打擾到你的雅興,跟你無關。」

  史湘雲聽著兩人互相道歉,怎麼聽怎麼覺得自己是多餘的,而且,剛剛就他吃的鹿肉最多。

  燥……燥熱!

  他的臉漲紅了。

  「薛哥哥,你怎麼不早說啊。」

  他吃的那樣多,不會出什麼事兒吧?

  薛寶釵淡淡道:「你一個小孩子,吃再多也沒事的。」

  小孩子……

  史湘雲不滿,他看向賈寶寶,聲音又甜又脆:「愛哥哥……」

  「二爺!」襲人突然在門外喊道,「林少爺來信了,我知道二爺等的著急,特地將信拿過來了。」

  賈寶寶迅速起身,朝門外跑去。

  她一掀簾幔,寒風吹了進來,凍得爐火旁二人都打了個寒顫。

  賈寶寶走後,屋內靜悄悄的。

  薛寶釵沒有了說話的興致,史湘雲也半垂著眼皮,用筷子一下一下戳著碗裡的鹿肉。

  薛寶釵的目光偶然停留在自己的虎口處,那裡有一星剛才濺上去的油花,油花受冷慢慢在他虎口處凝結,細微地牽扯著他的肌膚。

  他忍不住抬起手,仔細觀察。

  像是被蠱惑般,他低頭,沉默地吮吸一下虎口的位置。

  屋子裡突然響起倒吸一口氣的聲音。

  他猛然被驚醒,抬眸望去。

  史湘雲與薛寶釵四目相對,誰都沒有先張開嘴。

  過了會兒,薛寶釵慢慢坐直,淡淡道:「湘雲,以後不要再喚我薛哥哥了,不成體統。」

  他的神情如此嚴肅正經,面對著他,史湘雲就像是面對著學堂裡的先生。

  他老老實實「哦」了一聲。

  「薛哥哥。」賈寶寶掀開簾幔重新邁了進來。

  薛寶釵溫和地看著她:「怎麼了?」

  史湘雲滿臉無語,同樣都是叫「薛哥哥」,為什麼區別對待啊!

  賈寶寶抖了抖手裡的信,「這是林哥哥寄來的信,他到家了。」

  她睫毛垂下,「好像今年恐怕回不來了。」

  薛寶釵:「這樣啊,來信就好,你就不用惦記了。」

  「是啊……還有,外面下雪了。」

  「哎?」史湘雲立刻就把薛寶釵的區別對待拋到了腦後,撒歡兒地沖了出去。

  「你等等……」賈寶寶沒攔住。

  沒過一會兒,史湘雲就抱著自己哆哆嗦嗦回來,凍得跟狗似的。

  賈寶寶莞爾:「外面太冷了,你該多加件衣裳的。」

  薛寶釵將賈寶寶的狐狸裘披風取了過來,親手為她披好。

  「明年秋闈考場上所帶的衣物都是有規定的,你該多多照顧好自己,別到考場上的時候還有什麼病根兒。」

  賈寶寶低頭看著,他修長滾燙的手指穿梭在猩紅色的皮毛中,為她系好帶子。

  她笑眯眯道:「這麼可怕啊?」

  薛寶釵一臉認真,「每年生病的人都不少,而且,考場落鎖後就不允許考生隨意進出,有時候考場裡走水了,逃都逃不出來。」

  賈寶寶:「這簡直是在用命來考試。」

  系統立刻道:「你不一樣,如果考試時,考場著火了,我會開個外掛,專門給你降雨的。」

  賈寶寶這才松了一口氣。

  薛寶釵簡單披上自己的黑裘披風後,就同她一起出門了。

  還沒有穿好襖的史湘雲:「……你們倒是等等我啊。」

  他總感覺自己插不進去的樣子,而且,薛哥……哦,薛兄是不是在默默針對他啊。

  史湘雲覺得自己察覺到了真相,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薛寶釵……賈寶玉……不會吧?

  等他出去,卻發現兩人正站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黑一紅的背影看上去很是登對。

  他的腳步遲疑片刻,還是跑了過去。

  賈寶寶聽到腳步聲,立刻回頭,還笑著朝他伸出了手。

  史湘雲的笑容更加大,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她似乎感覺到他手掌的冰涼,便悄悄將他的手放進她的狐裘裡。

  史湘雲呼著白氣,傻笑地看著她。

  薛寶釵則指著雪中的紅梅道:「雪中賞梅別有一番情趣,榮國府中櫳翠院的梅花開的最好。」

  說起櫳翠院,賈寶寶不由得想到,自從那日之後,妙玉大師就真的再也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薛寶釵:「既然是賞梅,那我就去求一枝梅花吧。」

  史湘雲忙道:「我去吧,反正剛才的鹿肉我吃的最多,是該我出力氣的時候了。」

  賈寶寶看向他,

  他眉眼間一片陽光,笑得毫無陰霾。

  面對著賈寶寶的視線,他局促地撓了撓後腦勺:「那我就過去了。」

  賈寶寶看著他身上半舊的襖,拽住了他的手。

  史湘雲一愣,笑問:「愛哥哥有什麼要吩咐的嘛?」

  賈寶寶:「我看你還沒吃完飯吧?快回去吃吧,我想一個人摘點梅花,等會兒咱們在怡紅院……回合。」

  她在心裡道:「真糟糕,我每次提到自己的住所,感覺就像是提到了風月場所似的。」

  系統偷笑。

  她的手搭在史湘雲的肩膀上,將史湘雲轉過來,然後,在他背上用力一推。

  史湘雲被她推了一步,伸出腳,邁進雪裡。

  「你快回去吧,我去就行了。」

  說罷,賈寶寶便腳步輕快地朝櫳翠院的方向跑去。

  紅色的背影在雪地裡越來越遠,最後成了小小一個紅點。

  史湘雲的靴子不怎麼厚,被雪這麼一埋,全都濕透了,冰冷的寒氣從腳底往肺腑裡鑽。

  他原地跺了跺腳,抱著胳膊搓了搓。

  他想,愛哥哥是看到了他衣衫局促的模樣,才會自己去的吧?一會兒回來,愛哥哥又好找些奇奇怪怪的理由,將自己新衣裳、鞋子送給他了。

  他心裡一陣潮熱,一陣自卑,兩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熏熱了他的面頰。

  史湘雲捂著臉,一轉頭,看到了正望著遠處出神的薛寶釵。

  他用一副明朗的笑容問:「薛兄為什麼不和愛哥哥一起去啊?」

  薛寶釵輕聲道:「我注意到,她拿著信進來時,神情不大對。她沒說,我亦不敢多問。」

  他垂下頭,盯著靴子上慢慢化開的雪花,低聲道:「既然她想要一個人,我自然不會逆她的意思。」

  史湘雲看著這樣陌生的薛寶釵,心中湧出萬般的情感。

  即便你是高冷如隱士,森寒如積雪,終於會為一個人彎腰屈膝,雪化成春。

  薛寶釵轉過頭,一本正經地訓斥他:「你我關係好,我才跟你說這番話。」

  史湘雲好奇,他還要說什麼?

  「你都這麼大了,別再一口一個愛哥哥了,讓人聽到了影響不好。」

  史湘雲小聲嘀咕:「我都叫了這麼多年了……」

  薛寶釵:「你讓寶玉將來的另一半怎麼辦?聽你一口一個愛的喊?」

  史湘雲臉頰漲紅,瞪著眼睛道:「我……我……真沒……」

  他跺了跺腳,忍不住道:「還不如你跟我關係不好呢!」

  「先是不讓我喊薛哥哥,現在連愛哥哥也不成了,你簡直比林醋兒那傢伙還要過分,寶二奶奶!」

  薛寶釵何曾聽過這樣的話,一瞬間,他的熱毒似乎重新席捲而來,蒸得他面紅耳赤,鼻尖兒上都冒出汗來了。

  「你休得胡說。」明明該是斥責的話,從嘴裡念出來卻輕極了,仿佛他心裡不為人知的陰暗角落正藏著這樣羞怯的期望。

  薛寶釵抿緊唇,雖然漫天大雪,他卻覺得自己幾乎要化在這裡了。

  ……

  賈寶寶跑了一會兒,待看不到兩人才慢慢緩下腳步。

  系統小聲問:「你是要故意避開他們的?」

  賈寶寶「嗯」了一聲。

  系統:「我剛才偷偷瞧了一眼那信件,似乎說了什麼?」

  賈寶寶盯著眼前白茫茫一片雪的山坡,低聲道:「林哥哥告訴我兩件事,一件事是他包下的那條船路上遇到了水匪,船上的人除了那個假扮他的人偷偷跳下水逃生,其他人無一倖免。」

  系統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105.第105章

  「這件事會是他們幹的嗎?」系統小心詢問。

  賈寶寶輕聲道:「林哥哥也在查,但我估計八九不離十。」

  系統沉默半晌, 咬著牙道:「人類的黑心真是令我這個莫得感情的系統也吃驚, 宿主, 你要小心。」

  賈寶寶輕輕呼出一口白氣,「我知道。他們真是每次都在刷新下限, 我算是領教了。」

  「還有另外一件事,林哥哥的父親病情並沒有他給林哥哥的信上說的那樣輕, 哥哥說自己過年前是回不來了。因為這兩件事,林哥哥幾乎無暇他顧, 給我來信也晚了些。」

  她掌心相對,雙手握在一起。

  「希望一切都能好起來,要不然林哥哥實在太辛苦了,他的身體又不好……」

  系統一反常態,沒再跟她唱反調。

  賈寶寶說著說著, 便來到了櫳翠院門前。

  她深吸一口氣, 輕輕敲了敲門。

  過了許久,門內才傳來「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的聲響。

  「吱呦」一聲,吸足了水汽的大門被打開,門扉上積雪「嘩啦」一下砸在了門檻上。

  賈寶寶低頭, 看著濺到自己鞋面上的雪沫,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寶叔叔哇。」

  賈寶寶抬起頭,含笑打招呼:「原來是小七你, 妙玉大師在嗎?」

  小七扶著門, 眼神往後看了一眼。

  他「唔」了一聲, 「小七不想騙叔叔哇。」

  「為什麼要騙我?」賈寶寶低下頭,「莫不是妙玉大師教你騙我的?」

  小七抬頭往上看,小聲道:「這是欺騙嗎?大師說,如果開門的時候發現是叔叔在,就直接說他出去了哇。」

  賈寶寶嘴角一抿。

  她伸出手,摸了摸小七的頭頂,「小七乖。」

  小七調皮地吐了吐舌頭,「大師要是知道了小七都說出來了,肯定會生氣的。」

  賈寶寶半蹲下來,笑盈盈地望著他,「那咱們就不告訴他,好不好?」

  小七「嗯」了一聲,狠狠點頭。

  賈寶寶從荷包裡掏出一把金閃閃的小玩物,遞到小七手裡,「快過年了,叔叔提前給你壓歲錢。」

  小七的雙手死死背在身後,「我不要叔叔的東西。」

  賈寶寶捂著心口:「哎喲,小七如果不要的話,叔叔的心就開始疼了,小七就當可憐叔叔吧,收下來。」

  小七無奈:「叔叔耍賴皮。」

  他只好伸出小手,接過那些東西。

  小七仔細一看,發現那是些金子打出來的小花生、小蓮藕,用來哄小孩子的玩意兒。

  可在這榮國府中,他還是第一次收到這些東西。

  小七眨了眨眼睛,眼睛有些發澀。

  他低垂著頭,小聲道:「謝謝寶叔叔。」

  賈寶寶笑眯眯地攬住他,「跟叔叔客氣什麼,有什麼需要就來找叔叔要,對了,妙玉大師現在在哪裡?」

  小七沒有說話,卻偷偷指了指梅林的方向。

  賈寶寶直接將荷包都拋給他了,「自己拿著玩兒,叔叔去看看。」

  小七抱著荷包,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興沖沖朝梅林的方向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道:「我是偷偷翻牆進來的,你什麼也不知道。」

  這是怕他被妙玉大師訓吧?

  小七暖暖地笑了起來。

  賈寶寶踩著積雪朝著梅林的方向走去,伴隨著風與雪沫而來的是一陣幽香。

  她停下腳步。

  系統:「怎麼不走了啊?」

  賈寶寶朝前方不遠處揚了揚下巴。

  系統循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卻什麼也沒看到,就在他要忍不住打開熱感應的時候,一處積雪突然動了動。

  他這才看清楚,原來妙玉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幾乎與雪景融為一體。

  妙玉稍稍側了側身子,探出雙手,用木頭制的小木勺輕輕將梅花上的雪撥了下來,清雪便隨之落進了他另一隻手捧著的陶罐裡。

  他修長的手指凍得發紅,他卻仍舊鍥而不捨地從一朵朵花中撥下積雪。

  「大師。」賈寶寶突然出聲。

  妙玉的手指突然頓住了。

  賈寶寶笑容加大,又喚了一聲:「妙玉大師。」

  妙玉伸出手,繼續採集花瓣上的積雪。

  賈寶寶湊前兩步。

  妙玉道:「你可別過來,我怕你帶來了灰塵落進我的雪裡。」

  賈寶寶:「實不相瞞,你當作寶貝似的雪花在天上的時候就不知道滾進了多少灰塵,沒有凝結核怎麼會凝結成雪?」

  妙玉雖然聽不懂她後面的話,卻也知道她說的不是好話。

  他冷淡道:「所以,施主是來跟貧僧吵架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不是,我是來向大師求一枝梅花的。」

  妙玉轉過身,容顏比雪色更純,神色比冰霜更冷。

  他唇角翹起,猶如冰雪初融。

  「貧僧還是第一次知道,這是求人的態度。」

  賈寶寶沒臉沒皮道:「我都想好了,大師若是不給我的話,我就硬搶了。」

  妙玉:「哦,貧僧倒是要看看施主要怎麼搶。」

  他淡淡地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突然心生妙計。

  系統暗覺不妙,「你要不再……」

  話未說完,賈寶寶就已經朝他身側的梅花樹沖去。

  妙玉身形一晃,擋在她的面前。

  賈寶寶根本就沒看清他是如何行動的。

  她不信邪,又換了個方向。

  他卻後發先至,又擋在了賈寶寶身前。

  妙玉冷冰冰的臉上不由得露出得意之色,「你當真以為貧僧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嗎?」

  賈寶寶張開雙臂。

  妙玉眯起眼睛,想要判斷她要往那處突襲,可怎麼看也沒看出來。

  下一刻,他身前就驟然一暖。

  她抱住了他!

  賈寶寶笑嘻嘻道:「好了,我摘到了。」

  妙玉僵住了。

  她卻還作死地抬頭,凝視著他,「大師認不認輸?我可是摘到了你這朵高嶺之花。」

  豈有此理!

  萬般情感糾結在他心中,他一慌,反應卻越發激烈。

  「你放手!無恥之徒!」

  妙玉手一推,卻不防用大了力氣。

  賈寶寶本就是虛虛抱著他,被他這麼一推,冷不丁後退一步,身子後傾,一屁股摔進了雪地裡。

  梅林中陡然一靜。

  兩人四目相對。

  妙玉憋出一口熱氣,「你……」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我?」

  妙玉雙目如同冒火一般盯著她。

  賈寶寶卻不由得分神想,他生氣的模樣反倒比平常更加生動。

  他抬起手,指尖兒泛紅,這一點紅從她的眼前移到她的眉心。

  他就這麼一戳,她就直接倒在了雪地裡。

  妙玉怔怔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身子,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你別騙人了,快起來。」妙玉傲慢道。

  她依舊一動不動。

  妙玉摩挲著剛剛戳過她的手指,心裡突然慌得厲害,就像是被掉在懸崖上,無依無靠,被風吹得亂顫。

  「喂。」

  他在她身旁蹲下,手指蜷縮著,輕輕挨了一下她的肩膀,又快速收回來。

  「起來了,女孩子別躺在雪地上,容易受涼。」

  她閉著眼睛,還是不動。

  不會真出什麼事情了吧?

  妙玉想要低下頭,手臂扶住她的肩膀,正要將她扶起,卻冷不防手臂被拽住了。

  明明他能掙脫的,卻不知道為什麼身體像是被凍僵了似的,任由她拽倒自己。

  她一個翻身,兩人上下易位。

  他跌落在雪地裡,像是一朵從枝頭墜落的梅花。

  妙玉睫毛上掛著凝上的冰霜,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賈寶寶洋洋得意道:「沒想到吧?」

  她壓在他的身上,制住了他的動作。

  「大師你就不能修修口德嗎?我老是被你這麼懟,我也會生氣的,更何況我今天的心情還不好。」

  妙玉一言不發,臉上卻更白了,飄零的雪花貼在他的臉上,不一會兒化作一滴水,映的他的肌膚竟有種透明的質感。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懸在他頭上,竟讓他產生了一種被利刃抵上咽喉的錯覺。

  妙玉閉上眼,喉結動了動,啞聲問:「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笑道:「只要大師答應我一件事……哦,不,是兩件,我就放了大師。」

  妙玉:「行。」

  「答應的這麼容易?」

  妙玉的聲音有氣無力:「那你還要怎樣?」

  賈寶寶看他神情寡淡,一副快要消散的模樣,立刻跳了起來,朝他伸出手。

  他睜開眼,視線燒向她的指尖。

  「不用了,貧僧就喜歡這麼待著,你有事兒說事兒吧。」

  賈寶寶輕聲道:「關於大師讖語的事情……如果大師有何發現,一定要跟我說一聲,我這面也是一樣的。」

  你還敢提什麼讖語!

  妙玉真想問問她,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一個女孩子怎麼就這麼跟貧僧過不去呢?

  可是,他喉頭攢動著,最終只是沉沉「嗯」了一聲。

  賈寶寶:「還有一事,妙玉大師懂得占卜之術吧?能否為我蔔算一卦?」

  系統:「你之前還口口聲聲稱呼人家神棍呢,你忘了?」

  「後來,我又重新想了想,他既然能看出我並非此世之人,說明他確實有兩把刷子。」

  系統:「那你找他算什麼?」

  「自然有用。」

  妙玉已經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連懟她都沒有了力氣。

  「也可。」

  系統:「壞了,你該不會是把人壓壞了吧?」

  賈寶寶也有些不好意思,「我應該沒這麼重吧?你壓壞哪裡了嗎?」

  妙玉重新閉上眼睛,懶得理她。

  風吹來一片雪,蓋住了他蒼白的面容。

  「你要占卜什麼?」

  賈寶寶蹲在他身旁,細心地調整好角度,替他擋住風雪。

  「我想要你替我占卜一下林如海的吉凶。」

  妙玉蹙眉:「這人又是誰?姓林……」

  他盯著她,神情蒼茫又複雜,「你為林黛玉占卜?」

  賈寶寶:「嗯,林如海正是林哥哥的父親。」

  「呵!」妙玉冷笑一聲。

  他覺得自己現在所受的煎熬何其可笑。

  妙玉抬起一隻胳膊,搭在自己眼皮上。

  賈寶寶輕聲道:「地上太涼了,大師還是起來吧?」

  他:「死不了。」

  他的語氣不大好。

  賈寶寶委婉道:「如果大師實在為難,那只要幫我辦後一件事就好了。」

  妙玉冷笑:「不難。」

  「你走吧,貧僧現在不想看到你。」

  賈寶寶只好隨意折了一枝梅花,出了櫳翠院。

  小七送走寶叔叔,尋來梅林,見妙玉大師正躺在雪地上,不由得驚呼一聲。

  妙玉猛然驚醒,他坐起身,朝小七擺手。

  「貧僧無礙,你不必跟來了。」

  小七擔憂地盯著他。

  他卻像是遊魂一般,白著臉回到了齋房內。

  齋房內生著爐子,他一踏進去,一股熱氣便直接撲面而來。

  妙玉身上沾著的雪水全都化開,滴滴答答地順著衣角往下淌。

  他解開狐裘,脫下鞋子,光著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

  可即便這樣也還不夠,一股炙熱的火在他身體裡燃燒,燒的他頭腦發脹,燒的他的身體卻越來越冷。

  他坐在蒲團上,整個人仿佛也化了似的,不住地往下流淌。

  他實在支撐不住,只得半躺在席子上,手臂搭著蒲團。

  妙玉望著扔在門口的白狐裘,心裡亂糟糟的。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佛號、佛經、佛偈……都無用,他的心魔怎麼也驅趕不掉。

  他垂下頭,將臉頰貼上自己手臂,深深吸了一口氣。

  睫毛上的一滴水滑落到他的臉頰,再由他的臉頰滑落至手臂。

  怎麼就變成這樣呢?

  明明他當初還對她冷嘲熱諷……對了,從這裡就開始不對勁兒了,以前,他遇上不喜之人,都是不理會的,而非像對待她那樣,惡毒的言語、偏執的言行、可惡的嘴臉,他都變得不像自己了。

  一時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妙玉睜開眼,再次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白狐裘。

  狐裘上沾滿了泥水,他方才躺的地方似乎並不是那麼乾淨。

  他明明身有潔癖,應該毫不猶豫將這件狐裘扔掉的,可是看著看著,他心中卻沒有那麼大的厭惡了,就好像這件曾經沾染過她的氣息的狐裘有了與眾不同的意義。

  她?

  妙玉猛地坐起身,全身直冒冷汗。

  他是個出家人,他都在想些什麼啊!

  她實在魔性……可他現在即便是想要離開也做不成了。

  妙玉啞聲道:「師父啊師父,你可害苦我了,你說讓我留在京城,說我另有造化,造化在哪裡我是沒看到,我只是看到了我的劫數。」

  他就像是這塊純潔無瑕的白狐裘,終究滾上了一身紅塵苦厄的泥濘。

  簡直就是——欲潔不潔,雲空不空!

  他猛然挺直脊背,大力扭頭去看牆上掛著的那句讖語——「欲潔之潔,雲空之空」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妙玉捂住嘴,拱起腰,忍不住想要大笑,小聲卻啞在嗓子裡,只能發出些許氣音,最終氣音化作劇烈的咳嗽聲。

  他捂著額頭,只覺得額頭滾燙,像是剛煮沸的茶水。

  妙玉坐正身子,拿出蔔算用具,決心在自己病倒之前,將她所求的這卦蔔出來。

  ……

  系統:「欺負人家和尚,你就不覺得羞恥嗎?」

  賈寶寶低頭:「羞恥。」

  系統:「不覺得慚愧嗎?」

  「慚愧。」

  系統:「你還有什麼話說?」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悻悻然道:「我該改改自己的脾氣,他懟我,我就該忍著?」

  系統:「憑什麼?誰還不是寶寶啦!況且,你有我罩著,他懟你,你就忍著,這不是丟我面子嘛!」

  賈寶寶嘀咕:「反正你的面子也沒人看得到。」

  「我的意思是,他懟你,你就懟回去,你幹嘛非要想不開動手動腳啊!你只有我能【嗶——】」

  賈寶寶無語了,「你這是哪門子的霸道系統啊,你快閉嘴吧!」

  系統憤憤。

  她回到怡紅院,卻發現史湘雲不在,只有薛寶釵一個人留在這裡。

  她脫下狐裘,薛寶釵走上前,自然而然地順手接了過來。

  剛把狐裘拿到手上,他突然想起了史湘雲打趣他的話,整個人頓時像是煮熟的蝦子似的,開始泛紅。

  「湘雲呢?」

  薛寶釵低著頭,死死盯著她的狐裘,「他說家裡有事,先回去了。」

  賈寶寶歎了口氣,「怎麼走的這麼快,他家裡為了省炭火,白日裡都不怎麼燒……」

  她沒有再說下去。

  她本來還在想,找什麼理由送點東西給他的,結果他自己卻跑了。

  薛寶釵輕聲道:「正好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想問問你,你還好嗎?」

  他的問題把她問愣了。

  薛寶釵抬頭道:「我知道,林黛玉的信中提到了令你煩心的事情。」

  他抿緊唇,沉聲道:「你若是信得過我,不妨跟我說說,總比你一個人胡思亂想要好。」

  賈寶寶也想說,可他畢竟姓薛。

  想了想,她只能委婉道:「薛哥哥,我不想騙你。」

  薛寶釵的眸子一凝,心裡像是被扯開了一個大窟窿。

  賈寶寶盯著桌布上的絡子,不敢看他。

  「我相信薛哥哥的人品,可我不敢信哥哥的立場。」

  「與薛家有關?」

  賈寶寶沒說話。

  薛寶釵苦笑著坐回位置上,「寶玉,你……我是不是讓你對我產生了什麼誤解?」

  賈寶寶:「那我問薛哥哥一個問題,假如,薛蟠打死了一個人,現在逃回到家裡,求著哥哥護著他。哥哥若是護著他,並不妨礙什麼,只是舉手之勞;可哥哥若是不護著他,他就要被捉去砍頭了,薛家的聲望也會受損。屆時,哥哥該如何選擇?」

  薛寶釵眉頭一擰,杏眸森寒,厲聲道:「薛蟠可是求你替他瞞了什麼?他在外又惹了什麼禍事?」

  賈寶寶:「不,不是……」

  薛寶釵嚴肅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若真做出這等事,我必然扭送他去見官!」

  賈寶寶小心翼翼打量他,繼續道:「他可姓薛,官員都不敢處置怎麼辦?」

  薛寶釵冷聲道:「那我就親自押著他上法場。」

  「無規矩不成方圓,薛蟠做出這樣的事情就別想著能逃脫法網!」

  「那薛家怎麼辦?」

  薛寶釵微微垂眸:「若是薛家的列祖列宗怪我,那就等我死了,讓他們戳著我脊樑骨罵我吧。」

  這可真是……

  賈寶寶長舒一口氣:「原來薛哥哥竟然是這樣的薛哥哥。」

  「那我就……」她剛準備將此事說出。

  薛寶釵卻打斷道:「你問也問了,現在該告訴我,你替薛蟠瞞著什麼了吧?」

  「我真沒有,薛蟠也沒有,我剛剛只是打了個比方。」賈寶寶無奈。

  薛寶釵盯著她,「無緣無故你不會打這樣的比方。」

  「事出必然有因。」

  薛寶釵猛然站起,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你不肯說也罷,我回去問薛蟠,反正歸根結底都是他的錯。」

  「不……」賈寶寶伸手挽留,卻見他匆匆忙忙走了。

  系統涼涼道:「薛蟠是真的冤,六月飛雪的那種。」

  賈寶寶撓撓頭,「算我對不住他了。」

  她命麝月將筆墨紙硯準備好。

  系統:「你又要做什麼?」

  賈寶寶道:「我想來想去,還是覺得賈赦和賈璉太黑心了,我怕他們會為了林家的家財再下一把黑手,禍及到林哥哥。」

  她輕撫信紙,提筆沾墨。

  「我要治他們兩個,就像薛哥哥說的那樣,即便他們兩個姓賈,即便官官相護,我也要爭一爭!」

  系統愣愣地看著這樣的賈寶寶,只覺得她此時比單純完成敗家任務還要充滿幹勁兒。

  總覺得宿主似乎變得更好了。

  ……

  薛寶釵匆匆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大觀園改好後,他被分到了蘅蕪苑,因怕弟弟又惹出什麼禍事來,所以他把薛蟠也安排到院子裡居住。

  此時,他雙手負後,匆匆穿過抄手遊廊,直奔著薛蟠的房間去了。

  今日大雪,薛蟠嫌棄外面冷,根本不願出門去。

  他一覺睡到正午,便躲在被窩裡邊偷看繡像話本,邊吃乾果,磕了一地的皮殼,直吃的嘴裡發幹。

  薛蟠盯著話本,招手道:「快給爺倒水來,爺都快渴死了!」

  大門猛地被推開了。

  薛蟠狐疑這是哪個丫鬟手腳這麼不利索,開門聲如此之大,卻也沒有細想,催促道:「快給爺倒水,若是讓爺不痛快了,爺便……」

  薛蟠剛好看到話本中的姦夫踹了苦主丈夫一記窩心腳,與淫婦跑了,便忍不住嚷嚷道:「……小心爺踹你一記窩心腳,踹不死你!」

  薛寶釵本就滿腹疑問,聽了這話,不由得大怒。

  他猛地上前,一把掀開了薛蟠的被子。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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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106章

  清晨,賈寶寶縮在溫暖的被窩裡, 遲遲不願起床, 腳丫子時不時探向還留有餘溫的湯婆子, 溫暖的熱氣便從腳心往上躥。

  「二爺還不起嗎?」麝月笑問。

  賈寶寶眯著眼睛,「再等等, 我還沒醒,等我再清醒清醒。」

  麝月:「一會兒兩位先生好來看著二爺讀書了。」

  賈寶寶「唔」了一聲, 估計在他們來之前,我就要出門了。

  麝月一愣, 忍不住看了一眼滴水成冰的窗外,「外面還下著雪呢,二爺要出門嗎?」

  賈寶寶他了個哈欠,閉著眼睛道:「不是我想出門,而是我不得不出去。」

  麝月:「這怎麼說?」

  賈寶寶笑了笑, 「昨日讓襲人給忠順親王送了一封信, 我想今日王爺便會叫我去王府。」

  這裡的道理麝月並不明白,她只是緊守本分,不再多問。

  「要不二爺先起來梳洗,我在榻上放個熏爐, 二爺倚著熏爐坐如何?這湯婆子不熱了,反倒會將二爺被窩裡的熱氣都吸了去。」

  「你說的有道理。」賈寶寶又打了個哈欠,準備起床了。

  麝月為她梳頭、換衣。

  麝月小聲道:「太太又教導過我們。」

  賈寶寶迷迷糊糊「嗯」了一聲。

  麝月聲音更低了:「天氣越來越冷了, 二爺需不需要暖床的?」

  賈寶寶懵了半晌, 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她笑了一聲, 連聲道:「不必了,我一個人睡得挺好。」

  「對了,今兒個就把我那件雀金裘拿出來吧,我要穿穿。」賈寶寶忙岔開話題。

  麝月溫婉一笑,低聲答應。

  賈寶寶梳洗後,披著毯子,斜靠在熏籠上,連早飯也懶得用。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

  「二爺,忠順王府的長史來了。」

  賈寶寶立刻坐起身,「快將人請進來。」

  不由得她多吩咐,襲人已經將長史引到屋裡坐著。

  賈寶寶忙出來迎接。

  長史連忙起身。

  賈寶寶笑道:「大人請坐,王爺讓您來是有什麼吩咐嗎?」

  長史笑道:「正是,王爺邀您過府一敘。」

  「好的,那就別讓王爺久等了,咱們這就去吧。」

  長史點頭。

  麝月忙拿了雀金裘追出來,披在了賈寶寶的身上。

  賈寶寶隨長史出門。

  榮國府外正停著一輛馬車。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徐徐動了起來。

  長史打開一旁的匣子,笑道:「王爺知道您肯定急忙出門忘記用膳,早已經在車內備好了糕點,您先墊墊肚子。」

  賈寶寶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王爺日夜操勞,還記著我的習慣……」

  長史微笑,「王爺對待自己重視之人一向貼心。」

  賈寶寶低下頭,撚起一塊糕點吃著。

  長史繼續道:「說實在的,我跟了王爺這麼久,很少看到王爺對一個人如此用心,也希望您不要讓王爺失望。」

  賈寶寶繼續嚼糕點。

  長史目光閃爍,「最重要的是人要惜福,總有些人吃著碗裡的,望著鍋裡的,最終肯定會落得一個碗砸了、鍋漏了的下場。」

  他這話說的十分有指向性。

  賈寶寶小聲對系統道:「這是我跟東平郡王、南安郡王交際的事情被忠順親王知道了,王爺派這人來敲打我嗎?」

  系統:「我看不像。」

  賈寶寶抬起頭,仔細打量著這位長史的神情。

  長史雖然面上帶笑,但神情有些鄙夷,好像在看一塊非要扶上自家好牆的爛泥巴。

  賈寶寶心裡道:「恐怕不是忠順親王的意思,而是他自己的意思。」

  系統:「他是覺得自家的天鵝落進了你的嘴裡是吧?」

  「嗯……嗯?」賈寶寶差點被帶進溝裡去,「你才是癩□□!」

  馬車在忠順王府前停下,長史立刻下車,請賈寶寶入內。

  長史帶著她左拐右拐,路不是她熟悉的那條。

  賈寶寶警惕問道:「大人要帶我去何處?」

  長史笑了一聲,「哦,差點忘了跟你說,今日王爺在『疏影暗香』見你。」

  賈寶寶笑了笑,「原來如此。」

  系統:「呵,我看他就是想要看你笑話!」

  賈寶寶:「往往要看我笑話的人,自己先成了笑話。」

  兩人邁進一座小院,院子裡遍植梅樹,暗香浮動在鼻端。

  賈寶寶看著上面「疏影暗香」的匾額,道:「這個典故是出自林逋的『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長史笑道:「是,王爺常以林逋自比。」

  據說忠順親王一直單身,倒是和一輩子無妻無子,把梅當妻,把鶴當子的林逋有些相似之處。

  賈寶寶邁進「疏影暗香」,見忠順親王正坐在桌邊讀書。

  他穿著一身常服,頭髮被一根木簪綰起,神情間少了幾分往日的鋒利。

  「王爺,寶二爺來了。」

  忠順親王揮退長史。

  長史退下之前,深深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摸摸鼻子,對系統道:「我感覺他看我就像是看被皇帝寵倖的奸佞似的。」

  系統:「你要是真討厭他,就做一些奸佞事兒唄,比如說……告個狀什麼的。」

  賈寶寶朝忠順親王行禮。

  「不必多禮,坐吧,你還沒用早飯,就在這裡用。」

  他放下書,看向賈寶寶。

  賈寶寶笑嘻嘻道:「那小的就不客氣了。」

  水澈:「嗯,跟我不必客氣。」

  賈寶寶坐到水澈身旁,忍不住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雖然賈家也是錦衣玉食,但是比起真正的權貴忠順親王,到底還是差了些什麼。

  水澈看著她吃東西,直接道:「我看了你命人送給的我信。」

  果然不愧是忠順親王,行動力很強。

  「你的心意我已經瞭解。」

  嗯嗯……

  水澈板起臉,神情有一些歉意,「很抱歉,小王實在難以接受,小王並非有……那等興趣之人,府中戲子琪官之流,也不過是掩人耳目。」

  不對啊,為什麼他這話越聽越奇怪?

  賈寶寶停住手,扭頭去看忠順親王。

  忠順親王還是那一臉不近人情的味道,卻低垂著眼,不與她對視。

  「所以,寶玉你的情意,小王不得不婉拒了,很抱歉。」

  賈寶寶:「……」

  不,不是!是不是哪裡搞錯了啊!

  「當然,這件事說明白之後,小王並不會因此疏遠你。」

  水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畢竟,仰慕爺,也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

  她要瘋了,這都是啥啥啥啊!

  系統小聲提醒:「是不是你的信出了什麼問題?」

  賈寶寶回想了一下昨日寫信的情形。

  她昨日寫完給王爺的信後,便開始提筆給林哥哥寫回信,因為怕寫的不對傷害了林哥哥,她打了很多個草稿,以至於滿桌子都是寫滿字的信紙。

  後來,她將兩封信分別裝進信封裡,命人一封給忠順親王送去,一封給林哥哥派來京城送信的那個商人。

  唔……

  「啪」的一聲脆響,賈寶寶狠狠地拍上了自己的額頭。

  忠順親王緊緊盯著她,他自覺已經夠寬宏大量了,可看她這副反應,似乎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即便她如此,他也沒辦法,因為他並無龍陽之興。

  水澈在朝堂、戰場都遊刃有餘,從未覺得如此棘手過,賈寶玉畢竟是他看好的人,輕不得,重不得。

  「你莫要……」他抿緊唇,冷硬、不苟言笑的神情下是不知如何是好的糾結。

  他蹙眉,灰色的眼眸更加深了。

  「如果你實在覺得尷尬,我可以跟你疏遠一段時間。」

  「寶玉,男兒大丈夫不該耽於男女……男男情愛,你這樣子實在令我失望。」

  系統忍不住道:「你行行好吧,能讓忠順親王擠出這樣的話,你也算是獨一份兒了。」

  「可是,究竟是哪裡搞錯了呢?」

  賈寶寶放下手,一雙含喜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盯著水澈。

  她的舌尖舔了舔下唇,小心翼翼問:「那個……王爺,你還記得我在信中寫了什麼嗎?」

  水澈冷著臉,瞪她。

  她舌頭一哆嗦:「哦,不記得,不記得也不要緊。」

  水澈淡淡道:「你說你擔憂我,擔憂的夜不能寐,常常夢到同睡一張床的日子……你還要聽嗎?」

  賈寶寶捂住了自己的臉,「不,不用了。」

  尷尬的要死了!

  這明明是她廢棄掉的一張草稿,怎麼就裝進了給忠順親王的信封裡!

  賈寶寶咳嗽一聲,「那個,王爺忘了吧,這件事你我以後都不要提起。」

  水澈「嗯」了一聲,摸了摸扳指。

  賈寶寶膝蓋一轉,朝向他的方向。

  「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另外一件事要告訴王爺。」

  水澈:「如果你要說你跟東平郡王、南安郡王交往的事情,那就不必了,我都知道,我也信得過你。」

  賈寶寶朝他的方向傾身,「不止如此,還有一事。」

  水澈停下手,目光幽深,「哦?」

  「您知道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跟我家大房的關係吧?」

  水澈神情冷淡,語氣高深莫測,「你繼續說。」

  賈寶寶說出了自己曾經撿到包裹的事情。

  水澈依舊不驚訝,「還有嗎?」

  「不知道兩位元王爺為何需要這麼多金錢,最近,賈赦他們又謀劃上了林如海的家產。」

  「林如海?我記得你跟林如海之子林黛玉關係不錯。」

  賈寶寶笑了,「真是什麼也瞞不過王爺,林如海最近病中,林黛玉回鄉探親,但是林黛玉租好的船卻在路上遇到了水匪。」

  如此驚險的事情聽到忠順親王的耳中,依舊不過是清風過耳而已。

  水澈兩手叉在一起,放在桌面上,「你懷疑是賈赦他們做的?」

  賈寶寶:「不是懷疑,是幾乎確認了,因為我曾經偷聽過他們的談話。」

  「所以呢?寶玉,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眉眼彎彎,即便她努力想要嚴肅,卻繃不住那雙含笑的眸子。

  「賈赦殊為可恨,能不能拜託王爺上奏摺,我聽聞王爺鐵面無私。」

  水澈盯著賈寶寶,不說話,也不笑,看上去既鋒利淩厲,又給人重壓。

  賈寶寶心中惴惴不安,「王爺?」

  水澈冷笑道:「寶玉,你還是太嫩了。」

  「啊?」

  「若不是我熟知你的為人,定然以為你是我那好弟弟派來的細作。」

  賈寶寶驚訝地睜大眼睛,「我沒有。」

  他紆尊降貴地拍了拍她的手,「嗯,我知道你沒有。」

  他看著她,淡淡道:「如果你真是這樣人,我不會跟你說這樣的話。」

  帶著扳指的手指拂過衣袖,水澈淡淡道:「我來給你上一堂課吧,讓你知道這件事到底牽扯了多少。」

  「首先,你知道如果我真按照你所說,上了奏摺,彈劾賈赦,你知道聖上會如何想嗎?」

  水澈輕笑,神色依舊冷凝,他壓低聲音道:「聖上不會在意賈赦手段殘忍,也不會在意我的賢王弟弟心是不是越大,因為這都是明擺的事情,聖上只會想,我參了賈赦,是不是要攻擊南安郡王,我為什麼要攻擊南安郡王,我是不是心大了……」

  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道:「……是不是也想要那個位置了?」

  賈寶寶倒吸一口涼氣。


☆、107.第107章

  賈寶寶低下頭, 「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抱歉, 讓王爺為難了。」

  水澈搖頭:「不知者不怪,況且你又從未接觸過這些, 你需要時間成長。」

  他的手又叉在一起。

  水澈盯著她,冷淡道:「我對自己看好的人才一向有耐心。」

  賈寶寶:「這次多謝王爺提醒了, 那王爺能不能為我指個明路,我該找誰提這件事好?」

  水澈抬起手,食指抵在太陽穴處, 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抵在眉尾。

  「自己想。」

  賈寶寶呼出一口氣,試探道:「只能給與南安郡王為敵的人。」

  水澈:「然後呢?」

  賈寶寶:「有這個魄力的,也有勇氣上奏摺的也就這幾位王爺了,可是,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是一夥的,那就只剩下北靜郡王和西寧郡王了, 北靜王如何?」

  水澈點頭, 「我要告訴你, 雖然表面上看北靜王與我比較親近,實際上他跟南安郡王的關係也不差, 更關鍵的是他是老小, 聖上十分寵愛他。」

  賈寶寶勾起嘴角, 「這樣不是很好嗎?這樣有寵的王爺, 小的可不信他只想做個閒散王爺。」

  水澈目光透著一絲讚賞。

  因為他為人過於冷酷嚴苛, 即便只露出這樣一星半點的讚賞, 也讓她喜不自勝。

  水澈:「不過,聽你方才的話,你似乎見過老六?」

  「我確實跟西寧郡王有過一面之緣。」

  「那倒是難得,老六不常出門,跟我一樣不討人喜歡。」

  賈寶寶無語。

  合著您還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啊?

  水澈轉動著扳指,「你既然已經明白了該做什麼就去做吧。」

  賈寶寶起身,恭恭敬敬朝水澈施了一禮。

  水澈默不作聲地盯著她。

  賈寶寶笑盈盈道:「今日多謝老師的教導。」

  水澈笑了一下,眉宇間的鋒利散開,「你這是拜哪門子的師?要想當爺的弟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賈寶寶:「我一定會努力,讓老師對我刮目相待。」

  水澈低低笑了幾聲,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擰著眉問:「你該不會想要圍魏救趙,用迂回戰術來討我的喜歡吧?」

  賈寶寶猛地僵住了,她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不是的,這件事怕王爺尷尬,我就沒解釋。」

  水澈的唇迅速抿平,「我不怕尷尬,只怕你們有事瞞著我。」

  賈寶寶無奈道:「是這樣的,我把兩封信搞反了,把原來應該寫給您的信,寄給了他人,把給他人的信,給了您。」

  水澈徹底明白了,心情卻糟糕透頂。

  你不想跟人家搞斷袖和人家不想跟你搞斷袖是兩種情況,前者是你魅力非凡,後者是人家根本看不上你。

  他繃著臉,淡淡點了點頭,「哦,那我就好奇了,你原來的信是給誰呢?」

  「呃……」

  忠順親王的問題一直這麼一針見血啊。

  賈寶寶撓了撓鼻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她本想打哈哈過去,可水澈卻不肯放過。

  賈寶寶只好道:「是給林哥哥的。」

  「林哥哥?林黛玉?」

  賈寶寶點頭。

  「怪不得你如此為他奔走。」

  水澈半垂著眉眼,「你現在羽翼未豐,還是不要想亂七八糟的事情為妙,我也倦了,你退下吧。」

  賈寶寶還想要問些問題,見水澈這般,只好退下了。

  她走後,水澈卻嘴裡一股怪味兒。

  他夾了些菜吃,怎麼也消不下。

  他「啪」的一聲拍下筷子,門外的長史立刻過來請罪。

  水澈揚了揚下巴,不怒自威,「你去將爺庫房裡的西洋鏡取來。」

  「是。」長史麻溜兒找人開庫房取鏡子。

  等鏡子搬過來,他站在鏡子前,仔細打量起自己。

  長史奉承道:「王爺英明神武,儀錶堂堂。」

  水澈冷冷瞥了他一眼。

  長史立刻低下頭,不敢多言。

  「你見過林如海之子林黛玉嗎?」

  長史搖頭,「沒見過,只是聽說林如海之子打小體弱多病,需要小的去查查嗎?」

  水澈冷笑一聲,「不必了。」

  他瞥了鏡子一眼,「去把這面鏡子送給賈寶玉。」

  長史一愣,他戰戰兢兢道:「王爺,小的覺得那賈寶玉實在不值當王爺……」

  水澈冷冰冰地盯著他。

  長史一接觸他的視線,宛如全身被澆了一桶冷水。

  他怎麼忘了,王爺一向不喜歡別人忤逆他的。

  長史雙腿一顫,直接跪了下來。

  「王爺饒命!」

  水澈從他身旁離開,冷聲道:「出去跪著。」

  出去?外面可正下著雪呢!

  長史像是感受到了外面的寒冷,忍不住打哆嗦。

  水澈一邊朝外走,一邊道:「爺不喜歡多嘴的。」

  多嘴?

  王爺指的是他剛剛說的話,還是他在馬車上對賈寶玉的警告?

  長史不敢再細想下去,忙跑出去跪著了。

  ……

  賈寶寶出了王府,她沒有回榮國府,直接奔著那個送信商人下榻的客棧去了。

  她到客棧裡一打聽,卻聽客棧老闆說那商人一大清早就動身回去了。

  「這麼早?」

  客棧掌櫃地笑道:「這位爺有所不知,這天氣越來越冷,時間長了,河道會被凍上,所以,大家都趁著現在還沒凍上的時候動身離開。」

  原來是這樣。

  可是,她的信……

  賈寶寶跺了跺腳。

  系統:「這能怪誰?誰讓你馬馬虎虎的,以後考試,你可別把答案寫錯行了。」

  賈寶寶揉了揉耳朵,無精打采地出門。

  系統安慰道:「你給忠順親王寄的信,提到的也是這件事,給了你林哥哥沒什麼不好的。」

  賈寶寶:「這不就是讓我偷偷為林哥哥做的事情全都暴露了嗎?」

  「合著你還想要瞞著?」

  賈寶寶歎氣:「他當初也沒告訴過我,他是如何為我求來妙玉幫助的,我偷偷幫他一次也算是報答了。」

  系統幽幽地盯著她。

  「你在看什麼?」

  「宿主,你有些奇怪喲。」

  系統酸溜溜道:「你對林黛玉也未免太好了吧。」

  賈寶寶好奇:「好嗎?」

  系統:「當然了!」

  賈寶寶:「可是,他不就是這樣對我的嗎?」

  安慰她,幫助她,為她打算。

  系統:「那、那是因為……因為……」

  他「因為」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後面的話。

  賈寶寶卻來到了自己初見北靜郡王的酒樓。

  天上飄著鵝毛大雪,酒館裡根本沒有幾個人,跑堂的都繞著爐子烤火。

  她走了進來,抖了抖雀金裘上的雪花。

  跑堂的立刻跳了起來,「寶二爺來了!這麼大冷的天您居然還親自來了。」

  賈寶寶臉頰被凍的發紅,她本來可以坐著王府的馬車回榮國府的,但因為想問問北靜王的行蹤便自己涉雪跑來酒館了。

  她笑了笑,拋了點碎銀子給跑堂的。

  他立刻笑容滿面:「二爺有何吩咐?」

  賈寶寶:「我問你一件事,你記不記得我有一次喝醉酒遇到了一位少爺,他穿著……」

  因為當時她只能看到線條,所以特地向系統打聽了一下北靜王當時的衣著。

  跑堂的想了想,小聲道:「這位爺可有日子沒來了。」

  賈寶寶歎氣。

  系統:「你為什麼要弄得這麼麻煩?乾脆去北靜王府找他啊。」

  賈寶寶心裡道:「我在此偶遇他,閒談之際憤憤提起此事,跟我因為此事登門求他,是會產生兩種效果。自打我認識這些王爺們以後,我就明白了,雖然龍生九子,各不相同,卻都是一樣的黑,即便北靜王的模樣再如何無害,我也不信他不會在我求上門的時候敲詐我,雖然這件事對他也有利。」

  系統聽過之後,忍不住感慨:「你可真是出師了,快把我單純可愛的寶寶還給我啊!」

  賈寶寶攤手:「晚了,早讓我吞下去了。」

  系統:「……」

  跑堂的見她這麼一副苦惱發呆的模樣也於心不忍,他想了想,小聲道:「要不小的替您留意著,若是那位少爺來了,小的立刻幫您拖住,並派人告訴您?」

  這樣好!

  賈寶寶眼睛一亮,直接將自己的荷包遞了過去,「那就麻煩你了。」

  跑堂的收到錢自然喜笑盈開地應下了。

  賈寶寶安排好後,便頂著風雪,往榮國府走。

  因為是逆著風向走,雪花被寒風重重地拍打在她的臉上。

  賈寶寶覺得自己的臉像是毛坯牆,被狂風沾著積雪塗料,刷了一層又一層,直把皮都刷破,生疼。

  一輛馬車從背後駛來,她退了幾步,讓開道路。

  那輛馬車的車軲轆毫不留情地碾進泥坑裡,濺出星星點點的爛泥。

  好在賈寶寶後退了幾步,沒有濺到自己身上。

  等馬車駛過,她又重新回到大路上,正準備前行,誰料,那輛馬車居然又駛了回來,再次碾過泥坑,冰冷的泥水濺到了她的腳面上。

  賈寶寶:「……」

  系統無奈:「這叫是你終歸是你的,怎麼逃也逃不掉。」

  她的腳趾在靴子裡面摳了摳,這才覺得冰冷的腳趾頭稍微恢復一絲暖意。

  她視線往旁邊移了移,看到了幾枚滾在泥水中的珍珠。

  系統:「……」

  賈寶寶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唉,瞧瞧我這財運,即便倒楣也要補償我兩個零花錢。」

  系統無言以對。

  馬車車簾掀開,一股溫暖迷人的香氣撲了出來。

  「居然是寶玉你?你家敗了嗎?居然要步行了?呵呵。」

  賈寶寶抬頭一看,看到一張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是沒有自己美貌的臉。

  系統:「你要臉不,有這麼用旁白誇自己的嗎?」

  賈寶寶:「我說的是事實。」

  賈寶寶淡淡一笑,朝著來人道:「原來是甄寶玉你啊,好久未見了。」

  甄寶玉冷笑,「真是好久未見,沒想到你卻越混越回去了,我說啊……」

  他話音未落,一輛更加豪華的馬車匆匆駛過,巨大的車輪碾過泥坑,濺了他背後一身泥水。

  甄寶玉:「……」

  賈寶寶:「噗嗤——」

  甄寶玉大怒:「你別笑!」

  他從馬車上跳下來,卻不防一腳踩上了圓滾滾的珍珠,滑了一跤,一屁股摔進了自己馬車碾過的泥坑裡。

  賈寶寶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笑眯眯道:「寶玉,你何必行此大禮呢?瞧瞧你褲子都濕透了。」

  甄寶玉:「……」

  他簡直臊的沒法兒見人,只得灰溜溜爬上車,命車夫趕快離開。

  他掀開車簾,沖著賈寶寶道:「你就走著回去吧!」

  賈寶寶笑著朝他招手:「我樂意!泥寶玉,再見!」

  甄寶玉狠狠摔下車簾。

  系統:「嘖嘖,雖然跟你長相相似,卻總幹不過你啊。」

  賈寶寶:「誰讓他□□多了些什麼,腦子裡又少了些什麼。」

  系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啪啪——」有人為她鼓掌。

  「幾日不見,寶玉你簡直讓我歎為觀止啊。」


☆、108.第108章

  賈寶寶抬頭看去, 只見之前碾過泥坑的豪華馬車裡鑽出正披著黑色大氅的東平郡王。

  水清歪頭, 臉頰蹭了蹭衣領的毛毛。

  他含笑道:「怎麼?看到爺吃驚的說不出話了嗎?」

  賈寶寶「呵呵」一聲。

  他沖著她招了招手, 「雪下得這麼大,我帶你一程吧。」

  賈寶寶:「王爺別等我靠近,又突然反口說不帶我了。」

  「原來你如此瞭解我啊。」水清笑眯眯,眨了眨翠色眼眸——那是開在風雪中的蘭草。

  「可是你這樣說, 我就偏偏要逆著幹, 來吧,我絕不會把你拋下。」

  他在馬車上蹲下來,朝她伸出手。

  賈寶寶仔細打量了他一番, 見他不似說謊, 便提著雀金裘跑了過來。

  活動起來,腳下更冷了。

  她握住他溫熱的大手,踩著馬車邊緣, 一下子跳了上去。

  賈寶寶用力跺了跺腳,把身上的積雪抖落。

  水清鑽進馬車裡, 讓她脫了靴子進來。

  賈寶寶進入馬車車棚內, 馬車內放著一個火盆。

  他見她進來,便往火盆裡投了一把香料, 瞬間,火舌舔上,蒸騰起濃香熱氣。

  賈寶寶光著腳, 踩在純白的毛皮毯子上, 腳趾頭忍不住在皮毛上勾了勾。

  水清倚著靠枕, 單手支著臉龐,半眯著眼睛,慢悠悠地打量她。

  「我還是第一回見穿著雀金裘卻在下雪天不坐馬車的。」

  賈寶寶:「我本來是想要去喝一杯酒的。」

  水清吸了吸鼻子,「可是你身上並沒有酒味兒?」

  「啊,進去之後又後悔了,所以我便出來了。」

  水清慵懶地笑了,不知道信沒信她的話。

  賈寶寶摸了摸身上的雀金裘,故作無意道:「王爺怎麼會在這裡?」

  水清抬眼:「我想要出來喝一杯酒,到了酒館,我卻突然不想喝了。」

  賈寶寶:「……」

  這簡直就是在複述她的話!

  水清挪動身子,撚起她落在肩頭的髮絲,輕笑問:「生氣了嗎?」

  賈寶寶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小的怎麼敢跟王爺您生氣?」

  水清盯著她的神情,綻然一笑,「爺就喜歡你這樣。」

  什麼樣?對你半百厭惡、愛答不理樣?

  賈寶寶低聲道:「王爺何必在我這塊頑石身上下功夫,王爺瞧見方才那輛馬車上的人沒有?那位是甄寶玉,我們兩個相貌也有幾分相似。」

  「相似?」水清蹙眉,「你在玩笑嗎?」

  賈寶寶見他神情不對,立刻不作聲了。

  水清嗤笑一聲,「那等俗物怎麼跟你相比?你是在侮辱爺的眼光嗎?別說與你相似了,你跟他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賈寶寶無奈:「沒錯,雖然我也知道我生的十分貌美,可王爺這樣說未免有些誇大了吧?」

  水清撩了撩耳旁的卷髮,「是珍珠還是魚目,爺還分得清。」

  他撚了撚手指,突然問道:「你是從忠順王府過來的吧?」

  他將手指湊到鼻尖兒,幽暗的眼眸掃向她。

  「這股香氣,是忠順王府獨有的。」

  賈寶寶在心裡道:「他這是生了個狗鼻子嗎?」

  「確實去了。」

  「去做什麼?」

  賈寶寶沒說話。

  水清隨意地躺在毯子上,慢悠悠道:「這個日子還要去忠順王府點卯,你怕不是有什麼要求到我那位不近人情的三哥吧?」

  他翹著腿,一副吊兒郎當的架勢道:「你求他,還不如求我,三哥鐵面無私,不像是我,特別容易被美色迷魂了頭。」

  系統:「呸!宿主,你可別信他。」

  他見賈寶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立刻急了,「你該不會真信了這個沒臉沒皮人的言語吧?」

  賈寶寶:「不,系統,從上回的事情看,水清真的是個任憑心意行事之人,要不然也不會在榮國府門口訓斥賈赦,還搶走了賈赦的馬,說不定我把這件事告訴他,他這個混世魔王會把事情搞得無法收場,讓陛下也注意到。」

  賈寶寶低垂著頭,輕輕歎了口氣,「小的真能信王爺嗎?」

  水清的手背抵在下巴處,神色正經了些,「你即便不信我,也得相信自己的美色啊。」

  系統替她翻譯:「他的意思就是,你長得這麼美,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說說看。」

  賈寶寶歎了口氣,「實不相瞞,我手裡有些產業,最近伯父不知道怎麼偏偏惦記上了我這些產業,整天要我拿出來。」

  系統一驚:「臥槽!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淡淡道:「一日,我經過兩人窗前,忽聞兩人正在商議,說……」

  水清坐起身,「說什麼?」

  賈寶寶閉上眼:「說……要不要做掉我,就能直接接手我的產業了。」

  水清的眉頭緊皺。

  賈寶寶:「我只是榮國府二房的孩子,胳膊是擰不過大腿的。」

  「豈有此理!」

  賈寶寶眯著眼睛偷偷瞧他,見他怒氣衝衝,立刻又道:「因為我無功名在身,所以央求忠順親王替我上奏摺。」

  「你啊,好蠢笨!」水清恨鐵不成鋼道:「三哥他一向恨不得離這些事情越遠越好,怎麼可能會替你上摺子?」

  賈寶寶目光閃爍,凝視著他。

  「爺來……」水清突然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的地方,他皺了皺眉,「你不是故意來讓我為你出頭吧?」

  賈寶寶:「我與王爺是什麼關係?我怎麼會找王爺幫忙?」

  水清目露狐疑之色,許久才道:「那行,爺就幫你一把。」

  「不過嘛……」他摸了摸下巴,「寶玉你要如何報答我呢?」

  賈寶寶看著他,「王爺想要什麼報答?」

  水清眯起眼睛,爽快一笑,「你先欠著好了。」

  系統:「你攤上大事了。」

  賈寶寶無所謂道:「反正家一敗,我拍拍屁股就走道兒,欠了什麼都無所謂。」

  系統:「……」

  對哦,忘了她還有這一招。

  ……

  晚上,賈寶寶滾上床榻,晴雯抖了抖那件價值連城的雀金裘,卻發現上面居然被燒了個洞。

  晴雯驚道:「這可怎麼辦?這是老祖宗特地賞下來的,若是被老祖宗看到恐怕會生氣。」

  賈寶寶:「沒關係,燒壞的地方也不大,看不出來。」

  「不成,我還是拿針線替寶二爺補一補吧。」

  賈寶寶蹙眉,「別說胡話了,快去睡覺吧,這天寒地凍的,晚上更冷,能做什麼啊。」

  晴雯攥著那件衣服:「可是……」

  賈寶寶:「怕你們凍病了我都不讓你們在屋子裡打地鋪睡了,你居然還要費心神?聽我的,你回去好好睡覺,這東西……我要是想要能要到一箱子,沒什麼珍貴的。」

  「在我這裡東西遠沒有人重要。」

  晴雯聽著寶二爺的貼心話,眼睛發澀。

  「嗯,我都聽寶二爺的。」

  他準備退出去,手裡還攥著那件雀金裘。

  可沒走兩步,就走不了了,原來這雀金裘另外一端正攥在賈寶寶的手裡。

  「寶二爺快鬆手。」

  賈寶寶笑盈盈道:「為了防止你背著我偷偷補這勞什子,我可不允許你帶走。」

  晴雯無奈,只得鬆開手。

  「好了,好了,我不帶了。」

  晴雯看了一眼賈寶寶,眼中柔情百轉,最後,他低頭迅速出門了。

  賈寶寶這才松了一口氣。

  物易失易得,人卻難得。

  ……

  東平郡王雖然答應了幫她上摺子的事情,可過了好幾日都沒有什麼動靜。

  天氣越來越冷,年關也臨近了。

  賈寶寶正在房中讀書,卻聽隔壁屋子裡襲人和晴雯似乎在爭執什麼。

  烏先生放下書本,無奈道:「英蓮,你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英蓮搖頭:「不必去瞧了,前些日子我注意到下面莊子來給府裡送東西,錢糧米麵,還有些奇珍異寶,估計是來分東西的。」

  賈寶寶皺眉。

  烏先生納悶:「分東西就分東西,爭吵什麼?難道東西不好?」

  英蓮輕笑一聲,「又次又少唄。」

  賈寶寶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

  系統也忍不住道:「這簡直就是敗亡的徵兆。」

  烏先生點頭:「今年賈政回不來過年,一切大小事務都是由賈赦主持,你被針對也是理所當然。」

  賈寶寶點頭:「學生知道。」

  不給她好東西,她高興還來不及呢!

  烏先生:「很好,你別在意這些,回頭我跟王爺說一下,王爺自會補償給你的。」

  賈寶寶:「千萬別,學生已經承蒙王爺太多恩德了,而且學生真的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你們大家都別給她送禮,誰給她送禮,她就跟誰生氣!

  烏先生看著她的目光更加讚賞了。

  賈寶寶:「……」

  這都是誤會。

  等她送走烏先生和英蓮,也卻前頭看了看。

  襲人為難道:「定然是我們的聲音太大吵到了二爺。」

  晴雯立刻指著那些東西道:「二爺你看看,他們就是在欺負咱們呢!」

  賈寶寶仔細一看,這次送來的不過是些布匹和珍獸。

  只是這布似乎被水淹過了,所謂的珍獸也不過是兩隻蔫頭耷腦的野稚雞。

  她還是第一次被府中這樣慢待,不由得有些新奇。

  襲人道:「我去跟他們說說?」

  賈寶寶搖手:「不必了。」

  晴雯:「二爺,你的性子太好了,他們送來這兩隻病雞,不就是嘲諷二爺你是落地鳳凰不如雞嗎?」

  賈寶寶笑了:「喲,原來是這樣,我還真不知道。」

  襲人不贊同地碰了碰晴雯的胳膊。

  晴雯怒懟襲人:「你這個孬貨,只會窩裡橫,有本事跟外人撕去!」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晴雯:「您還在笑!」

  賈寶寶摸了摸浸水的布料,輕聲道:「真沒什麼,他們也蹦躂不長遠。」

  「對了,這些布為什麼會浸水?」

  晴雯嘟囔:「就是故意的。」

  襲人卻上前一步道:「我倒是認為這並非有意為之,我之前偷偷問過莊子上的人,他們來自南方的莊子,他們說那地方秋天的時候遭了水災,庫房被淹了,這才導致布料變成這副樣子。」

  「水災?」賈寶寶皺眉。

  京城就沒有這方面的消息,只有旱災的報告。

  這些人該不會有意隱瞞吧?

  她搖了搖頭,將這件事壓在心底。

  過了幾日,王夫人和賈母都送了她些東西,那些東西遠比賈赦分給她的那份要貴重,甚至忠順親王聽聞此事後,都給她備了一份厚禮。

  賈寶寶哭著接下了這些禮物。

  晴雯無奈道:「二爺還真是奇怪,我還從未見人接禮物是哭喪著臉的。」

  賈寶寶:「那你是不知道我心裡的苦。」

  正在這時,院子裡又來了一堆送禮的人。

  賈寶寶在榻上打了個滾兒,「這又是誰送的?送回去,我不要。」

  晴雯:「好像是……林少爺?」

  他話音剛落,就見她像是一陣風般跑了出去。

  系統:「喂,說好的生氣呢?」


☆、109.第109章

  賈寶寶剛出去, 就見一個商人打扮的男人走上前, 朝賈寶寶行禮。

  「寶二爺, 小的剛從揚州回來,這些東西都是林少爺讓小的送給您的。」商人指了指院子裡的幾個箱子。

  賈寶寶左右看看,問道:「林哥哥還未回來嗎?」

  商人搖頭,「林大人病重, 林少爺還在他身側侍疾。」

  賈寶寶不由得收回視線, 「林哥哥可有什麼托你帶來的信?」

  商人接過一旁小廝遞過來的匣子,恭恭敬敬地奉上。

  商人笑道:「林少爺說您看過裡面的便知道了。」

  賈寶寶點頭,「麻煩你了。」

  她遞給襲人一個眼色, 襲人拿了些辛苦錢給商人。

  賈寶寶抱著匣子回到屋內。

  晴雯迎了上來, 既緊張,又責怪道:「您也太著急了,就這麼出去了, 著涼了怎麼辦?」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身體好著呢,別擔心。」

  晴雯無奈。

  賈寶寶又道:「林哥哥托人送了些東西, 你去跟他們查點一下, 看看都有什麼。」

  晴雯領命而去。

  賈寶寶走近內室,在長榻上坐下。

  她徐徐打開盒子, 卻在裡面看到一枝梅花,孤零零的枝幹上幾朵梅花邊緣開始泛黃。

  這是揚州的梅花。

  她小心翼翼地將梅花取出,卻在下面發現一張梅花箋, 上面的字跡飄逸灑脫, 頗有風骨。

  「江南無所有, 聊贈一枝春。」

  這只千辛萬苦送來的梅花箋上還殘留著淡淡梅香。

  賈寶寶的心突然一軟,說不出話來。

  系統:「這可真是用盡心意了。」

  賈寶寶笑了笑,繼續往匣子裡看,匣子裡卻放著好幾封信,有的寫得滿滿的,有的只是寥寥幾筆,有的信紙上面只是畫了些江南的雪景。

  她一封封看去,一直看到傍晚。

  林黛玉在最後一封信中寫道:「每日都想與你說些什麼,零星片語不成文,便將這些都擲於匣中,不知不覺竟集滿了一匣子。上次你無意間裝進來送給忠順親王的信,我已看過,此事我心中已有計較,切勿再因我涉險,否則,終此一生,我心不安。」

  他又談及林如海的病症,言談間頗為消極,似乎林如海再也撐不下了。

  「父母少年夫妻,伉儷情深,若非為了我,父親早有追尋母親的去意。如今,我已懂事,父親再無人間牽掛。我時常想起遺山先生的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即便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寶玉,我也只為你一人而來。」

  看到最後,她的手一松,單薄的信紙飄飄蕩蕩落向地面。

  賈寶寶忙俯身拾起,捏住了信紙一角。

  她卻不忙起身,只是彎著腰,盯著自己的褲腳。

  因為系統的關係,她總是會把這個世界當作假的,看作一場遊戲,殊不知戲中每個人的人生都是真的,真的愛,真的很,真的悲傷,真的流淚。

  她仿佛觸摸到了這個世界的真實。

  「系統啊,我覺得我現在不需要那盒胭脂也可以看到這個世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吻你?」

  賈寶寶掃了他一眼,「不,當我什麼也沒說。」

  系統:「……」

  不論怎麼樣,他還是希望她能夠一直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寶寶。

  ……

  臘月二十九,一大清早,天還未亮,賈寶寶就被眾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

  她揉著眼睛,啞聲問:「這又怎麼了?」

  麝月取下放在熏爐上的衣物,笑道:「寶二爺是睡迷糊忘了吧?今兒個是老爺、老太太、太太進宮朝賀的日子。前些日子,陛下下了聖旨,給了二爺一個恩典,讓二爺一同進宮去。」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這才從睡迷糊的腦袋中翻出這件事來。

  「哦,這樣啊。」

  她攏了攏頭髮,開始穿衣。

  麝月為她整理衣衫,笑道:「這身衣服穿在二爺身上,當真好看。」

  雖然她無品無級,但陛下恩准她進宮朝賀,又賜給一套鬥牛服給她。

  真可謂是皇恩浩蕩,讓人惶恐不已。

  她穿好衣服,隨著賈家眾位有誥封之人,進宮去了。

  這還是她來這裡這麼久第一次進宮,雖然被教導了禮儀,她那一雙眼睛還是不安分地看來看去。

  待朝賀結束後,陛下卻命貼身太監,將她留了下來。

  賈寶寶不明所以,卻並不害怕,她隨著太監來到一處暖閣內。

  不過片刻,皇帝便走了進來。

  他身上的衣服還未換,一副匆匆而來的模樣。

  賈寶寶準備行禮,卻被皇帝一把扶了起來。

  皇帝淡淡道:「無需多禮,朕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和你見面了。」

  賈寶寶低垂著頭,「草民榮幸。」

  皇帝溫聲道:「你可給朕送了一份大禮。」

  他走回桌子後,從桌面上拿起一張摺子。

  他捏著摺子輕輕磕在桌面上,「寶玉,你可知這摺子裡寫了什麼?」

  賈寶寶搖頭。

  皇帝笑了,「這是東平郡王參你伯父賈赦的摺子。」

  他居然真的遞摺子了?!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直面龍顏。

  皇帝生了一雙眠鳳眼,他眼中並沒有什麼怒氣,反倒很溫和地看著她,眼尾的褶皺泛處一絲溫情。

  「看來你都知道了。」

  賈寶寶鎮定道:「是,是我告訴東平郡王,希望他能替我上一份摺子。」

  皇帝:「哦?你跟老五玩得好?」

  賈寶寶:「……」

  他笑了一聲,「不是這樣嗎?朕以為這樣的事你會先告訴忠順親王,畢竟他很看好你。」

  賈寶寶想了想,不怕死道:「我跟忠順親王提過了。」

  皇帝一臉明瞭,「難怪了。」

  他對自己幾個兒子的斤兩摸得十分透徹,說到這裡他便已經明白了這裡的門道。

  皇帝放下奏摺,隨口道:「然後你去找了東平郡王?」

  賈寶寶搖頭,「我本來是要找北靜郡王的,結果在路上碰到了東平郡王。」

  「那你的交往可真夠廣泛的。」

  賈寶寶閉口不言。

  皇帝在桌子後的墊著白熊皮的金椅上坐了下來。

  「朕問你,這摺子上所說都是真的嗎?」

  賈寶寶笑了一下,「我告訴東平郡王時,五分真五分假,不知道東平郡王告訴陛下多少。」

  皇帝笑駡她:「你這個小機靈。」

  他的手叉在一處,放在膝蓋上,「說吧,你說動東平郡王遞上這一份摺子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要面聖吧?」

  「陛下果然明察秋毫。」

  其實,賈寶寶在對水清提起這件事時,用自己代替了林黛玉受害者的位置,一來這樣更容易讓他將奏摺遞上去,二來習慣將一切都掌握在手裡的陛下,定然會注意到這裡面的漏洞,從而叫她前來,把事實說明白,這樣就能為她爭取到足夠的時間了。

  賈寶寶一撩衣擺,準備朝陛下跪下。

  皇帝敲了一下桌子,「不必了,你直接說吧。」

  賈寶寶頓了頓,立刻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

  皇帝似笑非笑看著她:「你根本不想跪吧?你這樣的人……我從你眼中看不到對天家的敬畏。」

  賈寶寶:「……」

  「要是朕再年輕一些,是很願意教導你這樣的人,打掉你的銳角,磨平你的傲氣,最後你會成為朕最好用的工具,不過,現在朕老了,對待年輕人一向很寬容。」

  他笑呵呵說出這一番話,卻讓她後背發涼。

  賈寶寶:「多謝陛下恩典。」

  「嗯。」

  她便一五一十說起了自己偷聽到賈赦的話,以及林黛玉回鄉路上遇到的水匪。

  皇帝的眼神沉了下來。

  賈寶寶說完這些,見陛下沒有發話,又順嘴將賈璉、賈赦跟南安郡王和東平郡王的事情說了出來。

  直到她把自己知道都說盡了,他仍舊沒有發話。

  他眼簾蓋住細眼一半,給人一種睡著的錯覺。

  暖閣安靜的出奇。

  時間如同金色的沙粒,一點一滴從地上游走。

  「朕知道了。」皇帝看著她,輕輕笑了一下,無論是謀殺還是謀逆在他眼中仿佛都不是問題。

  賈寶寶不禁想到秦可卿的父親,也就是曾經的當朝太子,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謀逆?是不是會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座永遠翻不過的高山,自己明明貴為太子卻被人掌控著,那個他最親也最尊貴的人永遠這樣溫和地望著他,仿佛無論他做出什麼,都不會引起他太大動搖?

  她一邊思索著,一邊道:「是,草民告退。」

  她慢慢後退,等到腳後跟抵到門檻的時候,前方突然響起了他的聲音。

  「以後記著,不要把你所知道的秘密都說出來。」

  皇帝坐在明亮的金椅上,整個人像是包裹在太陽中,他含笑望著她,指點道:「給自己留些防身用的秘密,因為你永遠無法讀到他人的心。」

  賈寶寶站住了。

  皇帝輕聲道:「好好考試,朕等著你為朕肅清一切污垢,為朕的江山『去疾』。」

  賈寶寶微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去疾的第一步當然要從草民和賈府做起。」

  他面露愉悅,「有卿如此,朕複何求?」

  ……

  回去的路上,系統不斷訓斥她:「你實在太過大膽了,你有沒有想過一不小心把自己折進去了怎麼辦?」

  賈寶寶笑眯眯道:「沒關係的,我是感覺到陛下不會生氣,才敢說這些的。」

  系統語氣莫名道:「是啊,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在陛下面前操了個耿直赤子的人設。」

  她閉上眼睛,倚著車壁,嘴裡哼著小曲。

  系統盯著她,不放心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今天這麼勇猛,不會是為了你林哥哥吧?」

  賈寶寶笑了,「怎麼會?我明明是為了自己的任務。」

  「最好如此……」系統嘟囔著。

  然而,就在她馬車要出宮城門的時候突然被攔了下來。

  一道微沉的聲音響起:「錦衣衛例行檢查。」

  這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耳熟。

  賈寶寶忍不住看向車簾。

  這時,一隻玉手探了進來,抓住了厚厚的簾幔,微微揚起一角。

  在白雪的反光中,她看到了一抹灼豔。

  那是……

  賈寶寶忍不住傾了傾身子。

  簾幔卻重新落下。

  「那個……大人,沒問題了吧?」

  「嗯,是沒問題,不過,我有事要出宮,要搭乘這輛馬車,沒有問題吧?」

  「這個……」

  「嘩啦」一聲響,他似乎把繡春刀展示了一下。

  馬夫飛快道:「無妨,無妨,大人請。」

  那人發出一聲輕笑,緊接著,他就像是一條豔麗的毒蛇一般,在地面輕輕一滑,躥進了馬車中。

  他擋住了車門,朝賈寶寶歪了歪頭,壓低聲道:「小寶玉,真是好久不見了。」


☆、110.第110章

  他擋在馬車帳子前, 像是棲息在黑暗中毒蛇。

  賈寶寶下意識往後一仰, 後腦勺「咚」的一下敲擊在車壁上。

  聽到這清脆的響聲,王熙鳳反倒愣了一下。

  他失笑道:「你做什麼啊,我難不成還能吃了你?」

  賈寶寶揉了揉後腦勺,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 小聲抱怨:「鳳哥哥嚇了我一跳。」

  他穿著飛魚服, 腰懸繡春刀, 又英俊又霸豔,跟他假扮女子時相比, 又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王熙鳳隨意在她身旁坐下,鳳眸微斂,似笑非笑問:「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才能有一點風吹草動都害怕?」

  賈寶寶笑了笑,視線移到他手中的刀上。

  王熙鳳將繡春刀遞給她, 隨意道:「喏, 想看就看吧。」

  賈寶寶一驚,「不用, 不用。」

  他卻不管不顧將刀塞進了她手中。

  賈寶寶抱著刀,觸手濕涼,刀鞘還有些硌手。

  王熙鳳靠著車壁,問她:「沒發生什麼吧?」

  賈寶寶搖了搖頭。

  王熙鳳眯起眼睛:「撒謊。」

  她抬頭看他。

  他笑了,「沒發生什麼, 陛下怎麼會單單將你留下來?」

  賈寶寶無奈道:「好吧, 是因為我托東平郡王給陛下上了一道摺子, 這摺子是參賈赦的。」

  王熙鳳點頭,「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苦惱地揉了揉臉頰,「陛下只是問了問情況,並沒有說怎麼處置。」

  王熙鳳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別想太多,陛下心裡有一桿秤,是好是壞都在陛下心裡衡量著呢,所謂聖心難測,陛下又怎麼可能讓你這麼簡單就看出來?」

  「我想你也一定給陛下很大的驚喜,畢竟你可是跟著忠順親王的人,又能跟南安郡王一派的東平郡王交好,這可真是難得。」

  「啊?」賈寶寶不明所以,「有這麼困難嗎?」

  王熙鳳頓了頓,無奈道:「你可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

  「我還是要提醒你,你能在兩派之間掌握好平衡最好,掌握不好……倒還不如跟兩位郡王斷絕關係,好好跟著忠順親王。」

  賈寶寶笑了笑,似乎沒有將這番話聽進去。

  系統:「是啊,不在兩個牆頭橫跳,怎麼能體現你作死的能力。」

  「鳳哥哥,有一件事我要問你。」她將繡春刀還給王熙鳳。

  「你說。」他饒有興致地打量她。

  「鳳哥哥就這麼大搖大擺作為錦衣衛出現真的沒有問題嗎?」

  王熙鳳指尖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笑道:「傻丫頭,我這不是為了見你才出來的嗎?你放心,除了你,沒有人敢抬頭看我的臉。」

  賈寶寶躲開,「既然鳳哥哥已然知道我是女子,就要注意些了。」

  王熙鳳一愣,他抽回手指,不辨喜怒。

  她眼神躲閃,小聲問:「你們錦衣衛中有個戴著金色面具的人,鳳哥哥可知他的身份背景?」

  王熙鳳眼神晦澀,笑容豔麗,「哦?你想知道他嗎?他是錦衣衛指揮同知,你別看他下半張臉乾乾淨淨的,上半張臉可是被燒過,可難看了,因為面目醜陋的能嚇到人,所以他才一直戴著面具。。」

  毀容……

  賈寶寶心疼地蹙眉。

  王熙鳳鼓了鼓臉頰,又道:「而且,他有妻有子呢。」

  原來大哥已經在外娶妻生子了。

  她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王熙鳳蹙眉,又道:「他行為可不檢點,手段狠辣,簡直讓朝中大臣聞風喪膽,你以後若是見到了他,還是離遠一些為妙。」

  賈寶寶急忙問:「那他叫什麼?」

  王熙鳳笑了起來,鳳眼微眯,卻讓人背生寒芒,「奇怪了,寶玉你為何對他這麼感興趣?」

  賈寶寶:「因為見過幾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王熙鳳「哦」了一聲,眼簾垂下,遮住了眼中的精光,他道:「他姓甄,據說跟甄家有什麼關係。」

  「哎?」賈寶寶呆住了。

  「怎麼了?讓你失望了嗎?」

  賈寶寶若有所思搖頭。

  她小的時候和甄寶玉見過面,兩人雖然名字一樣,但好像天生不對付,一見面就吵架,這件事大哥是知道的,那位錦衣衛大人還會是她的大哥嗎?

  賈寶寶跟系統抱怨道:「他模仿我的臉也就罷了,現在居然連大哥也要模仿!」

  系統瞧了一眼暗暗偷笑的王熙鳳,沒有說話。

  快到榮國府的時候,王熙鳳問她:「你還在施粥嗎?」

  賈寶寶:「嗯,雖然那些流民都被安置了,可是京郊還有許多吃不上飯的農民,能幫一些是一些吧,也算是做些善事。」

  王熙鳳無奈:「你的心就太好了,出錢施粥,開義醫館,還出錢給那些流民買地蓋房子,小心這些人貪得無厭,靠著你養一輩子。」

  「誰能靠誰一輩子呢?」

  賈寶寶暗想,自己任務完成後,那些人如果還這樣想,可真要去喝西北風了。

  「最近花了不少銀子吧?」

  賈寶寶摸摸下巴,「沒多少吧。」

  變成窮光蛋最好。

  「需不需要……」王熙鳳剛試探性提出,賈寶寶立刻條件反射搖頭。

  「不需要,不需要,我可不想再拿哥哥的錢了,哥哥自己留著吧。」

  王熙鳳嗤笑一聲,「我留著又沒用。」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誰說沒用,哥哥以後還要娶媳婦呢!」

  王熙鳳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他默默望著她。

  賈寶寶笑得眉眼彎彎。

  他的冷臉終究抵不過她的笑顏。

  他壓低聲音道:「以後再別說這樣令我不快的話了。」

  賈寶寶輕聲道:「如果現在不說清楚,哥哥以後會更加不快的。」

  王熙鳳眸中冒出一團怒火,他自暴自棄道:「那就以後再說……好了,榮國府到了。」

  賈寶寶悄咪咪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下來了馬車。

  王熙鳳從始至終沒有出來。

  馬夫問他:「大人是要回宮嗎?」

  王熙鳳冷笑一聲,「不,你送我去個地方……」

  馬夫不敢多問,只得戰戰兢兢應了一聲。

  他遠遠地在一條巷子前停下,見這位大人走了進去,便立刻離開了。

  王熙鳳來到一座尋常的院子前,沒有敲門,直接翻過院牆跳了進來。

  他放輕腳步,來到門前,好在門沒有鎖,他猛地躥了進去。

  誰知,屋內人像是早有預料,一道寒芒同時掃來。

  刀鋒與刀鋒撞擊在一處,似乎濺出了星火。

  王熙鳳被來人逼到牆邊。

  他笑了一下,腳直接踹向那人的下三路。

  那人迅速收刀往後一跳。

  王熙鳳輕甩繡春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那人背脊筆直,站姿如刀鋒,一張臉好的不能再好,只是臉上沾著水珠。

  他低聲道:「王大人好大的火氣。」

  王熙鳳:「這就要問問甄大人幹了什麼好事。」

  他冷笑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

  方才他正在洗臉,聽到動靜就立刻拿刀警戒,連臉也沒來得及擦。

  王熙鳳收刀入鞘,抱著手臂打量他。

  他冷淡地拿著布巾擦乾臉。

  王熙鳳突然問:「你跟賈寶玉什麼關係?」

  他聞若未聞。

  王熙鳳咬著唇,笑道:「你覺得我去追她如何?」

  他轉過身,冷冷地盯著他。

  王熙鳳眯著眼睛笑,「哎喲,你好大的火氣啊。」

  他啞聲道:「你瘋了,她是男的。」

  王熙鳳碰了碰自己的唇,笑得豔麗,「你這個從未享受過美人恩的傢伙,哪裡懂得此中的妙處,而且,她真的是男的嗎?」

  他的瞳孔迅速收縮。

  「你在賈府都做了什麼?」

  王熙鳳繼續挑動他的火氣,「做了什麼?不過是吃吃喝喝,親親抱抱……」

  他忙抬起刀鞘擋住那人來勢洶洶的一刀。

  王熙鳳咧嘴一笑,「奇怪了,一向冷漠的甄大人為何如此恨我呢?是因為我有所愛,而你沒有嗎?」

  他的刀順著王熙鳳舉著的刀鞘滑下,直直砍向王熙鳳的右手,王熙鳳迅速鬆開一隻手,忍不住「哇哦」一聲。

  他再一刀捅來,王熙鳳將刀鞘豎起,「哢」的一聲擋住了。

  王熙鳳沖著他挑眉:「還是不準備告訴我嗎?要知道寶玉可向我追問了你的事情。」

  他一愣,刀停了下來。

  他想了想,扭過頭,「與我無關。」

  「真與你無關嗎?你來歷神秘,又從不輕易在外人面前顯露真容,」王熙鳳朝他逼近一步,「有時候我都懷疑,也許你跟我一樣。」

  他驕傲地揚起脖子,「無聊,你離開吧。」

  王熙鳳聳了聳肩,「好吧,你果然滴水不漏。」

  他盯著那個人的後背,突然笑道:「不論你對賈家寶玉抱著什麼想法,勸你趁早打消,因為她註定會是我的人。」

  那個人倏地轉身,目光森寒,他將金色的面具戴好,再次揮刀砍來。

  「你們……」他咬著牙吐出兩個字,卻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非要搶我妹妹!

  ……

  賈寶寶回到榮國府後,老太太派鴛鴦叫她過去。

  她過去後,老太太卻只是問她,陛下把她留下來是要做什麼。

  賈寶寶笑嘻嘻道:「我也不知道,陛下只是考了我幾句,我最近跟先生讀書頗有長進,陛下便誇了我兩句。」

  賈母一臉慈祥地摩挲著她的頭頂,「陛下再沒說別的了?」

  賈寶寶搖頭。

  賈母有些失望,讓她回去了。

  在路上,她卻迎面碰上了賈璉。

  賈寶寶眼神閃爍,這人一看就是故意在這裡等著自己呢。

  賈寶寶溫聲道:「璉哥哥有事?」

  賈璉含笑打量她,「寶玉真是長大了,有日子沒見,你可是越來越出色了。」

  賈寶寶笑了,「是啊,東平郡王也是這麼誇我的。」

  這一下子又戳到了痛處,賈璉的臉色僵了一下。

  「寶玉,你是不是還為上回的事怪哥哥?那都是賈芹那廝不學好,諂媚于王爺,自己做出的虧心事,哥哥那時候還在外面辦事,來不及回來救你……幸好你平安無事。」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然哥哥心裡會難受的。」

  賈寶寶只是笑。

  賈璉心裡沒底,「不過,你卻因禍得福,得到了王爺的青睞。」

  賈寶寶:「我只希望哪一日哥哥也能得到同樣的青睞呢。」

  他的嘴角似乎掛了千斤重擔,有些提不起了。

  「對了,今日陛下將你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事?」

  賈寶寶一臉天真無邪:「哎?陛下不就是要考考我嗎?能為了什麼事啊?」

  賈璉:「唉,你太嫩了,聖心難測,怎麼可能只是考你?」

  他死死抓住她的肩膀,「你在好好想想,陛下說了什麼?」

  賈寶寶蹙眉,「哥哥,你抓痛我了。」

  賈璉回過神,鬆開了手,眼神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賈寶寶皺著眉頭想了想,「哎呀,好像提起了東平郡王跟咱們家走的太近了。」

  賈璉整個人都忍不住打哆嗦了,他吞咽了幾下,「然後呢?」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說,好像是這樣。」

  賈璉猛地一跺腳,指著賈寶寶:「你……你……」

  賈寶寶避開他的手指,「哥哥,我有哪裡說錯了嗎?」

  賈璉氣得直跺腳,「你怎麼能這樣說?算了,指望你也無濟於事。」

  他猛地一甩袖子,揚長而去。

  賈寶寶看著他忐忑不安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吹了一聲口哨。

  ……

  翌日,陛下下了一份聖旨,將王子騰和賈政的官職都往上升了升。

  中午,薛寶釵陪她一同用飯,提到了一件事。

  「你父親升職跟你去面聖有關嗎?府中都在傳是因為你的緣故,你父親才升官的。」

  賈寶寶睜大眼睛,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

  「該不會用人信這種話吧?」

  薛寶釵看著她,不說話。

  賈寶寶失笑:「我哪裡能有那麼大的能耐影響到陛下啊,還真當我是什麼仙童了不成?」

  薛寶釵鄭重點頭。

  「他們確實都是這樣說的,說你是仙童,說你父親都是因為你的緣故才會官運亨通。」

  賈寶寶笑眯眯道:「都是無稽之談,我若真是仙童,我就先保佑薛哥哥你官運亨通。」

  薛寶釵一愣,手中的筷子不自覺地敲擊在碗邊兒。

  「我?你是說我?」

  「對啊。」

  他神情僵硬,放在桌面的另一隻手攤開,又抓緊,視線不敢放在她的身上,又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

  「你這樣說……我何德何能?我……」

  他的杏眸像是醃在了糖水裡,又甜又軟。

  賈寶寶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哥哥,你在走神想什麼呢?」

  薛寶釵回過神來,輕輕咳嗽了一聲,耳根通紅地低下了頭。

  他低聲道:「我絕不會令你失望的。」

  賈寶寶笑了:「我倒是無所謂,哥哥別讓自己失望就好。」

  薛寶釵像是垂頸的天鵝,整個人顯得靜謐又美好。

  「不會的,只要你一直……」

  後面的話他說的聲音太小,賈寶寶根本就沒聽清。

  ……

  過年的日子是最鬆快的時候,既不用學習,也能收到禮物,可是賈寶寶卻很痛苦,一來,她必須要考狀元;二來,她就根本不想收到禮物。

  她跪在被窩裡,雙手合十許願:「保佑我今年別收到禮物,保佑我今年多多破財,保佑賈家今年敗家吧。」

  任何一個人聽到她許下的願望,都要以為她是瘋了吧!

  可這真是她夢寐以求的。

  然而,她剛剛放下手,就聽帳子外的麝月道:「二爺,有人送禮來了。」

  賈寶寶:「……我就知道只世上沒有神明!」

  她氣呼呼地跳下床,卻差點踩到地上一枚金珠滑倒。

  系統:「所以你看,神明還是有的,這不就來懲罰你了。」

  賈寶寶拍手:「用源源不斷的財運來懲罰我,唉,我真是好痛苦喲。」

  系統:「……」

  好想揍她……算了,大過年的。

  「是誰送的?」賈寶寶興致缺缺地問。

  麝月瞧著禮單一臉驚訝。

  「怎麼?還能是神仙下凡送的不成?」賈寶寶一邊打趣著,一邊也探頭看向她手裡的單子,卻在上面找到一個自己絕對沒有想到的名字。

  「西寧郡王?」

  見了鬼了,他們兩個總共就見了一次面,他送她東西做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系統:「呸!人家是個瞎子!」

  對哦,差點忘了這點。

  那她就更不明白了。

  「二爺,你看……」麝月小心地打量著賈寶寶的神情。

  賈寶寶拿過禮單,「既然是王爺賞賜,那我自然要親自登門道謝。」

  麝月:「現在嗎?」

  賈寶寶:「趕早不趕晚,我這就去看一看。」

  看看這位王爺到底要做什麼?

  她收拾好,剛出門,卻碰上了妙玉正等在門口。

  賈寶寶看了看妙玉,又瞧了瞧門板,重新退進了門裡面。

  妙玉莫名其妙看著她,卻聽她嘀咕了一句:「一定是我出門的方式不對。」

  妙玉頓時冒出寒氣,果然就不該給她好臉色的。

  他一甩袖子,冷冰冰道:「快出來,你不是出門嗎?帶貧僧一個,貧僧已經好久沒出門了。」

  賈寶寶繞著他走:「大師如此暴躁,這樣不好,不好。」

  妙玉氣得梗住了。

  兩人並排朝門口走,中間卻隔著兩臂的距離。

  賈寶寶歎了口氣:「大師不必避我如避蛇蠍吧?」

  妙玉捏緊佛珠:「貧僧是怕你汙了貧僧。」

  賈寶寶:「……真是抱歉啊,我這污泥糟蹋了你這塊美玉。」

  妙玉手驟然一松,手中的佛珠也落到石子路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緊緊凝視著她:「你知道什麼!」

  「哎?」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他的眼神卻變了,「你知道了是不是?」

  「我知道什麼了啊?」

  妙玉的視線像是摻了冰水的墨汁,從她的頭頂往下流淌。

  他側過身子,輕輕咳嗽了一聲,「沒什麼。」

  賈寶寶狐疑地盯著他。

  他彎下腰,揀了了掉在地上的佛珠。

  賈寶寶順口道:「都髒了吧?」

  他就像是被電到了一般,整個人一顫。

  賈寶寶更覺得奇怪了。

  「大師,你沒事吧?」

  妙玉背朝著她,冷淡道:「貧僧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最近病了而已。」

  賈寶寶揉了揉耳朵,總覺得他最後的語氣透著一絲親昵的抱怨。

  她小心翼翼道:「那……大師現在好些了嗎?」

  妙玉:「嗯,不大好。」

  賈寶寶:「怎麼了?需不需要我幫您請太醫來看看?」

  妙玉轉過身,「不必了,貧僧自己也略通岐黃之術,只是,我這病不能生氣,一生氣就會變的嚴重。」

  賈寶寶:「……」

  合著你饒了這麼一大圈就是讓我順著你。

  賈寶寶看著妙玉的眼睛,一臉嚴肅道:「大師,出家人不打誑語。」

  妙玉盯著她的眼睛,張開嘴,乾巴巴咳嗽了兩聲。

  「貧僧是真的病了。」

  賈寶寶:「……」

  即便前一句是真的,也改變不了你後一句是假的!

  賈寶寶捂住額頭。

  妙玉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你還記得你上回拜託我占卜的事嗎?」

  賈寶寶立刻放下手,目光灼灼望著他。

  妙玉笑了,那是一個很清淺的笑容,卻像是開在樹梢的冰霜之花。

  賈寶寶立刻道:「大師,我會好好照顧你的,絕對不惹你生氣。」

  「那貧僧說的是不是誑語?」

  賈寶寶搖頭:「不是不是,大師如此德高望重,怎麼會說謊呢?」

  妙玉點點頭,繼續道:「很抱歉。」

  她的心往下一沉,「大師道什麼歉?」

  妙玉:「很抱歉我要告訴你這次的占卜結果並不好。」

  賈寶寶失卻了笑容。

  妙玉:「今時今日今刻,就是林如海咽氣的時候。」

  她的腦袋一脹。

  系統擔憂地呼喚:「宿主?宿主你沒事吧?」

  賈寶寶捂著額頭,緩緩吐出一口氣,「沒事,我心裡有些準備。」

  妙玉:「生老病死,旦夕禍福都是天定,非人力可以扭轉,你傷心無用。」

  賈寶寶搖頭:「我其實並未見過林如海,我憂心的只有林哥哥。」

  妙玉抿緊薄唇,他的心像是被無數隻螞蟻啃食著。

  他仰著下巴,凝視著日光,直到眼前一片漆黑,就像是他的心因為多前進一步,而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你知道為何我會這個時候才告訴你嗎?」

  賈寶寶:「因為大師之前病了?」

  妙玉滿腔的細膩情緒都被她一句煞風景的話堵了回去。

  他瞪了她一眼,「貧僧是為了讓你儘量縮短擔憂和痛苦的時間,若是貧僧早早告訴你了,你定然一直提心吊膽到這個時候。」

  兩人對視著。

  風卷起了地上的雪沫。

  妙玉的視線同雪沫一同飄開。

  「算了……」反正你什麼也不知道。

  「妙玉哥哥。」她輕輕喚了他一聲。

  聽著這個新奇的稱呼,他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種奇妙的感覺,就像是眼前的雪沫化作了糖霜,血管裡流淌的不是鮮血,而是西域的葡萄酒,即便他從未飲過酒,他也知道此時此刻這種輕鬆又迷糊的感覺是叫作——微醺。

  她的髮絲落滿了糖霜,身上的每一處都在閃閃發光,連她的笑容也像是鑲嵌了寶石。

  然後,她用特別甜的聲音對他說,「謝謝你。」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劫數,那是你明知道危險,卻仍舊忍不住沉醉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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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烏雲散去, 雪也停了。

  明麗的日光灑向路面積雪, 積雪的都每一個細小菱面都在反射著細碎的光芒。

  賈寶寶攏了攏衣領,轉身回頭。

  亦步亦趨的妙玉停下了腳步,他低頭看著雪地,一言不發。

  賈寶寶笑著提醒:「不要總是看著地面, 反射的光太強容易致盲。」

  妙玉「嗯」了一聲, 微微抬起頭, 半闔著眼睛。

  賈寶寶不由得再次確認:「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拜見西寧郡王嗎?」

  妙玉:「貧僧來,你還能見到郡王;貧僧若是不來, 西寧郡王府的長史就把你打發出去了。」

  「哈?」

  妙玉淡淡道:「西寧郡王不喜交際。」

  賈寶寶撓了撓鬢角,「奇怪了,那他幹嘛送我禮物?」

  妙玉猛地看向她,「你說什麼?」

  賈寶寶:「哦,西寧郡王給我送了些禮物, 所以我今兒個得親自上門道謝。」

  妙玉頓了頓, 神色卻有些不豫。

  賈寶寶被人迎進西寧郡王府。

  西寧郡王府的長史見到賈寶寶時,神情淡淡, 待視線觸及到妙玉,神情卻變得格外熱情。

  「妙玉大師,您來了。」

  他立刻道:「我這就去回稟王爺,兩位稍等。」

  雖然說的是兩位元,他的視線卻一直放在妙玉身上。

  賈寶寶:「……」

  她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無視。

  不過, 從這裡也可見西寧郡王心目中妙玉大師的地位。

  兩人沒坐一會兒, 目盲的西寧郡王便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他在門口停住, 仿佛眼睛沒有一點問題似的邁過門檻,勝雪的銀絲隨著他的動作緩緩飄動。

  賈寶寶起身,「拜見王爺。」

  西寧郡王淡淡一聲「免禮」。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胎毒的緣故,他的聲音低沉又沙啞,聽到人耳中,讓人心也忍不住往下沉。

  賈寶寶順勢收起這些繁文縟節,感謝王爺送的禮物。

  西寧郡王只是對她點了點頭。

  等賈寶寶說完,他便閉著眼睛轉向妙玉的方向。

  髮絲動了動,露出他臉上難看的胎記。

  妙玉輕聲對賈寶寶道:「你先出去吧。」

  賈寶寶打量兩人。

  妙玉揚了揚下巴:「王爺不會在意的。」

  西寧郡王清清淡淡道:「請自便。」

  就這樣,她被兩人趕了出去。

  她摸了摸鼻子,想要偷偷聽聽,門口卻守著小廝。

  賈寶寶偷偷戳了一下系統:「真奇怪啊。」

  「可惜我沒有合適的卡牌卻偷聽一下兩人都說了什麼。」

  系統:「你若是用了腦殘光環,說不定王爺還能讓你聽聽。」

  明明是戀愛使人失了智,等到系統嘴裡就成了腦殘光環了。

  ……

  西寧郡王府。

  賈寶寶沿著一條石子路往前走。

  突然,旁邊的一小片遮蔽視線的竹林後傳來一陣咳嗽聲。

  她猛地停住腳步,視線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因為這片細竹的遮擋,她只能影影乎乎看到一個白色的背影。

  她覺得這個背影有些眼熟,忍不住湊得近些,誰知道竟不小心碰到了一片細竹。

  細竹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

  那人猛地抬起頭,想要回身。

  「抱歉……」

  她的話一出口,他回身的動作卻停住了。

  「抱歉打擾了,我見您有幾分眼熟,您等等我過去。」

  她忙往前走,想要繞過這片竹林。

  可當她找到路來到竹林裡的時候,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那人離開的太過匆忙,連潑墨揮灑的畫也忘了拿走。

  她低頭瞧了瞧,畫卷上畫著一個女子的背影。

  這背影有些眼熟。

  「系統,你快幫我看看,他這畫的是誰?」

  系統一言難盡道:「你看不出來嗎?」

  賈寶寶無奈道:「這個時代的人物畫都是一水兒的削肩、水蛇腰,我能覺得有幾分眼熟就不錯了,你能讓我認出什麼來?」

  系統:「這個背影就是你啊!」

  賈寶寶指著自己,不可置信:「我?我哪裡乾瘦的像是火柴棍兒?」

  系統:「……你現在是要跟我強是不是?」

  賈寶寶立刻抿住嘴,仔細打量這副畫,畫中的景致也有幾分熟悉。

  「……甯國府的天香樓?」系統出聲。

  賈寶寶猛地一震。

  甯國府……天香樓……還有她?

  她捏著那副畫驚異道:「難道……那人是消失已久的秦可卿?」

  她猛地捂住了嘴,見左右無人,才慢慢將手放了下來。

  秦可卿怎麼會在西寧郡王府?

  她越想越不明白。

  系統提醒:「你在這裡站的夠久了,小心被人發現,要知道秦可卿可是已經死去的人。」

  西寧郡王敢於藏下他,便有應對的計畫。

  賈寶寶立刻將這幅畫疊了疊,塞進袖子裡,從這片被細竹包圍的空地走了出來。

  好在周圍沒有人注意到她。

  賈寶寶按著袖子,匆匆忙忙回到兩人談話的院子裡,正巧妙玉大師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西寧郡王竟然落後妙玉一步。

  他聽到腳步聲,轉向她的方向。

  他閉著眼睛,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那件事就拜託給大師了。」

  妙玉冷淡依舊,「貧僧可不敢保證,王爺若是有耐心就慢慢等著吧。」

  西寧郡王摸了摸手腕,沒有再說什麼,反倒沿著一條回廊不緊不慢地離開了。

  賈寶寶盯著他毫不遲緩的腳步,忍不住懷疑他真的目盲嗎?

  「你在看什麼?」突如其來的聲音炸響在耳邊。

  賈寶寶捂著心口,無奈道:「大師嚇了我一跳。」

  妙玉輕哼了一聲,淡淡道:「貧僧見施主看得入神,便忍不住想要幫施主喚回心神。」

  系統:「這酸味兒!」

  妙玉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賈寶寶,「你很在意他?」

  賈寶寶想到西寧王府的詭異之處,摸了摸耳朵,含糊道:「算是吧。」

  一陣寒風刮過,賈寶寶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摸了摸手臂,「奇怪了,難道又降溫了。」

  系統:「誰讓冷氣團就在你身邊呢?」

  賈寶寶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妙玉,「最近,大師好像很關心我?」

  妙玉「呵呵」一聲,拔腳就走。

  賈寶寶忙不迭追上去,口中笑道:「好吧,好吧,我說錯了,大師一點都不關心我。」

  妙玉走得更快了。

  「哎!」賈寶寶跟累了,徹底放棄了。

  她站在原地,看著他越走越遠。

  她原以為妙玉會像以前一樣,直接將她甩掉,誰知道,妙玉在前面居然拐了一個彎兒,又朝她迎面走來。

  賈寶寶看著他。

  他冷淡道:「看什麼,貧僧隨便走走礙著施主了嗎?」

  賈寶寶嘀咕:「和尚都是這麼不坦率嗎?」

  妙玉故意咳嗽了一聲,「唉,我又犯病了。」

  賈寶寶:「……」

  她無奈拉長了聲音,「好了啊,都是我惹大師生氣了。」

  「知道就好。」

  賈寶寶走在妙玉身後,對著他背影揮舞了一下拳頭。

  妙玉沒有回頭,口中道:「貧僧背後也生了眼睛。」

  賈寶寶收回了手,裝傻道:「那大師是知道我想要從背後偷偷抱你了?」

  妙玉不說話了,連背影都顯出幾分僵硬。

  賈寶寶在心裡洋洋得意。

  系統道:「是啊,說騷話誰能說過你啊。」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陽光下,耳邊只有踩在積雪上的「唰唰」聲響。

  就在這時,妙玉突然道:「可以。」

  賈寶寶沒反應過來:「什麼?」

  妙玉轉過頭,悶悶不樂瞥了她一眼。

  賈寶寶一個激靈,連笑容都有幾分掛不住了。

  不……不是吧……

  她心裡有個想法。

  「系統,這真不是我自戀,我只是想問你,他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系統:「這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

  「什麼?!連西寧郡王都知道了!」

  系統:「滾——」

  賈寶寶一本正經:「對不起,我的手臂突然抬不起來了。」

  妙玉重重哼了一聲。

  賈寶寶想要緩解一下尷尬的氛圍,便順口問:「大師似乎與西寧郡王的關係不錯,那西寧郡王找你商量何事?」

  妙玉:「對不住,貧僧嘴瘸,說不出來了。」

  賈寶寶:「……」

  她就知道他是個小心眼兒!

  兩人又一前一後走了一段時間。

  妙玉蹙眉道:「跟上來。」

  賈寶寶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妙玉猛地回頭,她差點一頭撞上去。

  烏雲重新遮蔽,他的臉上也掛上了烏雲。

  他深深看著她,問道:「你以為貧僧會對你做出什麼來?」

  賈寶寶突然反應過來。

  也是哦,她至於這麼避如蛇蠍嗎?人家可是出家人,是有底線的。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都怨你誤導我。」

  系統:「我……」真特麼的冤。


☆、112.第112章

  賈寶寶還沒有時間去弄清楚秦可卿、西寧郡王的事情, 林如海去世的消息便已經傳到了京城。

  她等在賈母門口, 雙手緊攥。

  前來報信的人一出來,她就立刻迎了上去。

  報信的人垂下頭,「寶二爺。」

  賈寶寶小聲問:「林哥哥怎麼樣了?」

  報信的人道:「林少爺需得送老爺返鄉,而後丁憂守制三年。」

  賈寶寶一愣, 「什麼意思?是林哥哥不能考科舉了?」

  報信的人點頭, 「也不能離開家鄉。」

  賈寶寶咬著唇。

  「林少爺已經決定在老爺墓旁結廬而居, 讓寶二爺不要擔心。」

  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賈寶寶雙手越攥越緊,「哥哥的身體本就不好。」

  報信的人垂下眼, 神情同樣憂慮,他小聲對賈寶寶道:「少爺不讓我對您說起,其實,在照料老爺的這段時間,少爺的身體也越來越不好了, 小的常常擔心。況且墓地旁邊那種地方……真的不適宜居住。」

  「老爺也曾對少爺說, 他在死前為少爺求一道恩旨,讓少爺不必丁憂, 少爺卻不讓。」

  賈寶寶急問:「為何不讓?」

  報信的人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少爺散盡家財,返回故鄉……」

  賈寶寶發出一聲驚呼。

  報信的人歎了口氣,「寶二爺, 我知道您的想法, 每個人都以為林少爺瘋了, 可我以為您該是最懂他的。」

  「畢竟……」他小心斟酌言辭,「少爺在意的人只有你一個。」

  賈寶寶閉上眼睛,想到賈赦的計畫,想到林黛玉現在的處境,她沉聲道:「我明白。」

  「……也只有您的話,少爺能聽進去。」

  他期待地盯著賈寶寶:「寶二爺,小的求您給林少爺捎封信吧。」

  賈寶寶:「我會的。」

  她帶著人回到怡紅院。

  然而,等展開信紙,她卻又不知道要寫些什麼。

  那人立刻道:「那我在門口等著。」

  他朝她施了一禮,就悄悄退了出去。

  賈寶寶斟酌著,手卻無意識地在紙上劃了兩下。

  等她回過頭來,卻發現紙上只留下「木石前盟」四個字。

  她立刻想要換一張紙,可捏著這張紙,她突然又想到了什麼。

  她懸腕,提筆,在這四個字後面,寫下一趟小字。

  系統「嘖嘖」兩聲,「你可真是要了你林哥哥的命。」

  賈寶寶突然笑了,她低聲道:「不會的。」

  系統又看了看,說道:「你這樣寫真的好嗎?我擔心你林哥哥收到這封信,不要說是丁憂了,就是拖著一口氣也會拼命奔到你的面前。」

  賈寶寶調皮地笑了起來。

  系統盯著她出彩的面容,忍不住暗暗道:「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她將寫好的信遞給那人,那人滿懷感激的接過來。

  「小的這就回鄉,將這封信好好地送給少爺。」

  系統:「這人根本就不知道,他手裡拿著的那是什麼。」

  ……

  冬去春來,賈寶寶為了準備考試,一直悶在府中不出,無論是誰來請他都沒有用。

  一日,她正在桌前寫文章,毛筆卻突然從背後被人抽走了。

  筆鋒上的濃墨滴了她一手。

  她憤憤回頭,卻見到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王爺?!」她猛地站起身,「你怎麼……」

  她恍然大悟,東平郡王想要偷偷來甯國府,賈赦和賈璉自然恨不得舉手歡呼。

  他們兩個真是不長記性啊!

  東平郡王按住她的手,抽出一條帕子,慢悠悠地擦乾她手上的墨汁。

  王爺的帕子材料也是極好的,觸手如同流水一般,冰涼又絲滑。

  但是,賈寶寶還是縮回了手。

  水清瞧了她一眼,不緊不慢地將帕子疊了疊,塞進袖子裡。

  「約你你總是不出來,寶玉,你行,你還是第一個給爺這麼沒臉的。」

  賈寶寶:「王爺,我是要好好學習的人,沒工夫跟您胡鬧,您找別的給你臉的人吧,我推薦賈璉。」

  她盯著他:「他能為王爺你奉獻全部。」

  水清皺了一下臉,「你這話說的有道理,但是說話的語氣怎麼就這麼讓我作嘔呢?」

  賈寶寶聳肩:「親愛的王爺,這是您的錯覺。」

  他拍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眯眯道:「誰准你跟我沒大沒小的。」

  賈寶寶:「您還知道您的身份,那您還爬牆而來?」

  水清惱恨道:「爺沒爬牆,你家角門開著呢。」

  賈寶寶盯著他。

  水清樂了,「再說了,就算是爺爬牆了又怎麼著?滿京城都知道爺是混世魔王,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賈寶寶偷偷將手裡的墨汁抹到了他的衣服上。

  她沒理會他,繼續坐下來,準備寫文章。

  水清苦著臉,靠在她的桌子邊,「真沒勁兒,你不出來,爺的生活都沒趣味了。」

  他眨了眨那雙宛如深谷霧林的翠色眼眸,手指頭不安分地去挑她的髮絲。

  他低聲道:「沒有你,也引不出那個人了……」

  賈寶寶立刻回頭:「誰?」

  東平郡王笑了起來,「噓——」

  他將手指抵在唇上,「你想知道嗎?這樣吧,你跟我再出去一次,我就讓你見識見識。」

  賈寶寶轉過身。

  他苦惱地皺眉,「喂,你得補償我,上次我被你騙,把奏摺遞給陛下的事情,被四哥知道了,他可是好好訓了我一頓呢。」

  系統:「他騙你呢!就水濃那個萬事不得罪人的個性,怎麼會訓他?」

  賈寶寶沒理會他。

  東平郡王摸了摸脖頸,看著她冷酷無情的背影,心中越發不痛快了。

  不行,今兒個他還非得要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不可,他好奇賈寶玉和那位錦衣衛大人的關係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弄不清楚,他覺得自己恐怕以後都會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想到一條計策——三十六計之美人計!

  「咳!」他輕咳一聲,在她桌子右側蹲了下來。

  賈寶寶沒抬頭。

  他手臂搭在桌面上,下巴抵在胳膊上,一眨不眨地注視著她。

  「寶玉?寶玉!寶玉——」

  一連換了好幾個聲調,賈寶寶被他煩的不行。

  「怎麼……」

  她剛剛轉過頭,聲音就驟然消失在唇齒間。

  水清的眼眸如同薄霧慢慢散去後,一層層鋪展開的古老森林,墨綠、深綠、淺綠……

  他的眼睛像是要往下滴水的翡翠,裡面溢滿了溫柔與渴求,就像是原本矜貴又對你愛答不理的貓咪,突然向你展示自己溫熱的身軀和柔軟的皮毛,水汪汪的眼睛邀請你上來擼一把。

  真是一雙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眸。

  系統大叫:「宿主!你想想自己的臉,你絕對不能被別人的美色打敗!」

  賈寶寶驟然清醒過來。

  水清卻沖著她揚唇一笑,低聲道:「寶玉,和我一起出去吧,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

  賈寶寶為防止他再使出什麼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只好同意了。

  水清一臉得意地站了起來,將胸前的頭髮撩到身後,「爺就知道,誰也別想拒絕爺這張臉。」

  系統:「呸!我家宿主比你好看一萬倍!」

  賈寶寶「呵呵」一笑。

  就在兩人要出門的時候,竟然遇上了薛寶釵和妙玉。

  四人走了個碰頭,大家齊齊一愣。

  妙玉的視線迅速掃過幾人,給了賈寶寶一個意味悠長的眼神。

  賈寶寶:「……」

  總感覺他似乎是誤會什麼了。

  妙玉對著東平郡王淡淡道:「沒想到王爺也在這裡。」

  薛寶釵神色一變,立刻躬身拜見。

  水清搖了搖手,「哎,不用多禮,爺是偷偷進來……」

  「咳!」賈寶寶用力咳嗽一聲。

  妙玉卻冷笑道:「王爺難道是爬牆進來竊玉偷香的?」

  水清看了賈寶寶一眼,樂了,「你說的對,我是來竊玉的!」

  妙玉和薛寶釵的神情同時變得難看起來。

  賈寶寶捂住自己的臉,感覺自己心好累。

  水清摸了摸下巴,搞事的不怕事大,「走吧,相逢即是有緣,爺請你們兩個吃飯如何?」

  薛寶釵恭恭敬敬道:「不敢。」

  聲音卻冷了八度。

  妙玉垂眸:「王爺盛情,卻之不恭。」

  薛寶釵疑惑地看了妙玉一眼,不知道妙玉為何要應下。

  然而,他卻看到妙玉正專注地望著寶玉。

  瞬間,一個想法快速閃過他的頭腦。

  他幾乎被這個驚人的猜測打的頭皮發麻。

  東平郡王的馬車正停在門口,上車的時候,四人又產生了矛盾。

  薛寶釵:「王爺請先上車。」

  水清似笑非笑:「寶玉你先上吧。」

  賈寶寶:「不不不,我不上,我根本就不想去,要不然我還是回去吧……」

  她轉身想走。

  妙玉卻直接了當道:「你們都不上,貧僧就直接上了。」

  系統忍不住道:「什麼上不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做什麼不正經事情呢。」

  賈寶寶頭疼道:「我已經很苦惱了,拜託你就不要再給我增加負擔了。」

  這三個人湊到一起,她是真的不想出門了。

  妙玉果然沒跟水清客氣,直接先跳上了馬車。

  水清聳聳肩:「好吧,早就聽聞妙玉大師不一般,誰讓大家都有求於他呢?」

  賈寶寶:「我是真的要走了。」

  水清一把攬住了她的肩膀,好哥們似的調笑道:「你逃什麼啊?爺還能把你吃了不成?」

  薛寶釵重重咳嗽幾聲。

  水清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小聲對賈寶寶道:「我要給你看一出好戲,你要想清楚,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說實話,賈寶寶對他嘴中所說的確實有幾分好奇。

  薛寶釵終於忍不住了,他蹙眉,委婉道:「王爺,寶玉大病初愈,您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好。」

  水清一驚,盯著賈寶寶問:「你生病了?」

  賈寶寶也懵了:「我生病了?」

  薛寶釵:「……」

  初嘗撒謊,失敗告終。

  
☆、第113章

  四個人坐在同一張桌子上, 無言的沉默,尷尬的令人頭皮發麻。

  賈寶寶按著桌子起身, 「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

  三人同時看向她。

  三倍的壓力讓她背脊都在發涼。

  她轉頭問水清:「王爺,你究竟要我看什麼?」

  水清單手支著下巴,笑眯眯道:「等等,很快那人就經過了。」

  薛寶釵盯著杯中的茶水似乎出了神。

  妙玉則開始閉著眼睛念經了。

  賈寶寶:「……」

  她就是搞不懂,這兩個人跟來做什麼。

  她歎了口氣,還是坐了下來。

  妙玉突然開口道:「王爺還是一貫喜歡強人所難。」

  水清吹了聲口哨, 幽綠的眼眸含著笑意, 「可是我再怎麼強人所難,大師不也沒有答應嗎?我前些日子可聽說, 大師去了西寧郡王府, 怎麼?沒法給我和四哥算的卦卻能給老六算嗎?」

  妙玉閉著眼睛, 不冷不淡道:「王爺若是懷疑貧僧為西寧郡王算了那卦的話,不如親自去問一問。」

  水清不滿地撇了撇嘴,「爺還沒到欺負瞎子的地步。」

  賈寶寶看了他一眼。

  水清更加不滿了,「你看什麼?在你心裡爺就是那種欺行霸市的壞蛋是吧?」

  無意間朝下瞥了一眼的薛寶釵突然「咦」了一聲。

  水清立刻掉頭, 看去。

  他盯著從街角而來的那人, 嘴角微微翹起。

  賈寶寶問薛寶釵:「薛哥哥你看到了什麼?」

  妙玉突然睜開了眼,直直盯著她。

  薛寶釵:「看到了一個錦衣衛。」

  賈寶寶看向水清。

  水清笑容加大, 手一伸,直接摟住了她的肩膀。

  薛寶釵、妙玉齊齊起身。

  水清卻不管不顧拉著賈寶寶往窗戶邊靠,對著下麵大聲道:「寶玉,爺就喜歡你!」

  賈寶寶瞪大眼睛, 胳膊肘猛撞水清。

  水清疼的直眨眼,還不忘保持著笑容。

  「你瘋了!」賈寶寶咬牙質問。

  水清倒吸著涼氣,「先別動,你等等,爺讓你看個有意思的。」

  聽到了他的話,薛寶釵和妙玉對視一眼,接著兩人臉色一僵。

  妙玉冷言冷語道:「貧僧記得貧僧與你的關係並不是十分要好。」

  薛寶釵淡淡道:「多謝大師提醒。」

  兩人同時撇頭,看向樓下。

  樓下騎著黑色駿馬的男人聞聲抬頭,天光擦過他的金色面具,而他的目光宛若屋簷上懸掛的冰淩,直直地刺向水清。

  水清非但不怕,還挺了挺自己的胸膛。

  「是他?」賈寶寶出聲。

  水清、薛寶釵和妙玉三人同時看向她。

  「你認識?」

  賈寶寶:「嗯,曾經見過幾次。」

  水清摸了摸下唇,「呵,那這就有意思了。」

  妙玉淡淡道:「從面相上看,那個男人和你的關係絕不簡單。」

  賈寶寶瞳孔一縮,顧不得許多人在這裡,忙追問:「你看出了什麼?」

  薛寶釵平靜而謹慎道:「就露出一個下巴,大師你是怎麼看面相的?」

  妙玉揚了揚下巴,神情孤傲:「天機不可洩露,凡人不可知。」

  薛寶釵:「哦,原來大師是天人。」

  「噗——」水清歪著頭,抵在賈寶寶的頭側,「原來兩位也是這麼有趣的人,以前恕我眼拙。」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樓梯口瞥去。

  沒過一會兒,一道矯健挺拔的身影踏上最後一截臺階,走了上來。

  「噠」的一聲輕響,不知道這位錦衣衛大人在走上來的時候想什麼,竟不小心將刀鞘撞在了木制欄杆上。

  水清揚了揚眉毛。

  那位目光森寒的錦衣衛大人掃過桌子上的四人。

  突然,他抽出了刀。

  水清擋在賈寶寶前面。

  賈寶寶的視線余光瞥到妙玉和薛寶釵的身子都動了一下。

  水清揚眉挑釁:「錦衣衛大人有何指教啊?」

  突然,一道白芒劃過。

  「哢嚓」一聲脆響。

  賈寶寶覺得自己的臉頰似乎被細小的木屑濺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臉上就覆上了一隻大手。

  賈寶寶垂眸,卻看到一道刀痕貫穿了四人中間的桌子。

  水清笑嘻嘻道:「大人好大的火氣啊,爺惹你不高興了嗎?哈哈,你不高興,爺就開心了。」

  賈寶寶:「……」

  怎麼會有這種三百六十度蹦跳作死的人啊。

  她有些頭疼地捏住了鼻樑。

  系統:「咦?你說的不是你自己嗎?」

  賈寶寶:「……」

  錦衣衛卻沒有理會水清的話,他的視線在三個男人身上停了停,冷漠道:「三位跟我走一趟吧。」

  薛寶釵蹙眉,縮回了擋在賈寶寶面前的手。

  然而,卻縮不動。

  他的手被賈寶寶牢牢地捉住了。

  薛寶釵耳朵泛紅,小聲問賈寶寶:「怎麼了?」

  賈寶寶將她的手翻轉過來,看到他手背上細小的傷口,那些傷口還在往外冒血珠。

  這是為了她受的傷。

  賈寶寶抬起頭,緊緊凝視著薛寶釵。

  薛寶釵很淺的笑了一下,安慰道:「沒關係,我皮糙肉厚,不疼。」

  看她神色更加不好,他又道:「真的不疼。」

  賈寶寶小聲道:「現在薛哥哥越來越會撒謊了,嘴裡一句老實話都沒有,快把我的薛直直還回來。」

  薛寶釵一僵,神情羞臊,臉頰泛紅。

  「沒……」他撇開頭,「這不都被你識出來了。」

  賈寶寶輕輕笑了一下。

  「英雄救美啊,」水清拍了拍手掌,「兩位當真相配。」

  這位王爺又要搞什麼?

  賈寶寶看向水清。

  水清笑嘻嘻對著錦衣衛大人道:「大人,您覺得呢?您可是始作俑者,啊,不對,應該說是紅……娘……」

  他的唇一張一合,刺激的錦衣衛大人青筋直跳。

  「幾位爺,」他冷笑一聲,「在下懷疑你們跟一件案子有關,請跟在下走一趟吧。」

  薛寶釵轉過頭,正與他對視。

  薛寶釵板著臉道:「什麼案子?」

  「錦衣衛辦案,無可奉告。」

  賈寶寶輕聲問:「那我呢?我可以問嗎?」

  他的唇緊緊抿成一道線。

  她的視線小心翼翼地想要窺探他面具後的容顏。

  他用比回答薛寶釵溫柔很多的聲音道:「錦衣衛辦案,不許亂問。」

  他迫切地避開賈寶寶的目光。

  「幾位還要我等多久,讓錦衣衛等,你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水清眨眨眼睛,笑呵呵道:「這就走,這就走,爺還是第一次去錦衣衛的北鎮撫司,好奇的很。」

  他毫不客氣道:「希望王爺去了以後還能依舊好奇。」

  水清哈哈大笑,瀟灑地往樓梯口走。

  妙玉頓了頓,「大人這樣做,貧僧能夠理解,可未免……」

  錦衣衛大人:「閉嘴,我最討厭你們這些神棍了。」

  妙玉默不作聲,冷冷看著他。

  賈寶寶的腦中卻浮現出一個熟悉的聲音——

  「閉嘴,你們這些神棍,別來打擾我弟弟!」

  賈元春曾經對站在門口的一對和尚道士組合也這麼說過,那時,這和尚道士非要帶走她。

  賈寶寶看向錦衣衛大人,神情越來越確定。

  妙玉輕輕撣了撣袈裟:「縱使大人出言不遜,貧僧也不得不隨大人走一趟,不過,我得要提醒大人。」

  他轉過頭,冷冰冰盯著妙玉。

  妙玉冷冷一笑,「大人一直擔心提防的事,遲早會發生。」

  系統:「來了!大預言術!」

  賈寶寶:「……」

  論作死能力,還真是一家更比一家強。

  賈寶寶緊張地盯著薛寶釵,生怕他也跟那兩個人學。

  好在薛寶釵是個厚道人,只是跟錦衣衛大人道:「與她無關,你不要為難她。」

  錦衣衛大人:「……」

  賈寶寶:「……」

  明明是很正常的話,他看起來卻更氣了,盯著薛寶釵的目光更為兇狠。

  薛寶釵神色平靜,不明白他為何這樣看著自己。

  妙玉卻仿佛知道了什麼,輕笑一聲。

  錦衣衛大人最後看了一眼賈寶寶,輕聲道了一句「對不起」。

  他準備離開,袖子卻被抓住了。

  他沒有回頭,聲音刻板不近人情道:「鬆開,錦衣衛辦案……」

  話未說完,他的眼皮下就伸來了兩隻手。

  白皙的手指微微攥起,手背朝上,衣袖與手之間露出一截白淨的手臂。

  他瞥了一眼,「做什麼?」

  賈寶寶含笑道:「喏,大人也把我抓起來吧。」

  他頓了頓,一本正經道:「錦衣衛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抓人的。」

  賈寶寶:「可是,我想跟他們一起去。」

  他猛地轉身,狠狠訓斥道:「你知不知道那裡是什麼地方,跟著瞎添亂做什麼!」

  賈寶寶仰頭望著他,眼眸乾淨又溫柔,她含著笑意,「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但是有人為了我在那裡一待多年,既然他能去,我為什麼不能去?」

  他啞聲了。

  賈寶寶逼近他,「大人,銬住我吧,把我也抓去吧,我也知道的不少。」

  他抿緊唇,後退一步。

  她舉著雙手,往他眼皮底下探。

  他卻仿佛見不得似的,撇開了頭。

  兩人一進一退,直到他的後腰抵在欄杆上。

  他無意間往下瞥了一眼,只見那三人都在樓下等他。

  他忙轉過身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錦衣衛秉公執法,不會亂抓人的,即便你硬要我抓你,我也不會抓的。」

  系統呸了一聲,「好個秉公執法,他說的倒是不臉紅。」

  賈寶寶卻偏袒道:「大哥說是秉公執法,那就秉公執法。」

  他急急忙忙準備走,她卻輕聲喚他:「大哥。」

  他腳步一頓,心中立刻道:「糟糕。」

  賈元春面上不動聲色道:「你管每個人都叫大哥嗎?在下是錦衣衛,若是你再對我不敬,休怪我……」

  賈寶寶期盼地凝望著他。

  他的話在嘴裡打了個轉兒,沒有吐出來。

  他頓了頓,只悶聲道:「別再認錯人了,我不姓賈,更不是你大哥。」

  他又準備走。

  「大人,且慢。」

  賈元春沒忍住,還是回了身。

  賈寶寶卻握著小拳拳,輕輕錘了一下他。

  賈元春有些懵,「……」

  賈寶寶一臉期待。

  「大人,我這算是襲擊錦衣衛了吧?要不要把我抓起來啊?」

  系統:「還第一次見人非要去被審訊。」

  賈元春用力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有些無奈道:「再鬧我就去收了你的話本。」

  他扭過她的身子,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拍。

  「你大了,別再任性了。」

  說著,他輕輕推了一下她的後心。

  賈寶寶再回頭,他已經跑下樓,帶著三人離開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小聲嘀咕:「還說不是我兄長,都已經暴露的不能再暴露了。」

  系統:「那人家死活就是不承認,你還能怎麼辦?」

  賈寶寶也歎氣。

  到底有什麼為難的地方,不能讓他跟她說清楚呢?

  她悶不做聲地轉身,一個跑堂的跟了上來。

  「那個,這位老爺,這飯錢還沒付呢。」

  賈寶寶眼角一抽。

  合著那東平郡王是光請客,不付錢啊?

  不過,這樣正好。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來付錢,我最喜歡付帳了。」

  跑堂的笑呵呵,心裡卻道:今兒個真是開了眼了,有的爺喜歡遛鳥,有的爺喜歡看戲,居然還有爺喜歡付帳的。

  跑堂的也沒跟她客氣:「那您看看這些打壞的桌椅,弄壞的杯碟……」

  賈寶寶笑容加大:「太好了,當然是我來付啊,哦,對了,你要不要去跟掌櫃的商量一下,好好宰我這個冤大頭一筆?」

  跑堂的:「……」

  他一言難盡道:「好嘞,您等著。」

  說罷,他扭身下樓去問掌櫃的怎麼處置這個瘋子去了。

  等掌櫃的上來,卻發現這位爺正盯著桌子上的一個荷包出神。

  掌櫃笑呵呵道:「這位爺,帳目都已經算好了,是這個數。」

  賈寶寶瞥了一眼,露出吃驚的表情。

  掌櫃心裡一咯噔。

  這世道沒錢裝有錢的爺,他可看到不少,這個該不會也是看到錢多就不想付了吧?

  掌櫃小心問:「爺,怎麼了?」

  賈寶寶不滿道:「你這錢……也太少了吧。」

  「啊?」掌櫃的傻眼了。

  賈寶寶指點道:「你看看啊,你這桌子是檀香木的。」

  掌櫃:「……」

  不好意思,那就是找村口的木匠打的,才十幾文錢,用的都是爛木頭。

  「還有你這盤子,可是青花瓷的。」

  掌櫃:「……」

  瓷是瓷的,可就算是碎成紋路,他也沒看出青花在哪裡。

  掌櫃的咽了一下口水:「那您的意思是?」

  賈寶寶直接從荷包裡取出一些銀票,「這些都給你,當然不夠,我給你寫張欠條,你去榮國府要去。」

  賈寶寶笑盈盈道:「別怕,我就是那榮國府的寶二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一定會把錢要出來的。」

  系統:「為了敗家,你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寶二爺……」掌櫃的眼睛猛地一亮,「原來您就是寶大善人!」

  賈寶寶:「……哈?」

  掌櫃:「您善舉整個京城都知道,您也是我的恩人。我的親戚就是從老家老投奔我的,但盤纏花完了,又不知道我在哪裡,偏偏這個時候生了重病,若是沒有您義醫館免費診治,我的親人說不定就這麼死在了我看不見的地方。」

  他將銀票還給她,「不行,我不能再昧著良心收您的錢了,這些桌子、杯盤都不值錢的,您隨便砸。」

  賈寶寶好不容易從傻眼的狀態恢復過來,忙道:「不不不,這些錢你拿著,我並非什麼寶大善人,你聽錯了,我剛剛說的是包二爺,包子的包!」

  開玩笑,哪裡有把好不容易付出去的錢,再拿回來的道理。

  掌櫃:「可您剛剛說您是榮國府。」

  賈寶寶:「是我說的嗎?我沒有!我明明說的是有個包府……哎呀,肚子好疼,我要走了。」

  她捂著肚子,忙不迭地往樓下跑。

  系統也跟著無語了,「你的名聲居然這麼好了?」

  賈寶寶:「我也覺得奇怪呢。」

  在樓下,她遇見了之前跑堂的。

  「請問,你有沒有看到是誰把這個荷包放到我桌子上的?」

  跑堂的認真想了想,搖頭道:「沒注意看。」

  賈寶寶雖然沒有問出什麼來,還是將一些碎銀子塞給了他。

  兩人出來後,系統問她:「那荷包有什麼古怪?」

  賈寶寶將荷包裡的一張紙取了出來,展示給系統看。

  上面寫著——

  不可與錦衣衛為敵,你兄長自有緣故才不能與你相認。

  系統:「這是誰為賈元春說話呢?」

  賈寶寶:「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她將紙張湊近鼻尖,輕輕嗅了嗅。

  系統:「你能嗅出什麼來啊。」

  賈寶寶輕聲道:「這就是人與AI的不同之處,即便我什麼線索也找不到,但是我的大腦也會自行運轉,處理被我忽略的線索,再把答案通過第六感的形式傳達給我。」

  系統無語:「你我老夫老妻的了,你還隨口誆我?」

  賈寶寶:「我說的是事實。」

  系統:「好吧,那你的第六感說什麼了?」

  賈寶寶淺淺一笑,迎著陽光,面龐更顯溫柔,「告訴我,是林哥哥回來了。」

  「哎?可是他不是不能回來嗎?」

  賈寶寶苦笑:「我都把自己周圍的情況形容的那麼嚴重了,他若是還不回來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林哥哥了。」

  系統點頭:「你簡直把自己形容的就像是被眾狼環伺的小羔羊一樣。」

  賈寶寶瞧著嘴角:「計策只要好用就好。」

  只是林哥哥為何不肯出現呢?

  ……

  賈寶寶前腳剛回到榮國府,後腳妙玉就被抬著送回來了,而且一直送到怡紅院裡。

  賈寶寶看著臉色煞白,仰躺在榻上的妙玉,他如同一片在深秋墜落的白玉蘭花瓣。

  「這是怎麼了?快去請太醫!」

  襲人正要退下,卻聽到細微一聲「不」。

  他停住腳步,卻看到妙玉大師的手死死攥住寶二爺的衣袖。

  賈寶寶無奈:「你生病了,大師,現在可不是搞封建迷信的時候。」

  妙玉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他只是將自己青色的頭皮貼著花枕蹭了蹭。

  賈寶寶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這是在搖頭。

  他的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跟她說些什麼。

  賈寶寶低下頭,將耳朵湊近。

  他道:「不用,我很快……就好。」

  賈寶寶:「那大師到底得的是什麼病?」

  妙玉輕笑一聲,聲音澀而緊,「我得了什麼病,你不知道嗎?」

  賈寶寶立刻道:「你得了什麼病,我怎麼可能……啊!」

  她想起來了。

  妙玉閉著眼睛露出一絲脆弱的苦笑,「記性可真好,總算是想起來了。」

  都成這樣了還不忘挖苦人,該說不愧是妙玉大師的作風嗎?

  賈寶寶對還等在這裡的襲人道:「不必去叫太醫了,你打點熱水來吧。」

  襲人狐疑:「真不用叫太醫?」

  「不用,大師沒病,只是……」

  賈寶寶笑了笑,「出了些小差錯。」

  襲人雖然還有所疑問,還是按照賈寶寶的吩咐去做了。

  妙玉輕笑一聲,「好個小差錯,真真是差點要了貧僧命的小差錯。」

  賈寶寶:「都是我的錯,我當時忘了你不能離我太遠。大師,你該提醒我的,我若是知道,怎麼也不可能讓你一個人去的。」

  妙玉神色高冷,默不作聲。

  你怎麼就能確定貧僧當時還記得這件事呢?

  妙玉無力道:「貧僧也不過是個凡人。」

  也會一時氣血上頭,昏頭昏腦做了不理智的事情;也會因為吃醋,而跟別的男人一較高下。

  賈寶寶更為驚訝了,「大師該不會是病糊塗了吧?」

  妙玉:「貧僧是糊塗了。」

  若是不糊塗,怎麼會因為一個人,從雲端墮入紅塵。

  從此,地獄苦厄,鳥語花香,都是你。

  「這難道就是大師的劫數?大師的劫數究竟是什麼啊?」

  她這種沒有自覺的樣子,真令他……

  妙玉抿了抿唇,睜開眼,直直盯著她。

  「你過來,我告訴你。」

  賈寶寶低下頭。

  下一刻,額頭一痛。

  「嘶——」她捂著被敲紅的額頭,瞪他。

  妙玉淡淡道:「好了,貧僧已經告訴你了,剩下地就由你自己去悟吧。」

  賈寶寶:「……」

  真是惹人討厭啊。

  賈寶寶踹了榻一腳,「好了就快起來,這可是我的地盤。」

  妙玉拋出一個誘餌:「你想不想知道我離開你太遠是什麼感受?」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雖然明知道他肚子裡一包壞水,她還真想知道。

  妙玉一臉冷淡:「靠近些,我告訴你。」

  賈寶寶不由得將額頭捂得更緊了,她警惕道:「你該不會又要對我做些什麼吧?」

  妙玉聲音冷如玉石:「貧僧像是同一個招式會使兩遍的人嗎?」

  「好吧,再信你一次。」

  她靠近了些,他卻猛地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耳垂。

  雖然不痛,但是酥酥麻麻的。

  賈寶寶:「你……」

  妙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沒有使用相同的招數吧?」

  「你這個騙子和尚!」

  妙玉笑了,「多謝施主誇讚。」

  他笑著笑著,垂下了眼眸,「離你遠了感覺就像是被魚鉤勾住的魚,只是從你那裡伸來的魚鉤掛到了貧僧心上,離得遠了,便扯得貧僧痛不欲生。」

  賈寶寶一本正經的分析,這大概就是心臟病的感覺吧?

  系統:「那不是!」

  晚上的時候薛寶釵也回來了,按照他的說法錦衣衛並沒有為難他們,只是問了些事情,但具體問了什麼,薛寶釵卻不願意說。

  翌日,榮國府又發生了一件怪事。

  居然有人在榮國府門口貼了一張紙條,歷數賈芹做下的醃臢事。


☆、第114章

  「你說的是真的?」賈寶寶從榻上躍起。

  襲人忙點頭,「大老爺想要壓下這件事, 命府中的婢女、小廝都不得再提起, 可這點事誰又不知道?現在滿園子裡的人都在私下討論這件事呢。」

  賈寶寶摸了摸耳朵, 「這事兒究竟是誰幹的呢?」

  襲人小聲道:「我問了,可門房的小廝都沒見到晚上來貼東西的人。」

  賈寶寶歎氣:「光貼賈芹有什麼用, 最好把咱們家那些事全都抖出來,那才好呢。」

  襲人吃驚地盯著她:「寶二爺,那樣您在陛下面前不也沒什麼好名聲了?」

  賈寶寶聳肩。

  襲人不敢再提起這件事,生怕寶二爺再說這些讓滿園老爺太太都不高興的話。

  他只說紙上面寫的事情,「上面說賈芹貪污, 還說他在寺廟道觀裡行為放蕩, 還說他與賈家的大老爺牽扯不清……」

  賈寶寶剛端了一杯茶要喝,聽到這話, 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這是誰啊,居然如此敢說。

  賈寶寶一直在想陛下為什麼遲遲不肯發落賈赦和賈璉, 不就是因為他想要制衡嗎?若是再後面輕輕推陛下一把呢?

  她是從不同世界來的,本就不跟這些人一樣對皇權充滿敬畏。

  系統:「所以你現在都敢算計到皇帝頭頂上了。」

  賈寶寶面上帶笑,心裡面卻大逆不道:「皇帝又怎麼了?皇帝難道就不是個人了?」

  她打定主意, 朝襲人招了招手。

  襲人小心翼翼湊過來。

  賈寶寶吩咐他兩句話。

  襲人一驚,「二爺?」

  賈寶寶莞爾微笑, 「襲人,我最信任你,你能辦好這件事吧?」

  襲人猛地一震,「二爺, 您放心。」

  「襲人辦事我一向放心。」

  襲人垂下眼,有些羞澀。

  賈寶寶看到他的神情突然道:「襲人,你是想要做我的心腹,我的左膀右臂,還是僅僅想要成為我的暖床人?」

  他的心弦一顫,猛地抬頭看向她。

  她含笑道:「最近我有意識疏離你和晴雯,襲人這麼聰明,應該察覺到了吧?」

  襲人的眸子縮成一點。

  賈寶寶盯著他的眼睛,「襲人,你好好想想你想要一條什麼路?是永遠陷在府裡,只能看著我一個人,還是成為我信賴的人,自由地去看這片天,在天地間頂天立地地活著?」

  「你可是個男人,可千萬別讓我失望。」

  襲人的眸中產生了動搖。

  她微笑。

  她知道襲人是有野心的,但是他沒把自己的野心打開,困在這一畝三分地裡,天天也只好和晴雯爭鬥、邀寵。

  她現在就是要為他打開那堵牆。

  「花襲人,你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可是……我是二爺的人。」

  賈寶寶:「沒有誰是誰的人,你若是做得好,那我就把你的賣身契給你。」

  她笑著道:「你總稱呼別人是爺,有沒有想過被人稱作爺會是怎麼樣呢?」

  他耳根紅熱。

  賈寶寶輕聲念叨:「花爺?」

  驟然,一股熱流衝破了某種屏障,他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心中一股鼓脹的情緒讓他興奮。

  「爺,二爺,」他的喉結動了動,用力道:「我想成為對二爺有用的人。」

  賈寶寶莞爾一笑,「很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她拍了拍襲人的肩膀,「過些日子我會將你的賣身契取來,你替我管著京城外的一個莊子。」

  這莊子也是她的……哎,她的固定資產也有這麼多,真煩。

  系統:「你可閉嘴吧!」

  襲人一驚:「小的何德何能?」

  賈寶寶看著他,一點點收斂了笑容。

  襲人一個激靈,立刻領命:「是,小的明白了,小的一定會好好管著的。」

  賈寶寶:「我的意思不是讓你好好管著,那個地方我想要安置流民,莊子下的地分給他們種,到時候我再跟你說。」

  襲人無奈,「寶二爺,您的善事做的夠多了,您難道想要把整個家都賠進去嗎?」

  賈寶寶搖頭:「你不懂。」

  他是不懂,他只知道,他的寶二爺……寶小姐就是仙女下凡,善良的幾乎從來不顧惜自己,可就這樣居然還有人被豬油蒙了心要害她!

  可惡!

  襲人走在園子裡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

  寶二爺這樣處置了他,是不是也要用相同手段處置晴雯?那她身邊就不留人了嗎?

  他想著想著,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二爺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屋子裡面,系統提心吊膽地問她:「喂,你該不會是看上了誰吧?」

  賈寶寶:「你傻了?要不要幫你格式化一下!」

  「不要!」系統氣急敗壞,「如果不是因為你喜歡上別人,為什麼要急著跟他們劃清界限?」

  「喜歡?」賈寶寶笑嘻嘻搖頭,「明明我跟他們都是兩個世界的人,說什麼喜歡。我只是見王夫人跟襲人和晴雯說過那事之後,兩人的心思活泛了不少,都把心眼兒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我避免麻煩才這樣做的。」

  系統:「哼哼,心放在你肚子裡,你心裡想了什麼誰知道啊。」

  賈寶寶:「唉,你總愛吃醋可怎麼好?」

  系統:「為你吃醋的人多了去了!」

  「你是說林哥哥?」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你說門口貼著那張紙會不會跟林哥哥有關呢?」

  系統一驚:「你有什麼證據?」

  賈寶寶笑了:「哪裡有什麼證據,我只是……」

  系統一臉無語地搶答:「第六感!」

  賈寶寶笑了笑。

  她端起茶碗,慢慢撇去上面的浮沫,「他們好歹也伺候了我這麼久,賈府要是敗了,總歸得給他們留點什麼。」

  這樣也說得通。

  系統這才松了一口氣。

  「你安安心心完成任務我就放心了,你可千萬別被美色眯了眼。」

  賈寶寶「嗯」了一聲,輕聲道:「你放心。」

  系統是真放不下心她啊。

  ……

  過了些日子,賈寶寶去查看自己在城外的粥棚,經過茶館的時候聽到裡面兩個人在說榮國府。

  「你知道榮國府那事嗎?」

  「哇,近來還有誰不知道這件事的嗎?」

  「我有更新的消息,聽說,賈芹管的那間寺廟不止他一個人去玩,連帶著賈府的老爺們也去。」

  「我知道,我知道,好像還招待朝中官員是不是?似乎幾個王爺也去過。」

  兩人的談話聲漸漸小了下來。

  賈寶寶心中卻跳的厲害。

  後面那些可不是她吩咐人傳的,難道有人在跟她做相同的事情?

  而且,比她做的更加狠。

  她扯著韁繩,□□的大馬隨之停了下來。

  妙玉停到她身旁,轉頭問她:「怎麼了?」

  賈寶寶搖頭:「只是突然走神了。」

  妙玉朝茶館裡望了一眼,沒有拆穿她的話。

  「走吧。」他輕輕一夾□□白色駿馬,慢悠悠走在她前頭,垂下的僧衣隨著他的動作一蕩一蕩,把周圍的小姑娘迷得不行。

  賈寶寶無奈道:「我現在有些討厭那個綁定了,為何我出門必須要帶上他啊。」

  系統:「你難道想要再感受一次他被抬回來的場面?」

  算了,她心善。

  賈寶寶連忙追了上去。

  「大師,慢點。」

  妙玉待她離得近了,輕聲道:「貧僧昨日看了一本話本。」

  「哎!」賈寶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大師居然看這個!」

  妙玉挺直脊背,淡淡道:「我昨日去你屋裡,看到你榻上正攤開放著這本。」

  當時,他不知出於什麼心情,竟然拿起了那本話本。

  可笑的是他當時的指尖都在發顫,幾乎是眯著眼睛偷偷看了一眼,待發現是正常的話本後才松了一口氣。

  背後卻突然響起她的聲音——

  「你在期待什麼?」

  那一瞬間,他羞恥如同爆竹一般在他體內深深炸開。

  他的脊背如同琴弦繃緊,汗毛豎了起來。

  妙玉心想:他那個時候像極了被踩到尾巴的貓吧?

  他僵硬地轉過身子,卻發現她在跟自己的婢女玩笑。

  瞬間,他松了一口氣,又仿佛有些失落。

  直到今天,她也未曾注意過他翻看了她的話本。

  妙玉仰起頭,突然覺得陽光有些刺眼,讓人眼睛不舒服。

  「貧僧記得那個話本講述了一個大唐和尚去西天取經的故事,似乎根據是玄奘和尚事蹟所寫。」

  妙玉上身微微向前傾,側過頭,盯著賈寶寶微笑,「你看貧僧和你是不是很像那騎白馬的唐僧和他的二徒弟啊。」

  他曾經對著鏡子練習過無數次,他這個角度最好看,這種笑容最動人。

  然而,她卻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依舊在走神,隨口應付道:「大師,我最近發現你有些古怪。」

  你都不看我,怎麼能發現我的古怪?

  妙玉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的側臉,低聲道:「都是你的錯覺。」

  快看我啊。

  「你最近是不是老是在故意惹我生氣?」

  妙玉冷哼一聲,「貧僧可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為什麼你的視線就不分給我呢?

  賈寶寶莞爾,黑色的眼眸像是遊動在牛奶中的黑珍珠,她的眸子偏過來,瞄了他一眼。

  他的手忍不住攥緊韁繩。

  然而,她的視線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就被他身側的攤子吸引了。

  「看上去很好吃啊。」

  妙玉第一反應這是她對他說的,整個人輕的快要從馬上飄了下來,然而,下一刻,他就找到了她視線落點。

  妙玉氣結,「施主怎麼就知道吃!」

  說罷,他氣呼呼地駕馬飛馳。

  賈寶寶一臉無語地看著他的背影,遲疑地問系統:「這位大師他大姨夫來了嗎?怎麼如此暴躁?」

  系統硬邦邦道:「你的日常任務已經很久沒刷了吧?」

  「是,因為卡槽不夠用,也不想將多餘的卡牌帶在身上,怎麼了?」

  系統:「我勸你還是重新刷起來吧,最好刷一些保命的道具。」

  系統歎了口氣:「我真怕你會死於情殺。」

  賈寶寶:「……」

  ……

  兩人到了義醫館和粥鋪的地方,發現尤氏兩兄弟正在施粥。

  賈寶寶隨意看了看,發現這裡居然井井有條,來領粥的多是貧困之人,沒有人插隊,也沒有人鬧事。

  是這兩兄弟的能力太過出眾了嗎?

  「寶二爺!」尤三郎首先看到賈寶寶,立刻將手裡的活兒交給了旁人,跑了過來。

  賈寶寶笑得心裡發苦:「你這裡做的不錯,我還以為會有鬧事的,或者什麼白吃白喝的地痞。」

  尤三郎歎了口氣:「讓寶二爺猜對了,剛開始的時候確實有這樣的人,真是的,明明是做善事,也偏偏有人要來搗亂。」

  「還真有?」賈寶寶瞪圓了眼睛。

  尤三郎笑了:「是啊,當時把我和哥哥也嚇了一跳,好在我和哥哥當初給地痞裡的老大有些交情,就找人說了說情。」

  賈寶寶:「你們還真是厲害,怎麼不跟我說?」

  尤三郎撓了撓後腦勺,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你都為了我和哥哥做了那麼多事情,還那麼信任我們兩個,我們怎麼可能拿這些小事去打擾您?」

  賈寶寶歎氣:「這怎麼能說是小事?能用錢擺平的事情,就不必你們兩個去冒險了,你們兩個一旦沒跟老大談攏,被欺負了怎麼辦?」

  尤三郎突然不說話了,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二爺,你似乎忘了什麼?」他啞著聲音,眼神直勾勾,「我們可是男人啊。」

  他的頭慢慢低下。

  突然,兩人之間探出一隻手,按住尤三郎的額頭將他用力往後一推。

  尤三郎往後退了一步,不善地瞪著推他的人。

  居然是個和尚!

  尤三郎摸了一把脖子,吊兒郎當道:「現在連和尚也欺負人了?」

  妙玉神情冰冷,整個人仿佛剛從冰雪中化出。

  「離她遠一點。」

  尤三郎惱羞成怒:「我就不遠,怎麼樣?」

  妙玉冷淡道:「事情都沒辦好,你倒是先搖尾巴向主人討賞了。」

  尤三郎簡直要氣炸了,他伸手就要攥妙玉的衣領。

  妙玉卻不慌不忙後撤了一步,「你看看周圍,難道沒發現什麼不同之處嗎?」

  尤三郎看了一眼四周。

  妙玉指出幾個人,「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他們雖然穿的是破衣爛衫,指縫裡卻沒有泥,手指也不是那麼粗糙,神色健碩,眼神機敏,你還認為這些人是普通的貧苦民眾嗎?」

  被他這麼點出來,連賈寶寶也看到了這幾人的不同之處。

  妙玉冷笑一聲,「既然你是現在負責這裡的人,那麼請你告訴貧僧,這些人從哪裡來的?又是做什麼?」

  尤三郎被他問的面色蒼白,驚慌失措地看向賈寶寶。

  妙玉卻淡淡道:「哦,答不上來就要朝人求救了嗎?果然是男人啊。」

  這嘲諷的語氣!

  尤三郎被他羞辱的臉頰通紅。

  他果然是聽了自己剛才的話,特地過來嘲諷自己的。

  尤三郎咬著牙冷笑:「什麼和尚,我看你根本六根未淨吧!」

  「這位大師,請不要再欺負我弟弟了。」尤二郎插到兩人中間,警告妙玉。

  妙玉揚揚下巴,依舊是一副高嶺之花的姿態。

  尤三郎恨不得呸他一口,這個和尚也太會裝相了。

  尤二郎看向被男人吵架嚇呆的賈寶寶,溫聲道:「抱歉,方才嚇到寶二爺了吧?」

  尤三郎和妙玉這才反應過來,又齊齊看向她。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不知道為何這個場景似乎有些熟悉。」

  系統:「是啊,你幾天前不才經歷過一次嗎?」

  系統咳嗽一聲,一本正經沖賈寶寶重新打了個招呼,「久仰大名,修羅場開關小姐。」

  賈寶寶:「……」

  尤二郎溫聲道:「這些人之前我有注意到,他們倒是沒有壞心,一直幫著我們管理這裡的秩序,我想那時候那個地痞頭子那麼好說話,說不定也是這些人幫助的結果。」

  尤三郎吃驚:「哥,你從未跟我說過這個。」

  尤二郎笑容依舊溫柔,「是啊,我沒跟你說,弟弟,怎麼了嗎?」

  尤三郎莫名覺得今天的哥哥有些危險,他立刻道:「不,沒什麼。」

  尤二郎轉過頭對賈寶寶道:「不知道是得了哪位貴人的相助,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沒有去問。」

  賈寶寶:「這樣啊……沒關係,最近你們這裡還缺錢嗎?」

  尤二郎:「都從米店走賬,也沒有花費多少。我們已經努力讓寶二爺的錢都花在刀刃上了。」

  尤二姐為難地笑了笑:「感覺一直在給寶二爺賠錢。」

  賈寶寶笑容加大:「那可真是幫了大忙了。」

  「啊?」三人齊齊發出疑問聲。

  賈寶寶咳嗽一聲,努力解釋:「因為能幫助到這些人我已經很滿足了。」

  真的的花錢居然還要找個藉口。

  她不想再盯著三人稀奇古怪的目光,便故作無意地走到那幾個人身邊轉了轉。

  三人突然起身,整齊劃一地走到賈寶寶面前。

  賈寶寶一驚,立刻捏緊屬於自己的卡牌。

  三人中領頭的那人道:「既然寶二爺已經識破了,那我們也不用再偽裝下去,我家主子聽聞了寶二爺的善舉很是敬佩,所以才命我們幾人來幫助寶二爺。」

  「若是寶二爺有缺錢的地方……」

  賈寶寶連忙搖頭:「不缺不缺。」

  那人疑惑地將後面的話說完:「……我家主子會提供一筆錢財。」

  賈寶寶:「不必了,我能應付的來。」

  那人勸道:「這裡每天都是開支,一般人是承受不來的。」

  系統道:「一般人是承受不來,可你這個急需敗家之人就能承受來了。」

  賈寶寶笑了:「我願傾家蕩產搞慈善。」

  三人又愣住了。

  領頭之人乾巴巴道:「您可是個大善人。」

  三人看她的目光也都充滿了敬佩。

  賈寶寶:「……」

  系統:「我都替你心虛。」

  領頭那人又道:「既然已經過了明路,那我們以後替您看場子就不用打扮成這樣了。」

  賈寶寶:「不知你們的主子是……」

  領頭那人笑了,「我們主子也常來這裡看看,哎,來了。」

  賈寶寶轉身看去,卻看到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看上去很簡樸。

  她大步走上前,經過妙玉身旁的時候,他卻動了動,擋住了她。

  賈寶寶抬頭。

  妙玉壓低聲音:「這輛馬車我有些眼熟。」

  她看著他,不明所以。

  妙玉無奈,進一步解釋道:「能讓我眼熟的馬車只會是達官貴人的。」

  「唔。」賈寶寶又仔細看了一眼那輛馬車。

  妙玉淡淡道:「如此討好於你,怕是所圖不小。」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擺出一副名偵探的架勢,「從剛剛我就想說了,大師你是不是以為全世界都要來害我?」

  妙玉的頭一點點扭過來,盯著她。

  她眉眼彎彎:「你好像對每個接近我的人都含有敵意。」

  妙玉冷哼一聲:「自作多情,貧僧沒有。」

  他當然沒有,他想的是——全世界都來愛她那可怎麼辦?

  賈寶寶剛要邁步。

  他卻抿著唇,從唇縫間擠出一聲:「小心。」

  賈寶寶詫異回頭。

  妙玉卻飛快轉過身子,不再理會她,就仿佛她剛剛聽到的都是一場幻覺。

  幻覺嗎?

  賈寶寶笑了笑,小聲道:「啊,我知道了。」

  她邁步走向那輛並不奢華的馬車,從馬車中傳來一股藥味兒。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馬車裡的人卻先開口了:「寶玉,能陪小王行一段路嗎?」

  這聲音是……

  「王爺?」

  聲音冷淡又有氣無力,「嗯。」

  賈寶寶:「那怎麼走?」

  西寧郡王水濃淡淡道:「小王雖然看不見,卻能聞到遠處樹木的香氣,就去那片林子裡吧。」

  「是。」她又不能拒絕。

  臨下車前,馬車內卻傳來水濃的關懷聲:「先生也要下車走走嗎?多走走對先生的身體也有好處。」

  回答他的是一串咳嗽聲。

  水濃:「好吧,那先生在馬車裡待著,小王去去就回。」

  「系統,你有沒有覺得……」賈寶寶蹙眉,身子慢慢往馬車正前方移動。

  不知道為何,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強烈的渴望——她想要看一眼馬車中被水濃稱作「先生」的那人。

  車簾掀起。

  賈寶寶的視線穿過車簾和水濃身體的縫隙,窺向馬車內。

  車內之人披著一件純白狐裘,仿佛裹著山嵐霧氣,一隻蒼白而消瘦的手指捏著一本書,而那本書正好擋住了他的臉。

  下一刻,水濃就將車簾嚴嚴實實擋好了。

  那個人……好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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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2 00:15:25

  囍露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2 00:50:11


☆、第115章

  「嗯?」西寧郡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疑問, 閉著眼睛, 側頭看向她。

  賈寶寶回過神來, 忙上前一步朝他伸出手。

  水濃搖頭:「小王可以。」

  說著, 他身姿輕盈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雪色銀絲在他背後輕輕一蕩,又落了下來。

  他雙手負後, 神情怡然,「走吧。」

  賈寶寶跟了上去。

  她跟在水濃身後,看著他平靜至極的背影, 腦海裡卻不斷翻湧著剛剛那道身影。

  她看了一眼系統。

  系統有時候會給她開後門, 有時候卻不願意給她多透露一點消息。

  也罷,反正她想要知道的總會知道。

  這樣走神, 她就沒太注意腳下,直接踩進了一個土坑中,踉蹌了一下。

  水濃聽到聲音, 微微回身:「需要小王扶著你嗎?」

  系統:「被瞎子扶著走路,宿主我可真為你驕傲。」

  賈寶寶腆著臉笑道:「哈哈, 那就多謝王爺了。」

  水濃淡淡瞥了她一眼,「小王只是客氣一下, 你該不會真要我這個瞎子扶著你吧?」

  賈寶寶:「……」

  他們姓水的是不是都有一個毛病啊!

  賈寶寶自然而然道:「哦, 我也只是順勢而為而已, 那就不勞煩王爺了。」

  水濃轉過身,淡淡問道:「你心中究竟有何疑惑,不妨說出來, 小王若是知道,一定會為你解答。」

  「哎?」

  水濃:「你方才神思不屬,一定是心中存疑,你存疑的地方小王能猜到好幾處,不知道你要問的是哪處了。」

  賈寶寶目露驚訝:「王爺……」

  水濃繼續解釋:「我雖然目有疾,其他感官卻好用,你向我馬車走來時步履匆匆;看到馬車內先生時格外激動;方才你跟在我身後時,腳步遲疑,差點摔倒,這麼多明顯的徵兆,我若是還覺察不出來,那我可真是個廢人了。」

  賈寶寶的目光更加敬佩了,「與王爺一比,世間多少人都要成為瞎子了。」

  水濃「嗯」了一聲,轉過身。

  他的鞋子踏在枯枝落葉上,發出細微聲響。

  她的目光放在他的鞋跟,「王爺為何能這樣行動自如?」

  水濃:「因為我天生目盲,所以我只好訓練身體其他部位,我能比常人分辨更多的氣息,也能聽到更遠更細微的聲音,比如說,你方才看到先生的時候,心跳突然加快,我都聽到了。」

  「有一件事,我也不必瞞著你,那日你同妙玉一起來,之後你一個人在府中閒逛,等到回來的時候,再見到我,你的心跳快的要命,著實把我嚇了一跳。」

  賈寶寶盯著他的側臉,他面無表情,哪裡有一點嚇了一跳的模樣。

  水濃仿佛知道她在看什麼、想什麼,直接了當道:「抱歉,我天生情感不充沛,即便我快樂、難過、興奮、緊張,也是從外表看不出來的。」

  這樣的水濃既讓人憐惜,又讓人不想露出憐惜之色好叫人看輕了他。

  賈寶寶頓了頓,只是輕聲道:「謝謝王爺。」

  水濃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你謝我什麼?」

  賈寶寶淺淺笑了一下,「謝王爺對我解釋這麼多,謝王爺幫我照看這裡的事情。」

  當然,還有更多要感謝的地方。

  水濃搖頭:「我本來也有心安置這些難民的,沒想到倒是被你搶了先。你又施粥,又開義醫館,還幫他們蓋房子,收留他們在你店鋪裡打工。我曾捫心自問,若是我來處理這些人會比你處理的更好嗎?答案很讓我慚愧。」

  「我所做的不過是為你敲敲邊角,填補填補而已,你不必感謝我。」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過年時你收到我的禮物應該會感到疑惑……」

  水濃轉身,光影在他的蟒袍上流轉,他面無表情朝向她,淡淡道:「我是聽聞了你的事蹟,想要結交你這個人,才送你禮物,幫你這些,小王想替無數流離失所的民眾感謝你。」

  他雙臂平伸,兩手交疊,手心朝內,似乎要用古禮對她行個大禮。

  賈寶寶也顧不得別的,忙按住了他的手。

  「王爺之禮,我受之有愧。」

  她眨眨眼睛,「那些名聲什麼的都是他們不瞭解實情,我絕非眾人說的那麼好。」

  水濃淡淡道:「總歸是你付出了真金白銀,這裡的米麵、義醫館的藥材和給郎中們的錢,都是你付的,整日這樣只出不進,即便你家世不凡也受不住。」

  賈寶寶心道:花了很多嗎?為何她都沒什麼感覺?

  想到此處,她心裡又泛起一陣古怪。

  賈寶寶含笑道:「錢財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若是花光了,也算是我積福了。」

  水濃沒有回答。

  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要看如何辦了。

  水濃:「以後若是有難處,自可來找我,我雖然是個瞎子,但到底有些權勢。」

  「有些時候,你就算是想要做好事也不容易,許多小人要來害你。」

  賈寶寶恭恭敬敬應了一聲。

  水濃閉著眼睛,面朝著她,似乎在等待她說些什麼,從樹葉縫隙灑下的光映在他臉上的胎記上,像是摻了水銀的朱砂從雪色綢緞上滾落。

  賈寶寶低聲問:「我想問王爺一事,關於王爺馬車內的先生。」

  「我見那位先生有幾分眼熟,不知道那位先生姓什麼名什麼?」

  水濃默不作聲。

  他雖然閉著眼睛,賈寶寶卻有一種自己被看穿的感覺。

  「那位先生姓蕭,至於名字……先生是山野隱士,不想讓外人得知自己的名字,請恕在下無可奉告。」

  賈寶寶有些失望,仍舊道:「我也只是有幾分好奇而已,抱歉。」

  水濃輕聲道:「若是你還沒有別的疑問,我就要離開了。」

  「恭送王爺。」

  他卻不忙著走了。

  「你真的再沒有別的問題了?」

  水濃腳尖一轉,從她身側擦過,淡淡道:「可惜了,有個人好傷心了。」

  賈寶寶驟然回頭,卻見水濃走的瀟瀟灑灑。

  她執著地望著那輛馬車,藏在馬車裡的那位先生卻從始至終沒有露面。

  她看著馬車駛離,感覺到一道微冷的氣息正在接近。

  「不要再看了,你都快要變成望夫石了。」

  賈寶寶眉心一跳,撇頭瞪向妙玉。

  「大師若是能修修口舌,恐怕早就能修成正果了。」

  妙玉冷淡道:「貧僧有自知之明,貧僧這輩子也別想修成正果了。」

  賈寶寶更為驚訝了,沒想到一向驕傲的妙玉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師……你該不會又病了吧?」

  妙玉垂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複雜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被他看得毛毛的。

  現在大師不毒舌,改為盯人了嗎?

  真是可怕。

  妙玉側過頭,一臉冷淡:「施主真是毫無半點自知之明,貧僧怎麼就跟你綁在一處了?」

  賈寶寶樂了,笑呵呵道:「我知道大師心裡苦,可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大師就稍微忍耐忍耐,話說,那個讖語到底是什麼?讖語中所提及的命運又是什麼?」

  妙玉冷哼:「你問貧僧?當初你不是解得很痛快嗎?」

  賈寶寶咳嗽一聲,「我那是胡說。」

  妙玉:「貧僧卻當真了。」

  他的語氣有幾分動了真格的樣子,反倒讓賈寶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她記得當初林黛玉跟妙玉談條件的時候,對解開讖語胸有成熟,要不她問問林哥哥吧,也好知道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林哥哥。

  賈寶寶轉回頭走到尤二郎和尤三郎身前。

  她擺出嚴肅的神情,抱著胳膊問:「你們兩個究竟瞞了我什麼?」

  兩人一驚。

  「說吧,雖然已經有人告訴我了,但是,我還是想要聽你們兩個說。」

  尤三郎仍舊笑問:「寶二爺說的是什麼?我可不知情。」

  尤二郎卻伸手攔住了自家弟弟,他認真看著賈寶寶,「寶二爺,我們若是真有事瞞著您,也是為了您。」

  賈寶寶冷淡追問:「每日只出不進,怎麼可能只賠這麼少錢?錢從哪裡來的?」

  尤二郎和尤三郎同時一驚。

  尤三郎還要辯解,卻被尤二郎捂住了嘴,拉扯了回來。

  尤二郎垂著頭,神情溫順道:「看來二爺都知道了,沒錯,是有人資助了我們,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尤三郎小心翼翼打量自己哥哥和賈寶寶,最後只得歎氣道:「那日,我和哥哥早上來粥鋪的時候,卻發現門口有好幾麻袋米,也不知道是誰放在這裡的。」

  尤二郎:「後來我們在米袋上找到一封信,信上說欣賞寶二爺的善舉,這才奉上米,但希望我們不要在寶二爺面前提起此事。」

  賈寶寶挑眉:「所以你們就真不提了?」

  尤三郎:「那些米數量不多。」

  賈寶寶閉上眼睛,無奈道:「事情哪裡有這麼簡單,你們說吧,最近還有什麼古怪事兒?」

  尤三郎:「古怪事兒?」

  他玩笑般說了一句:「我出門總是能撿到錢算不算?」

  賈寶寶猛地睜開眼。

  尤三郎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難道撿錢也不行?」

  尤二郎此時已經明白了,「難道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難怪最近米鋪總是能收購到急著返鄉商人降價出售的米,還有藥材鋪也總是有山人拿著自己采的草藥便宜賣給我們……」

  他越想越不對勁兒,額頭已經冒出了細汗,「這難道都是有人故意針對您做的?」

  尤三郎此刻也聽明白了,他急躁道:「那這樣做的人究竟圖什麼啊?」

  賈寶寶恍惚間覺得這個手段跟某個人很相似。

  她喃喃道:「就圖……欠他的人情。」

  「所以,這才是我就算是這麼敗家也敗不多少的緣由?」

  這可真是……

  她捂著額頭,輕聲笑了起來。

  她的笑聲卻把尤二郎和尤三郎嚇住了。

  「是我的錯。」尤三郎垂下頭。

  尤二郎:「不,是我們的錯,二爺,您罰我們吧。」

  賈寶寶搖頭。

  妙玉冷冰冰道:「好個主動領怎麼罰!明知道她信任你們,你們卻如此怠忽職守,現在還用這個來威脅她了?」

  尤三郎看著這個和尚格外生氣,「我沒有!」

  妙玉:「人心隔肚皮,誰又知道呢?也許你們是看准了她心善,不忍罰你們,才以退為進,以罰求恩。」

  他的話語簡直像是刀子一般,逼得尤三郎臉頰到脖頸通紅一片。

  他道:「我可以指天發誓,我尤三郎若是那等忘恩負義的小人,就讓我不得好死!」

  妙玉歎了口氣:「心中有佛,才能受佛祖約束,你心中若是無法無天,就算是指天發誓又能如何呢?」

  賈寶寶簡直被他的毒舌逗笑了。

  他若是對著自己毒舌,她會氣得要死,可若是這條毒舌對著別人噴灑毒汁,尤其是為了護著她而毒舌,她反倒覺得這條毒舌也變得可親可愛起來了。

  「成了,我罰你們,你們不記在心裡又有什麼用?」

  賈寶寶幽幽凝視著尤二郎和尤三郎,「我再給你們兩人一次機會,可別讓我再失望了。」

  兩人被她這麼看著,心中又熱又涼。

  尤三郎咬牙:「您放心,我一定幫您查到是誰在背後搞鬼!」

  尤二郎也繃緊聲音,「下次那些人再來,我會攔住他們,給二爺報信。」

  賈寶寶讚賞地看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妙玉問她:「你已經猜到那個人是誰了嗎?」

  賈寶寶本想回到已經有了猜測,但是看到一貫清高孤傲的妙玉如此關心此事,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歪著頭問:「大師不是會算嗎?不如給我算算如何?」

  妙玉盯著她:「你信我的蔔算了?」

  賈寶寶:「我要看結果才決定信不信。」

  妙玉無語,催馬上前,「走,離貧僧遠些。」

  賈寶寶捂著心口,笑吟吟問:「你說真的?你不心疼?」

  妙玉抿緊唇。

  賈寶寶夾緊馬腹,輕聲道:「大師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妙玉硬邦邦道:「什麼不一樣了?」

  「大師溫柔了,對我也好了。」

  賈寶寶撓了撓頭,「難道我做了什麼讓大師你高興的事嗎?」

  妙玉冷哼一聲,把她甩到身後,好讓她看不見他發熱的臉頰。

  賈寶寶只好慢吞吞跟在他後面。

  ……

  賈寶寶原以為賈芹門口被貼小紙條的事情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反正人在錦衣衛手裡,想要瞭解什麼都會讓他吐出來,賈芹不過是小蝦米,真正重要的是他身後的那些人。她都托王爺把奏摺遞給陛下了,陛下還沒有論罪的意思,從其他方面下手也是白搭。

  然而,這天下午,賈寶寶正在讀書,門口突然闖進一個哭哭啼啼的小廝。

  那小廝哭喊著:「二爺,二爺,快救救大老爺和璉二爺吧!」

  賈寶寶從房中走出,見晴雯將那小廝拎了起來。

  晴雯見寶二爺出來了,立刻松了手,故作柔弱無力的樣子道:「啊,我拖不動啊。」

  小廝「嘭」的一聲又摔回到地上。

  賈寶寶:「……」

  她強忍著笑,對晴雯道:「快扶他起來,這是怎麼一回事兒,怎麼哭哭啼啼的?」

  晴雯見她沒有別的異狀,立刻上前,小廝拽了起來。

  他沒好氣道:「我們二爺問你話呢,快說!」

  小廝抬起頭來,他臉上都是剛才撲在地上沾的泥土,神情驚恐又慌張,一遇到寶二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包在眼中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了下來,只把臉上的泥土沖出兩條白印兒。

  賈寶寶溫聲道:「你別哭了,到底怎麼一回事?」

  晴雯踢了踢小廝的小腿。

  小廝一顫,看向晴雯的目光透著一絲驚恐,不愧是寶二爺,連院子裡的婢女都這麼剛猛有力。

  小廝抹了一把臉,帶著哭腔道:「寶二爺,求求您救救大老爺和璉二爺吧!」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他們怎麼了?你怎麼求到我頭上了?」

  小廝急忙道:「院子裡突然來了一幫士兵,把大老爺和璉二爺架走了,璉二爺臨走時讓小的來找您,讓您去找哪位王爺說說情。」

  賈寶寶蹙眉。

  晴雯啐了一口:「他倒不要臉,還敢來求您?」

  賈寶寶沒有應聲。

  小廝急了,「兩位爺這會兒已經被帶走了,邢夫人當時就暈了,現在二老爺不在家,就只有寶二爺您能主持大局了。」

  賈寶寶一愣。

  她還真沒料到,榮國府居然有被她這個不肖子主持的一天,賈政若是知道得氣死吧?

  ……也對,現在榮國府中能幹事的爺們兒好像就只剩她一個了。

  賈寶寶低頭問:「你說清楚,到底是哪位大人綁了你們家老爺?」

  小廝搖頭:「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啊!」

  「二爺!」一道聲音在她院外傳來。

  鴛鴦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團劇烈運動後的紅暈,額頭還有些細汗。

  賈寶寶遞給她一方帕子,溫聲問:「鴛鴦姐姐怎麼了?你為何如此匆忙?」

  鴛鴦道:「寶二爺,老太太急著找你,你快跟我來。」

  賈寶寶:「為了何事?」

  鴛鴦瞧了一眼地上跪著的小廝,忙道:「是為了大老爺和璉二爺的事情。」

  「行。」她攏了攏衣衫,笑道:「我隨姐姐去。」

  小廝慌張道:「寶二爺還是先去找王唔……」

  晴雯捂住了他的嘴,不耐道:「你閉嘴吧,府裡有老太太主持事宜,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小廝忙給鴛鴦使眼色。

  鴛鴦卻假裝看不到。

  賈寶寶隨著鴛鴦朝老太太的住處走去。

  鴛鴦的步子卻慢了下來。

  賈寶寶看了她一眼,她低聲道:「寶二爺,老太太正等著呢,我們要快一些。」

  然而,她的腳步卻更慢了。

  賈寶寶想起之前自己聽過的一樁事——賈赦想要納鴛鴦當妾,被老太太不留情地撅了回去。

  恐怕鴛鴦也在心裡暗暗恨著這位大老爺吧?卻只能用這種方式,爭取讓賈赦被人帶走後,多受一點罪。

  賈寶寶想到此處,故意大聲喘息,還舉起袖子擦了擦汗,掙扎道:「走的太快了,我快要跟不上了,好鴛鴦慢一些吧。」

  鴛鴦回眸一笑,口中卻道:「好的,寶二爺您的身子也不好,可千萬要保重啊。」

  於是兩人走的更慢了。

  等兩人磨磨蹭蹭來到老太太的院中,賈寶寶故作體力不支搖晃了兩下,鴛鴦忙扶著她進去。

  屋內,賈母正高坐上座,邢夫人跪倒在賈母腳旁,用帕子捂著臉哭,王夫人垂手站在一旁,一副斂眉肅穆的模樣。

  賈寶寶卻知道王夫人此刻心裡一定美飛了。

  賈母神色不佳,半倚著迎枕,閉著眼睛。

  鴛鴦小聲道:「寶二爺來了。」

  賈母立刻睜開了眼,王夫人也望了過來。

  兩人都看到被鴛鴦攙扶進來的賈寶寶。

  王夫人立刻上前:「我的兒,這是怎麼了?你身體一貫不好,是不是聽到這個噩耗嚇病了。」

  她捏著帕子擦了擦賈寶寶的鬢角。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要不你電我一下,把我電成打顫的樣子。」

  系統:「求你別搞這些騷操作了!」

  賈母也心疼賈寶寶,忙道:「寶玉快過來坐,家裡現在就你一個男人,你可千萬要好好的。」

  系統:「很抱歉,連你也不是男的呢。」

  賈寶寶被眾人攙扶著緩緩坐到賈母身側。

  賈母拍了拍她的後背,慈祥道:「寶玉,沒事吧?」

  賈寶寶捂著心口,輕聲道:「沒、沒事,只是璉二哥的小廝突然跑了進來告訴我大老爺和璉二哥出事了,我還沒有問清楚,就聽您急急招我來,我跑的太急了,心臟有些不舒服。」

  賈母一聽她不舒服,立刻急了:「你這孩子……有什麼大不了的,非要這麼匆忙?快去叫太醫。」

  這話可誅心又偏心。

  邢夫人忙道:「現在不是先應該……」

  王夫人立刻打斷:「是,我這就派人找太醫。」

  系統忍不住對賈寶寶道:「看來這賈母也不太想救賈赦啊。」

  賈寶寶:「當然了,賈母本就偏心,即便榮國府是賈赦襲爵,你看他都被擠到哪裡去了。」

  邢夫人立刻站了起來,「不能再拖下去了,寶玉,算是嬸嬸求你了,你去找你認識的那些王爺打聽些消息吧,我怕我家老爺……」

  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賈母:「你也不看看是什麼人把他們拖走了,是真正上過戰場的士兵!此事絕不簡單,要從長計議,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邢夫人越發沒了主意,只得一直哭。

  賈寶寶其實也挺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怎麼突然賈赦和賈璉就被抓走了。

  她輕聲道:「咱們這樣也不行,要不我去找忠順親王問一問吧,忠順親王行伍出身,應該會知道些什麼。」

  賈母、王夫人和邢夫人齊齊望著她。

  賈母思考片刻,緩緩點頭,不忘叮囑道:「也是,你去吧,在王爺面前說話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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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賈寶寶坐在座位上足足喝了一盞茶水, 才等來了忠順親王。

  他邁著大步從門口踏進來的時候, 似乎帶來了一大片烏雲。

  水澈陰沉著臉,冷冰冰地坐在上座, 身上帶著未消的火氣與殺氣。

  賈寶寶活動了一下身體, 總感覺自己好像不小心撞到了槍口上。

  水澈半垂著眼, 端著茶杯, 盯著徐徐上升的熱氣。

  賈寶寶一言不發。

  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兒。

  水澈抬起頭,輕輕呼出一口氣, 臉上的神情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他抬頭問賈寶寶:「你來這裡,該不會是為了你家那兩個混帳東西求情吧?」

  賈寶寶露出無辜的笑容, 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像嗎?」

  水澈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視線如有千鈞重。

  賈寶寶頂著他的視線。

  水澈移開視線, 淡淡道:「說吧。」

  賈寶寶輕聲道:「王爺,您也知道我跟我們家那兩位有仇。」

  水澈「哆」的一聲放下茶杯。

  他慢悠悠道:「你或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論陛下的心意如何,他們這兩人是不可能放出去了。」

  賈寶寶眸子一縮, 「這麼嚴重?」

  水澈冷笑一聲, 「是啊,真不知道誰有這般膽量, 打散了陛下的一盤好棋,讓我也不得不將二人抓起來。」

  他盯著賈寶寶:「這樣一來,賈府倒塌的速度也要加快了,可惜你還沒有功名在身。」

  賈寶寶立刻道:「這些都沒什麼, 我只想知道發生了什麼,竟然能讓王爺不得不做出這樣的動作?」

  水澈擺弄著扳指,淡淡道:「有人將賈赦和賈璉的罪證貼到了王府門口。」

  又是貼小紙條,這招好生熟悉。

  水澈冷聲道:「都已經貼到爺的眼皮下來了,我要是再不管,那我的名聲就不保了。」

  賈寶寶接上:「可是,王爺若是管了陛下就不高興了。」

  水澈煙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

  賈寶寶蹙眉,失笑道:「王爺該不會懷疑過是我貼的那張紙條吧?」

  水澈爽快道:「確實,不過我看到你後,就知道不是你了。」

  他將手放到椅子扶手上,淡淡道:「你現在還瞞不過我的眼睛。」

  賈寶寶:「那這是誰做出來的?」

  水澈獰笑,「最好不要讓我查出來。」

  賈寶寶端著茶碗,遮掩地抿了一口茶水。

  「紙條上說了什麼才讓您這樣痛恨?」

  水澈瞟了她一眼,「平安州的事情。」

  賈寶寶面露驚訝。

  水澈也不瞞她,「上面說的是賈璉奉賈赦之命前往平安州,與平安州節度交往過密。」

  他冷笑道:「他賈赦一個京官竟然敢跟地方軍政大員結交,可真是狗膽包天!」

  賈寶寶撇著茶葉沫子不吭聲。

  水澈淡淡道:「你們家也不要想著把他撈出去了,他這次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難說。」

  賈寶寶忍不住想要出去放鞭炮了。

  「咳咳,這件事還會涉及到那位嗎?」賈寶寶努力止住自己的笑容,詢問的看向水澈。

  水澈:「想不涉及到也難,他的人他怎麼也得要撈一把,不然,他賢王的名號怎麼辦?豈不是讓他手下的其他人也寒了心?」

  可見,就算是坐到了郡王這個位置也是不容易的,手下的人是傻子,也不得不去救。

  「說起來,他應該會來找你吧。」水澈意味深長地盯著賈寶寶。

  「我?」賈寶寶一臉疑惑。

  水澈這才露出一個既不嘲諷又不滿含著殺意的微笑,「你是我看重的人,不要小瞧了自己。」

  水澈擺擺手:「好了,我接下來還有事情,這是聽到你來了,我才給你些時間。」

  賈寶寶立刻起身,「多謝王爺。」

  在她出門的時候,水澈冷淡道:「……這樣你開心一些了嗎?」

  賈寶寶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把賈赦和賈璉關起來的事情。

  她微微一笑,「多謝王爺。」

  水澈冷哼一聲:「他們敢欺負爺的人就要做好準備,爺會吩咐人好好招待他們兩個的。」

  賈寶寶再次道謝。

  她出門後,系統偷偷問她:「莫非在王爺門上貼小紙條的那人,也是在暗戳戳為你報仇嗎?」

  「哎?」賈寶寶順手就往頭頂上摸去。

  「你幹嘛?」

  賈寶寶:「我看看我帶沒帶『愛我你腦殘了嗎』光環。」

  系統氣結:「那是戀愛使人失了智。」

  賈寶寶:「也差不多嘛!」

  系統:「差太多了,我頂多就是在你面前失了智,你看我腦殘嗎?」

  賈寶寶慢悠悠扭過頭:「所以你承認你愛上我了?」

  系統一梗,自己跑到一邊吐泡泡玩去了。

  賈寶寶騎著馬還沒有走到榮國府,就被一輛等在巷子門口的馬車攔住了去路。

  馬夫朝賈寶寶一躬身,「我家主子有請。」

  賈寶寶疑惑地將目光投向馬車,剛巧馬車的車簾被掀了起來。

  南安郡王水灩朝賈寶寶微微頷首。

  賈寶寶鑽進韁繩,心中對系統道:「忠順親王說的果然沒錯,他不就在這裡等著。」

  系統:「那你怎麼辦?」

  賈寶寶整理了一下儀容,趁著他們不注意,將「霸道總裁」光環戴到了頭頂上。

  系統:「……」

  賈寶寶笑眯眯地來到馬車前,行禮道:「拜見南安郡王。」

  水灩笑容溫柔,「你我早已相熟,何必如此多禮?」

  這位南安郡王還真拿自己不當外人啊。

  水灩輕聲道:「我這樣與你說話不好,不如你上車來如何?」

  賈寶寶欣然登上了馬車。

  她剛剛坐好,馬車卻行駛起來。

  南安郡王含笑道:「莫慌,我只是想要帶著你看一看京城。寶玉你在京城長大,但我卻敢保證這裡有些漂亮景色你從未見識過。」

  賈寶寶含笑:「那今日王爺就要帶著我領教領教了。」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她還戴著「霸道總裁」光環,她怕誰!

  南安郡王一直沒有提起賈赦和賈璉的事情,反倒帶著她去看京城裡一座建在水上的寺廟,帶她去看一棵據說有百年歷史的銀杏樹,還帶她去看一座生滿青苔的古戲臺。

  那座古戲臺周圍全都是斷壁殘垣。

  南安郡王帶著她踩著瓦礫碎片走了進來。

  賈寶寶看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

  「王爺怎麼會知道這樣一處地方?」

  南安郡王失笑:「這處地方雖然現在被人遺忘,但是在多年前,它卻是無數貴人想要來看戲的地方,因為這處戲臺是屬於廢太子的。」

  南安郡王站在一處斷壁上,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院落道:「原本這裡是連在一起的,都是太子在京城的私宅。太子喜歡聽戲,讓一些角兒進宮給他唱戲又太過麻煩,他就常常在這裡請名角唱戲,邀請名角、戲班在這裡居住,後來太子倒臺了,這裡的人也都猢猻散,只留下了這座院子和這座戲臺,再後來,那邊院子被旁邊的住家買下,跟自己的院子打通,就只剩下這座孤零零的戲臺了。」

  斷壁殘垣,朱漆舊紅斑駁而落。

  南安郡王從一側踏上戲臺。

  賈寶寶在下麵道:「王爺快下來吧,這戲臺年久失修,別塌了。」

  南安郡王笑道:「你放心,這座戲臺用的是上好的木頭,不會這麼隨隨便便就塌的。」

  話音剛落,他就猛地踉蹌一下,將腐朽的木頭踩出一個坑來。

  南安郡王:「……」

  賈寶寶:「……」

  打臉來得太快,實在讓人猝不及防。

  南安郡王虛握著拳頭,放在嘴邊咳嗽了一聲,「這只是意外。」

  賈寶寶眼神放空,「為了避免更多的意外,王爺你還是下來吧。」

  「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吱呦——吱呦——」

  南安郡王猛地僵住了。

  賈寶寶看著那被風吹一下都亂顫的架子,無奈地退後幾步,看向水灩。

  「王爺唱一段就趕緊下來吧。」

  水灩溫和地望著她,臉頰在天光下更加溫潤淨透。

  「你怎麼知道我要唱一段?」

  賈寶寶:「難道王爺爬上去是要給我表演戲臺塌了嗎?」

  水灩:「……」

  他猛地大笑起來,「好,好個寶玉,那我今兒個就給你表演一段兒。」

  說著,他從袖子裡掏出一把摺扇,扇面畫著妖豔灼灼的桃花。

  他一挽袖子,白皙的手指一翻,袖口一張,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轉繞梁,驚走了斑駁紅柱上的燕子。

  「……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這是《桃花扇》中的一句,可讓如今炙手可熱的賢王唱出這樣的詞,賈寶寶卻覺得尤為不詳。

  摺扇桃花,玉人皓腕。

  「好!」賈寶寶猛地拍手叫好。

  水灩無奈地看著她,「你以為這是在園子裡看戲嗎?我們看戲的時候可並沒有叫好這一說。」

  賈寶寶:「王爺們的規矩好,不像我這個不肖子。」

  水灩搖頭:「賈政大人有時候太過迂腐,你不必在意他的話,就我所見,你將來的成就必然超過他。」

  他的眸子溫柔又清透,「你行事看似荒唐卻有自己的原則,你有自己規矩卻並不迂腐,寶玉,你是不一樣的。」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既然你這麼誇我,看賞!」

  她從懷裡掏出一塊金元寶,直接拋給了他。

  水灩眉梢一挑,摺扇一翻。

  再一看,那塊金元寶已經安安穩穩地停留在他的扇面上了。

  他朝賈寶寶施了一個戲子的禮,陪著她鬧,「多謝寶二爺看賞。」

  賈寶寶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水灩看著她,眸色漸深。

  「天色不早了,你也該餓了吧,我做東請你吃飯,不知寶二爺可賞臉?」

  他用畫著桃花的扇子將半邊臉遮住,一雙眸子卻某位靈動,像是嬌滴滴暗訴情腸的戲子。

  賈寶寶故意板著臉道:「美人請客,我實不該推辭的,只可惜家有胭脂虎,只好讓美人失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君子殤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4 16:13:20


☆、第117章

  南安郡王眼皮一垂, 將遮住半張臉的扇面慢慢合攏。

  「那就可惜了。」

  他將扇子收攏到一半,光滑圓潤的指甲抵在扇面豔麗的桃花上。

  他朝她微微一笑, 「我敢向你保證, 若是你錯過了今天這頓,一定會後悔的。」

  該是有多好吃的東西, 能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默不作聲打量他。

  他露出溫和的笑容, 任由她打量。

  「至於胭脂虎……我倒是沒有聽說寶玉你最近有交往近的人。」

  南安郡王終於將扇子完全合攏,他慢悠悠地往台邊走來。

  賈寶寶也往戲臺邊緣靠近。

  「看來王爺的消息十分靈通。」

  南安郡王微笑:「今日只享樂,不說其他的。」

  賈寶寶挑眉。

  她看著他仿佛勝券在握的模樣, 心中微微有一絲不爽。

  賈寶寶偷偷在心裡面道:「系統啊,你有沒有感覺他一副鄙視你的樣子?」

  系統一臉無語:「他都看不到我,怎麼鄙視我?拜託, 你就算是要挑撥我們兩個的關係也請找一個好點的理由。」

  賈寶寶歎了口氣,「你看他這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不就是把咱們兩個握在手裡玩耍嗎?這種人精不讓他掉點面子,他是不會好好說話的。」

  系統有種不好的感覺,「你又要做什麼?」

  賈寶寶擦了擦頭頂的「霸道總裁」光環, 輕聲道:「不過,說實在的, 我倒是喜歡他這樣的聰明人, 尤其是他站在戲臺上的樣子。」

  「呀!」系統火了,「這人就是大尾巴狼,裝的良善溫柔,實際上連自己的尾巴都沒藏好。」

  賈寶寶微笑, 不緊不慢地挑撥離間,「我就是喜歡聰明人。」

  系統氣呼呼:「你等著!」

  賈寶寶揚著笑臉對那南安郡王道:「王爺,這座戲臺年久失修,你要小心腳下。」

  她的臉迎著明晃晃的天光,幾乎能照射出細小金色的絨毛,看上去格外乖巧。

  水灩無奈道:「我不是已經說過無礙,說起來你似乎很擔心……」

  話音未落,他就又一腳踩進了來時踩出來的那個坑裡。

  他被斷裂出來的木板狠狠一絆,整個人朝著戲臺下面撲了過去。

  賈寶寶瞪大眼睛,忙伸手去攔。

  水灩自恃有武藝傍身,這些小意外還難不倒他。

  只見他身子一旋,腳下想要踩著戲臺邊的欄杆借力,翻越下來,誰料,他的腳剛踏上欄杆,就聽到細微的「哢嚓」一聲。

  水灩下意識覺得不好,卻來不及再反應,腳下又被碎裂的木頭絆了一下,整個人成倒栽蔥的樣子摔下來。

  賈寶寶又調整了一下站位,伸出手。

  他一瞥,便瞥到了她。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水灩忍不住想:就賈寶玉就憑著這個瘦弱的身子,真的能接得住他嗎?還是打橫抱?

  下一刻,他就覺得撲鼻而來一陣馨香。

  水灩突然覺得有絲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心跳有些快了。

  當他的手背挨上柔軟的胳膊,他松了口氣,然而,沒有等這口氣徹底喘出去,他更快地更准地更狠地砸在了地上。

  背脊火辣辣疼著。

  水灩怔怔地望著這片斷壁殘垣上方的天空,緊接著,天空被一張臉遮蔽了。

  賈寶寶蹲在地上,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抱歉,我沒有接好。」

  系統都快忍不住跳草裙舞了,「你看他這副樣子,你還覺得他聰明嗎?哼!」

  水灩:「……」

  他眨了一下眼睛,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雖然他被人稱作賢王,雖然他常常帶著著溫和面具,雖然他的父皇一直認為他是心機深沉之輩,不過,他還真沒有修煉到在這麼丟臉的情況下也會心無波動。

  啊,真不想起來了。

  你也不要再盯著我看了。

  水灩難得生出一絲孩子氣的想法。

  賈寶寶莞爾道:「我提醒過王爺,戲臺年久失修,可王爺偏偏不聽。」

  水灩:「……」

  這位寶玉真沒眼色,就不知道快點讓開嗎?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我扶王爺起來吧?」

  水灩立刻條件反射道:「不用!」

  話語剛剛出口,他就覺察到自己回答的太過激烈了,恐怕要糟。

  他輕輕咳嗽一聲,向她解釋道:「廢太子在的時候,我常常來這片戲臺,那時候年紀還小覺得戲臺好大,我能在上面跑鬧好久。後來,廢太子去了,這裡便成了罪臣廢院,我倒是常常過來,因為這裡能讓我平靜下來。」

  他頂著發燙的臉,努力擺出波瀾不興的神情。

  「雖然我來了這裡許多次,看了這方戲臺一年四季所有的風景,我卻從未發現原來還可以從這個角度可以看。」

  他望著天空,喃喃道:「寶玉,你要不要一起?」

  賈寶寶頓了頓,慢悠悠道:「王爺是被絆了兩次才得來了這個寶貴的機會,我就不跟王爺搶了,說起來,王爺還要感謝那方腐朽戲臺呢。」

  南安郡王:「……」

  賈寶寶注視著水灩。

  水灩回視,卻發現她視線的落點並非在他的身上。

  他納悶問:「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一臉無辜道:「我在看有只大螞蟻正順著王爺的領子往上爬。」

  水灩全身一涼,脖頸瘙癢。

  他猛地跳了起來,慌張地撲打著自己的衣領,忙問:「怎麼樣?怎麼樣?還有嗎?」

  她見到的都是溫文爾雅、波瀾不驚的南安郡王,還從未見過這般怕蟲子的水灩。

  她歪歪頭,看著他臉都快要嚇白了。

  系統忍不住道:「你可真是個小惡魔。」

  撒謊不眨眼的賈寶寶不理會系統,對著水灩輕聲道:「螞蟻已經被王爺甩開了。」

  水灩總算松了一口氣。

  他迅速轉過身,幽幽地盯著賈寶寶:「寶玉,你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賈寶寶含笑道:「王爺真是誤解我了。」

  水灩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然而,他泛紅的眼角和蒼白的臉頰卻讓這個眼神沒有半點威脅力。

  兩人坐回馬車上,走上了回府的路。

  水灩曲起手指在小桌上輕輕敲了敲,他淡淡問:「你喜歡我送的禮物嗎?」

  賈寶寶腦海中閃過最近收的禮物,她問道:「那件事是王爺幹的?」

  她嘴角含笑,「那確實是一份大禮,讓我受之有愧。」

  水灩默不作聲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看著車窗,沒有轉頭。

  「那麼多錢……王爺可真捨得出手。」

  水灩眸中劃過一道光,嘴角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寶玉,無論你收到什麼禮物,都是因為你值得。」

  看來資助她慈善事業的人就是他了?

  賈寶寶樂了,「王爺不必拐彎抹角了,小的人微言輕,王爺要交給小的的事情,小的恐怕辦不成。」

  水灩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一貫溫和的笑容。

  這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王爺。」

  水灩「嗯」了一聲。

  車簾被人掀開,一道道美味的佳餚被人擺了上來,量小而精緻。

  賈寶寶盯著那些盤盤碗碗,不知道這位賢王又要搞什麼鬼。

  水灩微微垂眸,笑道:「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誤解,今日倒是不如開誠佈公,你都說出來,我為你解答。」

  賈寶寶搖頭:「沒有誤解。」

  他笑道:「來,先用些餐飯吧,你一定餓了。」

  說著,他親手將象牙筷子送進她手裡。

  他含笑凝視著她:「看看你喜歡吃哪個?」

  賈寶寶看著眼前清淡的菜色,不太敢動筷子。

  水灩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拿起筷子,當先夾了些菜吃了,每道菜他都吃了些。

  能把王爺當成試毒的人來用,普天之下就只有她一個了吧?

  可賈寶寶還是覺得憋屈,因為水灩這種對你好,還是戳你心窩好,卻是必然有所圖的,她真不太適應。

  賈寶寶勉強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裡。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明明是一道煮青菜,怎麼會這麼好吃?

  水灩溫聲敘述起這些菜的製作過程、所用的材料。

  「煮白菜當然要用高湯來煮,吊高湯也是個技術活兒……」

  賈寶寶一邊聽著他絮絮叨叨,一邊夾其他菜肴,雖然都是看上去清淡的菜色,卻好吃極了。

  她忍不住讚歎:「這是王府廚子做的嗎?」

  水灩含笑:「不是。」

  賈寶寶的眼睛更亮了,「那就是酒樓的廚子?到底是哪裡新開的酒樓?」

  水灩但笑不語,「你很喜歡嗎?」

  賈寶寶舔了舔唇,笑道:「雖然清淡卻風味兒絕佳。」

  「吸足了高湯卻掩蓋不掉食材本身的甘甜清新。」

  她捧著臉,似在回味。

  水灩眸色漸深:「你覺得他的火候足以在京城開酒樓了嗎?」

  「自然是夠了,王爺,這到底是哪位大廚?若是他真的在京城開酒樓,您可一定要通知我一聲,我定然去捧場。」

  水灩垂眸一笑,「你真的很想知道?」

  「當然。」

  賈寶寶在這個世界的人生很簡單,主要任務是敗家,既然任務都是敗家了,為何不敗的舒服一些。

  賈寶寶莞爾:「就算是他一道菜價值千金,我也要吃。」

  「那個廚子啊……」他眼睫一顫,撩開眸中水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賈寶寶一怔,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水灩笑了,「怎麼?不信我能做出這些好吃的食物嗎?」

  賈寶寶呆呆道:「君子遠庖廚……」

  水灩歎了口氣:「是啊,所以我只敢偷偷下廚,不敢讓兄弟們和皇上知道。」

  「可是……可是……」

  唱戲就已經跟他不搭了,再加上做飯……這位南安郡王可真是才藝廣泛。

  水灩盯著她:「你不是愛吃嗎?我府裡還有自己釀的酒,你也一定會喜歡的。」

  賈寶寶頓了頓,笑道:「您一定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這些菜都是現做的,若是您下廚,您什麼時候去做的?」

  水灩勾起唇角:「方才上車的時候,我讓你等等我。」

  賈寶寶點頭,神情有些尷尬。

  她以為那是人有三急。

  「難道你就是那時候去做菜的?」

  水灩頷首。

  賈寶寶:「周邊哪有什麼做菜的地方!」

  「你忘了我給你指的旁邊院子?」

  水灩輕笑道:「那裡便是我買下的地方。」

  賈寶寶:「……」

  系統也無語了:「這位王爺到底想要做什麼啊?他為你做的這些……要不是你還沒有暴露,我定然以為他是在追你。」

  賈寶寶一臉不知道該怎麼回話的表情。

  ——我發現你們一家都有招攬人像是追女孩子的特性。

  賈寶寶歎了口氣:「王爺知道我愛看話本,我愛吃佳餚,我愛品美酒,才給我下了今天這個套路吧?」

  「王爺到底要我做什麼?」

  事到如今,終於可以步入正題了。

  水灩低聲道:「我不是難為你,我只想讓你幫我去牢裡問個問題。」


☆、第118章

  「牢裡?」賈寶寶眼角上挑, 笑著問:「王爺是在開玩笑嗎?」

  水灩笑容溫和:「如果不是玩笑呢?」

  賈寶寶為難道:「王爺……」

  「我不會讓你做為難的事情。」

  系統:「可他現在明明就是在難為你!」

  水灩溫和地望著賈寶寶:「我在京城外有個莊子,你若是喜歡的話……」

  賈寶寶神情不好。

  她可並不缺錢。

  水灩仿佛明白她在想什麼,笑道:「那座莊子是頂級的享樂去處,跟你外面玩的不一樣, 一定會讓你體會到人間極樂。」

  賈寶寶眼皮一跳, 皮笑肉不笑道:「王爺怕是誤會了什麼。」

  水灩盯著她, 點了點頭, 換了個籌碼,「你施粥的鋪子缺不缺糧?還有你的義醫館……」

  賈寶寶蹙眉:「王爺不要再弄這些了,我想用自己的力量辦這些事。」

  水灩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你要知道,多個人幫你, 你也能救很多人。」

  賈寶寶搖頭,「不必了。」

  是他弄錯了嗎?

  水灩盯著她的目光越發尖銳了, 他輕笑一聲道:「你有自己的堅持, 這樣很好, 但是,你要知道,這裡是京城,你是榮國府二房的孩子,這裡很多人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對付你。」

  賈寶寶樂了,「王爺說的話我都信,但是,錢財、權勢、美色, 我都不喜歡,別人做夢想要的,我反倒沒有那麼想要。」

  她簡直像是一塊冥頑不靈的硬石頭。

  水灩摸了摸手腕,突然想到曾經有過關於她的流言——說是她不為外物動心的聖人,原本他還不信,現在看來她可能就是那樣的傻孩子。

  也許是這樣的人太過稀有了,反倒令他忍不住多了幾分憐惜。

  「你可真是一個傻孩子,」水灩微微抬頭,目光藏著一股真切的溫柔,「就算是你不跟別人爭,也會有人跟你爭;就算是你不跟別人搶,別人也會和你搶,寶玉,常在京中行走,你需要一個靠山。」

  賈寶寶雙臂搭在桌面上,歪歪頭笑問:「靠山?我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嗎?」

  水灩目光溫柔瀲灩,「有誰會嫌棄自己的靠山多呢?你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微微傾身,蠱惑道:「未來究竟是個什麼樣,誰也不知道,我見你並非想要一直站在忠順親王的船上,那你倒不如與我們都一樣交好,這樣一來,無論將來誰富貴了,都能保你一輩子富貴榮華。」

  賈寶寶「哈」了一聲。

  她簡直想要將他這句話拍回到他的臉上。

  這世上誰都缺富貴榮華,就她不缺;誰都想要富貴榮華,就她不想要!

  水灩輕輕皺了皺眉,「看來是我搞錯了?」

  賈寶寶誠懇地望著他。

  水灩有些疑惑:「你既不愛功名利祿,也不喜富貴榮華,那你究竟要什麼?」

  他一向以溫和如玉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示人,又善於揣摩人心,往往能在人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施以援手,這京城裡大大小小的官吏幾乎沒有沒領過他情的。如今,他卻發現,他想贈送一份大禮出去,居然也如此困難?

  賈寶寶笑眯眯,軟著聲音道:「王爺就別難為小的,我只是一個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

  水灩輕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道榮國府和甯國府加在一起,名聲最好的就屬你嗎?況且你又討陛下的歡心,有人說,說不定這榮國府和甯國府所襲的爵位都會落在你的身上。」

  賈寶寶被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水灩更覺有趣了。

  「奇怪了,明明是人人求之不得的好事,為何落到你的頭頂上,你卻像是遭逢大難一般?」

  賈寶寶苦笑:「大概我就是那個怪人吧,我父親都常常罵我是不肖子呢!」

  水灩:「若是你擔心賈政。」

  他笑道:「我自然是有辦法讓他回不來,如何?」

  賈寶寶:「……」

  看到她臉色僵住,水灩忍不住低低笑了出來,「我只是玩笑罷了,你以為小王真就不擇手段嗎?」

  水灩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如果她真有這個心,他當然就有這個手段。現在占地為王的山匪有不少,賈政出差的路上不小心被殺人劫財,也不是什麼難以辦成的事。

  賈寶寶垂下臉,「王爺饒了小的吧。」

  水灩輕輕揉捏著扇子。

  有些人無法用錢財、權勢打動,那麼用情呢?

  水灩思量片刻,輕聲道:「小王聽說林如海在任上病逝。」

  賈寶寶抬起頭。

  「請節哀。」

  他垂眸,面若不忍,「林大人是個好官,曾是甲申年的探花,小王也曾有幸與林大人交往,當真是讓人如沐春風,見之忘俗。」

  賈寶寶心中頓感不妙,她對系統道:「準備好了,我感覺他要用林哥哥來威脅我了。」

  系統:「所以,用林黛玉能威脅到你?」

  賈寶寶:「這個不重要。」

  系統語氣急促:「不,這個很重要。」

  頓了頓,系統放緩了語氣道:「宿主,你根本不知道你開始為一個人妥協,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賈寶寶:「……行了,情感諮詢熱線,掛了吧!」

  系統:「……」

  他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宿主啊,真是糟心!

  水灩話鋒一轉,狀似無意道:「聽說你與林如海之子林黛玉交好?」

  賈寶寶摸了摸額頭,無奈道:「為何王爺總是能聽說到這麼多事!」

  聽出她的挑釁與火氣,水灩笑得更加柔和,「大概是因為有心的緣故,說起來,不知道林黛玉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林如海與他的親戚、族人有不少齷蹉,後來兩幫人劃清界限,林如海至死不回鄉。他死後,留下了不少財產,這些族人又打上了這些財產的主意。」

  沒想到像賈赦賈璉父子無恥的人這樣多!

  然而,這所有的一切林哥哥都沒有跟她提起過,明明兩人通信如此頻繁……

  水灩打量著她的神色,緩緩道:「還是林黛玉有主意。他將家財盡散,後來扶棺回鄉的時候,又將另一些變賣產業所得來的錢財全都散給鄉人,沒讓那些親戚得到一分錢。族長不肯讓林如海葬入祖墳,林黛玉便在一處山上挑選地界,將他父親葬下,又在旁邊結廬而居。」

  賈寶寶沉默。

  林哥哥一個人承受了多少,她都不知道。

  水灩輕聲道:「這件事我能幫上忙,寶玉,你要嗎?」

  這位南安郡王所施予的恩情簡直是在戳人心尖兒。

  賈寶寶考慮一會兒,抬頭笑道:「謝謝王爺關愛,我想不必了。」

  「林大人和林哥哥都是灑脫之人,比起埋入祖墳,說不定他們更喜歡埋在有山有水,自己喜歡的地方。」

  水灩的笑容幾乎撐不住。

  賈寶寶卻笑的越發燦爛,「王爺,看來你是非得要讓我做這件事了?」

  水灩:「因為此事非你不可。」

  賈寶寶的指尖摳著桌面,「若是我完成了,王爺什麼事情都能答應我嗎?」

  水灩緊緊盯著她。

  方才他許了那麼多東西,她都不肯答應,他幾乎都要以為她是六根清淨的出家人了,若是她肯自己要東西那才好。

  水灩頷首:「但凡是我能為你做到的。」

  賈寶寶笑顏綻開,「王爺一定能做到,敢問王爺是要救賈赦和賈璉嗎?」

  水灩了然,「不救,這就是你所求?」

  賈寶寶:「不,我的要求是,待賈府倒塌的那天,請王爺再幫忙多推一把,王爺能做到嗎?」

  水灩眉心一跳,他看了她眼睛良久,忍不住笑道:「寶玉,你看可有趣。」

  系統涼涼道:「你看大狼尾巴搖呀搖,對這個小紅帽說,你真有趣,我好想吃掉你啊!」

  賈寶寶:「……」

  「好,我答應你。」水灩爽快答覆。

  賈寶寶老老實實道:「王爺要我去問什麼,我該怎麼去?」

  水灩微笑:「你去牢裡問賈赦和賈璉,觀音圖在哪裡。至於怎麼去……寶玉,我的三哥雖然面冷手黑,但是他對待自己人最是心軟,他現在把你當做自己人,你只要放低姿態,放軟語氣,掉點淚水,好好求一求他,他會滿足你去見賈璉和賈赦最後一程的心願。」

  觀音圖是什麼?該不會是什麼暗語吧?

  賈寶寶將疑問放進心裡,反而問起了另外一件事:「最後一程?」

  水灩嘴角的笑容涼毒,「沒錯,他們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了,還想著保留一命嗎?皇上的眼睛裡可是最容不得沙子了,當年他最為寵愛、一手栽培的太子哥哥都能被他毫不猶豫的廢棄,更何況是這些人呢?」

  果然最是無情帝王家。

  賈寶寶:「我明白了,那王爺何時要我去問?」

  水灩看了看天色,「就現在吧。」

  他轉頭朝門口招呼一聲:「來人。」

  立刻有人捧著一件熏好香料的披風,送了過來。

  水灩撚起披風,輕輕罩在她的身上,溫聲道:「監牢那種地方又濕又冷,你要小心。」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麻煩寶玉了,真沒想到你會答應。」

  他含著笑意的眼中滿是讚賞與欽佩。

  系統:「呸,他又在給你灌**湯了!沒想到你會答應,他還準備的這麼齊全?騙鬼去吧!」

  ……

  賈寶寶跟水灩告別之後,便騎在自己的馬上,重新朝忠順王府前行。

  她雙手抄袖,任由胯~下大馬不緊不慢像散步似的溜達著。

  手指在袖子裡無意摩挲著,突然摸到一塊滑溜溜的布料。

  她拖出來一看,居然是個錦囊。

  「對啦!」賈寶寶猛地一拍自己額頭,「我差點忘了這個,林哥哥走之前說是有危機就解開錦囊看看,我現在這也算是遇上危機了吧?」

  系統酸溜溜道:「你可真信任你林哥哥,他能給出什麼神仙妙計啊?」

  賈寶寶也很好奇。

  她摸了摸錦囊,裡面似乎只有一張薄薄紙條的模樣。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錦囊,拿出裡面的紙條。

  「快點,快點,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系統探頭望去。

  正在這時,身後響起飛快地馬蹄聲。

  賈寶寶因為專注于錦囊,也沒有太過在意。

  一人一馬要經過她身側的時候,騎在馬上的人突然朝她的方向一歪。

  她眯著眼睛看錦囊裡的東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系統瘋狂提醒:「小心!」

  賈寶寶剛要抬頭,卻覺得脖頸掃過一陣風,緊接著後背便是一涼,那一人一馬已經跑遠了。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沒有緩過神來。

  「宿主!宿主!」系統不斷呼喚。

  賈寶寶這才回過神來,卻覺得身上輕飄飄地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她摸了摸脖頸,脖頸什麼也沒有……等等,什麼也沒有?

  她低頭一看,脖頸上原本系著的披風帶子消失了,披風也不見了蹤影。

  什麼素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當街強搶披風!

  系統涼涼道:「這是要把你扒光的節奏?」

  賈寶寶:「……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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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那件披風裡面難道鑲嵌了什麼寶石?要不然那人為何目的明確,只搶披風呢?」賈寶寶實在搞不清楚。

  系統雖然看清了剛才搶披風的人, 卻不能明說。

  賈寶寶抱怨了一陣, 重新看向手中的紙條。

  「好歹這錦囊妙計沒有被人搶了去。」

  系統哼了一聲, 「你林哥哥就是在故意逗弄你, 他能有錦囊妙計就不會被人逼得散盡家財了。」

  賈寶寶替林黛玉抱不平:「他本來就是不在意這些,散盡家財給那些人添堵,他樂意!」

  系統酸溜溜道:「好啊, 你現在都開始為他反駁我了。」

  賈寶寶好奇道:「我不是一直在頂撞你,爭取氣得你死機嗎?」

  系統:「……」

  這讓他怎麼往下接!

  賈寶寶笑了笑, 視線粘在這張紙上,上面只寫著一句話。

  她將紙條重新放進錦囊裡, 慢慢吐出一口氣, 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

  「好了, 咱們去吧。」

  ……

  忠順親王長史見賈寶玉轉了一圈兒又回來了,一臉莫名其妙。

  「寶二爺,王爺很忙。」他盯著她, 淡淡道。

  賈寶寶淡定道:「我有一件事要與王爺詳談,我想王爺一定想要知道的。」

  長史樂了, 「寶二爺對自己還真有自信。」

  賈寶寶身姿筆挺, 笑容溫和,「大人,小的是對王爺有自信。」

  長史神色不佳,心裡面卻瞭解忠順親王對賈寶玉的寬容,有時候他甚至都懷疑, 賈寶玉是不是王爺的私生子,然而,就算是王爺天賦異稟,也不可能在那個年紀出精。

  他用眼神上上下下刮了她一圈,爭取給她足夠的眼神威懾。

  賈寶寶卻當作看不見。

  長史在心裡輕哼一聲,面上帶笑道:「那您等等,我要去通知王爺一聲。」

  他說罷,就將她拋在屋裡。

  賈寶寶等了好長一段時間,卻連一杯茶也沒有等到。

  系統跳腳道:「這也太過分了!」

  賈寶寶老神在在道:「放心,他只敢晾我這一段時間,不敢跟王爺作對的,而且,他覺得我會默默忍下,不會跟王爺提起這些事,可是,你看我像是會默默忍受的人嗎?」

  系統:「你是作王之王。」

  賈寶寶不好意思地撣了撣衣擺,「哎呀,你這樣誇獎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系統:「……」

  沒過一會兒,丫鬟就將茶水送了上來。

  賈寶寶朝那丫鬟微微一笑,丫鬟臉頰立刻緋紅一片,忙不迭退下了。

  又過了一會兒,忠順親王沉著臉走了進來。

  他面無表情道:「你是看爺太清閒了是不是?」

  賈寶寶立刻起身道:「我是想要去看看我那好大伯。」

  忠順親王冷笑一聲,直截了當道:「說人話。」

  賈寶寶歎了口氣:「有人托我去問賈赦和賈璉一句話。」

  忠順親王點頭:「這才像是你會辦的事兒,拜託你的人我也能猜到,他恐怕也不怕我會猜到,這就是明謀。」

  水澈朝她揚了揚下巴,指點道:「他知道本王很看好你,不會輕易拒絕你。」

  賈寶寶笑容慢慢,「多謝王爺抬愛。」

  水澈大手一揮:「別說這些虛辭,爺要是真喜歡聽,周圍人每天都能給爺說,還不帶重樣的。」

  「行,你去吧,他們現在就關在北鎮撫司。」

  「北鎮撫司?錦衣衛的地盤?」

  水澈嘴角抿平,明顯一副很不快的樣子。

  賈寶寶盯著他,連呼吸都放淺了些。

  水澈盯著門外,良久才仿佛回過神,淡淡道:「你以為陛下會有多信任我?」

  所以,賈赦和賈璉這件事,陛下終於親自過問了?

  水澈淡淡道:「我現在也只能讓你見見他們而已。」

  他從自己腰間扯下一面金牌拋給她。

  賈寶寶雙手接住。

  水澈:「提醒你,你去看過他們的事情是瞞不過陛下的。」

  水澈微笑,煙色的眼眸如同遮蔽天空的烏雲,「他實在大意了,我就等著看他怎麼辦。」

  賈寶寶笑嘻嘻摸了摸頭髮。

  「去吧,再晚天都要黑了。」水澈收斂笑容,玩弄著自己手指上的扳指。

  賈寶寶立刻起身,將自己手邊滾燙的茶水遞給王爺。

  她含笑道:「王爺定是渴了,請用茶。」

  水澈瞥了一眼自己手邊的茶碗,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不過,他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剛一觸手,他的神色就不大對。

  「哆」的一聲,茶碗被放在桌子上。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賈寶寶,右手食指貼近杯壁。

  賈寶寶微笑道:「這是第一盞茶。」

  明明她在這裡等了很久,第一盞茶卻還是滾燙的。

  水澈冷笑一聲,「這個王府裡,也就只有你敢在被慢待的時候出聲了。」

  他獰笑一下,「保持下去,爺就喜歡你的耿直。」

  賈寶寶微微俯身,退下了。

  水澈立刻吩咐:「來人啊,把長史找來。」

  賈寶寶從回廊往外走的時候,正好撞見匆匆趕來的長史。

  賈寶寶的手臂誇張一揮,「大人,多多保重啊。」

  「你!」長史瞪圓了眼睛,他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按套路出牌的。

  賈寶寶笑眯眯道:「歡迎您下次繼續欺負我,能讓我花錢那種最好了。」

  長史:「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笑容加大,「知道啊,我在挑釁您,與您結仇結怨。」

  長史被她氣個倒仰。

  他冷冰冰繃著臉,「我跟了王爺這麼多年,你以為他會因為這個罰我?」

  賈寶寶搭著他的肩膀,慢悠悠道:「王爺罰不罰你與我何干?反正我歡迎你來報復我,記住,我有錢,有很多。」

  說著,她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像是為他撣掉灰塵,一扭頭,大笑離開。

  長史盯著她的背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瘋子!」

  ……

  賈寶寶來到北鎮撫司門前,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磨得有些發疼的大腿內側。

  「真是要命了。」賈寶寶輕聲抱怨一句,輕輕在門口跳了兩下,準備擺好神情再進去。

  「你在這裡做什麼?」

  一道男聲突然自背後響起。

  賈寶寶背脊一涼,立刻回頭,眼睛卻被一道金光閃了一下。

  她閉上眼,後退幾步,緩緩睜開。

  帶著金色面具的錦衣衛正站在臺階上面,天光落在他的髮絲上,將他的髮絲也染成金色。

  賈寶寶盯著他,立刻叫了一聲,「大哥。」

  賈元春下意識想要答應,可是話到嘴邊又讓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大哥?」賈元春抬起腳朝府衙裡面走,「是在叫誰?」

  賈寶寶跟在他身後,笑道:「誰想要回應,我就是在叫誰。」

  突然,她被守在府衙門口的兩名衙役攔住了。

  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卻沒有開口呼喚身前的賈元春。

  賈元春雖然沒有回頭卻仿佛一直在注意著她的腳步聲,見她腳步聲停了,他忙回身。

  他沒好氣道:「放她進來!以後眼睛放亮點,這是你們能攔住的人嗎!」

  兩個衙役嚇得哆嗦一下,還有些委屈。

  大人,這裡是北鎮撫司,以前像她這樣的不都是直接打出去的嗎?我們只是攔住,沒動手已經算是好好對待了。

  一個衙役很快縮回了手,另一個衙役好像還沒有回過神,伸出去阻攔賈寶寶的手差一點就要碰到她的肌膚。

  賈元春猛地一皺眉,操起繡春刀。

  「大人!」衙役嚇傻了。

  大人該不會要砍他吧?

  賈元春一臉不快地將他的手臂挑開,「看清楚了,不是什麼人都是你能靠近的。」

  繡春刀挑開手臂的那一刹,衙役幾乎以為自己的手臂要被砍斷了,聽到他帶著冰渣的警告,他立刻抱著自己被挑開的手臂,連連點頭。

  賈元春冷哼一聲,抱著繡春刀,繼續頭也不回走開,這次步伐放的慢了些,似乎在等誰趕上來。

  賈寶寶笑著朝兩位衙役打招呼,綴在他身後。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是我們瘋了,還是咱們大人瘋了?」

  大人對那個娘兮兮的少爺也太另眼相待了吧?

  「該不會大人……」

  衙役伸出兩個大拇指,朝內側勾了勾,「跟那位少爺……」

  話還未說完,衙役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位神鬼莫測的大人還能這麼在意一個人?

  太可怕了!

  ……

  賈寶寶跟了賈元春一路,從府衙外跟到府衙內,路上遇到的錦衣衛全都朝賈元春行禮,賈元春卻連回禮都不回,著實囂張。

  這些人也紛紛對賈寶寶行注目禮,眼神中盡是猜測。

  走到府衙後院,周圍都沒有人了。

  賈寶寶舔了舔唇,突然朝他的後背撲去。

  賈元春卻像是背後生了眼睛似的,立刻躲開,還順手一撈,將她撈了回來。

  賈寶寶卻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身上,「大哥!大哥!」

  賈元春抿緊唇,「你喝酒了?」

  賈寶寶目露迷茫,搖頭。

  賈元春扶著她的肩膀,「那就老老實實站好。」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故意把自己的鞋子甩飛了。

  天氣一天天變暖和,她的鞋也從靴子換成了雲履。

  雲履被她這麼一甩,一下子掉進了牆邊的花壇裡。

  賈元春瞪她,「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滿臉是笑,軟著聲音道:「大哥,我的鞋掉了。」

  賈元春沒好氣道:「你當我眼瞎嗎?明明是你自己甩飛的。」

  賈寶寶故意栽贓:「明明是哥哥拉扯我,我不小心弄掉的。」

  賈元春:「這裡是北鎮撫司,你確定要在這裡栽贓陷害我?」

  賈寶寶頓了頓,打算將自己沒穿鞋的那只腳直接踩在地上。

  賈元春怒了:「你幹什麼!」

  賈寶寶哆嗦一下,「我自己去找。」

  這個熊孩子!

  賈元春:「找什麼找,自己情況不清楚嗎?地上這麼涼,你就敢不穿鞋到處跑?」

  他將自己的腳往前伸了伸,「好好踩著。」

  賈寶寶歪歪頭,嘟嘟囔囔道:「還說不是我大哥賈元春。」

  賈元春用力壓了壓她的發頂,「讓你踩著你就踩著,絮絮叨叨,像個小老太太。」

  賈寶寶笑了一下,又不服輸地頂撞:「那哥哥是什麼?」

  她的腳嚴嚴實實踩在他的腳背上。

  賈元春褪了靴子,將靴子給她踩著,自己走到花壇裡,去給她找鞋去了。

  賈寶寶沖著他的背影笑道:「大哥,還是我自己來找吧。」

  賈元春頭也不回呵斥:「給我好好待著,凍病了算誰的!」

  賈寶寶看著他沾滿泥土的襪子,「難道哥哥不冷嗎?」

  「你跟我比?我一個有你十個壯!」

  他終於找到她的雲履,提溜著鞋子走了回來。

  賈元春將鞋子遞給她。

  她雙手背在伸手,裝出一副驕矜的模樣,「我在家可沒有自己穿過鞋,我不會自己穿鞋。」

  賈元春看著她。

  賈寶寶抬起腳,「那我就這麼光著走了。」

  賈元春抬起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真是輸給你了。」

  他蹲下身,將雲履握在大掌中,捏著她腳踝為她穿鞋。

  賈寶寶盯著他腦袋後系著面具的皮繩,手指蠢蠢欲動。

  她慢悠悠伸出手,指尖兒挑起皮繩,一抽。


☆、120

  「啊!」一聲慘叫響徹整個院子。

  賈寶寶被人扛在肩上, 大頭朝下, 眼睛裡都是小星星, 可她的手裡還是死死抓著那個金色面具。

  「放我下來。」

  賈元春:「誰讓你敢摘我面具的?不給你點厲害瞧瞧, 你就敢上天了。」

  賈寶寶立刻放軟了語氣,嬌聲哀求:「哥哥, 放了我吧,你我都這麼多年沒有見面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臉而已, 難道有錯嗎?」

  「有錯。」賈元春毫不客氣。

  賈寶寶氣鼓鼓道:「你明明就是我哥, 為什麼不認?」

  賈元春的身形頓了頓, 低聲道:「這世上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無非是時機不到。」

  賈寶寶開始不安分地拽他的腰帶,「那什麼時候才是對的時機呢?」

  「當你不是寶二爺的時候。」

  賈寶寶瞪著眼睛, 「哥!」

  賈元春輕笑一聲, 「你若是喜歡叫就叫吧,記得,我是你的甄哥哥, 可不是你的賈哥哥。」

  這簡直就是一語雙關。

  賈寶寶戳了戳他後背, 拉長聲音道:「知道啦——」

  過了會兒, 她又開始在他肩膀上左扭右扭起來。

  賈元春用力拍了她一下, 「做什麼呢?」

  賈寶寶小聲嘀咕:「難受。」

  「忍一忍, 明明是你自己找來的。」

  賈元春微微垂眸,語氣複雜,「明明你這麼嬌,吃不得苦, 怎麼就走上這條路了……你放心,很快那個你可以真正做自己的機會就會來了。」

  賈寶寶戳了戳他後腰凹陷下去的地方,輕聲道:「哥哥千萬不要為了我,做令自己不開心的事情。」

  賈元春沉默片刻,硬邦邦丟回來一句:「誰是你哥?我不是你哥。」

  賈寶寶一副「我就不跟你爭辯」的模樣,「好吧,好吧,哥哥不承認就算了。」

  賈元春又拍了她一下。

  「哥哥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你說是哪裡?你自己來這裡的目的,你都忘了?」

  賈元春簡直要被自己的妹妹蠢哭。

  賈寶寶納悶:「你怎麼知道我的目的?」

  賈元春:「因為……」

  「難道是哥哥一直盯著我?暗中保護我?」

  就算是一直暗暗盯著你,也定然不能讓你知道,要不然你的小辮子還不翹到天上去?

  賈元春淡淡道:「當然不是,你姓賈,你來北鎮撫司的目的還能為了什麼?」

  兩人說話間,來到了監獄門前。

  守門的獄卒驚恐地望著被大人扛在肩上的身影,而且,大人的臉……

  賈元春瞪了兩人一眼。

  兩人不敢廢話,立刻將監牢大門打開。

  賈元春將她扛了進去。

  她還抬頭朝那兩個低頭垂眼的獄卒打招呼。

  「行了,你就不能乖一點嗎?」賈元春一臉無奈。

  他帶她往下走了幾層,潮濕的氣息越來越濃,隱隱約約還能聽到犯人們的呼痛聲、叫喊聲。

  賈元春的手掌抵住她的背心,輕聲道:「別怕。」

  他腳步沉穩,帶著她一步步朝監牢下走去。

  賈寶寶小聲問:「還要走多久?」

  「馬上就到了,他們在最後一層。」

  賈元春頓了頓,提醒道:「一般被關在這層人的性命……」

  賈寶寶揪住他衣服的手猛地縮緊。

  賈元春以為她是在擔心那二人。

  她卻道:「你帶我來這裡不會對你造成什麼麻煩吧?若是麻煩……」

  賈元春感覺有些好笑。

  就算是有麻煩又如何?只要他還活著,自然是向著她的。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將金牌遞給賈元春,「……若是有麻煩,咱們就推給王爺們好了,反正要我來的南安郡王,任其發生,還給我金牌的是忠順親王。」

  賈元春:「……你就這麼把他們賣了?」

  賈寶寶對賣兩位王爺毫無負擔道:「反正都沒有哥哥重要。」

  賈元春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這麼多年你總算有所長進了……咳,我知道該怎麼辦,你無需擔心。」

  他踏下最後一階臺階,「好了,到了。」

  賈寶寶立刻扭頭去看,卻一陣天旋地轉,自己被賈元春從肩膀上卸了下來。

  她想要去看他的臉,眼睛卻被一隻沾著汗的手掌遮住了。

  賈元春一手遮著她的眼睛,一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叮囑道:「乖乖的,不要做多餘的事情,他們無論做什麼都與你無關,你只是個跑腿的。」

  賈寶寶點頭。

  她被他用力一扳,背對向他。

  賈寶寶鞋底磨蹭了一下潮濕的地面,小聲問:「哥哥,我不能看看你嗎?」

  賈元春冷淡道:「不能。」

  「為什麼啊?」

  「我怕你看到我的盛世美顏,會承受不住。」

  賈寶寶一陣無語,只能乾巴巴道:「呵呵,哥,你好自戀啊。」

  賈元春抿緊唇。

  明明是他自己的緣故,如果與她毫無遮擋的見面,他怕他再也熬不下去,無法順著既定的路前行。

  賈元春朝她後背推了一下,「去吧。」

  賈寶寶往前走了幾步,她立刻回身,那道身影已經走過樓梯拐角了。

  她看了看還留在手中的金色面具,將面具藏進袖擺中。

  系統小聲道:「其實,賈元春跟你還挺像的,雖然你們兩個並沒有血緣關係。」

  「像?哪裡像?我才沒有他這麼彆扭。」

  系統:「我說的是自戀方面。」

  賈寶寶:「……」

  賈寶寶一人順著黝黑潮濕的走廊往前走,牆壁上的油燈影影綽綽,投下斑駁老舊的黃光。

  她走了幾步,仔細打量周遭。

  終於,她找到了分別關押著賈赦和賈璉的牢房。

  這父子二人正好是面對面的牢房,真可謂是——牢房父子兵。

  她在兩人中間的走廊中停了下來。

  牢房裡只有一張鋪滿潮濕稻草的石床,看上去條件非常不好。

  賈赦側身縮在石床上,嘴裡「嗯嗯呀呀」的叫喚著。

  賈璉縮著身子,抱著腿,坐在石床上。

  聽到腳步聲,賈璉抬起頭,一見到賈寶寶,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寶玉!寶玉!」賈璉立刻跑了過去,卻差點從石床上摔下來。

  他披頭散髮、滿臉憔悴,哪有一點璉二爺的貴氣。

  他跪坐在柵欄後,拽著柵欄死死盯著賈寶寶。

  「寶玉,你怎麼來了?是來救我們的嗎?爹!寶玉來了!寶玉來了!」

  他的嘴巴不停念叨著,神情過於興奮狀似癲狂,臉頰甚至升起了病態的潮紅。

  他的手臂從柵欄中間伸出,想要抓住賈寶寶的衣角。

  賈寶寶嫌棄地退後幾步。

  那邊賈赦也被賈璉的叫聲驚起。

  「寶玉?」賈赦坐在石床上,死死盯著賈寶寶。

  「是王爺讓你來救我們的,是不是?」賈璉連聲道,渴求地盯著賈寶寶。

  賈赦立刻吼道:「閉嘴!」

  賈璉被嚇了一哆嗦。

  賈赦懷疑地盯著賈寶寶:「是忠順親王讓你來的?」

  他握緊手掌,立刻談條件道:「忠順親王想要的證據就在我手裡,你讓王爺親自過來。」

  賈寶寶輕笑一聲,「抱歉了,真不是忠順親王讓我來的。」

  賈赦一驚,「怎麼會?」

  他隨即反應過來,立刻使喚她:「那你就不知道去找忠順親王!王爺不是看好你嘛,你把他弄來,我手裡的東西王爺一定想要,那是能讓他離那個位置更進一步的東西。」

  賈赦站在柵欄前,雙手緊緊攥著柵欄,厲喝:「賈寶玉,你快去!去找王爺!」

  賈寶寶抱著手臂,不緊不慢道:「您說什麼?我沒聽懂。」

  賈赦不耐地揮手,「去找忠順親王,他若是知道我手裡有重要東西,一定會親自將我放出去的。」

  賈寶寶仰頭看牢房頂部:「是嗎?那恐怕您是想錯了。」

  賈璉:「寶玉,你先不要鬧彆扭,這是咱們的家事。」

  賈赦指著賈寶寶怒道:「你什麼意思!」

  賈寶寶歪歪頭,笑容滿滿,「我的意思是,你們對我做出那樣的事情,還指望著我幫你們去找王爺嗎?」

  賈赦重重拍了一下柵欄,厲聲喝道:「放肆!目無尊長!我是你伯父!是榮國府襲爵的一等將軍!你父親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是什麼東西!」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你確定還要這麼說下去嗎?」

  「父親!」賈璉急急忙忙道:「寶玉,你別生氣,父親只是在牢裡犯了舊疾,才心情不好,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咱們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你若是不幫著我們,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賈府敗落下去嗎?」

  賈寶寶一本正經點頭:「對啊,你怎麼知道的,我就是要看著賈府敗亡啊。」

  賈璉瞪大眼睛,一時無語。

  賈赦痛駡:「畜生!」

  他吐沫星子差點噴了賈寶寶一臉。

  賈寶寶往走廊出口方向走了幾步。

  她撓了撓耳朵,老神在在道:「您確定要跟我這麼耗下去?」

  「再說了,你們當時多次坑我,還要把我送到王爺床上去,你們憑什麼以為我會幫你們?」

  她勾著碎發,慢條斯理地笑了起來,「我沒有落井下石已經夠仁慈了。」

  賈璉忙道:「寶玉兄弟,是我對不起你,可你畢竟沒有事不是嗎?」

  賈寶寶冷笑一聲。

  賈赦:「不是你亂搞,我們也不會這麼做,王爺不比你周圍那些髒的臭的要好嗎?這事要是成了也是你得利,你該謝謝我們!」

  這該是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猛地抬腳,一腳踹上了柵欄,要不是賈赦鬆手快,她就踩上他的手指了。

  賈赦嚇了一大跳,嘴裡「畜生」什麼的罵個不停。

  賈寶寶微笑著問:「你叫我畜生,咱們都姓賈,又有血緣關係,我是不是要還你一聲老畜生啊?」

  賈赦一愣,臉色氣的又黑又紅。

  賈璉失望道:「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難不成就是為了看我們父子二人的笑話?」

  賈寶寶淡淡道:「是南安郡王要我來問你們一個問題。」

  賈赦和賈璉同時一驚,兩人對視一眼。

  賈赦閉上了嘴,眼神卻像是小刀不停地戳向賈寶寶,可惜賈寶寶自身攜帶銅牆鐵壁,根本就不理會他的眼神威脅。

  賈璉咳嗽了一聲,放緩了語氣:「原來是南安郡王安排的。」

  「寶玉,南安郡王讓你來問什麼?」

  賈寶寶仔細打量著兩人的神色,緩緩問道:「王爺問你們二人,觀音圖在何處?」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牢裡陡然一靜。

  回過神來的賈璉,笑道:「什麼觀音圖?」

  「哦,這樣啊,那我就回去跟南安郡王這樣回話了。」賈寶寶不感興趣地轉過身。

  背後傳來「嘭」的一聲,似乎賈赦和賈璉都急的撞上了柵欄。

  「寶玉,且慢!」

  賈寶寶朝系統使了個嘚瑟的眼色,接著笑盈盈轉過身,「你們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們想通了。唉,我可不想傳話,這樣還能輕鬆一些。」

  賈赦重重哼了一聲,卻沒有開口,可能他也知道自己開口就沒有好話。

  賈璉苦笑道:「那個觀音圖……既然南安郡王能派你來牢裡來問我們,說明王爺很在意這個,這也是我們最後的護身符了。」

  他舔了舔唇,喉結動了動,猶猶豫豫道:「那個寶玉,你能不能跟王爺說,觀音圖我們可以拿出來,但是,請王爺先將我們救出去,我們有人脈、有金錢,若是王爺救了我們,便是我們賈府的大恩人,我們會將他需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賈府……雙手奉上?」賈寶寶的笑容天真無邪,說出的話卻格外氣人,「你們管家嗎?就這樣決定了?」

  賈璉被她堵的剩下的話說不出來了。

  賈赦立刻躥了起來,「廢物!」

  他罵完賈璉,又開始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笑眯眯瞪著他繼續罵自己。

  許是知道賈寶寶不適那麼好擺弄的,賈赦還是梗著脖子,轉過臉,不去看她。

  賈赦道:「南安郡王讓你來,是必須要讓你給他帶回一個結果的,你要是敢故意隱瞞,王爺也不會放過你。」

  賈寶寶點頭。

  先打一棒,威脅我。

  賈赦:「我們也怕王爺會捨棄我們,寶玉,好歹咱們也是親戚,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不記得了嗎?」

  賈寶寶:「……」

  又開始打感情牌了,她一出生就記事了,這麼多年你這老爺子淨忙著抱女人去了,她可不記得他抱過她。

  賈赦最後道:「只要王爺救我們出去,我們自會將觀音圖取出來。」

  賈寶寶微笑:「說完了嗎?」

  賈赦和賈璉對視一眼。

  賈寶寶拍了拍手,淡淡道:「說實話,我今兒個來這裡並不是為了你們兩個來的,所以,無論你們說了什麼,我可能都不會原模原樣地傳達給王爺。」

  「至於你們和賈家……還是一起敗落為好。」

  「因為你們都太髒了。」

  說罷,賈寶寶轉過身,再也不理會拼命大喊的兩人,慢悠悠地沿著來時的路走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攸甯小精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8 00:50:21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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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賈寶寶走出這一層的走廊, 走上臺階, 剛一轉彎,便看到了一個正倚著牆面站立的身影。

  他一腳蹬著牆面, 一腳踩著地面, 暈黃的光線灑在他的頭頂, 順著他的髮絲淌下, 流經金色的面具, 最後,滴滴答答落到黏膩濕滑的地面上。

  賈寶寶看到他,愣了一下, 隨即笑道:「什麼嘛,難道哥哥一直等在這裡嗎?」

  「可是, 這個面具又是哪裡來的?」

  賈寶寶暗自偷笑, 她幾乎能想像到賈元春慌慌張張跑去拿面具,又怕她受傷害急匆匆回來的場景。

  賈元春抱著胳膊, 抬頭看長滿黴斑的天棚, 「我隨身攜帶的。」

  賈寶寶搖頭,「哥哥還是不會說謊。」

  她笑眯眯湊上前。

  賈元春一驚,脖子下意識往後仰,後腦勺「咚」的一聲撞上了牆壁。

  「你做什麼?」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手臂纏上他的手臂。

  他身子僵硬一瞬,隨即又放鬆下來。

  賈寶寶抱著他的胳膊笑道:「大哥,咱們出去吧,這裡太冷了。」

  賈元春:「這能怪誰?還不是你非要蹚這趟渾水?」

  他站直身體, 拉了拉衣服,發現沒法在不解開腰帶的前提下脫下來後,就張開雙臂,擁住了她的後背。

  賈寶寶好笑道:「做什麼?你是說不是我哥哥嗎?」

  賈元春一本正經道:「本大人冷了,需要取暖。」

  賈寶寶又軟又甜道:「好好好,隨大人取暖。」

  他雖然說是用她取暖,卻用自己的大手兜住她冰冷的雙手,溫柔地捂住。

  她的指尖漸漸蒸開一股熱氣。

  兩人順著樓梯往上走。

  他腿長步子大,卻死死盯著她的步子,隨著她的步調一點點往上挪。

  賈寶寶頓了頓。

  賈元春盯著無法看清的黑暗深處,放輕語氣道:「別怕,哥……我一直在這裡。」

  他怕她冷,怕她害怕,怕她被傷害,才一直站在那裡等著她。

  賈寶寶小聲嘀咕:「我不是怕,我膽子大得很,只有你才從小到大都把我當成膽小鬼。」

  她轉過身。

  站在她身後,半擁著她的賈元春鬆開手臂,任由他動作。

  賈寶寶兩手搭在他的肩上,用力按了按。

  「你難道沒有聽見嗎?」

  賈元春此時終於分出心神,聽到了在樓梯下,穿過長長的走廊響起的慘叫聲。

  賈元春一愣,猛地站直了身體。

  他看向賈寶寶。

  兩人幾乎同時轉身朝樓下跑去。

  可賈寶寶畢竟比賈元春要矮,動作也比常年習武的他慢了很多。

  賈元春伸手一拉,微微彎腰,直接將她抄進懷裡,打橫抱起。

  他飛速地奔向賈赦和賈璉所在的牢房。

  他跑的太快,賈寶寶怕自己給他增添負擔,便緊緊摟住他的脖頸。

  賈元春三步並作兩步,很快便從樓梯上跳了下來,沖進了那條彌漫著血腥味兒的通道。

  賈寶寶暗覺不好。

  「大哥,會不會有事?」

  賈元春:「死就死了,沒事。」

  他沖到牢房前,只見兩人都橫躺在地面上,面色青黑,七孔流血,「滴滴答答」的血珠在地面上集聚起一小攤。

  這下可真的搞大了。

  賈寶寶在心裡問系統:「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情?」

  系統檢測了一下一下,低聲道:「他們的生命體征都在消失,你們還是趕快搶救為妙。」

  賈寶寶猛地從賈元春的懷裡跳了下來。

  賈元春已經掏出鑰匙,打開牢門了。

  他將兩人分別從牢房裡拖出來,兩人都人事不知了,身下拖出一條長長的紅印。

  「哥?」

  賈元春鎮定道:「別怕,咱們先上去,就算是死了,這些罪他們也是逃脫不掉的。」

  賈寶寶點頭。

  賈元春拉扯著兩人,瞥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還沒有注意到,她跟在他身後,打算幫他抬一抬。

  賈元春用下巴示意,「上來。」

  「啊?什麼?」

  賈寶寶一臉莫名其妙。

  賈元春無奈地蹲下身子,快速道:「趴到我背上,我背你上去。」

  賈寶寶看了看他左右手裡的人,連連搖頭,「不行,哥怎麼能承擔三個人的重量?我就不用了,我跟在哥身後就好了,哥可別小看我。」

  「快上來!再晚一些,這兩人可真就死透了,沒法兒拷問出重要線索了。」

  賈寶寶無奈,「哥,你會累的。」

  賈元春立刻道:「我有什麼可累的,讓你上,你就上,我承擔的起,別小看我。」

  賈寶寶知道他是擔心自己,便只能好生安慰:「哥,那我不跟你上去,我就站在這裡,乖乖等你好不好?你先把兩人送上去,再下來接我,你放心,我一定在這裡等著。」

  賈元春咬著下唇,繃著嗓子道:「不可能!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

  把她一個人留在賈府就已經是他對不起她了。

  賈寶寶感受到了他的糾結與痛苦,只得小聲歎了口氣,伸展開雙臂,輕輕趴到他的後背上,摟住了他的脖頸。

  「好吧,哥哥,我都聽你的。」

  賈元春這時才仿佛松了一口氣。

  他提醒道:「你抓好了,千萬別鬆手。」

  賈寶寶的臉抵在他的肩頭,小聲道:「知道了,知道了,哥哥好嘮叨。」

  賈元春想說她,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啊……」

  他將她的名字含在嘴裡,嘴角勾出溫柔的弧度。

  賈元春對待快要死的賈赦和賈璉卻沒有那麼溫柔了,他一手扯著一個,手臂肌肉緊繃,猛地開始往臺階上跑。

  連系統都忍不住感慨:「你大哥的身體素質可真好。」

  賈寶寶驕傲道:「那是,誰讓他是我認可的大哥呢。」

  系統哼了一聲,「我要是有實體的話,我也能做到。」

  「可是你沒有八塊腹肌的公狗腰。」

  系統被賈寶寶的一句話堵住了。

  「啊!」系統惱羞成怒道:「你到底站在哪一幫啊!我可是你的人!」

  賈寶寶:「我的人?哎,我怎麼不知道?」

  系統:「……」

  他真的惱了。

  賈元春聽到她在他背上絮絮叨叨,卻不知道她都在說些什麼。

  「你在說什麼?」他忍不住好奇。

  賈寶寶忍不住將自己的臉埋進他的後脖頸,小聲道:「說哥哥身體好。」

  「你……」賈元春是又氣又無奈。

  即便他拿起繡春刀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大人,可他根本就制不住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妹妹,該怎麼辦?

  「這麼多年過去了,在哥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什麼讓你現在這般……武藝高超?」

  賈寶寶輕聲道:「我想那一定很苦。」

  賈元春卻笑了起來,「胡說什麼呢,一定也不苦。」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開心,「當你朝著既定的目標努力,身後有想要保護的人,無論經歷什麼都不會變苦,因為你知道那些都是為了她更好。」

  賈寶寶心中一動,喉嚨裡就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滾燙香甜的年糕,堵的她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談話間,賈元春就將三人帶出了監牢。

  守在門口的獄卒一愣,齊齊呼喊:「大人!」

  賈元春將賈赦和賈璉扔到一旁地上,指著二人道:「快去找郎中,讓他們兩個活著。」

  「是。」

  兩個獄卒立刻招來其他獄卒,開始七手八腳抬兩人進屋。

  賈元春像是對賈寶寶說,又像是在對那些獄卒說,「這兩個人絕對不能死,因為我要讓他們兩個親眼看著因自己做的下作事所得來的報應!」

  獄卒們戰戰兢兢,連忙將兩人安置好。

  賈寶寶歪頭枕在他寬闊的肩膀上,伸手去勾他的額頭。

  賈元春嘴上說:「你做什麼呢?快下來!」手卻探到身後,穩穩地托住了她。

  賈寶寶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水,小聲道:「哥哥是在為我打抱不平嗎?」

  站在天光下,他好像重新變回了錦衣衛大人,將所有的秘密壓在心底,一言不發。

  賈寶寶小聲道:「就算是大哥你不承認,我也不會怪大哥的。」

  「因為我知道,大哥一直都在保護我,從小時候到現在。」

  一聲沉重的歎息壓在賈元春的舌尖下。

  他背著她,走向無人的角落。

  賈寶寶小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的緣故才讓賈赦和賈璉兩人變成這樣。」

  為何他們早沒事晚沒事,偏偏她來的時候出了事情,可見原因出在她的身上。

  她本就覺得南安郡王像只老狐狸,一肚子壞水,沒有安什麼好心,現在出了事,就更加覺得這都是南安郡王的陰謀。

  賈元春道:「這不怪你,是他們兩個運氣不好。」

  賈寶寶搖頭:「大哥,這次是南安郡王讓我去找忠順親王,讓他放我進來,南安郡王還讓我問賈赦和賈璉一個問題——觀音圖在哪裡?我不明白觀音圖是什麼,但是,我覺得,也許南安郡王想要的不是觀音圖,而是要他們兩個死。」

  賈元春默默思考著。

  突然,他鬆開手,將她放了下來。

  賈寶寶從他身上滑下來,還環著他的脖子,實在粘人。

  賈元春扶著她,轉過頭問:「南安郡王有沒有給你吃什麼?或者給了你什麼東西?」

  賈寶寶吃了一驚。

  賈元春見她的神情,心中猛地一跳。

  他更急了,緊緊拉住她的手臂,忙問:「怎麼回事?你吃了什麼?身體有不舒服嗎?」

  賈寶寶搖頭:「就是吃了些南安郡王自己做的小菜,還挺好吃的。」

  賈元春氣地彈了她額頭一下,「你就缺那一口吃的?」

  賈寶寶捂著額頭,眼睛濕漉漉地盯著他。

  賈元春掐住她的手腕,為她把脈。

  賈寶寶見他一副老成憂慮的模樣,忍不住開玩笑道:「要恭喜我有喜了嗎?」

  誰料,一句話捅了馬蜂窩。

  賈元春的眼裡「噌」的一下冒出了火氣。

  「你都在胡說八道什麼!」

  賈寶寶笑嘻嘻解釋道:「大哥,我開玩笑的。」

  「玩笑?」他神情暴躁又憂慮,「這種事情也是能拿來開玩笑的嗎?」


☆、第122章

  賈寶寶老老實實垂下頭, 聽任賈元春訓斥。

  賈元春還想要再叮囑她兩句, 就見自己的袖子被她扯住了。

  她細嫩的手指扯著他的袖子,像是蕩秋千似的蕩了蕩。

  「哥哥,我的身體沒事吧?」

  賈元春立刻被她帶跑了注意力。

  「暫且沒事,你也別傻乎乎的, 隨隨便便相信別人。」

  見他又要說教,賈寶寶立刻打斷他:「哥哥, 那他們兩人是如何變成那副樣子的?」

  賈寶寶:「說起來, 我在路上還遇到了一件怪事。」

  「怪事?」賈元春的眼神頓時鋒利起來。

  賈寶寶點頭:「南安郡王將那個問題託付給我之後,送給我一件披風,可是我穿上披風,騎在馬上沒有走多遠,突然沖出一個人將我的披風搶走了。」

  賈元春的神情越發古怪,「搶披風?」

  「是啊,我身上的玉佩、荷包、金冠、玉簪,哪個不是一看就知道好東西,為何那人單單搶走一件披風?」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一副名偵探模樣,「難道那些人不為財?」

  「寶玉, 你還記得那件披風有什麼古怪嗎?」賈元春急忙追問。

  賈寶寶:「就是一件普通的披風, 用熏香熏好了。」

  賈元春猛地按住了她,「熏香?」

  「是,熏……啊!」賈寶寶也想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

  賈寶寶皺眉:「可是,那熏香又有什麼古怪?明明我和南安郡王都聞到了。」

  賈元春想了想, 突然,他在她面前半蹲下來。

  賈寶寶「哎」了一聲,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賈元春傾了傾身子,鼻尖抵到她肩膀處,小心翼翼嗅了嗅。

  賈寶寶:「這樣能嗅出什麼嗎?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賈元春沒有說話,他伸出手,指尖順著她的衣袖滑下,捧起她的手掌,從她的肩膀一直嗅到她的指尖兒。

  「哥……」賈寶寶掙了掙手。

  賈元春:「別動,我看看有沒有殘餘的味道。」

  賈寶寶看著自己的食指抵在他高挺的鼻尖兒上,有些無語道:「哥,你倒是換種方式啊,更何況如果真的有殘餘,讓哥哥你也中毒了怎麼辦?」

  賈元春放開她的手,又捏著她的衣擺輕輕嗅了嗅。

  系統忍不住了,「你就讓他這樣子嗎?快讓他放手啊!」

  賈寶寶無奈道:「你想太多了吧?他只是想要找出披風上有沒有什麼貓膩而已。」

  系統氣得臉紅脖子粗,「究竟是我想太多了,還是你想太少了啊!你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人……」

  賈元春突然抬頭,死死盯著賈寶寶。

  賈寶寶抿住嘴,連系統也被嚇得閉上了了嘴。

  她笑問:「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嗎?」

  賈元春用兩指捏著她衣擺的布料輕輕揉搓了一番,微微垂眸道:「你太喜歡自言自語了,是因為沒有人陪伴,只能跟自己聊天的緣故嗎?」

  即便他帶著面具,賈寶寶也能從他的聲音和姿態裡體會到他濃濃的愧疚。

  她的大哥……因為他不在她身邊而愧疚。

  賈寶寶揚起嘴角:「沒有啊,我有很多人喜歡,也有很多小夥伴,不會寂寞的,我只是喜歡自言自語而已。」

  哥哥啊,都不是你的錯,請不要再自責了。

  賈元春什麼也沒說,只是在心底歎了口氣。

  他緩緩起身道:「我聞到了一股辛辣的氣息,估計是那個香料的問題,可惜,我對此沒有研究,等你回去後把衣服送來,我找太醫好好研究一下。」

  賈寶寶一愣,「幹嘛等回去,要是味道散了怎麼辦?我這就給大哥脫下來!」

  賈寶寶說著就開始抽衣帶。

  賈元春又怒又慌張,忙按住她不老實的手,厲聲道:「你……你做什麼!」

  可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外強中乾。

  賈寶寶笑嘻嘻道:「不是大哥要衣服的嗎?」

  賈元春捏著她的手,將她的爪子劃拉開。

  「我要衣服,你就現場脫給我?」

  賈寶寶點頭,「當然了。」

  賈元春僵硬道:「你要知道你可是個……是個……女……」

  賈寶寶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可是,你不是我的大哥嗎?」

  賈元春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稱呼所帶給他的沉重信任。

  「小傻瓜。」

  他鬆開手,卻將自己的大掌按在了她的腦袋上。

  賈元春繃著臉,嘴角無奈上挑,「大哥也不行。」

  「記住,你真正要保護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再親密的人也不行。」

  賈寶寶被他按著低下了頭,卻剛剛好看到自己胸前的通靈寶玉。

  她忍不住想:她最大的秘密就是系統了吧?就像賈元春所說,關於系統、關於任務、關於她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再親密的人也不能告訴。

  系統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大哥跟你說了這麼多話,唯獨這句靠譜。」

  他對著賈寶寶露出笑容:「宿主,無論多久,無論哪個世界,只有我會一直陪伴著你,只有我們兩個才是一國的。」

  賈寶寶偷偷道:「我才不信你的花言巧語,你要是真的愛我就給我開給後門。」

  系統:「滾……你怎麼這麼黃暴!」

  賈寶寶:「我說,你是不是哪裡理解錯了?」

  系統一頓,立刻逃之夭夭。

  賈寶寶忍不住翹起嘴角。

  賈元春看到她的笑容更加心累了,明明是在教導自己妹妹,怎麼妹妹還笑了。

  「你認真些!」

  賈寶寶笑盈盈地仰起頭,「大哥,真的沒關係,再說了,我裡面又不是沒穿衣服,或者哥哥你可以給我一件衣服代替。」

  賈元春猛地一拍腦門,「是啊,你等等,我這就讓人去給你買。」

  賈寶寶攥著他的手,撒嬌似的微笑:「這下哥哥放心了吧?」

  賈元春瞪她:「對於你,我是永遠也不放心。」

  「好一個錦衣衛大人,這張擅長甜言蜜語的嘴還真是讓貧僧長見識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賈寶寶和賈元春都嚇了一跳,兩人動作一致,齊齊抬頭朝聲音傳來的防線看去。

  天光下,妙玉手執一串佛珠,面如寒冰,冷冷地凝視著二人,整個人仿佛一座冰雕刻成的人偶。

  他身旁是一個背著藥箱的郎中,那郎中低頭哈腰,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賈元春臉皮一板,面無表情道:「什麼時候北鎮撫司成了閒雜人等可以亂入的地方了?」

  妙玉冷如冰的面皮扯出一個冷笑,「那什麼時候起,北鎮撫司成了大人的一言堂了?」

  賈元春下巴一收,明顯是動怒了。

  他盯著妙玉,卻對那個郎中道:「進屋裡給人瞧病去。」

  郎中一哆嗦,忙不迭跑了。

  他又將視線轉向引著郎中和妙玉進來的另一名錦衣衛身上。

  那名錦衣衛一僵,立刻老老實實道:「大人,這位高僧手裡握有王爺的金牌,所以……」

  賈元春冷笑一聲,「什麼啊,也不過是狗仗人勢而已嗎?」

  妙玉盯著他,眼珠子就像是泡在浮冰裡的墨玉。

  賈寶寶抱著系統,簡直要忍不住逃跑了。

  系統忘了之前和賈寶寶發生的尷尬,直接點評道:「太慘烈了!實在太慘烈了!宿主啊,你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著,這都是你造的孽!」

  「胡、胡說!」

  系統「嘖嘖」一聲。

  妙玉笑了,嘴角的弧度卻怎麼看怎麼鋒利,「大人可知外面都是怎麼說錦衣衛的嗎?狗?您真的有資格這麼說嗎?」

  賈元春厲喝:「大膽!」

  妙玉脊背挺直,聲音冷漠道:「貧僧今日確實是大膽了,可是,你卻沒有資格指責貧僧!」

  不對,妙玉的狀態不對。

  賈寶寶緊緊盯著妙玉。

  他眼角帶著一絲潮紅,眼中冷的、恨的、痛的,盡數交織在一處,他整個人像是緊緊崩住的琴弦,不知道何時就會斷裂開來。

  賈元春冷哼一聲,「是嗎?那就請教高僧了,我怎麼就沒有資格了?」

  他明明是最有資格的那一個!

  你們這些混蛋,都別想跟他搶妹妹!

  妙玉冷颼颼的目光開始下移,放到兩人交疊的手上,「還不鬆開嗎?有著斷袖之癖的錦衣衛大人?」

  「你說什……」賈元春一邊說這話,一邊低下頭,等看到自己的動作徹底僵住了。

  賈寶寶:「你怎麼了?」

  她也順著賈元春和妙玉的視線往下看,只見她的腰帶附近放著兩隻手,一只是她的,一只是賈元春的。

  定然是剛剛她撒嬌的時候,不小心把他的手帶到這裡來了。

  系統涼涼道:「可看在妙玉的眼中,卻像是你們兩個正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

  賈元春猛地反應過來,手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抽了出來。

  他轉過身子,背對著賈寶寶。

  然而,下一刻,他就立即反應過來。

  賈元春面朝妙玉,微揚下巴,怎麼看怎麼挑釁。

  他薄唇一啟,直言道:「我跟她如何,幹你何事!」

  妙玉整個人緊繃,面上居然浮現一抹笑意。

  賈寶寶都快要認為他被逼瘋了。

  妙玉卻在此時緩緩道:「大人身處的位置是何等的危險,貧僧以為大人早已有了覺悟,如果沒有的話,貧僧也不妨在這裡提醒大人,請不要把麻煩帶給他人了。」

  「離開者終究是離開者,斬斷的緣分不可能再續。」

  賈元春簡直要忍不住在他冷冰冰的臉蛋上揍上一拳了。

  妙玉盯著賈元春,卻對著賈寶寶道:「寶玉,你又一次把我忘了,你該知道的吧?因為你忘了我,我會承受多麼大的痛苦?」

  賈寶寶心尖兒一抖,心中瞬間溢滿了愧疚。

  這確實是她的錯。

  妙玉對著賈元春挑起嘴角,「寶玉,我們走。」

  「哦。」賈寶寶下意識想要抬腳,卻被一隻手臂攔住了。

  「我看誰敢走!」

  賈元春整個人像是披著煞氣,他死死瞪著妙玉,「你來到我的地盤挑釁我,還想要好好離開這裡,當我是死人嗎?」

  妙玉的大拇指抵著一顆佛珠,他輕聲道:「大人應該聽說過貧僧的名號,你想要知道自己的前路嗎?」

  賈元春磨牙:「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的前路,我知道在哪裡,不用你來說。」

  他按著賈寶寶的手臂微微用力。

  妙玉掃了一眼他的手臂,「好吧,既然大人如此自信。」

  「那她呢?大人想不想知道她跟你接近後,她的前路呢?」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用一種複雜的目光注視著他。

  妙玉垂下頭,幾乎在她赤~裸~裸的目光下潰不成軍。

  他輕聲道:「大人,想知道嗎?」

  明明對自己的未來毫不在意的賈元春卻在此時遲疑了。

  賈寶寶看了看妙玉,又望瞭望賈元春。

  她捏住賈元春的胳膊。

  賈元春低頭看向她,「你……」

  賈寶寶溫和地笑了笑,將他的手臂慢慢移開。

  賈元春攥緊拳頭,指甲深陷肉中。

  是啊,他們是一對無法見天光的兄妹,所以,她註定要離開。

  可是……可是……

  賈元春幾乎能夠感覺到從喉嚨裡用處的血腥味兒。

  小兔崽子!

  ……這些都用不著你來提醒我!

  就在二人劍拔弩張之際,一個錦衣衛突然抱著一個包袱匆匆跑了進來。

  「大人!」錦衣衛驚疑不定地看著賈元春。

  今天是怎麼回事兒?怎麼一個個都來找事情!

  賈元春直直瞪向他,沒好氣道:「有事說事!」

  那個錦衣衛直沖了他的怒火,嚇得差點跌了一跤,嘴巴更是磕磕巴巴,說不清楚話。

  妙玉輕笑一聲。

  賈元春一陣心累,卻不得暫時收斂煞氣,「怎麼了?」

  那個錦衣衛總算能好好說話了,「門口有個人突然送了東西來,他說,這件披風是大人要找的證物。」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啾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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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愛賣萌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19 21:3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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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證物?」賈元春眸子一利,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快步走上前, 一把搶過那人手裡的包裹。

  他翻開包裹一看,裡面果然是一件披風。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 「這件就是被搶走的那件。」

  她目露迷茫, 「奇怪了, 究竟是誰搶走的?為什麼又眼巴巴送了回來?」

  賈元春:「是什麼人送來的?」

  錦衣衛搖頭:「不知道,那人一直藏在馬車裡,將包袱遞給我的時候,我只看到了他的手, 好像身體不太好的樣子,一直在咳嗽。」

  賈寶寶猛地一震, 心中頓時有了一個猜測。

  下一刻,她就轉身朝門外跑去。

  賈元春:「你……」

  他抿抿唇, 拎著包袱追了上去。

  妙玉按著心口的位置, 跟在二人身後。

  三人就像是串糖葫蘆似的,一連串跑到了北鎮撫司門口。

  北鎮撫司的門口正停著一輛馬車。

  賈元春挑眉,「這可有意思了,他是想用這件證物與我交換什麼嗎?」

  賈寶寶卻直接跑到馬車旁邊。

  賈元春蹙眉。

  妙玉盯著那輛馬車,手指掐著佛珠,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賈寶寶站在馬車前, 抬起手,用指關節在馬車的車壁上輕輕敲擊了兩下。

  「咚咚——」

  她笑彎了眼睛,「先生, 又見面了。」

  「您是來幫助我的嗎?」

  賈元春的神情頓時不對了,他揚了揚下巴,沖著賈寶寶喊:「寶玉!」

  妙玉看了賈元春一眼,神情嘲弄。

  賈元春一時火氣,額角蹦出了青筋。

  他繃著嗓子道:「寶玉,回來。」

  賈寶寶回頭看了一眼,笑了笑,腳步卻沒有動。

  賈元春神色更差了。

  所以,就因為他離家多年,他這個兄長就沒有威信了是不是?

  妙玉則淡淡道:「大人,你總是沖著貧僧發火有何用?貧僧是個和尚,你真正的威脅應該在那輛馬車裡。」

  「什麼?」賈元春一怔。

  妙玉笑了,那笑容卻像是埋藏在積雪下的刀鋒,寒光凜凜。

  「貧僧的意識是,你最想要守護的東西遲早會被人搶走。」

  好啊!現在一個個都敢蹬鼻子上臉了是吧?

  賈元春朝妙玉露出磨牙霍霍的笑容。

  「就不勞高僧你費心了,既然剃了頭,就把六根斷個清靜吧,你要是斷不了……」

  賈元春朝著他冷笑一聲,大拇指推開刀鞘,露出一道寒芒。

  他盯著妙玉那裡,冷聲道:「那我就幫你斷個乾淨!」

  饒是毒舌如妙玉,也沒有料到被逼急的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妙玉瞪著眼睛,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他飛快地看了賈寶寶一眼,又像是怕人知道似的,用更快的速度移開了視線。

  「什、什麼,別誤會,貧僧可不是……沒有……」

  他越解釋越糟糕,最後只得老老實實閉上嘴,擺出一副高嶺之花不可侵犯的神情。

  賈元春邁著方正的步子,一步步邁下臺階。

  他緊緊盯著那輛馬車,腦中閃過無數猜測。

  「又有人來了。」妙玉淡淡地說了一句。

  賈元春立刻朝周圍看去,只見左右巷口分別跑來了一騎。

  賈元春盯著從左邊跑過來的人,皺了皺眉。

  賈寶寶看向從右邊來的人,驚喜道:「薛哥哥,你怎麼來這裡了?」

  薛寶釵的視線滑過眾人後,從馬背上滑了下來。

  他板著臉,一本正經道:「只是……」

  原本他是想說碰巧路過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麼多人圍著她,他反倒不願意這麼說了。

  算了,難得任憑自己的心意瘋長。

  薛寶釵轉而道:「只是因為擔心你。」

  賈元春猛地扭過頭,盯著他的視線鋒利無匹。

  薛寶釵看著賈寶寶問道:「你沒事吧?」

  賈寶寶連忙搖頭。

  賈元春突然出聲:「你是如何知道北鎮撫司發生的事情的?莫非……」

  薛寶釵抬起頭,杏眸堅定而認真,「大人不要往草民頭上扣這麼大一頂帽子,草民承擔不起。」

  薛寶釵望了一眼「北鎮撫司」的匾額,「大人或許沒有問清楚,您請來的那名郎中正是在我的藥鋪裡坐堂。」

  賈元春下頜繃緊,他簡直想要回頭去罵那些個辦事不利的東西。

  就在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的肩膀上突然一沉。

  該死的。

  賈元春立刻轉過頭,狠狠地瞪著剛從馬上下來的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也帶著面具,卻是一張銀色的面具,烏黑的頭髮梳成高高的馬尾,唇角上挑,即便沒有露出真容,也給人一種豔麗毒辣的感覺。

  「我說,甄大人,你最近實在管的太寬了。」

  他慢悠悠笑著,聲音像是緩緩爬行的毒蛇,豔麗又黏膩。

  他歪歪頭,視線落在賈寶寶身上,卻對賈元春道:「東家長,西家短,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你可是全都管了,你就不累嗎?」

  賈元春將他的手臂抖下去,嫌惡道:「好好說話!」

  他又將胳膊架在賈元春的肩頭,手指輕輕撫摸自己的唇,一雙眼睛深沉地凝視著賈寶寶。

  「甄大人,你最近對這位也關注過頭了吧?人家想要搞斷袖又礙著你什麼事了?」

  就是礙著我了!

  賈元春死死瞪著他,「你不要太過放肆。」

  那個毒豔的男人歪頭笑道:「抱歉,我一直都很想放肆,可惜沒有機會呢。」

  賈元春抿緊唇。

  「好吧,好吧,我看我再說下去,我們的甄大人就真的要對我拔出繡春刀了。」

  男人抬起手,像是投降一般,朝著遠離賈元春的地方走了兩步,卻離賈寶寶越來越近。

  賈寶寶打量著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測。

  這個聲音、這個姿態、這個神情……毫無疑問,她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被銀色面具遮住臉的王熙鳳在賈寶寶身前微微欠了欠身。

  他抬起頭,發尾掃過自己的背脊,面具後的鳳眸上挑,笑問道:「這位小少爺,很抱歉,我們的甄大人讓你不舒服了,那……讓我來補償你好不好?」

  他說著就去握賈寶寶的手。

  賈元春怎麼能忍得了這個,他掄起繡春刀就朝王熙鳳拍去。

  王熙鳳卻好像背後生了一隻眼,猛地旁往邊一躥,躲過了賈元春的襲擊。

  王熙鳳聳肩,笑道:「甄大人,我可是在給你善後。」

  賈元春面無表情:「給我滾。」

  王熙鳳:「你的表現很奇怪。」

  賈元春:「你更加奇怪!」

  妙玉和薛寶釵圍觀這兩個帶著面具的錦衣衛吵架,一時摸不著頭腦,兩人卻隔著這爭吵的二人對視了。

  薛寶釵朝妙玉拱手,妙玉朝薛寶釵施禮。

  隨即,二人各自撇開頭,同時面對著賈寶寶,同時開口——

  薛寶釵:「我送你。」

  妙玉:「咱們走。」

  賈寶寶還沒說話,兩人又對上了。

  薛寶釵的杏眸不動聲色地眯了眯。

  妙玉黑白分明的眼眸也更加冷冽。

  此時,賈元春已經用帶著刀鞘的繡春刀比量王熙鳳了,王熙鳳則左閃右閃,笑呵呵地挑釁他。

  賈寶寶看得是津津有味。

  系統歎了口氣:「小惡魔,求求你了,別讓他們鬧了。」

  賈寶寶小聲嘀咕:「你覺得我說的有用嗎?」

  系統:「相信我,你就是和平女神……」

  他又小聲嘀咕了一句:「也是戰爭女神。」

  「喂!」

  系統笑了,「你也不想看這些糟心的橫向縱向修羅場吧?」

  賈寶寶還要再說,卻突然停住了。

  她緊緊盯著從馬車裡探出來的那只清瘦的手。

  那只手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兒,輕輕放在她的腦袋上,安撫似的摸了摸。

  這會是林哥哥嗎?

  不會吧?要真是林哥哥的話,現在就應該拍我腦袋了,而不是摸我腦袋了。

  賈寶寶神情有些失落。

  那只手卻順著她的側臉滑落下來,輕輕揪了一下她的臉頰,又仿佛害怕真的被揪壞似的,又鬆手揉了揉。

  賈寶寶愣住了。

  這是,四個人灼熱鋒利的目光有了一個整齊的據點。

  「你……」賈元春惱怒異常。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車裡的人打斷了。

  馬車裡的人輕咳一聲,淡淡道:「我給大人的證據,大人已經弄明白了嗎?」

  賈元春蹙眉:「放開你的手。」

  那只手非但沒放,還滑到賈寶寶的手旁,握住了她的手掌。

  賈元春上前一步。

  車內人笑道:「大人,那件披風上的熏香無毒。」

  賈元春:「你說什麼?沒毒怎麼……」

  「因為那些香氣是為了引動那二人腹中蠱蟲。」

  這下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那輛平平無奇的馬車上去了。

  賈寶寶忙問:「蠱蟲?」

  她私下問系統:「這是什麼?為什麼還有這種設定?」

  系統:「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這就是一本世界。」

  賈寶寶目光明亮,「所以,林哥哥是主角了?」

  系統:「……」

  他幹嘛要出場的這麼「猶抱琵琶半遮面」啊,這不是在明晃晃的拉票,讓人站牆頭嘛!

  馬車裡的人聽到是賈寶寶發問,聲音更柔和了一分。

  「是,聽說他們找到了一個能人,叫馬道婆。」

  賈寶寶蹙眉。

  這人不是跟趙姨娘一起給她下降頭的那個嗎?居然還在外蹦躂?

  「她精通這些歪門邪道,後來陰差陽錯得到了苗人的蠱蟲,」他頓了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麼多了,大人,如果還有什麼想要瞭解的,您來西寧郡王府問我便好,我暫且居住在那裡。」

  賈元春一愣,他覺得這個藏頭露尾的人似乎對他的態度不錯。

  他看了看賈寶寶,又看了看馬車。

  「你認識賈寶玉?」

  車子裡的人輕聲道:「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

  馬車中披著斗篷的男人微微垂眸,指尖兒摩挲著她送給自己的寶玉,嘴角上挑,用愉悅的聲音道:「我是這世上除了您最希望她好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當別人還在爭風吃醋,林哥哥已經先一步開始刷大舅哥好感度了


☆、124

  空氣陷入一陣詭異的沉默。

  賈寶寶艱難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子, 只覺得無數道目光在自己的後背上掃來掃去。

  車內人沖著賈元春道:「天色不晚了,我先送寶玉回府。」

  他頓了頓,慢慢道:「畢竟我這是一輛馬車, 她今天驚嚇過度,就不要再讓她騎馬受風了。」

  他撈住賈寶寶扯著自己衣領的手, 用力按了按。

  賈元春目光複雜地盯著車內人,「你到底是誰?」

  車內人低聲道:「大哥,請過府詳談。」

  賈元春一聽這個稱呼, 頭皮都要炸開了。

  誰是你大哥!我不是!

  ……哎, 不對。

  賈元春眯起眼睛, 如果車內人是賈家親戚的話,以他的排行來算, 也的確當得一聲他的大哥。

  賈元春輕哼一聲, 對賈寶寶道:「你自己的選擇呢?」

  賈寶寶回頭一笑,「那我就坐馬車回去吧,我那匹馬就先麻煩大人照顧了。」

  賈元春故作不熟道:「你當北鎮撫司是什麼地方?給你養馬的?」

  老實人薛寶釵信了他的話, 立刻道:「要不然還是將馬給我……」

  賈元春冷冰冰瞥了他一眼, 「想的倒是挺美。」

  薛寶釵:「……」

  另一邊, 賈寶寶已經接著那只手的力量, 跳上了馬車。

  王熙鳳繞過賈元春,也想偷偷跟上去。

  他一隻腳踩在馬車邊緣,正要上去的時候,後衣領被揪住了。

  王熙鳳無奈道:「你鬆開。」

  賈元春咬牙:「你下來。」

  王熙鳳:「我這是為你著想,好歹咱們兩個也算是知根知底……」

  賈元春揚著下巴, 「要我打斷你的狗腿嗎?」

  王熙鳳側過臉,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有本事攔著我,你倒是也攔一攔別人啊,胳膊肘往外拐可就不好了。」

  賈元春冷笑:「你又沒在我胳膊肘裡。」

  王熙鳳:「……」

  他嘴角的笑容有種帶毒的樣子。

  賈元春不怵他,一把將他扯了下來。

  「跟我走,我有事找你。」

  賈元春將王熙鳳扯到一邊,自己卻站在馬車旁,敲了敲車壁。

  賈寶寶又鑽了出來。

  賈元春盯著她。

  她笑了起來,小聲問:「怎麼了?」

  賈元春低下頭,「照顧好自己,別被這些臭小子騙了。」

  他頓了頓,又道:「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賈寶寶無語地看著他。

  「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啊,你也是個男人啊。」

  賈元春一愣,似乎才想到這件事。

  他惱羞成怒道:「這怎麼能一樣?」

  賈寶寶笑嘻嘻,偷偷伸手摸了摸賈元春的腦袋,學著他一直以來的模樣,溫和道:「哥哥,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賈元春盯著他,心裡頓時軟成一灘。

  她眨了眨眼睛:「哥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賈元春的眼睛突然有些酸脹。

  他笑了一下,握住她不老實的手,「說什麼呢,我比你大那麼多,怎麼會照顧不好自己?」

  他又朝馬車內望了一眼,淡淡道:「即便是身體弱到常年吃藥的男人你也不能盡信,誰知道那是不是個披著病弱羊皮的狼。」

  賈寶寶:「……」

  馬車內的人輕笑一聲,「大哥,放心,只有寶玉欺負我的份兒,我怎麼可能欺負她?」

  賈寶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賈元春臉色卻更加不好看了,「閉嘴,不准叫我大哥,我不同意!」

  賈寶寶納悶道:「什麼不同意?」

  賈元春不說話。

  馬車裡的人小聲道:「我明白了,大人,請放心,我一定會得到您的認同的。」

  賈元春挑眉。

  這小子膽肥啊!

  賈寶寶對著賈元春歪歪頭,問道:「哥哥,怎麼了?」

  賈元春看著自己單純又無辜的妹妹,心中不由得大恨。

  定然是他這麼多年不在家,才讓這些賊子鑽了空子。

  他手指緊緊握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一聲。

  「沒什麼。」

  賈元春淡淡道:「你安心回去,這裡的事情沒有那麼複雜,你也不必多擔心。」

  他說出這些話不過是為了讓她開心而已。

  賈寶寶沒有點破,反倒對著賈元春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

  賈元春卻更加心塞了。

  他的妹妹啊……

  賈元春盯著她,卻還是朝後退了幾步,朝她揮了揮手。

  正在馬車快要被車夫駕走時,妙玉突然「哎呀」一聲。

  他上前一步,面無愧色道:「阿彌陀佛,貧僧也沒有回去的工具,若是施主不介意就載貧僧一程吧。」

  馬車裡的人笑了一聲,「大師這副樣子,倒是令我沒有想到。」

  妙玉冷冰冰道:「貧僧以為施主當日將我交給她,就已經料想到今日了。」

  「大師,你覺得我像是那樣的人嗎?」

  他挑開車簾,將自己的面目徹底顯露出來。

  妙玉眼睛一眯,「果然是你,那貧僧就不客氣了。」

  他不等林黛玉拒絕,就躥上了馬車。

  王熙鳳也想跟上去看看車裡面的人是誰,可他剛活動一步,就被賈元春牢牢制住了。

  王熙鳳瞪著賈元春,真是有些惱了,他笑眯眯道:「甄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拆斷我的姻緣呢?」

  賈元春冷冷掃了他一眼,毫不留情道:「因為礙眼。」

  王熙鳳抿緊唇,冷笑一聲,「我的姻緣礙你眼?」

  他慢悠悠撚起自己的劉海兒,「我看你是看紅了眼。」

  賈元春涼涼道:「你錯了,我是說你礙我眼了。」

  王熙鳳:「……」

  這人一牽扯到賈寶玉的事情就立刻戰鬥力飆升啊!

  兩人說話間,馬車已經行駛起來。

  想要上去的薛寶釵,就因為猶豫了一會兒,被毫不留情地拋下了。

  他想了想,還是騎上馬,追了上去。

  馬車內,氣氛尷尬又沉悶。

  賈寶寶和妙玉一左一右相對而坐。

  妙玉盯著賈寶寶,一言不發。

  賈寶寶則轉頭盯著正朝著車簾方向正坐的林黛玉,眉眼一彎,小聲問:「回來為什麼不告訴我?」

  林黛玉裹著一襲白色的披風,視線也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她的身上。

  他比走之前更加清瘦了,蒼白的面容像是積雪貼在嶙峋的崖壁上,顯出他分明的輪廓,眉心似乎因為這段時間總是緊皺,已經抿出了淡淡的紅印,像是不小心掃上的胭脂,唯有憂鬱又溫柔的眼睛和眼角的淚痣還是依舊。

  賈寶寶以一種嶄新地視角打量著林黛玉,感覺他不僅僅是瘦了,而且長開了,以一種更加耀眼又充滿雄性氣勢的方式重新回到她的面前。

  「對不起,寶玉。」

  他睫毛輕顫,眸子中所有的愁怨全都化成了涓涓細流。

  「我早就告訴你了,在那個錦囊裡。」

  他淡色的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梨渦在雪中陷下。

  「我說,無論遇到了什麼都別怕,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中,我一直就在你的身邊。」

  賈寶寶仰頭看天,「啊?是嗎?我根本沒看錦囊,那錦囊我拿到手裡之後就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

  她生氣他那麼晚出現,故意說出這些話。

  林黛玉朝她的方向傾身,「你在騙我對不對?」

  賈寶寶故意癟嘴道:「不就是一個錦囊嘛,哥哥現在是在埋怨我嗎?」

  賈寶寶抱著胳膊,朝林黛玉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哥哥原諒我吧,我不是故意弄丟的。」

  林黛玉整個人愣了一下,就像是被冷水澆透,明明披著披風,卻仍舊忍不住打顫。

  他雙手交握著,指甲在另一隻手手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寶玉,」林黛玉緊迫地逼近她,「真的嗎?」

  賈寶寶笑了笑,「這段日子有很多哥哥陪我玩耍,有時候都忘了林哥哥呢。」

  林黛玉聽到這話,指尖兒都涼了,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她。

  賈寶寶故作不在乎,卻小心翼翼注視著他的神情。

  他眼角的淚痣都快要滑落下來了。

  林黛玉死死盯著她,猛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迅速扭過頭。

  賈寶寶一下子坐正身體,剛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到林哥哥的眼角紅了一瞬。

  她視線下移,看到林哥哥格外消瘦的手腕,不由得責怪自己——明明知道哥哥愛吃醋,又身體不好,還故意逗他做什麼。

  系統:「因為你就是個小惡魔,在喜歡你的人面前,你就會仗著別人的喜歡作天作地。」

  賈寶寶:「……我什麼時候這麼做過了?」

  系統:「你不就是一直仗著我對你的喜歡,一直欺負我嘛!」

  賈寶寶聳肩。

  她的這一舉動卻被林黛玉看了個正著。

  聳肩的動作代表著不在意。

  就在這短短數月,她就不在意了嗎?

  林黛玉閉緊眼睛,他現在不敢睜眼,也不敢開口。

  他怕……

  不行!

  林黛玉猛地睜開了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妙玉。

  一直一言不發默默觀察二人的妙玉頓覺不妙。

  林黛玉開口道:「大師常常為人排憂解難……」

  妙玉揚著下巴,直接開口拒絕:「我不要。」

  賈寶寶好奇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林黛玉微笑,「請大師給我們兩個留一個說話的空間。」

  妙玉:「阿彌陀佛,出家人講究六根清淨,實際上,你們剛才說了什麼,貧僧可一句也沒有聽到。」

  林黛玉笑容一點點收斂,「大師,您不想知道怎麼結束讖語上的命運嗎?」

  妙玉屏息片刻,許久,才淡淡道:「不用了。」

  沒等林黛玉說話,妙玉扭頭看向了賈寶寶:「你林哥哥要把貧僧趕下馬車。」

  他捂著心口,冷冰冰地盯著賈寶寶,「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賈寶寶一愣,立刻道:「別……」

  妙玉笑了,他對著林黛玉笑了。

  林黛玉的眼神變了。

  突然,他整個身子顫抖一下,爆發出劇烈的咳嗽。

  他狠狠捏著自己的掌心,劇烈地咳嗽著,嘴裡甚至能夠嘗到血腥味兒。

  他捂著自己的嘴,指尖兒輕輕在唇上蹭了一下。

  林黛玉含笑凝視著賈寶寶:「你說什麼?」

  賈寶寶看著他,「我不知道林哥哥誤會了什麼,可是,現在,妙玉哥哥真的不能離開我太遠。」

  妙玉黑白分明的的眼睛裡突然泛起了波瀾,他微微垂眸,盯著擋在自己面前的賈寶寶,嘴角微微一掀。

  林黛玉認為那是對自己的諷刺。

  不對,等等。

  林黛玉的目光倏地一利,「大師都知道了?」

  妙玉:「啊,多謝施主為我們牽線搭橋。」

  賈寶寶:「……」

  這兩人又在打啞謎了。

  林黛玉冷笑一聲,撇過頭,「我何德何能啊,算了。」

  他的臉頰貼著車壁,冰冷的食指挑起車窗窗簾,一道白光劈在他的臉上,更顯得他面色蒼白,嘴唇和眼睛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我能代表誰啊,左不過是一抔淨土要掩埋的人,左不過是百年之後的一個土饅頭。」

  妙玉挑眉。

  這話說的真是又軟又硬,又酸又甜,看似要推開人,實際上是要拉人過來,這種手段,他就算是再修煉多少年也是拍馬難及的。

  不過,這招他都看出來了,賈寶玉那個小騙子會看不出嗎?

  妙玉看向賈寶寶,卻見她正專注地凝視著林黛玉。

  他額角猛地一跳。

  她居然沒看出!

  這個小傻子……合著就在他面前精明是吧?合著就敢傷他的心是吧?

  妙玉揪緊心口的袈~裟。

  賈寶寶覺察到他的目光,對著他笑了笑。

  妙玉卻猛地扭過頭,用後腦勺懟她。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再次將視線放在林黛玉的身上。

  林黛玉閉著眼睛,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塗抹開一層淡淡的青色。

  賈寶寶小聲道:「哥哥好久沒睡好覺了吧?」

  林黛玉本來想忍的,卻實在忍不住了。

  他直接道:「誰是你哥哥?你哥哥可沒在這裡!」

  「哎,真的啊,我哥哥確實沒在這裡。」

  她驚呼一聲,屬於她的溫度和氣息都在慢慢遠離。

  林黛玉攥緊手指,忍不住在心底裡指責自己——都這個時候,他還裝什麼啊,再裝下去,說不定她都跟別的哥哥跑了。

  林黛玉剛想回頭,胳膊卻突然一熱,像是被人用身體箍住了。

  這個氣息……

  他猛地僵住了。

  賈寶寶笑盈盈問:「林哥哥不想當我的哥哥,那想當什麼?是我的眼中人,還是我的心上人啊?」

  柔軟甜美的氣息如同一陣春風掠過他的耳畔,而他身上幾乎被凍僵的生機終於重新煥發。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不停自己使喚,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個「他」緩緩睜開眼,扭過頭,望向她。

  他想「他」的眼神一定會嚇到她的。

  她總說他是世外仙姝、竹林裡的仙人,可是,天底下從來就沒有私心如此重的仙人,也沒有被紅塵情愛迷住雙眼,除了她什麼也看不到的仙人。

  賈寶寶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心在小聲呼喚:不要看,不要看他了,現在的他太醜陋了。

  她卻笑著牽住了他的手,眼睛裡有光,嘴巴裡有糖,手心裡有火。

  她引著他的手摸到她袖子裡的東西。

  賈寶寶眨了一下眼睛,小聲道:「我騙哥哥的,哥哥給我的每一件東西我都好好保留著。」

  「哥哥呢?」

  林黛玉覺得自己好像從身體裡飄了出來,浮在兩人的上空,看著自己對她笑得像個傻子,用令他覺得甜的發苦的聲音道:「我也是,凡是你的,我都好好保留。」

  賈寶寶睜大眼睛:「真的?那哥哥為什麼一直不見我?」

  林黛玉看著那個幾乎著了魔的自己微笑著對她說:「因為,近鄉情更怯。」

  「林哥哥,你真好。」

  那個「他」也笑了起來。

  林黛玉盯著那個自己,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額頭,小聲嘀咕:「你未免也太好哄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你林哥哥就是那多多吃醋的身,你就是那作天作地的貌。」

  賈寶寶:「……」

  林黛玉:「……」


☆、第125章

  馬車到了榮國府門前,三人卻都沒有動。

  林黛玉無奈笑了一下, 「想要再見我的話就來王府。」

  賈寶寶無語道:「林哥哥早早跟我說這句話多好, 還非要叫什麼蕭先生。」

  林黛玉刮了刮她的鼻子, 「我現在還應該在家鄉給父親守墓,林黛玉不能出現在京城。」

  她握住他的手, 「那哥哥為什麼又來了呢?」

  林黛玉注視著她, 認真問:「你真的不知道嗎?」

  賈寶寶一怔。

  他勾了勾嘴角。

  他發現,只要注視著她,他就忍不住微笑。

  林黛玉彎下腰, 兩手抄到她背後,輕輕抱住她。

  他貼著她的耳朵, 溫柔的聲音吹進她的耳中——

  「我為你而來。」

  ……

  妙玉看了她好幾眼。

  賈寶寶忍不住道:「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好了。」

  妙玉撇過頭,直視前方, 淡淡道:「貧僧沒有什麼好問的。」

  賈寶寶也只得繼續前行。

  過了片刻, 他的視線又移了過來。

  賈寶寶吐了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她總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林哥哥給弄壞了, 一直癢酥酥的。

  她又揉搓了一下。

  妙玉輕哼一聲。

  賈寶寶看去。

  妙玉面無表情道:「別揉了, 沒壞。」

  就好像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似的。

  賈寶寶咳嗽了一聲,撓了撓臉頰。

  「我先去老祖宗那裡說一些事情, 大師在哪裡等我一下。」

  妙玉捏著佛珠, 「所以, 見了林黛玉之後,對我的稱呼從妙玉哥哥變成了大師?」

  他的眼珠子移動到眼角,輕輕掃了她一眼。

  「你在介意什麼?」

  賈寶寶粲然一笑, 「應該說是大師在想什麼才對。」

  妙玉一愣。

  賈寶寶卻已經跑進了屋子裡面。

  他站在原地,看到為寶玉打簾子的幾個小丫鬟幾乎依偎進了她的懷裡。

  從男人到女人,從王爺到哥哥,就沒有不喜歡她的。

  妙玉垂下眼,面無表情道:「真的是很可惡了。」

  他鬆開手,只見自己一直攥在手中的佛珠上已經被捏的坑坑窪窪了。

  他的心亂了,他的六根也不淨了。

  ……

  「寶玉回來了?」賈母被丫鬟扶起。

  賈寶寶忙上前兩步,親自扶住賈母。

  賈母握住她的手,盯著她的眼睛:「寶玉,怎麼樣?」

  賈寶寶搖頭,小聲道:「我去求忠順親王,進去看了一眼,他們被關進了北鎮撫司,咱們是弄不出來了,連給人打點也不成,我想,可能他們秘密謀劃的事□□發了。」

  賈母只歎氣,「這個孽障啊,他怎麼就參合進那些事情裡了!」

  她緊緊攥著賈寶寶的手,「寶玉,我已經給你父親去了書信,讓他盡力趕回,榮國府不能沒有人頂著。」

  賈寶寶一言不發。

  賈母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慈祥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寶玉,家中現在就你這麼一個可以頂事的男丁。」

  賈寶寶故作乖巧地點了點頭。

  賈母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陛下會如何安排咱們榮國府的爵位。」

  賈寶寶覺得賈母似乎還要說些什麼,她卻揮了揮手,「你今日也累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是。」

  她正要下去。

  賈母突兀開口:「寶玉。」

  賈寶寶回身。

  賈母的面容仿佛更加蒼老,「寶玉,無論陛下如何安排我們,我們都是沒有辦法的,賈赦他們從來不明白這些,我希望你能明白。」

  賈寶寶很想說:我也不明白。

  然而,她只是笑了笑。

  賈母:「這麼多子孫就屬你……好孩子,快回去吧。」

  縱然滿腹疑問,賈寶寶還是出了門。

  門外,妙玉卻不在了。

  賈寶寶揉了揉腦袋,轉身朝怡紅院去。

  半路上,薛寶釵攔住了她。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薛哥哥?」

  他一步步走來,站在她的面前,微微低頭,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賈寶寶笑容滿滿,等待他開口。

  他盯著她的眼睛,緩緩開口問道:「裡面的人……是林黛玉吧?」

  賈寶寶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手腕,沒有吭聲。

  薛寶釵的肩膀滿滿鬆弛下來。

  他突然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賈寶寶一驚,眼神向上掠去。

  「寶玉,」他緩緩開口,「剛剛我一直在後悔一件事,你知道是什麼嗎?」

  他的額頭滾燙的要命。

  賈寶寶忙伸手扶住他,「先別說這些了,你的額頭太燙了,是不是生病了?」

  薛寶釵眼睛含著被熱毒蒸發開的水汽,濕漉漉地凝視著她。

  他喉結動了動,「是,我是病了。」

  「我只恨我病的晚了些。」

  薛寶釵恍若歎息一般,輕聲說道:「剛剛我在猶豫的時候,沒有來得及趕上那輛馬車,我想我再猶豫下去,肯定再也趕不上你的心了,所以,我不想也不能再猶豫下去了。」

  賈寶寶以為他發燒說胡話,好脾氣笑道:「好好好,我下回一定記得帶上薛哥哥,薛哥哥去看郎中好不好?要不然叫太醫?」

  薛寶釵輕笑一聲,「這麼關心我嗎?」

  賈寶寶一副「你腦袋一定是燒壞了」的神情看著他。

  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痛著。

  薛寶釵舉起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對不起,讓你看到我這麼難看的樣子了。」

  「我怕我太晚……」

  他提起一口氣,正經地凝視著賈寶寶,「寶玉,你聽好。」

  他攥緊拳頭,無比認真地許下人生唯一的承諾——

  「我,薛寶釵,想要娶你為妻。」

  賈寶寶整個人僵住了。

  系統也被嚇得「哇啊」一聲。

  薛寶釵退開一步,突然掀開衣擺在她面前半跪下來。

  賈寶寶又嚇住了。

  今天是怎麼回事兒啊,再這樣下去她的心臟就不好了。

  賈寶寶捂著心口問:「怎麼了?薛哥哥,你別開玩笑了,你快起來啊。」

  她努力浮起玩笑時的笑容。

  薛寶釵搖頭,他低聲道:「我要向你道歉,我對你做了不該做的事情,請你罰我。」

  不該做的事情?

  賈寶寶歪頭問他:「你偷偷給我塞錢了?」

  薛寶釵似乎沒有料到自己會得到這個答案。

  他懵懵地抬起頭,漂亮的杏眸中一片茫然。

  他老實道:「不是,如果你需要……」

  「不,我不需要。」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又開口道:「那就是你偷偷買了個房子,在房契上寫我的姓名了?」

  薛寶釵眼睛都快成了漩渦。

  「不是,不過,如果你想要我……」

  賈寶寶揮了揮手,松了一口氣,再次打斷了他的話,「你都沒幹這些……那你究竟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覺得除了這些,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誰妨礙她任務她就辦了誰,其他的就沒什麼好在意的了。

  薛寶釵頓了頓,抬起頭,伸出自己的手指。

  他微微垂眸,眼睫像是收斂起翅膀的蝴蝶。

  白皙的手指輕輕點了點朱唇。

  下一刻,他像是被自己的動作嚇到了一般,抿緊唇。

  他輕聲道:「我曾冒犯了你。」

  他艱難道:「一個吻。」

  賈寶寶「啊」了一聲。

  是那天晚上……

  其實,這件事過了這麼久,她早就不在意了。

  賈寶寶笑眯眯道:「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薛寶釵一驚,立刻看向她。

  賈寶寶伸手扶他:「薛哥哥,道歉一下就好了,快起來吧,地上涼。」

  薛寶釵覺得她的態度是在將他往外推,他如果再不抓住機會的話,以後很有可能他就要與她漸行漸遠了。

  薛寶釵:「別這麼快說出原諒的話,若我說那個夜晚的一吻,我從未忘記,也未曾後悔呢?」

  他揚起頭,一動不動地凝視著賈寶寶。

  賈寶寶:「……」

  你要是想要讓我揍你就直說好了。

  賈寶寶無奈:「薛哥哥,你到底要做什麼?」

  薛寶釵只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一把鎖,血管裡流淌的熱毒正在一**衝擊著這把鎖,這把鎖越來越脆弱,快要鎖不住自己了。

  薛寶釵眼中泛起執拗,「寶玉,我……」

  賈寶寶立刻往後退了一大步,活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薛寶釵:「……」

  他僵硬著一本正經的臉,失落地垂下眼。

  賈寶寶:「薛哥哥,你現在站起來回去好好睡一覺,等睡醒了再跟我說話,我覺得你現在的狀態不對。」

  薛寶釵立刻反駁:「我沒……」

  賈寶寶按住了他的額頭。

  薛寶釵再次僵住了。

  賈寶寶無奈道:「哥哥知道我是個男人吧?我會一輩子是這樣的。」

  薛寶釵眼中掠過一道光,「我可以……」

  賈寶寶搖頭,「你不可以,薛寶釵不可以,難道你忘了你對我說的話了?你是要上青雲的,那樣就最好不要跟我有什麼關係,尤其是這樣的關係。」

  賈寶寶在他身前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戳著他緊皺的眉心。

  「你姓薛,你要復興薛家,你要當大官的。」她口氣嚴厲。

  賈寶寶收回手,像是捧著一朵花似的捧著自己的臉,笑眯眯地望著薛寶釵,溫聲道:「薛哥哥,你一定是太累了,這才說了胡話,快回去休息吧。」

  她剛要起身,手腕卻被薛寶釵一把攥住。

  賈寶寶一愣。

  薛寶釵盯著她,「家族要復興,但我不想放開手。」

  薛寶釵臉上似有怒氣,他壓抑著聲音道:「你不要告訴我,我有責任要背負,我現在跟你說的話都只是我一時的意亂情迷。」

  「你當真以為我是那種說話前不會再三思量的人嗎?」

  薛寶釵慢慢站起身,也扶起了她。

  「我不是……」賈寶寶出聲。

  薛寶釵歎了口氣,他伸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嚴肅的神情中帶著幾分迷離。

  「對不起,是我急躁了。」

  薛寶釵低下頭:「你不知道我考慮這件事考慮了多久,我甚至想過如何讓你多出一個身份,那樣一來,你既是寶二爺,也是寶二娘,你想要當誰就可以當誰……」

  「……想要嫁誰也可以嫁給誰。」他注視著她微微加重了語氣,仿佛在對她不斷發送暗示——

  嫁我!嫁我!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咳,抱歉,不過,這樣的薛哥哥可真是陌生。」

  薛寶釵抿緊唇,耳朵發紅。

  賈寶寶一邊查看著自己的卡牌,一邊道歉道:「對不起,是我讓你費心了。」

  這話聽起來奇怪,薛寶釵心中著實不安。

  「不……」

  賈寶寶選好卡牌,裝備上。

  系統此時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你……真要這樣?」

  賈寶寶嘴角含笑,眼神猶如脈脈春水。

  薛寶釵甚至不敢再與之對視了。

  賈寶寶用輕柔的語調問:「薛哥哥說要娶我,那我可不可以問一個問題。」

  「嗯。」

  賈寶寶笑容和煦,「薛哥哥愛我嗎?」

  薛寶釵抬起頭,一雙淡色的眼睛如同加入了陽光的蜜糖。

  他無比認真、無比虔誠地回復:「愛。」

  賈寶寶歎了口氣。

  那麼,技能發動。

  「愛情使人失了智」光環,第二個效果,可對周圍任意一個說出「愛」的人使用記憶虛構功能。

  賈寶寶對著眼神放空的薛寶釵輕聲道:「薛寶釵,你從來不知道賈寶玉是個女人,也並沒有對她產生多大關注,你們兩個也從未親密交往過,你甚至有些討厭她。」

  「那麼,記憶虛構生效。」

  趁著薛寶釵還沒有緩過來的時候,賈寶寶提起袍角兩端,就像是舞會上對著來邀請跳舞的男士一般,行了一個屈膝禮。

  她仰著頭,眼神星光點點。

  「薛哥哥,謝謝你的喜歡。」

  系統簡直要忍不住哭了。

  「你做什麼,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對待薛哥哥?你好好拒絕他不就好了嘛!」

  「你這是兔死狐悲?」

  系統一噎。

  賈寶寶迎著晚風,張開雙臂,閉上了眼睛。

  「我可以拒絕一個說喜歡我的男人,卻很難拒絕一個明知道我要一輩子用男人身份生活,還要提起勇氣說要娶我的男人……」

  她頓了頓,由衷地發出期望,「這個任務快些完結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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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3 01: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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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在臨近秋天的時候, 陛下對賈赦、賈敬以及榮國府的處置終於下來。

  一早, 陛下便傳來了聖旨, 榮國府眾人接旨。

  賈寶寶跪在人堆裡, 瞧了一眼跪在前方的賈母和賈政。

  她小聲對系統道:「希望陛下直接把榮國府的爵位給捋了,這樣才能讓我的任務踏出堅實的一步。」

  系統:「夠嗆。」

  「是啊, 咱們這位皇帝最喜歡搞制衡, 那突如其來的一張紙已經搞亂了陛下的整盤計畫, 陛下不會再允許亂下去了……」

  賈寶寶話說到一半, 突然頓住了。

  她沒仔細聽聖旨上說了什麼,卻感覺到眼前的氣氛有些怪怪的。

  她抬起頭, 小心翼翼地掃了周遭一圈,只見眾人以一種或嫉妒或崇拜的眼神瞧她。

  這是發生了什麼?

  賈寶寶抬起頭,見傳旨太監正對著她露出和善到諂媚的笑容。

  「呃……」

  賈政扭頭, 皺緊眉頭, 訓斥她:「還不快上來接旨!」

  「接旨?」賈寶寶指了指自己,還是有些懵,「我?」

  賈政一張臉黑了下去。

  系統忍不住催促:「沒錯, 就是你, 快去啊。」

  賈寶寶起身,磨磨蹭蹭地走上前。

  宣旨太監笑呵呵道:「將軍大人,請接旨吧。」

  賈寶寶恭恭敬敬接過明黃的聖旨。

  她打開聖旨,瞧了一眼,立刻呆愣在原地。

  系統也湊過來瞧了瞧,驚呼:「你居然原封不動的繼承了一等將軍的爵位?」

  賈寶寶面無表情道:「是啊, 我也正好奇呢。」

  按照道理來說,襲爵一般會差一等,像是甯國府那邊,一等神威將軍賈代化的爵位傳給了孫子賈珍,就變成了三品威烈將軍,這聖旨奇怪在,賈赦現在的爵位是一等將軍,大房那邊的爵位非但沒落到賈政的頭頂上,還以沒有任何遞減的形式落到了賈寶寶的頭頂上,可以說是皇恩浩蕩,而她獨得陛下恩寵了。

  系統:「對啊,皇帝就寵你就寵你。」

  賈寶寶被系統的語氣噁心到了。

  等到傳旨太監離開,賈寶寶還一副迷迷瞪瞪的模樣,眾人只當她是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腦袋。

  賈母欣慰道:「陛下果然寵愛寶玉,寶玉亦是有福之人。」

  賈政冷笑一聲。

  王夫人則在一旁默默低下了頭。

  賈母:「寶玉,你要好好承擔起家業,現在榮寧兩府就屬你的爵位最高,你也要多出去走動走動,好好熟悉熟悉這個位置的責任。」

  賈政又是一聲冷笑。

  賈母權當沒有聽見,她朝王夫人招了招手。

  王夫人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扶住了賈母。

  賈母露出慈祥的笑容拍了拍王夫人的手背,「你生了個好兒子,改日也該讓寶玉多跟你們王家的叔伯兄弟走動走動,大家都是親戚。」

  王夫人垂眸微笑,「是。」

  賈政吹了鬍子,瞪著寶玉道:「一會兒你來我書房。」

  賈寶寶剛想要應下,突然意識到——哎呀,現在她自己就是老大了啊。

  那她豈不是想要幹什麼就能幹什麼了?

  賈寶寶板正後背,笑眯眯道:「我覺得還是先把府裡的事物都搞清楚了,我再去找老爺比較好。」

  賈政額角繃出青筋。

  賈寶寶笑著看向賈母:「老祖宗,既然我當家,那咱們家的帳目……」

  她掃了一眼遠遠站著的邢夫人。

  邢夫人一僵,立刻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會兒就親自送給你。」

  邢夫人態度良好,可謂能屈能伸。

  賈母無奈搖頭:「寶玉,你的性子也太急了。」

  賈寶寶笑容無辜。

  賈政見人人都向著賈寶寶,而她又剛剛繼承爵位,連他現在也不能動她了。

  他一口氣悶在胸口,臉色更加難看。

  賈寶寶扶著賈母另外一隻手臂,小聲撒嬌道:「老祖宗,我現在算是有了爵位,可我還想要去考科舉。」

  賈母一愣。

  王夫人咳嗽一聲,「平常人家考科舉是為了搏一個出身,你現在已經有了爵位,陛下又賞識你,稍微走動走動,你就能獲得重用,何必非要去考科舉?」

  賈政沒好氣道:「你現在是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真以為考科舉這麼容易嗎?小心你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賈寶寶微笑:「老爺原來是這樣想我的。」

  賈母不贊同地皺眉,雖然比起賈政,她更加疼愛賈寶玉,但是賈寶玉這種不敬的態度同樣令她不滿。

  賈寶寶瞥了一眼自己的任務,「我一定要考,我想憑著自己的本事獲得官位。」

  賈政冷笑一聲,「小小年紀口氣倒是不小!」

  賈寶寶:「若是我真的考上了,老爺會怎麼樣呢?」

  賈政狠狠一甩袖子,氣話脫口而出:「那我就認你這個不肖子當老子!」

  「老爺!」王夫人連忙喊了一聲。

  賈母嚴厲道:「夠了,你們現在都當我不在了是不是?」

  賈政立刻低頭道歉,「母親,不是這樣的,明明是這個不肖子……我這就去奏請陛下,這個爵位交到誰手上,都不能放在這個蠢貨手裡。」

  賈母狠狠一拍桌子,「住口,你以為這個爵位給誰會不降等?」

  賈政一怔。

  賈母緩和語氣道:「父子沒有隔夜仇,上陣要靠父子兵,你們兩個以後是要在官場為官,要互相扶持的,像現在這樣鬥成了烏眼雞,只會讓外人看笑話。」

  賈政在賈母面前一向順從,聽著賈母的話,雖然有自己的想法,倒也沒有出聲反駁。

  賈寶寶卻笑了:「老祖宗的話,我都懂,可是我年紀小,爵位高,難保府中沒有對我說閒話的。」

  賈母一瞪眼,「我看他們誰敢,你是榮國府的正經主子,一等將軍,誰敢說閒話?」

  賈寶寶看了賈政一眼。

  賈政的牙開始痛了。

  賈寶寶微笑道:「我現在也是個大人了,總不能讓老爺繼續這樣罵我,讓裡外的人看笑話。」

  這話說的有理,賈母忍不住點頭。

  「那老爺跟我定下一個約定如何?」

  還沒等賈母阻攔,賈政立刻道:「好!」

  賈寶寶笑道:「那就說定了,若是我通過了科舉,以後這個家裡,我做出的任何決定,你都不能反駁。」

  賈政臉色青黑一片,卻還是點頭。

  「一言為定,相信老爺也不會是食言而肥的人。」賈寶寶笑得像只小狐狸。

  賈母真是管教不了他們了,只得讓兩人趕快離開,她好清靜清靜。

  賈寶寶回到怡紅院,見屋子裡擺放著不少慶賀的禮物,她沒有細看就讓丫鬟收拾好。

  不一會兒功夫,邢夫人帶著帳本來了,她將這些東西都交給賈寶寶,忙道:「以後這些可就跟我沒有干係了,大老爺和璉兒的事情我也管不著,寶二爺也別再來找我了。」

  說著,她就忙不迭離開了。

  這副恨不能立刻與賈赦、賈璉斷絕關係的模樣倒是有些奇怪。

  她正在翻開帳本,門外卻傳來了麝月的聲音。

  「二爺,太太來了。」

  賈寶寶按住帳本,抬頭看去。

  王夫人這時已經進門,她低頭瞥了一眼賈寶寶手底下的東西,命丫鬟下去。

  待房間裡只剩下她和賈寶寶二人,她才道:「你太心急了,這帳本我早就跟你說過有問題,你非要將這燙手山芋接在手裡面做什麼?」

  賈寶寶垂著眼皮道:「我只是想知道府裡的情況。」

  王夫人歎了口氣:「我本不想讓你接榮國府這個爛攤子的,可沒有辦法,即便是為了你這個爵位,榮國府的帳目也好好好想辦法。」

  「如果你實在有解決不了的事情,我可以向王家求援。」她暗示性地笑了笑,「畢竟王家也是你的親戚。」

  賈寶寶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王夫人在賈寶寶身旁坐下,柔聲道:「我的兒,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你得到了這個爵位是你的運氣,可你也不能做的太過了,現在可人人都盯著你呢。」

  賈寶寶笑了,「該不會是老爺說了什麼吧?」

  王夫人搖頭:「你看其他國公府傳到孫子輩還都是什麼子爵,男爵,偏偏就咱們家成了一等將軍爵,雖然我是個婦道人家,老爺從來不跟我提起這些事,但我也知道咱們一家在陛下面前是不受青睞的。」

  「當然,現在有了你便不一樣了。」王夫人慈愛地摸了摸她的後脖頸。

  賈寶寶卻覺得背脊發涼。

  王夫人卻仿佛忘了之前兩人不愉快的談話,她一臉慈愛道:「帳本肯定作假了,看到真的帳本你會發現榮國府一直在虧空,就算是過年之後有莊子進項也還是不夠,你也別太過擔心,大家都是這樣。」

  賈寶寶心裡對系統道:「不對啊,如果榮國府早就虧空不行了,那我任務為什麼沒有成功呢?」

  系統:「大概敗家任務的評判標準不是這個?」

  賈寶寶搖了搖頭,對王夫人道:「我不知道別的家如何,在我手裡,榮國府不能是這個樣子。」

  光虧空不敗亡算什麼樣子嘛,不成不成。

  她的手指在帳本上用力叩了叩,「這件事太太就別擔心了,我會自己看著辦的。」

  王夫人眯著眼睛瞧她。

  這孩子到底和自己離了心。

  王夫人緩緩道:「也好,畢竟現在是你當家了。」

  等撞得滿頭是血,你就要來求我了,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時機,真以為當家這麼容易的嗎?

  王夫人又看了一眼帳本,收回了放在賈寶寶後頸的手指。

  「我的兒,你慢慢來,別犒盡自己的心血,我特地命廚房給你燉了一盅燕窩,等會兒送過來的時候,你別忘了喝。」

  她笑著拍了拍賈寶寶的手背,「今時不同往日,你現在是一等將軍,婚事也要提起來了。」

  賈寶寶抿了一口茶,含糊道:「婚事?什麼婚事?我這樣了,是能嫁人,還是能娶人?」

  王夫人倒是很大方:「你想嫁就嫁,想娶就娶,你看看你的伯伯們,不也都是這樣,男的女的在他們眼中都不算什麼。」

  賈寶寶差點將自己嘴裡的一口茶噴出來。

  王夫人像是關心自己兒子的母親一般,溫聲道:「你可以先立個妾,好在晴雯是男扮女裝,麝月是女的,要不,你把二人都收了?至於你名義上的夫人,我會幫你尋一個,放心,他們都不敢亂說話的。」

  真是亂啊!

  賈寶寶搖頭:「不用,不用了,我的事情就不勞太太費心了,我現在還要更重要的事情。」

  王夫人微笑:「也好,都由著你。」

  自從得知她繼承了爵位後,王夫人對她的態度就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所以說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賈寶寶送走後,對系統說道。

  她翻了翻帳本,果然都是些被抹平的帳目。

  她又往後翻了幾本,突然「哎」了一聲。

  賈寶寶領著一本比較舊的帳本抖了抖,神情好笑,自言自語:「邢夫人居然給了我一本真的帳目,看來她是真想討好我,也不想再牽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裡。」

  可當她翻開那個帳本,神情就不那麼明媚了。

  她知道榮國府的錢財有虧空,王熙鳳離開時又帶走一部分,沒想到新一年莊子上送來的租子也被賈赦拿走了,虧空這麼多,這榮國府簡直就像是紙糊的。

  賈寶寶有些好笑道:「虧我還以為這家敗的有多難,這都不用我費力,他自己就要完蛋。」

  系統:「你別忘了,榮國府總帳上沒錢,不代表真的沒錢。」

  賈寶寶歎了口氣:「是啊。」

  畢竟有田地、有商鋪、有莊子,每個月流水往來也就夠了,可是,一旦資金鏈斷裂,也夠榮國府吃一壺的了。

  她正想著完成任務的辦法,耳邊卻傳來了「咚咚」兩聲。

  系統:「哇,這熟悉的進屋方式。」

  賈寶寶認識的人中也就只有薛寶釵在進屋前喜歡這樣硬板地通知主人,不過,後來兩人熟悉以後,薛寶釵漸漸也改變了,不用通報也可以進來。

  那日她改造他的記憶後,已經好久沒有再碰到他了,一個原因是因為她避免尷尬,一直躲避他;另一個原因是因為薛寶釵自己的事情也很多,以前能來見她是特地擠出時間的。

  可是,他主動上門來還是這段日子第一次。

  賈寶寶擺出平常的笑容:「請進。」

  然而,等看到來人真真的模樣,她差點一句髒話脫口而出。

  妙玉邁過門檻,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心虛了?害怕了?」

  妙·真煩人·玉大師又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攸甯小精靈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4 21:42:10


☆、第127章

  「啊, 大師。」賈寶寶趴在桌子上, 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就像是一隻在曬太陽的小貓。

  妙玉徑直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賈寶寶將桌子上帳本什麼的收拾好。

  她正低頭收拾的時候, 妙玉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對薛寶釵做了什麼?」

  賈寶寶捏著帳本的手停了一下, 依舊低著頭:「大師在說什麼?」

  妙玉眯起眼睛, 冷淡道:「是蠱嗎?還是什麼新的術法?奇怪的是我竟然看不出任何痕跡。」

  當然看不出了,那是高科技。

  賈寶寶嘴上道:「我不明白大師在說什麼?」

  妙玉不再說話。

  室內一陣沉默。

  賈寶寶放好帳本,抬頭看向妙玉。

  妙玉正數著佛珠,眼神似在出神。

  「大師?」

  妙玉垂眸,十分冷淡道:「既然你有這樣的本事, 為何不用在我身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妙玉:「你知道我的讖語吧?」

  賈寶寶老老實實回答:「不知道。」

  妙玉噎了一下,神情明顯不信。

  賈寶寶忙道:「是真的,我之前跟大師說我猜出來的話都是瞎說的, 我想這條讖語的意思可能就只有林哥哥知道了,要不然我幫哥哥去問問林哥哥?」

  妙玉冷哼一聲, 「不用了,我也知道了, 我更知道了要避免這條讖語實現的法子。」

  賈寶寶撫掌:「那可真是太好了,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嗎?」

  賈寶寶說起這個幫忙可真是出自真心,畢竟幫妙玉擺脫了讖語命運的束縛,她就能獲得三張物品卡。

  妙玉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賈寶寶被他看得肌膚發涼。

  妙玉冷笑一聲,「是有一件事需要寶二爺幫忙, 放心,這對寶二爺十分容易,只要你稍微抬抬手,就能辦到了。」

  賈寶寶雖然不知道那件事是什麼,看妙玉的神情卻不怎麼好的樣子。

  「什麼事情?」賈寶寶笑問。

  妙玉彎下腰,身體緊緊繃著,像是拉到極致的弓弦,他抬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讓我記憶也變一下吧。」

  賈寶寶眼睛睜大。

  妙玉的神色卻一點不像作假,「這是我能想到,唯一能擺脫命運的方式了。」

  「不要說你做不到,最近我仔細研究過薛寶釵的情況,雖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是他關於你的記憶幾乎都不見了。」

  賈寶寶疑惑地盯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

  妙玉的眼珠子在浮冰似的眼白中移動了一下。

  他輕笑一聲,聲音繃緊:「為什麼?」

  他慢慢直起脊背,「大概是我想做回自己了。」

  「我想要從泥沼中站起來。」

  賈寶寶不解地歪歪頭。

  妙玉的視線遊移在她的臉上,「你不懂?那很好。」

  他慢慢收回視線,盯著自己手中的佛珠,「說吧,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賈寶寶咳嗽了一聲,小聲道:「大師是不是把我當成什麼志怪故事裡的女妖怪了,還什麼要和尚付出代價的妖怪……」

  妙玉歎了口氣,「果然,心思污濁的人就容易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離我遠一些,不要污染了我。」

  賈寶寶一噎,卻也有些高興,重新開始懟她的妙玉終於也恢復正常了……等等,她是不是哪裡不對了,他都懟她,她還在開心?

  賈寶寶停頓了一瞬,緩緩道:「如果大師真有需要的話。」

  妙玉神色複雜,「所以,薛寶釵那個樣子果然是你搞的鬼了?」

  賈寶寶:「……」

  她盯著他:「你方才在詐我?」

  妙玉抱著胳膊淡淡道:「本來只是些猜測,但是,現在我已經確定了。」

  什麼妙玉,明明是黑玉吧?腹黑的傢伙。

  賈寶寶緩緩吐出一口氣,「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已經說了,」他閉上眼,雙肩鬆開,像是終於放棄了什麼,「幫我抹除掉一段記憶。」

  「我為自己算了一卦,轉機就在你的身上,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甚至還覺得這是老天在跟我開的玩笑,差點誤入歧途。」

  明明他說的是「誤入歧途」,嘴角卻微微上揚,仿佛對那個歧途很滿意似的。

  「後來,我看到了薛寶釵的怪異之處,我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轉機是這個。」妙玉嘴角扯了扯。

  他冷淡地注視著賈寶寶,壓抑著眼中的溫度,「來吧,消除我的一段記憶,改變我既定的命運。」

  賈寶寶看了他良久,突然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這對我有什麼好處?」

  妙玉定定地望著她,突然往後撤了撤,意味不明道:「我曾經為你蔔算了好幾次卦,你想知道嗎?」

  賈寶寶莞爾一笑。

  就在妙玉以為交換成立的時候,她突然吐出三個字:「不需要。」

  妙玉的臉僵住了。

  賈寶寶笑眯眯道:「是不是很意外?很驚喜啊?」

  妙玉:「……」

  這個人真可恨,他是瞎了眼才會對這樣的人動心吧?

  默默看著二人的系統覺得他們兩個這就是在互相傷害。

  賈寶寶:「我不相信這些封建迷信。」

  她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妙玉的肩膀,「大師,你也別太沉迷其中啊。」

  妙玉一口血堵在嗓子眼兒。

  他一定是瞎了。

  不行,不能就這麼算了。

  妙玉揚了揚下巴,露出蔑視孤傲的神情,「是嗎?你不感興趣?你的姻緣你也不想知道嗎?」

  賈寶寶面露吃驚,「我的姻緣?是什麼樣的?」

  明明他該高興她入了他的陷阱,可一想到卦象顯示的一切,他突然又不想說話了。

  妙玉移開視線,盯著那一摞帳本,冷聲道:「卦象上說你會愛上一個渣男,吃喝嫖賭,樣樣精通,你以後會為了那個人痛不欲生。」

  室內一陣沉默。

  妙玉覷向她,卻看她支著下巴,似乎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竟然翹起了嘴角。

  妙玉奇怪,「你好像很滿意?」

  賈寶寶笑眯眯地轉過臉來,「我對大師的毒舌早有領教,能讓大師含著嫉妒對我說出這樣的話來,那說明我命中註定的那個人一定一心一意愛著我,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甚至還有可能因為愛我而痛苦。」

  與他所說全然相反,卻是真相。

  妙玉以一種稀奇的眼光盯著她。

  賈寶寶:「我說的不對嗎?妙玉大師,有時候你也太好懂了。」

  妙玉一口淩霄血憋在心口。

  「看在大師為我提供了這麼一個消息的面子上,我幫你消除記憶。」

  賈寶寶坐正身體,認認真真地看著他,「但是,首先,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妙玉神情冷漠,就好像外表的冷淡就能壓下心口的火。

  「你說。」

  她仰起頭,一束陽光穿過窗扉縫隙,像是緩緩流動的金沙,落到她的眉宇間。

  她的眼睛像是金沙旁的潮水,清透,溫柔。

  「大師,愛我嗎?」

  妙玉冷哼一聲,他剛要張開嘴說話,賈寶寶卻笑著打斷了他。

  她的眸子泛開波紋,「不行,大師不要想著撒謊,你要知道,答案不同,我對你記憶所能做的也不同。」

  「大師,請想好,慢慢回答。」

  妙玉屏息一瞬。

  他的手向前伸,仿佛要觸摸她的臉頰,然而,他的手只是堪堪停在她的眼前,金沙在他的手背上流動,滑下。

  四濺的金光砸暈了他。

  他喉結微動,繃緊的聲線終於在某個人面前松緩,全副武裝的盔甲一層層剝落,露出柔軟的內在。

  他說:「我愛。」

  賈寶寶:「那麼……」

  他的手往前一伸,捂住了她嘴。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

  妙玉微微垂眸,輕聲道:「對不起,我為之前對你說的話,以及以後可能對你說的話道歉,不過,我想要你知道,我對沒有興趣的人不會多看一眼,也不會多說一句話。」

  他抬眼。

  一切答案在初見時就已經出現。

  他啞聲問:「你知道吧?我的劫數,我讖語中那個讓我陷落污泥,無法四大皆空的人就是你。」

  賈寶寶沉默,潮濕的呼吸打在他的虎口處。

  「你如果不變該有多好,那樣我還可以自欺欺人,繼續這樣下去。」

  賈寶寶悶聲道:「對不起。」

  妙玉冷笑一聲,「我難道需要你的道歉?需要你的可憐?別以為我對你說愛,你就可以高高在上了。」

  果然是妙玉,即便在這個時候也不肯吃虧。

  妙玉沉重地歎了口氣,「到底什麼讓你改變了?你開始斬斷身邊其他的情絲了?」

  賈寶寶笑了一下,眼神有了光。

  「我突然發現吃醋、嫉妒真的很令人痛苦,我無法想像那個人到底因為我承受了多少痛苦,我只想在我能做到的範圍內,儘量讓他不那麼痛苦。」

  妙玉:「哦,浪子回頭?所以其他人的痛苦你就視而不見了嗎?」

  賈寶寶朝後移了移,避開他的手。

  她指著自己笑問:「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好人?」

  妙玉冷哼:「你可真敢說啊?你是惡人。」

  賈寶寶神色輕鬆,聳了聳肩,「所以咯,你們的痛苦與我有什麼關係?」

  賈寶寶捧著自己的臉,出神道:「你不覺得愛一個人就像是賭博嗎?因為不知道自己付出的感情會為自己賺回來什麼,有可能贏回來整個世界,有可能血本無歸,可無論是什麼,也都要遵守規則,輸了不能怨莊家不給你出老千。」

  「你說的倒是輕鬆,你現在能這樣說不過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經歷過。」

  妙玉冷冰冰地凝視著賈寶寶,眼中燃燒著冰凍的火焰,「願你終會遇上那個人,令你……」

  「噓——」賈寶寶捏著一本帳本堵住了妙玉的嘴。

  她笑容明朗:「大師,請不要這樣說,因為我才剛剛享受到贏的滋味兒,我不想聽一個賭輸的人對我詛咒。」

  她挑眉:「更何況,你還是個神棍。」

  都到這個時候,她還在氣他!

  可惡至極!

  賈寶寶眉眼彎彎,情真意切道:「謝謝你的喜歡,不過,我有了自己喜歡的美玉,只好對你這塊潔白無瑕的玉說聲抱歉了,為了保證你的劫數不會對你產生影響。」

  她頓了頓,放柔了聲音,「妙玉從未遇見過賈寶寶這個人,你的玉潔,你的雲空,都會得到的。」

  「技能發動。」

  妙玉死死盯著賈寶寶,似乎憑著一股勁兒在這最後的時刻也要將她刻進心裡。

  沒什麼可惜的,畢竟是他自己選擇的路。

  可是,為什麼臉上濕濕的?

  ……

  系統:「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

  賈寶寶笑了,「可我不也很迷人嗎?」

  系統:「……」

  沒錯,讓浪子回頭,讓賞過萬花的蝴蝶只為你一個人駐足,若是他是那個幸運兒,他簡直能樂瘋了。

  可惡又可愛的宿主。

  系統在心裡罵完,又忍不住為她擔心,「你該怎麼辦?你知道這個世界跟你的世界不同吧?」

  賈寶寶摸了摸點在眼皮上的朱砂,笑道:「我知道,可也沒有什麼不同,我想,現在的我就算抹掉這個朱砂也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一切。」

  她閉上眼睛,輕輕歎息:「我已經承認了這個世界。」

  系統:「可惡,明明是我先來的。」

  賈寶寶笑眯眯地點了點他,「不要再上演什麼白學現場了,咱們還有正事要做呢。」

  系統:「好吧,恭喜宿主,關於妙玉的紫色任務已經完成,你要現在看那三張物品卡嗎?」

  「友情提示,你可以先使用『歐洲人的微笑』那張技能卡,說不定你能翻出什麼好東西。」

  賈寶寶搖頭:「不,那張卡,我另有妙用,直接翻開好了。」

  「好吧。」

  系統屏息一翻,立刻道:「恭喜,這麼久你終於抽到幾張不那麼廢的卡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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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賈寶寶翻弄著幾張卡, 依次念了出來:「迎雷針,脂肪請神機, 還有……咦?風月寶鑒?」

  賈寶寶抽出風月寶鑒這張卡, 仔細端詳起來。

  名稱:風月寶鑒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一個具有神奇效果的鏡子, 背面骷髏救人,正面美色殺人, 親, 今天你戒色了嗎?

  「唔……」賈寶寶好奇地揮了揮手,那張卡片就變成了一個兩面都能照的鏡子, 這個鏡子比當初王爺送她的那枚更加精緻, 上面隱隱有祥氣環繞,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她顛了顛手裡的鏡子,問系統:「這意思是這面鏡子既能夠救人,也能夠殺人了?那還真是個寶貝。」

  系統:「你可別瞎照, 小心誤傷。」

  賈寶寶笑眯眯道:「可是,我對這個美色殺人很感興趣啊, 要不就試驗一下?」

  系統:「求你不要作死了,好好活著不好嗎?」

  賈寶寶無奈地放下鏡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她又看向其他兩張卡, 「迎雷針」這張卡片不用說,名字就已經說明了一切,可這張「脂肪請神機」卻很有趣。

  名稱:脂肪請神機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用身體脂肪許願請神, 你身體的十斤肉就能請任意一個神附身十分鐘,實乃減肥健身的必備之物。

  賈寶寶捏了捏自己身上堪堪能捏起的肉,無奈道:「看來我得要多吃一些,才能請神了,唉,好苦惱啊。」

  系統:「有本事你開個直播再說這句話,一定會有嫉妒的人來揍你的。」

  賈寶寶笑嘻嘻:「被人嫉妒的人生才是成功的人生。」

  系統:「……」

  賈寶寶將新收到的幾張卡片妥帖地放進自己胸口的錦囊裡,雖然這些卡片不怎麼厚,但是摞成一摞也是不小的負擔。

  整理好卡牌後,賈寶寶就要開始整理榮國府的事情了。

  她帶著帳本找到了賈母。

  賈母倚著迎枕,一旁的小丫鬟為她捶腿。

  「你剛剛說什麼?」賈母不辨喜怒問道。

  賈寶寶深吸一口氣,將自己的計畫重新說了一遍。

  賈母和藹道:「寶玉啊,你先不用考慮這些,你不是要秋闈入場嗎?這日子也快到了,你先準備考試吧。」

  賈寶寶攤著帳本給賈母看:「如果再不解決,那這個窟窿只會越來越大。」

  賈母:「你還太小,這裡有些事情你不懂。」

  賈寶寶堅決道:「榮國府的人太多了,還是應該放出去一些,我們根本用不到這麼多丫鬟。」

  賈母微微睜開眼,「家裡這麼多老爺太太少爺小姐的,你把丫鬟都放出去了,你讓他們怎麼辦?」

  「雖然你大伯不在了,但是他的妾室也不是你能夠擅自處置的。」

  賈母慈祥道:「寶玉,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情,你回去吧。」

  賈寶寶出了門,朝系統攤手:「不能從內部解決,我也只好從外部下手了。」

  她出了大門,冷冷瞧了一眼榮國府的牌匾。

  「你要去哪裡?」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

  賈寶寶一愣,盯著府門口不遠處的馬車。

  馬車簾幔掀起,林黛玉朝她笑了笑。

  賈寶寶立刻迎了上去。

  「林……」

  林黛玉看了她一眼,賈寶寶立刻改口笑道:「蕭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黛玉伸出手。

  那只手在天光下顯得有幾分透明。

  賈寶寶皺了皺眉,將手遞了過去,誰知道,林黛玉居然將手又收了回來。

  她不解地看向他。

  林黛玉卻仔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重新鑽回馬車裡。

  賈寶寶跳上馬車,也鑽了進去。

  馬車內,他依舊看著自己手掌發呆。

  見她進來,林黛玉立刻將自己的手藏在袖子裡,輕聲道:「我心裡慌得厲害,想你可能又要做什麼,便忍不住過來看看。」

  賈寶寶靠著車壁,認真地打量著林黛玉,「哥哥一直是這樣嗎?」

  林黛玉一愣。

  賈寶寶探過身子,手掌壓在他的膝蓋處,臉靠的越來越近。

  她專注地凝視著他,拉長了聲音軟綿綿道:「林哥哥想我的時候,就偷偷跑來榮國府門口嗎?」

  縱使是七竅玲瓏心的林黛玉,一下子被她道破自己的心思,也不免羞澀又尷尬。

  他垂眸望著她的臉,輕聲道:「是啊,我一直想著你,可惜你心裡的哥哥卻有好多。」

  賈寶寶笑眯眯地眨了眨眼睛,「那哥哥想我的時候,都怎麼辦?」

  「我還能怎……」突然意識到賈寶寶話裡的意思,林黛玉面色通紅。

  他「你」的一聲,用自己的袖子蓋住了她的臉。

  賈寶寶掙扎著。

  他卻突然伸手,按著她的後腦勺,一把將她的臉藏進了自己懷中。

  賈寶寶撞上了他的胸膛,撞得鼻子有些痛。

  林黛玉牢牢禁錮著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沒好氣道:「你都在胡說什麼?」

  他側了側頭,灼熱的呼吸打在她白皙的脖頸處,「你老實告訴我,究竟是哪個把你給教壞了?」

  賈寶寶眼中閃著光,一臉純潔無辜道:「是林哥哥啊……」

  林黛玉的耳朵也開始泛紅,他的手指虛虛捂著她的嘴。

  「別說了,明明是你……」

  賈寶寶看著林黛玉,突然傾身,在他的指尖兒吻了一下。

  林黛玉的眼睛一瞬間瞪圓。

  他手指微顫。

  他正準備把自己的手藏進袖子裡的時候,卻被賈寶寶一把握住了。

  林黛玉撇開頭,不肯直視她。

  「你鬆手。」

  賈寶寶觀察著他細微的神情,笑眯眯道:「為什麼要鬆手?明明林哥哥的手指很漂亮。」

  林黛玉蹙眉,他語氣複雜道:「別哄我了,寶二爺心裡想什麼我早就知道了。」

  賈寶寶笑問:「那我心裡想了什麼,請林少爺指教。」

  林黛玉抿住嘴。

  幽暗的馬車內一時之間只充斥著兩人的呼吸聲。

  林黛玉輕聲道:「寶二爺恐怕是嫌棄我這個與你有過木石前盟的人了。」

  賈寶寶沒有說話。

  她一句解釋的話也不說,林黛玉心裡更悶了,他悶聲道:「好在你現在左有一個金玉良緣,右有一個潔白美玉,我這個木頭的算是什麼?」

  她還不解釋。

  林黛玉更加不敢看她了,他擔心她會對他露出失望的眼神,更怕她眼中的自己變得醜陋不堪。

  林黛玉只能用更加鋒利的言辭來掩飾自己,「你倒是不如將那笛子還給我,我將這玉也還給你,咱們就誰也不欠誰的了。」

  他仰著頭,梗著嗓子道:「更何況,現在的我,你本就不該牽扯,我是個不能以真正面目出現在京城的人,我是黑暗中的草民,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一等將軍。」

  他苦笑一聲,喃喃道:「寶二爺,賈將軍。」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她說話。

  林黛玉轉過頭,卻見賈寶寶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注視著他。

  他心裡酸楚,卻冷笑道:「看什麼?我知道我瘦脫了形,難看……」

  賈寶寶朝他伸出手。

  林黛玉瞪她:「你要做什麼?」

  賈寶寶直接朝他腰間懸掛的墨玉摸去,口中道:「不是哥哥說要把咱們兩個互相交換的東西換回來的嗎?先把這塊玉給我……」

  還沒等她摸到,林黛玉卻劃拉開她的手臂。

  他看著她,神情複雜,好像沒想到她真的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賈寶寶笑道:「怎麼了?不是哥哥要還的嗎?」

  「寶玉你……」

  林黛玉護著那塊玉,朝一旁縮了縮,他揚著下巴道:「這是我的,不是你送的那塊。」

  賈寶寶含笑道:「哥哥別騙我了,那絡子還是哥哥親手打的呢。」

  林黛玉執拗:「我說不是就不是!」

  賈寶寶直接撲上去搶。

  林黛玉卻死死按著那塊玉,就像是按著自己的命根兒,說什麼也不肯給她。

  賈寶寶:「哥哥好賴皮。」

  林黛玉又氣又急,胸口劇烈起伏,「你可真是個白眼狼,我怎麼對你的,你就一點也不知道?就知道氣我?傷我?」

  他一時岔了氣,劇烈地咳嗽起來。

  「哎。」賈寶寶忙手忙腳亂地拍他的後背。

  林黛玉輕輕推開她的手臂,「別碰我。」

  賈寶寶收回了手。

  林黛玉緊皺眉頭,他咳嗽的臉頰泛起潮紅,眼中水潤一片,啞著聲音道:「我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他低垂眼睫,淩亂的髮絲黏在蒼白的臉側。

  賈寶寶的手又摸向那塊墨玉。

  林黛玉猛地攥緊她的手腕,他黝黑的眸子深深凝視著她,像是要將她一口吞吃下去一般。

  「鬆手,這是我的。」他用另一隻手捂著墨玉。

  賈寶寶歪歪頭,「你手裡的就是你的嗎?」

  林黛玉立刻道:「當然。」

  賈寶寶眉眼彎彎,用眼神示意他正握著自己的那只手,慢悠悠地重複一遍——

  「你手裡的就是你的嗎?」

  他的眼中就像是被潑了一勺熱油,所有的情感一下子迸濺而出。

  林黛玉盯著她,笑了一下,認真道:「我手裡的就是我的,無論是哪個玉。」

  他攥著她的手腕,猛地一拉。

  賈寶寶整個人朝他傾去。

  他卻在恰當的時候,按住她的肩膀,低下頭,輕輕用自己的唇碰了碰她的唇,像是憐惜一片落花。

  他往後仰了仰,仔細打量她的神色。

  賈寶寶心道可惜,林哥哥真是太小心了。

  就連自詡情敵的系統都忍不住為林黛玉說話:「他明明是太過在意,才會在你面前這樣小心。」

  賈寶寶不說話,林黛玉心裡便沒有底。

  林黛玉緊張地凝視著她,眸中藏著炙熱的期盼。

  賈寶寶突然笑了起來,「林哥哥,你是想要對我說什麼嗎?」

  他抿緊唇,梨渦淺淺一陷。

  「不准嫌棄我。」他的手臂箍緊她。

  「只能看著我。」他用力地看進她的眼睛裡,似乎要將這句話刻進她的靈魂裡。

  賈寶寶又笑了起來,「哥哥現在不想拿回屬於你的東西了?」

  到了這一步,林黛玉也算是明白了,合著她剛剛就是故意的。

  林黛玉的手臂鬆開,另一隻手五指岔開,按在自己的臉上。

  「你可真是……」他耳朵紅的滴血。

  小騙子!

  賈寶寶坐正身體,「那麼,接下來讓我們來談一談正事吧。」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勉強讓自己恢復正常,「你今天是為了什麼出來?」

  賈寶寶笑眯眯:「為了哥哥啊。」

  林黛玉猛地一震,狠狠瞪她,語氣卻很是無力,「你哥哥我身體不好,別再讓我這麼提心吊膽了好不好?」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哥哥身體發虛,男人嘛。」

  林黛玉一噎。

  什麼都能忍,這個可不能忍。

  他坐正身體,高深莫測地看著她,低沉著語氣道:「我身體虛不虛,你可以試試……」

  說罷,他倒是自己先忍不住撇開臉,「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

  他發現自己真是對她毫無辦法,總是能被她帶歪。

  賈寶寶笑著將一本正本塞進了林黛玉的手中,「我正是為這個出來的。」

  林黛玉隨手翻了翻,立刻察覺到不對勁兒的地方。

  他眯起眼睛又看了幾頁,問她:「你拿著這個東西是打算給誰?」

  賈寶寶:「忠順親王。」

  林黛玉搖頭:「他?他是不犯到他頭上絕對不會去蹚渾水的人。」

  賈寶寶雙手放在膝蓋上,探身問:「林哥哥這麼瞭解,是因為當初就是你針對他這項弱點設計將賈赦和賈璉弄進去的吧?」

  林黛玉捏著帳本抬頭看了她一眼,他毫無隱瞞道:「沒錯,貼小紙條的是我。」

  賈寶寶目露讚歎。

  明明對其他人的讚賞毫無表情,可偏偏在她讚賞他時,他忍不住想說的更多。

  林黛玉故作淡然道:「忠順親王就是這樣的人,所以我上次的計策才能成功,第二次就不一定了。其實,陛下的皇子都有一爭之心,只是有的表現的十分明顯,有的則一直藏著。」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不斷炫耀著尾羽的孔雀,偏偏停不下來。

  他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帳本,「其實,你若是想要讓這本帳本發揮最大功效,倒不如將這個帳本交給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賈寶寶捧著自己的臉,不太理解,「為什麼偏偏是他?」

  「上次送我披風的就是他,一定是他要害賈赦和賈璉。」

  林黛玉點了點頭:「現在他們兩個命是保住了,人卻昏迷不醒,還有那個馬道婆也不見了蹤影,雖然我們都知道可能是南安郡王的手段,但是沒有證據。」

  賈寶寶笑了,「還要什麼證據啊,這件事主要看陛下想不想留他。」

  林黛玉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摸了摸她的腦袋,眼神無意間擦過她的唇,又迅速移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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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入空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26 10:02:29


☆、第129章

  「若是南安郡王想要在陛下面前, 表現出與此事毫無牽扯的樣子,他就要針對賈府下手了。」

  賈寶寶喃喃道:「可是陛下不一定會信吧?」

  林黛玉笑了,「陛下是不一定會信,但是,重要的是南安郡王的姿態。」

  賈寶寶上上下下打量著林黛玉。

  林黛玉覺得她的視線像是毛茸茸的狗尾巴草, 掃過他身上的時候, 讓他忍不住發癢。

  林黛玉探出指尖, 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在看什麼?」

  隨即,他的視線又落在自己瘦的能看出骨節的手指上,他謹慎問:「你真的不在意嗎?」

  賈寶寶回過神來:「什麼?」

  林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臉,淡淡笑了笑, 「你等等我,我會養好身體的。」

  以前也就算了,既然她已經主動, 他絕不會放棄任何機會, 誰也別想從他手中搶走她。

  「啊。」賈寶寶想到了什麼, 朝林黛玉笑道:「哥哥閉上眼睛。」

  林黛玉毫無防備地閉上雙眼。

  賈寶寶從錦囊中取出「風月寶鑒」這張卡片, 幻化成鏡子。

  她將鏡子背面朝向林黛玉, 輕聲道:「好了, 睜開眼吧。」

  林黛玉張開眼, 莫名其妙地盯著鏡子。

  他轉過頭,凝視著賈寶寶:「你在讓我看什麼?」

  賈寶寶笑眯眯:「林哥哥看到了什麼?」

  「骷髏。」

  賈寶寶:「哥哥有沒有覺得身體舒服了一些?」

  林黛玉一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股常年縈繞在心口的悶痛似乎真的消失了。

  林黛玉睜大眼睛, 「寶玉,這是怎麼回事兒?」

  賈寶寶彎起眼睛,「女人嘛,總是要有些秘密的。」

  林黛玉無語片刻,抬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賈寶寶捂著額頭瞪他。

  林黛玉又氣又無奈:「你既然有秘密,怎麼不知道好好守秘密,就這麼隨隨便便給我看,一旦我用這個秘密傷害你,威脅你怎麼辦?」

  賈寶寶:「哥哥會嗎?」

  林黛玉歎了口氣。

  他怎麼會?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無比坦誠道:「如果說,我想要你走進我的世界,你會同意嗎?你還會說這句話嗎?」

  林黛玉突然伸出雙手,在賈寶寶還沒明白他要做什麼的時候用力夾住了她的臉頰。

  她的嘴被他夾的撅起。

  林黛玉笑了一聲,梨渦甜甜,「你說呢?」

  「寶玉,我是不會允許你再將這個秘密告訴第二個人的。」

  「沒有第二個人,只有哥哥。」

  林黛玉的心就像是被一計直球擊中,手腳忍不住想要蜷縮。

  她怎麼能說出這麼戳他心窩子的話呢?

  林黛玉原本以為兩人之前的相處時光就足夠甜美,沒有想到,當她真的開始接受他的時候,還能更加甜。

  這樣甜的寶玉,他要怎麼辦?

  林黛玉雙眸漸深,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

  他捏著她的肩膀,小聲道:「寶玉,既然是你自己說的話,那你就給我記牢啊,我不會允許你後悔的。」

  賈寶寶只是對著他微笑。

  林黛玉的視線情不自禁地放在她的唇上,「那我之前所做的……所說的……」

  他頓了頓小心問:「所以,你是答應了嗎?」

  「啊,我還要去找南安郡王,咱們下次再聊。」

  賈寶寶一下子從他懷裡鑽了出來,跳下了馬車,朝他揮了揮手。

  「改日見。」她笑得毫無陰霾,卻像是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

  可他怎麼可能改日!

  「你……」林黛玉拉開車簾,賈寶寶卻已經騎馬離開了。

  「真是……」他無奈自語,又忍不住拉了拉衣領,伸手扇了扇發熱的臉頰。

  最難消受美人恩……他活了這麼久,此時才明白這句話的意味。

  「先生?」馬車外的車夫開口,將陷入沸騰情感中的林黛玉揪了出來。

  他立刻冷靜下來,吩咐道:「你去找人探查一下,薛寶釵和妙玉發生了什麼事?」

  車夫應了一聲。

  在他提到兩人的時候,寶玉明顯露出了異樣的神色,他需要將所有的不確定因素都握在手裡。

  林黛玉看著自己的手掌。

  他知道她有秘密,也希望她有一天能夠真正信任他,將一切都告訴他,在這之前,他要做好一切準備,替她保守秘密,以及替她清理危險。

  他握緊手掌,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他笑著笑著,手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

  剛才他確實有吻到她吧?

  他閉上眼睛,耳朵、脖頸紅的厲害。

  賈寶寶騎馬來到南安郡王府前,將帳本交給門房的人,囑咐他們交給王爺。

  「你交給他們什麼東西?」

  賈寶寶回頭,只見東平郡王水清正打著哈欠邁上府門前的臺階。

  門房一見東平郡王,立刻行禮,恭敬道:「小的這就去通知王爺。」

  水清手一伸,直接將帳本從她手中奪了過來。

  「這是什麼?」他「嘩啦嘩啦」翻動著。

  水清:「帳本?」

  他濃郁的眼神從賈寶寶身上滑開,將那本帳本卷成一個卷輕輕打在她的肩膀上。

  「你為什麼不自己交給他?」

  還沒有等賈寶寶解釋,他立刻笑問:「還有……你都有時間來找四哥,沒有時間來找我嗎?」

  「還是說將軍你不想跟我這個好吃懶做的閒散王爺為伍啊?」

  水清輕輕一挑眉,環住了她的肩膀,湊近她的耳朵道:「走,陪爺……」

  賈寶寶往下一蹲,「跐溜」一下從他的束縛中脫身。

  她往門口走了幾步,笑呵呵道:「我還有事,等閒了再給王爺請安。」

  說罷,她就忙不迭跑開了。

  水清摸了摸下巴,只覺得她的態度奇怪。

  似乎與他生分不少。

  水清皺眉。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莫名其妙道:「奇怪了,我幹嘛這麼難受?」

  他看了看手裡的帳本,又看了看她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有了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會……

  他睜大了眼睛。

  ……

  將事情都解決掉,賈寶寶就開始專心準備應試。

  英蓮拿著一本書,擋在臉前,問她:「你真的還要考試。」

  賈寶寶:「當然。」

  英蓮:「其實,王爺並不贊成你繼續考,他說他能給你安排一個職位,只要你慢慢歷練,他能幫你升上去。」

  他移開書本,認真地看著賈寶寶:「而且,你府中的人好像也並不怎麼贊同你去考試。」

  賈寶寶頭也不抬道:「我若是一直在意別人眼光的話,那我也不用活了。」

  英蓮拖著椅子挪到她身旁,歪著頭,一臉好奇,「那你說說,你為什麼要考試?你知不知道考試多麻煩?考場會很冷,吃飯撒尿拉屎都在一個單間裡,每個考生考完一場試都像是脫了一層皮。」

  他抱著椅背感慨:「你都不知道別人有多麼羡慕你。」

  賈寶寶笑了一下,「我也有自己的目標啊。」

  「那你的目標是什麼?」

  賈寶寶立刻道:「狀元。」

  英蓮瞪著眼睛,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他伏在桌子上,「你要是能當狀元的話,我都能找到自己的親身父母了。」

  賈寶寶握筆的手頓了頓,「會的。」

  英蓮眼睛睜大,隨即笑了起來,他眉心的那點朱砂痣也仿佛要盛開了。

  英蓮左右看了看,手指在桌面上畫了個圈,小聲道:「雖然你想的很好,但你這次沒有問過王爺的意見,王爺有些不滿意了。」

  「這樣啊……」

  英蓮懶洋洋道:「喂,我是說真的,你倒是認真一些啊。」

  賈寶寶眉眼彎彎:「我已經很認真了,不過,其他人滿不滿意不關我的事情?」

  她揚眉一笑,眉宇間十足張揚,「我誰也不怕的。」

  英蓮打了個哈欠,把自己圈起來,枕在胳膊上道:「真是羡慕你啊……」

  ……

  最近,林黛玉也不知道買通了榮國府中的哪個人,賈寶寶總會在自己的桌子上發現書信或者一些沾著露水的花。

  他好像生怕她做錯了事情,受到了傷害,在書信中給她講了許多的大勢,甚至將他為什麼暫時躲在西寧王府的原因也告訴給她。

  原來西寧郡王與林如海是舊識,關係好像還不錯,林如海臨死前曾寫信給西寧郡王,托西寧郡王多多關照林黛玉。

  林黛玉本身就無意於經濟仕途,又因為需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考試,她便想要著上京試試自己的心智,謀劃了一個個局面。

  試試心智?

  賈寶寶才不會相信他這個解釋,在她看來林黛玉這個性子,若是沒有什麼牽掛在京城,怎麼會在入這個亂七八糟的京城之局?而且,他謀劃這些又是為了誰?

  她顯然被林哥哥照拂到了。

  她很難想像林哥哥是如何拖著病體,在父親離世之後,孤身一人回到長安,隱姓埋名,重新開啟局面。

  可是,林哥哥不說,她也只好心照不宣地受用了他的恩惠。

  系統看著捏著一捧鮮花輕輕嗅的賈寶寶,問道:「我很好奇,你到底要打算怎麼辦?你知道的吧?你在這個世界不會一直停留下去。」

  賈寶寶:「沒有通融?沒有外掛?」

  系統:「都沒有。」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道:「會有辦法解決的,畢竟,我這麼厲害。」

  系統:「……自戀鬼。」

  ……

  入了八月,賈寶寶開始準備去考場要帶的東西,從身上的衣物,到吃喝用具,因為要考三場,每一場都要三天的時間,這一期間,吃喝如廁基本上都要在考棚隔間,也就是號房裡解決。

  賈寶寶有心跟系統吐槽:「我光知道進牢房叫蹲號子,沒想到考個試也叫蹲號子。」

  系統急的要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跟我開玩笑。」

  賈寶寶無奈道:「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你放輕鬆一些。」

  系統:「你到底複習的怎麼樣?」

  賈寶寶意味深長道:「鬥酒詩百篇說的就是我。」

  系統:「呸,那是人家李太白。」

  賈寶寶顛了顛酒壺,笑而不語。

  系統:「還有你那個袋子是不能帶進去吧?那些卡牌你往哪裡放?」

  賈寶寶捂著額頭,很是苦惱。

  系統突然提醒:「王夫人來了。」

  賈寶寶朝門口看去,王夫人剛好跨進門檻。

  屋內只有她們兩人。

  賈寶寶起身:「太太怎麼來了?」

  王夫人左右看看,「你就要去考場了,我來看看。」

  她上前幾步,握住賈寶寶的手,「乾脆你就別去了,畢竟你是個女兒……」

  賈寶寶抽開手:「太太別說這樣的話了,我都已經下定決心了。」

  王夫人蹙眉:「入考場要搜身,一旦你的身份……」

  說來說去,不過是怕她女扮男裝洩露,可是,你早怕一些,恐怕就沒有這些事了。

  賈寶寶退開一步,笑容恭敬,「太太不必擔心,我自有法子。」

  王夫人神情更加憂慮,「我的兒,我這也是為你考慮,你現在已經有爵位在身了,何苦去爭著功名?」

  賈寶寶微笑:「我還非爭不可了。」

  王夫人:「老爺氣你跟他打賭的事情,也不肯跟你交代一些考場上的事情,我聽說考場環境不好,每年都有喪命於考場上的。」

  賈寶寶看了看自己的幾張卡片,微笑:「您放心,我命大。」

  王夫人被她油鹽不進的模樣噎了一下。

  她低聲道:「寶玉,我真擔心你。」

  她捏著帕子虛虛點了點眼角,「最近要變天,可能一天冷過一天,一會兒,我讓他們給你燉點補品,你多喝些,以防考場上出事。」

  賈寶寶點頭。

  王夫人長歎一聲,轉身出門。

  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了燉好的一盅補湯,

  蓬勃的香氣直往她肺腑裡鑽,激得她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她捏起勺子,剛要嘗一口。

  「別喝!裡面有東西!」系統緊張地提醒。

  「嗯?」賈寶寶看著補湯,又看向送來補湯的小丫鬟。

  小丫鬟緊張地揉搓著帕子,盯著她的手道:「二爺,您不喝嗎?」

  賈寶寶微笑,「你真漂亮,這盅湯賞給你喝了。」

  小丫鬟臉蛋紅通通,立刻移開視線,「奴婢哪能喝這樣的好東西,這是太太特別吩咐廚房給二爺您燉的。」

  賈寶寶笑得更加甜,她手指朝小丫鬟勾了勾,「可是爺就想喂你喝。」

  小丫鬟退後一步,「二爺別欺負我了,我才不要喝。」

  說著,她捂著臉沖了出去,剛好與進門的晴雯撞在了一起。

  晴雯擰眉道:「哪裡的丫頭,沒長眼睛?」

  小丫鬟嚇得臉都白了。

  賈寶寶拍著手道:「剛好,這盅補湯就罰你喝了。」

  小丫鬟還想跑,卻被晴雯眼疾手快捉住了。

  晴雯冷著臉道:「二爺賞你的,你不給二爺臉?」

  小丫鬟眼中淚光閃爍,「二爺,饒……饒了奴婢吧。」

  賈寶寶端詳著她的神色,慢慢問:「這湯裡有什麼材料?」

  小丫鬟眼神忽閃。

  晴雯立刻注意到了,他將丫鬟拽到桌子前,端起湯盅塞進她的手裡。

  晴雯冷笑:「不喝就劃花你的臉,你也聽過我的名頭吧?」

  小丫鬟臉色更白,怡紅院裡大丫鬟晴雯囂張跋扈、尖酸刻薄的名聲她自然是聽過。

  「姐姐,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只好請你先喝一喝了。」晴雯不鬆手。

  小丫鬟眼一閉一睜,狠心道:「喝就喝。」

  說著,她便雙手端著燙盅灌了下去。

  賈寶寶閉上眼。

  系統好奇:「你不看了?」

  「不用看我也知道了。」

  賈寶寶淡淡解釋道:「她神情怪異,可見確實放東西了,而且她知道那東西不會是致命的,才敢這麼乾脆喝下去。」

  她點了點桌面,對晴雯道:「你在這裡看著她。」

  賈寶寶遞給晴雯一個眼色。

  晴雯點頭。

  賈寶寶負著手慢悠悠往外走去。

  系統:「那東西是誰給你下的?」

  賈寶寶點了點外頭,又點了點地面,「都有可能啊,我的敵人這麼多,什麼趙姨娘,什麼賈環,甚至王夫人。」

  系統:「王夫人?」

  賈寶寶輕笑一聲,「畢竟人家現在是一等將軍的娘了,何必犯不上跟著我去冒險?」

  系統:「這人可真是,女扮男裝也好,考科舉也好,就好像沒有她的事兒似的。」


☆、第130章

  賈寶寶剛出門,就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馬車。

  她兩三下跳進馬車裡。

  車裡的人連忙扶住她, 訓她:「你都多大小了, 怎麼還這麼莽撞?」

  林黛玉扶著她的手臂, 仔細打量她全身上下, 看她有沒有哪裡不小心傷到。

  賈寶寶突然笑了起來。

  林黛玉不太好意思。

  他的手指輕輕劃過她被汗水打濕的碎發,他的眼眸柔軟一片,「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賈寶寶眉眼一彎:「因為我與哥哥心有靈犀, 想著哥哥可能會在外面, 便想要出來看看。」

  林黛玉一愣, 唇抿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她要去考科舉,他怎麼可能放心的下?

  最近只要有時間,他就會待在她的家門口, 即便看不到她, 他也仿佛離得她更近了一些。

  他歎息一聲, 將她擁進懷裡。

  「我這多愁多病的身, 遲早消磨在你這傾國傾城的貌下。」

  感情真是可怕,就像是毒~藥,卻讓人越吃越上癮。

  賈寶寶看著眼前白的近乎透明的臉頰, 突然探頭,唇碰觸一下微涼的肌膚就立刻撤開。

  林黛玉一驚,低頭看她。

  賈寶寶退開幾步。

  林黛玉摸了摸臉頰, 挑眉笑,「你剛剛做了什麼?」

  賈寶寶舔了舔唇,笑眯眯道:「做了一件壞事。」

  熱氣在體內上躥下跳。

  林黛玉看著看著, 忍不住笑了起來,梨渦釀出蜜汁兒。

  笑罷,他又皺眉。

  賈寶寶伸手按住他眉宇間。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啄吻一下。

  他看著她,輕聲道:「寶玉,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可以裝男人進考場還不被發現,但是你要記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旦有危險一定要告訴我,我雖然體弱多病,但是一樣能為你遮風避雨。」

  他微微垂眸,「至於其他的秘密,我不會問你,你想說就說,你不想說就不說。我當如磐石,我當如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賈寶寶的指尖兒顫了一下。

  林黛玉抬頭,淺淺一笑,水眸醉人。

  賈寶寶:「你是知道了薛寶釵和妙玉的事情?」

  林黛玉低聲道:「你自有你的道理,別人說的,我看到的,我皆不信,我只相信你。我認識的寶玉,雖然讓我又愛又恨,卻絕非無情無義之人。」

  賈寶寶喃喃一句。

  林黛玉勾唇:「我很高興你選擇了我。」

  他欠欠身子,「林黛玉以前不曾讓你失望,以後自然也不會。」

  賈寶寶歎氣。

  她的林哥哥居然比她攜帶的系統還要相信她,面對這樣的信任,她怎麼可能不把這裡當做真實?

  賈寶寶什麼也沒說,只是豎起食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珠。

  兩人對視,一齊笑了起來。

  林黛玉放開賈寶玉,轉身拿出一個包袱遞給她。

  「這裡面是我結合我父親當年的筆記和西寧郡王府中諸位門客的經驗整理出來的,你拿回去好好看。」

  他攥緊包袱,隨即鬆開手,笑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必須要爭狀元,不過,你既然想要做,那就去做吧。」

  林黛玉語氣輕鬆:「我本就夠離經叛道了,你肆意妄為倒是與我相得益彰。」

  賈寶寶調戲道:「林哥哥是想說我們兩個天生一對嗎?」

  他耳根突然發紅,羞惱道:「你好好讀書吧。」

  賈寶寶乖巧地「哦」了一聲。

  她安分下來,他的心卻沒有底了。

  林黛玉垂下頭,小心,再小心,將自己的手背貼上她的手背。

  相貼的一小片肌膚開始發熱發燙。

  他快速轉過頭,卻感覺到她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呼出一口氣,反手扣住了她,緊緊的。

  「你這段時間不要輕易吃別人送來的食物,你樹敵不少,也有很多人想要讓你在這個關鍵時候出醜。」

  賈寶寶點頭,「我知道了。」

  事實上,她已經經歷了。

  「慢慢答題,不要著急。」

  賈寶寶笑了,「我才不急呢。」

  她可是最有耐心的了,為了一個任務蹲在這個世界十幾年,甚至在這裡產生了一份歸屬。

  林黛玉:「其他的等考完試再說,你要小心,考場上變化太多,而且考棚只要落鎖就不允許再打開,裡面無論發生了什麼情況,你都只好自己應付了。」

  「還有……」他就像是有操不完的心,絮絮叨叨不停。

  賈寶寶默默聽著,時不時點頭。

  林黛玉突然頓住了,「我是不是太嘮叨了?」

  賈寶寶仰起頭,笑眯眯道:「沒有啊,我最喜歡聽林哥哥的聲音了。」

  林黛玉抿緊唇。

  賈寶寶:「哥哥還有別的囑咐嗎?」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聲音甜的如同蜜糖,「我換個說法,哥哥還有要對我做的事情嗎?」

  林黛玉像被嚇到了,緊張地盯著她。

  賈寶寶慢悠悠道:「你知道的,我在關在考棚裡好久,一旦出了事,被毒蛇咬了,食物中毒了,或者考棚著火了,再或者……」

  林黛玉雙手交疊,猛地捂住了她的嘴。

  他死死瞪著她:「不許胡說!」

  他緊張道:「這種事情你怎麼能亂說?」

  賈寶寶無辜地看著他。

  林黛玉洩氣地松下肩膀,「你啊,又是故意惹我吧?難道我就這麼好玩嗎?」

  賈寶寶盯著他,突然探出舌尖兒,在他的掌心舔了一下。

  林黛玉像被燙到了似的,猛地縮回了手,卻盯著自己的掌心看個不停。

  「你說對了。」他沉下眼,輕鬆地笑了一下。

  「我確實有一件事要做。」

  他舉起被吻的手,望著賈寶寶,啞聲道:「很重要……」

  他直勾勾地盯著她,低下頭,輕輕吻住她方才吻過的掌心。

  「啵」一聲。

  他唇紅,眸如絲,模樣風流極了。

  「寶玉,」他的聲音沙啞地不像話,「來。」

  賈寶寶微微張開嘴,漂亮的臉上蒸騰起粉白的色澤,含著笑意的眼中也多了些穠豔的色彩。

  他緩緩靠近她,一手壓著她背後的馬車壁,一手攬過她的腰肢。

  他身上清苦的香氣與她甜蜜的氣息糾纏在一起。

  他的呼吸打在她的臉上。

  她抬起手,捧住他的臉。

  溫熱的呼吸吞入肺腑,乾澀的唇瓣摩擦間帶來細微的疼痛,像是躥進了細小的電流,直電的人頭皮發麻。

  舌尖像是化開的糖塊,熱,甜,將腦子攪化。

  兩條小河併入一條河流,涓涓溪水,纏綿不絕。

  視線相接,紅唇漸漸離開。

  兩人對視著,他的視線忍不住下移,落在她接吻後顯得紅腫濕潤的唇上。

  賈寶寶探出舌尖,舔了舔,「嘶」了一聲。

  原來唇被吻破皮了。

  林黛玉想笑,卻又憐惜。

  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鬢角,落到她的下巴,捏著她的下巴向上抬起。

  「你可真是嬌貴,寶二爺。」

  他又低下頭,啄了啄她紅潤的唇,大拇指蹭過她的下唇,將上面殘留的透明津液擦乾。

  林黛玉低下頭,替她整理好衣衫。

  她的目光毫無躲閃,還大大咧咧地往他下腹探。

  「你!」他抬起頭,帶著惱意捂住她的眼,「往哪裡看呢?」

  賈寶寶笑容純白無瑕,「我一直在看林哥哥,視線不想離開林哥哥。」

  頓了頓,她帶著狡猾的笑意問:「林哥哥以為我在看什麼?」

  論沒臉沒皮,他永遠也比不上她。

  林黛玉咳嗽一聲,「快下去吧。」

  賈寶寶整個人像是沒骨頭似的,就要往他懷裡倒。

  林黛玉連忙扶住她,「怎麼了?不舒服?」

  賈寶寶嗅著他領口的氣息,捂著心口,聲音裡浸著蜜糖,「是啊,一想到要離開林哥哥,我都想的心疼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胡言亂語,他卻忍不住擔心。

  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背上。

  林黛玉低聲道:「我一直在這裡,只要你一回頭就能看到。」

  「哥哥為什麼不站到我身邊來呢?」

  林黛玉低下頭,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臉頰,「你是寶二爺,我就一直站在你身後支持你,你若是林夫人,我便站在你身旁,光明正大攬著你。」

  他的眼中像是藏著星星。

  就像是熱氣騰騰的□□瞬間在肺腑間炸開,衝擊的賈寶寶頭腦發熱,臉頰通紅。

  林黛玉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笑容滿面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你考試之前說這些的,不過,既然已經說了,我也不會後悔。」

  他修長的雙手捧起她柔白的手指,在她慣用握筆的指尖吻了吻,眼睛卻一直看著她。

  「我對你說這些話,能不能幫你充滿鬥志上考場呢?」

  賈寶寶無奈,她伸出手,將林黛玉的臉懟到一旁。

  「你這樣說會讓我腦子都化掉的,我要是考的不好,一定要拿你是問!」

  林黛玉歪頭,「好啊,我等著寶玉你。」

  真是……這樣的林哥哥實在太讓人想要犯罪了。

  賈寶寶在心底喟歎一聲,卻不想將自己的視線移開。

  她從未見過他如此快活的模樣。

  ……真好。

  賈寶寶回到怡紅院,見晴雯的臉上掛著笑,斜靠在門邊。

  「怎麼了?難道那個丫鬟下的還是什麼有趣的藥?」

  晴雯含笑道:「確實有趣,您都沒見著,就這麼點時間,她已經跑了好幾趟茅廁了,腿都軟了,現在連地都下不了了,那丫頭卻還是嘴硬。」

  賈寶寶:「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好欺負啊?」

  晴雯立刻道:「二爺這麼想就錯了,人家欺負你還要看你好不好欺負嗎?明明是欺負人的錯,二爺這麼好,一點錯也沒有。」

  系統無奈道:「寶二爺吹上線了。」

  賈寶寶揉了揉額頭。

  自從她跟自己身邊的幾人說了需要他們幫忙,還會將賣身契還給他們後,他們就變得對她格外感恩戴德,還希望他不要將賣身契還給他們。

  賈寶寶放下手,「那問出來是誰幹的嗎?」

  晴雯:「她不肯說。」

  賈寶寶端起茶碗,「你說會是誰?」

  晴雯一把奪過賈寶寶的茶碗,「二爺,這個時候您要特別小心,這東西要有人試過,您才能用。」

  說著,他分了一小杯茶出來,整個喝下肚,等到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將茶碗重新遞還給她。

  賈寶寶捏著茶碗,慢慢笑了起來,「有意思,她既然不肯說,你就好好看著她吧。」

  她仰起頭,飲下琥珀色的茶水。

  如果只是阻止她上考場,那麼之後肯定就不會有什麼動作了;如果是有別的陰謀,狐狸尾巴早晚會顯露出來。

  就在還有一天奔赴貢院的時候,住在莊子裡的賈環和住在寺院裡的賈迎春都回來到榮國府了。

  這次考科舉的是賈寶玉、賈迎春、賈環和賈蘭四人。

  賈政將他們聚在一起,教訓了他們兩句,囑咐他們都是一家人,切勿內鬥之類的。

  賈寶寶坐在上位,單手杵著下巴,一副走神的狀態。

  賈政氣得鬍子直翹。

  賈寶寶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可她就是不想聽,愛咋咋地。

  以前是他坐著,她站著,他說話,她不得不聽;現在是她坐在主位,她才是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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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賈寶玉!」賈政狠狠一拍扶手。

  賈寶寶笑眯眯道:「老爺莫氣, 你說的我都已經記下。」

  她掃了一眼賈蘭。

  一年多時間沒見, 賈蘭長高了不少, 面上的輪廓也顯出幾分淩厲。

  他半闔著眼睛, 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賈寶寶又看向賈迎春。

  賈迎春依舊低垂著頭,一副唯唯諾諾, 上不了檯面的樣子。

  賈寶寶感慨道:「這麼長時間沒有見面,我應該為兄弟們接風洗塵, 向你們敬酒的,只是考試時間在即,我也不耽誤你們休息時間了。」

  「明日是去往貢院的日子, 你們都準備的怎麼樣?」

  沒有人說話。

  賈蘭左右看了看,小聲道:「我只是下場試一試。」

  賈寶寶微笑點頭,「你該多相信自己。」

  她朝他伸手。

  賈蘭立刻歡喜地走上前。

  賈寶寶摸了摸他的腦袋, 賈蘭笑得更加開心。

  突然, 她覺察到一道目光落在她的撫摸賈蘭的手上。

  那道目光似要將她的手掌穿個窟窿。

  賈寶寶望向視線的來處, 只見賈環低垂著頭的模樣。

  她眯起眼睛。

  賈政看到賈寶玉的目光, 立刻重重咳嗽了一聲。

  賈寶寶收回了手,「早些歇息吧, 明早咱們一起去貢院。」

  幾人應下。

  待人都離開後, 賈政猛地站起身。

  他對著賈寶寶冷冰冰道:「既然襲了爵位就要不負皇恩,遵守禮法, 撐起榮國府。」

  賈寶寶笑著看他。

  賈政文縐縐說了一通,而後道:「賈環和趙姨娘以前雖然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他們已經誠心改過了, 既然如此……」

  「誠心改過?我為什麼沒看到呢?」

  賈寶寶袖手道:「若是真的改過,方才為何一言不發?」

  賈政拉不下面子,在兒子面前服軟,只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笑眯眯道:「看來老爺是真心寵愛趙姨娘,一心想要接她回來。」

  賈政臉色青黑:「放肆,我房裡的事情豈是你能說三道四的?」

  賈寶寶笑了,「有道理,那我府裡的事情豈是老爺你能說三道四的?」

  賈政一口氣堵在胸口。

  賈寶寶慢悠悠起身,不慌不忙道:「老爺別心急,我還要再觀察觀察,這樣吧,如果一年之後,趙姨娘和賈環明白了自己的錯處,那老爺就把他們接回來如何?」

  賈政不知道賈寶寶要做什麼。

  賈寶寶微笑,「我說話算話的。」

  賈政板著臉,微微頷首。

  賈寶寶心裡道:一年之後,有沒有榮國府都說不定呢。

  ……

  翌日,天都還沒有亮,要趕考爺們的院子裡就開始準備起來。

  賈寶寶重新查點過一遍自己要帶的東西,確定沒有遺漏後,才出門往正屋走。

  李貴挎著籃子跟在她身後,就像是守著財寶的猛獸,死死護著籃子。

  賈寶寶打了個哈欠。

  遠遠看到她的丫鬟立刻叫了起來:「寶二爺來了!」

  幾個丫鬟為她打起簾子。

  賈寶寶邁進屋子裡,卻發現自己來的是最晚的,賈蘭他們幾個早就來向賈母請安了。

  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等人都在屋子裡,伺候的丫鬟也是一堆,直把屋子裡堵的滿滿當當。

  賈寶寶上前一步,向賈母請安。

  賈母攬過他,慈祥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寶玉啊,咱們家這情況也不圖你考什麼功名,只要好好回來就行。」

  賈寶寶點頭:「老祖宗,您放心。」

  王夫人在一旁憂心忡忡道:「你一定要小心。」

  她看了賈寶寶一眼。

  賈寶寶笑了,「太太也要小心。」

  王夫人一愣,迅速移開看向她的視線,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微微蹙眉。

  屋子裡的人太多,賈寶寶覺得又憋悶又熱,便笑道:「我們也該啟程了,貢院門口現在一定都排起長隊了,檢查的時候還要花費不少時間。」

  賈母拍了拍賈寶寶,慈愛道:「你迎春那副樣子也擔不起事情來,一路上你多多照料他們。」

  賈寶寶笑著應下了。

  四人結伴出門,每個人賈府都配好了馬車。

  賈寶寶看著年紀最小的賈蘭,彎腰問:「要不要和我一起?」

  賈蘭原本正板著臉,裝作一副成熟的樣子,聽到賈寶寶的提問聲,立刻笑了,聲音歡快道:「太好了,我要跟你坐。」

  賈寶寶拍了怕他的肩膀。

  賈迎春在一旁默默看著,突然提議:「要不我也跟你們坐一輛馬車吧?」

  他露出一個害怕的笑容,「一個人的話,總覺得有些怕。」

  賈寶寶點頭。

  她的視線投向賈環,「那環哥兒呢?」

  賈環低聲道:「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

  賈迎春盯著賈環,用手肘碰了碰賈寶寶的胳膊。

  賈寶寶看他,他往賈環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賈寶寶搖頭。

  「那好吧,你若是有什麼要我幫忙,儘管說。」

  賈環低著頭,「多謝寶二爺。」

  這態度生分的不能再生分了。

  賈寶寶帶著賈蘭和賈迎春上了馬車。

  賈蘭乖巧地抱著披風坐在一旁。

  賈迎春則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

  賈寶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奶,「今天起得早,你們兩個定然沒有吃好飯,我這裡有些糕點。」

  賈蘭眨了眨眼睛,「是帶到考場上的嗎?」

  賈寶寶:「我可不敢帶這個去考場,裡面是流芯兒的,一咬一包蜜糖汁兒,哪能帶到考場上去?」

  賈迎春抱著奶杯,點頭道:「我聽說,門口檢查的士兵會將咱們帶的乾糧、糕點全都切成小塊兒,防止夾帶。」

  賈蘭「啊」了一聲,哭喪著臉,「那可慘了,我帶的糕點是那種起酥的,切成小塊就全成碎末了,還怎麼吃啊。」

  賈寶寶含笑:「我多帶了些餅,一會兒分你。」

  賈蘭立刻露出笑臉。

  賈迎春也發愁道:「三天一場,一共三場,吃飯睡覺都在那個小號間裡,據說有炭火,可以做飯,可我也不會做啊。」

  賈蘭像是倉鼠一樣啃著乾糧,小聲道:「那就只能吃乾糧了。」

  賈寶寶:「堅持一下,三天換一次考場,這中間還能出來舒坦舒坦。」

  賈迎春點頭,隨即,他的視線從賈蘭的頭頂上穿過,落在賈寶寶的身上。

  賈寶寶歪頭。

  賈迎春笑了起來,做口型道:「你變了好多。」

  賈寶寶無聲道:「人總是要長大的。」

  賈蘭猛地抬起頭。

  賈迎春閉上嘴,低下頭,默默飲了一口手裡的熱奶。

  賈寶寶:「到考場上別著急,慢慢考,籃子裡都帶著雄黃和蟲藥吧?記得進去後撒到角落裡,前幾年據說有考生在考號裡被毒蛇咬死的。」

  「啊!」賈蘭抱著杯子抖了抖,「原來還有這事!」

  賈寶寶本想提醒他,卻沒想到會嚇到他。

  她笑著摸了摸賈蘭的腦袋,「別怕,把藥撒好就沒事。」

  賈蘭重重呼出一口氣,認真點著自己的腦袋。

  賈迎春側頭看著賈寶寶,問:「你也是第一次去考場吧,怎麼會懂這麼多?還一點都不緊張?」

  賈寶寶笑嘻嘻道:「因為我有獨家秘訣。」

  系統:「切,說是你林哥哥送的科舉秘笈就好了,瞞什麼。」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你懂什麼,林哥哥的好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就行了。」

  系統:「……」

  莫名被塞了一嘴的狗糧,好氣。

  馬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停在了貢院的門樓外。

  貢院周圍的一段距離都不許人靠近,剩下的路只好自己走過去了。

  賈迎春掀簾子看了一眼,「人還不少。」

  賈蘭也探出頭,忍不住「哇」了一聲。

  這裡停了不少馬車,甚至都把路給堵住了。

  還有不少學子是步行來到這裡的。

  在這裡無論穿的是綾羅綢緞,還是布衣長衫,都是一樣要步行進去接受檢查的,之後,是龍的將會直上雲霄,是蟲的只能屈居人下。

  無論從哪方面看,科舉都是這個人治社會中少有的公平進階的方式。

  賈寶寶想了很多,卻聽到耳邊賈蘭道:「我好像看到了薛哥哥。」

  賈寶寶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望去,只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薛寶釵身姿筆直,仿佛沒有什麼能使他折腰的存在。

  賈寶寶抵著下巴,歪過頭,溫柔地笑道:「他說他一定要上青雲,我覺得很有可能。」

  賈蘭無知無覺道:「薛哥哥的志向一向很遠大。」

  賈迎春卻認真地打量著她。

  他問:「奇怪了,他不是跟你很要好嗎?為什麼這次不跟咱們一起來?」

  賈寶寶微笑:「這是考場,也是戰場,為了這場戰役大家都需要做各種準備,他這樣選擇也是為了應對考試。」

  雖然她說的有道理,賈迎春卻依舊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這次回來,他聽說林黛玉、薛寶釵和妙玉全都不在園子裡住了。

  他覺得問題一定出在她的身上。

  賈蘭指了指外面:「咱們不出去嗎?」

  賈寶寶對著賈迎春笑了笑,率先跳下馬車。

  賈環此時也站了過來,垂著眼,淡淡道:「我先排隊去了。」

  他說了一聲,轉身就走。

  賈寶寶喊住他,「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賈環沒有回頭,聲音冷淡,「嗯,不勞寶二爺費心了。」

  賈寶寶微笑,「你可以稍微等一等再進去,還有時間,要吃點東西嗎?」

  賈環搖頭,「時間最是不等人。」

  他說罷,就邁開步子,朝著遠離賈寶寶的方向走去。

  賈寶寶看著他的背影,無奈搖頭。

  「你們也去排隊吧,我在周圍逛逛。」

  「哎?」賈蘭瞪大眼睛,「可是,馬上就要進考場了啊。」

  賈迎春彎唇一笑,攬住賈蘭的肩膀,「她定然有事情要去做,蘭哥兒,咱們一起走吧。」

  賈蘭看著賈迎春,點了點頭。

  賈迎春攬著賈蘭離開,回過頭對著賈寶寶動了動嘴,做出口型——

  「你欠我一次。」

  賈寶寶失笑。

  她拿著裝好東西的籃子,在人群中穿梭來去。

  系統看了她好久,不解道:「你在找什麼東西?說出來,我幫你掃描一下。」

  賈寶寶猛地停了下來,她捂著額頭失笑。

  「我怎麼忘了你的作用了。」

  「那你幫我找一下,就找……」

  話還未說完,在還未完全退卻的深紫夜色下,一個溫暖的懷抱從她身後擁住了她。

  賈寶寶觸及身後人的溫度,下意識放鬆警惕。

  她笑眯眯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以為……」溫熱的氣息親吻著她的耳朵,低沉的聲音勾引她的聽覺,「你是在等我。」

  賈寶寶勾著唇,卻沒說話。

  她身後的人,突然揚起什麼。

  下一刻,她的天地就被一道黑色的披風所籠罩。

  她身後的人側過臉,愛惜又纏綿地親吻著她的臉頰。

  濕漉漉的親吻一直蔓延到她嘴角。

  林黛玉輕聲道:「我一直在這裡等你,想著在你進去之前再見一面。」

  他的手臂穿過她的腋下,扣在她的鎖骨前。

  他低垂著頭,將自己的臉埋進她的頸項。

  「有這麼長時間見不到你了,怎麼辦?」

  他長長歎息一聲,「只是這樣想著,我便難以接受。」

  賈寶寶失笑,「你該不會說現在就開始犯了相思病吧?」

  他定定地凝視著她,喃喃道:「平生為你,才犯相思。」

  他這樣濃情的一句話,讓賈寶寶也忍不住面紅耳赤起來。

  從來看上去冷情的人,說起情話來才叫厲害。

  賈寶寶轉過身,摟住他的脖頸。

  「我光知道林哥哥懟人厲害,吃醋厲害,沒想到說起情話來也這麼厲害。」

  「情話?」林黛玉眨了眨眼睛,「這些話明明是見到你才想起來的。」

  「哎,再讓你這麼說下去,我今天可別去考試了。」

  賈寶寶笑得狡猾,「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天色這麼暗,這裡的人又這麼多,他到底是如何發現她的啊?

  林黛玉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輕聲道:「這是一個秘密。」

  他總不能說,她在他的眼中就像是天上的明月。

  明月還用找嗎?只要抬頭,看到的就只有她。

  賈寶寶不滿道:「林哥哥也有秘密了?還是不能告訴我的?」

  林黛玉微笑,「告訴你也可以,鄉試第一是解元,你中瞭解元,我就告訴你。」

  賈寶寶:「你這是換種方式拒絕。」

  林黛玉摸摸她的腦袋,「你怎麼不說我這是在催你上進?」

  賈寶寶扯了扯嘴角,很不滿。

  林黛玉無奈,「好了,你都要進考場了,別撒嬌了。」

  賈寶寶抱著他的腰,磨磨蹭蹭,拖著聲音道:「我現在很不滿,很緊張,很難受。」

  林黛玉按住她的肩膀,哄她:「那你想怎麼樣?」

  賈寶寶偷笑,「既然林哥哥你有著江南才子的盛名,那就把你的才氣分一點給我好不好?」

  他停住了手。

  賈寶寶疑惑,是她太過分了嗎?

  賈寶寶小聲道:「一個吻……分給我……」

  就在這時,林黛玉突然低下頭,輕輕吻上她的額頭。

  「好的,都給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篇接檔文《大佬居然開了個萌新小號!》,十二月份會開。

  男主無cp,無限流,爽文

  請大家多多支持~

 


☆、其132

  賈寶寶腳步輕快地朝著排成一長串的人群走去, 就像是踩在雲朵中。

  「愛哥哥!」背後響起一聲呼喚, 似乎還有什麼人隨著聲音撲了過來。

  賈寶寶一想到林哥哥還在背後望著她,下意識躲開了後面的那個人。

  史湘雲一下子撲了個空, 委屈地盯著她。

  賈寶寶輕咳一聲,「你也來貢院了。」

  她掃了他一眼, 見他隻身一人。

  她四處望瞭望。

  史湘雲笑道:「愛哥哥別看了, 我是自己來的,我家的境況越來越不好了, 最近又遣散了一批下人,我想著離貢院也不遠, 便自己來了。」

  賈寶寶擔憂道:「你現在能自己過來,可等到三天后從考場出來,你還能一個人回家嗎?」

  史湘雲一愣,天真道:「為什麼不能?」

  賈寶寶:「你自己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晚上睡覺的空間都不夠,這幾乎就是要熬三天,三天后你定然連出考場的力氣都耗光了。」

  史湘雲一驚, 「這麼嚴重?」

  賈寶寶歎氣, 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等到出來的時候, 你別亂跑, 在門口等著我,我送你回去。」

  史湘雲眨了眨眼睛,對著賈寶寶笑得陽光燦爛, 「愛哥哥真的變得不一樣了。」

  「哪裡不一樣了?我不還是我?」

  史湘雲搖頭。

  他揉著臉頰,躲閃她的視線,小聲道:「愛哥哥變得更加溫柔了。」

  「以前,哥哥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瞧誰都像是瞧蠢貨的神情,啊,我並不是說哥哥不好,不過……」

  他眼神閃爍,「現在的哥哥變得更好了。」

  原來她表現的有這麼明顯。

  賈寶寶:「我不過是終於把這裡當作真實了而已。」

  以前的她再怎麼克制,也免不了帶上一種從高維世界來到低維世界的傲慢。

  她眼神遊移,突然注視到不遠處披著斗篷的林哥哥。

  林哥哥抱著胳膊,涼涼地看著她放在史湘雲頭頂的手。

  賈寶寶一僵,立刻將手縮了回來。

  「哥哥?」史湘雲抬頭。

  「咳,別聊天了,咱們快點排隊吧。」

  「哦,」史湘雲摸了摸頭髮,「是誰改變了愛哥哥嗎?」

  賈寶寶看了一眼他神情中難掩的少年情愫,突然笑了起來,「啊,是你嫂子改變了我。」

  史湘雲一下子瞪圓了眼睛。

  「哈?」

  賈寶寶忍不住偷笑,「別想太多,好好準備考試吧。」

  史湘雲喃喃:「愛哥哥過分了,這還讓我怎麼考啊。」

  一想到這場考試對自己的重要性,史湘雲搖了搖頭,勉強將所有不應該想的東西晃出腦海。

  隊伍不斷推進,賈寶寶也距離檢查的士兵越來越近。

  賈寶寶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林哥哥還站在原地。

  她知道即便林黛玉什麼也沒有說,還是擔心她不容易這麼矇騙過去。

  即便他擔憂如此之多,卻仍舊選擇相信她。

  賈寶寶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起來。

  系統:「來了,來了,又來了,你自從談戀愛之後,就總會莫名其妙笑起來。」

  賈寶寶摸著下巴道:「因為愛情本就會令人身心愉悅,你是個成熟的系統了,希望你也能體會這一點。」

  系統:「……」

  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好。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擦過貢院牆壁落到地上。

  她雙手交叉,用力向上舉,踮著腳尖伸了一個懶腰。

  「啊——」

  前面的人都進去了。

  「別磨蹭,快過來檢查。」

  賈寶寶笑著走了進去。

  正在低頭記東西的官吏抬頭看了一眼,愣了一下,隨即語氣好了些,「請把籃子放在這裡。」

  賈寶寶將手裡的籃子放在一旁的桌面上,自己則平舉雙手任檢查。

  因為系統外掛的緣故,在這些人眼中她與男人沒有什麼兩樣。

  她發現這些檢查的人似乎對她檢查的比較克制,儘量不碰觸她。

  「好了,進去吧。」

  賈寶寶低頭。

  她在心中對系統道:「奇怪了,難道有誰為我打通了關節嗎?」

  系統也感慨:「那還真是手眼通天了。」

  賈寶寶走到第二輪檢查的人面前,檢查她的人抬頭看了一眼,同樣克制。

  賈寶寶越發覺得奇怪了。

  進入考棚前會經歷好幾次檢查,若是後面的檢查,查出前面沒有檢查出的夾帶,前面檢查的人都是要論罪的。

  她來到第三輪檢查的人面前。

  第三輪檢查的人倒是嚴厲不少,但也不過是讓她脫了鞋子,挽起袖子之類的,態度還很恭敬。

  賈寶寶一頭霧水地拿著牌子走進考棚裡。

  經過一條長長的過道,過道的左手邊是白牆,右邊則是一個個小空間。

  賈寶寶目測了一下,一個小空間的寬度大概是一米三左右,只是將將夠用。

  她來到自己的考號裡,裡面有一高一低兩塊木板,木板卡在牆壁上。

  賈寶寶看過林黛玉編寫的「考試指南」,上面說,高的木板白天的時候可以當作桌子來用,晚上的時候拿下來與下邊的木板拼在一起就可以當床。

  ……長度一米三左右的床。

  賈寶寶站在狹窄的號子內歎了口氣。

  她就算再怎麼矮也有一米六幾了,這下要蜷縮著睡覺了。

  賈寶寶忍不住朝外面看了一眼,想到比她要高的賈迎春、薛寶釵。

  賈寶寶小聲道:「系統,發揮你作用的時候到了。」

  系統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你放心,你考試這幾天我都會打開掃描功能,發現蛇蟲鼠蟻,或者任何意外情況都會及時告訴你的。」

  賈寶寶點頭。

  系統:「那你可別忘了考個好成績,讓我升個級。」

  賈寶寶一邊將準備好的雄黃和藥粉撒到角落裡,一邊道:「我盡力。」

  不知道是不是她錯覺,她總覺得隔間裡有一股腐朽悶潮味兒。

  她將兩塊木板擦了擦,將準備好的筆墨取出。

  貢院裡為每個人準備了一根蠟燭,一個火盆,暫且用不到的她都放在一旁。

  她閉著眼睛養神。

  今年士子不必在自己號子裡如廁,如果需要上廁所,需要領一枚「出恭入敬」牌,這才能去走廊盡頭的廁所如廁。

  想到此處,她不由得感謝自己的運氣,幸好她的號間離廁所不是很近。

  封閉考場的時辰到了,士兵將考棚的門關上,用鎖鏈鎖住。

  聽著稀裡嘩啦的聲響,賈寶寶單手杵著臉頰,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考題下來,依舊跟以往要求差不多,有關於四書的題目,作一首五言八韻詩,還有經義題。

  賈寶寶將四書題和經義題放在前面先做。

  她對這兩方面題有把握,作詩則需要請出她的秘密手段了。

  賈寶寶先在紙上打好草稿,中途用了些乾糧,等到天色暗下來,她才把草稿都寫完。

  她放下紙張,用鎮紙壓住,在自己號間裡活動了一下。

  外面也開始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想來也有人跟她一樣,第一天先把草稿寫完,然後出來出恭。

  賈寶寶無意瞥了那人一眼,「咦」了一聲。

  這好像不是她第一回看到他請牌子出恭了,這一個白天,這個考生已經來來回回出恭十次了。

  賈寶寶盯著他看,只見此人捂著肚子,面色不佳。

  想來是因為過於緊張而犯了什麼腸胃問題吧。

  她抬頭看了看天色,找出乾糧,又用爐子少了點熱水,就著乾糧這樣吃了。

  她將帶著的酒放入剩下的熱水中,慢悠悠地溫酒,就在這時,剛剛那個出恭的士子又領牌子去上廁所了。

  那個士子的腳步都虛浮了。

  可是,按照要求,就算這位士子在考棚裡生病了,也不能開啟大門,把人放出去。

  過了會兒,旁邊的號間傳來了陣陣香氣。

  賈寶寶嗅了嗅,不知道旁邊的士子又在做什麼好飯。

  她看酒溫的差不多了,就將帶進考棚的一塊簾子擋在號間的開口處,用以阻擋夜裡的寒風。

  她小心翼翼地點著蠟燭,抿了一口溫好的酒。

  系統:「你要鬥酒詩百篇了?」

  賈寶寶抱著酒囊笑眯眯地點頭。

  作詩這種高難度工作還是交給酒醉後的她自己吧。

  賈寶寶迷迷糊糊自言自語道:「喝醉的寶寶,交給你吧。」

  系統:「……」

  你連自己也要壓榨,真是好棒棒啊。

  天還未亮的時候,賈寶寶就被隔壁士子的打呼嚕聲吵醒。

  她捂著耳朵,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轉身,木板發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聲響。

  就在這時,她另一邊的牆壁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賈寶寶立刻止住動作。

  過了會兒,她又坐起身,決定先不睡了。

  她剛坐起來,木板又發出了聲響,正好另一邊的士子睡得正酣,用力吸鼻子,發出「喝吃喝吃」聲。

  那個還未睡的學子暴躁了,用力踹了一腳牆壁。

  牆壁還沒怎麼著,旁邊的學子卻一聲痛呼,像是不小心撞傷了腳。

  賈寶寶搖了搖頭,走到一旁,找出被喝醉的自己安放好的草稿,借著月光看了看上面的詩。

  果然寫的比自己正常時候要好多了。

  賈寶寶問系統:「我喝醉的時候沒有做什麼離譜的事情吧?」

  系統涼涼道:「你指的是被隔壁學子狠狠敲桌子、砸牆嗎?」

  「啊?我做了什麼嗎?」

  「沒做什麼……只是,在他砸牆的時候,你就故意大聲歎氣,發出各種雜音。」

  賈寶寶:「……」

  系統:「放心不是你的錯,挑釁也好,暴躁也罷,都是他先的。」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總感覺自己考完試一出門就會被套麻袋,挨一頓揍。

  她在屋子裡活動兩圈,又檢查了一下放在卡槽裡的卡片。

  系統慢悠悠道:「我還是覺得你把剩餘的卡片都放在林黛玉那兒不好,一旦他偷看呢?一旦他要用你的卡牌做壞事呢?」

  賈寶寶笑了笑,在心裡道:「你看輕了林哥哥,即便真相就在他手中,他也會捂在暗處,等待我親口說出真相。」

  她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指像是花托一樣捧著臉頰,笑眯眯地想著林哥哥。

  等到天亮的時候,她依舊神采奕奕,笑得一臉甜蜜。

  系統酸溜溜道:「果然愛情是最好的美容藥,瞧你的模樣再熬幾晚也是沒有問題的。」

  她將草稿又檢查了一遍,等沒有問題的時候,才工工整整謄寫到另外一張紙上。

  一直跑廁所的那名士子臉色已經蠟黃了,扶著牆才走進廁所裡。

  等到第三天,賈寶寶早早寫好了卷子,又檢查了好幾遍,才將卷子上交。

  出門時,很多考生已經腳下虛浮,快要走不動道了,賈寶寶卻腳步輕快地朝門口奔去。

  門口處,史湘雲正蹲在那裡,眼下一片青黑。

  賈寶寶招呼他一起離開。

  史湘雲眯著眼睛,迷迷瞪瞪起身,差點摔了一腳。

  「你這是怎麼搞的?像是被榨幹了精力一樣?」

  史湘雲抹了一把臉,啞著聲音道:「別提了,我旁邊那士子一直在跑廁所,兩個晚上都是這樣,我都沒法兒睡覺,最後謄寫文章的時候,我總是迷糊過去,廢了好幾張紙。」

  賈寶寶猜到他在哪個考生身旁了。

  她將史湘雲扶上自己的馬車,囑咐他先睡一會兒。

  她自己則站在外邊,視線四處巡視著。

  突然,她跟站在角落裡的林黛玉對上了視線。

  他居然還穿著送她進考場的那身衣服,就好像她在裡面呆了多久,他在外面也陪了多久。

  賈寶寶眉眼彎彎,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林黛玉也勾起嘴角,即便隔著人群,他仍舊第一時間知曉她的神情。

  他側過頭,對身旁的小童子說了句什麼。

  小童子便捧著懷裡的東西跑了過來。

  賈寶寶好奇地看著那個越來越接近的童子。

  小童子站在她面前,高高舉起雙手,將一個南瓜樣式的東西舉起來。

  他脆生生道:「這是先生為您準備的粥,請您品嘗。」

  賈寶寶:「為什麼是粥?」

  她跟童子說著話,視線卻投向林黛玉。

  童子道:「因為先生說你剛剛出來,脾胃失調,需要先吃些暖胃的粥調理一下。」

  賈寶寶垂眸,伸手按住那個南瓜器皿的蓋子。

  掀開蓋子,一股熱氣迎面撲來。

  她這才發現,原來這南瓜器皿中還安放著一個小湯盅,湯盅隔水放進南瓜器皿中,這樣才能讓湯盅一直是熱的。

  她打開小湯盅,捏著小勺,吃了一口。

  甜甜的,香香的,糯糯的。

  賈寶寶笑彎眼睛,「真好吃,你替我向你家先生道謝。」

  「嗯。」童子開心地跑了回去。

  系統旁觀著,忍不住道:「你家林哥哥若是寵起人來,真是誰也受不了,可惜他對別人都是一副尖酸刻薄的樣子。」

  賈寶寶歪歪頭:「這樣才好呢。」

  「……只有我是獨一無二。」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1-30 00:02:32


☆、第133章

  等到賈迎春、賈環和賈蘭幾個人出來也都是累的不行, 賈寶寶將幾人扶上車。

  她扶賈環的時候,賈環扭過頭, 抿緊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心裡想著林哥哥, 並沒有在意他的眼神。

  賈環只得扭回頭, 爬上了馬車。

  回到榮國府後,每個人就被小廝和丫鬟擁進了各自的院子。

  賈寶寶洗了個澡, 懶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擦頭髮, 窗戶卻被輕輕敲了兩下。

  她抬頭看了一眼。

  窗戶下的縫隙塞進了一枚花箋。

  賈寶寶忍不住想笑。

  這定然是林哥哥托人送來問候她的。

  系統實在忍不住了:「你們才分開沒多久, 就這樣還要傳書?」

  賈寶寶:「你又沒有談過戀愛,你懂什麼。」

  系統:「……」

  冷冰冰的狗糧直往臉上拍。

  系統涼涼道:「沒吃過豬肉, 難道就沒有看過豬跑嗎?」

  賈寶寶:「所以你只看過豬談戀愛,沒看過人談戀愛。」

  系統被她懟的一腦袋包, 悶不吭聲了。

  賈寶寶捧著那張箋紙, 低聲笑了起來。

  系統忍不住偷看了一眼, 見那上面只寫了四個字——「請君勿惱。」

  他看了看看去, 也沒從這四個字上看出值得笑的點。

  系統忍不住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賈寶寶搖了搖頭, 「你是不知道這裡的故事。」

  系統反駁:「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你,怎麼就不知道了?」

  賈寶寶便說起三天前進考場時候, 檢查的人對自己十分客氣。

  「我好奇又煩惱, 不知道這是哪路神仙為我擺平的,想必當時煩惱的樣子被林哥哥看到了,林哥哥給我這四個字的意思便是說,他替我去查這件事, 讓我專心致志,好好考試。」

  賈寶寶忍不住感慨:「林哥哥太細心了,我做的比林哥哥差遠了。」

  系統酸溜溜道:「哪裡用得著你做什麼啊,你只要說上幾句好聽的話,你林哥哥就不知道有多快活。」

  「快活……」賈寶寶露出小狐狸似的笑容,「還有更好的方式。」

  系統連忙捂住耳朵:「我不聽,我不聽,我還小!」

  賈寶寶在自己床上睡了個好覺,第二天早早起來,準備征戰考場。

  她系好披風,將兜帽戴好,逆著狂風跑到馬車邊兒。

  賈迎春和賈蘭早已經在馬車裡等好。

  賈寶寶跳上馬車,忍不住道:「今天的風實在太大了。」

  賈蘭猛點頭,「我帶了厚一點的簾子,希望能擋住風。」

  賈寶寶:「這個天氣就算是有火盆也好冷。」

  賈蘭歎了口氣,捧著臉道:「希望不會有人烤火盆的時候不小心將考號點著,風助火勢,這樣大風,能幫助火苗把整個貢院都燒沒了吧……啊,我不是!」

  賈蘭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吉利的話,他忙「呸呸」兩聲,希望借此能將不吉利「呸」出去。

  賈寶寶安慰道:「這也沒有辦法,意外總是很多。即便著火你們也別擔心,找到安全的地方站著,別被煙嗆到,也別被人踩踏了。」

  賈迎春聽出她的言外之意,他抬起頭,「你要做什麼?水火無情,你可千萬別意氣用事。」

  賈寶寶笑眯眯道:「迎春哥哥應該明白我的本事,我不會意氣用事,也不會做在我能力之外的事情。」

  她說著便將視線投向賈迎春的肚子。

  賈迎春一愣,突然就想到了那次「懷孕」之事。

  他一臉無語。

  賈蘭好奇地看了看兩人,「你們在說什麼呢?」

  賈迎春低下頭,裝出唯唯諾諾樣子:「寶玉在跟我玩笑。」

  賈蘭撓了撓臉頰,他雖然不懂,還是露出燦爛的笑容。

  賈寶寶命馬夫拐個彎兒,她要去接個人。

  在路上,他們碰到了正頂著狂風前行的史湘雲。

  賈寶寶招呼史湘雲上馬車,卻發現史湘雲旁邊還站著一個眼生的士子。

  其實也不算眼生,賈寶寶仔細瞧了瞧,認出這個士子便是上場考試一直在跑廁所的那位。

  雖然馬車上人多,好在馬車足夠大,就算再加上這位士子也有空間。

  賈寶寶笑問:「那位兄台要不要與我們同車,外面風大,行走不易。」

  那個士子抬頭看了她一眼,突然露出警惕的神情。

  奇怪了。

  賈寶寶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大家看到自己的臉都只會產生癡迷的神情,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著她這張臉產生了警惕。

  賈寶寶笑容溫和:「怎麼了嗎?」

  那人突然道:「你是賈寶玉?」

  賈寶寶點頭。

  那個士子冷笑一聲,「不過如此而已,什麼閔子騫、顏回在世,不過是沽名釣譽罷了,姓賈的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賈蘭探出頭:「不好意思,我也姓賈。」

  賈迎春掃了那個士子一眼,「不好意思,我也姓賈。」

  兩人盯著那個士子,都露出不善的神情。

  賈寶寶:「雖然姓賈的有不好的,但是兄台你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那士子冷哼一聲,「嘴裡之乎者也,一肚子男盜女娼。」

  史湘雲夾在兩幫人中間很是尷尬,他笑道:「想必這其中是有什麼誤會,石兄,我認識的賈寶玉可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好人。」

  這話說的賈寶寶自己都臉紅。

  那位姓石的士子,卻對著史湘雲發火道:「你什麼都不懂……對了,你姓史,賈史王薛是一丘之貉,呵呵,怪不得你要為她說話!」

  史湘雲被平白無故這麼說了一通,神情也有些惱怒。

  姓石的士子甩開史湘雲,自顧自朝著貢院的方向走去。

  賈寶寶朝史湘雲伸出了手,微笑道:「上來吧,不用理會他。」

  史湘雲歎了口氣,坐上馬車後也一直悶悶不樂。

  賈蘭好奇道:「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人?」

  史湘雲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不過上次考試的時候,他就在我隔壁,這次我出門的時候又剛好碰上他,便想要跟他結伴去貢院。」

  他吸了吸鼻子,「沒想到他會是這樣的人。」

  賈寶寶安慰道:「這也不怨你,估計他是對賈府的怨恨發洩到了我的頭上。」

  她對此毫不意外呢。

  賈迎春抱著胳膊,靠在車壁上,淡淡道:「把對別人的氣發在你的身上,可見他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人。」

  賈寶寶看了他一眼。

  賈迎春扭過頭,雙肩微微抖動,就像是自己在暗自偷笑。

  賈寶寶不明白他的笑點。

  史湘雲忍不住用手肘碰了碰賈寶寶,感慨道:「愛哥哥的脾氣就是好,被人說軟,也不發火。」

  賈寶寶:「……」

  有什麼可發火的,誰讓我原本也硬不起來。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貢院前的那條街。

  幾人從馬車上下來,頂著乾澀的大風往貢院裡跑去。

  即便穿著厚厚的衣服,大風還是透過布料經緯,直往皮膚上割去。

  賈寶寶跺了跺腳,快步往裡面走,突然,她的腳頓住了。

  「怎麼了?」經過他身旁的賈迎春問。

  賈寶寶笑了笑:「有些緊張,我想在外面多走走,你先進去吧。」

  賈迎春點頭:「別浪費太多時間。」

  他說完就繼續往貢院內走。

  賈寶寶這才走向之前林黛玉停留過的地方。

  轉過一個拐角,果然見到一個披著雪色斗篷的熟悉身影。

  林黛玉轉過身子,「你來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看著他似乎不怎麼好的臉色,微微皺眉。

  她走到他的身前,抬起手,手指輕柔地按在他的眼下。

  林黛玉俯下身,好讓她的手臂不用擎的那樣高。

  「你熬夜了?」

  林黛玉伸手環住她,整個人靠在她的身上,貼著她,小聲道:「是,我昨晚做了一個夢,醒來後就再也睡不著。」

  賈寶寶好奇:「夢?關於我的嗎?」

  林黛玉側頭看著她,笑道:「除了你,我還會夢到別人嗎?」

  賈寶寶突然想起之前跟系統說的話,她突然低下頭,探出一小截舌尖兒,就像是貓舌頭一般,輕巧地掃過他的唇峰,讓他想抓也抓不到。

  她故意作出品嘗的樣子,抿抿唇,發出濕潤的聲響。

  林黛玉的耳朵一下子紅了。

  他張開自己純白的披風,將她也包裹進來。

  「你在做什麼啊?」他很小聲的指責她。

  賈寶寶笑道:「哥哥最近的話一直很甜,我想試試看,哥哥的嘴上是不是抹了糖。」

  她一邊說著,一邊歪歪頭,神情是純然無辜。

  要人命!

  林黛玉將泛紅的臉,抵在她的頸窩裡。

  「別這樣……」他用非常小的聲音反抗。

  賈寶寶立刻道:「好吧,既然哥哥不喜歡,那我就再也不做了。」

  林黛玉一聽,立刻急了,他慌張地抬起頭,「誰說我不喜歡了!」

  話一說完,就見賈寶寶正一臉笑意地望著他。

  他「啊」的一聲,又甜蜜又無奈。

  「你這個小騙子……」又一次騙他。

  明明他也不蠢,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會乖乖跳下她挖的坑。

  賈寶寶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將自己的耳朵貼近他的心口,聽著他雜亂的心跳聲。

  「一個蘿蔔一個坑,哥哥就是我坑裡的人,我不坑哥哥,還能坑誰?哥哥不想在我的坑裡,還想在誰的坑裡。」

  她側過頭,眼尾上挑,輕輕掃了他一眼。

  林黛玉接到她的眼神,渾身忍不住一顫,感覺像是尾巴骨被人用羽毛扇輕輕滑過。

  他用力地按著她,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塞進自己的心裡。

  「那就說好了,你只能坑我,我也只在你的坑裡。」

  賈寶寶笑呵呵點了點頭,試探問:「哥哥能告訴我,你做了什麼夢嗎?」

  究竟是什麼夢能讓他連覺也睡不好?

  林黛玉這下明白,她之前拼命給他喂甜言蜜語是為什麼了。

  若是他一個勁兒瞞著,反倒讓她上考場也一直想著這事兒。

  林黛玉輕聲道:「也沒什麼,就是夢到了今日考試……」

  賈寶寶眼睛一亮:「哥哥夢到考題了?」

  林黛玉笑了,他用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你都在想什麼啊,怎麼可能?」

  他想了想,認真囑咐道:「用爐子的時候一定要小心,別被煙嗆到,睡覺的時候要把爐子熄滅,紙張布料什麼的都離爐子遠一些。」

  他一想起夢中那場燒紅了半邊天的大火,就忍不住全身發涼,心尖兒顫抖。

  若是寶玉出了事……

  林黛玉根本就不敢想像。

  他攥著她的肩頭,「別笑,你聽清楚了嗎?」

  賈寶寶:「我知道了,哥哥別擔心,你該相信我的本事。」

  林黛玉在心裡歎了口氣。

  他再次緊緊抱住她,提醒道:「考場裡出了什麼事情,你就一個勁兒往外跑,能撬鎖就撬鎖,能翻牆就翻牆,就算是最後被論罪也沒有關係。」

  「只要你好好的。」

  他抱緊她暖暖的身子,仿佛在狂風中終於找到了重心。

  「寶玉,只要你好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比心~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1 01:25:38


☆、第134章

  第二場考試考的是五經以及官場的應用文,對於後者的內容, 賈寶寶已經熟的不能再說, 多虧了兩位老師的教導。

  系統:「說起來你總是會遇上貴人呢。」

  賈寶寶笑道:「大概長得好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系統:「滾開,我不想理你了。」

  賈寶寶搖頭, 她很快便將草稿打好,第二天就開始謄寫了, 按照這個速度,她能比第一場考試完成的更早。

  「嗝!」

  賈寶寶手中的筆頓了一下。

  「嗝!」

  她放下筆, 看了隔壁一眼。

  每場考試會重新換位置, 這次考試她雖然也沒有淪落到茅廁旁最不好的位置, 不過旁邊卻多了一個一緊張就打嗝的士子。

  賈寶寶在心裡對系統道:「旁邊的那人真的沒有事嗎?第一天在打嗝,第二天又在打……」

  系統:「你不緊張,還不許別人緊張了?」

  賈寶寶搖了搖頭, 「我自從聽了林哥哥的話後,心中總有些不安。」

  系統忍不住挺了挺胸膛。

  賈寶寶重新捏起毛筆落筆。

  系統不滿地咳嗽了好幾聲。

  賈寶寶沒有理會他。

  系統寂寞道:「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寶寶了, 也不需要我這個系統了, 哼。」

  賈寶寶:「胡說,我明明在為了你的升級拼搏努力,你這樣說真的好嗎?」

  系統:「哦, 我錯了。」

  他立刻表忠心:「你放心好了,我一直打開著掃描系統,有什麼問題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賈寶寶:「你掃描的範圍是多少?」

  系統:「你周圍幾十步的範圍。」

  賈寶寶蹙眉,「能不能把掃面的範圍放寬一些,比如說能夠覆蓋整個貢院?」

  系統:「你當我是神嗎?」

  他頓了頓, 小聲嘀咕:「我頂多再能放寬幾十步,實在沒辦法覆蓋那麼大的範圍,你要知道,你還沒給我升級過,我也不過是個寶寶。」

  賈寶寶歎了口氣,也只能先做到這樣。

  系統忍不住道:「你就為了你林哥哥的一個噩夢就做到這個地步,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吧?你以為你林哥哥是神仙哥哥嗎?還能未卜先知?」

  賈寶寶甜蜜一笑,「哎,不是嗎?林哥哥就是我的神仙哥哥啊。」

  系統:「……」

  又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的狗糧,他不幹啦!

  太陽落山之前,賈寶寶就將文章都寫完了,她又仔仔細細檢查幾遍,發現沒有錯誤後,用鎮紙壓住,準備墨蹟幹後,再收拾起來。

  此時,外面的風非但沒有停,還有加大的趨勢,吹得瓦片「格楞格楞」作響,她用來擋風的簾子也吹得亂搖。

  她點好爐子,吃完了晚飯,收拾收拾準備睡覺。

  她蜷縮在冰冷的床板上,伴著外面的風聲,以及不知道那位士子說夢話的聲音入眠。

  睡到半夜,她做了個夢,夢裡有個人一直對著她的耳朵大喊。

  至於喊了什麼,她模模糊糊沒有聽清楚。

  緊接著,她的胸口突然出現一團火苗,一下子把她燙醒了。

  賈寶寶捂著額頭,迷迷糊糊坐了起來。

  「咳咳——」

  她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似乎聞到了什麼燒焦的味道。

  「快看!著火了!」

  「快逃!」

  「卷子,我的卷子!」

  外面不斷傳來嘈雜聲。

  賈寶寶猛地清醒過來,她低頭一看發熱的正是那塊「通靈寶玉」。

  系統忙道:「你總算是醒了,我真是好不容易才弄醒你……快點!遠處某個號間似乎著火了,剛好卡在我探查的邊際,我這才發現。」

  「著火?」

  賈寶寶猛地跳下了床,拖著鞋,一把撕下了擋在號間前的簾子。

  她號間前面的通道裡聚滿了跑出來看情況的士子,還有些人跑到上鎖的大門旁,央求外面守著大門的人開門。

  「這風這麼大,火一會兒就燒過來了,我不考了還不行嗎?快放我出去!」

  士兵卻拒絕開門,「已經有人去救火了,考棚的門不僅鎖了,還上了封條,不到時辰不允許開門,別說著火了,之前有人死在裡面,也是要等到考完試,才能把他的屍體抬出來。」

  那個士子一下子坐到地上,崩潰地大哭起來。

  其他聽到的人也要瘋了。

  賈寶寶仰頭,看著滾滾濃煙,以及被燒的泛起玫瑰紅的天空,她問系統:「有人傷亡嗎?」

  系統輕聲道:「宿主,這件事不怪你,這是意外。」

  賈寶寶抿緊唇,鼻子在濃煙中一縮一縮,眼睛被煙辣的睜不開,她卻依舊盯著那個方向。

  考棚裡亂成一團,有人號哭,有人大喊,還有人想要衝擊大門。

  每個人都在往外逃,賈寶寶卻逆著人流往裡擠。

  系統:「你做什麼!現在風這麼大,你過去只是在送死。」

  「不,還有救。」賈寶寶語氣堅定。

  還沒等系統再說些別的,賈寶寶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緊接著,連同她整個人被人拉到了角落裡。

  賈寶寶看著那人,驚訝:「薛哥哥?」

  薛寶釵盯著自己的手,皺眉,「你做什麼?那邊都起火了,火勢馬上就要蔓延過來了。」

  賈寶寶想要掙脫他的手,「我知道。」

  薛寶釵攥的更加用力了,他淡色的眸子像是被火光浸染。

  「知道?知道你不好好呆著,瞎跑什麼?」

  賈寶寶實在沒工夫跟他解釋,也不好解釋,便道:「你別管了,你快去逃命吧。」

  薛寶釵:「那你跟我一起。」

  「哎,你怎麼就說不通呢?我說了,你別管我!」

  薛寶釵像是被觸及到哪一點,臉色放沉,冷冰冰道:「我也不想管你,我如果能做到就好了!」

  賈寶寶驚訝,「薛哥哥!」

  他的記憶不是已經改掉了嗎?

  薛寶釵眉頭蹙在一起,用讓人發涼的語氣道:「你可真是一個讓人不喜的。」

  這已經是克制的他能說出口的最重的話了。

  賈寶寶用另一隻手扳開他的手,「我知道你討厭我,那你就快鬆開。」

  薛寶釵抿緊唇,下巴都收斂出了棱角,他像是在抑制著什麼,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轉身就走,卻還是拖著賈寶寶。

  賈寶寶:「你鬆開,我要救人!」

  薛寶釵:「有官兵去救火,你去只是等著被燒。」

  「哥哥,鬆開!」

  薛寶釵卻固執的像是塊頑石。

  「啊。」賈寶寶踢了他小腿一腳。

  薛寶釵老成又堅定道:「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你去送死,即便我看不慣你。」

  賈寶寶無語了。

  她怎麼就忘了他薛寶釵謹守道德禮教的一方面呢?

  賈寶寶只好使出殺手鐧,她猛地低頭,牙齒朝他胳膊咬去。

  就在她快咬上去的時候,突然發現薛寶釵的動作竟然停了下來。

  她仰頭看他。

  在人群中,他板著臉。

  隨後,他的腳一轉,開始拉著她往著火的地點走。

  賈寶寶瞪大眼睛,「你在做什麼?」

  薛寶釵咬著牙,厲聲道:「你不是要去火場看火嗎?我帶你去!」

  賈寶寶:「我傻嗎?我幹嘛要去看火?」

  薛寶釵終於忍受不住了,他扭過頭,死死盯著她,「你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也很委屈。

  她舉起自己的手,晃了晃,「把你的手鬆開。」

  薛寶釵神色冷漠,「對不起,辦不到。」

  賈寶寶:「……」

  啊,這樣的薛寶釵真是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她看了一眼火勢,急忙道:「薛哥哥,你聽我說,我有辦法能滅火,不必為我擔心。」

  薛寶釵看著她瘦瘦小小的模樣,神情滿是不信。

  賈寶寶:「你幹嘛要管我!」

  薛寶釵眼睛都被熏紅了,他用力道:「我也不想!我也不知道……咳咳咳咳——」

  他一不小心吸入大量煙塵,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可即便他咳嗽的要死要活,也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

  賈寶寶真是徹底敗給他了。

  「好吧,好吧……」她神情無奈,另一隻手在虛空中點了幾下。

  薛寶釵咳嗽得滿臉通紅,不解地盯著她。

  只見她從虛空中抽出了一張卡片,卡片一個翻轉,化作了一台模樣奇怪的東西。

  薛寶釵用力眨了眨眼睛,一臉懵。

  賈寶寶直接在地上坐下來,將這台長得像老式打字機的東西放在大腿上。

  她依次掃過那幾個按鍵,每一個按鍵上都是一個□□字。

  這便是由物品卡「脂肪請神機」化成的機器。

  名稱:脂肪請神機

  屬性:物品卡

  對象:任意

  效果:用身體脂肪許願請神,你身體的十斤肉就能請一個神附身十分鐘,此乃減肥健身、請神許願的必備之物。

  賈寶寶伸手按住了寫著「龍王」的按鍵,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按了下去。

  那機器發出「哢嚓」一聲,打字機口吐出一片金光籠罩在賈寶寶的身上。

  薛寶釵更懵逼了,他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等他再睜開眼,賈寶寶的腦袋上居然長出了兩個角,似乎像畫中的龍角。

  哎?

  哎哎?

  賈寶寶單手指天,突然大喊一聲:「行雲布雨!」

  一道金光便從她的指尖直沖天際。

  緊接著,頭頂的星月都被一大片烏雲覆蓋。

  薛寶釵仰頭看天,突然,一滴雨水砸在了他的鼻尖上。

  一滴,兩滴,三滴……

  雨越下越大,從濛濛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又變成了傾盆大雨,最後就像是把天捅了個窟窿,天河裡的水全都傾斜下來。

  雨勢太大,薛寶釵根本就沒有辦法睜開眼,他卻聽到有人說:「火被雨澆滅了,太好了!」

  「不好了,雨下的太大了,考棚要淹了!」

  剛剛慶倖沒多久的士子又開始鬼哭狼嚎,讓士兵把門打開,放他們出去。

  薛寶釵一手擋在眼睛上方,艱難地睜開眼,望著自己手中攥緊的人。

  「那個……」剛剛開口就被灌了一肚子雨水。

  薛寶釵用力拉著賈寶寶,「你在做什麼?雨再這麼下,考棚都要塌陷了。」

  「寶玉!」

  她還坐在地上,身上都被雨水打濕,整個人卻一動不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居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一層金光。

  該不會賈寶寶是什麼妖精變化成的吧?

  什麼妖精?

  薛寶釵苦惱地盯著她的頭頂。

  龍?

  他探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摸摸她頭頂上的龍角,看看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可就在他快要觸摸上去的時候,那兩個小龍角卻突然消失了。

  薛寶釵:「……」

  賈寶寶將卡片收好,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實在沒有感覺到消失的那十斤肉都消失在哪裡了。

  她剛一回頭,卻被薛寶釵的神情嚇了一跳。

  「薛哥哥,怎麼了?」

  薛寶釵一言難盡地看著她,眼神卻總是往她頭頂上放。

  很快,雨停了,烏雲也散了。

  薛寶釵:「剛剛……是你?」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哎?剛剛有發生什麼嗎?」

  還沒等薛寶釵說話,旁邊卻經過一些人,似乎背著扶著幾個暈過去的士子。

  「快,把他們放到門口。」

  「可是士兵不肯開門。」

  「那、那怎麼辦?難道就看他們這麼躺著?聽天由命?裡面有嗆了濃煙暈過去的,也有被掉下的房梁砸暈的,這樣放著可能會死人的啊。」

  賈寶寶看向被抬到考棚門口的幾人,又望瞭望自己珍藏已久的一張技能卡。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寶貝投擲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2 02:35:18


☆、第135章

  薛寶釵看了看賈寶寶, 又望瞭望那幾個昏厥過去的人, 拽了賈寶寶一下。

  賈寶寶轉過頭。

  薛寶釵警告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妖怪, 老老實實呆在這裡,不要讓人發現你的怪異之處, 也別瞎參合。」

  他說罷便走向那個聚集著很多人的方向。

  「我懂些岐黃之術,你們都讓開, 我看看。」

  聚集的人群立刻散開。

  薛寶釵依次為幾人把脈, 神情卻不怎麼好看。

  賈寶寶眼尖兒地看到薛寶釵閉著眼睛,身體卻在不斷搖晃。

  他剛才距離火場太近, 也吸了不少濃煙, 又被大雨淋了一場,應該是生病了吧?

  旁邊的人扶了薛寶釵一下。

  薛寶釵搖頭, 「我沒事,如果有銀針就好了, 我能將他弄醒。」

  可是, 在現在的考場裡, 連打開門放人出去都不行, 更別提找什麼銀針了。

  賈寶寶一個人走到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裡。

  薛寶釵像是覺察到什麼, 立刻看向賈寶寶的方向,卻被人群遮擋著, 什麼也沒有看到。

  系統:「你要使用那張大範圍的卡?」

  賈寶寶:「你能檢測到吧?那些人的身體……」

  系統:「是,躺在那裡的幾個人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助,恐怕有性命危險。」

  賈寶寶微笑:「所以啊,這才是使用這張卡牌正確的地方, 正確的時間。」

  賈寶寶看向被抬到考棚門口的幾人,又望瞭望自己珍藏已久的一張技能卡——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系統嘟囔道:「雖然名字好羞恥,但確實是一張有用的卡。」

  「嗯。」

  賈寶寶毫不猶豫地抽出那張可以大規模「回血」的卡。

  名稱: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屬性:技能卡

  對象:任意

  效果:啊,那被治癒的感覺,就像是初夏時的一個吻。大規模群體治療術,使用這張卡,在範圍內的人只要有一口氣就能再次活蹦亂跳。

  系統:「果然,每次看這張卡都覺得很尷尬啊!」

  賈寶寶摸了一把臉:「求你不要再說了。」

  她雙手合攏,低聲道:「希望能有用。」

  「使用,人工呼吸群體治療術。」

  那張卡片化作一道金色的風,以賈寶寶為圓心,猛地擴散出去。

  系統:「喂……這個!」

  賈寶寶也震驚這道金光擴散的範圍。

  這張技能卡片使用過一次就碎成一片金光,自動消失了。

  她空著手跑到考場門口,只見躺在那裡的幾人都醒了過來。

  只是不論站著的人還是醒著的人都像是石化了一般,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賈寶寶左右看了看,找到史湘雲,橫向移動過去。

  她站在史湘雲背後,探出指尖輕輕戳了他的肩膀。

  史湘雲猛地回頭,驚訝地瞪著賈寶寶。

  賈寶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怎麼了?」

  「沒……沒什麼。」史湘雲神情慌張,撓了撓耳朵。

  「你怎麼在這裡?」

  賈寶寶:「咱們在一個考棚裡,昨天還一起來的,你這就忘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史湘雲從耳朵開始泛紅,一直蔓延到臉頰。

  賈寶寶撞了他一下,「你們都在做什麼?」

  「啊?」史湘雲扭著自己的耳朵,左右看了看,發現了此刻所有人都愣住的情況。

  史湘雲猛地扇了自己臉頰一下。

  賈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你、你在幹什麼!?」

  史湘雲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剛剛好像生出了什麼妄想。」

  賈寶寶:「啊?」

  系統捂著心口,覺得自己簡直要犯病了,他提醒賈寶寶:「你自己幹了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嗎?」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

  她正與史湘雲大眼瞪小眼的時候,那些士子也終於從震驚中恢復過來。

  「剛剛那是……」

  「你也感覺到了?」

  「哇!我還以為我產生幻覺了。」

  「可是……」

  史湘雲捂著側臉發呆。

  賈寶寶好奇道:「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史湘雲神情複雜地望著她,「愛哥哥,你剛才就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

  賈寶寶搖頭。

  史湘雲不安地舔了舔唇,眼神遊移。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剛才……」

  他上下嘴唇一碰,輕聲道:「……似乎被人親了一下。」

  說完後,他震驚地捂住自己的嘴,不信自己居然真的說出來了。

  賈寶寶面上帶笑,整個人卻僵住了。

  她不安的視線掃過眾人,終於明白了問題出自哪裡。

  啊!

  啊啊!

  什麼人工呼吸!原來是這個樣子的!

  坑人啊!

  賈寶寶捂著胸口,覺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氣了。

  這時,負責的官吏前來命考生都回到自己的考號繼續答題,不需大聲喧嘩和隨意走動,違者論處。

  吵吵鬧鬧的士子們漸漸散開。

  至於被燒毀了考間的那幾位考生,也只能重新開始寫自己的考卷。

  賈寶寶頭腦發熱,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己的考棚號間,卻發現自己寫好的試卷還完好無損地放在那裡。

  她一屁股坐在木板上,悶不吭聲地發呆。

  一直等到天亮,賈寶寶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轉頭問系統:「他們每個人都感覺自己被吻過了?」

  系統知道她心情複雜,也沒有再讓她糾結,簡單「嗯」了一聲。

  賈寶寶雙手捧著「通靈寶玉」,一臉嚴肅地跟系統對峙。

  「你老實告訴我,剛剛那個技能的範圍有多遠。」

  「這個……」系統猶豫了一下。

  從系統猶豫的態度上,她已然明白了什麼。

  賈寶寶捂著額頭,頭疼喃喃:「完蛋了。」

  隨即,她一頭倒在了床板上,把自己蜷縮成了一隻刺蝟。

  系統:「也就半個京城的範圍?其實也不太大……」

  「別跟我說話。」賈寶寶蜷縮地更加厲害了。

  系統語重心長道:「你要這樣想,反正又不是你吻的,裝作不知道真相就好了。」

  賈寶寶猛地把頭從手臂裡鑽出來。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她終於一臉解脫。

  系統也松了一口氣。

  等到收卷出考場的時候,賈寶寶發現從這個考棚裡走出來的士子神情都不大好。

  她在人群中將失魂落魄的史湘雲、賈蘭和賈環搜集好,又撞上了神情不大好的賈迎春。

  賈寶寶:「你們這都是怎麼了?一個個的臉色都這麼難看?」

  賈迎春神情倦怠,「我沒考好。」

  賈蘭:「我也是。」

  史湘雲:「我也……」

  賈環:「唉。」

  他看了賈寶寶一眼,轉身去了自己的馬車。

  賈迎春搓了搓臉,輕聲道:「著火的時候我的文章還沒寫完,跟著眾人跑出去又回來,發現自己寫好的文章被狂風卷了出去,沒有辦法,只能重新開始寫,可是腦海裡一直回蕩著昨晚著火的場面以及……」

  他頓了頓,才緩緩道:「奇怪的一幕,簡直無法集中精神答題。」

  賈迎春的狀態是這場考試學子的普遍狀態。

  賈寶寶沒有辦法說出真相,只能安慰他們幾句。

  幾人剛走出考場沒有多遠,突然有個小孩子撲進了賈寶寶的懷裡。

  那個小孩子大喊著:「哥哥,你終於出來了!」

  賈寶寶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自己的手中被塞了一張小紙條。

  那個小孩兒抬起頭,「哎呀」一聲捂住了嘴。

  他扁嘴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說罷,他就忙不迭跑開了。

  賈寶寶認得那個小孩兒,就是之前來給她送粥的那位。

  所以,這張紙條是林哥哥送來的?

  賈寶寶先讓幾人上車,自己則背著眾人快速看了一眼紙條。

  看過之後,她迅速將紙條揉成一個球團在手心裡。

  系統:「上面寫了什麼?」

  賈寶寶低聲道:「林哥哥托人問了一下,昨晚的火災確實是一場意外,是一個士子睡覺的時候忘記熄滅爐子,風一刮,將他的考卷掛了進去,然後,風帶著火星瞬間點燃了那名士子的衣物和簾子。」

  系統:「有這麼巧合的意外?」

  賈寶寶笑了笑。

  系統:「你林哥哥還確實有些神,他那個夢居然還真是預知夢。」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寶貝一直投擲的霸王票~抱住轉圈圈~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3 00: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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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第三場考試仍然是三天, 考的是時務策, 主要考士子們結合經學要義對時下問題發表策論, 這本就是三場考試中格外難的部分,更別提上場考試突發的大火,讓很多士子的心態還沒有調整過來。

  賈寶寶進考場的時候,看著路過的士子一個個都掛著黑眼圈, 顯然是沒從上次考試的突發事件中恢復過來。

  賈寶寶按個敲了一下姓賈的幾位, 「好好考試, 別東想西想。」

  賈蘭的嘴角下扯, 無奈道:「我也不想瞎想啊。」

  賈迎春歎氣:「你別擔心,我知道這場考試的重要。」

  賈寶寶點了點頭。

  她正在鼓勵幾人, 突然覺察到一束目光。

  她順著目光望去, 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個眼熟的士子。

  那個士子瞥了賈寶寶一眼, 立刻轉過頭。

  還沒等他多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個人。

  他低頭道歉。

  帶著兜帽, 披著披風的那人卻笑著搖了搖手。

  那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姓石的士子臉上神情漸漸鬆懈下來。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問系統:「是我看錯了嗎?那個人是不是林哥哥?林哥哥找他做什麼?」

  系統:「你想做什麼就直接去做好了。」

  說的也是。

  賈寶寶朝著兩人站的地方走去。

  姓石的士子突然回頭, 與賈寶寶對上視線。

  他似乎不想多看賈寶寶一眼,很快便轉身離開。

  林黛玉修長的手指捏著兜帽兩側, 抬頭看了她一眼,默默走到角落裡。

  賈寶寶跟了過去。

  她一拐進沒人看到的角落,就上前一步,死死抱住了他的腰。

  賈寶寶雙臂一合攏,就感覺到林哥哥的腰似乎又瘦了一些。

  她的手往上伸了伸, 比量了一下他的肩膀。

  這下子林哥哥真的變成寬肩窄腰了。

  林黛玉見她這副纏人的模樣,有些憂心,他伸出雙手捧住了她的臉。

  「怎麼了?被嚇到了嗎?」

  賈寶寶將臉埋進他的胸口,含含糊糊應了一聲。

  他愛惜地摸了摸她的頭髮,「晚上沒喝安神湯嗎?」

  「喝了。」

  林黛玉修長的手指從她的腦後一點點往前摸,最終停在她的耳垂處。

  他輕聲道:「沒事的,去好好考試吧。」

  賈寶寶依偎在他的懷裡,搖了搖頭。

  林黛玉看著拱到自己懷裡的腦袋,無奈又甜蜜地笑了起來。

  「寶二爺就這麼捨不得我?」

  賈寶寶仰起頭,「誰讓林哥哥也不肯鬆手呢?」

  林黛玉看著自己把她抱得緊緊的手臂,嘴角忍不住上揚,梨渦釀出最為甜蜜的蜜水。

  他的手指在她的衣服上輕輕滑了一下,一點一點鬆開手。

  「好了,再不進去就晚了。」

  賈寶寶盯著他,思量片刻,緩緩道:「我相信林哥哥。」

  林黛玉一愣。

  賈寶寶:「就算是有些真相哥哥會瞞著我,我也相信那只是善意的謊言。」

  林黛玉神色複雜,「寶玉,我……」

  賈寶寶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眉眼帶笑,輕快道:「不必勉強,我先進去了。」

  他垂下眼,唇瓣在她掌心滑過,留下一個吻。

  賈寶寶的手指像是花瓣一般慢慢收攏,將他這個吻攥在掌心。

  林黛玉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她微微一笑,將攥起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唇邊,一雙泛著春水柔波的眼眸一直凝視著他。

  他的心跳的飛快,蓬勃的熱氣從心口擴散到全身。

  賈寶寶面朝著他,慢慢倒退著,身影慢慢消失在拐角。

  就在她身影消失的那一刹,林黛玉下意識追了一步。

  他的身後傳出一個聲音——

  「就這麼喜歡嗎?」

  林黛玉止住了腳步,轉過身。

  他的馬車停在那裡,馬車裡的男人掀開車簾,透進來的陽光灑落在雪色白髮上。

  西寧郡王水濃閉著眼睛,淡淡道:「人都已經看不見了,還想要追上去;因為喜歡和保護而撒謊;為了他人付出……」

  他頓了頓,面無表情道:「這些感情我全都不懂,先生,你果然很有趣。」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

  林黛玉沒有說話,一步步朝馬車走去。

  水濃輕聲道:「抱歉,我的言辭和態度傷害到你了嗎?」

  「如果傷害到先生,我道歉,畢竟,我還是挺喜歡先生的,先生也知道,我有病,無法正確的體會和表達人的情緒。」

  林黛玉輕聲道:「我並不在在意王爺怎樣對待我,只希望王爺能記住答應在下的事情。」

  水濃點頭:「我已經著人調查那個士子了。」

  林黛玉上了馬車,闔眸倚著馬車的車壁。

  水濃將臉朝向他的方向:「你還要在這裡等待三天。」

  林黛玉:「是,王爺先回吧。」

  水濃遲疑道:「男人與男人之間產生這種牽絆是正確的嗎?我記得書中……」

  林黛玉猛地睜開眼,語氣嚴厲:「我希望王爺能夠尊重賈寶玉,如果王爺不明白的話,你可以把我當作她的夫人,但不可將她當作我的孌童玩物一流。」

  「哦。」水濃就像是乖學生似的慢慢點頭,一縷銀絲落在臉龐,「就像是衛靈公與彌子瑕分桃,漢哀帝為董賢斷袖那種感情嗎?」

  林黛玉抿了抿唇,「不是,我們不是那種。」

  水濃露出些許疑惑,他感慨道:「你們這些人的感情真是讓我難以理解,看來我要學的地方還有很多。」

  林黛玉在心裡歎了口氣,自打他察覺到西寧郡王身上的奇怪之處,西寧郡王就不再在他面前隱藏自己的異樣,開始向他學習和請教關於人的感情。

  生而為人,卻不知人的感情,這位高高在上的西寧郡王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王爺還不回去嗎?」

  水濃打量著林黛玉的神情,淡淡道:「不,我也想試試。」

  「王爺要試什麼?」

  水濃閉著眼睛,銀白的睫毛像是覆上了一層雪花,「試試等一個人的滋味兒。」

  林黛玉的神情一變。

  水濃「嗯」了一聲,「你的呼吸變了,難道我說的話讓你緊張了嗎?」

  林黛玉努力放緩呼吸,根本不想回答他的話。

  他不能說他正在擔心——西寧郡王學習他所表達的情感,一旦也戀慕上賈寶玉怎麼辦?

  畢竟,賈寶玉有多麼招人,他早就知道了。

  林黛玉抬起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臉。

  他是不是想太多了?還是因為他就是醋缸成精,要不然為什麼總是忍不住泛酸呢?

  賈寶寶進考場後,觀察了一下被燒毀的考試號間,發現那裡已經被人清理出來,用木頭做了簡易的隔間,棚子頂部也只是簡單弄了弄,估計再來一場雨,棚子會漏雨。

  她剛吐槽完號間的簡陋,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的號間正是剛剛蓋起來的簡易棚戶間之一。

  賈寶寶:「……」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系統:「你早該知道自己運氣不好的,還立什麼FLAG。」

  還能怎麼辦,賈寶寶只得進入這間號間了。

  賈寶寶坐在木板上,雙手合十,認真祈禱:「千萬別下雨,千萬別下雨。」

  系統:「你一向很倒楣,不想要什麼就會來什麼。」

  「啊——」賈寶寶痛苦地叫喚一聲,以頭撞木板。

  她委屈巴巴地把自己縮在木板上,還是認認真真將文章寫完。

  說起來,她還是很擅長寫策論的,一方面她有好老師,也有好資料,更重要的是她最近一直在做慈善,努力散財,也常常聽施粥棚、義醫館的流民們說起家鄉遭到的災禍,那些災禍有天災的緣故,也有人為的緣故。

  她寫著寫著便忍不住將這些都寫在了文章中,慷慨激昂,一瀉千里。

  因為怕又會遭遇什麼意外,賈寶寶便用比上場考試更快地速度將文章寫完。

  第三場考試考完,她也算是徹底解脫了。

  賈寶寶跟著人流往外走,突然聽到兩名士子的大聲爭執聲,她聽了一耳朵,兩人爭執的起因好像是個士子不小心踩了另外一位士子一腳。

  「窮酸書生,踩你一腳怎麼了?就算是把你腿踩斷了,我們家也養得起你一輩子!」

  「你!」

  「咦,等等,你不就是那個考棚號間被燒了那個嘛?上場考試沒考好吧?是不是連文章都沒寫文?」

  賈寶寶溫聲望去,只見那個姓石的文人跳著腳道:「胡說!我的文章都寫完了,你等著吧!我這次名次一定比你好。」

  「你這個石呆子幹什麼都慢,文章寫完了?我才不信呢!你做夢去吧。」那個囂張的士子一把將石呆子掀到一旁,自己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石呆子差點摔倒,幸好後面有人扶了他一下。

  他轉身想要道謝,卻看清了扶他的人。

  他的道謝話語一下子憋在了嗓子裡。

  石呆子一下甩開賈寶寶的手,面色不善道:「別假好心了!」

  賈寶寶笑了,「兄台能告訴我,我們賈家究竟哪裡對不起你了嗎?」

  石呆子冷笑,「你們賈家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去了。」

  「但至少我沒做什麼對不起兄台的事情吧?剛剛我還出於好心想要幫你……」

  石呆子直接朝賈寶寶腳旁啐了一口,「我就算是摔死在這裡,被人打斷一隻腿,我都不稀罕你這個姓賈的來幫我!再說了,你們姓賈的會幫人?呵,都不過是披著人皮的畜生罷了!」

  「這位兄台,儒家說講的五常你怕是一個也沒做到吧?一口污言穢語簡直枉讀了聖賢書!」

  薛寶釵突然走近,板著一張臉,像是訓導主任似的開始訓斥石呆子。

  石呆子被他訓得一愣一愣。

  「我不跟你理論,你什麼也不知道!」石呆子抱著籃子氣呼呼地跑開了。

  薛寶釵剛準備走,背後卻傳來一聲「謝謝」。

  他的腳步忍不住一頓,淡淡道:「我不是為你說話,我只是看不下去而已。」

  賈寶寶笑了起來,「我知道,還是要多謝……薛兄。」

  聽到這個生僻的稱呼,薛寶釵的心一下子空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

  而且,他剛剛撒了謊,他就是在為她撐腰而已。

  薛寶釵轉過身,壓低聲音道:「我不明白,以你的神通其實不必忍受這些人的。」

  賈寶寶一愣,一臉無辜道:「薛兄在說什麼?我哪有什麼神通。」

  「可是上一次考試……」

  「考試怎麼了嗎?」

  薛寶釵猛地捂住了腦袋。

  頭上長龍角……這些該不會都是他的妄想吧?

  可是,他無端端地妄想這個做什麼嗎?妄想的人還是他不喜歡的。

  「你……你……」他頭一次覺得自己說話原來這麼困難。

  薛寶釵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總感覺似乎丟掉了什麼。

  他盯著賈寶寶,時間越來越長。

  突然,從賈寶寶背後伸出一雙手,扳著賈寶寶雙肩,輕輕一轉,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埋進自己的胸口。

  薛寶釵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那個人垂著頭,兜帽下露出下巴和唇。

  他唇角一揚,「不要總是惦記著別人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的霸王票,抱起轉圈圈~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4 00:18:53


☆、第137章

  薛寶釵沉默地盯著這個眼熟的人。

  那個人則低下頭, 迅速將賈寶寶掃視一圈。

  薛寶釵突然開口道:「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失禮了。」

  薛寶釵板著臉,冷意十足:「你以為這是在哪裡?你做出這樣的舉動不是給人帶來困擾嗎?」

  還未及林黛玉說話, 薛寶釵又補充道:「無論怎麼看,我都覺得你配不上她。」

  雖然不知道這個帶著兜帽的男人是誰,可這傢伙可是龍王呢,誰能配得上她?

  說罷,他便轉身,率先離開。

  林黛玉扶著賈寶寶, 將她帶到自己的馬車旁。

  林黛玉突然開口道:「對不起。」

  賈寶寶一臉迷茫:「林哥哥, 你在說什麼?」

  林黛玉抿緊唇, 仔細盯著她的神情,見她似乎沒有將薛寶釵的話聽進去, 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懷疑道:「你不是對他做了什麼嗎?為何他還會對你如此?」

  賈寶寶睜大眼睛,神情無辜。

  她自己也很想搞清楚這個問題呢。

  林黛玉按住她的肩膀:「離他遠一些,無論他看上去有多好,看上去有野心的人, 往往都會傷害到身邊的人。」

  賈寶寶:「這話有些絕對了吧?」

  林黛玉:「即便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我也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賈寶寶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林黛玉掏出一個荷包:「還有這個,給你。」

  賈寶寶接過放著卡牌和竹笛的荷包,好奇問:「林哥哥沒有打開看過嗎?」

  林黛玉問她:「我可以看嗎?」

  賈寶寶失笑:「我把這個交給你保存,不就是已經默許你可以看了嗎?」

  林黛玉舔了舔唇, 沒有說話。

  也許他對待她太過小心了,生怕做錯了一點,怕她對他失望。

  林黛玉:「那我現在看看, 可以嗎?」

  賈寶寶點頭。

  林黛玉剛想要接過那個荷包,身後突然有人道:「我也可以一起看嗎?」

  賈寶寶被嚇了一跳,她沒想到這個角落裡居然還有人在。

  林黛玉迅速轉過身,擋在了賈寶寶的面前。

  「王爺,不是說好在一旁等著的嗎?」

  王爺?

  賈寶寶探出頭,一眼便望到了那人雪白的髮絲。

  水濃閉著眼睛,「我總覺得你手裡的那個荷包會藏著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不能給我看嗎?」

  還沒有等賈寶寶說話,林黛玉便不客氣道:「是的,不能。」

  他將荷包重新塞進賈寶寶懷裡,「好好收著,誰要都別給。」

  賈寶寶:「……」

  聽他的語氣,好像把她當成了馬路上一根棒棒糖就能騙走的小女孩。

  水濃歪歪頭,似乎是朝著賈寶寶的方向:「真的不可以嗎?」

  水濃雖然身上有各種缺陷,但是真的生的十分貌美,更何況他這樣的舉動就像是在跟她撒嬌。

  林黛玉的臉色瞬間就青了。

  「王爺。」

  水濃無奈:「好吧,既然你這麼在意,我不看就不看吧。」

  「真可憐,我幫了你們這麼多事情,居然連這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

  他撚了撚胸前的髮絲,笑容疲憊又失落。

  賈寶寶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西寧郡王,總覺得有哪裡不太一樣。

  林黛玉卻知道這位王爺定然又是在學別人的語氣。

  他對賈寶寶道:「你剛剛考完試,一定很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賈寶寶:「我以為你還有事沒有跟你說。」

  林黛玉一愣,笑道:「這件事還沒弄清楚,弄清楚後我會跟你說的。」

  賈寶寶點了點頭。

  水濃卻突然開口道:「何必這麼麻煩,坐我的馬車回去不就行了。」

  賈寶寶連忙後退幾步,「我走了,告辭。」

  說罷,她就像是怕會被水濃強拉上馬車似的,忙不迭跑開了。

  水濃面無表情道:「真是神奇,為了這樣一個人,你犯病,吃醋,把自己的腦子攪得一團亂。」

  林黛玉嘴角一抽:「王爺,你沒學好怎麼說話之前能不能先別開口。」

  「抱歉,」水濃態度良好地道歉,「你生氣了嗎?」

  林黛玉深吸一口氣,「我很討厭您說『為了這樣一個人』這句。」

  水濃「哦」了一聲,「真奇怪,明明我對你的用詞更加不客氣,你卻更生氣這個。」

  「我真是越發好奇了。」

  林黛玉深深看了水濃一眼。

  ……

  賈寶寶一回到榮國府,就把自己丟到床上,準備好好睡上一覺。

  睡到半夜,她卻被自己餓醒了。

  麝月聽到她的起床聲,忙端來一碗粥,讓賈寶寶先喝了再睡。

  賈寶寶一邊喝粥,一邊聽麝月講今天都有誰來看望她了。

  麝月:「老祖宗讓寶二爺你有空去寺裡拜拜,保佑您取個好成績。」

  賈寶寶撇嘴:「取不取得好成績不都是要靠我自己嗎?求神有什麼用?」

  麝月:「總歸大家都是要去的……」

  賈寶寶將碗放到一旁,一掀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悶聲道:「不去,不去,我要睡懶覺。」

  麝月神情無奈,可也沒有再打擾她。

  第二天,她果然沒有跟大家一起去廟裡,卻聽回來的賈迎春說他們碰上了妙玉大師,也不知道為什麼,妙玉大師似乎格外不待見他們,對他們說的話聽起來都不太好。

  賈迎春捂著心口道:「好在我心大,也不在意別人的言語,你沒有看到賈環的樣子,他被說的臉都白了。」

  「奇怪了,賈環之前有得罪過妙玉大師嗎?」

  賈寶寶仰頭看棚頂:「誰知道呢?」

  賈迎春喝了一口茶,接著道:「妙玉大師還對賈環說他多行不義必自斃,要他自己好自為之。」

  賈寶寶看向賈迎春:「賈環又做了什麼?」

  賈迎春聳肩:「我怎麼知道?我還好奇呢?咱們家這一出事跟著一出事,到底有完沒完了,我都想自己出去住了。」

  賈寶寶盯著賈迎春。

  賈迎春原本玩笑的神情頓時收斂起來,「我原本只是玩笑,看你的神情咱們家確實攤上大事了?」

  賈寶寶意味深長道:「我只能說,若是能現在抽身還是儘早抽身為妙。」

  賈迎春點點頭,「明白,我等著看這次考試結果吧。若是好的話,我就自己出去單個過;不好的話,我就說自己想要苦讀,搬到廟上去。」

  賈寶寶失笑:「哪有說自己考試成績不好的啊。」

  賈迎春聳肩:「我怕什麼?反正現在已經封卷了,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

  等到整個京城浮動著桂花香氣的時候,終於到了這次鄉試放榜的日子,因為放榜在這個季節,所以這個榜又被稱作「桂榜」。

  賈寶寶盯著桌子上的桂花粥、狀元糕、狀元面,無奈道:「你們到底要做什麼?」

  晴雯著急道:「寶二爺都沒有去燒香拜佛,我們都擔心著呢,也想為二爺你討了好彩頭,這些都是我們自己湊份子為二爺買的。」

  賈寶寶忍不住笑了起來,實在推拒不了他們這份心意。

  「好好好,我都會好好吃下的。」

  一旁的小廝丫鬟們都笑了起來。

  賈寶寶正吃著飯,卻不防有人來找他一同出門。

  「你說誰?」

  麝月疑惑:「是薛少爺,二爺不想見嗎?」

  賈寶寶捂著腮幫子,一臉無措。

  他怎麼會來?難道卡片技能不管用了?

  她想了好久,麝月猶豫問:「二爺要假裝不在嗎?」

  你都進來問了,怎麼可能假裝不在。

  賈寶寶立刻道:「讓他進來吧。」

  麝月總算松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但她總覺得薛少爺有些可憐。

  作者有話要說:

  抱住懶懶藍,謝謝你今天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5 12:08:42


☆、第138章

  薛寶釵進來後, 直接開門見山問她:「要一起去看桂榜嗎?」

  賈寶寶對這次考試還是挺有把握的,她點頭:「也行。」

  出門的時候剛好碰上賈迎春,三人便一同出去了。

  他們找了一間茶樓,讓機靈的小廝在下麵等著看榜,三人在茶樓裡喝茶聊天。

  這間茶樓裡也聚集了不少等候成績的士子, 三三兩兩聊天,不是在說貢院的那場大火,就是在說大火後突然一道金光帶來的大雨。

  「我覺得最詭異的還是, 那天感覺嘴上軟軟的,就像是被誰親了一口似的。」

  「對, 我那時得了風寒,感覺被親了以後, 風寒反倒痊癒了。」

  「太神奇了,哎,你們說這貢院裡該不會有神仙吧?」

  「那就該是龍女了,龍女為了守護我們, 降下大雨, 還渡給我們一口仙氣。」

  讀書人哪有沒看過那些稀奇古怪話本的, 話題也越扯越遠,最後還真讓他們搗鼓出一個龍女戀慕書生的故事出來。

  賈寶寶忙低頭喝茶,耳根都紅了。

  「你就扯吧,龍女戀慕哪個書生,能給大家一人送一個吻,這也太不堅貞了吧!」有個士子反駁。

  「你懂什麼, 龍性本淫,人家龍女多喜歡幾個俊俏書生怎麼了?」

  「噗——」賈寶寶一口茶噴了出來。

  她一抬頭就見薛寶釵和賈迎春都在看著她。

  她尷尬地笑了笑,打哈哈道:「這茶水太燙了,你們也不要喝的太快。」

  賈迎春「呵呵」一聲。

  薛寶釵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頭頂上,似乎只要這麼盯著,她的頭上就能再長出兩個龍角似的。

  賈寶寶很想對他說:我不能,別看了。

  她覺得自己很點背,不想牽扯的人偏偏被牽扯進來。

  那邊幾個士子越說越鬧騰,最後決定誰考的名次最高,誰就要給龍女修建一座觀宇。

  「哎,那邊的你們要加入嗎?」他們招呼賈寶寶這桌人。

  賈寶寶垂著腦袋,當作聽不到。

  賈迎春微微一笑,揚聲道:「好啊,就當是保佑自己能取得好的名次了。」

  他這麼一說,也讓其他學子躍躍欲試。

  知道真相的薛寶釵,神情更加一言難盡了。

  賈迎春看向賈寶寶,微笑問:「寶玉,你也一起加入嗎?」

  賈寶寶直接將球踢給了薛寶釵,「呵呵,薛兄呢?若是薛兄參加,我一定也參加。」

  賈寶寶一臉希冀地看著薛寶釵,心想薛寶釵一定不會像他們這般無聊,也不會跟他們一起胡鬧的。

  薛寶釵卻看著賈寶寶點了一下頭,「不論考的好不好我都會蓋一座龍女觀。」

  賈迎春盯著薛寶釵:「這麼快就成了龍女的信徒了?」

  薛寶釵看著賈寶寶,淡淡「嗯」了一聲。

  賈迎春一下就知道了,薛寶釵定然也是知道了賈寶寶的奇異之處。

  賈寶寶一直捂著臉,簡直沒臉見人了。

  「哎,放榜了!放榜了!」茶樓裡突然嘈雜起來,眾位士子一股腦湧到視窗,不斷往下張望,還有人直接跑了下去。

  只有他們三人一動也不動。

  賈寶寶放下手。

  賈迎春突然道:「既然薛兄都願意出資修建龍女觀了,那寶玉你是不是也得……」

  為自己修建觀宇,她再自戀也沒有達到這種程度吧?

  系統卻忍不住道:「我還以為你會歡歡喜喜應下呢,龍女大人。」

  賈寶寶:「別諷刺我了。」

  她輕咳一聲,對賈迎春道:「我又沒收到龍女大人那一吻,就沒有必要了吧?」

  薛寶釵和賈迎春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種話,兩人的臉一下漲紅了。

  賈寶寶眉眼彎彎,大笑起來。

  「寶二爺!寶二爺!」在下面看桂榜的茗煙一溜煙兒地躥了上來,神色狂喜。

  賈寶寶已經預料到自己能得到舉人的位置,面對茗煙的喜色也不是很吃驚。

  薛寶釵和賈迎春卻都死死盯著茗煙。

  茗煙被兩人的眼神嚇了一跳,心道:你們二位爺可真比我們寶二爺還要關心他的名次。

  只不過他此時興奮過頭,實在顧不得別的,他大喊:「恭喜寶二爺,寶二爺您是第一!您中瞭解元!」

  他響亮的一聲在茶樓裡炸響。

  「什麼!」

  「解元居然是他!」

  士子們紛紛朝賈寶寶看來。

  賈寶寶一動不動。

  賈迎春連忙幫她問茗煙:「你可看清楚了?」

  茗煙興奮的臉都紅了,「小的看得清清楚楚,報喜人已經奔著榮國府去了。」

  薛寶釵看了賈寶寶一眼,見她還在走神,立刻掏了一把銀子遞給茗煙,「給,你的賞錢,你家寶二爺太高興了,一會兒等她回過神也會給你看賞的。」

  茗煙抱著銀子對薛寶釵千恩萬謝。

  賈迎春意味深長地看了薛寶釵一眼,「薛兄真是個會體貼人的。」

  薛寶釵腰背筆挺,一臉正直。

  「恭喜寶二爺!」

  「恭喜賈解元!」

  周圍的人紛紛恭喜賈寶玉,有想要看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也有想要討個好彩頭的,還有想要討賞錢的。

  賈寶寶卻猛地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張惶道:「等等,我去看看榜單!」

  說罷,她就直接沖下了樓梯,奔著桂榜去了。

  桂榜前圍了非常多的人,幾乎是裡三層外三層。

  賈寶寶好不容易擠到裡面,果然在榜首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啊!!!!賈寶寶!你做到了啊!」系統突然一聲大吼,差點把賈寶寶的耳朵喊聾了。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擰眉道:「你小聲些。」

  「不,不行了,我現在完全控制不住,我靠!你怎麼能這麼厲害!狀元!你一定會是狀元的!這麼多年我終於能夠升級了嗚嗚嗚——」

  系統又哭又叫,讓賈寶寶又好氣又好笑。

  她默默從人群中退了出來,揉了揉耳朵,慢悠悠地順著大路往回走。

  賈寶寶對系統道:「你不要太失態了,這才是第一步,後面還有考試呢。」

  系統:「我知道啊,可是,你要知道,我原來是沒有對你抱有太大希望的,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

  「寶貝,你從此就是我的大寶貝!」

  賈寶寶義正言辭:「不約,對不起,我們不約。」

  系統:「……」

  賈寶寶:「我覺得我這次能得第一名純屬僥倖,因為受到火災的影響,很多人都沒有發揮好。」

  系統:「運氣難道不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嗎?沒想到你把歐氣全都用在了這裡啊。」

  兩人一路走來,街邊的士子有大哭的,有大笑的,也有因為巨大的喜悅而瘋癲的。

  「沒想到我真的考上了,不行,我一定要感謝龍女,我要為龍女修建祠堂!」

  「我也……可是龍女大人長的是什麼樣子?」

  「我也不知道。」

  「我聽說薛家的那位士子要建一座龍女觀呢,而且那道金光當時離薛兄極近,說不定,他真的見到過那位龍女大人!」

  「難道龍女大人愛慕的是他,咱們都是附屬的?」

  「啊——」

  賈寶寶聽著眾人的閒談,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到最小。

  她嘴裡嘟囔著:「希望薛寶釵千萬不要暴露我。」

  系統:「你難道要對他第二次使用那個技能嗎?」

  賈寶寶搖頭。

  系統:「說實在的,第一次其實也沒必要動吧?」

  賈寶寶咬唇,嘟囔道:「那是你不知道這裡的BUG……」

  系統:「哎?」

  正在這時,一輛馬車在她身旁停了下來。

  賈寶寶抬頭望去。

  車簾掀起,露出一張溫潤如玉的臉。

  賈寶寶卻感覺一陣胃痛。

  車內之人正是那位賢明的南安郡王水灩。

  水灩溫和一笑,「恭喜賈解元了。」

  賈寶寶忙捂臉,「王爺不要取笑我了。」

  她現在可是一點也不想看到這張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懶懶藍投擲的霸王票,我記住小仙女你啦~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06 01:42:02


☆、第139章

  清風掃過街道, 吹來黃嫩的桂花,帶來淡淡的香氣。

  水灩溫柔地注視著她,低聲道:「如蒙不棄,上來一敘如何?」

  賈寶寶真的很想拒絕。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茶樓道:「我朋友還在等著我。」

  水灩微笑:「放心,耽誤不了你多久。」

  賈寶寶往周邊看了一眼, 因為馬車的遮擋沒有人看到這裡發生的事情。

  水灩笑道:「寶玉,你莫非怕我賣了你嗎?」

  他本就生的溫潤清俊,這樣一笑起來, 越發無害溫柔。

  可她卻知道他的厲害,沒有被他的皮囊迷惑。

  系統:「這就叫會咬人的狗不叫。」

  賈寶寶差點笑出來。

  水灩繼續道:「我保證不會為難你, 我好歹是個王爺,雖然說不上是一言九鼎, 但好歹也不會說話不算話。」

  他歎了口氣,溫柔的眸子裡流露出一絲憂鬱,「寶玉,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解?」

  他這樣看過來的時候, 莫名讓她想起了他在戲臺上表演的神情, 端莊嫵媚, 溫柔憂鬱,簡直是天生的戲子。

  賈寶寶假笑一聲,「怎麼會?王爺多慮了。」

  水灩朝她伸手。

  賈寶寶還是伸出手,路過水灩的手,抓著馬車邊緣,跳上了馬車。

  水灩笑容未減, 手向前伸了伸,兩指輕輕撥弄了一下她頭上的髮絲。

  賈寶寶猛地抬頭。

  他慢慢收回手,指尖兒正夾著一片嫩黃的桂花。

  賈寶寶上了馬車後,也離他遠遠的。

  水灩收回手,讓車夫駕駛馬車在附近繞上幾圈。

  賈寶寶坐姿端正,「不知道王爺想要我做什麼?」

  水灩莞爾一笑:「寶玉送到我這裡來的帳本……莫非是忘了?」

  賈寶寶垂頭,摸了摸鼻子。

  「這個爵位你還滿意?」

  這是把她襲爵的功勞都攬在了他自己身上?

  賈寶寶才不信這裡都是他出的力。

  賈寶寶作出傻乎乎的笑容,一臉天真道:「有好多人問過我這個問題了。」

  「這樣啊。」

  水灩不動如山,微笑道:「那應該沒有人告訴過你這次起火的成因吧?」

  賈寶寶盯著他。

  水灩微微一笑,「瞧,還是我想著寶玉你是吧?」

  賈寶寶「嘿嘿」一聲,依舊裝傻。

  水灩把魚餌扔下後,卻不忙著提鉤,反而說起了最近在京城流傳甚廣的龍女一事。

  賈寶寶默默聽著,就好像不是在聽關於自己的戲說故事似的。

  系統抱著自己一直「嗤嗤」笑個不停。

  賈寶寶咬著牙,惡狠狠道:「你夠了啊,你再笑我就甩手不幹了,誰愛升級誰升級去。」

  系統的笑聲猛然卡住了。

  他連忙安撫道:「你如果不把自己代入進去聽這個故事,不也挺有意思的嗎?」

  神特麼有意思!

  什麼書生偷看了龍女洗澡,還偷走了龍女的衣服,龍女大怒,在書生科考的時候降下天火想要懲罰書生,但是因為看到了其他考生又心生不忍,便朝眾人吹了一口龍息,救活這些無辜的書生,沒想到龍的能力太強,導致半個京城的男人都受了孕氣……啊呸,是受了靈氣。

  系統快要笑死過去了,「這是啥?龍的能力太強?寶寶,你已經不是個純潔的寶寶了。」

  賈寶寶:「……」

  她真是恨不得一拳頭錘碎了系統。

  賈寶寶心裡道:「閉嘴!你別聽他胡說,你瞧瞧他,連編故事都不會,看仙女洗澡的書生,當這是牛郎織女?還是董永和七仙女啊?」

  水灩溫和地注視著賈寶寶,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系統強忍著笑,也跟著問:「是啊,小龍女大人,你覺得如何啊?龍性本淫……能力很強……噗。」

  賈寶寶覺得這個智障系統已經可以扔了。

  好在,她的模樣極具偽裝性,賈寶寶便努力瞪大自己的眼睛,笑吟吟道:「哎?問我嗎?我什麼都不知道,這些故事都是從別人嘴裡聽來的,不過每個人說的都不同。」

  水灩雙手交疊在一起,大拇指指尖相抵,「我聽說,你當時離那道金光很近?」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沒有吧?」

  水灩的身子突然向前傾。

  賈寶寶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水灩眯著眼睛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道:「你說,真的有龍女的存在嗎?」

  賈寶寶的心尖兒猛地一顫。

  別人談論龍女可能只是將這當作了一件什麼稀奇事,若是南安郡王談論起……他恐怕在盤算著什麼。

  龍女……龍……

  賈寶寶的心一沉。

  他想要的該不會是這個象徵意義吧?

  水灩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別怕,我只是問問而已。」

  賈寶寶說話之前先問系統:「系統,我剛剛的表現有什麼地方不正常嗎?」

  系統察看了一下,「沒有,根本沒有什麼害怕的情緒波動。」

  那他就是在詐她。

  真是狡詐的人。

  賈寶寶笑眯眯道:「我怕什麼?」

  水灩:「或許,龍女是個男人?」

  系統:「……」

  賈寶寶:「……」

  水灩笑容加大,「雖然有些無稽之談,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賈寶寶今天也感覺自己在掉馬甲的邊緣搖擺。

  水灩:「真想見見這位龍女大人,寶玉,你不想再見一次嗎?」

  賈寶寶「呵呵」笑了起來。

  水灩重新坐好,對賈寶玉道:「其實,我一直很看好你,難道僅僅是繼承榮國府你就滿足了嗎?」

  賈寶寶精神一陣。

  系統嘟囔:「他這簡直就像是搞傳銷給人洗腦上課。」

  賈寶寶想知道他還要搞什麼鬼,便露出一絲貪婪的神情。

  「你合該是賈府第一人。」

  他握住她的手,微笑道:「寶玉,你今日大喜,我便送你一份大禮以示誠意。」

  他從馬車裡的一個小抽屜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賈寶寶。

  「你若是同意的話,從此就沒有榮國府,也沒有甯國府,只有屬於你賈寶玉的賈府。」

  賈寶寶一瞬間瞪大眼睛。

  不得不說,他的話正中賈寶寶的紅心。

  系統搖晃著賈寶寶:「你清醒一些啊,這有可能是個陷阱。」

  賈寶寶「唔」了一聲,雖然她也知道水灩可能是不懷好意,但不得不說,她確實是動了心思。

  這可奇怪了,他是怎麼知道她的心思的?

  南安郡王已經從她的表情中讀到了自己想要的訊息。

  他神色更加溫柔了,「不急,你好好想一想。」

  賈寶寶抬頭想要說什麼。

  他伸出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我不急,你慢慢想。我知道你是三哥的人,但你也可以替我私下做事,聰明人就不要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他舉起手,手指微微撚出個唱戲時的蘭花指,抵在唇上。

  「噓,我一直都是偷偷來找你的,誰也不知道,咱們可以做一對黑暗裡的同伴。」

  他朝她眨了下眼睛,騷氣絕頂。

  系統忍不住吐槽:「他說這話,就好像是情夫勾引你出軌似的,你可要小心。」

  賈寶寶心裡嘀咕:「小心什麼?小心這具美好的**?」

  系統捂住了臉:「你有沒有覺得咱們兩個談話時的下限越來越低了?再這樣下去,咱們兩個可就要被關小黑屋了。」

  賈寶寶立刻閉上嘴,對水灩輕輕點了一下頭。

  在放她下車之前,水灩提醒她:「中舉之後,還有一場鹿鳴宴,你要準備起來,千萬別失禮啊。」

  這口吻簡直將她當成了值得照顧的自己人。

  賈寶寶將那封信塞進懷裡。

  無論水灩怎麼樣做,賈寶寶也很難能對他再信任起來。

  她下了馬車,準備和薛寶釵、賈迎春他們告個別,就直接回榮國府。

  她剛在路上走了兩步,就覺察到一股無法忽視的視線。

  她扭過頭,卻見一道車簾緩緩蕩下。

  即便她根本連裡面人的衣角都沒有看到,可她卻下意識認定裡面的人就是林黛玉。

  她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

  那輛馬車卻似乎要動起來。

  賈寶寶在馬車夫快要揮下鞭子的刹那,雙手一按車轅,猛地一跳,躥入馬車中。

  視線驟然變暗,她整個人也向前倒去。

  屬於不同人的兩隻手卻同時伸出,各扶住她的一隻胳膊。

  賈寶寶抬起頭,果然看到了林黛玉的面容。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漆黑的眼眸像是下了一場流星雨,星星點點,明媚流光。

  林黛玉原本的醋意全都化作了溫柔的春水,縈繞在他的肺腑間,一寸寸溫暖起來。

  他露出無奈的笑容,「你在做什麼?」

  賈寶寶:「林哥哥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叫我?」

  林黛玉扶起她,卻發現另一隻手正緊緊抓著賈寶寶的手臂。

  林黛玉看向手的主人。

  水濃淡淡問:「你看我做什麼?」

  林黛玉磨牙笑,「鬆手。」

  水濃:「哦,這樣啊,可是,你不也沒松嗎?」

  林黛玉的額角快要繃出青筋:「王爺,有些事我做得,你做不得。」

  水濃有些洩氣:「小氣。」

  他也不知道向誰學的,臉頰鼓了鼓,像是個沒吃到糖的孩子。

  賈寶寶此時才注意到馬車裡還有另外一個人在,出聲道:「原來王爺也在。」

  水濃:「原來戀慕會讓人變成和我一樣的瞎子嗎?」

  賈寶寶:「……」

  王爺,您這話讓我沒法兒接。

  林黛玉扯開嘴,「寶玉,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你還要和別人慶祝,快下車吧。」

  賈寶寶縮到他身旁,笑眯眯地攬住他的胳膊,「我想一起慶祝的人就只有你呀。」

  林黛玉的心像是被烙鐵燙了一下,灼灼的疼痛。

  他嘴角忍不住要往上挑,整個人忍不住明媚。

  「你呀……」他的聲音軟的無法,手掌撫上她的臉頰,「非要讓我說,我不想你看到我嫉妒的模樣嗎?」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突然向前探身,將自己柔軟溫熱的唇貼上了他的唇。

  林黛玉一瞬間睜大了眼睛。

  她怎麼這樣大膽,馬車裡還有人!

  林黛玉視線遊移,偏向西寧郡王水濃的方向。

  水濃摸了摸自己銀白的髮絲,一直閉著眼睛,像是什麼都不知道。

  居然在王爺的馬車裡,當著王爺的面做出這樣的事情,這簡直就像是在欺負瞎子。

  雖然這樣想著,一股能將他烤化的熱氣卻從他的心口湧上頭腦。

  林黛玉覺得自己完蛋了,他居然還上癮了。

  這時,她的唇微微向下移動。

  他垂眸凝視著她,親眼看著她粉嫩如桃花瓣的嘴唇微微張開,含住了他的下唇。

  她的唇上有著茶香和桂花香,那幽媚的香氣順著他的唇舌蔓延,滑進嗓子,在心中紮根,在血脈間瘋狂生長。

  她狡猾地笑著,貼近他的耳旁:「我只對你這樣做,你現在還嫉妒嗎?醋哥哥?」

  被她含過的唇如此滾燙,他甚至不敢將上下唇合攏。

  林黛玉的目光幽深又灼熱,突然,他伸出手,擰了她一下。

  賈寶寶不曾提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水濃輕聲道:「你們兩個在我的馬車裡做了什麼?可不要欺負我這個瞎子啊。」

  賈寶寶和林黛玉緊緊握著手,卻忍不住體內輕顫的情。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投擲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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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賈寶寶臉頰熱的很,她伸出手, 不停地扇風。

  薛寶釵懷疑問:「很熱嗎?」

  賈寶寶將自己臉埋進臂彎, 「是, 很熱。」

  此時, 她與薛寶釵都在放榜次日的鹿鳴宴上, 這場宴會主要是為了祝賀中舉之人所辦,宴會上需要吟唱《鹿鳴》詩。

  賈寶寶領頭哼了一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之後, 就一直低垂著頭,只張嘴不出聲, 將「濫竽充數」做到了極致。

  從昨日與林黛玉分開,她就一直忍不住不斷想起兩人放縱的舉動,整個人也越來越熱。

  她轉了身子, 吃了幾口小菜。

  她想要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便想到了昨日南安郡王水灩遞給她的東西。

  她欺負水濃看不見,便當著他的面拿出來,與林黛玉一同看。

  看過她才知道,原來貢院的那場大火還是他們賈家自己造的孽,也跟那位姓石的士子脫不了干係。

  當時——

  林黛玉看完後, 問她:「你想怎麼辦?」

  賈寶寶:「我只想知道, 他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給我,他想我怎麼辦?」

  林黛玉的手指微屈,抵在唇珠上,作思考狀。

  他靜靜思考的時候, 賈寶寶便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他的手指上。

  林黛玉的手指清瘦白皙,就像是柳公權的字,頗有風骨。

  從窗縫紮進來的陽光,靜謐地在他細長的手指上流淌,就像是他的手指上不小心沾了蜂蜜,引誘人上前舔一舔。

  林黛玉對別人的目光,尤其是賈寶寶的目光尤其敏感。

  當她對著他出神的時候,他的思緒就已經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他忍不住想:自己最近的身體好了些,應該不難看吧?視窗的光線太強,自己不該坐到這個位置的,身體上的缺點都暴露出來了。

  看著看著,賈寶寶的眼睛卻越來越近,那雙天生含喜的眼眸中泛著春波,幾乎要將他溺斃。

  「啾」的一聲,她啄了一下他放在唇前的手指。

  林黛玉嚇了一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家寶玉為何如此可愛,連發出的聲音也如此動人?

  「我說……」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兩人一條。

  水濃雙手放在膝蓋處,乖巧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又把我給忘了?」

  林黛玉和賈寶玉二人一下子漲紅了臉,兩人或高聲或低聲,不約而同咳嗽了起來。

  水濃淡淡道:「你們兩個在看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賈寶寶一愣,暗想:這位王爺的聽力可真是夠厲害的。

  林黛玉開口道:「這個東西若是給您,那您就要負責解決了,王爺,你真的要嗎?」

  水濃淡淡道:「我倒是無所謂,不過,如果要學先生的話,我覺得我此刻應該主動開口要?」

  「學我?」

  水濃點頭。

  雖然他根本沒有睜開眼,賈寶寶卻覺得他的視線掃過她。

  她仔細打量他時,又覺得剛才那些都不過是她的幻覺。

  失明的人怎麼用視線掃過她呢?

  水濃朝向林黛玉的方向,「我會負責的,你說吧。」

  林黛玉無奈:「王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出口。」

  林黛玉將信中所說的一切和盤托出——

  原來甯國府的賈珍看上了石士子的小妾,便讓身邊小廝找了一群地痞流氓,將那小妾強搶了回去,還揍了石士子一頓;後來榮國府的賈赦又看上了石士子家裡傳下來的古扇,非要買回來,石士子不肯,賈赦便與官府勾結,強行安上了一個罪名給石士子,又派人查抄了他的家產,實際上是把那些古扇都弄回來孝敬給賈赦。

  他在牢房裡被磋磨了一頓,出來時幾乎去了半條命,後來養一養,後來身體居然慢慢好了起來。

  但是,自此石士子便卻與賈府結下了深仇大恨。

  他原本是想要通過科舉,接觸更高的官吏,再多弄些證據,一舉將賈府扳倒的。後來,他到了貢院裡,卻發現這個考場裡有很多賈府子弟,他一時想不開,走錯了路,便偷偷做出放火的舉動。

  水灩遞給賈寶寶的信封中裝有賈赦身邊小廝的口供,賈珍派去擄人的地痞的口供,還有那日在石士子旁邊號間裡考試士子的供詞。

  賈寶寶忍不住讚歎:「這位南安郡王可真厲害,短短時日便將這些證據都搜集齊了,這麼快就搞清楚一切。」

  水濃搖頭:「你這樣想便錯了,我四哥從來都是亡羊補牢,等到城門失火,才去撈魚。」

  這是什麼鬼形容。

  林黛玉為賈寶寶解釋:「南安郡王在榮國府和甯國府本來就有線人,這些賈赦和賈珍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他恐怕也早就知道,可他從未想過要告訴你,或者說提醒你。」

  「等到真的出事情了,他才把自己得到的訊息拿出來,給你恩惠,讓你不得不蒙他的情,受他的嗯。」

  林黛玉歎息:「讓人不齒的做法。」

  水濃:「這就是為什麼支持他的人這麼多,因為他手裡有這些人的把柄,也曾施予這些人恩惠。」

  賈寶寶偷偷瞥了水濃一眼,不知道他為何學著林哥哥的樣子給她解釋,卻還是「嗯」了一聲。

  賈寶寶:「我也不喜歡,很討厭,很煩人。」

  水濃「唔」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原來這種做法會讓你討厭。」

  林黛玉:「……」

  賈寶寶:「……」

  水濃回過神來,「今日也算讓我有所收穫,這件事就由我來解決。」

  他朝向林黛玉的方向,「我要把這些訊息直接告訴給陛下。」

  林黛玉一驚。

  水濃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這樣一定會很有趣。」

  「王爺,三思。」

  水濃:「你放心,我有數。」

  林黛玉:「……不,您沒數。」

  水濃嘴角上揚,「先生,您要相信陛下對自己兒子的掌控。」

  林黛玉低聲歎了口氣,抬起手輕輕拍了拍賈寶寶的後背。

  「這樣解決如何?」他溫聲問。

  賈寶寶抵著下巴,出神道:「總覺得石士子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主要還是我們賈家造的孽。」

  賈家趕快敗了吧,別在禍害別人了。

  林黛玉伸出雙臂,輕輕抱住了賈寶寶。

  「不是你的錯。」

  賈寶寶將臉埋進了臂彎中,如同此時在酒宴上的動作。

  「咦?咱們的賈解元這樣就喝醉了嗎?不行,魁星舞還沒有跳呢!」

  「對對對,賈解元生的如此貌美,最適合跳舞了!」

  賈寶寶明明是裝醉,聽到這個人這麼說就越發不肯醒過來了。

  幾人士子擠眉弄眼,似乎想要趁機對賈寶寶做什麼。

  端坐在賈寶寶身旁的薛寶釵突然「嘭」的一聲,摔下酒杯。

  幾個人被嚇了一跳,卻都礙于薛寶釵那張比夫子還有正經嚴肅的臉,不敢再上前來。

  「走走走,咱們去找另一位賈舉人,對對對,那位賈舉人應該會好說話。」

  賈寶寶將臉埋在臂彎中,眨了眨眼睛,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些士子所說的賈舉人不是別人,正是賈環。

  系統:「真奇怪,看不出賈環這麼厲害,他居然考在了薛寶釵的前面。」

  賈寶寶閉上眼睛,喃喃:「我們總不能惡意揣測別人吧?雖然,我也覺得奇怪。」

  「賈舉人,你兄長考了第一,你考了第二,你們兩個可真是賈家雙璧啊!」

  這個人或許是想要拍賈寶寶和賈環的馬屁,可惜沒有弄懂兩人實際的關係。

  賈寶寶估計賈環現在應該跟自己一樣,如鯁在喉。

  頓了許久,賈環淡淡道:「嗯,我和兄長心有靈犀。」

  系統直接呸了一聲,「這個賈環還真敢說啊!」

  賈寶寶覺得不太舒服。

  她側過臉,眯著眼睛看去。

  她躲藏的視線卻正好撞上了薛寶釵的目光。

  她不知道他這樣默默看了她有多久。

  賈寶寶撓了撓臉頰,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

  薛寶釵突然起身道:「抱歉諸位,我與賈寶玉都不勝酒力,為了不掃大家雅興,我和她先回去了。」

  那些士子立刻七嘴八舌道:「好的,好的,薛舉人你快走吧,好好照顧賈解元。」

  這些人恨不得鼓掌歡迎薛寶釵立刻退場。

  薛寶釵起身,直接攙扶起賈寶寶。

  賈寶寶怕他扶不住,只是稍微靠了靠,並不把自己全部體重都壓在他的身上。

  薛寶釵看了她一眼,抿抿唇,沒有說話。

  兩人經過賈環身邊時,賈環突然開口道:「二位這麼快就要退場嗎?」

  薛寶釵冷冰冰地盯著他。

  賈環淡淡道:「二位的關係可真好。」

  原本以為不會等到回答的賈環轉過身。

  薛寶釵卻突兀道:「比不上你的心有靈犀。」

  賈環回頭。

  薛寶釵板著臉道:「做人要知恥守禮,她是你的兄長。」

  賈環上下掃了薛寶釵,冷笑一聲,「薛兄,你想要教訓人未免選錯了對象。」

  他朝著薛寶釵懷裡的賈寶寶揚了揚下巴,「她會聽,我可不會。」

  賈環轉過身,壓低聲音道:「看看吧,到底誰對誰錯。」

  聽著賈環的話,賈寶寶的心忍不住沉了沉。

  系統擼了擼袖子:「這個小兔崽子膽肥了,我們去偷偷套麻袋揍他吧。」

  「有道理。」

  薛寶釵將賈寶寶從酒宴上扶了出來,剛出了門口,他就立刻鬆開了手。

  「你是裝醉吧?那我就送到這裡了。」

  他的突然鬆手,差點沒讓賈寶寶摔到地上。

  賈寶寶捂著腦袋,悶聲道:「嗯,多謝。」

  他盯著她,「抱歉,我剛剛太莽撞了。」

  賈寶寶的手指滑下,「不,沒什麼。」

  薛寶釵只覺得一股心火在身體裡亂躥,他想要做點什麼,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好。

  可惡!

  他突然伸出手,重新扶住了賈寶寶。

  「哎?薛兄?」

  薛寶釵皺緊眉頭,慢慢搖頭,「不該是這樣的。」

  賈寶寶小心打量他。

  薛寶釵直白道:「你不該這樣叫我,我也不該這樣對你的。」

  他的杏眸倒映著她的身影,「既然你是龍女,你是不是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這人怎麼能這麼聰明!

  賈寶寶張嘴就要撒謊。

  薛寶釵直接道:「別說謊!」

  他神情嚴肅又認真,讓她也忍不住認真起來。

  「我……」

  「這位兄台,你到底還要讓我提醒你多少次呢?」林黛玉譏誚的聲音響起,「不要隨隨便便對我家寶玉出手啊。」

  薛寶釵目光筆直地射向正往這裡走來的人。

  林黛玉微笑行來,撞開薛寶釵,朝賈寶寶伸出手,「我來接你回去了。」

  賈寶寶看看林黛玉,又看看薛寶釵,「哦,哦哦。」

  她伸出手,卻被身後另一隻手握住了。

  咦?這又是誰?

  從賈寶寶身後過來的人握住了賈寶寶的手,將她拖到自己的身後。

  賈寶寶仰頭望去,看到了熟悉的金色面具。

  賈元春將賈寶寶擋在自己身後,握著繡春刀冷笑,「這話該我說才是,不要隨隨便便對我的寶玉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感謝兩位小仙女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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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林黛玉突然沉默, 態度恭敬地立在一旁。

  薛寶釵看了看林黛玉, 又看了看賈元春, 他心中也朦朦朧朧有了某種預感。

  林黛玉對賈元春道:「麻煩大哥將寶玉送回去了。」

  賈元春不客氣道:「我不是你的大哥。」

  林黛玉好脾氣:「是是是,麻煩大哥了。」

  賈元春:「……」

  他還要說什麼,手卻被另一隻熱熱的手抓住了。

  那是他妹妹的手!

  賈元春滿腔怒火猛然消散。

  他轉過頭,低聲問道:「等累了嗎?」

  聲音溫柔的不行。

  賈寶寶立刻捂住額頭道:「嗯,我喝多了酒, 頭有些暈。」

  「好,這就送你回去。」

  賈元春抬起手, 替她揉了揉太陽穴, 與她一同離開。

  薛寶釵看著賈元春和賈寶寶一同離開,視線慢慢收回, 放在林黛玉的身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林黛玉微微一笑,露出小小的梨渦,「因為寶玉就在這裡。」

  薛寶釵感覺自己像是吃了一塊糖醋肉, 又酸又膩。

  他喉結動了動,「是嗎?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林黛玉笑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這就是我的答案。」

  薛寶釵負在身後的手一下子握緊。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做鴛鴦不羨仙。

  薛寶釵仰頭,眨了眨乾澀的眼睛,悶聲道:「很好嘛, 我竟然不知道你們兩個何時相處的這樣好。」

  林黛玉不動聲色地打量他,沒有說話。

  薛寶釵的嘴角動了動,唇拉平, 「算了,你也不會說的。」

  薛寶釵重新轉過頭:「不過,你怎麼能光明正大出現在這裡?你會害了她。」

  林黛玉:「不會,我害誰都不會害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林黛玉揚眉一笑,「我在做我這一生中最快活的事。」

  薛寶釵簡直沒有辦法理解,他搖頭:「你父親剛剛去世,你卻為了一個男人來到京城,你以為是深情,實際上是薄情,對父母的薄情。」

  林黛玉抿抿唇:「我跟你想的可不一樣,薛寶釵成不了林黛玉,林黛玉也做不了薛寶釵。」

  「孝敬父母是在生前做的,而不是在父母死後做給別人看的。」

  薛寶釵瞪大眼睛,「你這是離經叛道!」

  林黛玉微笑,「我有自己的經,也有自己的道,不必走別人給我規劃的路子。」

  薛寶釵從來沒有這麼清醒的意識到,他與林黛玉是兩條岔路上的行人,這條岔路也許會交匯,但最後只會越延伸越遠。

  而那個交匯點便是她——賈寶玉。

  薛寶釵想知道——為什麼這個沒有在他的記憶裡留下太多印象的人,卻總會讓他的心疼痛。

  他曾經在自己的屋子裡找到了許多不屬於他的,但是,讓他下意識覺得與她有關的東西,比如說,一條紅色的絲帕。

  每當他看到那條絲帕,他就會抑制不住身體內的熱毒。

  那條紅絲帕究竟有什麼故事?

  薛寶釵撚了撚髮絲,冷冰冰道:「我說不過你,但你做的不對。」

  林黛玉:「可笑,就因為我做的和你不一樣,我就是錯的嗎?」

  薛寶釵轉過身,「你願意怎麼樣是你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那請你不要再靠近寶玉了。」林黛玉冷淡道。

  薛寶釵猛地回身,「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黛玉歪歪頭,「你我性格不同,選擇的路相反,而她在你我之間選擇了我,我想結果已經很明白了,輸的人請離開賭桌。」

  薛寶釵像是被人在臉上摑了一巴掌,臉頰火辣辣的疼。

  他繃著嗓子道:「我沒有。」

  林黛玉眼神泛冷,微笑道:「最好如此。」

  薛寶釵像是穿上了厚厚的盔甲,他揚著下巴,用淡色的眼眸與他對視,一字一頓道:「我、沒、有。」

  路面上金黃色的桂花被風吹到兩人腳尖前,朦朧香甜的氣息拂過,就像是某個不在這裡的人。

  林黛玉眉眼彎彎,突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薛寶釵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薛兄,最瞭解你的是你的敵人,身為你的情敵,我比你自己更瞭解你。」

  林黛玉微微欠身,神情卻毫無退卻,「離她遠一些吧,你的行動對她造成了困擾。」

  「你的野心匹配不上她。」

  無論在哪一方面都堪稱表率的薛寶釵這還是頭一次聽到自己「匹配」不上誰,最可怕的是,這個結果在他自己的心裡也是認同的。

  薛寶釵的肩膀漸漸鬆弛下來,他盯著路面上的桂花,低聲道:「我原本也不想。」

  林黛玉:「我明白,她的確會讓人忍不住接近。」

  他迎著金色的陽光,笑得無比溫柔,「但那不是她的錯,她美貌惹人愛,不是她的錯,薛兄,即便我們曾經相處的很好,你要是敢將一切罪都推到她的身上……」

  林黛玉笑容更加明亮,說出的話卻與之相反,「……我也一樣會揍你的。」

  「我雖然身體不佳,保護自己的人,我還是做得到的。」

  薛寶釵一愣,「我怎麼會怪她?」

  他摸了摸自己的睫毛,「都是我不好。」

  沉默許久,他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好吧,我答應你。」

  「我會儘量避開她。」

  薛寶釵抬起頭,神情嚴肅而認真,「我做到了這一切,你能告訴我,我究竟丟失了什麼嗎?」

  林黛玉退後一步,「我為什麼要告訴我的情敵呢?正因為我瞭解你,所以,我決定……」

  他的笑容多了絲狡猾,「我永遠不會讓你找到答案。」

  桂風掃過,門口卻只剩下了薛寶釵一個人。

  他捂著額頭,長歎一口氣。

  ……

  回去的路上,賈元春走在最前面。

  「哥哥?」

  賈元春不搭理她。

  「生氣了?」

  賈元春不說話。

  賈寶寶直接停下了腳步,故意道:「哎喲,走的腳好疼啊,頭也好暈,感覺自己要直接躺下去了。」

  賈元春猶豫半晌,還是回過頭。

  賈寶寶笑嘻嘻地張開雙臂,歪頭看他。

  賈元春歎了口氣,「都多大小了,還在哥哥面前撒嬌。」

  「誰讓哥哥一直不理我。」賈寶寶亭亭玉立,神情嬌俏。

  賈元春瞪她,「我告訴你,我不同意這門親事!」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笑得無辜極了,「哥哥在說什麼啊,什麼親事?」

  賈元春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眼前,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別裝傻,我說什麼你都知道。」

  賈寶寶「唔」了一聲,伸出雙手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搖晃著他的手臂撒嬌,「哥哥為什麼不同意?難道哥哥不希望我幸福嗎?」

  這話讓他根本沒有辦法往下接。

  賈元春瞪她。

  賈寶寶莞爾一笑,「哥哥生氣的樣子最英武了。」

  「可別給我灌**湯,那個林黛玉性格太尖銳了,不適合你。」

  賈元春歎了口氣,伸出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寶玉,聽哥哥的,哥哥是怕你吃虧。」

  賈寶寶低頭,撫摸他手裡的繡春刀。

  賈元春慢慢說道:「自從上回有過接觸,我就去查了一下他,林黛玉雖然有才,但是性格傲慢,不像是能容人的。以後你若是跟他在一起,一旦有了分歧,他不會低頭,只會逼迫你低頭。」

  「寶玉,你是哥哥的小妹,哥哥這麼拼命就是為了讓你以後不受委屈。」

  他抬起手,溫情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你可以撒野蠻橫,可以傲慢刁鑽,唯獨不可以忍耐退讓,我希望你一輩子也不用為任何人低頭,就這麼快快樂樂的做一個高高在上的人。」

  賈寶寶伸手捂住了臉。

  聽了賈元春的話,她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了。

  她從高維度世界來到低維度世界,原本就已經夠傲慢的了,可她的哥哥居然告訴她,不,你不夠傲慢,你可以活得更加任意妄為,更加任性。

  真是……她為什麼這麼幸運啊。

  賈寶寶猛地紮進了賈元春的懷抱裡。

  賈元春無奈地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柔聲道:「都是大姑娘了。」

  「我一輩子都是哥哥的小妹。」

  賈元春立刻道:「當然,你就是我賈元春的妹妹,我看誰能搶了去。」

  賈寶寶「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聽到她的笑聲,他總算是放心了。

  賈寶寶抬起頭,眼中水汪汪的,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哥哥別為我擔心,我若是跟林哥哥吵起來,先低頭的那個還不一定是我呢。」

  賈元春的指尖拂過她的眼角,確定她沒有哭後,才溫聲道:「這麼有信心?」

  「嗯,我對林哥哥有信心。」

  賈元春挑眉,神情古怪。

  「哥哥?」

  賈元春硬邦邦道:「啊,我是真不喜歡聽這話,總感覺自己的妹妹被他搶走了。」

  「要我說,你就該活得瀟灑些,你想要誰,哥哥就能給你弄來誰,什麼薛寶釵,什麼林黛玉,通通都沒有我妹妹開心重要。」

  賈寶寶笑容加大,「這算什麼啊,說的就好像我……」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

  賈元春又皺眉:「我還聽說,那林黛玉的醋性太大,就像是醋缸成精了,你可想好了?」

  無論怎麼看,他都覺得林黛玉配不上他的寶貝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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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賈寶寶迎著風走了兩步, 夾帶著桂花的風掃過她的臉龐。

  她伸出細嫩的指尖, 輕輕碰了碰自己的髮絲,抖掉一粒金黃色的花。

  「林哥哥雖然愛吃醋,但他已經為了我忍耐很多了。」

  賈寶寶仰起頭, 笑得溫柔軟媚,「我也不想林哥哥太過辛苦。」

  當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在他寶貝妹妹的眼中, 恐怕吃醋的林黛玉也別有一番風味吧?

  賈元春苦澀地抿了抿嘴,用力按著她的腦袋, 「真是女大留不住。」

  賈寶寶:「哥哥胡說什麼呢, 我們兩個現在只不過是兩情相悅,還沒有到成親的地步, 況且……」

  賈寶寶無奈道:「我現在這樣的身份怎麼和他成親?是他嫁給我?還是我嫁給他?」

  賈元春突然沉默下來,他彎下腰, 緊緊地抱住了她。

  「對不起。」他貼著她的耳朵小聲道。

  賈寶寶一愣。

  明明這件事與他最無關,他卻先來道歉。

  「什麼啊, 明明就不關哥哥的事情……」

  賈元春摟緊她,「只要我為陛下完成了那件事,我就會請陛下為你開恩旨。」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氣,「哥哥, 不用了, 我真的沒關係。」

  賈元春的呼吸打在她的肌膚上,他悶聲道:「你要相信哥哥,哥哥一定能讓你堂堂正正嫁給所愛。」

  賈寶寶的眼眶發熱, 「真是的,哥哥一直想要弄哭我。」

  「真的沒關係,哥哥不必為我這樣做,我這樣反倒好。」

  「對了,我去考試的時候,是哥哥為我打點好關係的嗎?」

  賈元春輕哼了一聲,「我只是警告他們,讓他們儘量不要碰你。」

  賈寶寶露出笑容,「謝謝。」

  她的手指在他的飛魚服上輕輕劃過,「謝謝哥哥為我做的一切,不過,哥哥還是先考慮自己比較好,比如說,給我找個嫂子?」

  賈寶寶笑著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賈元春無奈地撓了撓她的眼皮,「算了吧,先把你的事情弄清楚再說。」

  賈寶寶握住賈元春的袖子,壓低聲音道:「哥哥,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賈元春盯著她,發現她神色鄭重,也不由得嚴肅起來,「你說。」

  「咱們家要亡了。」

  賈元春冷哼一聲。

  「看來哥哥早就知道?」

  賈元春摸了摸賈寶寶的臉頰,輕聲道:「你以為陛下為何提拔我?當今陛下最喜歡用的便是——用己之矛,攻己之盾。」

  「我就是對付賈史王薛四家的矛。」

  賈寶寶的手從他的袖擺往上攀,握住了他的手。

  賈寶寶微笑:「我也是,我陪著哥哥。」

  賈元春眼角下拉,嘴角上翹。

  他盯著她,「你真要選擇那小子?」

  賈寶寶:「哥哥會喜歡他的。」

  賈元春一撇嘴,「我看是難。」

  他送她到了榮國府門前的街角,不肯再往前前進一步。

  賈寶寶問:「哥哥好久沒回來了,要進去看看嗎?我偷偷帶哥哥進去。」

  賈元春搖頭,不屑道:「那種地方,我一輩子也不想再進去了。」

  「哥哥期待著你的賈府,而不是這座賈府。」

  他狠狠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道:「去吧,做你想做的,有需要就來找哥哥。」

  「嗯。」賈寶寶爽快地點頭。

  ……

  這次中舉的人中雖然並沒有賈蘭,但是賈寶玉和賈環都排在前面,賈政頗覺有面子,便又在榮國府端起了老爺的架勢。

  一大清早,賈寶寶還在吃早飯,賈政便派人來通知他去書房。

  賈寶寶笑了一聲,淡淡道:「告訴老爺,本將軍要去拜見王爺,沒有那閒工夫。」

  小廝尷尬地立在門口,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賈寶寶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問:「環哥兒去了嗎?」

  小廝躬了躬身,「是,老爺也叫環三爺去了。」

  「呵。」

  小廝頭埋得更低了。

  晴雯將小廝拎出去,回來時忍不住問:「老爺到底要做什麼?」

  賈寶寶:「顯示他的權威唄,然後想要將趙姨娘接回來,要我給他遞梯子。」

  晴雯咬牙痛恨道:「這豈不是就欺負寶二爺你。」

  賈寶寶聳聳肩,「所以嘍,我已經到這個位置了,整個榮國府中能讓我忍耐的事與人都不多了,我才不去。」

  晴雯笑嘻嘻給賈寶寶比了個大拇指。

  賈寶寶擎著筷子,「我都已經把賣身契給你了,還給你指了外面的店鋪……」

  晴雯身子一僵。

  賈寶寶問他:「你為什麼不離開呢?」

  晴雯低下頭,整個人有種雌雄莫辨的漂亮。

  「我不想離開寶二爺。」

  「在外面幫我打理店鋪也不是離開。」

  晴雯搖頭:「我只想在寶二爺身邊。」

  賈寶寶笑了一下,「這可就難辦了,以後若是我娶了夫人,你又該如何自處?」

  晴雯整個人懵了。

  他咬著唇,小聲道:「到時候任由寶二爺處置。」

  系統:「嘖嘖,大豬蹄子,你看你把人家逼的。」

  賈寶寶在心底道:「誰讓我生的這般貌美?唉,這樣也不好。」

  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晴雯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他低著頭給賈寶寶倒茶,狠狠眨了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

  賈寶寶:「對不起。」

  晴雯笑了,「寶二爺給奴婢道歉?那可真是稀奇。」

  他努力裝出平常的樣子,卻藏不住悶悶的鼻音。

  賈寶寶飲了一口茶,「不要把我放在心上,那樣你會受傷。」

  「更何況我沒有辦法在你的心裡……」賈寶寶歪歪頭,神色溫柔道:「因為我已經在別人的心尖兒上掛著,實在分身乏術。」

  溫柔的一刀砍向晴雯,晴雯的身體反射地一抖。

  可這又能怨誰?這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晴雯摸了摸眼角,笑道:「真是的,您明明知道我的性子,這樣說出來,豈不是讓我越發嫉妒那個人了?」

  晴雯一說完,就低垂下頭,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知道了,我尊重寶二爺。」

  晴雯的手指壓在桌面的水漬上,視線看向窗外。

  窗外的藍天沒有一絲雲,當真是秋高氣爽的好天氣。

  可惜,公子不多情,亦不牽掛他。

  ……

  賈寶寶應忠順親王所邀,前往忠順親王府。

  她走在回廊裡,分別遇到了烏先生和英蓮。

  烏先生一臉憂愁地看著賈寶寶,只是與她稍作寒暄,並沒有多說什麼。

  賈寶寶此時心中已經隱隱有了預感。

  忠順親王似乎對她很不滿。

  賈寶寶感激地笑了笑。

  烏先生板著臉,什麼也沒說。

  然而,還沒有等她走上幾步,又碰上了英蓮。

  英蓮直直地沖她走來,腳步急切。

  賈寶寶立刻小幅度地朝他搖了搖手。

  英蓮看見了,卻沒有放慢腳步。

  他站在她面前,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賈解元。」

  賈寶寶無奈笑道:「英先生就別取笑我了。」

  英蓮摸了摸自己額頭上的朱砂痣,「我明明是在嫉妒你,唉,真沒想到我能教出一個解元出來,繼續努力,連中三元給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看看!」

  賈寶寶摸著鼻子苦笑,「我盡力而為。」

  英蓮捏了一把她的肩膀,「你怎麼這麼瘦,像女孩子似的?」

  賈寶寶:「……」

  真是抱歉了,我就是女孩子呢。

  「既然身體不好,就在家多多修養,好好看書。」他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地說出這句話。

  系統偷偷道:「你這兩位先生都太善良了,到這個時候了,還願意提醒你。」

  系統說的這些,賈寶寶自然也知道。

  她朝英蓮笑了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英先生也是,還有,關於英先生的身世,我這裡有了些線索。」

  英蓮一愣,手下一時失了力道,「你說什麼!」

  賈寶寶「嘶」了一聲。

  他立刻鬆開手,待看到自己做了什麼後,他低垂著頭道歉:「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賈寶寶揉了揉被他捏紅的手腕,笑道:「沒有關係,我可以理解。」

  「那……那……」英蓮似乎太過緊張,話也說的斷斷續續。

  賈寶寶安撫地笑了笑,「那一會兒我就讓人將線索送來。」

  英蓮展現一個燦爛的笑容,他立刻轉身,「走,我陪你去。」

  賈寶寶:「不用了。」

  英蓮小聲道:「你不知道,這次,那位是真生氣了。」

  賈寶寶語笑嫣然,「放心吧,我會沒事的。」

  她手裡那麼多有用的卡牌呢,若有危險,她定然當先一步磨卡霍霍向水澈。

  英蓮真不知道賈寶寶這自信是從哪裡得來的,忍不住又擔心又羡慕。

  他跟在賈寶寶身後。

  賈寶寶無奈回頭。

  英蓮仰頭道:「哦,我只是順路而已,你不必在意我。」

  賈寶寶心知他這是感激她才做出這樣的舉動,就沒有再勉強。

  英蓮在她身後小聲道:「這麼多年,我加上那位都沒有找到,你卻在短短時日內就找到了,可見……」

  賈寶寶急忙打斷他話:「這只是湊巧而已。」

  他本身就在忠順親王帳下,若是因為她,讓英蓮與忠順親王起了衝突,倒是她的過錯。

  英蓮抿了抿唇,雖然沒說什麼,眼中卻可見對水澈的失望神情。

  系統「嘖」了一聲,「我發現你的身上是不是自帶什麼光環啊,總是能自動把別人陣營中的人拉到自己陣營,你若是有這樣的天賦技能,咱們還完成什麼敗家任務啊,直接玩搜集武將、謀士,自己興國的任務,那一定是手到擒來。」

  系統叭叭叭講了一大堆,賈寶寶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她在想,忠順親王到底因為什麼對她生氣。

  她仔細算了算最近她做的事情,發現水澈對她生氣的理由……還真挺多的,嘿嘿。

  賈寶寶和英蓮走到書房門口,她攔住英蓮,自己當先走了進去。

  書房內,水澈正坐在桌前讀書,聽到門響,頭也沒抬一下。

  賈寶寶闔上門,站在門口。

  一股沉默的煞氣在書房內慢慢彌散開。

  系統抱著自己抖了抖,不敢出聲。

  賈寶寶卻像是全然無覺似的,一步步朝水澈走了過來。

  水澈仍舊沒有抬頭。

  整個房間像是被一張看不見的網拉住,某些憤怒已經搖搖欲墜,只要柔韌的網線一斷,就會直接砸到賈寶寶的頭上。

  她卻眉眼含笑,雙手搭在桌面上,笑問:「王爺,生氣了嗎?」

  系統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不愧是作死小能手,頭是真的鐵。

  水澈沉著煙灰色的眼睛,視線凝在書頁上。

  賈寶寶笑道:「王爺已經許久沒有翻頁了。」

  既然已經被道破,水澈也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況且,他擺出這副架勢,也不過是想要給她施加壓力,讓她不攻自破。

  水澈放下書,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就像是一塊烏雲,沉沉壓在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上。

  「寶玉,」水澈眼中一片冷凝,「我對你很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和黛玉要想在一起,要翻過好多大山,寶寶需要勸退愛慕者,黛玉需要幹倒情敵~


☆、第143章

  參雜著香甜氣息的風悄悄從窗戶擠了進來, 一點點消磨掉此間的冷凝氣息。

  賈寶寶神情無辜,即便她嘴角沒有翹起, 眼中卻依舊帶笑, 「王爺,您知道的, 我不太聰明, 若是有冒犯到王爺的地方,還請王爺為我指明。」

  「那好,」水澈煙色的眼眸沉沉壓向她,「我問你, 我四弟給了你什麼, 你又把這東西交給了誰?」

  南安郡王?

  水灩是給過她許多東西,最近給她的就是那位石士子的證據吧?這件事忠順親王是如何知道的?

  賈寶寶垂下頭,「王爺, 我錯了。」

  她的認錯態度不可謂不良好,忠順親王卻快要氣笑了。

  他的食指關節在桌面上輕輕叩了叩, 淡漠道:「賈將軍, 依著你現在的身份, 你該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場了。」

  他的問題實際上是關乎榮國府究竟站在哪個皇子隊伍。

  站隊……她真是誰都不想選。

  系統小聲嘀咕:「你要是敢直接這麼說,我覺得忠順親王能直接生吞活剝了你。」

  賈寶寶笑了笑。

  水澈猛地一拍桌子, 整張臉都黑了,「你還有臉笑!」

  賈寶寶心裡埋怨系統:「都怨你。」

  系統:「……」

  賈寶寶抬起頭,露出純然無害的笑容,「王爺消消氣, 王爺幫了我這麼多,我也不是沒心肝的,王爺的好自然都記在心上,王爺說我是誰的人?」

  水澈盯著她,視線狠狠刮了她兩遍,才點頭道:「我聽你的解釋。」

  有了這句話,賈寶寶便知道水澈已經信了她大半。

  系統:「顯然這位又是一位被你無害的外表所騙的受害者。」

  賈寶寶編了一個剛從南安郡王車上下來,便遇到了西寧郡王,西寧郡王硬是要走了她手上資料的故事,將林黛玉的行蹤完美地遮掩了過去,卻把鍋毫不客氣地甩到了水濃的身上。

  水澈不斷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低著頭,不知道究竟有沒有相信她的話。

  「……這些便是全部了。」

  水澈良久沒有回話。

  賈寶寶默默等待著。

  許久,水澈突然冷笑一聲。

  「行了,我都知道了。」

  水澈抬起頭,「還有一事我要問你,你還要繼續科考?」

  「要知道,你現在襲爵了,又有功名在身,我能為你安排一個好差事。」

  「王爺,我還是想要繼續往上考。」

  「哦。」水澈高深莫測地盯著賈寶寶。

  他慢悠悠道:「你退下吧。」

  賈寶寶走到門口時,水澈突然沉著聲音道:「真的跟我站在一艘船上,就不會拒絕我對你的提拔,寶玉,你究竟在想什麼?」

  「小王的耐心是有限的。」

  賈寶寶的背後突然生出一層冷汗。

  她慢慢走出書房還在不斷思考——究竟是誰出賣了她?

  這件事就只有南安郡王水灩、西寧郡王水濃、林哥哥和她四個人知道而已。

  「你沒事吧?」一雙手伸來,扶住了賈寶寶。

  賈寶寶恍然望去,只望見眉心一點朱砂痣。

  「英先生還站在這裡?」

  英蓮「嗯」了一聲,扶著她往門口走。

  英蓮醞釀許久,開口道:「你不必過於擔憂,以我所見,王爺還是很欣賞你的。」

  水澈欣賞的是他麾下的賈寶玉,問題是她跟水澈確實不是一條心。

  賈寶寶笑了笑。

  英蓮也不再多說。

  兩人走了一會兒,系統突然「咦」了一聲。

  賈寶寶偷偷問:「怎麼了?」

  系統:「我檢測到你的一個熟人來忠順親王府了。」

  「誰?」

  系統:「說起來你都不信,那人便是薛寶釵。」

  賈寶寶猛地停下腳步。

  英蓮扭頭問:「怎麼了?」

  賈寶寶:「沒、沒什麼。」

  賈寶寶心中的疑惑卻越發盛了,總感覺自己身處一個碩大的迷宮中,卻找不到正確的路。

  臨睡前,賈寶寶終於用一句話概括自己如今的狀況,「總有刁民想要來害朕,系統啊,你可要好好保護我。」

  系統冷豔高貴地哼了一聲,「『有事鐘無豔,無事夏迎春』,去找你林哥哥啊。」

  賈寶寶搖頭歎氣,「唉,我就知道你能力有限,算了,我去找林哥哥好了。」

  明明知道她這是激將法,可系統還是不得不跳進陷阱。

  「不行!保護你這件事只能交給我!」

  賈寶寶悄咪咪勾起嘴角。

  ……

  鄉試之後的來年春天便是會試春闈,屆時,來自各地的舉人都會彙聚到京城應考,甚至有些應考的舉人連年都不在家鄉過,早早來京城租住複習,每到這個時候,京城的房價都會上漲。

  系統:「讓你好好複習,誰要跟你討論京城房價問題了!」

  賈寶寶轉回注意力,不大一會兒的功夫,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賈政因為她的不配合,對她也十分冷淡,他被陛下安排了新職務,前去赴任之前也沒有跟她單獨說過一句話,倒是賈環被他帶在身邊,見了很多他官場上的朋友。

  賈政離開後,賈環仍舊在外面走動,四處赴宴,都不知道他從哪裡得來這麼多朋友。

  賈環也要參加會試,但是,他現在這樣一點都不像專心應考的樣子。

  賈寶寶提醒過他一次。

  賈環卻笑道:「寶二爺說的是,可是,我不是鴻運當頭的寶二爺,也沒有個爵位給我繼承,想要什麼只好靠自己雙手了,無論用什麼手段。」

  賈環盯著賈寶寶道:「寶二爺還是先顧好自己吧,你可比我危險多了。」

  賈寶寶挑眉,想要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之後卻都一直極力避開她。

  ……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便到了年關。

  賈寶寶成了榮國府之主,負責的事情便多了起來,賈政被賈寶寶惹惱了,這些事情統統沒有教導給她,任由她自己瞎折騰。

  王夫人替她抓了幾日,也感覺到心有餘而力不足。

  「要去請邢夫人幫忙嗎?」賈寶寶站在屋子裡喃喃道。

  王夫人揮退一旁為她揉太陽穴的小丫鬟,冷笑道:「她管還不如我管,她懂什麼!」

  王夫人想了想,感慨道:「若是鳳哥兒還在就好了。」

  「呃……」賈寶寶無法道破王熙鳳的真實身份,只能摸鼻子。

  王夫人恨聲道:「那個大房幹的都是些什麼事,我們王家的女兒哪個不好了?唉,可憐鳳哥兒了。」

  賈寶寶隱隱約約覺得王夫人似乎在求什麼。

  她斂眉,端著茶杯不語。

  王夫人打量著她,緩緩道:「鳳哥兒自從歸家後就悶悶不樂,前往廟上清修,當真可惜了。」

  賈寶寶仍舊不言不語。

  王夫人心裡歎了口氣。

  她是越來越覺得寶玉捉摸不透了,不過,為了王家……

  王夫人笑了笑,「你可以請她來幫幫忙,即便他與賈璉成了那樣,也不是他的錯。」

  賈寶寶猛地抬起頭。

  王夫人溫和道:「你舅舅今年回京,也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賈寶寶飲下一口茶水,點頭道:「我知道了。」

  王夫人:「你還記得嗎?你小時候,你舅舅最疼你了。」

  賈寶寶懷疑道:「沒有吧?我總共就見了舅舅三次,他次次都忙,只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王夫人嘴角的笑容一僵。

  賈寶寶立刻道:「哦哦,可能是我記錯了吧,雖然我一生下來就記事,記性還特別好。」

  王夫人被她噎的無話可說,只好將她請了出去。

  系統扭著蘭花指,「宿主,你真壞啊。」

  賈寶寶摸摸下巴,意味深長道:「女人不壞,男人不愛。」

  「哐——」

  賈寶寶一驚,立刻回頭,正與那裡站的二人四目相對。

  賈惜春咳嗽了一聲,「手、手滑了。」

  他蹲下身,將不小心扔到地上的香爐重新揀了起來,眼神卻偷瞄著賈寶寶和妙玉二人。

  妙玉一身袈裟,神情冷淡,開口道:「阿彌陀佛,施主切莫一語成讖。」

  賈寶寶還沒反應過來。

  「施主小心未來會為了這麼一個壞女人而肝腸寸斷。」

  賈寶寶:「……」

  啊,失憶的妙玉今天還是一樣毒舌。

  賈惜春強忍著笑意,咳嗽了兩聲,「寶二爺,快到年關了,蓉哥兒想要算算來年的運勢,便讓我將妙玉大師請了回來,老祖宗聽到妙玉大師到來的消息後,也想請大師算算,我便帶大師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正準備從兩人身旁離開,妙玉的視線卻一直放在她的身上。

  賈寶寶心頭一跳,問道:「怎麼了?」

  妙玉淡淡轉過視線,「沒什麼,只是施主與貧僧八字不合。」

  賈寶寶:「……」

  這就是妙玉版的「我看你不順眼」吧?

  賈惜春捂著嘴,笑得眉眼彎彎,「別介意,別介意,大師就是這般心直口快。」

  賈寶寶點頭,「我一般不跟會對童言稚語生氣。」

  賈惜春笑容加大。

  這可太有意思了,賈寶玉居然跟妙玉大師懟了起來,不知道誰勝誰負啊。

  妙玉:「這位施主印堂泛粉,眉目含春,恐怕是紅鸞星動,好事將近了。」

  賈惜春驚訝:「寶玉哥哥,真是這樣嗎?」

  賈寶寶保持微笑,「真可惜啊。」

  若是能將他這番話錄下來,給沒失憶之前的他聽聽看就好了,不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神情。

  妙玉不知道她在可惜什麼,還以為她甘拜下風,便高冷地從她身旁走過。

  賈惜春替妙玉解釋一番:「妙玉大師他就是這個性子,你不要掛懷。」

  賈寶寶點頭。

  賈惜春的目光從她臉上劃過,似乎在窺探什麼。

  他莞爾道:「我之前聽說你跟妙玉大師的關係不錯,為何現在倒像是不認識似的。」

  他並不在意賈寶寶的回答,說完幾句話後,就繼續去追妙玉了。

  賈寶寶穿過回廊。

  陽光下,一道道柱子投下的細長影子依次掠過她的臉龐。

  也許是因為妙玉對她的言行,也許是因為此地太過寂寥,在系統再次問起她為什麼非要去除那兩人的記憶時,賈寶寶終於說了實話。

  「這兩個鍋,我只背一個,至於妙玉……是他自己想要逃過讖語的命運,才讓我為他消除記憶的。」

  「我為什麼清除薛寶釵的記憶?」賈寶寶低頭輕笑一聲,「我之前跟你提過,這是一個BUG,除非攜帶的是戀愛系統,否則是不允許在低維度世界裡戀愛的,這不是對我這種系統宿主的限制,這是對低維度生命的保護。」

  「這個世界是周而復始存在的,每一次開場都有可能進來新的系統宿主完成自己的任務,但是,低維度世界的原住民對我們求婚會導致世界混亂,不管我們是不是答應這個請求,等到世界再開始的時候,已經離去人的記憶會永遠停留在那個人的記憶裡,成為這個世界唯一格格不入的存在,這就是世界的BUG。」

  賈寶寶溫柔地歎了口氣:「也許我過於傲慢才會選擇消除他的記憶,但是……」

  系統默默聽著,自動為她補全了後面的話。

  ——但是,這已經是她所施予的最殘忍的溫柔了。

  系統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奇怪了,你跟林黛玉在一起,就不怕他身上也出現這個問題嗎?」

  賈寶寶笑容甜蜜起來,「這也是我想說的,林哥哥太聰明了,就在我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的時候,他就仿佛跳過了一切陷阱,直接走上了靠近我的捷徑。」

  她垂下頭,臉頰泛紅,漂亮的過分,「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緣分了。」

  系統:「……」

  這該死的狗糧味兒!

  系統不忿道:「如果他後來也走上了BUG之路呢?」

  賈寶寶靠著柱子,慢慢想著。

  系統看著她的神情,突然不忍心了,急忙打斷道:「啊,我都是胡說八道的,你別信。」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的話,我會……」她的呢喃聲越來越小。

  ……

  因王夫人的囑咐,賈寶寶還是踏上了去王家的路。

  她剛一到王家門口,裡面的人早有得到信兒似的將她恭恭敬敬迎了進去。

  賈寶寶在正廳中坐了一會兒,四處打量了一番,見廳裡面擺放著玻璃屏風、西洋鐘等精巧物件兒,不是尋常官吏人家能有的。

  她正欣賞著,一陣腳步聲傳來。

  賈寶寶立刻起身,一個穿著紫袍的男人大步走了進來,扶住了賈寶寶。

  「寶玉,舅舅真是好久沒見你了。」他親親熱熱拍了拍賈寶寶的肩膀,又扶她坐下。

  此人便是王夫人、薛姨媽的兄長,賈史王薛四家中最有權勢的王子騰了。

  王子騰年紀較大,面上卻不顯,他一副文士溫文的面貌,觀之可親。

  賈寶寶對王子騰的手段早有耳聞,並不被他外表所騙。

  王子騰寒暄了兩句,似無意提起:「這兩年舅舅一直奔波在外,也沒有好好和你相處,咱們可別生疏起來。」

  「舅舅明年有望入閣,屆時,寶玉你若有難處,只管跟舅舅提,舅舅看好的外甥可就只有你一人。」

  賈寶寶眼皮一抖,「那就先恭喜舅舅了,啊,不,應該說是王宰相。」

  王子騰哈哈大笑起來,就這樣受下了這個稱呼。

  然而,瞭解到陛下大致意圖的賈寶寶,卻知道王子騰入閣是陛下再也忍耐不住,準備開始動手的信號。

  賈史王薛四家中,賈家當年以公爵起家,史家是侯爵,王家則是伯爵,這麼多年過去,其他幾家漸漸衰落,唯有王子騰的官位越來越高。

  大家都是世家,憑什麼就他王子騰升官?

  別人對王家越來越不滿,王子騰卻被越捧越高。

  捧殺一道就在於——捧得越高,摔的越重。王子騰若是入閣當了宰相,那自然是進無可進,摔的又會有多重呢?

  賈寶寶順著王子騰的心思說了兩句好話,又談及自己來的目的。

  王子騰板著臉,「賈璉那廝……早就知道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不該讓鳳哥兒嫁他,唉,可惜我家鳳哥兒了。」

  賈寶寶保持著營業性微笑。

  王子騰看了她一眼,惋惜道:「倘若是嫁給你,那就好了。」

  喵?喵喵?

  賈寶寶直接懵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些更新~大家晚安

  ——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啾咪~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1 04:36:26


☆、144

  賈寶寶尷尬地沉默不語。

  玻璃屏風後傳來一聲輕咳。

  王子騰一愣, 笑眯眯道歉:「哈哈,是我說錯了,寶玉莫怪,寶玉莫怪。」

  賈寶寶摸了摸茶杯, 笑道:「剛剛舅舅有說什麼嗎?啊, 抱歉, 剛剛我走神了。」

  王子騰:「寶玉,你果然不同凡響。」

  兩人又聊了兩句, 王子騰突然一拍手, 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剛剛說到鳳哥兒, 今兒個鳳哥兒就從城外寺裡回來了, 你也知道, 鳳哥兒他一向主意大,我做不得他的主,你若是想要請他, 還要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王子騰命人將賈寶寶帶到花園。

  「寶玉你跟他自己談一談吧。」

  賈寶寶無奈,只得跟著小廝來到花園裡。

  小廝將她帶到一座玉帶橋旁,就退下了。

  賈寶寶在周圍逛了逛,一步步走上玉帶橋。

  橋下碧水悠悠, 冰淩浮動, 想必沒有多久就會被凍上了。

  突然, 水上掠過一抹豔紅,像是不知從何處卷來的落花。

  她仔細望去,卻看到那只是一個灼熱的影子, 宛若一團豔火開在冰淩上。

  她的視線從河面慢慢上移,落到橋頭的人影上。

  「好久不見。」她緩緩一笑,朝王熙鳳打了個招呼。

  王熙鳳鳳眼一挑,輕笑一聲道:「難為你還記得我,我以為寶二爺沉醉溫柔鄉,已經不識舊時人了。」

  他一步步走上臺階,火紅的身影慢慢靠近。

  賈寶寶:「你怎麼來了?」

  王熙鳳:「你都來了,我怎麼可能不來?」

  賈寶寶搖頭,「我不想把你扯進來,你與賈家的緣分應該終止了。」

  他離得她越來越近,瞳孔中似乎燃燒著一團烈火,「哦,你說終止就終止,那我的心意又算得上什麼?」

  賈寶寶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王夫人的提議……是你的意思?」

  「我想幫幫你。」

  無論是他的容貌,還是他的言語,都集聚煽動性,僅僅是這樣與他對話,賈寶寶就覺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燒烤。

  她往後退了一步,他又往前進一步,鞋底踩在落葉上,發出「吱嘎」一聲脆響。

  這一聲仿佛也昭示著兩人間某種岌岌可危的平衡被打破了。

  賈寶寶拒絕道:「如果你的幫助是為了得到我這裡沒有的東西,那不必了。」

  「沒有的東西?」他的視線沾著蜜、裹了火,縈繞在她身上,「怎麼會沒有,需要我把它翻找出來嗎?」

  賈寶寶雙手抱在胸前,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想要得到我的回應,那種東西是沒有的,因為我所有的回應都只給了一個人。」

  王熙鳳還要說什麼,賈寶寶卻先開口道:「戀慕這種情感是只屬於兩個人的小舟,硬要加上第三人,其結果只會是翻船。」

  她目光盈盈,含笑問:「鳳哥哥,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了,你硬是加上來,是想要誰翻船墮海?」

  面對著她的詰問,他倒吸一口涼氣。

  那口涼氣從咽喉滑下,沉甸甸地壓在胃裡。

  他抬起手,不動聲色地捂著自己的胃部,鳳眸也沒有了往日的犀利。

  他冷聲道:「你可真是殘忍。」

  賈寶寶笑容不變,依舊如初見時燦爛,她對他道:「相信我,我拒絕你才是對你的溫柔,真正的殘忍是會讓你肝腸寸斷,卻不得不因為這種感情為我賣一輩子的命。」

  她還真是不負他當初對她的評價——小騙子,大妖女。

  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再糾纏下去了。

  「呵。」王熙鳳轉過身子,看著橋下的水面,「別自作多情,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賈寶寶也笑了起來,「啊,原來是這樣,害的我差點當真了。」

  王熙鳳:「你這個煩人精,誰會喜歡你?」

  賈寶寶眼珠子一轉,像是吃了蜜似的笑出聲,她眉眼彎彎道:「煩人精也會有醋壇精喜歡。」

  王熙鳳:「……」

  他都已經被這麼狼狽地拒絕了,為什麼還要吃她的狗糧啊!

  王熙鳳咬牙瞪著河裡俏麗的人影,「來說說吧,究竟是誰那麼好運?」

  賈寶寶:「我不說,他以後會向你好好炫耀的。」

  王熙鳳:「……」

  啊,他這是瞎了吧,為什麼會看上這麼招人恨的女人啊。

  王熙鳳哼了一聲,獰笑道:「最好不要讓我知道,若是他配不上你,我直接打斷他的狗腿。」

  賈寶寶捂著嘴,「你可以試試。」

  王熙鳳:「你真讓人討厭。」

  賈寶寶朝他眨了眨眼睛,「需要提醒你嗎?你剛剛還很喜歡這個討厭的人呢。」

  王熙鳳:「你還想不想得到我的幫助了!你得罪我這麼狠,我還會幫你嗎?」

  「我其實不希望你來的,賈府的情況你也知道,它都支持不了多久了,又何必再浪費心思。」

  王熙鳳鳳眸一瞥她的笑靨,心中還是有些微微酸痛。

  算了,算了,大丈夫何患無妻……還是好不甘心。

  最好別讓他知道那個好運的傢伙是誰,否則……

  他慢慢攥緊手掌,關節發出「嘎」的一聲響。

  賈寶寶立刻看向他。

  王熙鳳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道:「既然你有所計畫,那我就不去了。」

  兩人分開時,王熙鳳又問了一遍:「那個被你選中的人究竟是誰?薛寶釵?林黛玉?還是那位妙玉大師?」

  賈寶寶:「你問這個有意義嗎?」

  王熙鳳一本正經道:「當然有,這決定了我今晚去套誰麻袋。」

  賈寶寶:「……」

  她抿了抿嘴,偷笑道:「那我就更不能告訴你了,即便是我這樣的人,也想要好好保護自己所愛之人。」

  又、又是狗糧!

  王熙鳳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半點殺傷力。

  ……

  臨近正月,賈蓉和賈寶寶帶領眾人開了祠堂祭祖。

  賈寶寶見賈蓉又清減了幾分,明明是個鮮豔明媚的少年郎君,如今眼神中卻有著消散不了的沉鬱。

  她問了兩句,賈蓉欲言又止。

  「我最近心中慌得厲害,總覺得府上要發生什麼大事,便借著惜春叔叔的關係請妙玉大師算了一卦。」

  賈蓉與賈寶寶待在祠堂後的水池旁,水池已經結了厚厚一層冰,他一邊說著一邊踹著岸邊的積雪,將雪花踢到冰面上。

  「卦象如何?」

  賈蓉眉眼一低,搖了搖頭。

  賈寶寶:「你也別放在心上,人事興衰本就是常理,況且賈家這幾年作的太厲害了,現在是報應的時候了。」

  賈蓉猛地看向她,「叔叔是得到了什麼信兒嗎?」

  賈寶寶不說話。

  賈蓉已然明白了什麼,他苦笑著搖頭,「算了,我想這麼多又有什麼用,我勸不了大老爺,也勸不了我父親,我還能怎麼辦呢?」

  賈寶寶:「有一事我要問問你,你現在還跟廢太子有聯繫嗎?」

  賈蓉一僵。

  「還有憐惜?」

  賈蓉立刻反駁:「不,不是他。」

  「那是跟誰有聯繫?該不會是南安郡王吧?」

  賈蓉歎了口氣,「京城裡的世家哪有不站隊的。」

  賈寶寶負著手,盯著這個曾經沉過金子,自己也曾不小心進去過的池子,低聲道:「不論是誰最後勝利,都不可能是南安郡王。」

  「怎麼會?王家不是也……」

  「出頭椽兒先腐朽,你當陛下什麼都不知嗎?」

  「那可……怎麼辦啊!」賈蓉急的團團轉,「我們都已經站錯過一次了,若是再錯,恐怕活下去的機會都沒了。」

  「那還不至於。」

  「叔叔!」他一把抓住了賈寶寶的手,「叔叔救我。」

  賈寶寶輕聲道:「我無法救所有人,但你若是想要救自己,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賈蓉神情恍惚,「什麼明路?」

  賈寶寶勾了勾手指。

  他便自動自發附耳過來。

  賈寶寶如此這般說了一番。

  ……

  過年期間,賈寶寶一直在忙,不得閒暇,好不容易到了正月十五才能稍稍緩一口氣。

  正午的時候,賈寶寶在自己的書桌上發現一張眼熟的竹葉箋,上面寫著——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賈寶寶粲然一笑。

  這是林哥哥給她的訊息,邀她正月十五元夜一同去賞花燈。

  賈寶寶便在中午時裝病,說自己要早些休息,謝絕了府中其他人賞燈宴飲的邀請。

  臨近黃昏的時候,她換了一身女裝,披著白狐裘,戴著幕笠偷偷溜出了榮國府。

  她在街角雇了一頂轎子將自己抬到燈市。

  燈市在一條河的對岸,夕陽將落未落,將豔麗的晚霞鋪展在冰冷的河道中,就像是冰原上的玫瑰,有一種婉轉的冷豔感。

  她攏了攏毛茸茸的領口,手指插進袖子裡,小羊皮靴子踩在結冰的臺階上,發出輕巧的足音。

  她過了河,四處張望一番,在河堤邊的一棵老樹下發現了林黛玉的蹤跡。

  他背對著她,穿著黑色的裘皮,烏黑的髮絲被銀冠束起,蕩下兩條藍色垂腳,上面還掛著白色的墜巾玉,寒風一吹,兩塊墜巾玉撞在一起,發出「叮」的一聲響。

  賈寶寶忍不住得意,對系統吹噓:「你看我林哥哥好看吧?是個舉世無雙的美男子吧?」

  系統:「……是啊,一個舉世無雙的後腦勺!」

  賈寶寶揚了揚下巴,「你懂什麼啊,窺一斑而知全豹,只看我林哥哥瀟灑的背影就知道他仙人般的風姿。」

  系統捂臉,「要了命啊,這裡有個舔狗,誰快點來把她拉走啊!」

  賈寶寶搖頭:「這是你這個單身狗不知道的美。」

  系統「呸呸呸」幾聲,想要將硬塞進嘴裡的狗糧吐出來,「單身狗怎麼了?單身狗吃你家大米了?」

  「啊,你吃我的了。」

  系統有些心虛。

  他雖然沒吃她大米,但是確實是依賴她生活的。

  兩人鬥嘴過後,賈寶寶躡手躡腳,悄咪咪地接近林黛玉的身後。

  就在夕陽燃盡最後一絲光時,燈市上的花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賈寶寶伸出手,想要偷偷抱住他。

  林黛玉恰好在此時轉過身。

  燈光映著冰淩,風卷起細小的雪沫,他眼前的一寸畫面都仿佛有了顆粒似的質感。

  面前的女子披著白色狐裘,穿著大紅對襟襖兒,下身則是雪色寬襴裙,俏生生,水嫩嫩,就像是白雪上的雛梅,千種風情,萬般美好。

  林黛玉張了張嘴,卻愕然發現,自己竟然失卻了言語。

  賈寶寶見行蹤暴露,準備要抱他的雙手順勢向上抬起,拈住了幕笠白紗兩角,輕輕掀開。

  金沙似的的光從帽檐上逶迤滑落,掃過她的明眸皓齒,朱唇紅顏。

  那一刻,林黛玉終於明白書中所說「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究竟是何等的驚心動魄與心滿意足。

  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輕柔地環住她,完成了她未完成的動作。

  原來,終此一生,他只是在等她這個人出現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13日淩晨一點開文——《大佬居然開了個萌新小號!》

  屆時會發放紅包,請多支援~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蹭蹭~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8-12-12 03:37:27


☆、第145章

  賈寶寶的臉埋進他裘皮的毛毛裡, 鼻子一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林黛玉將裘皮一揚,將她也一同包裹了進去。

  「是不是凍到了?」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她的臉頰,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賈寶寶歪歪頭,一臉不解。

  林黛玉碾了碾自己的指尖兒,小聲道:「我怕破壞你的妝容。」

  賈寶寶像是想到了什麼捂著嘴巴,笑得眉眼彎彎。

  「怕什麼,反正也是要壞的。」

  她挪開手, 用手指點了點嘴角, 嬌嬌俏俏問:「哥哥要不要吃我嘴上的胭脂?」

  「騰」的一下, 林黛玉整張臉都漲紅了。

  「你在瞎說什麼。」

  他的手順勢滑下,牢牢地牽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走吧, 咱們一同去看花燈。」

  賈寶寶卻不挪步。

  「寶玉。」

  賈寶寶故作不滿道:「我難得換成這樣的衣物, 林哥哥難道就不多看一眼嗎?」

  林黛玉老老實實道:「是想要多看, 卻又不敢多看。」

  他的手指按在她的肩上, 眼睛移開, 又慢慢移了過來。

  「我怕……」他低下頭, 嗓音低啞道:「即便我不在意禮教, 還是怕對你做出失禮的事情。」

  「失禮的事情?」

  她粉嫩的舌尖兒在唇上輕輕一舔,柔柔問:「林哥哥指的是什麼?」

  林黛玉突然揚起裘皮,將她兜頭罩住。

  他隔著裘皮抱住她,啞聲道:「不能再這樣了,再讓你這麼說下去, 我們今兒個誰也逛不成燈市了。」

  他拉著她的手,順著人流往前走。

  賈寶寶偷偷撓了撓他的掌心。

  林黛玉的手掌輕輕顫了顫,他拉下裘皮,將她的幕笠戴好,確保她的臉不會露出來。

  兩人手牽著手,走過一盞盞花燈前。

  細膩的燈光如同銀河一般在地面安靜流淌。

  林黛玉為她買了一盞畫滿桃花的燈籠。

  賈寶寶提起燈籠,放在面紗旁。

  她的面紗是白色的,被光一照,顯出幾分透明,將她嬌嫩的面容朦朦朧朧的展現出來。

  賈寶寶對著他的方向,微微撅了一下嘴,做了一個親吻的動作。

  一陣寒風襲來,吹得她面紗貼上了她的唇。

  等到面紗重新垂下,上面已經印上了一個紅紅的胭脂唇印。

  就像是火星落進烈酒,一團灼熱的火頓時在他的心口燃燒起來。

  他身體裡的每一根血管都好像被她所牽引,拉扯著他向她靠近。

  如此濃烈,如此灼熱,如此情難自禁。

  他俯下身,雙目直勾勾地凝視著他,雙唇緩緩貼到那團柔軟白紗上,與上面的胭脂唇印嚴絲合縫。

  白紗被濡濕,胭脂洇散開。

  他更緊地抓住她的手,才不至於使自己立刻拉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些什麼。

  林黛玉再次直起腰,卻不敢看賈寶寶一眼,只是拉著她往前走,腳步更匆忙。

  賈寶寶盯著他紅的滴血的耳朵,發出輕輕的笑聲。

  林黛玉回頭瞪了她一眼,卻沒有半點威脅力。

  「最近林哥哥好像很忙,都沒有空來找我了。」

  林黛玉:「最近,王爺佈置了很多工給我,意外事情也增加了不少,我有一種預感……」

  賈寶寶仰頭看他:「什麼預感?」

  林黛玉搖頭,「說不清楚,總覺得要出事。」

  「最近忠順親王對我疏遠了很多。」

  林黛玉立刻道:「是我的錯,我不該將那些消息交給南寧郡王處置的。」

  他頓了頓,緩緩道:「忠順親王近來急躁了許多,許多做法已經顯露了他的野心。」

  「大概是陛下逼得太緊了。」

  「寶玉,」他握著她的手,在掌心輕輕揉搓,「我很擔心你。」

  賈寶寶:「沒事的,我有自保的能力。」

  林黛玉莞爾,「是啊,你可是龍女。」

  賈寶寶瞪大眼睛,「哎?你怎麼知道?」

  林黛玉:「無論怎麼想,能辦出這種事情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頓了頓,視線重新放在她脖頸露出的一截紅繩上,他知道那下面系著一個小袋子。

  「是用那裡面的東西嗎?」

  賈寶寶點頭,「林哥哥你真沒看?」

  林黛玉:「我自然不會騙你,有些東西不用看,猜也猜到了。」

  「好吧,好吧,還是林哥哥厲害。」

  他轉過身,帶著她走到燈架後,那裡恰好是街角昏暗處。

  他壓低聲音警告:「你既然身懷異寶,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我會的。」

  林黛玉歎了口氣,「寶玉,你為什麼總在做危險的事情?」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都叫你別再喚我寶玉了。」

  林黛玉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緊張道:「若是那樣叫你……也太早了。」

  系統鑽出來說了一句:「我敢保證,他一定是想歪了。」

  賈寶寶捧起林黛玉的手,在他的虎口上輕輕咬了一口。

  林黛玉感到一陣酥麻,低頭一看,虎口上蹭了些許胭脂。

  他的嗓子繃緊,輕聲喚她:「寶兒?」

  賈寶寶笑嘻嘻逗他,「咦?是在叫我寶貝兒嗎?」

  即便兩人隱藏在黑暗中,她仍然散發著自己獨特的光澤。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下頭,溫柔地蹭了蹭她的唇,而後才貪婪地吞噬起她唇上的胭脂。

  不知道過了多久,賈寶寶只覺得自己要炸成了煙花,雙唇也開始有些疼了。

  林黛玉恰到好處地退開一步,大拇指輕輕抹過她嘴角的胭脂,然後,他將沾著胭脂的手指含進嘴裡。

  「啊!」賈寶寶既羞且惱,「你做什麼!」

  林黛玉眸中含笑,「不是你讓我嘗嘗你嘴上的胭脂嗎?我自然要遵命行事。」

  此時的林黛玉雙目潤澤,薄唇水潤,整個人就像是在春水裡泡過似的,全身上下充滿了色氣,好看到讓她忍不住頭皮發麻。

  她揪著他的袖角扭了好幾圈。

  林黛玉將手背貼到她的臉頰上,深深望著她,梨渦淺淺,仿佛只要這樣就滿足了。

  「你究竟要做什麼?你的舉動讓我越來越看不明白了。」他認真詢問。

  賈寶寶含著自己的下唇,下定決心道:「我想要賈府敗亡。」

  「這就是我的目的,也是我的任務。」

  林黛玉神情擔憂,卻並沒有說什麼勸阻的話,他問:「那任務完成後呢?」

  雪化後的水珠從屋簷上面滾落,一滴,一滴,冰涼刺骨。

  賈寶寶避開掉落水珠的地方,卻看到石板上有被水珠砸出來的凹氹。

  所有存在都會留下痕跡,林哥哥對她身上所發生事情的擔憂是不是也是如此?

  直到再也忍不住,才終於問出口。

  她抬起頭,安靜地打量起林黛玉。

  他比之前氣色好了很多,體態風流,容顏俊秀,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不容于世俗的仙人,而這位仙人卻被她拉入了凡塵。

  「林哥哥……怕我離開嗎?」

  林黛玉虛弱的笑了一下,「是,我怕,很怕。」

  「我把你當成從天上落到凡間的小仙女,賈府敗亡是你的任務,我擔心你完成任務後,會重新回到我無論如何也去不了的天上。」

  他緊緊扣住她的手指,輕聲道:「即便我是凡夫俗子,我也想要拉住仙女的手,一輩子,也不放開。」

  賈寶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原來咱們兩人都認為對方才是天上人嗎?」

  她踮起腳尖,笑呵呵地在他下巴上吻了一口,「別為我擔心,完成任務只是完成任務而已,我有辦法留下,即便是為了你,我不會走的。」

  她低下頭,玩著他修長的手指,「為了你,陪你一輩子又有何妨?」

  然後,他更加激烈地吻住了她。

  燈會後的好幾日,她都不能好好吃飯。

  唇疼,腮幫子也疼,舌頭更疼。

  系統幸災樂禍道:「該!」

  賈寶寶哼了一聲,「你就算是想疼也沒辦法。」

  系統:「……」

  明明咱們是一國的,你為何非要傷害我。

  忠順親王那邊對賈寶寶日漸疏遠,甚至也不再派烏先生和英蓮過來。

  英蓮因為賈寶寶的幫助,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他跟王爺請辭,準備離開京城,返回家鄉。

  雖然王爺極力挽留,但是挽留不了一個將親情看得比功名利祿更重的人。

  英蓮離開長安前,來到了榮國府。

  賈寶寶盛情款待。

  英蓮含笑道:「多虧了你,我才找到家人,如此大恩大德不知道該何以為報。」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本書,遞給賈寶寶,「我找了些通過會試的貢士,讓他們寫了些參考書目,希望能對你有所幫助。」

  賈寶寶臉都要白了,那麼厚的一冊書居然只是書目?

  她乾咽一下,強打起笑臉道:「難為你了,我會好好看的。」

  英蓮大笑起來,「哈哈,你也覺得這些有些多是吧?放心,我已經把每一本都看過了,也曾找烏先生參詳,我們將重要的書後面都做了標識,若是你沒有時間就先看這些吧。」

  賈寶寶拿過書,簡單翻了翻,卻發現這裡有些書市面上已經找不到了。

  她看向英蓮,英蓮嘴角含笑,連額頭上的朱砂痣都顯出幾分活潑。

  「英先生,你就別賣關子了。」

  英蓮搖頭,「我以後姓甄,叫甄英蓮,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至於書我已經幫你搜集齊全了。」他遞給賈寶寶一枚鑰匙,「胭脂胡同第三間,連同房子一併送你了。」

  賈寶寶目露驚訝。

  英蓮輕聲道:「未來京城會有大變化,短時間內我不打算回京城了。」

  賈寶寶點了點頭,「那我先幫你收著鑰匙,替你看著房子。」

  賈寶寶可真是個少見的好人。

  英蓮笑了起來,「多謝。」

  賈寶寶將他送到門外。

  英蓮抱拳,「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你我有緣再見。」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的霸王票~

  懶懶藍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8-12-13 01:38:57

  餘劫扔了1個手榴彈 投擲時間:2018-12-13 16:45:53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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