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戀第一次
雄英高中新學期開始的時候，染井吉野櫻連綿開成一片花海。
在放學的人潮之中，站在教師辦公室外等候的少女卻比櫻花更引人注目，吸引了幾乎所有來往學生的目光。
穿著常服的少女就這樣沉默地站在走廊靠窗的一邊，安靜無聲的，姿態並不張揚，但這也並不能降低她的存在感，基本上，她只要站在哪裡，哪裡就是人群視線彙集的焦點。
月島真桜，雄英三年C班畢業生。
入學期間，蟬聯三屆「雄英男生最理想女友」的第一名。
「那個就是月島前輩對？」
「肯定沒錯！雖然以前雄英的論壇就被月島前輩的照片屠版過，但是親眼看到果然還是跟照片不一樣啊……」
「月島……是、是那個月島對！來雄英之前我就聽說了，剛剛從雄英畢業的……」
「——高校界的神級美少女！！」
雄英的教學樓走廊本來絕對不該存在什麼交通堵塞的可能性，按平時的人流量來看，就算整層樓的學生同時經過，也不會擁擠到這個程度。
關鍵就在於，現在經過這個走廊的不只是二年級的學生。
其他年級的。
已經走過走廊又從樓下繞一圈折回來的。
故意在經過少女身邊時走得慢吞吞的。
對於她眼前的這一切，少女熟視無睹，她靜默佇立，乖順斂目，像一件陽光下折射出炫目光華的藝術品，每一根線條，每一條弧度，都像是精心計算過的，是沒有半分偏差的完美之作。
在未見過她之前，少年們所幻想出的理想女友都是面目模糊的。
見過她之後，一切理想都有了最真實具體的模樣。
但所有人只敢靜靜看著，沒有人去驚擾她。
「吵吵鬧鬧的，堵在這裡幹什麼？」
從三年A班的教室裡，走出了一個穿著黑衣，身上纏繞著繃帶的男人，他神色怏怏，頭髮淩亂，低沉的嗓音帶著困倦不耐的懶散，又有些生人勿進的冷淡。
然後滯留在走廊上的學生們，忽然發現一隻安靜乖順等候著的少女，一掃之前低調沉靜的模樣，宛如燈光下的一粒寶石一般，折射出令人完全挪不開眼的璀璨光暈。
少女在看到這個男人的一瞬間，如同沉寂夜幕的眼裡，忽然有漫天星辰次第亮起，蔓延成一片閃爍光帶，夢幻得不可思議。
「相澤老師。」
她不笑時有一種游離於世的距離感，但一笑起來，兩頰的梨渦有恰到好處的使她沾上了點人間的煙火氣，天真得近乎有些好騙的感覺。
相澤消太迎上這樣的笑容也有些怔愣，旋即又很快恢復如常，他看向走廊裡的其他學生：
「放學時間到了，還在這裡幹什麼？」
將走廊裡滯留的學生趕走之後，相澤消太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跟過來，兩人一前一後，一言不發地走向了教師辦公室。
「月島……」
「在。」
相澤消太看著眼前乖順輕笑的少女，她長髮披肩，柔軟規矩的散落著，僅僅是站在這裡輕笑著，就足夠撩人心弦。
——但相澤消太還是想不通，一向以漂亮懂事在老師之中頗有好評的月島真桜，為什麼會在畢業典禮的當日向他告白。
他窩在辦公椅裡，語調低啞地說：
「……你是因為以前校外活動事件的時候我救過你……」
在接手現在這個班級之前，由於開除了一整個班的學生，閑下來的相澤消太去給了當時的普通科代過課，就是在他帶的一次校外活動之中，月島真桜被凶徒綁架，當時是相澤憑一己之力救出了月島真桜。
他猜測，月島真桜如果對他有好感，大約應該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不只是那個時候。」她纖長的眼睫輕顫，吐露出的字句清晰篤定，又情意綿綿，「我一直在注視著老師。」
生死之際挺身而出保護學生的老師，狀似冷酷實則內心溫柔的老師。
他在教導學生、保護學生的時候，整個人的靈魂都綻放出令人目眩神暈的魅力。
毫無疑問，她被這個男人所吸引著。
因此她看到相澤消太無動於衷的神情，有些不解：
「……是我不應該喜歡老師嗎？」
相澤消太冷淡地回答：「是的。」
真桜蹙起眉頭，天真無辜地眨眨眼：「可是老師太好了，我也沒有辦法呀。」
「……」
相澤消太簡直想挖開她的腦袋看看，是遲鈍到什麼程度，才能像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樣，如此若無其事地說出這種直白坦誠的話。
少女又繼續說：
「上次老師叫我回家冷靜一下，我冷靜了一個假期，還是覺得非常喜歡老師呀，這不能怪我，這是老師太好的緣故。」
「……我不知道我哪裡好了。」
相澤消太語氣冷漠得不近人情，生硬得傻子都能聽出他的抵觸。
並不因為她才剛滿十八歲的緣故，也不是因為她曾經是他的學生的緣故。
沒有緣由的。
每一次見到這個過於美麗以至於有些不真實的少女，他的理智就會生出一股不妙的警惕，一刻不停的在他的腦海裡叫囂著——
離她遠一點。
縱使她美麗得如珠如玉，宛如世間無雙的稀世珍寶。
相澤消太對她的態度也異常冷漠疏離。
「……所以，相澤老師是拒絕我了嗎？」
真桜像是現在才回過神來，試探著這樣問道。
相澤消太原本應該毫不猶豫地點頭，然而他詭異地頓了幾秒，才說：
「是。」
他試想過少女的臉上會是怎樣的表情，像她這樣本不可能再感情上受到半點挫折的少女，被人拒絕大概並不是常事。
但相澤並未在她臉上看到什麼意外的神色，少女非常平靜的接受了這個結果。
「既然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了。」她甚至禮貌地鞠躬微笑，「那麼，再見了，相澤老師。」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真桜輕輕地帶上了門。
……她這是什麼反應？
相澤皺起眉頭。
所以說，果然是開玩笑的。
*
「我並沒有開玩笑！！！「
因為與綠穀吵著吵著又打起來了的緣故，綠穀包圓了上個月的教室值日後，這個月就輪到了爆豪勝己。他一臉不爽的提著垃圾桶往外走，還沒走到樓梯轉角，就聽到了不知是誰的一聲怒吼。
然而緊接著怒吼之後的，是驟然變低的嗓音。
「對、對不起……月島前輩，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告白現場？
爆豪勝己撇撇嘴，轉身就走。
他離開時倒也沒有刻意掩蓋他的動靜，因此真桜一回頭就看到了爆豪轉身離開的身影。
即便對外界並不關注的她，也聽說過爆豪勝己的名字。
被這位後輩糾纏了一年的真桜當機立斷，叫住了他。
「……是爆豪君嗎？」
突然被人點名的爆豪停下腳步，很不耐煩的臭著臉回頭，映入他眼中的是少女容色穠秀的臉龐，僅僅是站在那裡就已經熠熠生輝，爆豪平日裡壓根不在意女孩子的模樣，直到這一刻他腦海裡才突然有了個認知：
女孩子原來長這樣？
「爆豪君。」真桜確認那個三年級的後輩沒有跟過來，簡潔地解釋，「能幫我個忙，拒絕那位同學嗎？」
她說完話的時候，爆豪已經回過神來，他手裡還提著垃圾桶，沒興趣摻和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正要拒絕的時候，少女卻看出了他的意圖，搶先一步打斷他：
「像爆豪君這樣優秀的英雄，一定不會拒絕女孩子的求助？」
優秀的……英雄？
儘管知道這是一句討好的恭維，然而從眼神明亮、表情真誠的少女口中說出，爆豪感覺腳下略飄，剛要說出口的堅決拒絕被他吞了回去，換成了不情不願的：
「嘖，真麻煩啊……」
於是爆豪甩開垃圾桶氣勢洶洶地走到大他一屆的學長面前，拿出街頭惡霸的氣勢對人家說：
「離她遠一點，聽明白了嗎！？」
真桜差點笑了出來，不過她還是忍住了笑意，從爆豪身後伸出頭道：
「正如你看到的，平野君，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不得不說，平野的腦子轉得還是很快的。
「不可能……月島前輩你和爆豪根本就沒有關係，你只是拿他來拒絕我而已……」
真桜在心裡悄悄感歎著好麻煩呀。
和相澤老師無關的人，她不想在他身上浪費一秒鐘。
「請稍等一下，爆豪君。」
爆豪吼完一嗓子覺得萬事大吉，正要走人的時候，真桜拽住了爆豪的衣襟後擺。
他覺得她有點煩，一轉頭卻見少女漆黑的眼眸近在咫尺，緊接著他的嘴唇就覆上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那是……
「平野君。」真桜轉身看向目瞪口呆的平野，滿臉天真可愛地笑著說，「你看，我真的有喜歡的人了，抱歉。」
「……」
爆豪的臉色並不比憤然離去的平野好看。
直到少女若無其事地向他鞠躬道謝，打算一走了之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一把揪住了她的胳膊，像抓小雞一樣把她提溜回來，將她圈在樓梯間靠牆的狹小空間內，對著她就一頓狂吼——
「你這傢伙！！！！不經過別人同意幹了什麼啊！！！！！」
近距離被爆豪的怒吼震得耳朵發麻的真桜緊閉雙眼，直到眼前的人除了憤怒的喘氣之外沒有要繼續罵她意思了，她才小心翼翼地睜開眼。
雖說她對於相澤消太以外的人都不太在意，但見這個少年實在是氣的不輕，她還是乖乖地道歉：
「對不起，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親了你——你是因為這個才生氣的對？」
如果沒有後半句，爆豪還不至於這麼生氣，然而她畫蛇添足的後半句顯然不亞於火上澆油：「你什麼意思啊！！！瞧不起人嗎！！！」
……這位元少年的邏輯真奇怪。
神情天真的少女稍稍拿出了一些身為前輩的氣場：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前輩哦，爆豪君，你現在的行為有些太失禮了。」
意識到自己正緊緊捏著少女的手臂，爆豪皺著眉甩開，咬牙切齒地說：
「那你倒是好好道歉啊，前——輩——」
於是真桜一本正經地重複了一遍：「對不起，爆豪君，不應該沒經過你同意就親了你……」
微微躬身的少女說完抬起頭，明亮的眼沖他眨了眨：「這樣就可以了？」
她的神情可愛又無辜，顯然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哪裡錯了。
爆豪這才發現跟她糾纏下去是沒有結果的。
眼前這個虛長他兩歲的少女，壓根是個傻得毫無自知之明的笨蛋！
最後，他只得凶巴巴地撂下狠話：
「不要以為你是女生就可以為所欲為了，下次再這樣，不管是前輩還是什麼，我都不會放過你的，給我記住了！！」
真桜眨眨眼，表情有些愣頭愣腦的，像是被他嚇到了一樣。
爆豪見狀稍稍降低了一點音量：
「記住了沒有啊前輩！！！」
……明明是敬語，眼前的少年卻喊出了「渣滓」的氣勢。
少女覺得自己這個前輩當得很沒面子。
她撇了撇嘴，敷衍道：「記住了。」
容色妍麗的少女略顯失落地垂下腦袋，像個被大人訓斥的小孩子一樣，又隱隱有一絲不肯服輸的倔強，看上去又可愛，又惹人憐惜，居然讓爆豪在一瞬間產生了「是自己在欺負人」的錯覺。
——開什麼玩笑！！！是這個隨便親人的傢伙有錯才對！！！！
「……哼！」
重重地哼了一聲後，爆豪勝己才提著他的垃圾桶，像他來時那樣氣勢洶洶地走遠了。
第2章 初戀第二次
月島真桜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表面上，她擁有著「她那張臉就是最強的個性」這種誇張評價，但說白了也只是「無個性」的一種好聽些的說法而已。
——不過事實並非如此。
就連真桜的父母都不知道，她真正的個性是操控時間。
第一次使用的時候，她被國家機構注意到而秘密□□，只有五歲的小姑娘頭一次離開了父母的身邊，害怕得一心想要逃跑。
多番嘗試之後，她終於將時間倒退回了前往個性檢測機構之前，騙過了專業的個性測試人員。
那時的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似乎擁有了相當驚人的能力。
但一個五歲的小孩子，還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具體能做什麼事。
——今天是不想上的課，跳過。
——午飯有討厭的西藍花，跳過。
——出門時沒帶雨傘結果被同班男生纏著要送她回家，讓時光倒流。
濫用能力的後果之一，就是真桜的心理年齡追不上身體的成長速度，雖然可以令時光倒流再回到過去，然而如果不是有非完成不可的心願的話，誰都不願意再重複一遍過去的人生？
擺在真桜面前的現狀是，她沒有什麼非完成不可的心願。
遺憾在出現的那一刻，就被她稍微扭轉時間消除了。
所以，內心還是個小孩子的真桜，悄悄掩蓋起自己的真實年紀，偽裝成大人的模樣，甚至能夠順利地走到畢業這一步。
她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只有成為大人，才能夠光明正大地向相澤消太告白。
——然後她的告白就被當做小孩子的惡作劇給無視了。
按照她的經驗，正常情況下，面對她的告白還能毫不動搖的人少之又少，但畢竟是她主動追求的對象，難追一點也算意料之中。
總而言之，真桜是不會輕易放棄相澤消太的。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優點。
比如想要一件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手的決心。
……
「月、月島桑……」
事務所的同僚在她身後喃喃叫了她一聲。
他原本是不想出聲打擾的。
垂眸思考著什麼的少女眼睫微顫，側窗投下的光落在她眼瞼上，日光稍稍偏移了些許，落進她清透的眼眸之中，像是晴朗湖面泛起的瀲灩波光。
那個側臉太過美好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由自主地就出聲叫住她，想要確認這一切是否是真實存在的。
茶水間裡端著咖啡杯出神的真桜立即回過神來，轉身沖他笑了笑：
「有事嗎風間君？」
她……記得他的名字。
這個認知使得風間雀躍得心臟狂跳，語言神經紊亂了大約十幾秒，才從一團亂麻的語言系統中找回自己想說的話：
「那個……就是……週末的時候，就這周……我們有一個雄英畢業生的聯誼，有雄英的前輩們參加，想問……月島桑你要來嗎？」
與他前言不搭後語比起來，真桜冷靜得多。
「時間和地點是？」
「……六、六本木的料理亭……大概是，週六的七點。」
六本木……如果是這周週末的話……就是十一號。
月島真桜忽然想起了什麼。
「週六的話我時間稍微有些錯不開。」真桜露出歉意的目光，「如果是周日的話就沒問題了……」
聽到有能夠請來月島真桜的可能性，風間欣喜若狂地應下：
「沒、沒關係！我去跟前輩們協調時間！就周日！月島桑請務必要來！！」
說完，風間就匆匆忙忙地趕去聯絡組織聯誼的前輩了。
真桜收回視線，在咖啡中加了好幾顆糖。
就在幾天前，她稍微跳躍了一下時間，尋找有沒有什麼能接近相澤的契機。
然後她看到了新聞。
這周日的晚上在六本木會發生一場暴動，事發地離歐爾麥特的事務所很近，報導中參與的英雄有相澤消太這一點，她記得比什麼都清楚。
*
在健身房裡蹬自行車的時候，月島真桜認真地刷著各種網紅博主分享的「如何變得更加受歡迎的小技巧」「讓男生瞬間心動的秘訣」等等。
鎖骨是魅力點。
不經意露出纖細的手腕會惹人憐惜。
刷腮紅的時候故意帶過耳垂是可愛的關鍵。
除此之外，對著鏡子練習好最佳可愛弧度的笑容，找到自己最好看的角度……
這也都是人氣少女的必修課。
真桜認認真真地將這些都記錄在自己的手賬上，逐一付諸行動。
但其實這些對她而言，都是可有可無的。
心理年齡遠沒有十八歲的真桜還沒到能夠理解自身美貌的年紀，對於自己不必費心打扮就足夠可愛的這件事，她一無所知。
計程車停在料理亭門口之前，站在外面好整以暇的風間正思索著這一次見到真桜要如何挽回在她面前的印象。
但當真桜微笑著關上車門轉身面對他的時候，所有的言語都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
不只是他，當風間恍惚中領著真桜進了料理亭，所有人在看到真桜的第一時間，也全都失去了言語。
……原本就已經足夠可愛了，為什麼還能可愛到這個地步啊！！
真桜落座的瞬間，在她四周的女孩子紛紛無聲避讓，給她周圍挪出了顯而易見的空位。
沒有哪個女孩子願意挨著她坐。
仿佛只要靠近她，再漂亮再有氣質，都會淪落成一拂即逝的塵埃。
好在，這一點真桜從小到大已經習以為常，她甚至已經將這個看做了一種常態。
「風間君，要坐這裡嗎？」
只是因為身邊有足夠的空位，所以真桜禮貌性的問了一句。
風間從恍惚中回神，迎上少女的柔和目光，使得他的舌頭好像又開始打結：
「……可、可以嗎！！那就——打擾了！！！」
*
聯誼……很無聊。
微涼的水流穿過手指，真桜注視著鏡中如寶石般精雕細琢的容貌，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其實無趣的並不是聯誼。
而是參加聯誼的人。
所有相澤消太不在的場合，對於現在的真桜而言都是枯燥無趣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她像是厭倦了玩具的小孩子一樣，那種興趣盎然的神采頓時從她的臉色消退，像是被絹布包裹的名貴器件，將之前毫不遮掩的光芒統統收斂。
她一邊擦拭著濕潤的手心，一邊走出了盥洗室。
不期然的，從對面的走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爆豪君。」月島真桜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嗓音如雪落颯颯落下般輕柔，「真巧啊。」
聚會途中上個洗手間竟然碰上了上次那個傢伙，爆豪看上去也有些意外，但比起意外，他更多的是嫌棄。
……怎麼又是她啊。
樓梯間那一吻之後，爆豪只需要稍微注意一下上鳴和峰田平日的閒聊內容，就不難猜到當日出現在那裡的少女是誰。
爆豪眼神微妙地掃了她一眼，他形容不來那種感覺，如果說之前在樓梯間裡看到的真桜是角落裡被掩蓋住的寶藏，那麼現在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擺在名貴櫥窗裡自然而然引人注目的珍寶。
奪目，亮眼，無法移開目光，甚至能讓人生出想要占為己有的想法——
明明大家都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這傢伙怎麼長的？
爆豪由衷地對發出了這樣的疑問。
「嘁。」
他從齒縫短促的氣聲中表達了自己的不屑一顧，剛要往外面走的時候，偏偏撞上了來找他的切島銳兒郎。
「爆豪你好慢啊我們準備走了哦……」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爆豪見切島死死地攥住自己的胳膊，有些不耐煩：「我知道了，走……」
然而切島的腳步卻釘在原地，他擺出震驚得跟白癡似的臉色，像啞巴一樣指著真桜的臉，似乎有什麼話就堵在他嘴邊，但因為太過驚愕而完全說不出話來。
爆豪知道他想說什麼。
無非是誇讚那傢伙的一些無聊言論罷了。
所以在切島緩過勁之前，爆豪提著他迅速遠離了月島真桜，省得待會兒被那傢伙迷得神魂顛倒。
拜倒在她裙下的白癡太多了，他可不想切島也整天在他耳邊念叨這傢伙的名字。
直到離月島真桜遠遠地了，切島才從震驚中回過神，愣愣地說：
「那個就是我上次看見的……與轟同學接、接吻的那個少女啊！！！！」
*
真桜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
十點十分。
離新聞中所說的暴動開始時間只差二十分鐘，真桜覺得自己是時候找個藉口離開了。
於是她微笑著對風間說「不好意思我家的門禁時間快到了」，順便拒絕了風間想要送她回家的計畫，獨自一人走上了八本木的街頭。
面對即將到來的、震驚全國的八本木事件，在能看清整個十字路口的咖啡廳窗邊坐下的真桜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小鏡子仔細端詳自己的臉。
髮型ok
眼妝ok
唇妝……唔好像有點花了，她掏出唇釉補了補。
當她手裡的唇釉啪嗒一聲扣上時，街道外的第一聲尖叫也隨之響徹這個不會平凡的夜晚。
爆炸聲、槍聲、人群騷動聲，糅雜在一起，將平靜夜色攪得天翻地覆，咖啡店內的客人看著外面被爆炸氣流掀翻的車輛，全都一湧而出，高聲尖叫著四處逃竄。
但真桜沒有離開這裡。
一方面，她知道自己貿然出去就是送死，另一方面，她知道相澤消太在此次事件中除了協助其他英雄之外，還因為人手不夠負責了事後傷患的搜尋。
新聞的照片拍到他剪影的地點，就是在這附近。
地面在晃動。
城市在燃燒。
躲在櫃檯後的真桜伸出頭悄悄往外面看了一眼，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爆豪君嗎……
沒空深究他在這裡幹什麼，真桜的耳邊忽然響起一陣轟隆隆的巨雷聲，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瓦礫磚塊掩蓋在了地下。
……妝白化了。
這是真桜的第一個想法。
隨後通過神經末梢傳遞來的，是被天花板砸到的小腿引起的劇烈疼痛，她天生比旁人對痛覺的感知力要弱一些，所以能讓她都覺得疼得難以忍受，顯然是傷得不輕。
被埋在碎石瓦礫之中的真桜試圖自己從被廢墟中往上挪動，但腳被重物死死壓住，完全斷絕了她自救的可能性。
遠處的喧鬧聲仿佛另一個世界。
地下的空氣稀薄，真桜開始覺得有些困倦。
……難得打扮了那麼久，現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要回溯時間重新做選擇嗎？
……不……還不是時候。
就在意識越飄越遠，疼痛與喧囂都要離她遠去的時候，真桜的視線倏然再度明亮起來。
「月島！？」熟悉的嗓音，將她即將遠去的意識重新拉回世間，「喂——13號老師！這裡還有一個人！！！」
疲倦地半闔雙眼的真桜感覺到有誰握住了她的手。
「腳被壓住了！！快點清除障礙物——！！！」
這樣對著身邊的英雄喊完之後，相澤消太回過頭看向昏昏沉沉的真桜，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一隻手穿過她的後頸將她半抬起來，少女微微蹙眉，額頭浸出的汗珠洩露了她的痛苦。
「振作一點，月島！我們馬上就會送你去醫院……」
模糊之間，上半身靠著相澤的真桜伸出手，顫抖的指尖攥住了他的衣襟。
隨後她緊皺的眉頭漸漸鬆開。
非常微小的一個動作，但那種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安心感，卻莫名地擊中了相澤消太。
「相澤老師！這女孩的腿——」
挪開沉重的水泥塊之後，顯露在那之下的，是少女鮮血淋漓的雙腿。
第3章 初戀第三次
「來得太晚了……」
「要是能早來一個小時的話，說不定還……」
「等前田醫生到了之後我們會再進行會診，但請做好心理準備……」
醫院的走廊裡，因八本木事件而送來了大量的傷患。
腳步匆忙的醫生護士來來往往，推車上的玻璃瓶清脆碰撞，與病人遲緩的腳步聲，壓抑著疼痛的呻/吟聲，一股腦地塞進他本就煩躁的腦海之中。
拳頭砸在牆上的時候，一旁長椅上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嚇得一抖。
「……可惡。」
要是早一點找到她就好了。
據說是聯誼結束之後去了咖啡店坐坐，卻沒想到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就在此時，口袋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電話那頭的歐爾麥特的聲音傳來：「剛剛13號老師說你一處理完現場的事就又找不到人影了，他可沒有應付媒體的經驗啊……」
相澤的拳頭緩緩垂下，語氣一如往常，聽不出什麼異樣。
「我在醫院。」
電話那頭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有熟人？」
「嗯。」相澤消太不欲多說，「媒體那邊就交給你了……」
正說到這裡，那邊醫生從病房裡伸出頭問：「……是月島真桜的家屬嗎？」
相澤應了一聲。
歐爾麥特只聽到了月島真桜這個名字，正疑惑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名字的時候，才發現電話已經被相澤切斷。
而被醫生叫去的相澤消太再一次地跟醫生解釋：
「……我是她以前的老師，暫時還沒有聯繫上她的家人，如果有什麼費用的話交給我付就行了……」
醫生卻面露難色：「但是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會診完畢就會儘快安排手術的，所以還是請儘快聯繫家屬來簽字。」
說完，醫生便巡查下一個病房去了。
真桜工作的事務所那邊並沒有她家屬的聯絡方式，她自己的手機裡，也並沒有存父母的電話……與其說沒有存父母的電話，不如說她手機裡就只有相澤消太一個人的號碼。
這也是為什麼一結束工作，相澤就接到電話趕來的緣故。
好在雄英的檔案裡有她監護人的聯繫方式，拜託在校的老師後，姑且算是通知了她的母親趕來。
相澤消太隔著窗看著躺在病床上尚未從麻醉中蘇醒的少女，面上雖是一如既往的無表情，但眼神卻十分複雜。
他正猶豫是站在這裡等還是進去的時候，一陣清脆的高跟鞋叩地聲急匆匆地逼近，相澤剛聞到一股濃烈的香水味，就見身邊閃過一個帶著墨鏡的時髦女人推開了病房的門。
……該不會是真桜的母親。
時髦女人並不只是一個人進去的，她身後還跟著這家醫院排的上號的外科專家，烏泱泱近十人左右，擠在狹小的病房裡。
「……截肢是什麼意思！！？？？別開玩笑了！！！我的女兒怎麼能成個殘廢？？」
女人的音色原本清亮，但她尖銳冷漠的語氣卻如高雅樂器的不和諧音符一般，聲帶拉扯出極其刺耳的語句，令聽者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不管花多少錢，都務必把她的腿治好！」
與她拔高的聲線形成對比的是沉默的醫生。
女人不滿地擰起精心雕琢的眉毛：「你們這都是什麼意思？說話啊！」
年輕些的醫生硬著頭皮開口：「……雖然只是做了初步處理……但月島小姐的腿傷成這樣……沒有能治好的前例……」
門口的相澤聽到了少女微弱的聲音。
「……母……親？」
醫生們又烏泱泱地離開了病房，跨出門口，有醫生不屑地嘟囔了一句：「還以為是以前的那個雪代家大小姐嗎……」
如果稍微關注一下金融板塊的新聞，就不難知道有關雪代家的事情。
兩代之前，還算是製藥行業的巨頭，但到了真桜母親的這一代，雪代有紀所揮霍的，只是雪代家最後的榮光。
人來了又去，病房裡的女人音調沒有壓低分毫。
「……什麼叫不治！？我已經給內川家的少爺看過你的照片了，定好的見面就在這周週末！你哪怕是腿斷了，都得給我爬過去！！」
相澤大約猜到了少女如今的處境。
那麼，畢業時的表白，果然是為了逃避相親而採取的手段而已……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少女的聲線如流水一樣空靈清澈，同時又意外地堅韌，「所以……」
啪——
乾脆俐落的一巴掌落在了真桜的臉頰。
幾乎是瞬間，她的左臉便紅得滴血。
「……你做夢。」女人毫不動搖，「安心在這裡待著治腿，相親只會延期，不會取消。」
與女人的咬牙切齒不同，少女的聲音溫柔又篤定：
「就算不要這條腿，我也不會妥協。」
「你——」
第二個巴掌眼看就要再度落在少女紅腫的側臉上。
「這裡是醫院。」抓住女人手腕的男人聲音低啞平緩，但上吊眼洩露出的冰冷厭惡不加掩飾，「病患才脫離生命危險，注意你的行為。」
雪代有紀直白地審視著相澤消太，她從不關注與英雄有關的消息，加上相澤又一向低調，因此她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他。
「你又是誰？」雪代有紀又看向真桜，「你這孩子喜歡的傢伙，該不會就是他？年齡也太……」
被打耳光也無動於衷的真桜此時眼中浮現怒意，但坦白的想法剛沖上頭，就被相澤平靜的目光鎮回去了。
「我是雄英的老師。」
聽到雄英的名號，雪代有紀還是稍稍收斂了一些，但嘴上仍不服輸：「……老師又怎麼了？真桜已經畢業了，我自己孩子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但我同樣也是個英雄。」相澤冷聲補充道。
是的……
他……是英雄。
真桜的心跳快要衝出喉嚨。
眼淚也要抑制不住地湧出。
她攥緊了被單，努力地，不讓自己顯露出弱態。
「所以，雪代女士，請移步。」
面無表情的相澤側身讓出路來，那種曾與敵人真刀真槍戰鬥過的職業英雄的氣勢，令雪代有紀的任性放肆全都煙消雲散。
她滿身的奢侈品仿佛不堪一擊的盔甲，雪代有紀未能在相澤的目光之下堅持五秒，便落荒而逃。
病房的門被她發洩般地重重關上。
茜色夕陽鋪滿了雪白的床單，剛蘇醒的少女左臉紅腫著，嘴唇卻透著病態的慘白。
相澤靜默片刻，留下一句：「我去找冰塊。」
真桜低著頭，長髮垂落兩側，露出一截脖頸，如引頸受戮的羔羊。
然而等相澤拿著冰塊回來的時候，真桜卻整個人縮進了被子裡，從外面只看到被窩裡凸起的一團。
對於小孩子而言，被窩是最牢固的屏障，好像縮進被子裡，就能逃避不想面對的現實，就能不受外界一切妖魔鬼怪的傷害。
……不想讓他看到如此沒用的自己。
他會怪她軟弱嗎？
他會覺得她只是母親掌中的傀儡嗎？
真桜在心中酸澀地想，他……肯定不會的。
因為他是最最最好的相澤老師。
「臉還在疼。」隔著被子傳來的聲音模糊，卻如泉水趟過溪石一樣緩慢平和，「快出來，不要耍小孩子脾氣。」
真桜對小孩子這個詞十分敏感，大概越是小孩子就越是希望自己能更成熟一些。
於是她賭氣一樣的掀開了被子，直勾勾地望著相澤消太。
迎接她的是相澤淡然的目光和左臉冰冰涼涼的觸感。
「嘶——」
真桜輕呼一聲。
她這樣對疼痛感知不太敏銳的人都有所感覺，可見他下手多沒輕重。
相澤的手立即縮了回來：「……抱歉，我不擅長這種細緻的活，你自己來。」
真桜望著他，輕眨雙眸，纖長的睫毛如蝶翼顫動。
唇角的梨渦盛著軟軟的笑意，她搖搖頭，默不作聲又滿臉期待地將臉往他面前伸了伸。
「……」
相澤想要板著臉把冰塊粗暴地扔給她，但見她如此依賴信任地望過來，又想到她的腿，那一點彆扭也就被他強行摁了回去。
算了，她又不是A班那些皮糙肉厚的男生。
他沉默著，渾身緊繃得跟拆□□一樣，僵著臉給她敷臉。
少女心滿意足地眯著眼輕笑，宛如一隻乖順的貓。
*
沒隔幾日，相澤就收到了真桜的腿「奇跡般的痊癒」了的消息。
當然，真桜覺得自己身上從未有過什麼奇跡，治癒她自己的腿的是她自己。
如果自己的腿是因為延誤最佳的治療時機才無法痊癒的話，那麼將自己的身體倒回能夠來得及治療的狀態就行了。
對擁有著宛如魔法一般操控時間的個性的真桜而言，這點小事還是能辦到的。
但是目前來說，她操控自己身體的狀態這種能力還並不熟練，她沒試過最大限度能逆轉到什麼程度，因為她暫時不需要這樣做。
她甚至都沒有考慮過，將這種個性發揮到極致，是否能夠不老不死。
這個擁有著駭人個性的少女，一如既往的，將所有的熱忱都投注在了戀慕之人的身上。
這一日的真桜跟平時一樣從複健室內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出來，在午後的陽光散漫地流淌在空無一人的走廊裡時，真桜與來看望母親的轟焦凍不期而遇。
值得一提的是，在真桜回溯時間至她畢業典禮之前，她正與轟焦凍處於難捨難分的熱戀期。
即便是時光倒流他記不得熱戀期的種種，存留在他印象中的，也還有畢業前夕的真桜向他告白的記憶。
在除夕前夜的那一晚，把和A班一起去看煙火的他叫出來的真桜在漫天絢爛的煙火之下，踮起腳尖，在他唇畔落下一吻。
「……轟君？」
少女的眼中一片天真的坦然。
第4章 初戀第四次
夏日微熱的風吹過。
風鈴叮鈴輕響。
那是高二的暑假，蟬鳴陣陣，熱浪滾滾，家裡似乎來了客人，因此嫌吵的轟躲去廊下一邊自己抱著西瓜冰鎮，一邊吹風。
懷裡的西瓜冰冰涼涼。
困意漸漸襲來。
「……我父親昨晚沒有回家，請問冬美姐有沒有在附近見過我父親……」
模模糊糊間，轟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來的是誰了。
好像是附近月島家的人，聽姐姐提過，那家的女孩好像比他大一屆，也在雄英就讀，每次轟冬美提起她的時候都會感歎：
「……真桜很不容易呢……從來沒見過她母親……父親也整天醉醺醺的不見人影……」
映入半闔眼中的，是繞過庭院處，娉婷秀麗的身影。
在濃郁翠綠的樹蔭下，少女清爽如樹葉間隙吹來的清風，她仿佛對父親的失蹤已經習以為常，因此並未顯得過於著急，只是按部就班的尋找，實在是找不到便耐心等一兩天，他總會回來的。
「……這麼熱的天，真桜你一個人怎麼找，讓焦凍幫你……」
在姐姐口中聽到了自己名字的轟睡意消退了。
正午的日頭將地面曬得滾燙，在這樣的盛夏讓女孩子一個人滿街找人，的確是很令人於心不忍的。
「哎……？」順著轟冬美指的方向，少女望了過去。
「焦凍，你今天沒有什麼事要忙。」轟冬美沖他招手，「能拜託你陪真桜找找他父親嗎？這麼熱的天她一個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更重要的是，她獨自一人去她父親常出沒的居酒屋、酒、俱樂部找人，就算是白天也並不安全。
真桜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手：「冬美姐我沒事的……還是不……」
「我沒什麼事。」陽光下穿行的少年神情淡然，如果只看臉的話，會給人留下相當有距離感的印象，「那我去換個衣服再走。」
但實際行動上，卻意外地好說話。
「謝謝冬美姐，那我們就先走了。」
轟冬美望著兩人的背影，穿著一身淡茱萸色的連衣裙的真桜顯得溫柔嫻雅，微卷的長髮在背後散開，每一根髮絲都在陽光下折射著瑩潤的光澤。
少女與轟並肩走在一起的背影，宛如少女漫畫裡的場景一樣賞心悅目。
但這兩人卻並沒有一點這樣的自覺。
撐著遮陽傘的真桜努力地抬高手臂，將轟籠罩於傘下的陰涼之中。
「……我不熱的。」轟瞥了一眼頭頂的傘，「你還是自己……」
真桜卻認真地說：「即便不熱，曬了太陽臉也會疼的，麻煩轟君跑這一趟，就讓我幫你撐傘。」
轟想了想，似乎也沒什麼毛病，於是哦了一聲，就安靜地跟著她走。
然後他就承受了路人譴責的目光。
「……還是我給你撐……」轟這樣提議。
但真桜卻固執地搖頭：「我可以的……居酒屋到了，我先去看看。」
她留轟站在樹蔭下等她，獨自一人跑去街道對面的居酒屋詢問，白日的居酒屋還沒開店，只有幾個店員在門外搬貨，少女將手機裡的照片遞給店員辨認，但店員搖了搖頭。
然而隨著他目光上移，少女姝麗無雙的容貌落入他的視線中時，他仿佛被人一棍子打蒙了，半天說不出任何話來。
「……打擾了，那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謝謝……」
在她起身欲走的時候，店員裡有人結結巴巴地叫住她：「那個……我、我好像見過類似的人……」
真桜稍稍一愣，立即道：「真的嗎？請問是在哪裡見過的？」
「啊……那個……」
店員們擠眉弄眼地笑著，真桜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只覺得氣氛有些尷尬，她疑惑地歪歪頭，想著是不是自己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便想在右手邊的玻璃上照照，一轉身卻正好撞上了什麼人的胸膛。
轟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
「問完了嗎？」
轟對她這樣說，但目光卻看著那幾個店員，冷峻的眼神中帶著淡淡的警告意味。
「好像有人見過。」真桜說完轉頭看向那個店員，「對？」
見這個看起來就單純好騙的少女並不是一個人來的，店員緊張地擺手：「不……應該我我記錯了……我不知道……」
真桜有些遺憾：「好，打擾了。」
她鞠了個躬，轉身剛要給轟撐傘，就見他順手接過，在她頭頂撐開了遮陽傘。
「走。」
在真桜頭頂的傘將她籠罩在陰涼之下，幾個店員目送著容貌般配的少年少女離開後，才自言自語般的喃喃道：
「……果然這麼好看的美少女都有男朋友了啊……眼神還真是可怕……」
周圍響起了揶揄的笑聲：
「你有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也會跟防賊一樣的防著的哈哈……」
從街頭的居酒屋到巷口的俱樂部，真桜挨個挨個地問了個遍，等在暗巷的垃圾桶旁找到月島良介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全黑。
滿身都是酒味的月島良介似乎是喝了個通宵後下午又接著喝了一場，困極了就隨便找個地方躺下睡了。
真桜對他作為底層職員經常性的應酬表示習以為常，月島家破產後，他能找一份工作做，真桜已經對他別無他求。
「哎——轟君？？」
原本是打算直接在路口打車回去的，但真桜還沒來得及阻止，轟就已經不言不語地把地上睡著的月島良介背了起來。
「這裡不好打車。」轟沒有在意月島良介渾身酒氣和灰土，輕描淡寫地說，「去路口。」
轟其實一路上都不怎麼多話，安安靜靜地，也不多問月島家的私事，但任何他能做的事情，他都毫不猶豫地行動。
這個人遠比外表看起來的樣子要溫柔得多。
真桜瞥了一眼他清雋的側臉，在心裡這樣想到。
儘管沉默寡言，甚至偶爾還會因為過於天然而毫無情/趣，但想要愛上轟焦凍，對於孤單一人的真桜並非很困難的事情。
真桜還記得她十五歲時，淩晨十二點在街頭找到了她父親，連拖帶拽地將他搬到路口，卻遇到了居心叵測的計程車司機，急忙回溯時間避開了那輛計程車後，卻又在路上遭遇了深夜出沒的黑道。
那時的她躲在黑暗的巷子中，身邊是醉成一灘爛泥的父親，外面是提著實心棒球棍的黑道，她怕得要命，拼命抱住自己的膝蓋，緊緊縮成一團不敢讓人發現。
要是有人能來幫她就好了。
如果有人能在那個時候，伸出手幫她一把就好了。
那時心理年齡只有十歲的真桜一邊哭著，一邊在心中呼喊著。
——當時並沒有出現的人，此時此刻出現在了真桜的身邊。
僅僅是出於同情就能如此體貼的對她，那麼如果被他深愛著，又能獲得怎樣溫柔得令人沉溺其中的愛意呢？
她能夠被他愛上嗎？
如果被他愛上的話，就能逃離沒有邊際的黑暗嗎？
真桜沒能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
於是在除夕前夜，絢爛的煙火將漆黑的上空照亮之時，她踮起腳尖，如無知無畏的小孩子一樣，觸碰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情愫。
「請和我交往，轟君。」
比煙火還要奪目的，是少女眼中猶如星河般燦爛的光芒。
當時的他，沒有給出確切的回復，而是直到真桜畢業典禮之時才對她說。
「這次換我來。」
他在天臺溫柔而誠懇地注視著她。
一向沉默寡言的少年鄭重鞠躬道——
「請和我交往，月島。」
在回溯時間之前，真桜她給出的回答是：
「好。」
*
轟焦凍沒有想過會在醫院見到真桜。
除夕前夜一吻之後，他原本想在畢業典禮時去見她，但真桜忙於畢業的種種事宜，轟焦凍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他自己到了期末，也在為期末考試而忙碌。
這一耽擱，就耽擱到了現在。
「……你受傷了？」他蹙眉盯著她的腿，「發生了什麼事？」
一邊說著，他一邊走過來想要攙扶她下樓，然而真桜卻側身避開了轟伸來的手，她客氣而乖巧地笑了笑：「我自己可以的，已經沒什麼大事了。」
因她的避開，轟稍稍怔愣，但也沒有多想：「意外？還是人為？」
比起真桜疏離的態度，他更關心她的身體。
「是意外啦，就是上個月的八本木事件，轟君應該也聽說了。」真桜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樓下跳，嘴上還在寬慰轟，「你看，我可以自己下樓的，所以……」
走到樓梯中間時，真桜正要回頭跟轟告別，卻不料剛剛才做完複健的腿此時還沒完全恢復力氣，就在一個轉身的片刻便失去重心，她又只有一隻腳支撐，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毫不猶豫地往下沖去。
但他的指尖與真桜相差毫釐，沒能第一時間抓住她。
「怎麼走路都要東張西望！」
拐杖滾落樓梯。
但少女卻穩穩當當地落入一個堅實溫暖的懷抱。
與此同時的，在她耳邊炸響的是男人肅然沉悶的斥責聲。
轟看著接住真桜的男人，意外道：「相澤老師……」
半蹲著抱緊真桜的相澤消太也意外於轟的出現，他沉默地從轟身上收回目光，低頭看向懷裡的真桜：「還能走？」
真桜眨眨眼：「走不了哦。」
他故意冷下臉：「……再給你一次機會。」
「哼。」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跟小奶貓舉著毫無殺傷力的爪子輕輕撓了一下似的。
在一旁靜靜觀察著的轟焦凍發現，少女從見到相澤消太的那一刻開始，便從內斂的玉石變成了陽光下的璀璨鑽石，那種少女陷入愛河之中的欣喜，都含在她的眼角眉梢。
即便是很快便保持合適的距離，即便是寥寥數語。
但她眼裡的點點星光，是遮掩不住的。
遲鈍如轟焦凍，也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
她的光輝，已經不再為他綻放了——
第5章 初戀第五次
「……事情就是這樣。」
將真桜送回病房後，相澤消太在病房外將八本木事件的經過告訴了轟。
聽到真桜的雙腿差一點就要被截肢的時候，轟緊繃的神情顯露出一瞬間的空白。
對於一個正值青春的少女而言，差點失去雙腿是怎樣的可怕的噩夢？
轟很難想像當時真桜的心境，也很難想像，她今日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告訴他「已經沒什麼大事了」。
將她從廢墟中救出來的人不是他。
陪在她身邊扛過截肢的恐懼感的，也不是他。
相澤察覺到了自己這位學生對真桜的微妙情感，平心而論，不管是于公於私，他都覺得轟焦凍是非常靠得住的人。
作為還有一年就要畢業的轟毫無疑問會成為強大沉穩的職業英雄，而在生活中，被綠穀所改變的他也絕不會重複自己父親的老路。
他在心裡不動聲色地想，真桜如果和他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得到周全的保護的。
不管是人身安全，還是她空無的安全感。
「相澤老師……」轟突然抬起頭來，明明是平淡的目光，但卻銳利得莫名讓他有一瞬間的動搖，「你喜歡真桜嗎？」
太敏銳了，這孩子。
相澤半垂著眼，依然是平日那副沒睡醒的懶散模樣，他淡淡道：「說什麼傻話呢。」
他伸手輕輕推了推轟的後背，稍微感慨了一下，入學時還孤傲得有些小孩子氣的他，現如今已經快成為可靠的成年人了。
「進去，我走了。」
他微躬著身體，轉身沒入走廊來往的病患與訪客之中。
……真的是他多想了嗎？
轟的視線裡已經捕捉不到相澤的身影，然而那種直覺並沒有從他的心中消失。
病房的門被拉開，又輕輕闔上。
病床上的少女剛從窗外樹枝上振翅而飛的鳥羽上收回視線，暖橙色的陽光灑進她的琥珀色眼眸，宛如蜜糖般清透甜美。
「相澤老師呢？」
真桜疑惑地看了看轟的身後。
「相澤老師好像有事，就先走了。」
如蝶翼般的眼睫輕顫，斂去了幾分欣喜，但再看向轟的時候，真桜仍舊露出了微笑。
「轟君不忙嗎？雖然是週末，但從這個學期開始，你們英雄科應該會很忙。」
轟抿著唇，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緩緩回答：「嗯，是比較忙。」
似乎說完後覺得有些不對，他又補充——
「但來看看你，比起那些事要更重要一點。」
真桜的目光定了一瞬。
換做是與轟正處於熱戀期的她，大約此時以及雀躍地撲過去勾住他的脖頸，像只貓一樣一邊撒嬌一邊蹭他的臉了。
然而現在的真桜只是稍顯意外地愣了愣，隨後浮現在她唇邊的，是客套的笑意。
她與轟的回憶，是被她的個性所抹消了的未來。
如果硬要比喻的話，那麼在真桜眼中的世界，大約是一個隻屬於她的乙女遊戲。
與自己選定的人展開一段一期一會的戀愛，在這段感情所給予的幸福感達到頂端後，回到一切的起點，重新選擇不同的路線。
每一段戀愛的記憶，除了她以外，是不會有人記得的。
誰都不會記得，誰都不會受到傷害。
也就是說，能證明這一切發生過的，只有真桜不可能傳遞給他人的記憶。
對於現在的轟而言，真桜只是一個向他告白後就莫名聯繫不上的女孩，只要把兩人的這段緣分扼殺在還沒有不可收拾的階段，她就能順順利利地、毫無阻礙地開啟新一段戀愛。
她這樣想著，笑得更加如水般溫柔體貼。
「怎麼會，轟君如果忙的話，還是趕快回去……」
「你在怪我？」轟打斷了她，「因為除夕的時候，我沒有立即回應你的心意，之後也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來見你……」
仿佛是意識到了轟接下去要說的話，真桜輕聲道：「……轟君……」
然而轟卻鐵了心要一口氣說完：「包括這一次，你受傷躺在醫院的這段時間，我一無所知……抱歉。」
是他還不夠喜歡她。
他沒能保護好她。
但——他今後會更加努力——
「該說抱歉的是我。」
真桜坐直了上半身，柔軟微涼的手指握住了他緊攥的拳頭，微笑時淺淺的梨渦一如初見般溫柔。
然而那雙驚人美麗的眼眸映著斜陽，眼底含著寂靜燃燒的瑰麗霞光。
它美得肆無忌憚，卻又仿佛隨時都會驟然熄滅。
「抱歉，忘記除夕的事情，轟君。」
小孩子其實是很殘忍的生物。
他們喜歡一個玩具的時候，會廢寢忘食、寸步不離地抱著它。
但一旦熱情耗盡，或者是有了新的玩具——
他們絕不會戀舊。
*
儘管真桜十分期待相澤消太每週週末的例行探望，甚至每次都直接使用個性跳躍至週末，但她的腿時隔兩個月後，還是遺憾地痊癒了。
出院的那一天，為了防止她母親雪代在她出院的時候強制性帶她去相親，真桜是一個人偷偷摸摸辦的出院手續。
呼吸了一口醫院外的新鮮空氣，回復了事務所同僚發來的慰問短信的真桜，獨自一人提著行李趕去搭乘電車回公寓。
擠上傍晚的擁擠電車時，抓著扶手的真桜將手提袋放在了腳邊，手伸入口袋掏出手機翻看雄英高中的論壇。
即便是畢業後，真桜也時不時的會刷論壇裡的消息，因為想要得到有關相澤的消息，指望媒體的沒有用的，還不如指望他的學生。
論壇裡說，今天三年A班都去了靜岡支援，八本木事件的主犯已經落網，但還有一些雜魚沒有清理，公安便委託了雄英這一批即將步入職場的新一代職業英雄。
作為班主任的相澤自然也隨行。
真桜想了想，還是給相澤發了個消息，告知了她已經出院了的消息。
她並不是那種為了談戀愛就無理取鬧打擾別人幹正事的女孩子，再喜歡相澤消太，也不會打擾他的工作，更不會在這個時候主動去招惹其他男生。
等到自己安全到家了再給他說，這樣應該不會打擾他。
真桜這樣想著，隨著人潮走出了電車。
——但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母親會早早收到了消息，特意派了人在她家門外堵她。
「……在那裡！！」
她反應再快，還是在發現那些黑衣保鏢的同時也被對方發現了，即便是柔弱如真桜，在事關自己命運的事情上，也發揮出了遠超平日的反應速度。
她扔下行李，掉頭就跑，除了不能被他們抓到之外，腦海裡再無它想，她甚至都忘記只要回溯時間避開與他們碰面就行了。
「月島小姐請不要跑了——」
「是雪代女士委託我們來的——」
聽了這話，真桜更是跑得頭也不回。
……才不要去相親！
……就算是死，也不可能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
就在此時，真桜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知道她手機號碼的人並不多，會在這個時候突然來電話的，除了相澤消太之外真桜想不到還有誰。
於是在電話接通的一瞬，她聽到電話那頭響起了熟悉的低啞嗓音：
「你一個人出院的？為什麼不再等一天……」
就在被人從身後抓住的瞬間，手機啪嗒一聲，摔在了地面。
螢幕裂開了條縫隙。
真桜並沒有反抗的力量，即便是體能在普通女孩子之中還稍顯亮眼，但也只不過是普通人的水準罷了，將她抓住的這幾個男人都是職業保鏢，在不使用個性的情況也毫無疑問能將她強行帶走。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說是撒潑打滾也好，孩子氣也好，只要是她不想喜歡的事情，真桜就是不想去做。
她隱約知道雪代有紀的手段肯定不簡單，但是——
能逃一時，就逃一時。
落在地上的手機的裂痕，一點點詭異地自行修補著，再也看不出一點摔過的痕跡。
她從黑衣保鏢的束縛中逃脫。
手機重回她的掌中。
時間無聲無息地倒流。
*
剛走下電車的真桜提著手提袋站在電線杆下。
只要轉過這條街道，就會與雪代家的人碰面，然後被抓住，摁著頭去相親。
……死都不要。
可是不回家的話，又能去哪裡呢？
雪代有紀想要抓她的話，隨便編個藉口就能通過她的關係網，查到她住酒店或者購物的消息記錄，順藤摸瓜找到她。
真桜蹲在路邊思考自己的去路，如山霧籠罩的眼眸裡沒有什麼明顯的情緒，既並沒有悲傷，也沒有憤怒。
牆頭悄然行走的野貓跳了下來，扭過頭看了一眼，那淡漠的眼神仿佛在說——
你也無處可去嗎？
手機的鈴聲在此時響起。
「你一個人出院的？為什麼不再等一天……」
「相澤……老師……」
開口的第一時間，真桜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越是想要忍住，就越是覺得委屈。
——憑什麼她連自己家都回不去啊。
——憑什麼她都已經十八歲了，卻還是逃脫不了她母親的控制？
她以為自己不斷的跳躍時間，變成成熟獨立的大人，就可以掌握自己的人生。
結果到頭來，即便她的身體成長為一個成年人，但真正的她依舊還是那個為了躲避尖叫的母親與沉默的父親而躲在衣櫥裡的小孩子。
什麼時候才能變成真正的大人呢？
什麼時候才可以像大人那樣隨心所欲地活著，瀟灑恣意地追求自己的夢想？
「……我什麼時候……才能成為……老師這樣可靠的大人呢？」
少女努力想要維持平和的語氣，但從電話那頭傳過去的聲音仍顫抖著。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氣息稍微有些淩亂，似乎是從平穩的步行轉成了快速跑動：「……你在哪裡？」
「老師也覺得……我很沒用對……」
相澤輕輕地歎了聲氣：「我說你啊，未免把大人想得也太理想了。」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仿佛是漫不經心地，又像是格外認真地道——
「真正沒用的，是被諸多顧忌搞得束手束腳的大人才對。」
牆頭的野貓在真桜身邊徘徊。
春末微涼的風吹過枝頭，將枝頭最後的櫻花吹落成雪。
各種思緒在她清澈的眼眸中交織，她蹲在電線杆旁，看野貓悠閒的走過落櫻鋪滿的路面。騎著自行車的路人叮鈴鈴的經過，忍不住回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結果一時間看得出神，差點連人帶車都從坡道上滾了下去。
少女對這一切都無所知覺。
她握著手機沉默了半響，最後輕聲吐露的話語是：
「我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相澤老師，您能收留我嗎？」
第6章 初戀第六次
相澤消太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否則他根本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月島真桜——這個他本該與之保持適當距離的少女——會在深夜十一點仍然逗留在他的公寓。
電視的音量調得極低，正在播放的是近年重制的美少女戰士Crystal，少女抱膝陷在柔軟的沙發裡，披散的微卷長髮將她包圍，而她的雙眼卻一眨不眨地看著電視。
她異常專注的神態讓相澤都不經意瞥了一眼電視裡的畫面，然而在他看來，依然是一群花裡胡哨的魔法少女，他提不起半點興趣。
「別盯著電視就不吃飯了，嘴給我動起來，你是小孩子嗎？」
將接滿水的玻璃杯被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十點左右的時候她就開始喊餓，等做好了飯端到她面前，吃了半個小時連一半都沒吃到。
真桜從動畫中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嘴裡還包著一口飯，連忙迅速咀嚼咽了下去。
「我有好好吃飯的。」
說完她舀了一大勺炒飯要往嘴裡塞，相澤卻抓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吃這麼多你晚上還睡不睡？」
真桜哦了一聲，乖乖地放下勺子，她悄悄地抬起眼看他，雖然依舊是那副冷淡困倦的樣子，但或許是因為環境的緣故，而顯得他沒有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尤其是之前在廚房裡給她準備炒飯的背影，真桜還偷偷拍了一張存在手機裡，準備以後時不時拿出來重溫。
想到這裡，她期待地看向相澤消太：「那我現在就去洗漱，晚上就睡沙發。」
「不行。」
真桜想了想：「老師你不用這麼慣我的，我睡沙發也可以……」
「你想什麼呢。」相澤消太打斷了她的妄想，「去給我住酒店。」
聽到酒店，真桜的神情就變得非常害怕，她揪住了相澤的衣角，用力搖頭：
「我不去。」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他在真桜旁邊坐下，「我會用我的證件，不會有人找到你的……」
但她的眼神依舊非常不安。
既不安，又委屈。
「相澤老師……討厭我嗎？」
他微微怔愣。
「被不喜歡的人騷擾，讓您困擾了嗎？」
少女清透的瞳孔裡泛起漣漪，像是月色下漾開的水面，美麗得直擊人心。
相澤消太忍不住伸出手，不輕不重地落在了她頭頂。
「……你這種小孩子，根本不明白什麼是喜歡。」
僅憑著一些片面的閃光點就能將其無限放大，用自己的幻想填補未曾接觸過的其他方面，最終喜歡上的，根本就不是真實的他，而是她自身幻想出的虛假角色。
這樣的愛是盲目的，淺薄的，是陽光下看似五彩斑斕的泡沫，都不需要人戳破，自己不知何時就會消失了。
相澤消太並非討厭她。
正相反，他覺得再這麼下去，無法自拔的人會變成他。
但她會長大的。
而他也會再次孤獨。
「……不明白什麼是喜歡，就不能喜歡一個人嗎？」少女幼鹿般清澈倔強的目光裡閃爍著寂靜的群星，「我不明白什麼是喜歡，也不明白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可我就是喜歡你，這不是我的錯。」
對真桜而言，他就是漆黑荒蕪之中唯一的沉默明光，追逐他是一種本能，喜歡上一次次保護了自己的人，是一種錯誤嗎？
想要更加靠近他。
想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遞給他。
真桜雙手撐著沙發，伸長的脖頸纖細柔軟，垂下的長髮是冰涼的，柔軟的，宛如蛛網一樣，髮絲輕輕拂過他的手背。
她的唇與他交疊之時，相澤消太想起了自己為何一直都對她的態度格外疏離。
那是因為啊——
他早已預料到，他無法逃脫她編織的網。
*
找不到真桜的這件事，讓雪代有紀陷入了神經質的癲狂之中。
她年輕時就並非什麼善茬，作為落魄豪門的大小姐，雪代有紀比家族裡的任何人都更早看清形式，拋下了所謂的雪代家的尊嚴，嫁給了當時如日中天的新貴月島良介。
雖然月島良介白手起家，年紀輕輕便擁有了令人羡慕的財富，但在港區的一些世代富裕的名門看來，他仍然是不入流的暴發戶。
雪代有紀卻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月島良介的追求。
什麼名門的榮耀，對她而言都比不上真真切切拿到手的錢重要。
婚後的雪代有紀更加揮霍無度地過著紙醉金迷的貴婦生活。
在真桜的童年記憶裡，那個時候的家裡，有著長長的展覽櫃，裡面擺滿了各種顏色款式的包，還有眼花繚亂的鞋子，雪代有紀的衣櫥裡，也永遠有著一大堆沒有拆掉吊牌的新衣服。
——但同時，家裡的爭吵聲也從未間斷過。
突然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月島家衰落了。
眼見無法再維持舊日的奢靡生活，雪代有紀果斷地帶著自己的包包鞋子和衣服首飾，留下一紙離婚協議，離開了月島家。
「……真桜跟著媽媽走。」當時的月島良介還穿著筆挺昂貴的定制西裝，他仰面陷在沙發裡，最後看了一眼這幢即將賣出去的別墅，「……你媽媽雖然可能對你關心不夠，但她會讓你衣食無憂的。」
那時的真桜搖了搖頭，乖巧地握住月島良介的手。
「我想留下來陪著爸爸。」
「……」
這個曾意氣風發的男人，在空蕩的別墅裡，抱著僅剩的女兒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如果是什麼晨間劇的劇情，那麼月島良介肯定不久後就重新振作，為了女兒突破重重困難，重回人生巔峰——
但現實並不是晨間劇。
月島良介年輕時抓住了機遇一飛沖天，這樣的機會一輩子能有一次已屬難得，不能要求命運再次眷顧這個可憐的男人。
於是他的志氣被消磨，他看不到未來的希望，更愧對於自己的女兒。
他開始逃避，徹夜不歸，酗酒。
真桜並沒有責怪他。
即便月島良介已經不是那個能給她買一整個衣櫥的公主裙的爸爸，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愛他。
——或許這其中，也有著雪代有紀這位令人厭惡的母親作為對比的緣故。
「……怎麼可能找不到！！」她姣好的面容扭曲得如同鬼魅，「去查她的同事！！查她的朋友！！！她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聘請來的私家偵探內心苦不堪言。
掛掉電話後，他長歎一聲，拋開對雪代有紀的厭惡，他開始著手調查真桜的人際關係。
一個大活人，的確不可能憑空消失。
*
在放學的路途之中，轟被一個形跡可疑的傢伙攔下了。
「……我是月島真桜的母親，雪代女士雇傭的私家偵探。」遞上名片後，偵探先生擦了擦汗，「月島小姐已經失蹤三日了，我調查到月島小姐似乎與轟君你有交情，所以來問問你有沒有月島小姐的消息。」
轟看著手中的名片，皺起眉頭：「失蹤……三日？她不是在醫院嗎？」
這週末處理好學校的事情後，他還想找個機會再去跟真桜好好談談。
怎麼會失蹤了這麼久呢？
偵探一邊分辨著轟的神色，一邊解釋：「聽說是自己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然後也沒有回家，就這麼失蹤了三日……」
見轟確實是對這件事一無所知，偵探也問不出別的，便匆匆告辭，準備去拜訪下一個相關人員了。
而站在放學的人潮中，轟在原地停留了片刻，隨後調轉方向，重新回到了學校。
週五的雄英有例行的教職工會議，等散會的時候，走出會議室的相澤低著頭給真桜發了條消息：
【晚飯想吃什麼？】
真桜幾乎是秒回：
【不吃炒飯什麼都好w】
……明明之前還誇他的炒飯好吃，現在就變成只要不是炒飯什麼都好。
原本只是不至於難以下嚥的普通廚藝，他一個獨居男人，對飲食沒什麼要求，不過真桜才來兩三天，相澤開始琢磨要不要買個菜譜之類的練習一下。
相澤消太看著消息，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絲柔軟的神情。
「……相澤老師。」
出現在空無一人的走廊的，是不知為何去而複返的轟焦凍。
少年的眉眼冷峻，緊繃著臉的模樣看起來嚴肅得過分正經，相澤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便收起手機同樣目光冷凝地走近詢問：
「什麼事？」
轟開門見山地說：「月島她失蹤的事情，相澤老師知道嗎？」
他仔細分辨相澤的表情，然而從他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裡，沒有洩露分毫對這件事是否知情的訊息，他只是略微皺眉道：「誰告訴你的？」
「一個私家偵探，說是月島的母親聘請的。」
他眉間溝壑更深。
「這件事我會拜託警方處理的，你早點回家。」
說完，他拍了拍轟的肩膀，與他錯身而過。
轟轉身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為何，他總有種相澤是怕他繼續刨根問底的感覺。
告別了心有懷疑的轟焦凍，相澤心情沉重地往校外走去。
雪代有紀是鐵了心要把真桜嫁給有錢的少爺，這一點從她的種種行徑已經不難看出，從某些角度來看，雪代有紀有這樣的打算也不難理解，這應該算是真桜的家事。
——但如果違背了本人的意願到了這種程度，他也該出手處理一些他最不願意處理的麻煩事了。
英雄不該對這種封建母親強迫女兒嫁人的事情視若無睹。
更何況，那還是他喜歡的人。
與此同時，對相澤的打算一無所知的真桜正在超市里選購蔬菜水果，雖然她自己不會下廚，但至少幫忙買菜能夠減輕相澤的負擔。
少女拿著南瓜苦於不會挑選的時候，旁邊響起一個女人的聲音：
「你左手拿的那一塊看起來更好哦。」
真桜回頭，目光與這位至多三十歲的女人對視時，她也同時注意到了在她身後滿臉寫著不耐煩的、推著小車的少年。
察覺到什麼不容忽視的視線，少年轉過頭的瞬間表情便凝固了——
「……怎麼又是你！！！」
第7章 初戀第七次
少女歪著頭迎上爆豪光己身後的爆豪勝己，對他言語中的嫌棄毫無芥蒂，抿出了一個可愛溫柔的笑容：
「好巧啊爆豪君。」
爆豪光己頗為意外地回頭：「你們倆認識？」
「認識的。」
「不認識！！！」
爆豪光已：「……」
她二話不說先一巴掌拍在自家兒子頭頂。
「人家小姑娘都說認識你了，你這個態度可不行啊！」
被一巴掌打蒙了的爆豪看起來更加氣憤了：「我跟她本來就不熟啊！！還有不要在公共場合也這麼隨便打人啊老太婆！！！」
與爆豪一點就炸的脾氣比起來，爽朗的爆豪母親隨性一笑，揉了揉爆豪的腦袋說：
「抱歉啊，勝己脾氣不太好，你也是雄英的學生嗎？」
真桜從未見過這樣的母子關係，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才答：「……我是今年從雄英畢業的畢業生，月島真桜，伯母好。」
「哦？原來已經畢業了嗎？」光己摸著下巴，「看起來可愛得跟高中少女沒什麼區別嘛。」
真桜抿著嘴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出來買菜只穿了最普通的長裙，披散的長髮稍微攏了攏，幾縷髮絲垂到胸前，襯得她柔軟嫺靜，宛如珍珠一樣閃耀著瑩潤的光。
爆豪光己側頭小聲對爆豪勝己說：「小姑娘相當可愛啊，不過……勝己你這樣的脾氣是追不到這種小姑娘的。」
盯著真桜稍稍出神的爆豪瞬間炸毛，他壓低聲音迅速地反駁道：
「……誰會喜歡這傢伙啊！！！拜倒在這傢伙裙下的白癡雖然多，但是我絕對不會是其中一個的！！！！」
可惡……
這種只有臉好看的傢伙哪裡好了……
爆豪眼含不滿地瞪著真桜，視線仿佛能殺人一樣可怕。
然而真桜並沒有被他的眼神嚇到，然而懵懂地回望過來，琥珀色的瞳孔宛如山麓籠罩著霧氣般朦朧溫潤，像是在詢問他因何生氣。
爆豪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覺。
「……別、別拿這種眼神唬人！」爆豪兇狠地說，「你這傢伙上次幹的事情我還記得一清二楚呢！！！」
爆豪光已咦了一聲，語氣微妙：「上次？」
真桜也一臉問號：「上次？」
爆豪的掌心已經劈裡啪啦有火星了：「……這種事情都能忘掉……看來這是你一貫作風啊……」
他想起了切島所說的那個事件，除夕被硬拉著去看什麼新年煙花，結果上廁所的切島回來語無倫次地告訴他，他看到有個女孩子和轟在接吻。
聚會時切島正面看到真桜，他才知道這個女孩子就是月島真桜。
好好回憶了一陣，真桜才想起來他指的大概是什麼事。
「你說的是上次在樓梯間我……」
「白癡嗎你！！」爆豪見她就要在爆豪光已面前提起這件事，眼疾手快地一躍上前捂住她的嘴，將她拖到一邊，「這件事你還告訴過誰！？」
少年的掌心粗糲又炙熱，捂著真桜的動作毫不憐香惜玉，並且最重要的是，他的個性是掌心的硝/化/甘/油——
也就是說，他糊了真桜一臉的硝/化/甘/油。
真桜倒是並不在意這個，被捂著嘴的她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表情大約可以解讀為：
這種常規操作，需要告訴誰嗎？
爆豪：……令人火大。
到最後，面對少女這樣茫然無辜但也十分可惡的表情，爆豪不滿地嘖了一聲，最後還是鬆開了她，想到自己剛剛把手按在人家臉上，他擰著眉煩躁地摸了摸口袋，結果愣是沒找到一張紙。
「……喂，你自己有紙嗎？」
真桜以為是他要，便從口袋裡拿出了乾淨的餐巾紙，遞給了他。
「……自己擦！老子才不會幫你！！」
「……？？」
看著怒氣衝衝的爆豪扭頭走人，真桜半響才意識到他是讓自己拿紙擦擦臉。
……不過剛才他的耳根是不是有點紅啊……
錯覺。
*
相澤消太回到家的時候，聽到了廚房裡似乎有什麼動靜。
應該是切菜時刀與菜板碰撞的聲響，但每次響聲的間隔時間都很長，他在玄關換了鞋，輕手輕腳地進去，倚在廚房外靜靜地看著她切土豆。
「……應該是這麼切的……」真桜嘴裡嘟囔著，菜板上切好的土豆個個奇形怪狀，「……但是為什麼這麼醜啊……」
少女規規矩矩地圍著圍裙，長髮綁成了高高的馬尾，儼然是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但從她的成品來看，想要幫忙還差得遠呢。
「土豆不是這樣切的。」相澤消太忽然在她背後出聲。
儘管已經放低了聲音，但似乎還是把真桜嚇了一跳，菜刀一歪，她下意識哎呀了一聲。
「切到手了？」相澤走近查看。
真桜抬眼見他皺著眉的關切模樣，心滿意足地偷笑，伸出食指給他看：「沒有啦，我騙你的。」
相澤卻沒上當：「那你拇指上的是什麼？」
他掰開她緊握的四指，拇指的傷口有血珠浸出，合攏手指遮掩時，血都蹭到了掌心。
這種真正可以撒嬌賣慘的時候，她卻意外的懂事。
傷口不深，相澤找來創口貼給她貼好後就沒什麼大礙了。
「以後不准進廚房。」他的語氣涼涼，神情卻有些無奈，「圍裙摘下來，今晚吃咖喱。」
真桜挨了罵也不狡辯，乖乖地解下圍裙，但卻躲開了相澤伸過來接圍裙的手，自己眼疾手快地給他圍在身上。
相澤垂眼看少女柔軟的發頂，她替他系上圍裙的動作，仿佛親密的擁抱一般。
他記得那個擁抱是怎樣的感覺。
溫暖的，柔軟的，帶著少女身上的淡香，想要攏起手臂擁住，但又害怕過於用力而傷害了她。
真桜假公濟私的替他系好圍裙，又順帶墊著腳幫他將礙事的頭髮捆了起來，紮頭髮的時候他半蹲著低下頭，是難得一見的可稱之為「溫順」的模樣。
相澤老師像貓一樣呢。
她這樣想到。
餘光瞥見相澤不知為何在走神，真桜替他紮好頭髮後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抱住了他。
「……月島！」他不贊同地板著臉，語氣有些警告的意味。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真桜甜美的笑容：「月島不在，真桜在。」
「……」
見相澤不說話了，真桜更加得寸進尺：「真桜最喜歡相澤老師啦~」
「…………」
抱著他的少女笑得幸福又滿足，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心心念念的糖果和玩偶，那種純粹的愉悅帶著莫名的感染力，讓人仿佛能心甘情願為了這個笑容而付出一切。
她向他撒嬌，向他討要更多更多的愛。
他知道，她終有一日會離他遠去。
但他無法不愛她。
絕無可能的。
「……笨蛋。」他的手不輕不重地放在她頭頂揉了揉，「再等半個小時開飯。」
「嗯！」
真桜原本還想再那麼得寸進尺一點點的，可是想了想，再晚一點偷親他也不遲，於是真桜一雙眼笑得如月牙彎彎，開心地去了沙發上坐好，打開電視繼續看她的美少女戰士。
廚房裡傳來熟練的切菜聲，鍋裡的水咕嚕咕嚕沸騰，電視裡的少女漫女主角與她的朋友們在冬天聚在一起補習。
少女們歡笑著，平凡的喧嘩而溫暖如冬日柔軟的被窩，令人忍不住想要深陷其中，永永遠遠地擁有這份溫暖。
現在，我也擁有不輸於這份溫暖的戀愛了。
抱著靠枕的真桜望了一眼廚房的方向，這樣想到。
就在這個時候，她口袋裡的手機震動，真桜掏出手機一看，發現自己收到了一條來自【綠穀出久】的消息。
綠穀出久：聽說月島前輩你住院了，這週末我能來醫院探望一下你嗎？
……誰啊？為什麼會知道她的手機號碼？
綠穀出久：啊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想知道月島前輩身體康復了沒有。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真桜盯著螢幕上【綠穀出久】的名字回憶了很久，都完全沒有想起一丁點有關於他的記憶，每到這種不認識的人以和自己很熟稔的姿態出現的時候，真桜就會意識到，自己又過度的使用個性了。
雖然她暫時不清楚自己過度使用個性有沒有什麼明顯的副作用，但一些顯而易見的缺點卻是很容易發現的。
回溯時間倒是很容易理解，但跳躍時間，有一個非常明顯的問題。
——在被跳躍的這段空白的時間內，「月島真桜」是怎樣的存在呢？
她並沒有被跳躍的時間的記憶，但也能隱約的判斷出來，在這段時間內，她會依照平時的正常思維行動。
也就是說，依照她跳躍之前的性格，該幹什麼就會幹什麼。
不僅如此，如果濫用跳躍時間的能力，也會出現一個十分棘手的弊端——
因為缺失了中間記憶的緣故，很容易給別人帶來「該不會是失憶了」的感覺。
再誇張一點，如果五歲的真桜跳躍到了二十歲，周圍的人再傻也會意識到她有問題。
所以真桜使用跳躍時間的這部分個性時，都十分謹慎。
那麼言歸正傳，真桜反省了一下自己最近使用能力的情況，想起來用得最頻繁的就是在醫院的那段時間了。
因為每週週末都可以看到相澤消太，稍不注意就有點得意忘形。
……所以綠穀出久就是在那段時間出現的嗎？
真桜抱著手機躺倒在沙發上，由於不知道綠穀具體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所以真桜也沒有辦法準確的回溯時間弄明白發生了什麼。
唔……
那就約出來見一面？
真桜簡單直接地這樣想著，如果是能給手機號碼的程度，應該不會是什麼危險的人。
於是她很快回復道：
【我已經出院了，要見我的話，出來約會~】
對面遲遲沒有消息，此時正好相澤消太叫她去吃飯，真桜便放下手機去吃飯了，相澤的廚藝進步神速，明明幾天前還只會一個炒飯，現在都能給她做咖喱飯了。
相澤老師親手做的咖喱飯！
真桜誇張地哇了一聲，滿臉期待地吃了一大口。
「……怎樣？」
真桜一手握著勺子，一手比了個拇指伸到他眼皮底下，「好吃——！」
少女平日精緻得不像真人的臉上多了幾分煙火氣，她咀嚼著嘴裡的一大口飯，像是什麼美味得不可思議的料理一樣，然而相澤自己嘗了一口，也就是普普通通的水準。
「……也不用這麼誇張。」他把手邊自己的水杯遞給了她，「吃慢點，噎到就太傻了。」
真桜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水後，專心地開始吃她的咖喱了。
比起咖喱飯，相澤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少女的身上，其實他每次吃飯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看著她，原因很簡單，就是她吃得太香了。
即便她也並沒有故意吃得很斯文，但她就算是大口吃飯喝水，也絕不會令人把她和粗魯這個詞聯繫到一起，只會覺得——
她吃得好香啊。
真的有這麼好吃嗎？
相澤忍不住也像她一樣舀了一大勺送進嘴裡。
……嘖，很普通嘛。
真桜對於相澤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她吃完飯就乖乖地收拾好去洗碗了，而相澤終於可以休息一下看會兒電視。
他剛想伸手去拿遙控器，卻不經意看到了真桜擺在茶几上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
【月島前輩！請問！！你的約會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第8章 初戀第八次
晚上躺在床上的真桜認真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對綠穀出久這個名字的確有些模糊的印象。
按照常理來說，真桜明明認識爆豪勝己，卻不認識綠穀出久，應該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但如果用真桜的邏輯來解釋，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因為作為無藥可救的顏控患者的真桜，太過普通的樣貌她是記不住的。
真桜曾看過相澤消太所帶的A班的體育祭，轟和爆豪她記得清清楚楚，對於那個跟轟打得飛沙走石天崩地裂的傢伙，她唯一的印象就是——
綠頭髮。
好像很疼。
當時她主要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轟的臉上了。
不得不說，光是轟的臉她就能嗑一年，到現在她也沒膩。
要不是因為……
她忽然下床，光著腳輕輕地打開了一條門縫，漆黑的客廳裡非常安靜，睡袋裡的相澤消太躺在沙發上，大約已經睡著了。
真桜躡手躡腳，墊著腳尖走到了沙發邊上，就這麼席地坐在了靠近他頭的一側。
熟睡中的相澤消太比起平時要溫和得多，窗外隱約透入的月光勾勒出他的輪廓，不同于少年的清秀，他的面容是粗糲的，在事務所的職英生涯使他的氣質在散漫之餘沉澱出醇厚內斂的安定感。
真桜伸出一根白皙纖長的手指，輕拂過他的青色胡茬。
明早提醒他刮鬍子，上次親他的時候，被紮得很疼呢。
依在沙發邊緣的真桜微微笑了起來，她兩手撐著沙發墊，微微伸長脖子，宛如花瓣飄入水面一樣，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但當她睜開雙眼時，卻對上了相澤格外清醒的眼神。
他一早就醒了，就等著看她想幹嘛。
「……相……唔……？」
她的後腦被他不知何時從睡袋裡伸出的手按下，微涼的唇再次碰觸，不同於她羽毛般輕柔的吻，佔據主動權的相澤用親身行動，教會了她成年人的接吻方式——
呼吸被他的節奏帶動。
心跳聲震耳欲聾。
溫熱濕潤的吻繾綣而溫柔。
「快去睡。」相澤鬆開了她，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克制的吻，「晚安，真桜。」
他凝望著真桜的漆黑眼眸中映著皎潔月光。
溫柔又蒼涼。
「……哦。」
真桜被吻得暈頭轉向，愣愣地一頭紮進了房間。
客廳裡的相澤重新拉上睡袋，他望著天花板，一下子毫無睡意。
對方雖然已經成年了，但也才剛畢業不久，對社會一無所知，根本就沒見識過外面有多少優秀的青年。
……他這個大人當得會不會太沒定力了一點……
但是啊——
於夜色中出沒的無知少女，幼鹿般天真懵懂的目光中閃爍著好奇的光，她躡手躡腳地踏入未知領域，自以為無人察覺地悄然靠近，卻不知道自己早就成為被捕食的獵物。
哪怕是再沉得下心的獵手，也不可能能忍住不下手的。
相澤消太這樣想著，陷入了深沉的夢境。
*
然而在這個晚上，有些人卻完全沒有辦法入眠。
躺在床上的綠穀出久抱著手機，在被窩裡一遍遍地看著真桜回復給他的消息。
【明天你就知道啦~】
臉頰滾燙得連被窩的溫度都隨之上升了一樣。
綠穀看著螢幕上簡單的幾個字，心裡仿佛有春日的花朵劈裡啪啦依次綻放，又如乍破的薄冰湧出暖流，咕咚咕咚趟過塵封一季的溪石。
月島她明天會來見他……
月島真桜……說她會來……見他……
啊啊啊啊這怎麼可能睡得著啊——！！！
總、總之先冷靜下來！！！！
綠穀抱緊了枕頭，深呼吸了幾個來回，闔上眼時，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是月島真桜的容顏。
並不是她如今端麗明豔的樣子，而是要更小一點，也就是小學六年級的樣子。
認真來說，月島真桜是綠穀的初戀。
……雖然是單方面的暗戀，真桜甚至都不記得他這個人。
但是他記得就好。
在傍晚無人的操場上，小女孩燦若星辰的眼眸。
這樣回憶著，綠穀一點點陷入了並不安穩的夢，夢裡的碎片模糊不清，畢竟是非常久遠的事情了，聲音遙遠聽不真切，畫面如打亂的拼圖，沒有一個完整的片段。
但那份希望和溫暖，確確實實地傳達給他了。
再次睜開眼時，窗外天色已經大亮，清醒過來後第一時間被喚醒的記憶就是的約會，但今天並非週末，真桜也顯然知道這點，綠穀想她大約會在放學後聯繫他。
於是綠穀吃過早飯，神不守舍地要往教室走，飯田在他身側叫住他：
「綠穀君，今天是校外指導課，你去教室幹什麼？」
從宿舍樓走出的轟也望了過去。
綠穀這才回過神來：「啊……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他摸了摸腦袋，不好意思地跟上了飯田。
坐上雄英的大巴車後，綠穀注意到相澤老師今天並沒有來，雖然今天主要是其他事務所的英雄帶著他們進行校外指導，但按常理來說，相澤消太也會送他們過去的，然而今天帶他們過去的卻是麥克老師。
麥克老師的解釋是——
「跟女朋友約會去了哦。」
「哎——！！」
「相澤老師有女朋友了嗎！？」
「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轟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他垂下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綠穀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不久後就又開始為下午會見到真桜而緊張了，上次在醫院遇見她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再碰到那個人……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剛一下車，他就看到了一個身姿亭亭的少女安靜嫻雅的站在了夜眼的身邊，她抱著資料夾柔柔笑著，在夏初的季節如風中搖曳的紫陽花般秀美。
「月、月島前輩——」
綠穀脫口而出。
不只是他周圍A班的人，英雄夜眼身邊的少女也意外地望了過來，在人群之中最亮眼的當屬轟和爆豪，但有著不輸於兩人氣場的綠發少年，也令真桜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好像的確有些眼熟。
但她又的確想不起具體的事件了。
要不是在外面，真桜估計都想敲敲自己的腦袋，以後可再也不能跳躍這麼長的時間段了，否則又要面臨這樣的窘境。
「綠穀君，好久不見。」
不管怎樣，先用熟人之間的語氣打個招呼總不會錯的。
轟和爆豪看著這樣的情景，兩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綠穀身上。
綠穀也很茫然，他跟真桜……其實沒有這麼熟的啊……
但是這兩個人的視線又是怎麼回事？？
如果從上帝視角來看，圍繞在這幾人之間的關係的確有些複雜。
轟焦凍曾是真桜的愛慕對象，然而後者又突然反悔了，他懷疑這跟相澤老師有什麼關係。
而爆豪勝己因為樓梯間的親吻事件，又從切島那裡得知了轟與真桜曾接吻過的八卦，對真桜有著莫名的在意。
至於綠穀出久，他對轟、爆豪和相澤這三人與真桜的關係都不清楚，他只是單純的從小學開始暗戀真桜，進入雄英後又死灰復燃，然而直到前段時間在醫院碰見她之外，他慫得從未接近過真桜。
對這些人的內心活動一無所知的真桜正接受上司的詢問。
曾經身為歐爾麥特事務所的前助手的夜眼，在得知自己的下屬遇到了一些小麻煩後，夜眼義不容辭地肩負起保護下屬的任務。
限期一日的周密保護，夜眼選擇讓她作為今日工作的助手出現，這樣便可以在不耽誤工作的情況下同時兼顧保護她。
只是這幾個人……
「月島，相澤拜託我今天保護好你，該不會是跟他們有關？」
夜眼推了推眼鏡，銳利的目光落在了真桜身上。
真桜一愣，旋即笑道：「夜眼先生誤會了，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哦。」
提起男朋友，少女的黑白分明的眼含著單純的笑意，仿佛得意地想要炫耀，又吝嗇于向他人透露分毫，她整個人，都閃耀著幸福的光輝。
「那就好。」夜眼收回目光，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待會兒你的工作……」
夜眼未說出口的半句話卡在了喉嚨裡。
沒有。
什麼都沒有。
「……夜眼先生？」
少女疑惑地出聲。
「……沒什麼，待會兒我會給他們打分，你記得記錄。」
夜眼留下這一句，轉身向事務所內走去。
誰都沒有看到，他衣袖下微微發抖的雙手。
他的個性是【預知】，能透過接觸看到接觸目標的未來，時間為一小時，在這一小時內可以盡情的閱覽目標的未來，這個個性的冷卻時間為24小時。
但是他觸碰真桜後看到的未來卻是——
一片空白。
他……沒有辦法預知她的未來。
而在夜眼的身後，真桜走近了綠穀，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面上攢出一個和煦的笑容，輕聲對綠穀說：「謝謝綠穀君的關心，我的腿已經沒事了。」
綠谷臉漲紅成一個番茄，但好在現在的他到底比高一時的他要強，因此還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關係，我只是擔心上次的事情，萬一我走了之後他又再次對你做什麼，那就麻煩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插進了他們的對話：「上次的事情？是什麼？」
轟自然地融入了他們，眨眨眼，用詢問的目光看著綠穀。
綠穀有些不好意思：「啊……就是我去醫院體檢的時候，正好碰到月島前輩被人糾纏，就幫了個小忙……」
「原來如此。」轟說道。
「原來如此。」真桜不由自主也跟著說。
綠穀：「……？」
真桜回過神來，故意沒有注意到兩人奇怪的視線，就連在旁邊偷聽的爆豪也裝作沒看見，她一邊說著，一邊往人行道上走：
「事務所就在前面，先……」
她話說到一半，只見遠處忽然又一輛摩托車迅速靠近，速度快得令人毫無反應餘地，發動機的聲音剛在遠處響起，下一秒就已經出現在三十米開外。
「月島——！！！」
走了沒多遠的夜眼在街道對面往這邊趕。
摩托車是沖她來的！
真桜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第一反應是躲不開，第二反應是立刻回溯時間，然而就在她出手的前一秒，發動機的聲音戛然而止，自己也騰空而起——
被公主抱著一躍而起的真桜怔愣著，將她抱在懷裡的人正是綠穀出久，而低頭看向地面，寬闊的公路上驟然出現了一大片突兀的冰錐。
摩托車被轟攔下了。
爆豪一把就把騎摩托車的傢伙從車上揪下來，將隨身攜帶的手銬迅速拷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他媽敢當著這麼多職業英雄的面出手！！！膽子很大嘛！！！！！」
「爆豪君……那個……他好像暈過去了……」
第9章 初戀第九次
請假後的相澤上午去找了他在公安的朋友，隨後兩人一起去見了雪代有紀給真桜物色的相親對象——內山秀和。
這位一句話要咳十次的小少爺雖然病弱，但一開始氣勢倒不輸人。
「……你們咳咳咳……也是看上，月島真桜的傢伙嗎！我告訴你們咳咳咳……不咳咳不可能——！」內山家的小少爺作為一個久臥病塌的病人，提起瞧上的美人時神采奕奕，「這件事咳咳咳咳咳，我父親和月島的母親咳咳……已經商量好了……」
都病成這樣了，還不忘娶妻啊。
相澤面無表情地告知內山家：「月島真桜的母親為了強迫女兒嫁給你們家，已經觸犯了多項法律，我已經拜託警官跟進了。」
內山小少爺還沒說話，他的父親已經皺起了眉頭。
相澤消太頓了一會兒，緊接著說：「內山社長，聽說你們家近期在接受搜查二課的調查對？」
聽到這裡，內山社長的神情瞬間有了變化。
搜查二課主要調查金融方面的犯罪，瀆職、詐騙等等也囊括其中，更重要的是，搜查二課還負責調查違法選舉行為。
內山社長正有向政壇方向發展的意願。
「十分抱歉——」內山社長拉著小兒子深深鞠躬，「未能事先調查清楚再接觸，給相澤先生帶來麻煩了。」
內山秀和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父親都道歉了，自己也連忙道：「十分抱歉——」
嘴上道著歉，實際卻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啊。
相澤消太神色如常，想要打個哈欠，又生生忍住了。
嘛，總之敲打了內山家這邊，雪代有紀也會知道收斂的。
在現在這個英雄社會，職業英雄的身份到底還是比普通資本家的身份好用一些。
畢竟也算是高級公務員。
「不過……」內山社長狀似隨意地問了句，「不知道月島小姐跟相澤先生……？」
昨晚睡眠不足的相澤消太還是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是我的女朋友。」
他輕描淡寫地這樣說道。
等到相澤消太從內山家出來後，他的員警朋友才說：「哎——我還以為是學生或是朋友之類的，結果沒想到是女朋友啊……」
如果是平時，相澤大概都懶得接話，今天卻反常地追問：
「為什麼不覺得是我的女朋友？」
對方愣了一下，旋即笑道：
「因為太漂亮了啊，我以前也見過好幾個少女偶像的，跟月島……跟你女朋友比起來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怎麼說，如果你們倆走在大街上約會的話，路人應該都會覺得你很有錢……」
一向無精打采的相澤扯出一個嘲諷的笑意。
那位員警還要說些什麼，就見相澤示意他有電話。
「我是相澤。」
「今天上課途中有人襲擊月島，人暈過去了，有案底，背後主使我讓你們班的學生去查了，就當今天的作業。」電話那頭的夜眼說得一氣呵成，沒有半分慌亂，「另外，月島沒事。」
相澤擰緊的眉松了松：「我明白了，我立刻過去找你。」
掛掉電話後，他轉身對朋友說：「雪代家那邊的事情就交給你了，我有事要先走。」
他的朋友也習慣了相澤忙碌的風格，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兩人便各自分開。
相澤消太趕去夜眼的事務所時，正巧碰見真桜的同事對她獻殷勤的場面，他心平氣和地看著一位與真桜年紀相仿的青年對她噓寒問暖、端茶倒水，從空調冷不冷到咖啡苦不苦，順帶還關心了一下真桜的心理狀況，表示要是被嚇到的話，他完全可以當一個傾訴者。
真桜再度表達了拒絕之意：「……傾訴就不必了風間君……」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聯誼好像讓他有了什麼誤解的緣故，以前只是偷偷看著的風間忽然對她有些過於熱情了。
風間剛要進一步的哄勸她，就覺得自己身後不知為何突然升起一股寒氣。
一扭頭，正好看見一個面色陰沉的男人對他露出了魔鬼般的笑容：
「哦？這不是B班的風間浩治嗎？」
風間浩治，曾有幸在相澤手底下上過幾節課——差點被他開除——的雄英畢業生，嚇得硬生生打了個哆嗦。
「相、相澤老師——為什麼！會在這裡！！？」
風間浩治嚇得聲音都變調了。
一旁的真桜輕輕笑了起來，她閃爍著細碎光芒的眼如湖光，烏髮雪容的美少女端坐輕笑的畫面在初夏午後的陽光裡，過於溫柔而使人挪不開眼。
「消太，你是來接我嗎？」
「…………」
夜眼從事務所的辦公室裡悄悄地看著外面的動靜，見到少女凝望著相澤的側臉，意識到了點什麼。
難怪相澤會特意打電話囑咐他要保護好真桜……
「那個月島有男朋友了嗎？」
「不會……」
「那位不是Eraser·Head？難道說他真的跟月島……？」
「這可是驚天大八卦！！！要是發到雄英的論壇估計又要被月島的名字屠版了！！！」
……諸如此類的聲音，悉悉索索蔓延開來。
「嗯。」相澤對於別人的看法並不在意，「我找夜眼有點事，你現在這裡等一會兒。」
真桜也不多問，乖乖地點點頭，唇畔含著滿足的笑意，任誰被她這樣的全身心的溫柔注視著，也會不自覺的心中一軟。
沒隔多久，A班的學生也都返回了事務所，並且還效率極高地帶回了此次事件的主謀——
也就是當日在樓梯間向真桜告白的平野進介。
壓著平野進介走進來的是爆豪勝己，比起垂頭喪氣的平野，爆豪看上去更像凶窮極惡的壞人，分分鐘就會把他手裡這傢伙炸飛一樣。
綠穀在旁邊盯他盯得十分專心，而轟倒是神態如常，只是聽說相澤消太在辦公室裡跟夜眼談話時，眉心微微皺起。
「……抓到了嗎？」
相澤也似乎驚訝於他們的速度之快，即便現在的他們已經進入實習期，但經驗也還差得遠，想要這麼快就查到主謀。
他看向明顯沖在前面的綠穀出久、轟焦凍和爆豪勝己三人。
「這個人是我們年級的學生？」相澤看了看他的制服，從衣袋裡掏出了他的學生證，「在員警過來之前，先說說是怎麼回事。」
平野緊閉著嘴，一個字都不說。
就在此時，辦公室外響起了敲門聲，推門而入的是真桜，她自掏腰包準備了飲料，今天A班的學生忙了大半天，終於有時間休息下來時，真桜希望自己能為他們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哇是月島親自端來的飲料啊……」上鳴小聲說。
班長飯田：「不要這麼大驚小怪啊上鳴。」
切島平靜地指出：「可是月島剛剛遞飲料給你的時候你說話也結巴了。」
「……」
不只是男生，就連麗日蛙吹她們，頭一次近距離的看到月島真桜時，也很難不屏住呼吸驚豔一番。
少女毫無缺陷的昳麗姿容宛如稀世珍寶，哪怕是這樣樸素低調的裝扮，也完全不能掩蓋她的半點光芒，這種美麗令人生不出任何的嫉妒之心，因為實在是太過美好，任何負面的想法投射在她身上都仿佛是一種褻瀆。
——不過這是對於正常人而言。
「噁心。」
平野說出了自他被抓後的第一句話。
原本竊竊私語的辦公室安靜了下來，一直沉默不語的犯人突然出聲，令相澤和夜眼都警惕了起來。
所以在平野向真桜撲過去的同時，相澤消太瞬間睜眼消除了他的個性，並且用繃帶捆住了他。
「爆豪按住他！真桜退後！！」
被捆成木乃伊的少年在地上蠕動，爆豪兩手按住他肩膀，膝蓋頂住他的背脊，一下沒控制好力氣，直接把他胳膊掰脫臼了。
然後這個突然爆發的少年卻並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他死死盯著被綠穀護在身後真桜，怨毒的眼神裡仿佛有漆黑的火焰燃燒：
「噁心的女人！！！勾三搭四！！看男人拜倒在你的裙下，覺得很過癮！！很開心！！隨意踐踏別人的真心，把男人耍得團團轉！覺得很得意！！！！」
女孩子對此的厭惡比男生更深。
「追不到別人就這樣詆毀女孩子嗎？」
「還指使人開車撞別人，太過分了。」
「真是毫無風度。」
站在綠穀身後的真桜眨眨眼，臉上看不出喜怒。
平野還不肯甘休，一股腦地喊著：「你們知道什麼！！那邊的轟焦凍、爆豪勝己！不都也是她的裙下之臣……嘶——」
按著他的爆豪用力捏著他脫臼的部位，咬牙切齒地說：「誰是她的裙下之臣啊！！給老子閉上你的嘴！！！」
相澤輕微地皺了皺眉：「大家都出去。」
平野的憤怒蓋過了身體的疼痛，還在喊著：「真應該讓外面那些人都看看！月島真桜是個什麼嘴臉——」
「那你呢？」少女清淩淩的聲音宛如泉水清澈，似夏夜涼爽的晚風，「平野君，你又是……怎樣的嘴臉呢？」
正要離開的諸位腳步一滯。
辦公室裡的氣氛變得十分詭異。
綠谷擔憂地看向身後的真桜：「月島前輩……」
真桜沖他笑了笑，走出了他的保護，迎上平野猙獰的神情和爆豪帶著戾氣的臉。
「平野君，在你發現我所謂的真面目之前，你所愛著的月島真桜，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少女攏好長裙的裙擺，在趴在地上的平野面前蹲下，一雙如孩童般誠摯的雙眼平靜地望著他。
「你也說不上來？」
平野被她此時居高臨下的平靜態度激怒：「就是什麼天真善良！純潔無知——這種你欺騙大眾的面孔啊！！」
相澤消太沒忍住，手裡使了點勁，繃帶將他勒得更緊。
「啊，是這樣。」真桜恍然大悟狀，又順著往下分析，「也就是說，你擅自給我安排了一個人設，然後喜歡上了你幻想中的我，之後又發現我跟你想像的不一樣，然後就……就……那個詞是什麼？」
真桜看向了轟。
「因愛生恨。」轟用平淡的語氣回答道。
「就是這樣。」真桜歎息一聲，「平野君的喜歡也太愚蠢了。」
一旁聽著的相澤對真桜的這番見解有些意外。
她意外的……在這方面很聰明。
「你喜歡的，根本就不是我啊。」
真桜緩緩起身，整理好裙擺的褶皺，走到相澤身邊，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
「並且，我一直都有喜歡的人，我也是這樣跟你說的，對？」
少女的手臂如藤蔓輕輕纏繞，隨著她的行動，有髮絲拂過他的手背，她的手指輕輕抓著他的袖子，像是從他的身上汲取勇氣一般。
夜眼推了推眼鏡。
A班大部分人都震驚得屏住了呼吸。
轟皺起眉頭。
綠穀還沒反應過來。
爆豪驚愕得張大了嘴。
相澤一錘定音：「好了，員警已經到樓底下，送他過去。」
……有這種八卦誰還管他啊！！！！
第10章 初戀第十次
留存在綠穀出久的鮮活回憶裡的，是一個色彩斑斕的夏日傍晚。
火紅的晚霞在頭頂如燃燒的的玫瑰，絢爛得恍惚是不屬於人世間的美麗景象。
吹拂過臺階上的女孩側臉的風猶帶著一絲白日滯留的余溫，她的課本在一旁攤開，女孩對照著，在膝蓋的本子上寫寫劃劃，大概是在寫作業。
然後她聽到了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是男孩的聲音。
低低的，嗚咽著，斷斷續續的，像某種受傷的小獸一樣。
被學業困擾的女孩合上了昨夜，她的目光四處逡巡，終於在操場的陰影處找到了獨自抱膝哭泣的男孩。
綠穀出久正哭得專心，突然瞥見了角落裡一雙清淩淩的眼好奇地望著他。
「對、對不起！」
明明是自己被打擾了，他卻反過來道歉。
真桜沒有挪步，也沒有開口，她小小的手指貼著拐角的牆，往回縮了半張臉，餘下一支眼仍然好奇地看著他，像是在詢問他為何在這裡哭泣。
慌忙擦乾眼淚的綠穀紅著臉拍拍塵土站了起來，他硬著頭皮，緩緩走向拐角站著的女孩，他從衣著上注意到對方要比他大一屆，然而那種膽怯防備的姿態，說是比他小好幾屆都不為過。
越走近，他的腳步越變得緩慢。
距離她還有三米的時候，綠穀邁不動步子了。
只是一個並不完整的側臉，足矣看出女孩有多可愛，她齊劉海下的眼眸如陽光下的蜜糖，安靜佇立的姿態如風中搖曳的鈴蘭般優美。
沉寂的，美麗的。
好像天然地在抗拒著喧鬧的四周，躲在自己的殼子裡，只是在觀察著周圍的一切，並不參與其中般疏離。
「……剛剛的事……失禮了！」
綠穀漲紅了臉，對於讓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看到了他偷偷哭泣而感到難堪。
真桜靜靜地看了他幾秒，忽然說：「我見過你。」
……欸？
「操場上，總是在跑步。」
她的用詞和語序有些奇怪，明明是六年級的學生，卻感覺像是二三年級的一樣。
然而這樣的不協調感並未引起他的重視，他撓撓頭，有些喪氣地說：
「……總是啊……盡、儘管這樣……我還是……」
還是很差勁。
沒有個性不說，就連想練習體能，似乎也毫無進展。
望著他的目光如泉水一樣清澈和緩。
他揪著衣角，好像眼裡又有了霧氣：「……我這種沒有個性的人，卻還不死心的努力……很可笑……」
長著雀斑的男孩強撐著沒當著女孩子哭出來，但顫抖的聲音已經顯露了他搖搖欲墜的信心。
沒有人認可過他。
所有人都覺得他的夢想是個笑話。
無個性什麼的……
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成為英雄的……
「我也是無個性。」
女孩眨眨眼，悄悄地說了個謊話。
但對於除她以外的人而言，這也並不是個謊話。
「沒有笑你。」她認真地解釋，「我是覺得，你好厲害哦、」
垂著頭的綠穀愣愣地抬頭望向她。
不知何時，女孩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跑了很多很多圈，還摔倒了，結果還可以咻——地一下，繼續爬起來跑哎。」
女孩的目光是很真誠的讚賞，並不是什麼安慰。
綠谷平生頭一次，有人這樣誇他。
「但是，我還是沒有他們跑得快……」
「他們？沒有其他人哦。」女孩指著空無一人的操場，「只有你這麼做了。」
那些嘲諷綠穀的人。
因為自己擁有個性所以取笑沒有個性的綠穀的人。
誰都想成為英雄。
但是只有他會出現在這裡，一遍遍地，重複著或許毫無意義的事情。
「所以啊——你超級厲害的！英雄的那種厲害！」
你有見過寂寂夜色中最明亮的啟明星嗎？
你見過暖色光源下瑩潤細膩的瓷器嗎？
還有熾熱盛放于晨曦的玫瑰，漆黑順滑得不摻雜色的鴉羽。
她的眼和唇。
她的肌膚與髮絲。
宛如和歌中用穠豔辭藻描繪出的美人年幼時的模樣。
——然而那時映在綠谷深深印刻在他心中的，是她肯定他時，那篤定真摯的目光。
在那個時候，那個情景下遇見的那個人。
無論如何……
無論如何……都難以忘卻的。
*
「並且，我一直都有喜歡的人，我也是這樣跟你說的，對？」
綠穀望著挽著手臂，神態親昵的兩人，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心被拖拽著，一點一點地往深淵滑去。
直到平野被員警帶走之後，綠穀愣愣地望著被A班的女生包圍起來的少女，仍然沒有回過神來。
容色昳麗的少女笑容中略微帶著一點羞怯，面對「月島前輩竟然能拿下相澤老師也太厲害了」「說反了，月島前輩會選擇相澤老師才令人意外」「所以老師有告白嗎」「哇完全無法想像」——諸如此類的問題，她只是靜靜聽著，唇角抿出一個喜悅的弧度。
瞎子也看得出來，真桜是真的喜歡相澤消太。
「我說臭久。」不知何時，爆豪站到了他的身側，他凝望著那道身影，壓低的聲線帶著一絲認真的意味，「死心，你跟那傢伙根本就不是一個段數的。」
綠穀眨了眨眼。
「看你可憐的份上提醒你而已……你這是什麼眼神？」
綠穀冷靜地注視著緊皺眉頭的爆豪，若有所思地開口：「小勝……你平時對這種事情……從來都不在意的……」
仿佛聽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爆豪不滿地瞪著他：
「你想說什麼！？不要把我跟你這種好騙的蠢貨相提並論啊！」
……發怒這一點也很可疑……
不過……想這些也毫無意義了。
綠穀在心裡遺憾失落地想到，只要看過少女與相澤對望時的幸福神色，任何人都會放棄的。
「啊對了！」麗日忽然想到了什麼，「我們的校外指導課要持續三天，住的地方附近好像今晚有花火大會的樣子！月島前輩要來嗎！？」
花火大會啊……
真桜的眼睛亮了起來。
等今日的工作結束之後，與相澤並肩走在街道上的真桜悄悄看他。
「我聽禦茶子說，今晚附近好像有花火大會哦。」
而此時的相澤還在思考夜眼所告訴他的有關於真桜的事情，心不在焉地答：
「啊……夏天到了嘛……」
盯——
接收到真桜氣鼓鼓的視線，相澤才終於回過神來：「抱歉……是說花火大會的事？你想看嗎？」
真桜的頭點得飛快：「想去！禦茶子說規模很大呢！」
「什麼時候跟麗日關係這麼好了……」相澤打了個哈欠，睡眠不足的臉上打起了些精神，「你想去的話就去。」
她一邊想著待會兒要不要去買一套新浴衣，一邊問他：「你不感興趣嗎？」
「煙花那種東西……說實話的確沒什麼興趣。」他側頭望向她，「但你如果想去看的話，我會陪你去。」
但凡真桜的年紀再大一點點。
但凡她遇見的人，經歷的事情再多一點點。
那麼此時的她感受到的心情就應該是愉悅的，幸福的，因為能找到一個心甘情願地陪她幹自己沒有興趣的事情的人，其實是很難得的。
只有足夠愛她，足夠包容她，才會將她的心情擺在第一位，盡可能地去遷就她。
——然而，此時的真桜還太小了。
小孩子特有的不知滿足展現在了她的身上，她不只是想讓相澤陪她去看花火大會，更是想要他與她同樣期待，同樣感興趣，期待著雀躍的去看一場花火。
這種遷就小孩子的態度，令真桜突然意識到了兩人之間的差異。
她感興趣的事情，他已經經歷過了。
他成長的階段，她沒有辦法參與其中。
這種挫敗感使得她一瞬間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笑容從她的臉上褪去，心情一下子沉悶起來。
相澤不太明白她為什麼會失落，想了一會兒，決定轉移話題：
「你沒有從家裡帶浴衣來，那……現在要去選嗎？」
*
「啊……真讓人想不到啊……」在返回住宿地點的路上，上鳴語帶遺憾地說道，「雄英的女神大人竟然和我們的相澤老師在一起了……」
耳郎響香白了他一眼：「語氣太酸了，上鳴。」
最惋惜的還是峰田：「是啊！太可惜了！虧我還買了好多月島的寫真，可惡以後只能藏好了，要是被相澤老師看見的話……」
蛙吹梅雨奇怪地咦了一聲：「寫真？」
八百萬百也說：「……月島前輩……感覺不像是會拍寫真的類型……」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峰田實的身上，承受了巨大壓力的峰田實只好說：「……那些照片！跟、跟我又沒有關係……大家私底下都在傳啊……」
「啊太狡猾了……哦不對……太過分了！怎麼能在本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偷拍呢！」
男生們吵吵鬧鬧時，八百萬百卻看向獨自一人走在最後的轟焦凍，以及走在最前面的爆豪勝己。
那個人說轟和爆豪……他們與真桜之間，發生過什麼嗎？
而此時，切島也正在盯著爆豪看。
「……有話就說。」爆豪沒好氣地說。
切島若有所思：「那個犯人說轟同學還可以理解，但是連爆豪你……」
提到這個，爆豪就跟炸毛的貓一樣齜牙咧嘴：「那傢伙胡說八道！老子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你以為誰都是笨蛋啊！！！」
「……」
光憑這個態度，就很有問題了。
不過熟知爆豪脾氣的切島並沒有說出口來，他只是打量著與隊伍漸漸脫節的轟，在心裡歎了口氣。
月島真桜的魅力真是太可怕了。
沉默地走在最後的轟腳步遲緩，前面的女孩子們討論過真桜和相澤之後，注意力又被今晚的花火大會吸引了，她們似乎早就期待著今晚的花火大會，連浴衣都提前帶了過來。
真桜也會來。
她之前聽到的時候，就很有興趣的樣子。
她也會穿著可愛的浴衣，將長髮挽起來，別上漂亮的發飾，腳步輕快地穿著木屐走過石子路，牽著男朋友的手去看煙火的。
如果能回到回去就好了。
如果當時一口氣答應下來，就好了。
這樣想著的轟不自覺地就調轉方向，朝著反方向而去，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又站在了夜眼事務所的樓下。
但他的運氣很好。
「……轟君？」
穿著菖蒲浴衣的少女沉靜嫻雅地立在路邊，沒有一個途徑她身邊的人能忍住不看她第二眼，她娉婷的身形如亭亭綻放的花枝，白雪一樣的面容施以淡淡的妝容，精緻得如精心雕琢的人偶。
隔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轟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邁步走向了她。
第11章 初戀第十一次
平心而論，對於大多數正處於青春期的少女來說，想要喜歡上轟焦凍都不是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
能隨心所欲使出冰與火兩種屬性的強大能力，戰鬥時能隨時保持縝密的判斷，冷靜自信地應對各種各樣的敵人。
因為相貌英俊的緣故，就連看上去冷傲乖僻的部分，也變得令人憧憬。
但他更可怕的魅力在於，當你與他更加熟稔之後，那潛藏在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下的，是令人更容易怦然心動的溫柔包容。
除學業以外的時間，他隨叫隨到。
他並不是浪漫的那種性格，但願意為了你學習哄你開心的辦法。
會耐心傾聽你的想法，會老老實實在每天睡前給你發一條「愛你」的信息。
你的任何喜好他都記在心上，惹你生氣的時候他會努力反省。
……太完美了。
真桜在與他交往的每一日裡，心中都會浮現這樣的想法。
對於這份深厚的愛意，真桜也回以了她最大限度的喜歡，每一天都會比昨日更加喜歡他。
深冬的雪層層疊疊從空中墜落，這個城市被寒流席捲的時期，也正是真桜與轟剛開始戀愛的階段。
被少年牽著的手冰涼涼的，注意到這一點後，他對她說：「到左邊來，會暖一點。」
真桜乖乖繞過他牽住了他的左手。
「真的哎。」她驚喜地抬起頭，有雪花落在她長長的睫毛上，有種乖順柔軟的可愛，「這樣的話，不管冬天還是夏天，感覺焦凍都很可靠呢。」
轟不太明白：「這樣就很可靠了嗎？」
真桜笑著點頭：「嗯！這樣就很好啦！」
對於少女的小心思似懂非懂，轟握著她涼涼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衣的口袋裡面，很快她右手暖了起來，剛想要換一邊暖暖的時候，卻發現轟的右手卻比她的手還要涼。
「這邊會很涼哦。」轟將自己的圍巾取下來給她圍上，「所以……」
話還沒說完，他就見少女攏起食指，往裡面呵了一口氣，搓了搓手後握住了他冰涼的右手，裹在圍巾裡的小腦袋抬起頭來，笑眼彎彎地對他說：
「這樣，焦凍也不會覺得冷了？」
……還不夠。
……還遠遠不夠。
他要更加更加的愛她。
轟看著少女可愛又惹人憐惜的笑容，一遍遍地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
然而——
「那個人……」在約會的途中，轟隱約看到了前不久聽相澤消太提起過的通緝犯，她手裡有十幾條人命，無論如何，不能放過這種線索，「真桜，你去那邊的咖啡店裡等我，不要再外面到處亂走，明白嗎？」
真桜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還是老老實實點頭應下了，在這種事上，她一向乖巧懂事得毫無指摘之處。
「工作結束後，你要快點回來找我哦。」
*
他確實是回來找她了。
——在她被女人的匕首抵住脖頸之時。
清淨的咖啡館裡，背靠玻璃窗的女人將自己和袖中的匕首都隱藏得很好。
除了他們三人之外，誰都沒有發現這裡劍拔弩張的氣氛。
「要這個女孩的命，還是抓我去滿足你自己當英雄的成就感，選一個。」
儘管真桜並未流露出恐懼的神色，但與她對峙的轟攥緊了拳頭。
仿佛胸腔的空氣被人抽出，使得他的大腦仿佛供血不足一樣，發出不妙的嗡鳴聲。
「需要思考這麼久嗎？答案不是很明顯了嗎？救下你心愛的女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走我，兩全其美，對？」
女人的個性並不強，但深諳如何突破人的心理防線，正是依靠這一點，她才能輕輕鬆松殺掉那麼多比她強大數倍的男人。
「真是猶豫不決的英雄啊，那麼我就給你十秒做決定。」刀鋒貼著真桜的脖頸，已有血珠從緊貼皮膚的地方浸出，「十、九、八……」
他要救真桜。
這個女人沒有在開玩笑，如果她確定自己會被抓，也一定會拉真桜墊背。這麼近的距離，僅憑他一人，不可能在救下真桜的同時還能抓住她。
如果放走這個女人，可能又要再隔數年才能找到這樣的機會，那期間又會增添更多本不該死的人命呢？
「六、五……」
——但真桜難道就該死嗎？
全身心信任著他的少女，認為他是最厲害的英雄的少女。
女人手中的刀鋒，在近一寸，就能割斷她的喉嚨。
「四……」
真桜怔愣著，她看到轟緊繃的肌肉漸漸放鬆，戒備的手臂無力垂下。
他……想要救她。
為此不惜放過一個窮凶極惡的匪徒？
「三、二……」
憧憬嚮往的英雄走下神壇。
有了軟肋的他斂去了那種耀眼的光芒，像個普通人一樣束手無策，他看向她的目光中甚至還有著歉意，仿佛在說——
對不起，讓你經歷了這樣的事情。
對不起，我不能夠堂堂正正地救出你。
真桜的臉上佈滿了淚痕。
——他根本就沒有錯啊。
——他本來就應該是懲奸除惡，毫不迷茫的強大英雄。
但現在……
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成了他的軟肋。
意識到這一點後，真桜的大腦一瞬間變得格外冷靜，多餘的情緒也漸漸平復下來，她清晰地聽見了自己平穩的心跳聲。
她所喜歡的，是不被枷鎖束縛、隨心所欲的轟焦凍。
她可以讓時光倒流，不被這個女人抓住，但此時此刻發生的一切，仍然會存留在她的腦海之中。
真桜太瞭解自己了。
她對轟的愛意已經到達了頂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後，自己對轟的愛意遲早會消退、變質。
就停留在這一刻。
像玫瑰綻放得最美的時刻，像煙火絢爛整個夜空的那一瞬間——
就在這裡，為這段戀情畫上句號。
回到過去。
然後把她曾經憧憬著、深愛著的轟焦凍還回來。
「轟——！」
玻璃窗被人打破，幾乎是在瞬間，女人的手被什麼東西纏住，隨著身後的一個男人的吼聲，轟也立即做出行動，將女人的雙腳凍在原地。
就在她想要將手中的刀甩到真桜的身上時，真桜被一個巨大的力氣拉離了與轟相反的方向，同時避開了女人手中的匕首。
但所有的一切，在真桜看來，都已經變成了一幀幀沒有聲音的慢速畫面。
回溯時間前的最後一眼，映在她眼中的是男人堅毅沉穩的下頜。
那個側影，在發著光。
*
「轟君不是回去了嗎？」短暫的驚訝之後，真桜神色如常地微笑道，「是有事找消太嗎？他剛上去找夜眼先生了，很快就下來。」
轟定定地注視著她：「我不是找相澤老師。」
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這樣與她面對面地站著聊天的場景，已經許久沒有出現過了，站在他眼前的少女仍如在天臺上向他告白時那樣溫柔笑著，被她所注視著的時候，任何人都會稍稍緊張起來。
因為她的眼中正倒映著自己的身影。
但這一次，轟的心情卻並不如她向他告白時那樣措手不及。
「為什麼放棄了？」轟執著的目光不容她逃避，「我明白你現在已經是相澤老師的女朋友了，但——我總要知道理由。」
真桜一直很喜歡轟認真時的表情。
不管是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她，還是看向遠方她不瞭解的地方，這個眼神堅定而沉穩，沒有迷茫，沒有慌亂，沒有無力挽回珍視之物的頹喪。
沒錯，這個才是她曾喜歡過的轟焦凍。
「因為我是個見異思遷的壞人啊。」真桜笑眼彎彎，「並不是因為你不夠好，你也沒有做錯什麼，只是因為你碰到了我這樣的傢伙。」
轟的眉心蹙起。
「……真桜？」
身後傳來了相澤消太的聲音。
真桜最後望著轟，斂了些許笑意，語氣平靜地說：
「所以，非常非常抱歉，轟君。」
她深深鞠躬，隨後轉身走向了相澤消太。
轟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直到他們的身影沒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見。
「……你都不問我剛剛轟君跟我說什麼了嗎？」
並肩往祭典方向走去的路上，沉默一段時間後，真桜頗為不滿地這樣抱怨道。
相澤目不斜視地走著，任由真桜揪著他的袖子氣惱地晃著。
「你也要有自己的空間，我不會管這麼寬的。」
作為一個成熟的大人，他太明白轟的那些心思了，但他同時也對真桜有足夠的瞭解，不會像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一樣隨便干涉真桜的事情。
他明白什麼時候不能放手，什麼時候該放手。
——但他不明白的是，女孩子的心理才沒有這麼簡單。
真桜攥著他的衣袖，因為他沒有吃醋這一點而有些委屈。當然，她倒也不是故意讓他吃醋，只是他明明猜到了轟有一些喜歡她，但是見他們兩人單獨說話，卻都連問都不問一句。
她走著走著，一腳踢開路邊的石子。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啊——」
突然在街道上站著不走的少女抬起頭來，微微泛紅的眼眶看上去有種令人憐惜的可愛。
相澤消太：……？？？她怎麼又不高興了？？她是不是……要哭了？？？？
第12章 初戀第十二次
儘管相澤消太跟他班上那些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不一樣，但從直男本質上來看，還是沒什麼太大區別的。
所以他根本沒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為什麼會突然提這個啊……」他歎了口氣，準備拿自己的袖子給她擦眼淚，「這種事情，我不說你也知道的。」
真桜卻別開臉不讓他擦。
「真的生氣了？」
「那倒不是。」真桜吸了吸鼻子，水光閃閃的眼認真地看著他，「眼妝會擦花的。」
相澤偶爾會被真桜這樣孩子氣的話逗得想笑，尤其是她這種一本正經根本不覺得自己可愛的樣子，是真的非常可愛。
「那就不要哭了。」相澤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神態，他本想摸摸她的腦袋，但又怕弄亂了她的頭髮而讓她更不開心，便收回了手，「先去吃飯，等吃過飯就去祭典。」
但兩人都忘記了一件事，等他們吃完飯的時候，整個祭典都被人潮包圍，別說找個地方看煙花，就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太吵了，也太亂了。
對於一向警惕性頗高的相澤而言，這種魚龍混雜的場合令他很容易就緊繃起來，但恰恰相反的是，這對於真桜而言，完完全全就是能讓她整個大腦都興奮起來的場合。
祭典上熱鬧的攤位，食物煎炸的香味，蘋果糖棉花糖的甜香，穿著浴衣的男女趿拉著木屐攜手走過，圍著撈金魚和水氣球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地笑鬧著。
她眼裡閃著星星，已經往前跨了一步。
「想去看煙花的話，去那家餐廳看。」
不知道什麼時候，相澤已經在手機上找到了看煙花視野最好的餐廳，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河岸旁的那幢大樓的確視野開闊，等到花火大會開始的時候，一定是能將整個天空收入眼底的。
「可是……」真桜揪住自己的衣角，正想要拒絕。
「不想去嗎？」相澤替她將黏在唇上的髮絲別在耳後，「我是覺得，在這裡看的話，會很累的。」
真桜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全是人的岸邊，不知道A班的學生在哪裡，但的確已經是沒有落腳的地方了。
她原本想讓回溯時間，直接不吃晚飯就過來，那麼一定能來得及。
但是……
她望著相澤略帶血絲的雙眼，今天的他，看起來比平日更要困倦，是上午太忙了嗎？
「沒事，我們走。」
本來就是她強行要拉他來的，他為她有所妥協，她也不能太過任性。
讓她覺得難過的並非是這個。
兩人的裂痕已經出現了。
儘管最開始的時候，她沉浸于成熟大人給予的安全感中而格外幸福，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真桜意識到了這種安全感也意味著一方的過度謙讓、包容。
他們兩人不是平等的。
相澤對她的態度，因為年齡和經歷的差距，永遠像是在哄孩子一樣。
可她要的並不是這樣的戀愛。
兩人心思各異的抵達餐廳的時候，相澤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現在嗎……好，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後，相澤皺起眉頭，露出有些為難的神色，真桜對這種表情再熟悉不過，搶在他之前說：「是有什麼緊急的工作嗎？如果是的話，還是先去工作比較好哦。」
少女的眼神平靜真摯，沒有什麼強裝堅強的跡象，懂事得理所當然。
相澤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抱歉，你現在這裡等我，應該能在花火大會結束的時候趕回來接你。」
「嗯。」少女溫柔地笑了笑。
*
雖然真桜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不過偶爾也會叛逆一次的。
比如相澤叫她在拉著小提琴的高級餐廳裡安安靜靜的看煙花——她才不要呢。
確認相澤消太已經離開餐廳並不會突然折返後，真桜連點的甜點都沒吃完，就迅速結帳溜回了祭典。
但獨自一人走在人群中的少女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令人矚目。
打扮得精緻的可愛少女，穿著菖蒲紋樣的浴衣悠閒地漫步在人潮之中，兩旁攤位的紅燈籠映得她兩頰浮現微微緋色，綺麗之姿中更添一絲羞赧的動人。
她一手拿著蘋果糖，一手正給麗日打電話，估計是周圍太吵而沒有注意到手機的聲音，真桜將手機重新放回口袋，在水氣球的攤子前蹲下。
「要、要玩一次嗎……」
似乎是攤主家的小兒子，結結巴巴地，給真桜遞來一個鉤子。
少女抬起頭來，明豔昳麗的臉上展開笑顏：「好呀，謝謝。」
剛上初中的小男孩臉一瞬間通紅，塞給她一大把紙鉤就匆匆忙忙地躲到後面去了。
可惡啊……這、這也太可愛了……
真桜倒是沒注意到他的異樣，專心地釣水裡好看的水氣球了，但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把手裡的一大把紙鉤都試完了，還沒有撈上來一個。
「好難啊……」
見漂亮得不可思議的少女苦惱于撈不到氣球，周圍圍觀的青年紛紛出手想幫她。
「啊……不用了……」
畢竟玩這種遊戲的樂趣就是要自己撈嘛，真桜頗有些失落地過去結帳，轉身欲走的時候，攤主遞給她一個漂亮的水氣球。
「這個拿去。」
爽朗笑著的攤主指了指縮在後面的小兒子。
真桜愣了一下，隨即抿著唇回以一笑：「那就謝謝了。」
提著可愛的水氣球，真桜顯得更加有精神了，一個人走在路上，似乎都能玩得很開心。
將自己藏匿與人群中，被歡笑聲、喧鬧聲淹沒。
實在是太開心了。
「啊，帽子被吹到樹上去了！」
途徑樹林周圍的時候，真桜碰巧見到兩個小女孩苦惱地望著高高的樹，那上面隱約可見一頂粉色的帽子。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試試幫你們拿下來。」真桜這樣對兩個小女孩說道。
不想跟著大部分擠在人堆裡看煙花的爆豪不經意往路過的樹林裡望了一眼。
……那個人……
他頓住了腳步。
真桜的浴衣底下穿著短褲，所以要想爬樹爬上去，也並不難，她甩掉腳上的木屐，意外輕鬆地爬了上去，爆豪就站在不遠的地方，饒有興致地看著一位超高校級別的美少女爬樹。
帽子掛的地方很高，爬到一定的高度之後，真桜就沒辦法再往上爬了，正當她苦惱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悉悉索索的響聲傳來，就在她回頭的一瞬，近在咫尺的少年氣息從她身側一閃而過，矯捷地一躍而上，輕鬆爬到了最高的枝頭摘下了帽子。
拿到帽子的爆豪原本打算低頭嘲諷一下沒能爬上來的真桜，然後一回頭，就見少女連帶著底下的兩個小女孩同時一臉崇拜地說：
「爆豪君好厲害！」
「大哥哥好厲害！」
「…………」
光腳踩在樹枝上的少女昂著頭，像單純無知的幼鹿一樣，用那種純粹的仰慕眼神望著他，那種被人需要，被人憧憬的視線仿佛能直擊人心，令他的心跳在一瞬間驟然停下——
隨後又在他的胸腔裡一遍遍地瘋狂跳動。
「……白癡嗎，這麼簡單的事情，別擺出那副樣子。」將帽子隨意地扔給兩個小姑娘，爆豪強裝冷淡地瞥了仍沒從樹上下來的少女，「你還要在那裡待多久？」
眼看那兩個小女孩拿著帽子乖巧道謝後離開，真桜才不太好意思地說：
「其實……我好像不知道怎麼下去了。」
光線昏暗的樹林裡，燈火和喧囂聲都變得縹緲。
少女與少年的目光交織著，在那一瞬間有什麼似有若無的東西在其中萌生。
「相澤老師呢？」爆豪站在原地，沒有走近，「你們倆一起來的。」
真桜老老實實地搖頭：「他有事要辦，我就先自己來找麗日玩了。」
兩人沉默對視了片刻，真桜還在試探著要怎麼下去，離她最近的那根樹枝好像剛剛上來的時候聽見了哢嚓一聲，再踩一下會不會斷啊……
爆豪的想法要比她複雜一點，不過雖然真桜和相澤是戀人，但看見她被困在樹上什麼都不做，倒有點像做賊心虛一樣。
幫一下就幫一下，反正、反正他問心無愧——
「呀——！」
伴隨著樹枝折斷的哢噠聲，少女短促驚叫的一瞬間，爆豪的身體便不由自主地沖了過去，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他也準確地捕捉到了少女的位置，並且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
落在他懷中的少女髮絲有些淩亂，眼裡還有未褪去的驚慌，但那雙明亮的眼映著皎潔月色，清透得仿佛月下泉水的波光。
少女的身體柔軟得過分，跟男生硬邦邦的肌肉完全不同。
並且還帶著不知名的淡香，僅僅只是短暫的觸碰，這個香味似乎都會將他整個人包圍。
「爆豪君果然很厲害啊。」少女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意，很快便從他的懷裡跳了出來，「不過……」
他順著真桜的視線看去，彎腰從他腳邊撿起什麼東西的少女微微蹙眉：「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別人送我的。」
是一個破掉的水氣球。
應該是爆豪沖過來救她的時候，一不小心把掛在一邊的水氣球碰到了地上，還一腳踩破了。
看著少女頗為失落的樣子，爆豪冷哼一聲：「不就是一個普通的水氣球嗎？這種小東西有什麼好可惜的。」
真桜眨眨眼：「但是我又沒有爆豪君這麼厲害，這是別人看我實在撈不起來才給我的。」
「……那還不是你自己笨！」爆豪氣急敗壞地說。
「我本來也沒有怪爆豪君啊。」真桜反而露出無辜的表情，「爆豪君為什麼會生氣呢？」
「…………」
爆豪凶巴巴地瞪著她，然而少女依然只是用那雙煙霧籠罩的眼安靜地望過來，並不因為他惡劣的態度而生氣，也一點都不怕他。
……怎麼會不生氣啊。
被她用這種眼神看著，總有種自己幹了天大的壞事的感覺。
「可惡——！」
爆豪非常不甘心地這樣說。
真桜：「……？」
「走啊。」怒氣衝衝往前走了幾步的爆豪猛地回頭瞪她，「賠你一個新的水氣球！這樣總行了！」
心裡的某一處，忽然有小小的煙花砰地一聲綻開。
「嗯！」
「……走之前去給我把鞋穿上啊！你是小學生嗎？？」
第13章 初戀第十三次
「……你還要多久？」
找了個亮一點的路燈底下，真桜把小鏡子放在爆豪攤開的手心裡，然後仔仔細細地補了補妝。
爆豪覺得自己今天估計被她一撞，撞壞了腦子。
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老老實實地站在這裡，幫她拿著鏡子看她補妝。
……他瘋了。
……他絕對是瘋了。
然而面前對著鏡子專心塗唇釉的少女根本沒察覺他自我懷疑的內心，她滿意地反復端詳了自己的妝容，確認沒有問題後才將小鏡子收了起來，就在爆豪的不耐煩堆積到頂點時，沖他眨眨眼，期待地問：
「好看嗎？」
「…………」
然後爆豪的怒氣就跟放了氣的氣球一樣，一下子癟了下去。
「……難看死了。」他煩躁地別開臉，「再這麼磨磨蹭蹭的，我就回去了。」
聽到這句話，真桜愣了一下，隨後加快腳步跟上了爆豪。
即便是爆豪這麼遲鈍的人，也在一瞬間察覺到她的情緒似乎有些微妙的變化，他剛想開口說反正她叫相澤老師陪她去也是一樣的啊，但想到她正是因為相澤老師不能陪她才獨自一人，又把嘴邊的話憋了回去。
……怎麼感覺自己跟備胎一樣？
爆豪搖了搖頭，把這種古怪的想法甩了出去。
賠給她一個水氣球，然後就走，兩不相欠，很簡單的事情嘛。
這樣想著，急切地想要遠離真桜的他不知不覺就加快了腳步，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少女已經沒入人群之中，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那傢伙……」
就算是普通班也是雄英的畢業生啊！再怎麼無個性也太弱了！！
察覺到自己把真桜弄丟了的爆豪心裡越發急躁，他逆著人流往回走，不管怎樣，連一個女孩子都沒照顧好也是他的問題，這裡人這麼多，那傢伙又長得那麼招搖，要是碰到什麼不壞好心的傢伙——
嘖，真是說什麼來什麼。
在攤位的盡頭，少有人注意的陰影處，有一角菖蒲紋樣的浴衣露了出來。
「哎——只是要個電話號碼而已啦，別這麼小氣嘛。」將少女堵在角落的青年語氣輕浮，「一個人打扮得這麼漂亮來這裡，肯定也是希望別人搭訕的……」
青年話說到一半，突然被旁邊一個巨大的力量撞開，被兩三個青年圍在角落的少女被人抓住手腕，猛地拽出了黑暗的陰影之中。
映在少女眼中的世界，忽然一下子，明亮了起來。
「別人打扮得再可愛，跟你有狗屁關係啊——！」
將真桜拉到身後的爆豪面對著三個比他高比他年紀大的青年，然而在氣勢上，卻完全壓過了幾個無論是在體型還是人數上都遠勝於他的青年。
怔愣著的真桜低頭看了看抓住自己手腕的這只手。
跟轟或是相澤的都不一樣。
熾熱的，並不溫柔的。
但卻一樣傳遞著的令人心安的力量。
見那幾個人就這麼就被他嚇得說不出話了，爆豪稍稍收斂了怒意，緊皺著眉沉聲道：
「下次再騷擾她，炸飛你們哦，渣滓。」
「是、是——！」
真桜掩著唇輕輕笑出了聲。
爆豪瞥了她一眼，拉著她頭也不回地從偏僻角落走向了主幹道上。
「你打得過他們嗎？」爆豪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
真桜臉上的笑一下子僵硬了。
他……看到什麼了嗎？
但是不可能啊，她根本就沒有使用個性，只是在腦袋裡稍微想了想而已。
「打不過的。」
爆豪的腳步突然頓住，真桜沒來得及止步，一頭撞上了他結實的背部肌肉，把自己的腦袋撞得生疼，他反而一點事沒有，緩緩地轉過身盯著她。
「既然打不過——為什麼不大聲求救啊！！！！」突然爆發的音量不只把真桜嚇得一動不動，就連路人也側目而視，「這次只是搭個訕，萬一下次把你迷暈拖走了怎麼辦！！你這種白癡一點最基本的防範意識都沒有嗎！！！」
真桜愣愣地眨了眨眼。
太麻煩了！！
太弱小了！！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種傢伙啊！！！！
爆豪被她氣得氣喘吁吁，她反而平靜之中還帶著點茫然，兩人對視幾秒後，忽然，真桜轉身小跑著走開。
這下換爆豪愣住了。
……這算什麼反應？
他……他說什麼了？？什麼也沒說啊？？？態度都這麼寬容了！這傢伙是不是得寸進尺啊！！！
這樣想著的爆豪絲毫沒發現自己的態度和「寬容」根本沒有半點關係。
正當他站在原地一臉懵逼的時候，忽然又發現少女的身影再度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舉著一根鮮紅的蘋果糖，像人群裡忽然亮起的一顆星星一樣，完全挪不開眼。
「這個給你，謝謝爆豪君幫了我。」
因為跑得急的原因，真桜的呼吸稍微有些快，她將手裡的蘋果糖不容分說地塞在爆豪的手裡，他正要嫌棄的還給她時，一抬眼就對上了她笑得開心的一雙眼。
「囉嗦。」爆豪轉過身走在了前面，這一次他沒有走得很快，「……快點去撈氣球，撈完我要走了。」
「哦……」
真桜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地表達出自己的感謝，不過她覺得蘋果糖是真的挺好吃的，如果爆豪能喜歡那就太好了。
正當兩人往撈氣球的攤位上走的途中，寂靜的夜空中，綻開了第一朵煙花。
砰——地一聲，於是整個夜幕為此而明亮了起來。
「太甜了。」
「啊？」
昂著頭專心看著煙花的真桜頭也不回地啊了一聲。
爆豪從她的臉上收回目光，惡狠狠地咬了一口手裡的蘋果糖。
「……我說這個破糖而已。」
*
結束了學校那邊的工作後，相澤順便回公寓開車過來接她回去。
「煙花好看嗎？」他眼神柔和地揉了揉她的頭。
坐上副駕駛的真桜沒有回答，而是從身後變出了一枝玫瑰：「當當——」
深紅的花瓣，盡態極妍的盛放著，早一天沒有這樣的妍麗，晚一天便會顯露出凋零的頹勢。
這是這朵玫瑰最美的——也是最後的姿態了。
相澤側身替她系好安全帶，見她開心地把玫瑰舉到他眼前，眼中浮現一絲無奈：
「通常來說，應該是男人送花……況且，這朵花看起來，明天就會謝的。」
車輛發動，駛入了寬闊的道路上，真桜低頭望著手中的玫瑰，嗅著鼻尖縈繞的花香，輕輕地說：「不會謝的。」
專心開車的相澤並未注意到她的弦外之音，只是淡淡地說：「上次好像聽到午夜在情人節的時候有收到那種什麼……應該是叫永生花……你如果喜歡的話，下一次送你那種花，應該就不會謝了。」
真桜抿出一個幸福而雀躍的笑容。
「謝謝你。」
相澤瞥了她一眼：「怎麼突然客氣起來了？」
「……沒什麼。」真桜攥著手裡的玫瑰，用一種鄭重又真摯的語氣說，「我非常非常喜歡消太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更加的喜歡你。」
相澤消太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現在，此刻，是我最最最喜歡你的時候了。」
車速漸漸減慢，靠著路口緩緩停下。
真桜意外地抬起頭，眼前的光線卻被人遮住，熟悉的氣息籠罩了她——
吻溫柔地落在了她的額頭。
「不要說這種好像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的話。」他一手揉了揉她的頭，一手重新扣好安全帶，「明天到來以後，更加努力一點。」
男人的側臉一如她初見時那樣，粗糲又堅毅，雖然總是無精打采的樣子，但需要他的時候，他便會是那個最可靠的人。
真桜依賴著他，喜歡著他，這份愛意不會比他對她的少。
但這份愛意到今日，已經抵達了極限。
未來不論如何，她對他都絕不會有超越今日的愛意了。
所以，明天不會再到來。
真桜靜靜地看著手中鮮紅如血的玫瑰。
在她腦海中閃過的片段，是漫天絢爛的煙火。
——結束的時機已經到了。
玫瑰的最外層花瓣即將落下的一瞬間，異變無聲無息地顯現。
花瓣層層合攏，變回了花骨朵，然後縮小，變成種子，最後消失。
周圍的城市、街道、行人，天上的星辰、月亮和太陽……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在這無人察覺的間隙，整個天地為之逆轉。
成型的事物漸漸毀滅。
逝去的事物再次複生。
違背自然法則的一幕，如此理所當然地發生著。
真桜再度睜開眼時——
時間回到了她十五歲的那一年。
*
臨近畢業的冬季。
空蕩的教室。
橙紅的夕陽映照在玻璃窗上，社團活動已經差不多都要結束了，校園裡籠罩著冬季的淒清，只有外面的風聲喧囂不息。
畢業指導的老師與她面對面地坐著討論她報考雄英普通科的事宜，老師對她的成績很有信心，即便是以嚴苛聞名的雄英，她想要考進去也並非一件困難的事情。
然而，一直點頭應和的真桜忽然開口道：
「老師，我打算留級一年。」
「……啊？」
「我想報考下一屆雄英的英雄科。」
「無個性」的少女，這樣理所當然又信心十足地說道。
第14章 初戀第十四次
「你們看！！」
折寺中學放學回家的途中，走在爆豪勝己身後的同伴突然驚呼出聲。
「那個不是！！」
「真的假的……」
爆豪勝己見他們大驚小怪，緊皺著眉頭，往街道對面的那個方向分去了一個目光。
「就是那個月島真桜！為了去雄英英雄科留級的那個！！！」
行走在與往日沒有半分區別的街道上的，是一位穿著折寺中制服的纖細少女，她長髮披散，步伐優雅，微微搖曳的裙擺與長襪之間的絕對領域完美詮釋著中學少女的魅力。
不僅如此，她絕無異議的昳麗容貌也遠遠超出了普通人的水準，只是一個側臉，就能讓所有注意到她的人完全挪不開目光。
在月島真桜留級之前，爆豪勝己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但是當這位原本應該順利進入雄英普通科的少女突然決定留級報考英雄科之後，她本就響亮的名聲便從「名垂折寺中校史的美少女」變成了「那個無個性卻想報考英雄科的月島真桜」。
未來悄無聲息地被重寫了。
走在路上的真桜並沒有察覺到在周圍的視線中多了什麼熟悉的目光，她對於周遭的注視一向比較遲鈍，或許是因為從小就習慣了被人注視的感覺，此時的她也是目不斜視地走在路上，最後停在了她常去的一家訓練所門口。
【個性強化訓練所】
在現今的英雄社會，不管是對於想要報考英雄科的中學學生，還是想要拿到英雄執照的社會人，都需要一個能夠盡情練習個性的場地。
個性強化訓練所應運而生，總體來說，這種全國連鎖的訓練所跟雄英內部的USJ類似，並且因為是私人出資、國家頒發營業許可的訓練所，不論是規模還是設施，都比雄英的USJ還要高級。
——像爆豪這種學校重點培養的學生，甚至還可以使用場地。
不過真桜不一樣，她報考普通科學校當然歡迎，但一個十多年都無個性的學生，突發奇想要去報考英雄科，怎麼看都是小女孩的衝動，學校自然不會批下的檔。
所以這幾個月，真桜都是自費訓練的。
「小姑娘又來了啊。」在前臺刷卡後，店長感歎了一句。
真桜沉默地笑了笑，溫柔中帶著一絲堅毅，她仿佛沒聽出店長的弦外之音，打了個招呼後便如往常一樣往場地裡面去了。
而就在她進去不久後，為了下個月雄英的入學考試的爆豪勝己，也來到了這家訓練所。
店長一見爆豪，臉色就變了。
「兩個小時。」一臉戾氣的少年遞上了自己的學生證。
店長笑容僵硬地接過學生證刷了一遍，隨後將學生證交還給他了，目送著這位來自折寺中的常客進去，店長長歎一聲，拍了拍身邊文員小姐的肩膀：
「打電話給修復場地的工作人員，今晚多半要辛苦他們加班了。」
一個就夠受的了……兩個人加起來，他覺得這家場館會保不住的。
*
如果爆豪知道店長的內心活動的話，一定會揪著他的衣領讓他自己親眼來看看目前場館裡的現狀的。
——拆了這家場館需要兩個人嗎！？？不！月島真桜一個人就夠了！！！
換好場館提供的戰鬥服的爆豪勝己頭一次看女孩子的戰鬥看得目瞪口呆。
什麼樣的女孩子才能不動聲色地把手貼在一幢樓上，就能把整幢樓直接粉碎啊！！！
「哎——」穿著淡藍色戰鬥服的少女站在一地廢墟前看了看自己的手，「為什麼總是控制不好呢？」
「…………」
爆豪勝己破天荒地、認認真真地，打量著一個少女。
纖細、柔弱，如同花房裡精心培育的玫瑰，美得讓人屏氣凝神，也仿佛一伸手就能輕易折斷。
但就是這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少女，卻能爆發出如此駭人的力量。
——這算哪門子無個性啊！！！
爆豪攥緊拳頭，流淌在血管裡的血液，微微沸騰。
似乎是注意到了身後的灼熱視線，露出苦惱神色的少女回過頭來，正好與爆豪帶著昂揚戰意的目光對上。
真桜的眉心散開，她剛要衝對方一笑，就見爆豪眨眼來到了她眼前，獰笑著、絲毫沒有將她當做一個女孩子般地說道：
「跟我比一場。」
「……啊？」少女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
然而爆豪的好勝心已完完全全被激發出來的，任誰碰到這麼一個擁有著強大個性的對手，也會控制不住想要一較高下的欲望的。
哪怕在他面前的，其實是個除了個性強大以為，體術為零的少女。
「可是……」
「來比一場！」
想要交手。
想要戰鬥。
他能感覺到得出來，她的個性非常強大。
爆豪不知道這麼強大的她為什麼會被人稱之為無個性，但是——
「想打敗她」的這個念頭，如此清晰冷靜的，佔據了他的大腦。
而同時接收到這種堅定目光的真桜，也意識到他完全無法遏制的戰鬥欲望有多麼強烈。
好像……跟爆豪溝通的話，光是言語是不夠的。
真桜在心裡冷靜的想。
關於自己的個性絕對不能對人使用，並且體術也特別菜雞的這件事，光用說的，他好像完全聽不進去呢。
於是真桜也聚精會神，擺出了備戰的姿勢。
在監控器前盯著場館的店長掏出了對講機，準備加派人手閉館後修復場地。
爆豪手中火星劈裡啪啦，笑容的弧度越來越可怕。
就在兩人腳下同時發力，向著對方如離弦之箭而沖去之時——
真桜被腳下的一塊水泥絆倒了。
爆豪舉在半空中的手剛竄出火星。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不好意思。」從廢墟裡爬起來的少女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認真地對爆豪說，「重來。」
「…………」
從真桜一不留神摔了一跤開始，爆豪就覺得，自己可能搞錯了什麼。
事實證明，他的確是對少女的實力有了什麼錯誤的預估。
他沒有動用任何個性，單純的使用拳腳體術來應對她，別說是遊刃有餘了，他覺得自己仿佛在跟一個小學生對打，還是那種三四年級的。
少女的拳腳軟得跟撓癢癢一樣，姿勢倒是漂亮，不過漂亮得沒有絲毫價值，又不是在跳舞！！
這傢伙！剛剛毀天滅地的勁去哪裡了！！！瞧不起人嗎！！！！
「喂——」爆豪終於忍無可忍地在真桜的小學生體操拳的攻擊下，抓住了她的手腕，順手就將她反扣在了牆上，「你耍我嗎！！拿出點真本事啊！！！」
側臉貼在牆上的真桜並未感受到爆豪使了多大的力氣，因此她心平氣和地回答道：
「用了的話，爆豪君會死的哦。」
對爆豪而言，這無異於是對他的蔑視。
然而少女的語氣依舊溫和。
「我的個性是【老化】，如果被我觸碰到，爆豪君會死掉的。」
真桜當然是說謊了，不過，從她在官方登記的個性而言，她也不算是說謊。
控制物體的時間流速，使之突然加快，所達到的效果跟【老化】是類似的，已經對個性檢測機構有了一定瞭解的真桜，也很順利的騙過了檢測機構，正式登記了這一個性。
之所以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能在下個月雄英入學考試的時候進入A班。
但是現在的真桜，完全控制不好自己的個性。
這不是用來考試的個性，是用來殺人的個性，意識到這一點的真桜對此十分苦惱。
「就憑你？」將她反壓在牆上的爆豪冷哼一聲，真桜看不清他的臉，但從他的聲音裡能聽出少年意氣風發的自信，「來試試看殺掉我——前提是你能碰到我。」
手腕被他鬆開了。
拉開一段合適距離後，爆豪甩開戰鬥服的外套，重新擺出戰鬥的姿勢，雙眼裡有濃烈的戰意燃燒著，笑容惡劣得完全不像什麼好人。
「放馬過來——」
真桜深吸了一口氣。
半蹲著的少女五指貼地，爆豪戒備之時，突然發現從少女腳下到自己腳下中間的地面，瞬間向下凹陷，如果不是自己一直高度警惕，根本反應不過來。
借著爆/炸的衝擊力懸在空中的爆豪驚愕地望著地面上身姿秀挺的少女，她微微昂首，下頜的弧線俐落漂亮，沉靜又凜然的眼神隔著空中飛舞的沙石塵埃望了過來。
那一瞬間，仿佛電影的長鏡頭一樣被拉成十幾秒的漫長畫面。
「挺有意思的嘛……」
他的腳步在半空中稍微停滯，緊接著陡然轉向，朝著少女毫不躲閃地沖了過來——
「但還是——」
他單手就將真桜的兩隻手腕禁錮在了一起，她的手腕纖細，爆豪的手掌稍微一籠，就能將她兩隻手穩穩當當地捏住。爆豪拽著她輕易地拉到眼前時，真桜甚至能聽到他胸腔裡傳來了張狂放肆的笑聲。
「——太弱小了！」
爆豪居高臨下地注視著與他近在咫尺的面容。
那精緻得近乎不像人類的少女，美麗而凜然，堅韌不屈之餘，又如此的……
令人想要親手折斷。
第15章 初戀第十五次
「……你這傢伙！是在挑釁我對！！」
走在回家路上的爆豪不耐煩地回頭瞪了一眼真桜。
手背和大腿上都貼了創口貼的少女被他一瞪，老老實實地站著解釋：「可是我家真的也在這個方向啊。」
真桜並沒有說謊，不過也沒有完全說老實話。
她家之所以在這個方向，很大程度上是她故意回到幾年前搬家的時候，向父親建議了搬來這個街區的緣故。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是真桜的戀愛小心機。
想要接近喜歡的人的話，成為鄰居應該會便利得多。
這樣想著的真桜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你果然就是故意的！！」
「沒有哦。」
爆豪瞥了一眼真桜那種油鹽不進的軟綿綿樣子，只覺得氣不打一出來，她要是個男生就好了，她要是跟綠谷一樣是男生，他早就揍她了！
真煩啊！
「爆豪君能走慢一點嗎？這條路這麼黑，前面有人我會比較安心一點。」
……誰管你安不安心啊！
不過，雖然心裡這樣煩躁地想著，但爆豪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還是稍微放慢了腳步。
這只是自己的正常速度而已，是剛剛他走得太急了。
……但是這傢伙為什麼走路走得這麼慢啊！腿又不短！還走這麼慢！
身後傳來了一陣輕笑聲，爆豪猛然回頭，正好撞見經過路燈下的真桜低低笑著的模樣。
「爆豪君果然很溫柔啊。」
頭頂照下的暖黃燈光盈盈籠罩著她，柔軟的長髮，纖細的身姿，燈影勾勒出的每一條曲線都是無法用言語描繪的誘人。
心跳有一瞬間的錯拍。
隨後浮上心中更加強烈的情緒是憤怒、不甘、抗拒——
「少得意忘形了！！」爆豪轉身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真桜的前襟，暴躁又氣憤地將她拉到自己的眼皮底下，「不要把我當成那些滿腦子戀愛的愚蠢男生，我是絕對——不會被你這種樣子給騙到的！！！」
映入真桜眼中的爆豪橫眉豎眼，兇狠的神情足以讓一般的小女孩嚇哭或是掉頭就跑。
他很聰明，雖然看上去給人頭腦簡單的印象，但是對於真桜的小心思，他的直覺倒是意外的敏銳。
但真桜一點兒也不害怕。
如果換做是從前的她，大約會就在這裡，就在此時此刻，順勢向他告白，然後再發起攻勢的。
不過經歷了上一段戀情之後，真桜顯然已經意識到，告白確實是傻乎乎的小女孩才會幹的事情。
引誘比追求更加高效。
「……哦？」真桜不退反進，跨步上前，將兩人劍拔弩張的氛圍瞬間轉化成一種朦朧的曖昧，「能說出這種話，證明爆豪君有什麼可疑的動搖？」
爆豪神色一僵，手裡的力氣下意識地松了些，就在他晃神的片刻，真桜卻動作迅速流暢地將他反手制住，用他下午在場館裡扣住她的姿勢，在他身上重演了一遍。
少女微涼的手指盡可能的用力按住他的手腕，絲毫沒有放水的意思。
雖然當時沒說什麼，但她可是很記仇的。
然後少女貼在他的耳邊，用帶著輕柔笑意的聲音說道：
「能不能騙到，那就拭目以待。」
「嗤——」
被她按住的少年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嗤笑聲，真桜都沒看清他做了什麼，下一秒視線天旋地轉，直到背脊重重撞在牆上，她才意識到爆豪輕鬆掙脫了她的束縛。
逆光的人影覆上來的一瞬間，籠罩在周身的是獨屬於少年的荷爾蒙。
真桜真切的感受到他的戰鬥欲望又開始有復蘇的跡象，他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另一隻手按住她的肩膀使她難以掙脫。
少年溫熱的吐息就在她的額前拂過，潮濕的，曖昧的，熾熱的，牽引著心中某處隱秘之地蠢蠢欲動。
「學得倒是挺快的嘛。」
爆豪勾起的笑容並非讚美，更像是強者的示威。
真桜的確是現學現賣，但她也毫不示弱：
「要不是我留級，等你考上雄英的時候，還要叫我一聲前輩呢。」
真桜這種篤定他一定能考上雄英的言外之意，微妙地戳中了他的點，神采飛揚的少年得意地哼了一聲，心情頗佳地道：
「還真敢說啊，弱得跟小雞一樣的——前輩。」
仿佛是一隻兇狠的野貓一樣，儘管大多數時候都警惕性十足，但只要順毛捋捋，似乎也能給你一點好眼色。
真桜覺得自己仿佛get了什麼了不起的訣竅。
「勝——己——！你在對別人女孩子幹什麼啊！！！」
不過在見識到趾高氣揚的兇狠野貓被母親一記鐵拳揍得毫無反抗之力後，真桜覺得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
*
「非常不好意思啊月島。」爽朗笑著的爆豪光己將自家兒子的腦袋死死地摁在茶几上向真桜鄭重道歉，「好像我家白癡兒子對你做了很多失禮的事情，有什麼不滿請盡情的告訴我，我會讓這傢伙好好謝罪的。」
被摁著道歉的爆豪仿佛一隻在案板上徒勞掙扎的魚，咬牙切齒地撲騰著：
「——誰欺負她了啊！！你是沒看見她對我下狠手的樣子！！！」
爆豪光己總算放過他，單手勾過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掰著他的下巴令他不得不直面真桜。
「你看看人家小姑娘的細胳膊細腿，你再看看你的。」爆豪光己大笑著一巴掌揮他的後腦上，「勝己啊，你這樣註定找不到女朋友的。」
「疼——！誰稀罕找不找得到女朋友啊！！而且都說了不要總打我腦袋啊老太婆！」
「一口一個老太婆的，給人家小姑娘的印象可會很差的哦。」
「嘛好了好了……」完全勸不住母子兩人的爆豪父親端來水果，對真桜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失禮了。」
真桜卻搖搖頭：「……沒有，您家裡的氛圍……真好啊……」
她端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爽朗笑著的爆豪光己，和被強行揉頭滿臉氣憤的爆豪勝己，還有和善老實的爆豪父親，僅僅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就能看出這一家人的關係有多好了。
對於爆豪勝己來說習以為常、觸手可及的東西，卻是真桜連做夢都不敢想像的。
真好啊……
好羡慕啊……
真桜亮晶晶的眼專注地注視著他們。
爆豪被她看得有些彆扭，沒好氣地說：「喂，你一直盯著我幹嘛？」
真桜對自己的羡慕毫不避諱：「爆豪君和家人的關係真好啊，光己阿姨也很好，感覺爆豪君每天都活在天堂裡面一樣。」
「……你這也太誇張了。」爆豪皺起眉頭，「這種普普通通的父母，有什麼好羡慕的啊……」
話還沒說完，他又吃了爆豪光己的一記鐵拳。
真桜只是靜靜笑著，沒有說話。
因為再耽擱下去就該到飯點了的原因，等到爆豪光己要去準備晚飯的時候，真桜也掏出手機準備點個外賣，然後就差不多該回家了，沒想到爆豪倒挺敏銳的，瞥見她在點外賣，便出聲道：
「你幹嘛？」
真桜茫然地抬起頭，答道：「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爆豪不悅地擰起眉頭：「剛剛老太婆不都說了讓你留下來吃飯的嗎？」
這下換真桜怔愣了：「……我還以為，爆豪君你不想我留下來吃飯呢。」
被他這麼一說，爆豪臉上的戾氣更深，上前兩步，居高臨下地瞪著坐在沙發上的真桜，一字一句地說：「我看起來，像這麼不講理的人嗎？」
「……不像……？」
真桜真情實感的猶豫氣得爆豪又想罵她了。
不過不知怎麼，他忽然想起來少女剛剛那個羡慕又柔軟的目光，不自覺地將後面的話咽了回去，語氣平靜冷淡地問：「你家沒人做飯嗎？還得點外賣。」
真桜低頭退出點外賣的頁面，簡單地答道：「通常只有我一個人的。」
垂頭的少女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脖頸，柔軟脆弱得仿佛不堪一擊，但在那份柔弱中，又不知為何能感受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堅韌。
「你父母呢？」
「離婚了，我跟著我爸爸。」真桜抬起頭，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留下來吃飯，不會太打擾嗎？」
映入他視線中的，是少女平靜無波的琥珀色瞳孔，倒映在那之中的，沒有悲傷，沒有痛苦，只有無盡的深淵。
寂靜又深邃。
「……隨你。」
爆豪煩躁地揉了揉頭髮，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鑽回自己房間後，爆豪隨手打開了遊戲機，等待啟動的間隙，他握著手柄有些走神。
——通常只有我一個人的。
——爆豪君和家人的關係真好啊。
門口傳來幾聲敲門聲。
「進。」
他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果然，門把手緩緩轉動，從門縫裡伸進來一個小腦袋，水光閃閃的琥珀色眼眸眨了眨。
「光己阿姨讓你陪我玩。」
爆豪不耐煩地挑起眉毛，真桜見狀連忙指著他手裡的那個遊戲說：「這個，我也會的。」
不僅如此，少女還頗為得意。
「就算打架打不過爆豪君，在遊戲上我可不會輸。」
爆豪冷笑一聲，很容易就被她激起了好勝心：「好啊，做得到的話就試試啊。」
他絕對會贏！
——但爆豪萬萬沒想到，這傢伙居然真的不是在吹牛。
「爆豪君別灰心，下次繼續努力。」壞心眼的少女表面安慰，實則嘲諷地拍了拍爆豪的肩膀。
果然，自尊心極高的少年氣得咬牙切齒，都快要把手裡的手柄捏碎了。
「再來一次！」
客廳裡傳來爆豪光己的聲音：「該吃飯了哦。」
真桜應了一聲，放下手柄扯了扯爆豪的衣角：「光己阿姨在叫我們了哦……」
話還沒說完，爆豪突然一把捏住了真桜的手腕，少年的力氣總是使得沒輕沒重，真桜覺得自己的手腕應該挺疼的，畢竟爆豪現在正氣得咬牙切齒，還好她痛覺不太敏感。
「下次……」在遊戲上屢次慘敗於真桜之手的少年滿臉寫著不甘心，「……下一次你什麼時候有空！」
真桜怔愣了一瞬，抿嘴笑道：「除了平時上課和去訓練所練習以外，其他的時間都可以哦。」
爆豪手裡更用力了，他一字一句，眼神堅定而兇狠地說：
「下一次再來！我絕不會輸給你這傢伙的！！！」
真桜柔柔地笑著，轉身走了出去。
那爆豪君可要加油啊。
要更早一點，更早一點的，喜歡上她。
第16章 初戀第十六次
臨近畢業的前夕，折寺中裡突然流傳起了一些有關於爆豪勝己的八卦。
就連常跟著爆豪的幾個跟班，也忍不住去問了本人。
「勝己啊……那個……」被同伴推著過來的少年小聲的，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最近大家都在傳……」
腳高高踏在桌子上的爆豪懶懶地回頭：「傳什麼？」
似乎是嫌他嘴笨，另一個少年飛快地說：「就是你和那個月島真桜啊！聽說有人看見月島真桜去你家裡啊！」
驟然從別人的嘴裡聽見真桜的名字，爆豪的眉頭沒有緣由地皺了起來。
「所以說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你們該不會是背著大家偷偷談戀愛！」
「我聽說我們學校有一個月島的後援團哦，勝己你可要小心了啊……」
……真是煩人啊……
爆豪這樣想著，然而奇怪的是，他心裡也並沒有因為自己跟真桜傳八卦的事情而真的生氣，甚至不知為何，心情竟然得到了某種意義上的愉悅。
他可能是沒睡醒。
正當他準備驅散圍在他周圍嘰嘰喳喳的男生，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突然拔高的男聲：
「……爆、爆豪同學……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教室裡倏然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立在門外的少女身上。
「……爆豪君。」少女盈盈笑著，「能出來一下嗎？」
這種萬眾矚目、屏氣凝神的感覺，微妙的滿足了一點少年的虛榮心——不過也只有一點點而已。
爆豪很快便大步走出教室，拉著真桜走到稍微偏僻一點的位置，避開外面四處窺伺的目光，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眼前的少女的確過於引人注目了。
她天生好像就活在燈光之下一樣，安靜待著的時候就夠可愛的了，動起來的時候卻還能可愛百倍，讓人完全捨不得挪開目光。
「爆豪君？」
少女的聲音令他回過神來。
「……幹什麼！」意識到自己居然看她看得出神的爆豪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架勢，「有話直說。」
真桜有些疑惑，不過她也漸漸習慣了爆豪這種隨時炸毛的狀態，於是她繼續道：「光己阿姨又叫我去你家吃飯，我想了一下，還是算了，你就說我備考訓練去了，怎麼樣？」
眼前的少女明明是在教他說謊，但是亮晶晶的眼睛望過來，卻真摯得令人覺得她說得完全沒什麼問題。
……絕對要提防這傢伙騙人！
爆豪嘖了一聲：「你為什麼不去？」
「老是去你家蹭飯不太好嘛。」
爆豪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又問：「那你晚上吃什麼？」
真桜對爆豪的提問稍顯意外，因為他似乎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經過這段時間在他家偶爾蹭飯，飯後在日常打打遊戲，放學更是每日在訓練所打架，兩人迅速建立起了類似于友誼——但又比那個更曖昧一點的關係。
但重點是，爆豪對此毫無察覺。
「吃麵包啊。」真桜莫名開心地笑道，「紅豆麵包吃膩了，最近我試著在吃炒麵麵包哦。」
「……給我好好吃飯啊你這傢伙！」
結果當天晚上，當真桜在家剛拆開她的炒麵麵包的時候，門外響起了密集連續的門鈴聲。
提著食材的暴躁少年一臉戾氣，按門鈴的架勢不像是上門拜訪，倒像是什麼黑道來上門討債的一樣。
「你家廚房東西齊全！！」爆豪滿身殺氣地沖進了真桜家的廚房，「老太婆逼我來的！等一下吃飽了我還要拍張照片！！」
……真桜很懷疑爆豪不是來給她做飯的，而是想炸掉她家廚房的。
「你們家連個圍裙都沒有嗎！！」
滿臉嫌棄的爆豪行動力倒是出人意料的快，真桜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摸清了廚房的情況，連菜都在流理臺上鋪開了。
「圍裙的話……好像是有的。」
真桜走進廚房，將側臉的發別到耳後，墊著腳在櫥櫃裡翻找。
她的側臉近在咫尺。
白皙瑩潤的肌膚沒有絲毫瑕疵，漂亮得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你是大小姐嗎？」
聽到爆豪似是嘲諷的話，真桜下意識地側頭看他。
太近了。
淡金髮色下，少年的眉頭無意識地輕皺著，眉眼都帶著淡淡的戾氣，看上去一副很不好惹的樣子。
然而真桜看到的，卻又比這些更多一點。
這樣一個看起來令人畏懼的少年，其實卻很有正義感，或許他的正義感看上去稍稍有些奇怪，但絕對不是個壞人——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爆豪君。」如櫻花一樣泛著淡粉色的唇緩緩開合，少女澄澈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著他，「我可以親你嗎？」
「…………」
「可以嗎？」
「………………」
「爆豪君？」
「………………你、你這傢伙究竟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被過度震驚的爆豪輕推一把的真桜後撤一步，推人的少年反而比她反應更大，連連後退了好幾步，才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瞪著她。
「那就是不可以了啊。」真桜遺憾地歎息，果然還要先建立戀愛關係才能親的嗎，「對了，我找到圍裙了。」
「…………」
爆豪實在是很難理解真桜的腦回路。
她喜歡他嗎？
但誰喜歡人能這麼冷靜啊！
她開玩笑的？
但他覺得剛剛他要是真答應了，她也真的會親下來的。
……所以果然是在玩什麼遊戲對！這傢伙就是想看自己上鉤對！
莫名其妙從戀愛煩惱切換到競爭模式的爆豪捏緊拳頭，怒氣衝衝地企圖拿眼神殺掉眼前的少女。
來呀！來比呀！看看到底誰會贏啊！！！
「是我幫你圍圍裙還是爆豪君自己來？」
「……老子自己圍！你不准過來！」
*
雄英入學試驗會場。
八點四十分。
深冬的寒風一股腦的從腳下一路侵襲而來，真桜重新把圍巾系好時，再抬頭一看，發現爆豪早就走到前面去了。
「真是無情啊，爆豪君。」真桜加快腳步趕上了他，「不等女孩子的男生是不會受歡迎的。」
爆豪瞥了她一眼：「你這不是能走快嗎？自己硬要跟過來還慢吞吞的，宰了你哦。」
真桜毫不在意他的惡劣語氣：「能下手的話，就試試啊。」
原本是一句曖昧的話，然而聽在爆豪的耳中，無異於一句真切的挑釁，他瞬間拔高語調，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待會兒的實技考試，可別求我幫你！」
被小瞧了的真桜也不服輸：「誰求誰還不一定。」
兩人針鋒相對地互相懟了一會兒，爆豪突然看見了走在人群中的一個綠色的身影。
「躲開！臭久！」
明明寬敞得完全能通行的大道上，爆豪卻硬是要讓走在前面的人讓開。
「小勝？」
在那個人回頭的一瞬間，真桜認出了他是以前見過的綠穀出久。
眼前的少年結結巴巴叫她月島前輩的樣子讓她的印象頗為深刻，後來她回去又翻出體育祭的錄影看了一遍，擁有著能跟轟匹敵的實力，綠穀非常厲害啊。
不過……
「小勝？」真桜重複了一遍，「聽起來好像很可愛的樣子，我也能這麼叫你嗎？」
爆豪本想對綠穀撂狠話的，被真桜這麼一打岔，最後只狠狠瞪了綠穀一眼，擦身而過的時候，綠穀注意到他的雙眼裡有一團火焰沉默的燃燒著。
真桜對綠穀輕笑：「考試要加油哦，綠谷同學，待會兒見。」
說完，她加快腳步再次跟上了爆豪。
而留在原地的綠穀大腦一片空白，爆豪的怒意，考前的緊張，一下子全都忘記了。
他的腦海裡只迴響著少女用輕柔的聲音叫他「綠谷同學」。
她、她……她知道他的名字！！？？？
那是不是意味著，她還記得，小學時候相遇的事情？？
走在前面的真桜並不知道綠穀誤會了什麼，她再次趕到爆豪身邊時，爆豪的臉色看起來更差了，在真桜清脆地喊了一聲「小勝」後，他的怒意一下卡帶，驟然變成了其他的什麼令他渾身不舒服又好像挺舒服的情緒。
「……你、你瞎叫什麼啊！！！」爆豪眼睛瞪得兇狠，「不准這麼叫！噁心死了！聽見沒有！」
真桜並不想跟他爭這個，於是四處張望著裝傻：「會場是在哪邊啊？我方向感不太好，小勝你看看……」
「不就在那裡嗎！那麼大的字你是不是瞎……都說了不准你叫小勝！給我叫姓氏！」
讓真桜和爆豪都頗為失望的是，似乎為了防止同校學生互相幫助，他們三人都被分到了不同的組。
十分鐘的模擬街區演習對真桜來說並不困難，因為真桜所在的C組，在她出手之後，所有人全部嚇呆住了。
——她一來就直接徒手把零分的假想敵粉碎了啊！！！
直到演習結束，真桜連腦子都沒轉一下。
還需要轉嗎？見到的假想敵統統粉碎就可以了啊！
雖然好幾次因為體術太弱，而在觸摸到假想敵之前就被甩飛了，不過她也不是白白受傷的，被擊中的同時，假想敵也會被她粉碎。
因此一周後結果公佈，真桜的成績是——
七十五分。
第二名！
第17章 初戀第十七次
真桜的運氣很好，如願以償地被分到了與爆豪一樣的一年A班。
同在一個班當然是培養感情的必要步驟，不過對於真桜而言，要如何面對她的兩位前男友也是一件令人苦惱的事情。
前男友之一轟焦凍，今天的他依然英俊但低調的坐在後排不吱聲，對她似乎並沒有半點特別關注的跡象。
前男友之二相澤消太，對她不僅恢復了交往之前的冷淡，甚至在個性測試時因為她菜到極點的各項基礎體測，差點想把她給開除了。
唯一一個有自己與他們之間的戀愛記憶的真桜仔細想想的話，說不定還會覺得心酸。
不過還好，小孩子的注意力轉移得飛快，她根本沒時間去感受這其中的落差，此時的她早就已經全身心地投入在追趕爆豪的日常之中了。
——各種意義上的追。
「真桜啊……」課後圍在一起分享小零食的時間，麗日從真桜手中接過一顆軟糖後，可愛的圓臉帶著一絲認真嚴肅地問道，「你和爆豪同學……在談戀愛嗎？」
一旁聽見了的飯田一本正經地揮手打斷麗日：「我們才剛剛進入雄英，課業這麼繁忙的時候，月島同學怎麼會去談戀愛呢？是綠谷同學。」
突然被拉入討論群組的綠穀一驚，結結巴巴地說：「啊……這個……」
真桜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麗日的問題，將手裡的一小袋軟糖遞到綠穀面前：
「要吃糖嗎？」
……欸？
……欸！！！！！？？？？
震驚得漲紅臉甚至連眼眶都開始閃著水光的綠穀正憋住眼淚不能慫，就見一隻大手劈頭蓋臉奪走了少女手裡的一袋子糖。
四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在了搶走糖的爆豪身上。
眼裡燃著戾氣的少年氣勢洶洶地將搶來的糖一口氣全倒進了自己嘴裡，動作行雲流水，沒有半點猶豫，甚至還有點理直氣壯的意味。
「什麼破糖。」爆豪塞了一嘴的糖，皺著眉艱難咀嚼，「好膩！」
……誰讓你一口氣都吃了啊！！
仿佛聽到了綠穀內心的吐槽，爆豪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看什麼看！你想都別想吃！」
這是他昨天打遊戲輸給真桜才買給她的，她給其他人吃就算了，但是想要給綠穀絕對不行！
真桜習以為常地從他手裡拿回空蕩蕩的包裝袋，折好放進抽屜裡的小垃圾袋裡，隨後起身淡定地伸手拍了拍他的頭。
「吃了這麼多糖，晚上記得好好刷牙哦。」
麗日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綠穀更是已經準備好待會兒要是爆豪動手該怎麼控場了。
果然，被當小學生一樣拍頭的爆豪表情瞬間猙獰，順手揪住了真桜的前襟將她拉近，淡金色的頭髮仿佛都肉眼可見般地一根根豎了起來：
「喂——！！！你這傢伙是以為我不會揍你所以得寸進尺對！！！」
此時正好是課間，班裡雖然吵鬧，但這邊的動靜顯然也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然而真桜的神情卻並不慌張，容貌昳麗的少女從容地微笑著，纖細的手臂連抵抗的意思都沒有，她就這樣用一雙明亮可愛，又無辜動人的眼眸望著爆豪。
「小勝，他們說對女性襲胸是性騷擾哦。」
——然後說出了以上爆炸性的發言。
對於這個年齡段的青少年而言，這種令人不好意思的話題被一位元美少女在大庭廣眾下提起，實在是既尷尬又刺激。
全班死一樣的寂靜。
綠穀覺得自己已經在嚇暈的邊緣了。
爆豪在那一瞬間，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逆流向上，每一根血管，都在他的皮膚表層之下突突的跳著。
該怎麼形容他那一秒內的情緒呢？
大約像是真桜拿著一根小小的火柴，天真無知地點燃了□□的引線，火苗燃燒了短暫的兩秒，隨後瞬間引爆了一顆巨大的地雷——
「誰、誰在對你性、性騷擾啊！！！！」
就連爆豪，在吼出這句話的時候，也罕見的略有些結巴。
他觸電般地鬆開了攥著真桜衣襟的手，領結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真桜低下頭專心地整理了一會兒，再抬起頭的時候，爆豪已經怒氣衝衝地走出了教室。
麗日關切地問她有沒有事，真桜搖了搖頭：「小勝就是這個脾氣，這一點綠谷同學應該最清楚？」
綠穀一愣，摸摸腦袋點了點頭。
麗日松了口氣：「剛剛我看爆豪同學的樣子好可怕啊……說起來，真桜和爆豪同學也是認識很久了嗎？」
「不是哦，只是初三最後一學期才認識的。」
「這樣啊……嗚嗚我以後再也不問真桜你和爆豪同學有沒有談戀愛了……」
一旁看到了全程的蛙吹也應和：「這樣的脾氣的確不可能找到真桜這麼好的女朋友呢。」
整理好衣襟領結的真桜被蛙吹的話逗得發笑，視線微微偏移的時候，卻正好看到教室的後排，一隻湛藍如碎冰的眼眸沉靜地望了過來。
在與真桜的視線碰撞之前，轟的腦海裡想到其實只是有關於這個少女在入學考試時僅次於爆豪的成績，但當少女那雙蜜糖色的雙眼與自己的視線交匯之際，他不知為何，心裡忽然翻湧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少女只是對他報以禮貌的點頭，很快便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錯覺。
轟這樣想到。
*
早上的英語小測驗大家普遍覺得偏難，麥克老師剛一收齊卷子，底下的學生就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起來了。
對了答案後，綠穀意外的發現真桜的大部分答案都能跟他合上，這一點讓他有些意外。
因為小學的時候，他初遇真桜時她就是在操場上一個人寫作業，後來她還問他題來著，雖然一個比他大一級的前輩問他題有點奇妙，不過那個時候的真桜，給他的印象的確是不太擅長學習。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很擅長的樣子……
暗自記下了這一點違和感後，綠穀試探著問：「我覺得月島同學跟我一個小學時期的前輩有點像……不知道月島同學小學是在哪個學校讀的？」
真桜沒有懷疑地報上了自己的學校名，當然，也是綠穀和爆豪的小學。
「咦，我們真的是同一個小學啊。」綠穀順著這個話題往下問，「月島同學，你記不記得……就是在六年級的時候，你有沒有……」
上課的鈴聲響起了，這節課是室外的戰鬥訓練，所以要提前去換衣服，真桜沖綠穀笑了笑：「要快一點了，綠谷同學有什麼想說的，不如下次告訴我。」
綠谷目送著少女與其他女孩子並肩而去的背影，暗自想到，沒關係，現在已經和她在一個班了，那麼想要問清楚的話，總會有機會的，一定有的。
然而直到下午放學，他都沒有找到機會再跟真桜單獨搭話。
留下值日的真桜與八百萬告別之後，就去超市獨自採購一些生活用品了，上次爆豪來她家做飯的時候，給她列了張清單讓她去照著添置，當時的真桜順口問了句你以後是打算長期來給我做飯嗎？
然後不出意外地被氣急敗壞的爆豪罵「你一個女孩子怎麼連做飯都不會太蠢了」，以此跳過了這個令他心裡非常不爽的話題。
誰願意每天跟個保姆一樣給她做飯啊！要不是為了在遊戲上打敗她，爆豪才不會屈尊每天來找她！
真桜回憶著爆豪咬牙切齒但又不得不願賭服輸給她做飯的模樣，不自覺地抿出一個極其溫柔可愛的笑容，那個模樣一看，就是完全陷入愛河之中的少女。
正式入學雄英後，真桜手裡的余錢寬裕了些，添置的大件填了位址讓商場送到家裡，其餘並不重的食材便由她自己提回去。
但不巧的是，正當真桜從路邊的咖啡店裡順便買了杯咖啡出來時，外面下起了雨。
陰鬱的天空黑沉沉的，來往的行人匆匆，並不是很大的雨，所以很多人只是加快了腳步並沒有找地方躲避。
真桜也猶豫了一會兒，但是想到可能再隔不久爆豪就該去她家了，如果回去得太晚，被關在外面的爆豪或許就會直接回家。
她輕輕咬了咬下唇，一頭就紮進了雨幕之中，長髮和衣裙瞬間被雨潤濕，手裡提著的塑膠袋上也全是雨珠，最近的公車站離這裡還需要步行十分鐘，到那個時候，大抵渾身都會濕透。
而正當少女在雨中疾行之時，駛過的車輛突然按下兩聲喇叭。
真桜原本不想理的，但餘光一瞥，腳步立刻就頓住了。
「相、相澤老師……」
真桜咽了咽口水，聲音幾不可聞地抖了一下。
緩緩搖下的車窗內，男人懶散困倦的臉在雨幕中有些模糊。
真桜有一瞬間，差點懷疑自己的個性是不是出了什麼差錯，眼前的這個，好像還是與她交往過的那個相澤消太一樣。
但這只不過是她單方面的錯覺而已。
「順路帶你。」見真桜還在發愣，他又補充一句，「關於你個性的事情，我有些事情正好要找你問問。」
第18章 初戀第十八次
雨聲淅瀝，拍打在車窗上的雨滴聲細密有序。
濡濕的衣裙貼著肌膚，冰涼涼的，有些粘膩的不適。
「……個性測試的時候我跟你說過。」車輛平穩地行駛著，同樣的場景令真桜有些晃神，「……你的個性非常強大，但是，如果你不能控制好的話，這並非是一個適合英雄的能力……」
相澤消太的言辭沒有半點委婉，這也是他的一向作風，簡單俐落，直擊關鍵。
「我查了你的檔案，你是去年才申報這個個性的，為什麼？」
真桜想過會有人問她這個問題，但是沒想過第一個問的人會是相澤消太，她有些緊張，手裡攥著的手絹無意識地擦拭著腿上的水珠。
「……因為，我以前並不想被別人知道這個個性，我也，並不想成為英雄。」
她沒有把握能瞞過相澤的眼睛。
所以，別再問了。
「那你又是為什麼改變了想法？」
真桜悄悄呼吸了一個來回，放在膝上的雙手攥緊了些：「因為歐爾麥特。」
她瞎編的。
雖然歐爾麥特非常耀眼，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但真桜對他的感覺卻非常淡漠。
這種拯救他人，給世界帶來正義的光輝的人，離她太過遙遠了。
即便是現在歐爾麥特會成為她的老師之一，真桜還是毫無實感。
歐爾麥特再厲害也跟她沒有關係。
反正又不會來救她，她也不需要任何人來救。
「……是嗎。」
相澤意味不明地這樣說道，真桜不知道他有沒有相信，但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已經很滿足了，於是她順勢調開話題，問道：
「我努力練習過了控制個性，但始終沒辦法辦到那麼精確，相澤老師有什麼建議嗎？」
真桜對於操控整個世界的時間這方面頗為熟練，但具體到個體，她只在自己身上使用過，並且還是回溯時間的那部分能力。
要精確到某個部位，某個時間，是一秒完成加速老化的過程使之發揮最大的威力，還是用更長的時間達到中等威力，這麼精細的操作，對於現在的她還太難了。
相當於讓一個把小學題目做得爛熟於心的人，突然去做大學的題，哪怕她頭腦聰明，也需要一段時間學習磨合。
「沒有捷徑。」相澤的回答冷淡但也實際，「既然比別人起步晚，除了勤奮以外，你還想要什麼建議？」
真桜沒有絲毫不滿，乖順安靜地回了句：「明白了，謝謝老師。」
她白淨的臉上還帶著淋雨受涼的蒼白，垂在身前的發梢有水一滴滴地向下滑落，但真桜並沒有抱怨，她就坐在那裡，綿軟乖巧得像個懂事的小朋友。
相澤收回目光，稍微加快了車速。
*
從開了空調的車裡下來的時候，猛地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真桜不自覺地發顫。
「快進去。」
相澤消太的語氣還是那麼平淡，他沒有說其他的客套話，將真桜放在了家門外目送她進去，真桜吸了吸鼻子，正想著該不會快感冒了，一抬頭就見家門口蹲了一隻……惡犬。
他目光不善地盯著送真桜回來的車，他看不到車裡的人，但車裡的人卻清楚的看清了他。
爆豪似乎是想詢問那是誰，但總覺得問出這句話仿佛就踩過了什麼看不見的線，因此他又將問題咽了回去。
「慢死了！！！」在門外蹲著避雨的爆豪怒氣橫生，他像是在這裡蹲了挺久了，一口氣憋到現在，見真桜終於回來，一下子齜牙咧嘴地發火，「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
真桜怔愣著掏出手機，發現爆豪的確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
「我一直開的靜音，放學後望換回來了。」
與爆豪危險又兇狠的低沉嗓音不同，真桜的聲音溫溫柔柔的，在淅瀝雨聲中，仿佛一片隨時會被雨打落的羽毛。
少女的眼睫被雨潤濕，身上的衣裙也濕噠噠地貼在身上，長髮一股股地掛著雨水，分明是極狼狽的樣子，但她黑白分明的清透臉龐，卻美得仿佛從水底上岸的人魚一樣。
「……要是你接電話了不就沒這麼多事了嗎。」
爆豪從她身上收回目光，接過她手裡的袋子，催促著她開門。
進了家門真桜才反應過來：「咦？小勝的意思是說，你打電話是想來送傘嗎？」
「誰這麼說了！你想得美！！」
回房洗了個澡換好衣服的真桜一邊擦著頭髮一邊走向客廳，瞥了一眼在廚房惡狠狠切菜的爆豪，真桜在他身後狡黠的笑。
他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能贏他是因為作弊了的緣故呢。
兩人對遊戲其實都挺擅長的，爆豪的確比她還要厲害一點，但真桜輸了可以不斷重來，但爆豪卻沒有這種機會。
所以只要真桜贏了一次，他就毫無疑問地輸了。
這種小心機，真桜尤其熟練。
她腳步輕快地拿起桌上震動著的手機，就在她看到螢幕顯示的號碼時，真桜的笑容凝固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女人冷漠的聲音：「明天下午放學之後我來接你。」
真桜微微蹙眉：「有什麼事嗎？母親。」
「騎馬你應該會？明天有個應酬，你跟我一起去。」
「可是……」
「明天四點，我會先接你去美容店，別讓我到時候到處找你。」
說完，電話被俐落掛斷了。
雪代有紀沒有給她任何遲疑反駁的機會，她理所當然地把真桜當成她的所有物，無視她的意志，只把她當成一個攫取利益的工具。
原本因爆豪的到來而雀躍的心一點點地沉入穀底。
*
清晨踏入校園的時候，因為昨夜失眠的緣故，真桜的眼底有淡淡的烏青，雖然乍一看依舊明豔照人，但只要仔細一點，就能看出她的無精打采。
此時也是她戒備心最低的時刻。
悄無聲息跟在真桜身後的峰田實露出了邪惡的笑容。
為了這一天，他已經準備了一段時間了，他的葡萄通常情況下粘性能維持數個小時，只有在他身體狀況好的時候能維持二十四小時。
這二十四小時內，是沒有辦法解除粘性的。
如果他能把葡萄以「巧合」的方式黏在月島真桜的身上的話……
走在人群中的爆豪有些走神，從昨天離開真桜家以後，他的腦海時不時就會想起真桜從車上下來的那一幕。
誰送她回來的？
那個人和她是什麼關係？
……早知道當時順嘴就問一句了，現在又不可能刻意去問。
他煩躁地擰緊眉頭，餘光一瞥，忽然看見前方峰田實鬼鬼祟祟的身影。
順著峰田實的視線看過去，入目處的人影顯然是人群中最亮眼的真桜，她步履從容，一點都沒有意識到身後有人在窺伺。
爆豪回憶了一下這位同班同學平日表露出的種種跡象，有種不大妙的預感。
「月島同學——」
峰田實一邊暢想著自己與剛入學就已經在校內頗有知名度的真桜同吃同住二十四小時的未來，一邊迅速從手裡摘下葡萄球，假裝摔倒實則瞄準了真桜的手而去。
「你這傢伙——！！！」
真桜聽見有人叫她，緩緩回頭之際，還沒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的手上多了個什麼東西，而爆豪不只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把同班的峰田實一把揪起，兇惡地質問道：
「你打她什麼主意呢！？」
峰田實手腳懸空，還不死心地伸手要去夠黏在真桜手裡的葡萄球：「別妨礙我啊爆豪同學！！」
真桜對峰田實的個性一知半解，她右手還拿著一本書，只能用力地甩了甩粘著球的那只手，卻發現好像沒辦法甩掉，只好邊甩邊問爆豪：
「小勝，這個東西要怎麼……」
「等——！」
爆豪看著她甩手的弧度，正要警告她離他遠一點的時候——
真桜手裡的葡萄球也碰到了他下意識擋在身前的掌心。
……完蛋了。
爆豪勝己在那個瞬間，頭一次明白了絕望是什麼感覺。
「咦？」真桜歪著腦袋看向他們黏在一起的手，「……這下怎麼辦啊？」
「……你還好意思咦！！！這不都怪你嗎！！！」
*
「……就、就是這麼回事……」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峰田實從暴怒的爆豪手底下撿回一條命後，在相澤消太面前把他的小心思一五一十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縮在相澤消太身後牙齒打顫的峰田實都不敢跟爆豪對視，因為他的目光實在是太可怕了，峰田實覺得現在的爆豪跟電視節目裡看過的獅子差不多，隨時都會撲上來咬死他。
相澤消太對於峰田實十分頭疼，反正罰他一個月的校內義務勞動是鐵板釘釘的事了，關鍵就在於——
月島真桜和爆豪勝己這兩個人，剩下來的二十三個小時該怎麼辦？
「月島。」相澤看向真桜，「用你的個性試試，將球加速老化，應該就會脫落了。」
相澤老師腦子轉得也太快了！
雖然跟爆豪黏上是無意識的，但既然黏上了，就是個絕妙的機會，她就算辦得到局部的時間加速二十四小時，她也會說——
「辦不到哦。」真桜單純無辜的眼眨呀眨，清澈得沒有半點陰影，「老師你也知道我對個性的控制還不夠精准，萬一老化的過程中，連帶著小勝的手也一起老化了，會發生很恐怖的事情的。」
她對個性的控制的確不夠精准，但是那是對範圍的控制，而不是對時間的控制。
就算將爆豪整個人的時間加速了一天，實際上的影響也可以約等於無。
但是她才不會說出這一點的。
這樣想著，真桜扭頭看向眼帶懷疑之色的爆豪，怕他不信，又強調了一遍：
「真的，我沒有騙你。」
少女的眼睫纖長，眨眼的時候忽閃忽閃，有著孩童的真摯乾淨。
爆豪別開臉：「……開什麼玩笑！我才不想跟這傢伙就這麼黏一天！！！」
說著，他盯著峰田實蠢蠢欲動想揍他了。
要不是這個□□熏心的傢伙，能扯這些事出來嗎？
最後還是相澤消太一錘定音：「先去教室上課，之後的事情，我會跟其他老師商量的。」
真桜和爆豪對視一眼。
難道說，他們就要這麼——看起來跟手牽手沒兩樣的——穿過人來人往的走廊，走進A班的教室！？
第19章 初戀第十九次
早上的第二節課是麥克老師的英語課，跟在麥克老師進教室之前，他還回過頭安慰兩人：
「relax——！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想不到辦法，時效最多也就一天而已，不會有太大的影響的！」
然而爆豪看起來完全沒被安慰到，他低頭看著自己與少女被聯繫起來的手掌，這個姿勢看上去，就像戀人一樣親密。
……真煩。
「Everyone quiet！」
眼看著麥克老師走上講臺，爆豪和真桜卻不約而同在教室門口止步，兩人都不怎麼想踏進教室。
偏偏麥克老師還在講臺上喊：「別害羞啊，快進來上課了！」
爆豪仿佛陷入了一個極度糾結的困境，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沒什麼好害羞的，但是他的腳就是不聽使喚，怎麼都邁不開腳步。
可惡啊！！！！！都是那個色葡萄的錯！！！！
而且這傢伙腦子也有問題！！！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氣死他了！！！！
最關鍵的是——
他這絕對不是害羞！！！絕對不是！！！！
「小勝。」真桜突然下定決心，寬慰道，「大家終究還是要知道的，我們進去。」
「……你這傢伙別擺出一副公佈戀情的情侶的表情。」
嘴上雖然這麼說，但爆豪心裡的彆扭也減輕了些，他邁開步子，跟平日一樣拽的二八五萬地走向他的位置，同時，真桜也下意識地走向了自己的位置——然後兩人尷尬的因相互拉扯的力量而止步。
全班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兩人交疊的手上。
麥克簡單地給大家解釋了一下原因，提到兩人會有可能會這樣持續一天的時候，全班譁然，底下響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討論聲。
兩個當事人卻置身事外，開始爭論起了座位的問題。
「哈！？當然是你自己把你的桌椅拉到我旁邊來啊！」
「但是小勝你的位置在中間，我拉過來的話會擋路的。」
「誰管他們啊，你過來，就這麼決定了！」
「……小勝不講道理。」
「我不講道理！？我沒嫌棄你就已經很不錯了你不要得寸進尺啊！！」
綠穀聽著兩人的爭執，望著兩人緊緊相連的手發呆。
啊……雖然這麼想不太好，但是果然……有點羡慕啊……
能和真桜這麼形影不離的黏一天……
咦？
等一下，如果要一直黏著的話，有些事情是不是不太妙啊？？？
滿臉寫著「我很不爽」「不要惹我」「隨時爆炸」的爆豪怒氣衝天的拉著自己的桌椅一路繞到最後一排，砰的一聲跟真桜的桌子並在了一起。
「行了！！可以閉嘴了！！！」
跟之前無數次的爭執一樣，在經過無意義的怒吼後，爆豪最終還是敗下陣來，妥協於真桜綿軟的態度和安靜的目光之中。
……這個人真的好煩啊！！
班裡詭異的氣氛維持了一整節課，真桜和爆豪兩個當事人聽課倒是挺專心的，但是其餘人的目光都一直似有若無地看向這邊。
「一整天啊！」
「可惡好羡慕爆豪那傢伙啊……」
「但真桜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啊……」
「欸！？他們這樣一直黏在一起，那……」
爆豪已經開始習慣跟真桜黏在一起的這件事了，雖然只有左手能動，但是真桜主動承擔了幫他記筆記的任務，而他樂得輕鬆，托著腮幫子在一邊看著少女認認真真地替他記筆記。
字跡倒是工整秀氣，但是……
「嘖，不要拿粉色的記號筆在老子書上劃！」爆豪不樂意了，「給我換成藍色的。」
真桜哦了一聲，乖乖地換了個顏色，但其實還是很少女就對了，尤其是跟爆豪自己拿黑色水筆隨便劃劃的筆記比起來，充滿了少女的精緻可愛。
「算了，藍色也別用了，就用筆劃不就行了嗎，麻煩死了。」
「可是記號筆更可愛呀。」真桜振振有詞，「小勝的筆記寫得一點都不好看，我看人家綠谷同學的筆記就做得很好，你跟人家青梅竹馬怎麼都不學學？」
拿他跟綠穀比較顯然讓爆豪非常不爽：「筆記這種東西只要我看得懂就行！你管我怎麼寫！」
真桜懶得跟他爭論，反正他也沒法寫字，於是真桜又換上了粉色的記號筆，在爆豪的課本上肆無忌憚的發揮。
趴在桌上記筆記的少女認真又專注，安靜下來的模樣像是沉浸於繪畫中的小女孩，爆豪多看了她幾眼，又很快回過神。
最後爆豪轉頭盯著講臺上的麥克老師盯了一節課，就是不去看真桜。
氣氛詭異的一節課結束後，爆豪準備出去一趟，走了兩步才發現真桜也跟過來了。
「你跟著幹嘛，我要去……」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個巨大的問題，此時才漸漸浮現在爆豪勝己的眼前。
全班大部分人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幾十雙眼睛靜靜地看著臉色一點一點褪盡血色的爆豪，和滿臉茫然一無所知的真桜。
綠穀絕望地捂住了臉。
「——臥槽你別跟著老子啊！！！」
準備要去上廁所的爆豪撕心裂肺地怒吼著。
*
「戴上這個……還有這個。」
聽聞這個令人爆笑的消息後趕來支援的是午夜老師，場面本來就足夠絕望了，但真的按照午夜老師的建議實施起來的時候，爆豪勝己還是感受到了十幾年間都從未感受過的尷尬。
他想宰了峰田實，他說真的。
「為什麼要帶耳罩啊？」
戴上了遮光眼罩的真桜站在已經清場了的男廁所裡，對於這一點表示十分困惑。
視線陷入黑暗之中，真桜看不清憋笑的午夜老師和依舊神情怏怏的相澤消太，當然，她更看不見因為她的問題而渾身肌肉緊繃、恨不能能一拳砸在牆上發洩一下的爆豪。
「少囉嗦！！」他快被周圍的場景折磨得神經衰弱，一想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爆豪更加煩躁，「不要說話，不要亂動，聽明白沒有！！！」
真桜乖順地點點頭戴好耳罩，不吭聲了。
相澤消太跟午夜出去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蒙上眼睛安靜佇立的少女，她並不是很容易被同齡人欺負的性格，但平日裡總是乖巧懂事得過分，沒有脾氣，無論發生什麼好像都會微笑一樣。
尤其是對性格暴躁的爆豪，她更是展現出了十二分的包容。
兩人都是實力強大的優等生，如果不影響學習，也並沒有什麼……
相澤揮去心頭的不愉快，推開門見外面圍了一堆好奇又興奮的學生。
「相澤老師！爆豪他們……」
「回教室去，這件事不要在月島面前提了，明白嗎？」
畢竟確實是一件尷尬的事情，總是在女孩子面前提起的話，也的確令人難堪。
不過爆豪的心情並沒有人想要好好呵護，這是後話。
A班齊聲答是。
廁所裡顯然也聽到了外面的那些動靜，原本就緊張得繃緊了弦的爆豪面對著眼前的小便器，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他甚至認真的開始思考憋一天的可能性了。
——憋一天當然是很不現實的。
所以說！人類！為什麼要上廁所啊！！！！
爆豪恨不得把這個廁所連帶著真桜一起通通炸飛，這樣他就不用面對這樣的僵局了。
沉默了大約五分鐘，真桜奇怪地開口：「小勝？你還沒好嗎……」
「閉嘴！！」想到她還戴著耳罩，爆豪伸手把她的耳罩扯開一點，對著她的耳朵喊，「再說話就宰了你！！！！」
真桜略有些委屈地哦了一聲。
將她的耳罩好好戴正，爆豪突然意識到現在兩人的距離有些微妙。
封閉的環境，蒙著眼罩一無所知的少女，她看不到打量她的視線，即便是爆豪離她這麼近，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柔軟的髮絲，細膩的肌膚，淡櫻色的、泛著點點光澤的唇。
即便是爆豪勝己也不得不承認，在外貌上她挑不出任何的差錯，這樣的少女，只要她想，一定會有大批男生為她前仆後繼，鞍前馬後供她驅使。
但是她並沒有。
哪怕是經濟拮据的那段時間，她也是一個人不吵不鬧地吃著麵包，每次去他家吃飯，飯後也會搶著去把碗筷都洗了。
她一點都沒有高高在上、被眾星捧月長大的那種矜貴感。
反而更像是從未被人溫柔相待過一樣，很少提出任何要求，但受到的點滴溫柔，都會報以同樣的回贈。
「小勝，你的呼吸弄得我好癢啊。」
在他出神的時候，本以為無所察覺的少女這樣說道。
爆豪猛然跟她拉開了距離。
「……你給我站背後去。」爆豪再次摘下她的耳罩，對她說，「站過去後自己再戴好耳罩，聽見沒！」
真桜已經餓了，她想去吃飯：「我看不見也聽不到，為什麼小勝還這麼在意啊……」
「少囉嗦！！」
心情稍稍平靜下來後，爆豪忿忿地拉開拉鍊，不就是上廁所嗎，不就是後面站著個女生嗎，她又聽不見也看不見，沒什麼大不了的……
……臥槽。
上不出來。
第20章 初戀第二十次
安靜的廁所內，除他以外的第二個呼吸聲，與他的手臂碰觸的另一個溫度。
所有的一切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
這……怎麼可能旁若無人的上廁所啊！！！！
可惡！！！！！！！
他一定要宰了峰田實！！！！！！！！！！
在外面等了大約二十分鐘，午夜和相澤才等到臉色黑中帶紅、紅中帶黑的爆豪拉著真桜出來。
兩位成年人稍微一想，就能猜測到裡面是怎樣的尷尬場景。
不拘小節的午夜還想採訪一下爆豪的感受，不過被相澤適時的掐斷了即將到來的一場尷尬對話，催促著兩人快去吃飯。
而就在此時，真桜從爆豪身後站出來，平靜地說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也想去廁所。」
「……」
真桜完全沒有爆豪那麼多心理包袱，五分鐘以內迅速解決之後，她拉著已經生無可戀的爆豪神態從容地走出被清場的女廁所。
「小勝你不用太在意的……」
一路往食堂走的真桜這樣對爆豪說。
然而爆豪現在完全沉浸在「臥槽我居然進女廁所了」「我居然旁觀了女孩子上廁所」「老子絕對不是變態」的內心世界中，對於真桜的安慰一點都沒聽進去。
這一對樣貌出眾的少年少女攜手走入食堂之後，顯然瞬間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事實上，早上在校門附近的那一幕已經被許多人目睹，經過一上午的發酵後，不說人盡皆知，但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了。
「可惡啊我也想跟月島大人黏在一起啊！！！」
「但是不是很危險嗎？那個男生好像是淤泥事件的那個……看起來脾氣相當不好的樣子……」
「沒關係的！月島大人可是以第二名的優秀成績入讀英雄科的，區區一個不良……」
「……那個不好意思，我聽說那位就是英雄科的第一名……」
對於非常想和真桜撇清關係的爆豪而言，圍繞著兩人的流言蜚語和完全沒法分道揚鑣的現狀無異於公開處刑。
並肩坐著的兩人在經歷了兩次上廁所事件後，氣氛降到了冰點。
大口往嘴裡塞著辣味咖喱的爆豪滿肚子氣，一點都不想跟真桜講話，並且因為他只能用左手吃飯的緣故，他的心情看起來更差了。
這種尷尬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放學，由於兩人肯定還會黏大約十多個小時，晚上在哪裡睡覺的問題必須要想辦法解決，相澤問清真桜家裡基本只有她一個人的情況後，剩下的選擇就只有去父母都在家的爆豪家住了。
「你們在門口等一會兒，我去取車送你們回家，這件事我會向爆豪君的父母解釋。」
目送著相澤消太離開的背影，真桜下意識地感歎道：「相澤老師果然非常可靠啊，」
爆豪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真桜覺得這個氣氛讓她有點不太自在，剛想說些什麼緩解的時候，校門外突然響起了兩聲刺耳的鳴笛聲。
定睛一看，真桜立刻躲在了爆豪的身後。
「拜託了，小勝，幫幫我。」
少女攥著爆豪的衣襟後擺，用前所未有的無助語氣這樣求救。
從一輛豪車上走下來的，是一位相當時髦漂亮的女性，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說是不到三十也會有人信的那種，她將墨鏡往上一推，一眼就看到了躲在爆豪身後的真桜。
「真桜，過來。」
女人的語氣很不客氣，仿佛女王在命令自己的僕人一樣冰冷。
從小就是這樣。
真桜從未逃脫過雪代有紀的陰影。
爆豪瞥了一眼身後躲著的真桜，很顯然的意識到這位應該是她的家人。
——但什麼樣的家人才會放任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一個人住在家裡？
沒人問她吃什麼，沒人問她考得怎麼樣，沒人關心她是死是活。
爆豪有的時候都懷疑她到底有沒有父母。
而現在這個頤指氣使的女人突然站出來就要把人帶走，就算跟他沒關係，這個場景也讓他很不爽。
他將真桜的手放進自己的口袋裡，順帶著掩蓋了兩人手中的異樣。
「你是月島的母親嗎？」爆豪站在雪代有紀的面前，雖然收斂了暴脾氣，但眉宇間的戾氣仍揮之不去，「你找她有事？」
雪代有紀將爆豪從頭到腳掃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了真桜放在他口袋的手上。
「真桜，我說過今天有應酬的？」雪代有紀話雖然在跟真桜說，但眼睛卻看著爆豪，「騎馬裝已經準備好了，待會兒去試試合不合尺寸。」
真桜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我……今天……可能去不了……」
雪代有紀描畫精緻的眉毛擰了起來：「你在說什麼呢！？你以為碰到赤司社長和他兒子的機會經常有嗎？？我已經調查過了，那些人家裡的女孩子沒有誰比你漂亮，更何況你還是雄英的學生，我來並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
對於從不關心英雄這個職業的雪代有紀而言，身為雄英學生所能給真桜——或者說是給這個家族帶來的，僅僅是個名校的光環而已。
爆豪氣極反笑，從口袋將兩人黏得嚴絲合縫的手懟到了雪代有紀的眼皮底下。
「看到了嗎？你說帶她去見什麼赤司社長的兒子，看樣子無論如何也必須把我也帶著了啊。」
真桜順勢解釋了一下這顆球的時效，反正無論如何，今天她是沒辦法換上騎馬裝按照雪代有紀的安排去應酬了。
表面上真桜依舊低眉順眼，但她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爆豪那副囂張霸道瞧不起人的模樣，氣得雪代有紀拿她剛做的美甲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不得不說，雖然平時爆豪氣她的時候總覺得有些可惡，但是看他拿這副表情懟其他人，真桜還是覺得挺過癮的。
「你別以為跟我女兒黏在一起了就可以接近她了，我告訴你，像你這樣的……」
雪代有紀的貴婦式囂張在爆豪面前毫無威懾力，後者本來就脾氣爆，因為畢竟是真桜母親的原因稍微收斂了幾分鐘，見她也不是什麼好人，立刻又故態復萌：
「哈——！！！你什麼意思！！？？」爆豪像個不講道理說炸就炸的炮仗，「她本人都說沒空不想去了！囉囉嗦嗦的，煩不煩啊！！」
說完，爆豪習慣性地把手往褲袋裡一插，扭頭就往停車場的方向走了。
真桜的手也在他的口袋裡，隔著一層布料，他的體溫灼熱，真桜想要抽出手來，爆豪這才意識到他把真桜的手也塞進口袋裡了。
「……我話說在前面，是她先挑事的啊。」
吼了人家母親，單獨相處時爆豪覺得有點尷尬，但他並沒後悔。
真桜笑了笑：「沒事……我還應該謝謝你呢，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已經被抓去當花瓶展覽了。」
爆豪瞥了一眼她神色如常的側臉，又轉過頭：
「……花瓶？別笑死人了……哪有你這樣的花瓶……」
如果是綠穀在的話，想必能夠準確將爆豪話裡的意思明明白白地翻譯給真桜聽。
——他是在誇她。
在他眼裡的月島真桜，絕不是只有臉能看的花瓶。
*
「原來如此啊……當然沒問題。」爆豪光己拍了拍爆豪勝己的頭，「只要真桜沒有意見，我們家隨時都歡迎她哦。」
說著，她沖真桜爽朗地笑了笑。
原本還有些局促不安的真桜接收到這個目光後稍稍松了口氣。
隨即她又垂下頭，心裡翻湧而上的，是更加複雜難言自我厭棄和愧疚。
這不是她應得的，是她騙來的。
是她說了謊，她利用了光己阿姨的善良，還躲在了爆豪的庇護之下……
相澤消太注意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月島，還有什麼東西要回去取的嗎？」
真桜回過神來，搖了搖頭，兩人的手被黏在一起，也很難換衣服，洗漱的用具爆豪光己已經給她準備了一份，所以並沒有什麼要回去拿的。
相澤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月島，過來一下。」
將真桜叫到了陽臺上，而沒辦法甩掉的爆豪也無可奈何地跟在後面，相澤瞥了他一眼：
「把耳罩戴上。」
爆豪不滿地抬眼：「啊？我又不稀罕聽你們講什麼悄悄話……」
「戴上。」
兩人的目光對峙了一會兒，最後爆豪還是不情不願地戴上了耳罩。
雖然相處並不算太久，但相澤對這個過分乖順的學生也算有一定的瞭解。出生富裕家庭，但是似乎父母的關係並不和睦，也因此造就了她這種溫順懂事的性格。
從表面上看，如此漂亮，家境又好的少女，不說應該多趾高氣昂，但也不該是她這樣平易近人得甚至有些百依百順的性格。
她就好像……從未得到過誰的寵愛，所以只學會了包容忍讓，一點脾氣都沒有。
相澤微微皺起了眉。
「月島，你要明白一件事。」他的目光平和又堅定，「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該自責的不是你，應該是峰田實，你沒有給任何人帶去麻煩。」
真桜的眼睫顫動，胸腔裡蔓延起酸澀的情緒。
「可是……」
她說謊了。
她可以解除將兩人黏在一起的個性的。
但她不想跟爆豪分開，不想跟著母親去應酬，也不想回到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的房子裡面。
是她的錯，她給所有人都帶來了麻煩。
「不要想這麼多。」相澤消太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他摘下了爆豪的耳罩，遞給了真桜，「我還有些話要單獨跟爆豪談談。」
真桜抿著唇，順從地戴上了耳罩。
此時的爆豪剛剛將目光從門外的車上收回來，他覺得那輛車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雨天送真桜回來的那輛車，所以那天的那個人，原來是相澤老師嗎……
「爆豪。」相澤消太認真地看著他，「你沒有對月島說什麼過分的話？」
被懷疑的爆豪不悅地擰起眉頭：「我什麼都沒說。」
相澤也明白爆豪雖然經常口無遮攔，但對女孩子還是有分寸，因此沒有再跟他強調什麼。
只是最後補充了一點：
「別指責她，你明白我的意思？」
爆豪回憶起少女垂著頭眼含愧疚的模樣，他明白相澤消太的意思，但他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相澤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他再度回想起了雨夜裡送真桜回家的那輛車。
「……這種事情不用說我也知道。」
相澤消太拒絕了爆豪光己的晚餐邀請，離開了爆豪家。等吃過晚飯後，真桜被爆豪光己拉著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原本想去打遊戲的爆豪也不得不被迫跟著兩人看他毫無興趣的電視劇。
「……這種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啊。」
窩在沙發裡的爆豪終於盼到了電視劇演完，他差點快在沙發上直接睡過去了。
走向廁所洗漱的真桜卻笑著說：「是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簡單的用清水洗過臉的真桜抬起頭來，鏡子裡的少女用毛巾擦淨了臉上的水珠，眼角和鼻尖泛起淡淡的粉色，她眼含笑意地望過來：
「和長輩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像電視劇裡演的一樣呢。」
爆豪微微怔住。
他忽然意識到，這種對他而言平凡得不值一提的日常，是少女從未有過的新奇體驗。
「……耳罩眼罩給我戴好，我要上廁所了。」
真桜意外地發現，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經歷了好幾次上廁所，這一次爆豪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之前那麼氣急敗壞了。
等洗漱和上廁所都手忙腳亂地解決完畢，折騰了一天的兩人終於面對他們的最後一個難題——
「今晚門就不關了，雖然沒辦法只能睡一張床上，但勝己，你絕對——不可以動手動腳哦。」
爆豪光己在離開他的房間前，認真又嚴肅地囑咐道。
「……這種事情不需要強調這麼多遍啊！！！你覺得你的兒子有這麼像變態嗎可惡！！！」
第21章 初戀第二十一次
女孩子的頭髮是香的。
爆豪勝己盯著頭頂的天花板，忽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好像不只頭髮是香的，雖然兩人各自睡在各自的被窩裡面，但爆豪仍然覺得房間裡都是陌生的香味。
爆豪從未覺得自己的房間如此令他局促不安，貼身穿進被窩裡的襯衫不舒服，沒有洗澡不舒服，不能亂動不舒服——總之從頭到腳，都令他非常非常難受。
這所有的一切，都源於睡在他旁邊枕頭上的少女。
少女的手臂稍微貼著他的手臂，溫度比他要低許多，爆豪心裡會想她是不是很冷，還是說女孩子的體溫都會低一些，但這些無關的想法只是從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爆豪閉上眼睛，努力想要快點入睡，但他的身體卻格外清醒，他聽得到身邊的另一個呼吸聲，感受得到另一個人的存在，甚至她有幾縷頭髮還落在了他的臉上，在一遍遍地強調睡在同一張床上的是個年齡相仿的少女。
……這誰他媽能睡著啊！！！
「小勝你睡著了嗎？」少女微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爆豪沒睜開眼睛，沒好氣地說：「幹嘛。」
「我睡不著。」低低的聲音綿軟又輕柔，像羽毛一樣在他耳邊拂過，「能跟我聊會兒天嗎？」
「不能，給我安靜一點。」
爆豪的拒絕也算在真桜的意料之中。
所以真桜也並不是在徵求他的意見，還沒有困意的真桜開始自言自語。
「我還是第一次跟男孩子睡在一起哎。」
爆豪本來想說這不是廢話嗎，但考慮到隨便接話只會讓她更得寸進尺，所以他謹慎地閉上了嘴。
「小勝應該也是？我緊張得根本不想睡哦。」真桜的身影很輕很輕，「但是我覺得有人陪著睡覺好像感覺挺好的。」
……這人腦子是不是缺根弦啊？
「要是以後也能這樣就好了。」
她當他是她的同性小姐妹嗎？？
爆豪終於憋不住開口了：「好個屁。」
真桜咦了一聲：「不行嗎？」
「你為什麼覺得行？」
「因為……」真桜用理所當然地語氣說，「只要成為情侶就可以了，電視上是這麼演的。」
「………………」
爆豪忍不住扭頭用驚愕的目光在黑暗中瞪著她：「……你看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啊！！！」
敞開的門透入點點光亮，映得少女的眼睛有點點光亮，她奇怪道：
「不是嗎？情侶都不行嗎？」
「問題不在這個！！！」爆豪簡直快被她氣死，「你真的是女孩子嗎！！？」
真桜卻說：「我要是男孩子的話，你上廁所的時候我就不用戴耳罩和眼罩了。」
她還挺有理有據的。
隔了一會兒，爆豪沒聽到真桜再開口了，他睡不著又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便出聲道：
「喂……」
「嗯？」回答他的聲音格外清醒。
爆豪頓了一會兒才說：「……你家裡人是怎麼回事啊？」
這一次真桜沉默了很久，久到爆豪都以為她不會再開口了。
「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沒有跟她鬧翻嗎？」真桜往被子裡縮了縮，聲音悶悶的，「因為……我想跟大家一樣。」
「……哈？」
「大家聊天的時候都會聊到家裡人，中學的時候，大家會分享媽媽準備的便當，聊休假的時候，爸爸會帶著他們去哪裡玩。」
爆豪忽然覺得，他似乎不該開啟這個話題的。
「現在這樣，我至少可以騙騙自己，我也有爸爸媽媽的，只是他們比較忙而已，只要我聽話的話，他們說不定還會和好的。」真桜的聲音漸漸低得聽不清，「……很傻對？」
仿佛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喉嚨，爆豪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
「是很蠢。」他的嗓音低啞，「女孩子就是優柔寡斷，腐壞的東西就要及時扔掉，又不是什麼值得珍惜的玩意兒。」
「失去了一樣，在找其他的彌補不就行了？要成為英雄的人，連這點決斷都沒有嗎？」
他的語氣從容又冷靜，甚至顯得有些過於冷淡粗暴，像一把鋒利的刀似的，將真桜心口的腐肉手起刀落地剜掉。
疼嗎？
太疼了。
傷口汩汩地淌著血，真桜覺得他是無法對她的痛苦感同身受的，但這又如何呢？人的悲傷本身就無法共通。
但他的冷靜果決，卻意外的有些鼓舞人心，仿佛將她心口的陰霾一寸寸地撥開。
「別讓我瞧不起你。」
他說得對。
真桜深呼吸了一個來回，隨後——
「——！！！離老子遠點啊！！！！」突然被鑽進被窩裡的真桜抱了個滿懷的爆豪覺得自己的心都跳到喉嚨口了，「萬一老太婆看見了老子豈不成變態了！！！給我回你自己的被窩裡！！！！」
手臂穿過爆豪的腰腹攬住他的真桜緊緊地抱住他，似乎真桜的動作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刺激，隔著薄薄的襯衫，真桜都能感覺到他腰腹肌肉的緊繃。
他能夠推開她的。
真桜的力氣怎麼可能敵得過爆豪。
但事實是，十秒後的真桜仍然還能紋絲不動地緊抱著他，將臉頰靠近他的胸膛，感受到他驟然上升的體溫，以及若有若無的極速心跳聲。
圍繞在她周身的，是少年的氣息。
完全陌生的溫度和味道。
「小勝也很可靠呢。」
這個「也」字，用得讓爆豪額頭青筋跳動。
「……之前我就想說了。」
爆豪稍稍撐起身體，順勢將靠在他身上的真桜掀翻，半撐著身體垂頭看籠罩在他陰影之下的少女，光線昏暗看不清她的神色，但她的溫熱呼吸噴灑在他胸前，一路癢到心尖。
「你到底談過多少個男朋友，嗯？」
他的尾音分明是有些不悅的，但壓低的聲音卻在黑暗中帶著異樣的誘惑。
第22章 初戀第二十二次
真桜咽了咽口水，老老實實地說：「我沒有前男友。」
她這倒是沒說謊。
在現在的這個世界，她哪怕是跟轟焦凍和相澤消太面對面對質，他倆估計也只當她是得了妄想症。
真桜在心裡給自己豎了個拇指。
「……哼。」
爆豪低頭望著跟自己縮在同一個被窩裡的少女，敞開的門外透入了暖黃的燈光，她眼中映出的光明亮柔軟，又香又軟的長髮在枕頭上散開，身體縮得小小的一團，如羊羔一樣軟得好像可以隨意搓揉。
她甚至對他全無防備，用這種信任的、天真懵懂的姿態躲在他的身下，就好像無論對她做什麼，她都不會反抗一樣。
不……或許也會反抗的，就跟第一次交手的時候，那種軟綿綿的拳頭和毫無威懾力的尖爪，初生的小獸模仿出兇狠的模樣，卻全然不知自己此時的姿態反而會引起隱秘的惡念。
見他久未有動作，真桜眨眨眼，稍稍圈著腿想要調整一下並不舒服的姿勢，然後她褶皺裙擺下的大腿抬起的同時，正好碰到了什麼……觸感特殊的東西。
仿佛電流瞬間從那個部位一路通到大腦皮層，奇異的快感和羞恥感在神經末梢激烈碰撞，爆豪低頭望著少女隱隱綽綽的柔軟眼波，一時間有些發懵，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是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真桜還沒反應過來，就發現這一次爆豪動作極其迅速地推開了她，然後掀開她那邊的被子將她塞了回去——就連脖子處的間隙都給她掖得嚴嚴實實。
「……剛剛我是不是……」
「閉嘴！！！！！」
雖然頭腦天真了些，但真桜也不是沒有單純得一無所知的傻瓜。
她大腿蹭到的是什麼，這個她還是明白的。
剛剛還嘰嘰喳喳聊天的房間內突然安靜了下來。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升溫了。
「最後一個問題——」真桜決心在睡前掀過剛剛尷尬的一頁，「小勝有沒有什麼想實現的願望啊？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實現哦。」
隔了半天，響起的是爆豪的一聲嗤笑：「你以為你是聖誕老人？」
氣氛好像正常了些。
真桜繼續說：「我隨便問問不行嗎？」
頓了一會兒，她聽到了爆豪得意的聲音，都用不著眼睛看，真桜都能想像到爆豪眉飛色舞的模樣：
「當然是超越歐爾麥特，成為世界矚目的NO.1英雄啊！」
「……所以小勝也是歐爾麥特的粉絲咯？」
「不要把老子當成吹牛的小學生！！我跟那些人可不一樣！！！」
「好的好的。」
「可惡……你等著！！老子以後當給你看！！！！」
「是——」
兩人側著身面對面地鬥了會兒嘴，不知何時困意襲來，睡眼惺忪的兩人對望著，交匯的目光裡泛起曖昧的情愫。
但誰都沒有去提剛剛發生的那一段插曲。
「晚安。」爆豪低聲道。
「明天見，小勝。」
入睡前的最後一秒，看到的是爆豪陷在枕頭中的臉。
那一晚就連真桜的夢中，都是淡淡的朦朧緋色。
*
第二天早上抵達學校沒多久，真桜就發現峰田的葡萄球已經失效了。
她看著爆豪把他的桌子拖回了原本的位置，內心頗為失落。
但反觀爆豪那邊，則完全沒有一絲惆悵的氣息，昨天因為考慮到真桜的原因沒有人問他，今天兩人終於分開了，上鳴和切島便立刻湊上去詢問，關心的重點全在「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麼」以及「和女孩子一起進廁所是什麼感覺」上。
「要你們管！！！吵死了！！！」
對於此類問題，爆豪通通無視，顯然是完全不想提及過去二十四小時發生了什麼，但上鳴卻跟切島兩人認認真真地探討起來，並且話題的內容被上鳴帶往了奇怪的方向……
好在相澤消太走進了教室，他看了一眼真桜和爆豪，隨後神色如常站上講臺，開始跟大家解釋今日的課程，似乎是什麼各種天災水災等各種意外時的救援訓練。
「……訓練場離這裡較遠，待會兒會坐巴士過去……」
坐上巴士的時候，真桜很自然的選擇了爆豪身邊的位置，她原以為爆豪對此會有一些不滿，但令真桜感到意外的是，爆豪並沒有表現出過多的反感，甚至還有一種習以為常的感覺。
真桜沒聽到爆豪氣衝衝地聲音，還覺得頗為不適應。
「小勝昨晚睡得好嗎？」真桜隨口問道。
爆豪剛要回答，就見周圍其他人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屏氣凝神地聽著這邊的動靜。
於是他壓低聲音：「要你管！」
真桜抿著唇細細打量了他的氣色，輕笑道：「看起來睡得很好。」
爆豪冷哼一聲，別過臉不去看她。
昨夜的真桜睡得並不安穩，爆豪似乎並沒有察覺的樣子，其實昨晚反而是他睡著睡著湊到了真桜這邊，或許是因為一直平躺著不太舒服，所以側身的時候，他無意識地縮短了與真桜的距離，調整到了一個舒服自然的姿勢。
真桜模模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看到他的唇就在她的眼前，溫熱的呼吸吹拂在她額前，身體散發出的熾熱溫度將她的被窩都烘得暖暖的。
入睡的爆豪勝己仿佛一隻溫順的貓。
他將利爪全都收起，宛如一隻任人撫摸的貓咪一樣將柔軟的肚子攤開，一點戒備心都沒有，是覺得她不會對他動手動腳嗎？
有那麼一瞬間，真桜想伸長脖子，去夠近在咫尺的唇。
但她又害怕太過貪心反而會受到懲罰，只好心有不甘地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拿眼睫去蹭他的下巴。
——然後爆豪一把將她抱入懷中，喉嚨裡甚至還傳來了幾聲不滿的悶哼聲。
真桜嚇得不敢動。
這個人醒的時候和睡著的時候反差也太大了……
直到天快亮了，真桜才昏昏沉沉地睡著，醒來的時候爆豪坐在床上警惕地盯著她，倒讓真桜有種自己做了什麼壞事的錯覺。
此時在車上搖搖晃晃間，困意漸漸襲來，她本想問能不能靠著爆豪睡一會兒的，但想了想也就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便沒有開口。
真桜閉上眼不過半分鐘就睡熟了，大約是周圍離得不遠不近的談話聲和身邊人的氣息讓她十分安心，所以她睡得很踏實，踏實到身體慢慢傾斜，往過道的方向一點點滑動，而因真桜的話勾起了昨晚回憶的爆豪正注視著窗外，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動靜。
就在真桜即將摔倒的一瞬間，不經意瞥到這一幕的綠穀心跳到了嗓子眼，剛要驚呼出聲，就見真桜的頭被後座伸出的一隻手穩穩托住了。
是轟焦凍的手。
第23章 初戀第二十三次
他其實根本看不到前面發生了什麼事, 只是見忽然有什麼要掉下來一樣，下意識就伸手接住了，定睛一看才發現是月島真桜。
熟睡的少女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的，她壓過來的分量不輕，但轟並沒有鬆手。
她似乎還覺得自己枕著的手又軟又暖和，還輕輕蹭了蹭。
目睹這一切的綠穀蛙吹等人統統噤聲。
後排坐著的麗日也注意到了前面發生的事情，連忙小聲地喊：「爆豪同學——」
出神的爆豪聽到有人叫他, 剛要回頭看是誰，就被身側的場景吸引了注意力。
歪頭睡得香甜的少女, 神色平靜托著她腦袋的少年。
爆豪愕然的目光與轟淡然的眼神靜靜交匯。
「月島真桜！！！」
爆豪頭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了她的名字。
從熟睡中驚醒的真桜猛地坐直, 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迷迷糊糊還沒回過神, 就被一隻手用力地往右一按。
「行了！！現在可以睡了！！！」
突然靠在了一個高度合適，軟硬合適的肩膀上, 真桜還有些茫然。
「可是……」
真桜還想坐直了說什麼，剛抬起來的腦袋又被爆豪按回了他的肩膀上。
「閉嘴！睡你的覺！！」
爆豪頭也不回，正惡狠狠地瞪著轟, 後者反應平淡, 似乎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大事，但這其實本來就是舉手之勞，換成其他女孩子, 他也會伸手的。
但爆豪可不這麼認為, 他跟宣誓主權一樣將真桜圍在自己的領地, 沖其他人齜牙咧嘴地亮出爪子。
坐在前面目睹了全過程的其他人內心只有一個想法。
——爆豪勝己這都能有女朋友的話, 那可真是老天不長眼了。
*
等到了USJ後，等待著所有人的卻並非是一節救援訓練課程，而是完全意料之外的敵人。
「大家聚在一起不要走動！！！」相澤消太毫不遲疑地擋在了所有學生的前方，「13號！！保護好學生們！！！」
數量龐大的敵人從半空中黑漆漆的洞裡魚貫而入。
幾乎是一種本能，爆豪拉住真桜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的後方。
真桜咬了咬唇，是她大意了。
USJ事件原來就是在這一次上課的時候發生的，她本應該早就想到這件事，但因為她這段時間的注意力全都放到了爆豪身上，使得她根本沒想起來——
相澤消太在這一次的事件中受了很重的傷。
不僅如此，雖然這一次的事件由於歐爾麥特在關鍵時刻趕來而沒有發生可怕的後果，但從未來的神野之戰來看，現如今的歐爾麥特顯然也已經是在勉強自己了。
她要保護好相澤消太和歐爾麥特。
她必須做到。
因此在所有學生都被分散到各個場地之後，和爆豪、切島兩人分到一起的真桜突然抓住了兩人的手腕。
「小勝，切島同學。」
警惕地打量著周圍環境的兩人回過頭來，映入他們眼中的，是少女堅定沉靜的雙眸。
「掩護我，我們一起去幫相澤老師。」
一開始，兩人都沒有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他們所在的廢墟場地很適合敵人的暗算，所以爆豪和切島將真桜護在中心，慢慢地往外挪動，中途有個別跳出來的敵人，很快就被爆豪解決掉了。
敵人很弱，不至於對他們有什麼威脅，但在數量上的優勢會拖慢他們的腳步。
如果真桜能夠放開了施展她的真正個性，那麼想要迅速從這裡趕去中央廣場花不了十分鐘，但她顧慮重重，暴露個性後的麻煩太多了，真桜並不想旁生枝節。
於是她對爆豪說：「這樣來不及的，小勝你能利用你的爆炸衝力沖到半空對。」
爆豪環顧四周，抽空答：「你想幹嘛！？」
「你先把我和切島同學一個一個帶到廢墟最頂上，我可以利用我的個性一次性解決掉這裡的所有敵人。」
切島不敢相信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在說什麼！！一次解決怎麼可……」
「好——」爆豪回答得乾脆俐落，「不過要是失敗了，別求我幫你收拾殘局啊！」
對於爆豪的信任，與他背靠背的真桜垂下頭抿出一個溫柔笑意：「我明白了。」
他所重視的人，她會替他保護。
在歐爾麥特到來之前，她會盡全力來結束這一切。
「不是！都這個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情虐狗啊！！！」
一旁的切島忍無可忍地說道。
不過並沒有人理他，等三人全都站在了廢墟最高處後，爆豪隱約看到下面潛伏的敵人漸漸走出了陰影中，朝著他們的方向如蟲蟻般慢慢聚集。
聽了真桜的解釋後的切島緩緩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三個人是沒辦法同時離開的？」
真桜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切島回頭沖兩人一笑：「既然這樣的話，你們兩個就先走，我來斷後！」
爆豪擰緊眉頭要說什麼，切島的神情反而凝重起來：「月島同學的辦法也只能攔住他們一時，所以必須有個人留下來斷後，爆豪，你們倆應該先去與其他人匯合，如果情況真如月島同學所說的那樣，我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相澤老師受傷。」
真桜與爆豪對視一眼，默認了這一現狀。
「那麼——盡情地大展拳腳月島同學！！」
話音落下的瞬間，廢墟場地的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陣可怕的震動感。
仿佛大地轟鳴，天地顛倒。
腳下的一切都在崩塌，像是抽木塊遊戲一樣，不同的是，這裡的所有磚塊瓦礫並不是轟然倒下，而是一層層的粉碎風化。
成型的水泥塊，堅硬的鋼筋，這些耐久堅固的東西如海灘上搭建的脆弱城堡似的，在真桜纖細柔軟的五指貼到腳下的廢墟開始，一寸寸的，化成了風中的沙礫。
潛伏在廢墟底下的敵人，全都被埋進了沙礫之中。
「……太、太……」太可怕了。
切島被眼前真實發生的一切震驚得幾乎失語。
就連爆豪也驚愕了許久。
「快走。」真桜急切地拉著爆豪，「再晚就來不及了！」
爆豪這一次沒有多言，單手圈住真桜的腰，利用爆炸的衝力朝中央廣場全速趕去。
他不是沒有顧慮，他知道現在去對付黑霧才是最理智的做法，但真桜堅決要去中央廣場救人，他吼她罵她也沒用，更不能眼看著她一個人去救人。
「可惡！！！」爆豪怒瞪著懷中的少女，「你要是亂來的話就宰了你！！明白嗎！！！」
一向最亂來的爆豪讓她不許亂來，總有種奇妙的感覺呢。
對此，真桜答應得很快，因為不這樣做爆豪是不會帶她趕過去的，不過等到了那裡之後，真桜會根據自己的判斷行動，任何人都攔不住她。
——所以當真桜看到腦無將相澤消太按在地上時，她半點猶豫都沒有，即便還在半空中，就直接從爆豪的懷裡跳了下去。
「喂——！！！！」
爆豪被她突然地掙脫嚇得呼吸一滯，只愣神的幾秒，她已經直接沖入了中央廣場之上，當摔在地上滾了幾圈的真桜站起來時，正好對上相澤憤怒的視線。
「誰讓你來的！！！躲遠一點！！！！」
藏在水面旁觀的綠穀蛙吹等人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得渾身發冷。
身姿纖弱的少女靜靜佇立，在她面前的是體型龐大的怪物腦無，和策劃了這一切的危險男人。
正是腦無使相澤消太的面骨骨折，留下了後遺症。
也是他與歐爾麥特對戰，令他的身體更加虛弱，以肌肉形態活動的時間更加短暫。
相澤消太被腦無壓制著，無法動彈分毫，旁邊的死柄木弔見真桜站了出來，古怪地笑著說：「……站出來拯救老師的學生……這場面真和電影一樣呢……」
話音落下的瞬間，死柄木的手邊出現在了真桜的眼前——
「但也太愚蠢了。」
他冰涼的手指在觸及真桜之前停住了。
「是你。」真桜冷靜得有些可怕的雙眼靜靜地注視著死柄木，「相澤老師的手骨折，是你幹的。」
她……是怎麼知道的？
「他的手！」水中的峰田實驚呼出聲。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真桜抓著死柄木手臂的那只手上。
同樣的方式。
她用她的個性折斷了死柄木的手臂！
「小勝！掩護我！！！」真桜頭也不回地呼喊了一聲。
下一秒，在死柄木的另一隻手行動起來之前，爆豪一舉炸飛了死柄木。
「不是都跟你說了不要亂來嗎！！！！」
將爆豪的怒吼聲拋在腦後，真桜筆直地朝腦無沖去，她是打不過腦無，但只要在他擊中她的那一瞬間，只要一個瞬間就可以做到……
「不准過來！！！！」
奮力掙扎的相澤消太沖她吼道。
真桜置若罔聞。
腦無向她揮動了拳頭的那一瞬間，將死柄木炸飛後的爆豪覺得大腦轟轟作響，他覺得自己從來沒跑得這麼快過，但即便已經拼盡全力，他也覺得，自己還是太慢了，要是能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拳頭停滯了一秒。
腦無低頭看向自己被凍住的腳，但也只是停滯了短暫的一瞬，下一秒，他掙脫腳下的冰，又恢復了行動力。
但這一秒——足夠了！
真桜的食指尖端，碰觸到了腦無的拳頭。
仿佛時間和空氣全都在這一秒內凝固了，但緊接著，疾風盤旋而起，體型龐大駭人的怪物在疾風中渾身僵硬成石頭，發出了痛苦又奇異的吼聲，仿佛正與什麼抗爭一樣。
不斷消耗的體力讓真桜意識到腦無的再生能力有多麼可怕，她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體力仿佛流入一個無底洞中，她不斷的增速，但並沒有平時那種彈指即可碾壓一切的感覺。
但——再強的能力也無法與時間抵擋。
用她操控個體時間不斷加速老化，來與腦無的再生對抗，真桜從來沒有試過自己的極限，但她知道自己不會輸的。
她的個性，強大得絕無異議。
脫離了腦無壓制的相澤消太被綠穀和蛙吹扶了起來，切島也順利與他們匯合，至於死柄木那邊已經暈了過去，黑霧暫時還不知所蹤。
相澤消太剛恢復了些體力，準備過去支援真桜時，從腦無的中心，掀起了一陣風浪，塵土與沙石迎面而來，緊接著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月島真桜憑一己之力，打敗了腦無。
這個事實令相澤消太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知道真桜的個性非常強大，但強大到這個地步，簡直堪稱詭異。
但她與腦無對戰都不可能毫髮無損，相澤消太看向旁邊的爆豪：
「爆豪，過去看看月島有沒有受傷，把她帶到這邊來。」
死柄木還解決，黑霧還沒出現，這場戰鬥並沒有結束！
回過神來的爆豪立刻朝煙霧的中央沖了過去，但是在煙霧的中心，除了已經倒下的腦無之外，只有一個——
「……這裡，是哪裡？」
年齡不超過四五歲的小女孩身上掛著完全不合身的雄英制服，她茫然地坐在地上，水光閃閃的眼睛裡，盛滿了對未知的驚慌與惶然。
這是……
爆豪勝己腳步遲疑，儘管理智在他腦海中大聲吵鬧著「這絕不可能」「太不符合常理了」「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但當他用地上的外套將掙扎著、害怕著的小女孩裹好抱起來的時候，心底有一個聲音冷靜地告訴他。
這個小女孩就是月島真桜。
而與此同時，就在爆豪將她抱起來的那一瞬間，相澤消太和轟焦凍的動作突然僵硬，緊接著，無數畫面和聲音一股腦地湧入了他們的腦海之中——
因回溯時間而逝去的記憶，再次回來了。
*
「已經沒事了！」在長長的階梯盡頭，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因為，我來了！！」
歐爾麥特的及時趕到固然令人十分安心，但很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的是從煙霧中跑出來的爆豪勝己。
誰都沒想到他抱回來的會是個小女孩。
——還是個抽抽搭搭拿拳頭瘋狂捶他的小女孩。
「……都跟你說了老子不是壞人！！」
「……嗚……我不認識你……放我下去……」
「你搞清楚！我這是在救你！！！」
講真的，要不是時機場合不對，大家都覺得爆豪此時此刻的嘴臉跟窮凶極惡的人販子簡直沒什麼區別。
被他用奇怪姿勢抱在懷裡的小女孩顯然非常難受，鬆鬆垮垮的衣服完全不合身，要不是被外套從頭到腳裹著，可能跑著跑衣服都會被甩掉。
「我不知道怎麼回事。」將小女孩交給蛙吹梅雨整理衣服後，與相澤並肩站在的爆豪簡短地說，「除了腦無之外，只有她在那裡。」
相澤消太回頭望了一眼，誰都沒有注意到他和平時有一些不大一樣。
他的目光在蛙吹懷中的小女孩身上停留了許久。
「先不管那個。」相澤的視線轉向那邊救下13號老師的歐爾麥特，「你們亂來這件事先放在一邊，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歐爾麥特就行了。」
不得不說，歐爾麥特帶來的無人可比的安全感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這一切終於都能結束了。
*
小孩子大部分都是種非常麻煩的生物。
家裡有弟弟妹妹的蛙吹梅雨比其他人更深刻的明白這個道理。
但是——
從浴室裡抱出來的小女孩從頭到尾都十分安靜乖巧，因為被抱回來的時候渾身髒兮兮的，所以A班的女孩們將她送回家後，先領著她去洗了個澡，八百萬百還用個性給她做了一套合身的衣服。
小女孩穿著粉白的裙子，樣式似乎是照著她衣櫃裡的常服做的，因此她看上去挺喜歡的樣子，攥著裙擺小小聲地對八百萬說：
「……謝謝。」
麗日捧著臉被萌得暈頭轉向：「太可愛了……」
蛙吹也說：「小真桜比平時還要可愛呢。」
還帶著嬰兒肥的小女孩用又圓又亮的眼睛望過來，纖長的眼睫忽閃忽閃，似乎也知道大家在誇她似的，很不好意思地抿著唇輕輕笑。
耳郎蹲下與小女孩平視，好奇地打量著她的臉：
「你真的是真桜嗎？」
小女孩不認識耳郎響香，她握著八百萬的手，有點內向地點點頭。
蘆戶也蹲在她面前問：「那小真桜幾歲啦？」
小女孩怯生生地伸出四根手指頭。
「嗚……太可愛了！！！」蘆戶三奈一把把小真桜抱到懷裡，貼著臉滿足地蹭了蹭，「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打倒腦無之後就瞬間變成小孩子的小真桜也太萌了啊！！」
小真桜並不認識這裡的女孩子們，目前稍稍熟悉一點的也只有幫她洗澡換衣服的八百萬和麗日，突然被不認識的大姐姐簇擁著，使得她有些不安。
這裡真的是她的家嗎？
她的爸爸媽媽呢？
為什麼還沒有來找她？
看著蘆戶和耳郎響香在那邊陪小真桜玩的時候，憂心忡忡的八百萬看著小真桜說：
「現在這個樣子……是因為個性使用過度……」
蛙吹顯得更樂觀一些：「相澤老師不是說讓我們別擔心嗎，待會兒就有專門的個性檢查機構來給小真桜檢查身體，一定會沒事的……」
「但是我總覺得啊。」麗日的視線瞥向外面，她指著客廳裡的那幾個人，「外面的氣氛，是不是有點……奇怪？」
她指的是正在客廳裡的爆豪勝己、轟焦凍，還有……相澤消太三人。
班裡其他的男生從學校回來之後便各自回家，女孩子自願照顧真桜所以來到了真桜家，相澤是班主任過來也說得通。
可是爆豪和轟……尤其是轟，好像自從歐爾麥特到了USJ，解決了敵人之後，轟就格外關注真桜。
怎麼說呢？麗日和蛙吹都覺得，轟的關心程度就好像真桜與他的關係十分密切一樣。
但是之前在巴士上的時候，就算轟用手扶住了熟睡的真桜，大家也沒覺得他和真桜有什麼曖昧的地方。
可是事件結束之後，轟看著真桜的眼神就變了。
那種緊張的關切，直白得顯而易見。
敏銳的蛙吹甚至覺得，不只轟的態度有些奇怪，就連相澤老師也對真桜格外重視的樣子，不然也不會在骨折的情況下還這麼快就趕來看真桜，並且還親力親為——她們都以為這種事情相澤老師一定會拜託午夜老師陪同的。
「不管如何，這次事件沒有人受重傷真是太好了。」
想到這點，八百萬松了口氣。
除了13號老師的傷勢稍微嚴重了些，還有相澤消太的骨折，學生幾乎連輕傷都沒有，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沒有真桜出手打倒腦無的話，即便歐爾麥特及時趕來，也免不了受重傷。
但這一切，除了真桜以外，誰都不會知道，因為相澤和轟所獲得的記憶僅僅只是他們與真桜的點點滴滴，所以現在在他們的理解中，只有「真桜是自己未來的女朋友」這件事。
記憶獲取的緣由還不甚清楚，但他們深愛著月島真桜這一點——確確實實地保留了下來。
而此時，坐在客廳裡的三人中，有兩人懷抱著「我才是真桜的男朋友你們插什麼手」的想法，還有一人則想著「月島真桜怎麼看都喜歡老子有你們什麼事啊」。
對此一無所知的小真桜已經和A班的女孩子們漸漸熟悉，在少女們香甜的懷抱裡開心地笑了起來。
*
「——到底是什麼情況，你們總要說清楚。」沙發上坐著的相澤消太手臂打著石膏，看著他左右兩邊針鋒相對的爆豪和轟說，「轟，你先說。」
轟焦凍看著對面怒目而視的爆豪，他的目光堅定，寸步不讓：
「具體的情況我也暫時沒辦法解釋，但……真桜的確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會照顧她……」
話還沒說完，爆豪從沙發上一躍而起，語氣激烈地反駁：「你這個半邊混蛋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鬼話！！！我跟那傢伙從中學就認識了！一直到進雄英以來，你們倆說過的話超過十句嗎！！！」
相澤消太沉默不語，說實話，他對現在的情況也有些無法理解，所以他謹慎地沒有說出自己也有一段記憶的事情。
突然湧入腦海中的記憶過於離奇，但他能確定的是這段記憶是真實存在過的，這一點他絕不會弄錯。
然而轟焦凍同樣信誓旦旦地表明真桜是他的女朋友……
難道說，與真桜戀愛過的記憶，也在同一時間進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但如果他的記憶是真實的，那轟的記憶也沒道理是假的啊。
這……怎麼可能？
面對喘著粗氣的爆豪，轟平靜地望著他說：
「甜甜圈。」
「……啊？」
「她很喜歡吃甜甜圈。」轟語氣平緩，然而說話時的神情卻分外溫柔，「但一周只允許自己吃一次，因為很擔心長胖。她膽子很小，害怕走夜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會害怕，睡前跟她通電話才會睡得安穩一些。更害怕打雷，打雷的時候會把家裡的燈全都打開縮在被窩裡玩遊戲……」
「你覺得這些，是我編出來的嗎？」
他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爆豪的身前，他在他湛藍的沉靜眼眸底下，頭一次看到了如此濃烈熾熱的溫度。
爆豪勝己好像第一次認識眼前這個人。
「月島真桜是我的女朋友，這一點，我絕不是在開玩笑。」
客廳裡靜了一瞬。
聽完了轟焦凍的話後，相澤消太也有了自己的判斷，能讓一向理智冷靜的轟如此篤信無疑，說明他對這份記憶的真實度也有十足的把握，畢竟感情可以受到諸如個性之類的東西蒙蔽，但一些更加私密的細節、自己對什麼情形做出的什麼反應——
這些是沒辦法偽造的。
所以，轟也的確曾和真桜交往過？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相澤消太的腦中漸漸成型。
「既然這樣。」相澤沉聲道，「在個性檢測機構的人員來之前，先將你和月島的情況從頭到尾捋一遍。」
見轟的眼神有些許疑色，相澤又補充：「我懷疑這個跟她的個性有關係。」
如果真如他所料，真桜擁有著那種匪夷所思的個性的話，那麼這一切就能解釋清楚了。
遲疑了一會兒，轟望向裡面的房間，從虛掩的房門裡面傳出了吹風機的聲音，大約是在給剛洗過澡的小真桜吹頭髮。
「好。」他坐回了原位。
刨去戀愛的細節不提，從兩人相互表白到熱戀的具體時間，只花了不到五分鐘就理清了一遍。
在他的記憶之中，真桜比他大一屆，兩人因為是鄰居的緣故而慢慢眼熟，又因為偶爾幫她尋找父親而熟悉起來。真桜在高三那年的除夕向他表白，轟花了一段時間來確認自己對她的心情，在真桜畢業的當日跟她在一起。
此後的大半年內，兩人沒有爭吵，沒有不滿，如每一對普通的情侶一樣，平凡而溫馨地過著每一天。
——直到在咖啡館內的那次事件。
轟的記憶，中止在那裡。
「那應該就是問題的關鍵了。」相澤消太這樣說。
他不僅僅是光聽轟說著，也在聽的同時在自己的腦海內捋了一遍真桜與自己的回憶。
真桜在畢業典禮的當日跟他告白，經歷八本木事件後兩人的關係漸漸變得密不可分，又因為她母親逼迫她去相親這件事，真桜在他家中借住。
因這個契機，兩人順利交往，而相澤消太的記憶中止在那次花火大會後、送真桜回去的車上。
是在這裡出現什麼問題了嗎？
但她當時的反應，並沒有任何的異常。
相澤消太皺起了眉頭。
「問題的關鍵應該是——」爆豪的腳踏著茶几邊緣，趾高氣昂地宣告，「不管你亂七八糟的記憶裡發生過什麼，現在的月島真桜，很明顯是喜歡我！」
轟焦凍和相澤消太同時向他投去冰冷銳利的視線。
爆豪通通無視，反正不管這些人怎麼想的，等到那傢伙重新變正常的時候，肯定毫無疑問地選他啊！
爭強好勝的少年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而與此同時，從虛掩的門縫裡窺視著客廳裡動靜的女孩子們正給小真桜一個個地介紹客廳的三個人。
「那個看起來凶凶的——實際上也凶凶的，是爆豪勝己，旁邊那個長相英俊但是有點冷冰冰的是轟焦凍，中間的就是我們的班主任相澤消太……」
被蘆戶三奈抱在懷裡認人的小真桜好奇地伸頭打量。
外面客廳裡的三個人她都在USJ的時候就見過了，不用別人說，小真桜也知道他們都不是壞人，面對敵人的時候他們還將她護在後面。
可是她不太理解現在的情況，什麼叫「我們都是你未來的朋友」呢？她所處的難道是未來的世界嗎？
「相澤老師——」
麗日小聲地打斷了客廳內劍拔弩張的氣氛，指了指緩緩朝他們走去的小女孩。
三個人看著眼前怯生生走來的小女孩，心情都有些複雜。
尤其是大概猜到了整個事情經過的相澤消太，很難說他現在是個什麼心情，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站在他眼前的這個小女孩可是依次與他們三個人談了戀愛，並且連個正式的分手都沒有，完全不給任何的挽回機會。
喜歡就去追，厭倦之後就利用她的個性不知怎麼就讓他們全都遺忘，一身輕鬆地投入下一場戀愛。
——她怎麼敢？
小真桜走到三人面前，剛想跟相澤道謝，一對上他的眼睛，不知怎麼嚇得她渾身一抖，又轉而看向爆豪，對方自以為親切但實際上還是很像人販子的笑容令小真桜害怕得往後縮。
直至她縮到了轟的腳邊，抬頭對上了轟眼中那明澈的柔光時，小真桜忽然覺得分外心安。
「我喜歡你。」
A班的女生們：「……哇……」
相澤消太：「……」
爆豪勝己：「…………月島真桜你再說一遍！！！！」
眼看著人販子哥哥的怒氣如火山爆發似的，小真桜也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惹他生氣的事情，害怕又茫然地回頭看向轟焦凍，然後本能一樣地往他懷裡鑽。
又白又軟的手臂努力地抱住他，因為手短而圈不住他的腰令小女孩有點不甘心，但她依然努力地抓住轟的衣襟，似乎能藉由這個動作汲取力量。
驀然被小真桜抱了個滿懷，轟自己也愣住了。
在得知真桜曾不告而別的移情別戀時，說一點都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並且她還不是普通的不告而別，是直接把他的記憶直接清零，連挽留機會都不給的一走了之。
在她的心裡，他究竟是什麼？
她真的有喜歡過他嗎？
然而此時，他低頭看著小女孩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意識到現在的真桜只是個四歲小女孩，她對於未來的自己所做的事情，什麼都不知道。
她只是個膽怯又不安的小女孩而已。
於是轟收攏手臂，將輕飄飄的小女孩小心謹慎地護在懷裡，再看向爆豪時的眼神裡便帶了顯而易見的敵意。
不管當初真桜是因為什麼原因才選擇了離開他，不管她有多任性放縱，面對此時還是一個小女孩的真桜，他都會放下所有的芥蒂去保護她。
他曾對真桜的童年有感同身受的憐惜，也曾想過如果能更早的陪在她身邊就好了。
而現在有了保護年幼的真桜的機會，轟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你們兩個，都消停一點。」相澤消太打斷了對峙著的兩人，起身給個性檢測機構的人開了門，「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醫生。」
*
個性檢測機構的結果沒過多久就出來了。
「月島真桜小姐的個性為操控時間，這麼強大的個性，我們也是第一次見。」與相澤消太關係密切的友人在隱蔽的陽臺對他說，「還好你想的周到，這種個性要是被上面知道了，對她本人來說可能非常危險。」
個性在現在的社會本身並不算什麼稀缺資源，但能夠操控時間的個性，即便是在現在這個大部分都具有個性的世界，也是相當罕見的能力。
如果隨便被居心叵測的敵人利用，可能整個世界格局都會被改變。
這樣一想，擁有這種駭人個性的少女僅僅是將這種能力用於戀愛，簡直是不幸中的萬幸。
「……你那邊保密沒問題？」相澤消太之所以沒有帶著真桜過去，而是讓那邊的人過來，就是出於保密的考慮。
「保密這點你可以放心。」他的友人信誓旦旦地保證，「至於她現在的狀況，應該是個性使用超出身體承受上限，所以帶來的副作用，不過沒關係，只是暫時的而已，最快一周，最慢也就一個月，她會恢復的。」
相澤消太點點頭，又想起了一件事：「那她這個能力過度使用，會給周圍的人帶來影響嗎？」
對方有些意外：「這你都能猜到？確實是會有些影響的，比如她如果使用個性回溯時間，那麼她現在能力失控，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有可能會被當事人回想起來——不過前提是跟她本人關係親密的人而已，普通人是沒什麼影響的。」
這就能解釋他和轟的記憶為什麼會蘇醒了。
送走個性檢測機構的人員後，相澤消太對A班女生的解釋是，真桜目前的狀況是因為過度使用個性造成的後果，但很快會恢復。
而對轟和爆豪，相澤便將他的分析告知了兩人。
「……簡單來說，月島在決定結束與你的關係之後，回到了她的中學時期，選擇了爆豪。」
相澤消太抹去了中間有關於他的情況，但轟仍然察覺到一些零碎的疑點。
在他的記憶裡，真桜與爆豪完全沒有任何交集，如果她厭倦了自己而愛上了其他人，那也不可能突然就選擇毫無關聯的爆豪啊，硬要說的話……
他回想起咖啡館事件的最後一幕。
在救出真桜的那一瞬間，除他以外，出現在那裡的是——
「轟。」喚回出神的轟的，是他懷裡的小女孩，「可以這麼叫你嗎？」
雙腳懸空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用圓滾滾的大眼睛望著他。
張牙舞爪要撲過來搶孩子的爆豪被相澤消太攔住，似乎是怕他兇神惡煞的模樣給小真桜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轟在小真桜面前蹲下，與她平視著說：「可以的，那我可以叫你真桜嗎？」
穿著粉白裙子的小女孩甜甜一笑，點了點頭，向他張開雙臂：「抱。」
一旁圍觀多時的蘆戶三奈捂著胸口感歎：「小真桜剛剛讓我抱的時候真的是超幸福的，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子啊……」
麗日也一臉羡慕地看著轟：「小真桜似乎很喜歡轟同學的樣子呢。」
「因為轟同學對小真桜很溫柔。」
的確，雖然轟給大家留下的印象更加孤傲有距離感一些，但是現下看他對真桜的態度，溫柔得判若兩人，這種態度的轉變顯然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就連耳郎響香都覺得，以前說不定是他們誤會轟了，他好像並沒有那麼難相處的樣子。
轟長這麼大，從來沒抱過小孩子，三歲的小女孩剛到他膝蓋處，胳膊纖細得都不敢輕易觸碰，好像稍稍用力就會將它折斷一樣。
一向高冷的轟完全忘記了之前還在生悶氣，他面對著眼前軟綿綿的小女孩，頭一次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但真桜也不著急，就這麼舉著手臂，安安靜靜地等著他來抱，見轟半天不知如何下手，手才稍稍垂下去，奶聲奶氣地說：
「轟討厭我嗎？不願意抱我嗎？」
被一個小孩子用這種明亮清澈的目光注視著，誰都不可能說出拒絕的話來。
「並沒有。」
轟這樣回答道，隨後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伸手穿過她的手臂，將又軟又纖細的小女孩抱了起來。
小真桜分辨大人心思的方法很簡單，就比如她經常會對她的母親要抱抱，如果雪代有紀願意抱，那就是她心情特別好，這種時候她就可以稍稍得寸進尺一點，反之的話她就要比平時更乖一點，這樣才不會惹得母親更生氣。
「爸爸媽媽要什麼時候才會來呢？」
趴在轟的肩膀上的小真桜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瞥見爆豪仿佛噴火的巨龍似的神色，將轟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這個問題轟沒法回答，只好看向相澤消太。
「快了。」相澤消太也沒有任何哄小孩的經驗，只能盡可能的用平和一點的言辭和溫柔些的語氣說，「已經通知了你父親，他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小真桜聽見爸爸快來了，臉上的神色很明顯地開心了許多，她沖相澤露出一個蜜糖般的可愛笑容，用稚嫩的嗓音說：「謝謝相澤老師。」
相澤消太的眼神裡忽然多了些別的東西，像是憐惜，又像是不忍。
如果他的記憶沒出差錯的話，現在的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已經離婚了的事實，他甚至覺得，即便是告訴她這件事，現在的真桜估計也只會困惑地問他「離婚是什麼啊」。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
她其實從來都沒有長大。
但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的她，並非孤單一人。
所以這一次，他會保護她。
「真桜——」
從敞開的門外匆匆而入的，正是真桜的父親。
第24章 初戀第二十四次
對於真桜的父親, 轟曾用一句話來總結。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中年破產後，因金錢而來的妻子也因金錢而離去，所幸還剩下一個乖巧漂亮的女兒。但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後，人到中年的男人也失去了進取的鬥志，變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還是那種長年加班出差的那種社畜。
但要說月島良介跟雪代有紀一樣對子女沒有絲毫的眷戀，未免有失偏頗, 事實上，他如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愛著自己的女兒。
如果不愛真桜的話, 他在小學六年級的春假時, 就會把真桜扔在親戚家，然後按月給點生活費, 自己樂得輕鬆。
「媽媽不要我們了沒關係，我會留在爸爸身邊的。」
年幼的真桜曾這樣對他說過。
但那個時候的月島良介, 已經不是那個可以給她買漂亮的公主裙，在生日的時候邀請她的朋友來家裡開盛大的生日聚會的爸爸了。
那時的他一無所有，除了把打零工得來的錢都給女兒之外, 他再也不能為她做些什麼。
所以他逃避回家, 不想面對女兒，更不想讓她見到自己落魄頹喪的模樣。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漸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因為真桜懂事, 他可以不用管她的吃穿, 因為真桜聽話, 所以他從不擔心她的學業。
——但直到真桜的班主任打電話給他, 他才猛然發現真桜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的身上發生了這麼多事。
「……月島打倒的敵人……就是這個……」
相澤消太將現場的照片給月島良介看。
「……這、這個……」月島良介被腦無的體型震驚得說不出話，「……這真的是真桜辦到的嗎……」
坐在月島良介懷裡的小真桜正吃著一包糖，見月島良介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她，笑眯眯地喂給了他一顆。
「是的。」相澤消太瞥了一眼臉龐稚嫩的小真桜，「這也導致了她身體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的傷害，不過不需要太擔心，醫生說最多一個月就會恢復的。」
這句話令月島良介稍稍放心，他摸了摸懷中女兒柔軟的頭髮，僅僅四歲的小女孩什麼都不知道，在她的世界中，她還是那個住在如城堡一樣華麗的大房子裡，有保姆精心照料，父母關係尚可的月島真桜。
她根本不知道她周圍的世界已經變得相當殘忍。
「我需要確認一下，月島先生。」相澤消太于公於私都需要提出這個問題，「您確定您能照顧好您女兒嗎？」
這句話其實是有些失禮的，但月島良介的脾氣溫和，於是只點了點頭。
然而相澤消太又問了他一遍：「請您想好了再回答，您真的可以嗎？」
月島良介有些怔愣。
「爸爸！」小真桜將口袋裡的千紙鶴遞到他面前，開心地說，「這是姐姐給我疊的。」
他恍然大悟。
現在的真桜並非那個事事能自己料理的少女，一個四歲小孩需要人照顧的地方太多了，而他工作繁忙得根本沒有辦法抽出時間照顧她。
「……那就送去我宮城縣的親戚家……」
「太危險了。」插話的是轟焦凍，「現在的敵人還沒有完全抓獲，在外面的話，很可能被敵人報復。」
月島良介也覺得有道理。
這時爆豪也想到了什麼：「那還不如就讓月島住在我家。」
幾雙眼睛唰地一下，全都聚集在了他身上，爆豪卻一副毫不畏懼，理直氣壯地模樣說：
「我媽跟她關係好！不行嗎！」
其實算起來，爆豪家的確是最好的選擇，他家裡父母都在，並且跟真桜相互都挺熟悉，最關鍵的是，他們都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帶一個乖巧懂事真桜完全沒有問題。
然而——
「你們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出去旅遊啊！！！！」
電話那頭心大的爆豪光己說：
「這也沒辦法嘛，不過發生了這種事件的確很擔心真桜……就是太不巧了。」
言辭間完全沒有擔心爆豪的意思。
爆豪家沒辦法去了，而轟的姐姐還在上大學，也沒時間照顧真桜，最後商量過去商量過來，結果誰都沒想到——
「來我家！？」被相澤的電話叫到真桜家的綠穀猛然聽到這個消息，完全控制不住臉上的驚愕神色，「這、真的……」
月島良介解釋道：「因為我工作的問題，實在是沒有辦法照顧好真桜，如果你家裡願意的話，我會付生活費的。」
綠穀連忙擺手：「不是錢的問題……是……月島同學願意嗎？」
被月島良介抱在懷裡的小真桜有些怕生，她縮在父親的懷裡警惕地望著綠穀，似乎意識到父親想要讓她跟著綠穀走，剛要說些什麼，便見月島良介將她抱起來對她說：
「真桜最聽話了，這幾天爸爸忙，真桜要乖乖地聽這個哥哥的話哦，過不了多久爸爸就會來接你回家的。」
小真桜抿著嘴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但是隔了一會兒，說出的話卻是：
「一言為定哦，不要騙我哦。」
太懂事了。
家裡有小孩子或者經常和孩子打交道的人看了，這種感覺會更加強烈。
這麼小的孩子要離開大人，竟然不哭也不鬧，乖巧懂事得讓人看了都心裡發酸。
「爸爸跟真桜拉鉤。」就像小的時候一樣，月島良介勾住小真桜的手指，「說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
拉完勾後，小真桜眷戀地最後抱了抱父親，隨後都不用別人說，自己就走過去牽上了綠穀的手。
小女孩宛如寶石一樣碩大的美麗眼眸忽閃忽閃地望著他。
「我們什麼時候走呀？」
綠穀看了看轟和爆豪，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相澤消太，他蹲下與小真桜平視：「月島同學……你願意來我家嗎？」
小真桜歪著頭：「爸爸讓我去，我就去啊。」
她仿佛不知道綠穀為什麼要問她願不願意，她的思維再簡單不過了，月島良介讓她去，她就要去啊，難道還有其他選項嗎？
一邊看著的爆豪有些看不下去：「讓你去你就去你是傻子嗎？你自己沒有想法的嗎？」
轟平靜地表示：「她才四歲，按常理來說聽大人的話很正常。」
「別說四歲，我三歲開始就沒聽過老太婆的話了！」
「……」
被爆豪他自以為不凶但對小真桜來說挺凶的語氣吼過之後，小真桜有些害怕地往綠穀身後縮，爆豪好幾次被她用這種眼神看了，此時忍無可忍地伸手要去抓她：
「幹嘛老是用這種眼神看著老子！！老子又不是壞人！！！」
綠穀連忙抱起小真桜就跑，爆豪還在後面緊追不捨：「月島真桜你別仗著你變成小孩子了就可以瞧不起人啊！！！你說清楚老子哪裡可怕了——」
麗日在一旁冷靜地吐槽：「爆豪同學完全沒有自知之明呢……」
「小勝你冷靜一點！你這樣還會嚇到月島同學的！！」
「可惡我哪裡嚇她了！！而且誰允許你抱她的呀！給老子放手！！！」
面對著屋裡雞飛狗跳的一幕，月島良介撓了撓頭：「……現在中學生的友誼真是很難懂了啊……」
相澤消太冷眼看著，呵了一聲。
*
協商之後，綠穀家、月島良介和雄英三方決定，在小真桜保持幼童體型期間，都由綠穀引子代為照顧，會委託附近的職業英雄事務所加強綠穀家周邊的巡邏。
而期間的生活費和英雄的雇傭費都會由月島良介支付。
敲定這些事宜之後，綠穀便一手提著小真桜輕飄飄的行李，一手牽著小真桜前往了綠穀家，順帶一提，為防止爆豪硬要插手又把小真桜嚇哭，相澤特意在工作日給綠穀放了半天假去處理這件事。
綠穀引子對於家裡新加入的一員，原本是有些擔憂的，但見到小真桜不過半個小時，她就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憂慮。
原因很簡單，這孩子簡直沒有任何需要操心的地方。
不挑食，不貪玩，按時睡覺按時起床，還會自己疊被子。
就連綠穀小時候都沒這麼乖的，這哪裡是小孩子，這是哪裡來的天使！！
「綠谷媽媽，以後等我長大了就幫你洗碗！」
週六，轟和爆豪來到綠穀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廚房裡這無比和諧的一幕。
正洗著碗的綠穀引子被在她腳邊團團轉的小女孩哄得眉開眼笑，她溫柔地笑著說：「好啊，那晚上小真桜也要多吃點飯才能長高哦。」
聽到這個，小真桜似乎有些為難：「半碗飯還不夠嗎？」
綠穀引子故意逗她：「要想快點長大當然不夠啊。」
「那……」小真桜仿佛下定決心似的，「那明天我會努力吃一大碗的！」
轟看著一本正經保證的小真桜，感覺心都軟得說不話來。
「月島她適應得很快。」綠穀摸著後腦給兩人慢慢介紹，「就是還缺一些她的衣服鞋子，我們準備下午去商場買——小勝和轟同學要一起去嗎？」
兩人都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尤其是爆豪，他昨天想了一天，覺得自己是沒有問題的，肯定是因為真桜太弱了的緣故才會怕他。
但這並不代表著他要看著小真桜跟轟或者是綠穀的關係日漸親密。
所以爆豪前思後想，覺得要採取必要的措施來取得小真桜的信任。
「這個。」爆豪從口袋裡掏出一袋真桜喜歡吃的軟糖，「給你。」
被綠穀牽著換好鞋出門的小真桜看著爆豪遞來的軟糖，沒有幾個小孩子能拒絕糖的誘惑，但是小孩子也知道不能隨隨便便拿別人的東西，便下意識地擺手：「謝謝，但是……」
「嗯？」爆豪剛剛維持住的冷淡面容上再度浮現出惡魔的笑容，「但是什麼？你想說什麼？？」
原本只是普通的話，但配上爆豪那種對小孩子極具震懾力的魔鬼微笑，一下子就令小真桜回想起了動畫片裡的壞人嘴臉。
於是她剛要張開的嘴慌張閉上，然後抿成一條線，再然後慢慢地向下，琥珀色的大眼睛裡開始有水霧彌漫，爆豪就這麼目瞪口呆地看著一顆顆的眼淚順著她的眼眶往外嗒嗒掉。
她的眼淚來得洶湧澎湃，一點預警都沒有，從來沒見過真桜落淚的爆豪立刻慌了神，他還想把糖往小真桜手裡塞，很快又回過神，她的眼淚不就是這包糖惹出來的嗎。
「我……我什麼都沒說你哭什麼啊！」
綠穀將小真桜抱了起來，小真桜也很乖巧地就趴在他的肩上哭，一頭霧水的爆豪又氣又急，繞到綠穀身後要面對面跟她講道理，小真桜卻又把臉別開不去看他。
「啊啊啊煩死人了不准哭！！！……行行行算你厲害不給你糖行了……都說了不給你糖了你還哭！！你到底要還是不要啊月島真桜！！！」
見綠穀引子收拾好出來了，一直沒說話的轟對綠穀說：「給我抱。」
隨後看了一眼爆豪，示意綠穀去攔著他。
「小、小勝你冷靜一點……」
接過小真桜的轟已經學會怎麼抱小孩子了——他來之前特意在谷歌上查的，所以這一次他用一個舒服的姿勢抱著小真桜，一邊往附近的商場走，一邊替她仔細地擦眼淚：
「昨天在綠谷同學家，真桜過得開心嗎？」
眼眶通紅的小女孩停止了抽泣，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就被轉移，她的臉頰肉肉的，皮膚卻很嬌嫩，轟必須很輕柔地擦才不會把她的臉擦紅。
「嗯。」小真桜點點頭，聲音還帶著剛哭過那種奶聲奶氣的啞，「轟過得開心嗎？」
轟意外於她的反問，愣了一下才回答：「真桜開心的話，我就開心。」
小真桜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眨眨眼說：「那真桜就超級超級超級開心！」
轟彎起唇角：「嗯，那我也就超級超級超級開心。」
綠穀引子不知何時走到了轟的身側，她回頭看了看在後面吵鬧著的爆豪和綠穀，又看著轟說：「轟君真是溫柔啊。」
轟搖搖頭：「哪裡……」
綠穀引子說完就去聽綠穀和爆豪吵架去了，剩下轟抱著小真桜走在前面，他低頭看向剛剛還哭得淒慘現在卻沖他傻笑的小真桜，輕輕地問：
「你為什麼突然就離開我了呢？我真的真的，很生氣。」
明明在一起的時候那麼開心，轟能夠感受到她對他的愛意，所以他才會對她付出同等的感情，原以為彼此會這樣按部就班的戀愛、求婚、結婚，在柔軟的草坪上牽著身著婚紗的她，邁入人生的下個階段。
結果一切被她單方面掐斷，甚至要不是這次意外，這一切他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
她很溫柔，因為她知道分手後肯定會有人傷心。
但同時她也非常殘忍，因為她連傷心的機會都不讓他自己選擇。
但小真桜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想了想，忽然兩隻小手抓住轟的耳朵，最後唧一下，在轟的側臉上留下一個還帶著口水的親親。
綠穀：「……」
爆豪：「…………月島真桜你幹什麼呢！！！！」
毫無防備地被小真桜唧一口親得一臉口水的轟有些怔愣，他看著懷裡的小女孩天真可愛的笑容，一時間腦袋空白。
剛剛鬱結在心的那些芥蒂一下子全都解開了。
算了。
不管了。
因為太可愛了，所以做什麼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況且就算是壞事也是長大後的真桜做的，跟現在這個小女孩沒有半點關係。
所以就這樣繼續寵著慣著她，嗯，就應該這樣，沒錯的。
轟非常簡單地這樣想到。
第25章 初戀第二十五次
綠穀猛然意識到真桜的可怕之處還是在爆豪對她的態度轉變上。
作為爆豪勝己的幼馴染, 他對他的脾氣再清楚不過了，爆豪勝己是不存在體諒別人的心情或者說是顧忌別人的想法的。
他的信條用四個字來概括就是——
唯我獨尊！
或者——
擋我者死！
所以，當他看見爆豪一臉跟著被轟抱著的小真桜，追著哄著喂她糖吃的場景，給他帶來的震懾力遠遠大於他內心深處那一丟丟的醋意。
這個世界太魔幻了。
「我不吃。」小真桜細聲細氣地表示拒絕，順便扭過頭去。
爆豪的神情看起來隨時都在暴走邊緣，然而奇怪的是他卻展現出了出人意料的耐心：
「我這次沒凶你好！給我吃……你不是喜歡吃這個嗎？不吃也要給個理由……」
……雖然措辭偶爾還是會顯露出他的真面目。
遞到她鼻尖的是一顆香香的草莓軟糖, 小真桜的意志力被爆豪反復試探，終於有了破綻, 她盯了幾秒, 抬頭望瞭望轟的神情，確認他不會生氣後才伸著脖子, 一口吃掉了爆豪喂的糖。
雖然手指沾了點口水，不過爆豪看起來還挺得意的。
而綠穀引子則剛好將這一幕拍了下來, 她看著手機裡爆豪、小真桜還有轟三人的照片，捧著臉開心地笑著說：
「感覺忽然多了幾個孩子一樣呢……」
綠穀無奈地笑了笑。
但這種感覺並非是綠穀引子單方面的錯覺，她帶著四個孩子走進商場的時候, 少年們出眾的容貌輕易就能吸引大量的眼球。
——尤其是三個少年都在不遺餘力地哄一個小女孩開心。
「張嘴吃糖！」
「我……我想換一個味……」
「啊！？你怎麼這麼多事……好好好行行行把眼淚給我憋回去！我待會兒買！」
「爆豪同學你還是沒明白, 根本不是糖的問題……」
「半邊混蛋你拐著彎想說什麼啊！！」
「轟同學的意思是你表情嚇到她啦……」
「老子都這麼忍氣吞聲了！哪裡嚇人了！你說清楚！！！」
被綠穀抱在懷裡的小真桜似乎已經漸漸習慣了這幾個大哥哥的爭吵，她眨巴著眼看向櫥窗裡好看的小裙子，綠穀引子注意到了她的視線, 從裡面挑出一件遞給她看。
「小真桜喜歡這個嗎？」
不管多大的女孩子, 都會被漂亮閃耀的小東西吸引, 她害羞地點點頭, 隨後綠穀引子便拜託售貨員取了幾件衣服，將小真桜從綠穀懷裡接過來後，便帶著她去了更衣室。
剩下的轟、爆豪和綠穀三人氣氛尷尬，對視片刻後，爆豪才想起來：
「等一下，為什麼都是臭久和半邊混蛋在抱啊！！月島真桜明顯喜歡我才對，要抱也應該是我來抱啊！」
綠穀尷尬地撓撓臉：「這個……等月島她不會被小勝嚇哭的時候，應該就願意讓你抱了。」
現在的小真桜還是處於「這個哥哥雖然不是壞人但還是很可怕」的心態，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凶她的爆豪，她當然會選擇沒有脾氣的綠穀和溫柔的轟。
意識到小真桜明顯更喜歡他們兩個的爆豪氣不打一處來。
月島真桜也太過分了！！之前還硬要跟他摟摟抱抱黏黏糊糊的，一轉眼就翻臉不認人，還哭！有什麼好哭的！他都對她這麼好了！簡直沒良心！！
給小真桜貼上「沒良心的小王八蛋」標籤的爆豪氣憤地在店裡的沙發上坐下，暗自想著等她恢復過來以後要怎麼找她算帳。
難怪她會幹出跟轟交往後就溜了的事情，不過這種錯誤他不可能會犯的，他一定一定，會把這傢伙牢牢捆住，然後在他身邊鎖死，哪裡都別想去！
爆豪內心信心十足。
——但他只要深究一下就會發現，被鎖死的人根本就是他。
「看看我們的小公主換上這身衣服好不好看呀？」
綠穀引子牽著換上藍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從更衣室走出來，小女孩明顯是開心的，但是走出來站在三個哥哥面前，似乎又有些不好意思。
綠穀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可愛！超可愛！可愛得爆哭！
轟也想得很簡單，唔……她是不是喜歡藍色？感覺她穿藍色確實也很好看……
爆豪思維最跳躍——他已經考慮到以後結婚一定要生個女孩子的程度了。
小真桜對這三個笨蛋的想法一無所知，她在鏡子前轉了一圈，然後嗒嗒跑到轟的面前，咧開嘴笑著問他：
「好看嗎？」
……可愛得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好看。」轟摸了摸綠穀引子給她綁的小辮子，「真桜穿什麼都很好看。」
轟覺得這樣下去著實不妙。
在這樣下去，他連當爹的感覺都體驗過了，等真桜恢復過來之後，更不可能沉下臉去質問她為什麼不要他了。
「出久哥哥覺得呢！」小真桜亮晶晶的眼又望著綠穀。
綠穀眸光柔軟，輕聲答：「非常好看。」
小真桜開心地張開手，然後在綠穀的臉頰上也唧親了一口。
爆豪：「……臭久你傻笑什麼！不准笑！！給我離她遠一點！！！」
一旁的轟冷靜地想，這個賬……可能還是要算一算的。
小真桜見綠穀和爆豪又吵了起來，本能一樣地往轟身邊縮。
小小的個頭，軟軟的手掌，拉著他衣角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望著他。
……嗯……
算帳的事，還是容後再議。
*
小真桜在綠穀家的時間長了之後，綠穀發現真桜其實比大家想像的要更加貪婪一點。
——不過只是一點點而已。
一開始時，他回到家裡忙著日常健身，小真桜會在一邊乖乖地帶著等他忙完之後再陪她玩。過了兩天，她就會在他舉啞鈴的時候用那雙可憐巴巴地眼睛望著他，還會問他「出久哥哥還要練多久啊」。
再過了兩三天，小真桜就更放肆一點，如果他多做了幾個仰臥起坐，她就會不做聲地拽著他往外走，鼓著臉頰氣呼呼的樣子，氣狠了還會嗒嗒掉眼淚。
很快的，綠穀就總結出來，其實真桜並不是那種天生就乖巧懂事的孩子。
沒有人寵她的時候，她就把自己的小缺點都藏得好好的，裝作再溫馴不過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挑不出一點毛病。
可是要是你開始寵她，她就會跟所有恃寵而驕的小孩子一樣，漸漸露出他們貪婪、狡黠、任性妄為的一面——
並且你如果在這個時候放棄對她的寵溺，她便會立刻回到最初的乖順模樣，再也不會在你面前任性放肆，安靜聽話得判若兩人。
一旦明白這一點，就很難狠得下心對她生氣。
——但她想在體育祭時來雄英參觀這件事，還是讓綠穀跟相澤提出的時候，內心糾結了一番。
「可以。」
相澤消太經過多方考量之後這樣回復他。
體育祭時他多半會被麥克拉去解說，但如果小真桜想來學校玩的話，他在體育祭開始前能抽點時間帶著她在校內四處轉轉，開始後也可以讓她待在解說室看比賽，這算不上什麼麻煩的事情。
麻煩的是，相澤消太並不知道要如何跟小孩子相處。
普通的小孩子也就算了，偏偏是真桜，說實話，相澤消太到現在都不明白該用什麼態度來面對她。
他與真桜戀愛的時候，月島真桜已經是個成年人，他想教她用成年人的方式學會如何去愛一個人，思考了所有的顧慮和風險，最終還是決定試著去愛她。
但她卻毫無理由地放棄了他。
或許對她而言是有理由的，但這樣不知會戀人、單方面地切斷聯繫、甚至連記憶都自作主張地消除的行為，實在是太不尊重人，也太草率任性了。
相澤消太並沒有這麼輕易的就原諒真桜，因此在綠穀引子將她送到教員辦公室的時候，他藉口去給她接水而離開了一小會兒。
然後他聽見空蕩的辦公室裡響起了什麼東西摔在地面的聲音。
「哎呀——」
從帶滾輪的椅子上摔倒的小真桜在地上趴了幾秒，加快腳步從外面的飲水間折返的時候，相澤消太看到摔懵了的小真桜緩緩地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把滑到一邊去的椅子拖了回來，正努力重新想爬回去時，相澤走了進來。
一大一小默默對望。
小真桜心裡有些慌，她其實有點怕這個叔叔的，因為他都不怎麼笑，小孩子的直覺很准，所以她比怕爆豪還要更怕相澤消太一點，剛剛自己不小心摔倒了，他會不會生氣啊？
如果以大人的角度來看，這怎麼都不會是惹人生氣的事情，但小孩子不懂這些，就算是自己受傷了，也會擔心自己受到責怪。
尤其是她還有些怕相澤的情況下。
「……剛剛……」相澤消太盡可能不嚇到她地慢慢走過去，蹲著跟她對話，「……摔疼了嗎？」
額頭都嗑紅了的小女孩似乎有些害怕受到責怪，戰戰兢兢地樣子令人完全狠不下心。
原以為會受到責駡的小真桜見相澤消太並沒有如她想像得那麼可怕，摔倒時還控制得很好的眼淚一下子就崩不住了，相澤消太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小女孩的眼淚如洪水決堤一樣傾瀉而出，嗒嗒跟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一滴滴跟砸在心尖上似的。
「疼——」
只有有人關心的時候，她會坦白自己是疼的。
面對這樣可憐巴巴的小孩子，任相澤消太是鐵石心腸，這個時候也只有半跪在地上拍著她的後背安撫的份，小姑娘哭得抽抽搭搭的，相澤不得不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
「……還有半個小時才體育祭才開始，要去外面轉轉嗎？」
「……嗚……有好看的花嗎……出久哥哥說有的……」
「花有什麼好看的……行，只要你不哭，我們就去看花。」
相澤消太把眼眶紅紅的小女孩抱在臂彎，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午夜，順口問了問學校那裡有花可以看。
「花的話中庭附近就很多……」午夜捏了捏小真桜的臉蛋，隨後看了看熟練的抱著孩子的相澤，「不過看你哄孩子，還挺新鮮的。」
「……」
相澤消太無視了午夜的嘲笑，抱著小真桜往中庭走，體育祭期間整個學校都對外開放，人太多了，他怕擠著小真桜，一路上就都抱著她。
果然如午夜所說的，學校在中庭種了一片藍紫色的繡球花，這個季節開得正好，小真桜剛被相澤放回地上，她就撒開小短腿跑了過去。
小孩子的忘性大，剛剛還因為摔跤哭得一臉眼淚，現在看到好看的花，轉眼又喜笑顏開。
相澤消太就靜靜地站在一邊，他回想起記憶中止的那一日，舉著盛開的玫瑰沖他溫柔輕笑的少女，那時的她望著隔日便會凋零的花，卻笑得無憂無慮。
那個時候，她便已經下定決心了。
發現了一簇特別漂亮的繡球花的小真桜回頭正要叫相澤也來看時，忽然察覺到他的神情好像又冷淡了一些。
小真桜有些茫然，但她還是扯了扯相澤的衣角。
「怎麼？」
相澤消太在繡球花叢邊蹲下，耐心地等她開口。
小真桜沖他既膽怯，又有些鼓足勇氣似地說：「你看，花都開了——我們也和好。」
小孩子的直覺是很准的。
她覺得自己可能是跟這個叔叔吵架了，所以他才有些不開心。
而她的想法也很簡單，應該是，她自以為和相澤消太之間的矛盾，用小孩子的方式就能解決。
——但正是因為這份簡單。
——正是她稚嫩得有些傻氣的話語，如此準確的，擊中了他心中的柔軟之地。
我們和好。
她用清澈乾淨的眼眸望著他。
相澤消太在那一刻，忘記了她的不告而別，忘記了她的自私任性，留存在心中的想法只剩下——
原諒她。
她還那麼小，她根本不明白什麼是愛，也分辨不清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因為匱乏，所以想要得到，因為沒有得到真正想要的，所以永不知足，她掉入一個愛的怪圈，明明無時無刻都在攫取愛意的路途之中，但那些愛意卻如流沙般無力的從掌中流逝。
現在的她是不會明白這些的。
但他可以教她。
「嗯。」
他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
第26章 初戀第二十六次
對於體育祭的種種比賽項目, 小真桜其實半點都看不懂，她能看懂的也就是「焦凍哥哥的冰好好看啊」「噴氣筒哥哥咻地一下就飛出去了哎」「壞人哥哥的手砰地炸起來了」「咦為什麼看不到出久哥哥啊」這種淺見直白的東西。
如果讓她形容的話，第一局的比賽就是——
「……嘩啦一下大家都被凍住了……砰地一聲壞人哥哥飛起來了……超級大的機器人……最後出久哥哥砰地超大一聲再咻地一下——贏啦！耶！」
「耶——！」
麥克同樣激動地跟小真桜擊了個掌。
相澤消太看傻子似地看著他們倆。
看到騎馬戰結束後，到了午休時間，相澤消太準備帶著小真桜去見綠谷他們，歐爾麥特卻不知怎麼進了，當然, 是以肌肉形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
「哇——」小真桜仰頭仰得脖子都酸了，都還不怎麼能看到歐爾麥特的頭, 「兔子叔叔！出久哥哥臥室裡的叔叔！」
歐爾麥特哈哈大笑, 一把將小真桜舉了起來：「沒錯！月島少女還記得我嗎？上次在USJ的時候我們也見過的。」
小真桜原本是在聽他說話的，但是被他抱起來後環顧四周, 兩米高的世界對她來說空氣都跟平時不同，這種新奇的視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原本就又大又亮的眼睛此時更是閃爍著興奮好奇的光。
「好玩嗎？」歐爾麥特問著被他抱著的小女孩。
真桜抿著嘴笑了笑，難掩興奮地說：「好玩！」
「那麼——」歐爾麥特突發奇想地，將小真桜舉過頭頂, 讓她坐在了他肩膀上, 「是要去找綠谷少年對？那就這樣過去！怎麼樣！？」
說這話的時候，歐爾麥特和抱著他的腦袋坐在肩膀上的小真桜，全都期待地看著相澤。
「……去, 別摔了。」
相澤消太歎了聲氣。
歐爾麥特信誓旦旦給他比了個拇指：「放心！」
說完, 抓穩小真桜的雙腿的歐爾麥特全然一副熟練的孩子王氣勢, 大搖大擺地就帶著小真桜往外面走, 嘴裡還說著：「那我們就出發去找綠谷少年了！哦——！」
坐在他肩上的小女孩也跟著喊：「哦——！！」
相澤消太：「……」
無論出現在什麼地方，歐爾麥特都是絕對的萬眾矚目，而與此同時的，能夠坐在他肩上四處亂逛的小女孩，也收到了同等程度的矚目。
「歐爾麥特的私生女？？」
「怎麼可能，長得完全不像……」
「但好像很可愛啊……」
「說很可愛不如說是可愛過頭了……」
小真桜對於周圍的議論完全沒放在眼裡，開什麼玩笑，她現在是身處海拔兩米以上的人，怎麼可能聽到那些海拔不過一米六一米七的傢伙的閒言碎語。
更何況兔子叔叔給她買的棉花糖超級好吃，誰有閒心聽他們說話啦。
「那個是……」不知道看到了什麼，歐爾麥特的腳步頓住，「抱歉月島少女，在去找綠谷少年之前，我們先繞個路怎麼樣？」
小真桜現在對歐爾麥特的信任值正處於最高峰，所以連思考都不需要，答應得飛快。
「嘿，好久不見了啊。」
在館內的樓道內，歐爾麥特叫住了一個渾身帶火的男人，小真桜看著他身上不斷燃燒的火苗，看得目瞪口呆。
正要下樓的安德瓦回頭，看到的是一如既往傻笑的歐爾麥特——以及揪著他豎著的兩縷頭髮坐在他肩上的小女孩。
「……招呼打完了，可以走了。」
下巴枕在歐爾麥特頭頂的小女孩忽然覺得眼前這個渾身冒火的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還沒等她想明白，歐爾麥特就抓穩她在空中來了個體操級別的空中轉體，唰——地一下，落在了安德瓦的面前。
「別這麼冷淡嘛。」
帶著一個小女孩使得歐爾麥特身上的傻爹氣息越發濃郁，安德瓦瞥了小真桜幾眼，與歐爾麥特並不相似的容貌使得他並未多關注她，繞過歐爾麥特就要離開。
「你的兒子……」
歐爾麥特正要說轟的事情，但是誰都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他肩上的小女孩脫口而出——
「壞人哥哥！」
歐爾麥特：「……？」
小真桜還怕歐爾麥特不認識，仔細給他描述了一下：「就是那個頭髮看起來很好吃，但是臉凶凶的哥哥！」
隨後她的小手指向回頭看過來的安德瓦，一臉天真地問：
「那個叫爆豪的壞人哥哥，是這個不高興叔叔的兒子呀？」
「…………哈哈哈哈哈哈——！」
歐爾麥特被小真桜的話逗得捧腹大笑。
「不……月島少女。」半天他才收起大笑，解釋道，「這個……不高興叔叔的兒子，是轟少年哦。」
小真桜驚訝地瞪大眼：「你騙我！焦凍才沒有這麼凶！」
「是真的哦。」歐爾麥特忍著笑跟她說完，又看向安德瓦，「USJ事件的內幕你應該知道……打倒了那個腦無的，就是她哦。」
安德瓦這才重新仔仔細細地打量了小真桜一遍。
之前聽說過，力挽狂瀾的是A班的一個個性為【老化】的少女，並且在USJ事件後身體受到一定的反噬，所以這段時間都維持著幼兒的形態。
「我不信！」說著說著小真桜都快急哭了，「焦凍哥哥有那——麼好……但是我不喜歡這個不高興叔叔。」
後半句是她自以為小聲地在歐爾麥特耳邊說的。
安德瓦對小孩子的話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她的個性。
【老化】並非是什麼特別強大的個性，應該說，這是一種並不算特別的個性，但是能做到與腦無那種再生能力逆天的生物對抗，其代價僅僅是變幾天小孩子，不得不說，他對真桜的潛力相當感興趣。
詳細的情形，或許轟瞭解得更透徹。
哄好小真桜後，歐爾麥特向安德瓦表示了對轟的肯定，然而安德瓦的回應卻讓他心頭一寒。
「製造是什麼意思？」小真桜不太能理解，「為什麼說，焦凍哥哥是『製造』出來的？」
「……」歐爾麥特也無法解釋這個問題。
*
等最後兩人趕到食堂的時候，不知為何卻沒有見到綠穀，不只是綠谷，就連轟和爆豪也都不知去向，小真桜看起來有些失望，不過其他人看到她坐在歐爾麥特的肩上、揪著歐爾麥特的兩縷頭髮，反倒是十分羡慕。
……豈止是羡慕啊！！簡直酸成檸檬了好嗎！！！
試問雄英的男女老少，有哪一個沒在小的時候憧憬過這種待遇！！！
但是——
「抱！」
小女孩咧嘴笑著沖A班的女孩子張開手的模樣，實在是柔軟美好得令人恍惚覺得，她就是值得這樣的呵護，這樣可愛又脆弱的小女孩，就是應該這樣被所有人捧在手掌心，丁點風雨都不能讓她經歷。
歐爾麥特看著唧親了耳郎一臉口水的小女孩，忽然有些出神。
儘管現在如何備受寵愛，但她真正的童年卻與這些寵愛呵護統統絕緣。
……不能再細想下去了。
下午的決賽很快開始，1V1的對決進行得相當激烈，尤其是爆豪和麗日的一戰，小真桜在解說室都完全待不下去，拉著歐爾麥特就去了A班的看臺，幸好他避開與腦無的對戰後肌肉形態的維持時間能夠達到三個小時。
見了麗日後，小真桜哇哇大哭，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隱約能聽到她喊禦茶子姐姐，以及罵壞人哥哥太可惡了，任爆豪圍著她團團轉解釋這是比賽也沒有用。
「——我又不是沒事找事的要打圓臉！！這是比賽啊！並且那個圓臉也想打我來著，她也沒手軟啊！！！」
爆豪據理力爭，他的氣勢就好像今天不管怎樣我必須跟你講明白這個道理一樣，然而他並不知道，別說是小孩子，就是長大後的真桜——那也是沒有道理可講的。
女孩子說什麼什麼就是真理，這一點現在的爆豪完全不明白。
「……嗚……」小真桜淚眼朦朧地抱著麗日的臉，「呼呼呼……」
麗日抱著給她吹吹的小真桜笑得開心：「沒事沒事，已經治療過啦，小真桜不用擔心。」
一旁的爆豪看著小真桜心疼的樣子，嫉妒得臉起來更凶了。
那不就嫉妒得要命，自從真桜變成小孩子之後，別說跟之前那樣對他笑黏著他了，她看到他的時候不是哭就是害怕，氣得他罵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眼看著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歐爾麥特將小真桜委託給A班的學生照顧後趕緊離開了人群，八百萬百牽著小真桜問她要不要去看臺看轟的比賽，小真桜原本是決定馬上要過去的，可是見爆豪一個人待在休息室生悶氣，她心裡又有些彆扭。
好像……麗日姐姐也並沒有生壞人哥哥的氣嘛……
壞人哥哥除了凶一點之外，其實沒做什麼討厭的事情……
於是小真桜鬆開了八百萬的手，走向了休息室裡坐著的爆豪。
「壞……勝己哥哥……？」
頭一次聽到小真桜這麼叫他，爆豪意外地低下頭看了看扯著他衣角的小真桜。
哼，這個時候知道來討好他了？
當他沒有脾氣嗎！
見爆豪似乎不想理她的樣子，小真桜失望地撇撇嘴，轉身就要走。
「混蛋！！！你就不能再堅持一會兒？！！你就這麼點誠意，老子怎麼原諒你啊！！！」
劈頭蓋臉被爆豪抱回來一頓亂吼，小真桜眨眨眼，習慣了爆豪的壞人臉和凶凶的語氣之後，小真桜便用小孩子的直覺，稍微捕獲到了他兇惡表像底下的一點溫柔。
「誠意？」小真桜歪歪頭，有些疑惑。
爆豪看著被他抱到腿上晃晃悠悠虛站著的小女孩，她的眼神懵懵懂懂，似乎並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麼。
怎麼這麼蠢啊！！
見爆豪憋著氣但是就是不說自己想要什麼的樣子，小真桜很是用心的思考了一番。
最後她恍然大悟——
一把摟住了爆豪的脖子，跟之前對其他人一樣，唧在他臉頰上留下一臉的口水。
「最喜歡勝己哥哥啦！」
這樣就行了！哄好了！
「…………煩、煩死人了！！！！」爆豪跟突然炸開的□□似的，臉頰上還殘留著小女孩帶著口水的觸感，他暴躁慌亂地拎著小真桜的衣領將她提起來塞到八百萬的懷裡，「……誰稀罕你喜歡啊！！！」
隨後用力地擦了擦臉上的口水，漲紅著臉，仿佛逃跑似地沖出了休息室的門。
小真桜迷茫地看向八百萬：「我又做錯什麼事了嗎？」
八百萬無奈地摸了摸小真桜的頭髮：「……完全沒有哦。」
有問題的是那個暴躁老哥。
爆豪出去之後，緊接著看到的就是轟和綠穀的比賽了。
這場比賽……激烈得超乎想像。
看到正精彩的時候，他隱隱約約發現身邊多了什麼東西，側頭一看，發現是小真桜——並且她又開始哭了。
「……出久哥哥……」
小女孩哭得慘兮兮的，眼睫被淚水潤濕，似乎怕打擾其他人，哭得不敢出聲，就這麼可憐巴巴地望著場上，爆豪歎了聲氣，把她抱過來粗魯地擦了擦她的眼淚。
「別哭了。」
「……我……嗚……我不喜歡焦凍哥哥了……」
喜怒無常的小孩子這樣說道。
爆豪反而興奮起來，他望著場上打得冰屑火花齊飛的場景，躍躍欲試地獰笑道：
「等我待會兒上場，就幫你揍那個半邊混蛋怎麼樣？」
「…………那我也會不喜歡勝己哥哥的。」
「……嘖，你好煩啊。」
不過等這局比賽結束之後，小真桜根本沒有心情關心爆豪和轟的比賽，她忙著在綠穀的病床前哇哇大哭，哭得綠穀又心疼又覺得好笑。
「我的手臂會好的……別哭啦……」
要不是他雙手都被包得嚴嚴實實，綠穀還想摸摸她的頭安撫一下。
小真桜哭得開始打嗝：「……可、可是……嗝……疼……」
妙齡女郎還想說些什麼嚇唬綠穀的，可是看到旁邊的小女孩已經哭得很傷心了，也就不忍心當著她的面再說些什麼。
綠穀無奈地笑著，試圖用笑容來哄騙她：「不疼的，已經治療過了，不用擔心……」
抽抽搭搭的小女孩伸出手觸碰到了綠穀的繃帶，妙齡女郎正要提醒她綠穀的骨頭都碎了，不能隨便亂動，緊接著，令人不敢相信的一幕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綠穀的手臂，能動了。
他試探著動了動自己的手臂，發現已經完全恢復如初，而小女孩仿佛一點都不意外自己的能力，她關切地望著綠穀，小聲地告訴他：
「我可以把你的身體倒回昨天的狀態……這是秘密哦。」
……妙齡女郎和歐爾麥特都看見了已經不是秘密了。
所以說，她的個性還有隱藏的部分嗎？
但下一秒，在綠穀的腦海裡一閃而過的念頭卻是：
如果她能治癒他的手臂，那歐爾麥特的傷呢？
第27章 初戀第二十七次
這個問題, 在綠穀將小真桜治癒了他的手臂這件事告訴相澤消太之後，很快納入了相澤消太和歐爾麥特的考量之中。
「……也就是說，她操控時間的個性，不只能應用於單個個體，還能使整個世界的時間隨意快進或倒退？」
就連歐爾麥特, 也不僅為真桜所擁有的強大個性而震驚。
只要她願意的話，成為統治世界的魔王也不過稍微花些心思和時間的問題。
這……太可怕了。
萬幸的是，她本人並沒有這個想法。
經過一番心裡鬥爭之後，歐爾麥特決定趁著週末去看看小真桜, 不僅僅是因為有求於她的緣故, 也因為他對這個女孩有些好奇。
擁有著駭人的巨大寶藏，卻一點惡念都沒有, 只想用來談戀愛？
歐爾麥特不太理解真桜這樣的想法，但他稍微從相澤口中瞭解了一些真桜的家庭, 這也是他想在週末去綠穀家看看她的原因之一。
——但他並沒有想到自己跨入綠穀家的家門之後, 看到的會是這樣的場景。
面無表情的轟一板一眼地背臺詞：「……你儘管叫破喉嚨……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坐在沙發上的小女孩演技精湛，非常投入地說：「一定會有勇士來救我的！」
站在一邊的綠穀說：「這就是魔王的城堡，我們一定會救出公主的。」
而扮演勇士的爆豪獰笑著：「廢話！我馬上就把什麼魔王給宰了！！！」
「…………」
小真桜頭一個表示抗議：「勝己哥哥又不好好說臺詞！」
爆豪還不樂意呢：「還不是你那個什麼破臺詞太弱智了, 我改的難道不帥嗎！！」
綠穀小聲吐槽：「但是你改得比魔王更像魔王這不太對……」
「你嘀咕什麼呢臭久！！！」
「噫——沒什麼！」
綠穀引子看著幾個吵吵鬧鬧的孩子，又看了看親自來到家裡的歐爾麥特，還有些突然見到偶像的不真實感, 她結結巴巴地說：「幾、幾個孩子……在陪小真桜演繪本上的故事……」
歐爾麥特看出來了, 他不說話的原因只是——
綠谷少年就算了！轟少年和爆豪少年居然也願意陪她玩？！！！
儘管從相澤消太口中聽說了這三人似乎都對月島真桜有好感的消息, 但親眼見到平時眼高於頂的轟和爆豪可以說是忍辱負重地陪一個小孩子演繪本故事的模樣, 歐爾麥特還是覺得太不可思議了。
「啊！兔子叔叔！」
小真桜瞥見站在客廳門口的歐爾麥特，開心地沖他招手，儼然一副已經很熟了的樣子。
但是看到天真開朗笑著的小真桜，這種反常又似乎能夠理解。
「呦好久不見了！」歐爾麥特熟練地抱起小真桜，「小真桜這幾天過得開心嗎？」
小真桜咯咯地笑：「開心！出久哥哥、焦凍哥哥還有勝己哥哥陪我玩就很開心！」
「是嗎？他們都怎麼陪你玩的啊？」
提起這個，小真桜還認認真真地掰著手指頭算：
「出久哥哥會讓我坐在他背上騎馬，焦凍哥哥上次給我用冰做了超級好玩的滑梯，勝己哥哥……唔……」
小真桜的這個停頓讓爆豪頗為不滿：「怎麼輪到我就想不出來了啊！快點說！給我好好想！！」
如果是以前的小真桜，說不定就又被爆豪嚇得淚汪汪的，不過現在的她已經對爆豪的暴躁蠻橫習以為常，所以她理都不理，認真思考一番後說：
「勝己哥哥會給我買糖吃，也還好。」
「……還好是個什麼意思！！！」爆豪拍桌而起，「老子還陪你玩這種弱智角色扮演呢！沒良心！！」
小真桜嘿嘿一笑，縮進歐爾麥特的懷裡不看他了。
見小真桜現在狀況良好，歐爾麥特放心了許多，臨走前他單獨對綠穀說：
「……你隨時記著我的傷這點，我很感動，但是也不用太過費心了，一切等小真桜恢復以後再說……」
歐爾麥特當然也很希望能夠回到自己的巔峰狀態，但他更清楚的是，自己已經把one for all的力量交付給了綠穀，自己的退場無可避免，他現在更希望的，僅僅只是多一點時間陪著綠谷，好好培養他。
至於身體能不能恢復……縈繞在他心中的一個問題是：
如果能將自己的身體回溯到巔峰時期，那麼綠穀所獲得的one for all的力量，是不是也會回到他的身上？
綠穀會不會，又再度成為一個無個性者？
歐爾麥特並沒有將他的擔憂告訴綠穀，但綠穀自己已經有所察覺。
入夜後，轟和爆豪都依依不捨地各自回家，綠穀引子在客廳看著電視劇，小真桜趴在他臥室的床上安靜地用水彩筆給繪本上色。
有的時候他看著小真桜發呆的時候回想，她真的擁有這麼厲害的能力嗎？
雖然相澤消太並沒有跟他細講，但是能夠瞬間將他的身體倒退回之前的狀態的能力，用她原本的個性【老化】來解釋肯定是不夠的。
月島真桜的身上有著秘密。
或許轟和爆豪大概知道是什麼秘密，他一直覺得這兩個人突然喜歡上真桜這件事有些奇怪，但也說不上哪裡奇怪。
不奇怪的是，綠穀覺得真桜被人喜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長得好看，脾氣又好，溫柔又善良，簡直堪稱完美，即便是轟和爆豪喜歡她，那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奇怪的是，爆豪還能夠歸結與朝夕相處所產生的愛意，但轟又是怎麼回事呢？他都沒有跟真桜怎麼接觸過，從USJ事件之後，卻莫名地對真桜異常關心。
綠穀想破腦子也想不通。
他看著趴在床上晃蕩腿的小真桜，歎了口氣。
要是能直接問問就好了。
「好看嗎？」小真桜畫了一半後，把繪本遞給綠穀看。
綠穀放下手裡的啞鈴，仔仔細細看了以後才回答道：「好看，這裡小真桜準備畫粉色的花嗎？」
「不哦，我想畫藍色的。」
遞給小真桜一隻藍色的畫筆之後，綠谷又重新坐了回去，一邊舉著啞鈴，一邊望著小真桜感慨。
他夢裡都不敢想像這種事情。
突然發現自己從小學開始暗戀的女孩子變成了四歲小孩，還寄居在他家裡，曾經都不敢去搭話的、高高在上發著光的少女，現在會圍在他腳邊，撲到他的懷裡，用軟軟糯糯的聲音笑著叫他出久哥哥。
他有時候都不太敢靠近小真桜，因為她覺得她隨時都會變回那個光芒四射的少女，長大以後的她，會不會覺得他這樣接近她很卑劣？
綠穀有些忐忑不安。
「小真桜，該去洗澡了哦。」綠穀引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出久，記得把小真桜的東西收拾一下，她洗完澡就該睡覺了。」
綠谷應了一聲，牽著小真桜將她交給綠穀引子，隨後自己回房間收拾小真桜的畫筆和繪本，她晚上都是和綠穀引子一起睡的，趁她去洗澡的時候，綠穀通常會幫她把這些小東西都收拾好放到綠穀引子的房間裡，以便小真桜想要的時候找得到。
過了一會兒，家裡的電話響了起來，綠穀引子忙著去接電話，便對綠穀說：
「出久——幫忙拿一下小真桜的衣服，就在床上，我去接電話。」
按理來說，這個過程是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推開門後要再推開一扇門才是浴室，所以綠穀只需要將小真桜的衣服放在外面的籃子裡就可以了。
但他並沒有想到，自己剛一推開門就看到了——
只裹著浴巾側身站著鏡子前的少女。
濕漉漉的頭髮一縷縷地垂在肩上，浴室裡的氤氳霧氣讓少女的手臂如熱騰騰的牛奶似的，她見綠穀拉開了門，有些意外地轉過頭來，純淨的面龐黑白分明，水汽潤濕的眼睫，熱氣蒸騰使得她臉頰泛起極淺的粉色，就像落在雪地裡的櫻花一樣，是種奇異得如同幻覺般的美麗。
綠谷張了張嘴想要驚叫，但他卻因太過震驚而渾身僵直，既說不出話，也發不出聲音。
反而是鏡前的少女回過神來，沖他溫柔輕笑後叫了他的名字。
「出久。」
不是綠谷同學，也不是出久哥哥。
她是在叫他的名字。
綠穀引子剛剛放下電話過來，就見她家孩子跟見了鬼似的漲紅了臉掉頭就往房間裡沖，她正覺得奇怪，就見浴室裡走出了一個美得驚人的少女，乍一看她還以為是什麼剛上岸的美人魚。
而此時這位美人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不好意思綠谷阿姨，您之前準備的衣服……我現在好像穿不進去了。」
*
「問我還記得變成小孩子時的事情嗎？」清晨，重新回到A班繼續上課後，面對周圍好奇的同班同學，真桜輕輕笑道，「當然記得啦。」
說完，她望著氣衝衝朝這邊走過來的爆豪，和表面冷淡實則加快腳步的轟，真桜坐在位置上冷靜地看著兩人走近。
「——包括小勝總是嚇哭我，還有轟同學對我百依百順的事情，我都記得很清楚哦。」
這兩人聞言動作一頓，隨即同時抓住了真桜的手腕——
「跟我出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我也有事要跟你說。」
上鳴電氣興奮地小聲說：「我就知道……終於要開始了！」
耳郎響香白了他一眼：「你瞎起什麼勁啊。」
而身處漩渦中的真桜昨天在綠穀家的最後一晚，就已經料想到了今天這一幕的發生。她還小小的寄希望於她恢復後能夠順便把他們的記憶都清除了，不過這一次老天似乎不怎麼眷顧她。
真桜也想過再次令時間回溯到USJ事件之前，但是這個事件她始終都需要解決的，所以就算回溯時間也沒什麼意義。
更何況，她好不容易才讓爆豪似乎對她動心了那麼一些，如果回溯時間的話就前功盡棄。
目前的真桜還捨不得爆豪。
「你們想問什麼？」
從頭到腳都精緻得一絲不苟的真桜站在天臺邊緣，她背靠著鐵網，微風吹動她熨燙妥帖的裙擺，白皙筆直的一截大腿在裙擺之下若隱若現。
和那個怯生生又很容易哄開心的小女孩比起來，成長為一個十六歲少女的月島真桜要比那個小女孩棘手得多，她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想要什麼。
爆豪率先抓住真桜的胳膊，瞪了一眼轟就要拉著她走。
轟只是靜靜地看著真桜。
「等一下。」真桜被爆豪帶得往旁邊走了幾步，她輕輕皺起眉，「小勝，你不要這麼抓著我好不好？」
爆豪的神情有些不滿：「我又沒有用力。」
真桜不說話，不贊同地看了他幾秒。
「……你怎麼這麼麻煩。」爆豪嘴上這麼說，但手卻很快鬆開了，「接下來你是不是想要單獨跟這個半邊混蛋說話？」
被他說中想法的真桜輕輕笑道：「小勝真是善解人意呀。」
「……你吹我也沒用。」爆豪齜牙咧嘴地轉頭警告轟，「這傢伙喜歡的人是我，她當小孩的時候就算了，現在恢復了你休想插手我們的事情。」
轟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想跟他說話。
「就十分鐘。」真桜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今天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飯？」
爆豪頓了頓，剛剛還齜牙咧嘴凶巴巴的模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稍稍收斂了些。
「……你不跟我一起去吃還想跟誰吃？」
明明之前黏在一起的時候還很嫌棄她呢。
這麼一想，真桜又覺得變成小孩子也是件好事，要是沒有變成小孩子的話，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淚對爆豪這麼管用。
唔……雖然她長大以後就不怎麼愛哭了，不過以後可以練習練習。
等到爆豪退到天臺門外的樓道裡蹲著以後，轟才開口對她說：
「所以——是因為爆豪嗎？」
如果是指的她離開轟的話，其實並不是因為爆豪，而是因為相澤消太。
但是考慮到他們一直以來都以為參與的人只有轟和爆豪兩人，貿然扯上相澤，只會把事情搞得更複雜。
所以這個鍋只能讓爆豪扛了。
「是的。」真桜不喜歡拖泥帶水不清不楚的戀愛，結束了就是結束了，移情別戀就是移情別戀，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對不起焦凍，雖然現在說有點晚，但是既然你想起來了，那麼這句話我必須要告訴你。」
「我們分手。」
第28章 初戀第二十八次
——我們分手。
這種話, 真桜覺得相當殘忍。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在這種奇怪的地方會十分心軟，雖然她離開轟回溯時間選擇與相澤消太告白的時候幾乎沒什麼猶豫，但那是在她知道自己並不會對轟造成很大傷害的情況下才會這麼去做的。
人會對得到後失去的戀人加倍美化，抹去所有的缺陷, 用日復一日的懷念將其幻想成一段絕對完美的美好戀情。
但只要沒有擁有過，留下的僅僅只是短暫的遺憾。
而現在, 真桜所面對的轟並不是當初在追求相澤消太時的那個轟, 她所面對的，是擁有著與自己完整的戀愛回憶, 是那個會在寒冷的冬季為她暖手，無論發生什麼都發誓用性命守護她的轟。
並且他不像移情別戀的真桜一樣，他還停留在兩人最甜蜜的戀愛時光, 還深愛著眼前一字一句對他吐露著殘忍話語的月島真桜。
轟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被抽幹了。
「……是因為我選擇了救你？」轟覺得自己的腦子僵硬得都不像自己身體上的部件，「……雖然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因為這個而放棄我, 但是, 即便如此, 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他想要成為歐爾麥特那樣的英雄。
但他同樣想要成為能夠保護自己所愛之人的這種英雄。
犯人丟了可以去抓, 他可以付出所有的時間、精力, 不求回報的去彌補這個失誤。
但真桜的性命無法彌補。
所以, 即便重來一千次, 一萬次, 他都絕不會更改這個選擇。
但是啊……
即便他問心無愧, 他還是想問問她。
「為什麼呢？」
正是因為他知道以前的一點一滴都是真的, 她的笑是真的，她的愛是真的，她每一次溫暖的親吻也卻都不摻半點虛假。
正是因為如此——
他才無數次的幻想著這個時刻，望著他用盡所有的深情去呵護的少女，只是為了問這一句——
為什麼不要他了？
他眼中的那一抹湛藍的光如同冰錐，惡狠狠地、又似乎是無可奈何地刺穿了她的心臟。
她越是想要忽視，就刺得越深，真桜覺得自己疼得說不出話，想要告訴轟她自己也不想這樣，原本他是不會想起來的，這樣的話，誰都不會受到傷害。
但是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像是老天對她的懲罰一樣。
「你真的……什麼都沒做錯……」真桜屏住呼吸，難堪又痛苦地低下頭，她是想哭的，可是又覺得明明受到傷害的是轟，自己如果哭就太過分了，「是我不好，是我三心二意，你唯一錯的，就是喜歡上我這一點。」
太痛苦了……太難過了……
真桜想要跳過這段時間，可是又仿佛是自虐一樣，她想給自己一個教訓。
「如果轟君不想再想起有關我的任何一件事的話，我可以再讓時間倒流回……」
她的話還沒說完，垂下的單薄肩膀就被一個巨大的力氣鉗制住，真桜詫異地抬頭看向轟，她這才注意到，轟的力氣其實很大，他眼中的怒火也並不比盛怒時的爆豪弱到哪裡去，他只是……只是從來都捨不得傷害她而已。
「只有這一點。」他控制住自己的力氣，不至於捏疼她的肩膀，但注視著真桜的視線卻如烈焰一樣熾熱，仿佛能將她灼燒成灰燼似的，「——我不允許你再清除我的記憶，不允許你再將時間倒流回我不記得你的時間。」
說完，他眼中最後那點燃燒的餘焰也漸漸熄滅，只剩下一片空無的灰燼。
「我無法決定我們之間的關係，但至少，讓我自己處理我的記憶。」
兩人再次恢復到普通又疏離的距離，真桜不敢去看轟此時的表情，她垂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還在回想自己變成小孩子的那段回憶。
如果可以的話，她想一直一直都是小孩子。
因為如果是小孩子的話，就可以沒有負擔地享受大家的關係，可以肆無忌憚地在轟、綠穀或是爆豪的懷裡撒嬌，可以聽綠谷媽媽講睡前故事，騎在歐爾麥特的肩膀上到處亂跑……
她就是這樣一個，貪婪又卑劣的人。
即使是做出了如此不可饒恕的事情之後，她還在貪戀著轟抱著她時的溫度，還在幻想著，他能如過去那樣，摸摸她的腦袋後彎彎嘴角對她輕笑。
「喂——你要哭到什麼時候啊？」
轟不知道離開了多久之後，蹲在地上的真桜從臂彎裡抬起頭，用淚眼朦朧的雙眸望著在她面前蹲下的爆豪勝己。
對方神色平淡，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了紙巾，手法笨拙地給她慢慢擦乾臉上的眼淚。
「甩了別人之後還敢哭得這麼難看，你還真是過分啊。」
真桜哭得腦子缺氧，愣愣地望著爆豪沒有回過神來，映著爆豪眼中的少女跟個呆頭鵝一樣，眼眶又紅得像兔子，看上去傻裡傻氣的，也不知道怎麼就能把別人甩了。
「再哭我就揍你了。」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人還是在欺負人。
但是有人陪著，真桜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她收起了眼淚，想要站起來的時候卻因為蹲太久而有些暈。
爆豪抬手扶了一把，少女的腦袋正好砸在他胸膛前。
他的身體僵直，好幾秒都不知道是該就這樣還是該推開她。
「小勝，你要不然罵我一頓。」少女悶悶地聲音傳來。
「哈？」單手攥著她胳膊的爆豪覺得十分莫名其妙，「為什麼讓我罵你！？」
「……因為轟君比較溫柔，他可能很想罵我，但是他沒好意思罵，你如果罵罵我，我心裡會好受一點。」
「…………月島真桜你什麼意思！！？你是想誇半邊混蛋還是想罵我？？？」
其實兩個都不是。
她只是很茫然，忽然感覺，談戀愛真沒意思。
她甚至冷漠地想，不能讓她感到開心——甚至讓她痛苦的戀愛，究竟是為什麼而存在的呢？
「你給我豎起耳朵好好聽著我接下來的話。」
爆豪攥著真桜胳膊的右手漸漸收攏，他開始微妙地緊張起來。
「我知道你喜新厭舊，又不知滿足，反正在感情上就是個混蛋就對了。」他在說這個的時候，頗有些咬牙切齒，「但是——你選擇了我，還算你有品位。」
真桜額頭抵著他的胸膛，沒有動，剛哭過的聲音還有點啞啞的。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
聽到她這麼說，原本平靜的爆豪突然又急躁起來。
「你什麼不知道！？你明明知道的！！可惡這個時候你給我裝什麼傻啊！宰了你哦！！」
真桜的確知道的。
她只是……不太敢相信。
「——總之，那種肉麻矯情的話，老子這輩子都不會說的！」
爆豪說完仿佛還覺得十分得意似的，隨後他一把抓住了真桜的手腕，將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胸腔上。
「但是這個聲音——你能聽得到？」
她掌心感受到的，是少年的胸腔裡傳來的急促心跳。
他的呼吸起伏很大，就像剛跑完了一千米，又像剛從深水中浮上岸急需氧氣的潛水者，他的臉頰有不自然的緋紅，耳垂也滾燙滾燙。
「算我輸了。」
青澀又笨拙。
彆扭又直白。
突如其來的告白很不像是爆豪的風格，但仔細一想，又很像是他的風格。
他才不會管現在時機對不對呢，他只是想到了這個，就說出來了，不管怎樣，她都得聽著——還不許拒絕。
真桜的大腦像被酒氣熏得暈乎乎的，她有點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幻想，但是——
所有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只剩他的心跳聲敲打在她的耳膜。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湧出，真桜覺得自己真是一個殘忍自私的人，明明傷害了他們，但當此時爆豪對她坦露真心，用他堅實可靠的胸膛承受了她的淚水之時，真桜又覺得——
太好了。
有人能愛著她，真是太好了。
*
中午真桜和爆豪手牽著手出現在食堂後沒多久，雄英的校園論壇就炸了，月島真桜和爆豪勝己的名字雙雙刷屏。
不僅如此，不知誰偷拍的真桜在春季入學時的櫻花樹下的側影，和爆豪在體育祭時被捆在領獎臺時的照片被不懷好意的傢伙擺在了一起，以論證——
【雖然爆豪勝己實力很強但是跟溫柔的月島大人完全不配啊！！！！】
吃飯的時候，隔壁桌的麗日綠穀等人似乎也在看校園論壇，麗日沒注意到爆豪就在他們旁邊一桌，還不怕死地直言：
「咦……平時沒太注意，這樣一看爆豪同學跟真桜看起來……」
「混蛋圓臉你什麼意思啊！！！！」爆豪跟沒系好鏈子的惡犬一樣，眼看就要撲過去咬人，「不管怎麼看！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看！！老子跟她都配得不行好嗎！！！！」
坐在麗日對面的轟正吃著蕎麥面，聽見爆豪的話後冷淡地抬頭看了一眼。
麗日嚇得汗毛倒豎，就見從爆豪旁邊伸出一隻白皙纖細的手臂，輕輕地拽了拽爆豪的衣角：「這裡這麼多人，不要吵到人家吃飯啦。」
聽到少女溫軟的聲音，轟的眼睫翕動，垂下頭繼續專心吃面。
爆豪的吼聲顯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就在所有人都替麗日擔驚受怕之時，被稍稍扯了扯衣角的爆豪忽然跟被順毛的貓一樣，收起了自己的利爪，最後兇狠地瞪了一眼四周滿臉驚恐的弱雞，不情不願地坐了回去。
「在外面你不要拉拉扯扯的。」尤其是在他生氣的時候，這樣他很沒面子哎。
「哦……那我要不要坐到對面去呀？」
「你在說什麼蠢話，給我老老實實坐我旁邊。」
「小勝真麻煩……」
「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臥槽，屠狗現場嗎？？
麗日心有餘悸地收回目光，她正想跟同桌的綠穀和轟說些什麼，但見兩個人臉色都不太好，一時間覺得氣氛有些微妙，便跟身旁的飯田說：
「轟同學和出久的關係好起來雖然很令人開心啦，不過……好像這兩個人跟爆豪同學的關係有點僵啊……」
作為男生的飯田很能理解兩人的心情：「畢竟喜歡的女孩子跟別人談戀愛了，還要每天看著他們……好了麗日同學，我們不要在他們傷口上撒鹽了。」
——在別人傷口上撒鹽的明明就是你一個人！
總之，真桜和爆豪的戀愛算是在整個雄英都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震動，所導致的最直接的結果就是——
爆豪放學的時候被真桜在雄英的非正式後援團堵住了。
「……你這傢伙怎麼這麼招蜂引蝶啊。」被一群比他高大的高年級學長堵住的爆豪對著電話那頭的真桜不滿地說，儘管如此，但他並未流露出任何懼色，「在教室等我二十分鐘，這邊解決完我再來找你。」
「……解決什麼？」爆豪對著電話冷哼一聲，抬頭傲慢不屑地看著面前這堆人，「當然是把你的後援團統統解決掉啊！！」
自說自話給他女朋友建個什麼後援團就算了，還敢偷拍照片！？誰知道這些傢伙拿著真桜的照片都幹了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都找上門來了，不如就一次解決算了！
明明是來警告爆豪要好好對待真桜的學長們，面對著比他們小一級的少年，頓時生出一種真切的恐懼感。
獰笑著活動手腕的少年，比他更像欺負弱小的壞蛋。
「……私自打架可是違反雄英校規的……喂？？」
真桜話還沒說完，就發現電話被爆豪掛斷了，她有些生氣，雖然爆豪大多數時候都挺可愛的，但是性格暴躁易怒的這一點真是令人頭疼。
她大概能猜到爆豪被堵在哪裡，收拾到書包剛要出去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從教員辦公室出來的——相澤消太。
空蕩的走廊內。
夕陽映照下片刻的寂靜時間。
神情困倦的相澤消太看著眼前穿著制服的少女，腦海中回想起的畫面，是在她曾經在畢業那一日的傍晚，就如現在這樣攔下了他。
那個時候的她比現在要高一些，雖然還有些學生氣，但青澀之余又展露了些大人的沉穩莊重。
那時的月島真桜垂著頭，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一截纖弱白皙的後頸。
她的音色輕柔溫軟，羞怯地、但又絕不退縮地告訴他：
「我喜歡你。」
第29章 初戀第二十九次
對於真桜已經恢復了的消息, 相澤消太作為班主任在昨晚就已經得知了，月島良介似乎對他十分信任，就連請假回去到綠穀家給真桜送衣服，他都給相澤消太打了個電話詢問今晚要不要直接帶她回家？
相澤消太想了想，還是勸他再讓真桜在綠穀家待上一晚。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 相澤消太比月島良介這個當父親的更瞭解他的女兒，變成小孩子的這段時間, 他能看出來真桜很喜歡綠穀家, 這種普普通通地家庭氛圍是真桜最為嚮往的。
所以即便是恢復正常了，她大約也會想在綠穀家好好地待上最後一晚。
然而掛掉電話後, 他自己卻幾乎整晚都沒睡，坐在電腦面前想要忙會兒工作方面的事情，但對著螢幕坐了半天, 又出神得一件事都沒做完。
即便是相澤消太這樣的大人，也不能免俗地陷入了與轟相同的疑惑之中。
他想知道當時的真桜, 為什麼會選擇放棄他。
當然, 能想到的原因很多, 因為他沒有陪她看花火大會, 因為他丟下她中途工作去了, 但這一切放在別人身上相澤能夠理解, 放在真桜身上, 他並不這麼認為。
她非常懂事, 她最令人喜愛的, 就是善解人意這一點。
所以別人或許會因為這些事而生氣得想要分手, 唯獨真桜不會。
想得出神的相澤下意識摸了摸口袋，愣了一會兒才發現口袋裡什麼都沒有，他已經戒煙很久了。
這個下意識的動作令相澤忍不住想笑話自己，明明比她大十幾歲，明明在戀愛的時候就做好了她隨時都會離開的準備，但當這件事情真實地發生了之後，他卻是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實在是有夠丟人的。
給自己泡了杯濃咖啡後，相澤消太在腦海中再度梳理了一遍事情的經過。
先是轟焦凍，再是他，最後是爆豪勝己，這個順序是沒錯的。
根據轟對記憶的描述，他的記憶中止在真桜被人挾持，在場的最初只有轟，但後來又多出了他，隨後真桜便回溯時間。
後面的情況，據他推測，很有可能她回到了畢業典禮的那一日，之所以沒有直接回到除夕不去跟轟告白以絕後患，大約是她並沒有考慮這麼多，只是想著畢業了就能正大光明跟他告白的緣故。
想到這裡，相澤心裡有些無奈。
之後在他的記憶中，真桜與爆豪並無多少交集，但既然是在花火大會的時候真桜決定放棄他，那麼變故一定與花火大會有關。
而這一部分，除了當面問真桜以外，沒有人知道原因。
「相澤老師。」
他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少女。
「早點回家，晚了不安全。」他這樣簡單地說了句後，就邁動步子，從真桜身邊擦身而過。
「等等。」真桜叫住他，小跑兩步後擋在了相澤面前，她抬著頭望向他的眼眸深處，「老師你也有記憶的對？」
教室裡的轟和綠谷原本在真桜跟爆豪通電話的時候就回到教室了，然而真桜走得匆忙，並沒有注意到兩人，而此時聽到了記憶兩個字，轟的腳步一滯，並沒有走出去。
相澤消太靜靜地垂眸看了她幾秒，少女的眸光清澈，她像是根本不考慮後果似的，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她都沒有想過自己雖然有了記憶但並沒有說出來，會不會是有什麼她不知道的考量。
但又一想，擁有著操控時間的能力的人，恐怕的確有不計後果的資本。
「那又如何？」相澤消太語氣冷淡，「你也有之前還是小孩子時的記憶，那個時候你說和好，我同意了，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無論如何，這個結果在他當初同意跟真桜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考慮過了，小孩子的愛激烈但易逝，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只能陪她走一小段路，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
所以，他不需要真桜的答案。
不管遺憾還是困惑，都是他自己選擇的結果。
「對不起。」真桜愧疚地低下頭。
她很依賴相澤消太，那種令她無條件放下所有擔憂，只需要相信他依靠他的感覺，是任何人都無法替代的。
但她同時也意識到，這樣單方面的寄生並不會長久，他們兩人總有一個會膩煩這樣依賴與被依賴的關係，而那個時候的場面，真桜絕不願意看見。
「你長大了。」他靜靜地打量著她，「這很好，有很多道理，我本來想慢慢教會你的，但現在既然你和爆豪在一起了，我就不能再插手了。」
「只有一點，月島。」
相澤消太的眼神忽然慢慢的融入柔和的夕陽餘暉，低啞懶散的嗓音此刻聽起來，格外有種暖洋洋的溫柔，熨帖得人從頭到腳都舒展得不可思議。
「以後再喜歡誰的時候，不要愧疚，不要瞻前顧後，也不必想著珍惜這一刻的時間。」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喜歡的時候，盡情去喜歡就可以了。」
真桜的鼻尖一酸，幾乎立刻就要落下眼淚。
「……可是……我不希望看到誰不開心……」
對真桜而言，戀愛應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她想讓轟和相澤，所擁有的都是戀愛時快樂的回憶，即便是回溯時間，記憶消失了，也不會為此受到任何傷害。
現在的這個狀態，她並不願意看到。
相澤消太無奈地歎息：「沒有誰能永遠開心的，你要明白這一點。」
真桜的眼睫沾上眼淚，濕漉漉的雙眸望了過來，他想像以前那樣替她擦掉眼淚，但剛要抬起的手很快就收了回去。
「但也沒有誰會永遠難過。」說完，他瞥了一眼教室的方向，「人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別人幫不了你，你也救不了誰。」
門內的轟瞳孔微微晃動。
聽完這段對話的綠穀也明白了大致發生過什麼了。
不只他一個人喜歡真桜，大家都喜歡過……或者說，是仍然喜歡著她。
一旦產生了這樣的想法之後，綠穀就覺得真桜似乎又漸漸離他遠去了，但他又想，真桜其實也並沒有離他近過。
即便是變成了小孩子，她也只是因為自己跟他相處時間長才親近他的……
等到真桜和相澤都離開之後，準備拉開門出去的轟突然打破沉默：
「你喜歡真……月島，對？」
綠穀一愣，慌張地想要擺手否認，但對上轟沉靜的眼眸，他又漸漸偃旗息鼓，無力地點了點頭。
「那現在呢？」
綠穀有些疑惑：「現在……跟以前有什麼區別嗎？」
轟抿著唇，無聲地看著他。
「我喜歡月島同學這件事，原本就跟她喜歡誰，跟誰在一起沒有關係。」這樣說著的時候，綠穀的眼裡閃爍著堅定又明亮的光，「我會喜歡到我不喜歡她的時候為止，就是這樣。」
教室裡安靜了許久。
嘩啦一聲，轟將教室的門拉開了。
「我會試著不去喜歡她。」轟沒有回頭，「我不會再喜歡她了。」
怔愣的綠谷走出教室時，轟已經走得很遠了，他的身影融化在茜色的夕陽中，緩慢地、悲傷地漸漸遠去。
不會再喜歡她了。
每走一步，這樣的聲音就會在他腦海中響起一遍。
不能再喜歡她了。
他咬緊了牙。
——不管冬天還是夏天，感覺焦凍都很可靠呢。
——這樣，焦凍也不會覺得冷了？
——工作結束後，你要快點回來找我哦。
不行……現在的他還做不到……
只要一回想起最後的那一幕，他就會陷入無限的懊悔之中。
要是不去就好了，要是抱住她就好了，那樣的時間，哪怕再多一天，多一分一秒，就好了。
轟在絕對不會有人出現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背後望去的他抬起手臂遮住了雙眼，被夕陽投在地面的陰影，微微顫動著。
*
「不是讓你在教室等我嗎？」
爆豪雙手插著褲袋，神色隱隱帶著戾氣。
夕陽的餘暉漸收，鞋櫃附近的光線昏暗，真桜從頭到腳掃了他一眼，沒見到有打鬥過的痕跡，才稍微松了口氣。
「我還以為小勝跟別人打架了。」
「哦，那個啊……」爆豪看著小跑至他面前，擔憂地望著他的少女，「本來是想揍一頓算了的，結果被嚇跑了。」
不被嚇跑才怪。
就他那副惡魔嘴臉，加上體育祭的英勇戰績，誰敢真跟他打？
想到這裡，真桜無奈地輕笑。
她昂著頭湊近到爆豪身邊，撒嬌似地眨眨眼問道：「生氣了？」
校園裡的流言蜚語傳得很快，鑒於爆豪一貫都不是什麼討人喜歡的人設，不看好——或者說是不贊同他跟真桜在一起的言論也居於上風。
但是……
「為什麼要生氣？」爆豪突然得意又惡劣地笑了，「看著那些傢伙得不到只能在角落裡酸的樣子，不是很好玩嗎？」
「小勝，你這是標準的反派發言哦。」
「囉嗦。」
他垂下頭輕輕捏住真桜的下巴，雖然依舊是那副不耐煩又欠揍的樣子，但言語中卻透露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
「這還不都是你這傢伙惹的麻煩。」
被捏著臉頰的真桜翹著嘴，說話時像只金魚似的：「小勝最厲害啦，這種小問題肯定難不倒你呀。」
原本就得天獨厚的可愛外表真想要撒個嬌的話，哪怕是爆豪這樣與可愛絕緣的反派也只有乖乖被降服的份。
最關鍵的是爆豪清楚的知道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撒嬌，故意討饒，故意要用軟軟的語調和甜甜的笑容來迷惑他。
他更生氣的是，自己居然真的完全沒有辦法對她生氣。
爆豪捏著她如棉花糖一般軟糯的臉頰，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想個辦法壓制她一下，不然這傢伙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然後不知怎麼，他腦子一熱，捏著真桜的手稍稍用力，就將她往前拉了一些，緊接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就這樣順勢地湊了上去。
兩個人都睜著眼。
真桜似乎也知道他想幹嘛，就是有點意外，所以忘記閉眼睛了。
爆豪望著她忽閃忽閃的明亮眼眸，暗自嘖了一聲，直接鬆開她的下巴，伸手蓋住了她的雙眼。
一片黑暗中，真桜察覺到自己的唇覆上了一個微熱輕柔的東西。
停頓了幾秒後，真桜見他既沒有進一步，也沒有離開，便試探著輕輕舔了舔他的唇。
「……老子就知道你挺熟練的！！」
小小的試探換來了爆豪與之前截然不同的親吻，他將真桜按在了鞋櫃前，兩人的腳步急促，少女的身體碰到鞋櫃時撞出了一聲悶響。
仿佛是嫌棄真桜不夠高，爆豪提溜著真桜的後頸使她昂起頭來，細瘦的脖頸弧度漂亮，纖細得仿佛稍一用力就會折斷，卻又隱晦得能激起人的施暴欲。
他將她半摟入懷裡，另一隻手撐著鞋櫃，低下頭用力地、兇狠地吸吮，真桜從沒被人這麼猛烈的親吻過，她嚇得不敢亂動，任由他胡亂的親吻，想要往後退，卻發現自己並沒有退路。
她就這樣承受著這個蠻橫粗魯的吻，懸空的雙手無處放置，便不自覺地抓住了他的衣襟。
漫長的吻以繾綣溫柔的唇齒交纏而結束，爆豪鬆開她的時候，懷中的少女淚眼朦朧，空茫的雙眼呆愣愣地望著他。
柔軟的，弱小的，想要攏起手指放在掌心的少女。
爆豪很想伸手將她用力的抱緊，就算她疼她叫，也不鬆手的那種。
可是一想到她可憐巴巴流淚的樣子，又怎麼都狠不下這個心。
「……你怎麼親一下也要哭。」爆豪皺著眉，嫌棄似地用拇指蹭掉她眼角的一滴淚，「你再哭，我又親你了啊。」
真桜平復了一下呼吸，小聲地說：「那我再醞釀一下眼淚。」
「……你這個人不知道害羞的嗎！？」
明明是這個人把自己按在角落親了一通，卻反過來說她不知道害羞，真桜難得孩子氣地鼓起腮幫子，神態間隱隱還有之前是小孩子時的稚氣。
看著她這副不滿的可愛模樣，爆豪喉間一滾，沒忍住，又再次俯身吻了上去。
真桜被他連啃帶咬吻得生疼，稍顯惱怒地哼哼一聲：「輕一點……」
「…………你這傢伙說什麼色/情的話呢！！」
「？？？」
*
習慣了月島真桜與爆豪勝己在一起的畫面之後，雄英學生偶爾還是會覺得，這兩人看起來有幾分般配的。
畢竟爆豪不發火的時候，那張臉無論是多挑剔的人看過去，都挑不出什麼毛病。
真桜就更別說了，她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唇角完全藏不住那種愛意，這種眼神落在誰的身上，也有種「他們應該在一起」的和諧感。
職場學習階段，真桜被分配去了偏向實戰的硬核事務所，她並沒有參加體育祭，所以這個地方是相澤消太給她安排的。
她缺什麼，相澤消太比她自己都清楚。
有的時候真桜也會在想，相澤消太為什麼能夠這麼冷靜，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不責怪她，也沒有質問她，真桜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並不比轟少，但——
也許這就是大人的愛。
克制又深沉，痛苦卻清醒。
「……你們什麼時候結束？」職場實習的最後一天，爆豪在電話裡這樣問她。
女孩子的行李總是很重，這一點當時去車站的時候，幫她提行李的爆豪就意識到了，那麼重的行李，真桜一個人肯定搬不動，家裡也不會有人來接她，爆豪一早就做好了去接她的準備。
「明天……大概中午之後就可以回去了。」事務所安排的宿舍內，打著電話的真桜覺得腦子有些疼，「小勝來得及嗎？」
電話那頭的爆豪大約是困了，聲音懶懶的：「廢話……會來接你的……無論如何……」
溫暖的，細碎的力量，一點點地浸透入她彷徨無助的心中。
仿佛有看不見的蛛網將她輕柔包裹，哪怕縛住了她的四肢，也讓真桜感受到了自己並非孤身一人的安心。
不過第二天在列車上遇見了同樣回程的轟，是真桜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可以坐這裡嗎？」
真桜回頭看了一眼轟原本應該坐的位置，似乎跟他同排的老人家身體不適，轟便跟工作人員解釋後讓老人家躺下，自己找個空位坐。
恰好真桜身邊的位置是空的。
兩人似乎都有些意外。
「當然可以。」
真桜這樣說。
列車大約還要行駛半個小時，真桜想了想，還是開口說：「……來這裡之前，我其實受到了安德瓦事務所的邀請……」
轟眼睫微顫，目光移向了她。
「我知道安德瓦先生是轟君的父親，所以……」真桜有點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轟解釋道：「不是因為我的原因，我父親應該是知道了USJ事件的內幕，所以對你的個性感興趣而已。」
原來如此……
真桜轉身坐直，松了口氣。
轟卻將這一幕收進眼底，他原本不想再多說話的，可是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我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不必擔心……」
「我沒有擔心過。」扭頭看他的少女眼眸清澈，似乎是很怕他多想似的，「轟君不會做出出格的事，這一點我很清楚。」
她松了口氣是因為她還以為安德瓦是知道了她和轟之間的事情呢。
轟安靜地看著她：「……為什麼我不會做出格的事？」
真桜一愣。
「破壞你和爆豪之前的關係，重新把你搶回來這種事，你認為我從來沒有想過嗎？」
他的目光沒有溫度，卻有一種令真桜心中發顫的執著。
「不會的。」真桜平靜且篤定，「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會的。」
總是溫柔的，保護著她的，不捨得讓她經受一點風雨的轟，是絕不會做出讓她為難的事情。
卑劣自私的她，就是仗著他的寵愛才如此的為所欲為。
轟垂下眼眸，沒有再說話。
急速飛馳的列車穿過城市邊緣，在午後的日光中，朝著遙遠的目的地一點點地靠近。
真桜半靠在窗邊，呼吸沉甸甸地陷入了並不安穩的淺眠中。
等醒來的時候，轟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列車到站，前排的男士紳士地幫她取下了行李，匆匆道謝後，真桜走下月臺，在人群中尋找著爆豪的身影，墊著腳找了半天，忽然被人從身後攬住，隨後手中的重量一空。
真桜詫異地扭頭望去，一個吻落在了她的額頭。
「走。」
被爆豪半抱半拖著走了一會兒，真桜才摸摸額頭回過神來。
「啊，小勝打亂了我的計畫呢。」
「什麼計畫。」
真桜便說便用手比劃：「我想的是，要是在人群中看到小勝的話，就把沖過去這麼一下跳到你懷裡去的。」
爆豪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別開臉笑了笑，轉頭看真桜地時候又凶凶地說：「你是傻子嗎？」
她眨眨眼：「你才是。」
「嗯？」他搭在真桜肩上的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你再說一遍？」
真桜側頭望向他，猝不及防地親了親他的下頜：「最喜歡小勝啦！」
「………………」
爆豪被她偷襲，一下子有些沒回過神來，等回過神來時便看到真桜狡黠地沖他笑。
「整天把什麼喜歡掛在嘴邊……」爆豪想用力掐掐她臉頰，可是想起她皮膚嫩，稍微一掐就會泛紅，又不怎麼捨得，「……惡不噁心。」
真桜卻不解地說：「真心實意的話，有什麼噁心的？」
「…………」
「小勝才是，要早點習慣啊。」
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懟她，只好氣衝衝地道：「……以後也不可能習慣的！」
以後。
真桜的笑容一僵，隨後想到了什麼，笑容漸漸淡去。
「等一下，你這傢伙……額頭怎麼這麼燙啊？」
爆豪緊皺眉頭，覆在她額頭上的手掌所觸到的皮膚滾燙滾燙。
他這麼一說，真桜想了想才發現，好像確實是這樣。
「呀，頭暈，要小勝抱回去才行。」
「……抱個屁，快給我進計程車裡去。」
第30章 初戀第三十次
三十八度五。
躺在床上的少女無辜地眨了眨眼。
「……下了雨還在外面跑算是工作我就不說你了, 淋濕了回去倒頭就睡也太沒常識了！！！」
氣急敗壞地給真桜掖好被角的爆豪簡直要被她氣到當場爆炸。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最關鍵的是這傢伙明明就是個弱雞啊！！推她一把都站不穩的，怎麼有底氣淋了雨還不當回事？？
「我吃了藥睡一覺，明天就會好了呀。」真桜還完全沒有反省的意思，從被窩裡伸出手摸了摸坐在她床邊地毯上的爆豪，「不要這麼凶嘛。」
爆豪忍無可忍, 抓住她在自己頭上亂摸的手，凶巴巴地塞回被窩裡。
「……你當是在摸狗啊, 給我老老實實待著。」
廚房裡還煮著粥, 爆豪起身出去了，真桜腦子昏昏沉沉的, 記起爆豪臨走前說明天的課絕對不許去。
請假其實……沒有必要。
至於原因的話，她心裡非常清楚。
但她不知為何，還是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 迷迷糊糊翻出相澤老師的電話號碼，發了個短信。
【我似乎有點發燒, 明天能請個假嗎？】
相澤消太很快回復道：【可以, 爆豪在照顧你嗎？】
斟酌了幾秒, 真桜回復：【是的。】
過了會兒她收到相澤的短信：【那就好。】
兩人的對話到此為止, 其餘的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真桜有點恍惚, 她覺得吃下去的退燒藥好像對她來說沒有用, 體溫還在攀升, 但身體裡是冷的, 怎麼也暖不起來, 稍微有一絲風洩露進來, 就激起她一身雞皮疙瘩。
難受。
痛苦。
不只是身體上的，還有心理上的。
亂七八糟的情緒和自我厭棄感攪在一起，讓真桜覺得她的內裡被漸漸蠶食，成了一具空有美麗外表的空殼。
但是——
「把這些給我吃了，吃了再睡。」
眉宇暗含戾氣的少年圍著與他氣質截然不同的圍裙，手裡端著熱騰騰的粥，就連平時能嚇哭小孩子的皺眉模樣，此時也在氤氳霧氣中溫柔得不可思議。
真桜靠坐在床頭，一口一口地，吃得安靜又專心。
爆豪也覺得她今天乖得有些不可思議，雖然平時就聽乖順的，今天乖得跟在膝上撒嬌的貓一樣，軟得令人想抱在懷裡。
「……喂……」
吃著吃著，有什麼東西滑落進她面前的碗裡。
爆豪皺起眉頭，托起她的下巴看清了她臉上的淚痕，困惑於真桜的突然落淚，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對，只好先拿走她的碗，將她攬到懷裡僵硬生疏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身體不舒服？還很難受？你這傢伙……別光哭不說話啊……」
她想要的是簡單安定的戀愛，並不想背負這麼多愧疚和責任。
現在這樣是不行的，她不開心，所有人都不開心，負面情緒層層積壓，使得她只能將爆豪當做她的救命稻草，好像抓住他，自己就能暫時鎮痛，就能看到一點渺小的幸福光芒。
可是太累了，太痛苦了。
她沒有那麼多勇氣來抓住那一點微茫的光。
「……我警告你。」摟住她的爆豪不知道察覺到了什麼，突然開口，「如果你有任何想要跟我談夠戀愛就讓時間回溯的念頭，我現在就會跟你分手，明白嗎？」
靠在爆豪肩上的真桜呼吸綿軟，輕輕掃過他的頸肩，像在歎息似的。
「嗯。」
她答應得這麼快，就跟敷衍一樣，爆豪很不喜歡她這個態度，因為他的話完全是認真的，他對待感情並非是那種隨便的態度，如果想隨便玩玩的話，選他絕對是個最壞的選項。
「……我在認真跟你說話，你態度給我嚴肅一點啊……唔……」
後面的話被少女的吻堵了回去。
她不容分說地將他之後的話全都扼殺，少女柔軟的身軀帶著不自然的高溫，她完全不在意自己是否會將感冒傳染給對方，就這樣動情地、專注地，像要將所有的熱情和愛意全都注入這一個吻之中。
爆豪被她反過來按倒在床上，一開始還想說些什麼阻止她，但是少女的眼淚突然砸在了他的臉頰上。
溫熱的眼淚，濕漉漉的睫毛。
她的手臂如藤蔓一般攀附著他的身體，明明力氣小得不值一提，但手指穿過他的腰腹攬住他的時候，他卻完全無法動彈。
……算了。
……下一次，下一次再板起臉警告她。
他捧住了她的臉，放棄了一切抵抗，拋開了所有的顧慮。
如此認真地回應著她的索取。
在那漫長的一吻結束之時，少女睜開了雙眼。
隨後——
向前延伸的時間齒輪，悄無聲息地逆轉著。
她看到了爆豪清醒的雙眼，與驟然意識到什麼的神色，如果是正常情況下，下一秒他大約就會如平時那樣瞬間暴怒，然後失望又憤怒地質問她。
少女輕抿雙唇，無聲地笑了。
下一秒不會到來。
無論多深的痛苦與失望，憤怒與不甘。
在時間面前，都會變成風化的沙石，消散在浩瀚的歲月之中。
他終會遺忘的。
而她也終會再次起航。
*
*
*
「……那那那那那個……你你你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吃吃吃吃吃吃點什麼……」
叮鈴——
蟬聲如浪，燥熱的風吹動簷上的風鈴。
跟自家弟弟坐成一排吃冰棒的小姑娘昂起頭看他，清淩淩的眼眸好像從冰水裡撈出來的葡萄一樣，還帶著絲絲清甜。
她穿著短褲，抱著膝蓋安安靜靜地坐在榻榻米上聽他說完，即便他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毫無邏輯，她也很有耐心，看得出教養極佳，不過沒什麼大小姐的倨傲，很多時候給人的印象都比外表要平易近人一些。
可是太漂亮了——
這種容貌上的巨大壓迫感幾乎不受她本人的控制，宛如奢華珠寶般的光華，只要望上一眼，就會被這樣的光芒照得自漸形穢，甚至不敢直視。
「明光哥好像有點奇怪。」真桜嘴裡含著一口冰，說話的時候有白霧呵出。
月島螢對他哥哥月島明光的想法一清二楚，推了推眼鏡，他冷靜地說：「他不是一直這樣嗎？」
每年假期的時候都會見到這位元堂妹，但月島明光還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虧他還比他倆都大，都是個高中生了，每次面對讀初二的堂妹時都手忙腳亂。
讀初三的月島螢表示很不屑。
「螢的香草味好吃嗎？」
目送著月島明光準備甜點去之後，真桜這樣問道。
她本人對自己的魅力一知半解，很多時候都有些不知收斂，還好月島螢對於這位元每次假期都會來家裡小住的堂妹已經熟悉了，所以他比「沒出息」的月島明光要好些。
「不會給你嘗的，死心。」他吃掉最後一口，隨意問道，「我還以為你要參加帝光的排球社……怎麼去了啦啦隊社？」
他想起了轉學前的真桜看了學校排球社的比賽後，還興致勃勃地說自己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對排球很有興趣。
結果沒兩天就偃旗息鼓，順便還轉學去帝光讀書去了。
「因為有趣的人變得不有趣了，所以排球也不有趣了。」
真桜這樣含糊地跟他解釋。
頭一次，真桜的戀愛目標也有看走眼的時候。
一開始的時候，她所愛上的是很令人仰慕的、運動場上意氣風發的少年，但是比賽看多了之後，她才明白「球場上的王者」這種稱號，並非是一種誇讚。
他的隊友將他視為□□的暴君。
真桜一開始的時候，是將時間回溯到了小學畢業之時，她沒有選擇折寺中，而是隨便挑了一個離家近的北川第一中學，讀了一年。
最大的收穫就是排球部的天才二傳手影山飛雄。
但她在初二卻又轉學去了帝光，這個以籃球聞名的豪強學校。
月島螢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啦啦隊社怎樣？」月島螢其實是在嘲笑她，「甩指揮棒應該很適合你。」
真桜弱不禁風這一點他還算了解，月島明光以前在家裡的院子練習排球的時候，會讓她幫忙托球，不過真桜每次只是拖個球就手酸得抬不起來，根本不適合任何運動類社團。
「嗯，很適合哦。」真桜卻沒有察覺到他笑容下的嘲諷，認真地說，「就是這樣——」
她說著就拿了根晾衣服的杆子揮了起來，少女的窈窕身姿在陽光下鍍著金邊，她筆直站著，輕輕鬆松地揮動起手裡的晾衣杆，仿佛那是一根專業的指揮棒一樣。
姿態優雅，動作流暢，月島螢從沒想過自己看人甩指揮棒會甩得那麼出神。
漂亮收場後，真桜將晾衣杆放回原位。
「只可惜我入社到現在，似乎沒什麼大型活動……不過好像學校有籃球賽的時候，會讓我們去中場表演。」
為了掩飾自己的出神，月島螢努力延續這個話題。
「……我記得你們學校籃球部應該很厲害……月刊籃球還取了什麼『奇跡的世代』這種誇張的稱號。」
真桜不知為何對這個倒是很瞭解：「是的，我之前跟你講過影山君被稱為『球場上的王者』對，帝光籃球部也有一位類似的領袖哦。不過跟影山君的排球部不同，帝光籃球部似乎整個一軍，都相當的出色呢……」
因為真桜時常跟月島螢聊自己的學校生活的緣故，月島螢對影山飛雄這個人並不陌生，也猜到真桜多半是喜歡他。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真桜轉學去帝光也跟影山飛雄有關係。
準確的說，是因為她在班裡同學的月刊籃球雜誌上不經意地看到了關於帝光籃球部的報導。
——奇跡的世代。
每一個隊員幾乎都是無懈可擊的優秀球員，而聽他們學校籃球部成員的小道消息說，事實上，跟帝光打過比賽的每一個人，都對以一年級的身份位居副部長之位的赤司征十郎印象深刻，有人在背地裡偷偷說他實際上才是整個隊伍的司令塔。
【奇跡的世代中綜合能力當之無愧的第一！】
【能夠發掘球員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潛力】
真桜在體育館的看臺上看著對隊員疾言厲色的影山飛雄。
因為個人能力實在太過優秀，而無法使得隊友跟上自己的腳步，他宛如暴君一般，一味拉扯著、催促著隊友追趕上自己的步伐，而全然不考慮他人的心情。
但換做真桜，她也想不出解決之道。
所以那時的真桜抱著懷裡的籃球雜誌，對赤司征十郎和他的隊友產生了微妙的好奇心。
既然如此，那就去帝光一探究竟！
像個小跟班似的跟在影山飛雄身後跟了一年的少女，頭也不回地轉學去了帝光中學，被丟下的影山飛雄仍沉迷排球，等他回過神的時候，真桜的指揮棒都舞得有模有樣的了。
正出神的時候，電視裡忽然播放起雄英體育祭的重播。
「真是的，這個體育祭究竟還要重播多少遍啊……」
月島螢抱怨著，拿過遙控器換了個頻道。
每一年的雄英體育祭即便是結束之後，也會在電視上持續重播很長一段時間。
真桜掃了一眼，螢幕上並沒有任何一個她認識的人。
她所認識的人要再隔許多年才會出現在這個舞臺上。
被清空的時間，除她之外，沒有人還會記得。
意識到這一點後，真桜看著電視，稍微有些出神。
*
夏季的暴雨來得兇猛，剛開學的社團活動還並不怎麼忙碌，比如今日的安排就是排練剛學會的一段新動作。
只是因為外面暴雨的緣故，啦啦隊社不能如平時那樣在操場上排練，而備選的禮堂又還在維修中，社團的老師便和籃球部的監督商量了一下，讓啦啦隊社的女孩子們都去寬敞的籃球館裡面訓練。
這個消息令社團裡的女孩子都有些雀躍，這個時候真桜才意識到，籃球部在帝光的地位，是絕對的明星社團。
即便啦啦隊社的女孩子都已經十分漂亮出眾，但面對自全中比賽後聲名鵲起的這一屆奇跡的世代，還是不能免俗的如粉絲一樣雀躍。
可是看了一眼正跟老師和部長商量著什麼的月島真桜，那種雀躍又消退大半。
——沒用的，有月島在的話。
——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是不會有人把視線從她身上挪開的。
這種微妙的嫉妒在真桜加入這個社團的那一日就開始蔓延，但嫉妒的同時，又幾乎每一個都覺得，這的確就是無可辯駁的事實。
月島真桜天生就是聚光體。
美貌帶來的存在感，自身又是平和溫柔的性格。
儀態端莊優雅，絕不是普通家庭能培養出來的女孩子，足以讓大家給她腦補一個名門大家族的出身，再添一些各種真真假假的緋聞八卦。
——比如因為拒絕了學生會長的追求，而導致她在帝光論壇正在評選的非官方校花投票中，名次被品貌遠遜於她的學姐超過。
當然，這一點誰都不知道真假。
但月島真桜在投票排名中位居第二這一點倒確實是事實。
從瓢潑大雨中匆忙趕到籃球館的少女們幾乎都是略顯狼狽的模樣，雨水融化了臉上精心描摹的妝容，一大早卷好的頭髮也被雨珠壓塌。
但是直到最後一個少女踏入館內之時，籃球部那邊悉悉索索的議論聲靜止了片刻。
大家互相拉扯，手肘推讓著，已經被吸引住視線的少年們移不開目光，沒注意到那邊的少年們也很快被同伴瘋狂搖晃著而注意到了那個少女。
青峰大輝是最後一個被同伴強行從籃球上拉回注意力的。
「那個……是青峰君對？」
站在他面前的少女仿佛被水汽籠罩，霧濛濛的，有著不染塵埃的清麗。
青峰大輝低頭看著她，握著籃球的手指收攏，腦子卻一時間沒組織出合適的語句。
少女禮貌地微笑著解釋道：「雖然我們部長去告知你們的虹村部長了，不過我還是來先跟你們一軍這邊道個歉，我們排練的時候會有音樂，聲音會儘量控制的，非常抱歉，打擾了。」
青峰還沒回話，他周圍圍過來的其他隊友卻躲在他身後紛紛附和。
「沒問題！請啦啦隊社的大家隨便放音樂！我們沒關係的！」
「完全不用在意我們！」
「是的是的！」
在稍遠處的綠間靜靜地看著這邊的動靜，沒有靠近。
坐在長椅上休息的紫原跟黑子並肩坐著分享零食，而黃瀨被幾個啦啦隊社的女孩子圍住，赤司因為學生會的事情要來遲一些。
所以當虹村修造與啦啦隊社的部長回到球場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他的部員們圍著別人女孩子，一副想搭訕又不敢靠近，想多看兩眼，又自己先激動得要命的小女生姿態。
「都圍在這裡幹什麼。」虹村修造皺起眉，語帶威壓，「今天的訓練做幾組了？」
二軍的部員見了虹村立刻全都清醒過來，如鳥獸散開練習去了。
真桜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禮貌地向虹村點了點頭後便和啦啦隊部長回到籃球館的另一端。
「真桜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啊……不只是一軍的，就連虹村部長看你的時候，眼神都停留了足足五秒左右！」
啦啦隊社的西村社長人倒是挺好的，就是有一點惡趣味——她特別喜歡看男生被真桜迷得暈頭轉向的愚蠢模樣。
「五秒也數得太精確了。」真桜無奈地感歎。
兩人閒聊著走回已經開始熱身的隊伍之中。一般來說，很少有女孩子願意成為真桜的朋友，畢竟誰都不願意成為她的陪襯，不過西村性格男性化一點，不太在意這種細節，在社裡算是真桜唯一交好的友人。
這邊啦啦隊已經開始排練了，而等到虹村修造出去接電話後，這邊籃球部的隊員又開始躁動起來。
「近距離看了一下……說是漂亮不如說漂亮得太可怕了……」
「那種驚豔感……都感覺有點無法呼吸了……」
「無法呼吸也太誇張了……」
「但是她居然輸給了三年級的藤井？不可思議……」
「……還是因為剛轉學來知名度不夠……」
青峰一邊聽著隊友的閒聊，一邊百無聊賴的運球，思緒卻不自覺地被剛剛一閃而過的少女眉眼所牽引，無意識地在腦海中再度勾畫出她的面容。
啊……光顧著看臉了，沒注意身材……
回憶進行到一半，令人驚豔的少女被青峰拋諸腦後，不只是虹村接完電話回來了，就連赤司也忙完學生會的事情趕回來，坐在長椅上偷懶的紫原慢吞吞地起身，隨便抓起了一顆球開始裝模作樣的練習。
籃球部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有序。
「學生會的事情結束了？」
虹村見赤司換好衣服走近，隨口說了一句。
而赤司則是看向館內另一端的一堆女孩子，虹村解釋道：「啦啦隊社的，場館維修，外面下雨，說暫借一下場地。」
「是這樣啊。」
赤司了然地點頭，視線掃過那一堆青春靚麗的女孩子時，目光停頓了片刻。
站在人群中宛如芭蕾舞演員般背脊筆直、氣質出眾的少女，她與身後的其他社員有著截然不同的氣場，只消一眼就絕不可能會忽視。
赤司的記憶力極佳，正巧他剛在學生會聽說過有關於她的事情，所以很容易就將這個少女和那些八卦對應了起來。
學生會換屆在即，赤司自然是眾望所歸的下一任學生會會長，但現任的會長鐘意的卻並非赤司，應該說，他對赤司有著敵意。
從他在月島真桜這件事上的做法，就可以看出他平日的行事作風了。
「學生會的事情可能還要忙一陣。」赤司收回目光，「抱歉，可能這段時間，籃球部這邊會晚來一陣。」
虹村對赤司肩上的擔子十分體諒，他寬容地拍了怕赤司的肩膀：「明白了。」
他似乎還有什麼想說的，但最後並沒有說出口。
「七秒！！七秒！！！！」西村在真桜耳邊低聲驚呼，「那個赤司君，看了你有七秒哦！！！」
真桜下意識往籃球場那邊看了一眼，但那個時候赤司已經並沒有在看她了，他正在跟青峰說著什麼。
然後不經意的，真桜的視線與青峰的目光稍稍交匯，頓了一瞬便錯開了。
這次他看得清楚。
胸也就正常少女的尺寸嘛。
但……身材還是姣好得令人印象深刻。
「……西村學姐，七秒不管怎麼說也算得太準確了……」
「但是真的！臥槽真桜你真厲害！」
「……過、過譽了學姐……」
「好的就這麼一鼓作氣把籃球部全員都給我一網打盡！」
「？？？？」
第31章 初戀第三十一次
——把籃球部全員一網打盡這種事情, 真桜當然沒想過，也絕不可能去實現。
雖然她比任何人都具有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資本。
但真桜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真的真的對攻略籃球部全員美少年這種成就毫無興趣，更何況排練進行到一半，她就被因為學校老師有事找她而不得不頂著大雨往教學區跑了一趟。
而她回來的時候, 社團活動已經差不多該結束了。
「器材收拾你就別操心了，你渾身都被淋濕了, 去換個衣服再回去。」
西村雖然平時多少有點拿真桜取樂的意思, 但關鍵的時候還是很關心她的，話音一落, 她就跟虹村打了個招呼，想借籃球部的器械室讓真桜去把身上濕透的制服換成運動服，至少會舒服一點。
被推到虹村面前的少女額發濕漉漉地貼在臉頰, 在大雨中來回穿行，身上的短袖制服也很顯然都被雨打濕而緊貼在肌膚上, 少女披著西村的運動服外套, 像是被雨水潤濕羽毛的稚鳥, 柔軟嬌小地縮成了一團。
這個點部員要麼都排隊洗澡去了, 要麼就已經回家, 場內的器械都已經收拾妥當, 沒有人會用器械室, 虹村看著眼前的少女, 沒有理由拒絕。
「去。」虹村想了想, 「西村你記得在門口看著。」
雖然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去, 但籃球部這麼多男生，總是要以防萬一的。
西村覺得虹村太過警惕，隨口應了一聲：「明白——」
然後她就在真桜換衣服的時候去旁邊的販賣機買烏龍茶了。
按常理來說，從器械室到販賣機再回來，時長絕不超過兩分鐘，要在這兩分鐘裡，在誰都不知道真桜正在器械室換衣服的情況下誤闖進去，這個概率小到幾乎忽略不計。
——但現實比戲劇還要難以捉摸。
畢竟誰能想到會有人把他心愛的寫真集落在了器械室裡面呢？
「……啊。」
折回器械室的青峰剛把門合上，一轉身，就看到器械室昏暗的角落裡，站著一個背對他的、半褪衣衫的少女。
唯一的窗口透入了些許微弱的光，使得少女白皙瑩潤的肩頭在陽光下飛舞的塵埃中清晰可見。
光與影，塵埃與純淨，少女微微側身的驚訝模樣，構築成一幅不真實的畫面。
「……失禮了。」
在對方還愣成根柱子的時候，真桜動作迅速地將本要脫下的襯衫匆忙穿了回去，還沒來得及扣好前襟，就聽門外傳來了西村的聲音。
「換好了嗎，真桜？」
青峰這才回過神來，他回頭看了看門後，又轉身看了看雙手捏住衣襟的真桜，如果被外面的人發現，他有幾張嘴都說不清楚啊！！！
她看青峰手忙腳亂的樣子，和第一眼後再沒有落在她身上的慌亂目光，猜到他大約是無意間闖入的，所以真桜並不打算把事情弄得更複雜。
「還沒有，學姐有事嗎？」
外面的西村絲毫沒察覺裡面的異樣：「我差不多該去開會了而已，你一個人沒問題？」
「嗯，沒問題的，學姐有事就先走，我換好就回去了。」
隔了幾秒，真桜還以為她已經走了，沒想到門卻被西村打開了一條縫，靠著門站著的青峰差點沒被她嚇得當場認罪。
「——小真桜過來過來。」西村的聲音低低的，透過門縫顯得有些賊兮兮的。
真桜瞥了青峰一眼，來不及扣好扣子，她便拿西村的外套擋了擋，走到了門口處。
狹小的器械室內，門外的西村絲毫不知道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隨著真桜的緩緩靠近，青峰好像聞到了少女身上的淡香，她潮濕的髮絲，和帶動的微涼空氣，一切都在刺激著他的神經，與真桜只有一臂之隔的青峰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小真桜啊。」西村語重心長地囑咐她，「你一定要記住我的話，我都看了天氣預報了，這兩天都有雨，也就是說，我們會在籃球館裡訓練好幾天。」
隔著門的西村根本看不到真桜的神色，她自顧自地說——
「要抓緊啊小真桜，給我把籃球部的一軍全都攻克下來，看誰還敢說你不如藤井那傢伙！藤井可是對籃球部的那幾個出色的部員盯得很緊啊，你要是不費吹灰之力隨便拿下個什麼青峰黃瀨的，那不就牛逼壞了！」
西村的語氣仿佛一個催促女兒趕緊相親的老母親一樣。
真桜尷尬地扭頭，發現青峰也在看她，只不過此時他的緊張消退了大半，看向真桜的眼神變得似笑非笑，十分微妙。
「學、學姐……」
「虹村赤司這種高難度的也可以努努力啊！你要是能拿下他們其中一個，那我跟你說，藤井絕對會偷偷躲在被窩裡哭的！絕對！」
可是現在快哭了的是真桜自己啊……
等到亂七八糟吹了一通的西村心滿意足地開會去了之後，真桜闔上門，尷尬得完全不敢轉身去看青峰。
這種事平時學姐開開玩笑當然無所謂，可是被當事者聽到了……怎麼看都會很羞恥！！
器械室內，剛認識不到兩個小時的真桜和青峰無聲僵持。
「青峰君……能先出去一下嗎？」
「……好的。」
離開封閉的獨處環境之後，青峰終於松了口氣，轉身欲走的時候，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寫真集還沒拿走，剛邁出的腳步又收了回來。
……她不會注意到的……
……雖然就放在很顯眼的地方……但是……別注意到……
然而青峰內心的祈求並沒有奏效，在換衣服的途中，真桜就注意到架子上的一本封面清涼的寫真集了，她換好運動服後，還貼心的帶著寫真集走出了器械室，把寫真集往青峰面前一攤，自認為非常友好地說：
「這個是青峰君的？」
「…………」
真桜的本意，真的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友好，順便化解之前的尷尬的。
然而被容色姝麗的少女捧在手中的泳裝寫真，這種巨大的反差使得青峰腦子一麻，下意識地後撤一步，很想說這絕對不是他的東西。
事實上他也這樣無力地反駁了。
然而真桜頭腦十分冷靜地反問：「那青峰同學去器械室是幹什麼的呢？」
擺在青峰面前的問題非常的殘酷。
是承認少女手中的這本羞恥的寫真是他的？
還是表明自己是去偷窺她換衣服的？
小麥皮膚的少年進退兩難，煩躁得想出去繞著操場跑個幾十圈——都比回答她的問題要容易！
「我……跟你沒關係！」
青峰皺起眉頭，擺出很不耐煩的模樣從少女手中抽走了寫真集，胡亂塞進了自己的書包裡面。
被青峰的態度嚇了一跳，身材高大的少年露在外面的肌肉線條緊實有力，小麥色的肌膚顯示出一種不羈的野性，也因此他不耐煩的時候令真桜有些惶然。
是剛剛西村學姐的話惹怒了他嗎？
真桜設身處地地想了一下，也覺得有必要為剛剛的那番話道歉。
「對不起……」個頭剛到他胸膛的少女柔順的垂下頭微微鞠躬，青峰的腦子裡尤其缺乏形容女孩子的優美詞彙，但在這一刻他腦海裡罕見的蹦出了好幾個諸如天鵝或是柳枝的意象，「如果青峰君是因為西村學姐的話而生氣的話，我道歉，學姐只是在開玩笑而已，我並沒有任何想要玩弄籃球部各位的意思。」
少女說完，抬頭用清澈的眼眸望向他，那是一種極其清冽乾淨的目光，有少女的稚嫩純真，也有一種他難以解釋的直率無畏，凜然得如一朵風雪中綻放的花。
「……我沒這麼傻。」
她和那些為了戀愛目的而混在籃球部周圍的女孩子的目光並不相同。
並沒有那種戀愛的熱烈眼神，她看著籃球部的每一個人，都禮貌溫柔，沒有任何區別。
……但這種沒有任何區別的樣子，又微妙地讓人有些不甘心。
聞言，真桜稍微松了口氣，唇邊綻開一個動人笑意：「那就好。」
衣服也換好了，真桜沒有理由在這裡久留。
「給青峰君添麻煩了，抱歉，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外面的天色並不明朗，但雨勢漸收，少女撐著傘的娉婷身影消失在雨幕之中時，青峰的腦海中劃過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月島真桜能拿下籃球部一軍的男生是種成就。
但反過來，哪個男生能拿下剛一轉學就在帝光頗有名氣的女神，分明是一種更大、更不可思議的成就啊。
*
北川第一中學此時正處於校慶的假期之中。
烈日炎炎的午後，閑得發慌的影山飛雄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拋接球練習球感。
他是最近才意識到真桜的轉學對他有多大的影響的。
每次運動後準備的不同口味的飲料。
即使更換的乾燥毛巾。
每次比賽時都緊緊追隨著的目光。
這些他已經潛移默化習慣的東西，忽然有一天毫無預兆地從他生活中消失。
——月島真桜轉學了。
——……這樣啊。
影山一開始是有點生氣的，氣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出現的時候不由分說就闖入他的日常，離開的時候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
他絕不會主動聯繫她的！絕對不會！
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搭新幹線出現在東京的帝光中學門口了。
他是誰？他在哪裡？他要做什麼？？？
下午五時，正好是學校的社團活動時間，天空烏雲密佈，戶外的運動社團都暫停了社團活動，沒帶傘的影山也不可能就在校門口幹站著，只能硬著頭皮走進了帝光。
雋秀的黑髮少年雖然擺出了一副陰沉的神色，但黑髮下出眾的五官還是吸引了來往女生的目光。
「外校的衣服哎。」
「是在等誰嗎？肯定是在等人。」
「但是啊……不覺得真的很帥嗎？」
低著頭看著手機螢幕的影山並沒有注意到圍繞在他身邊的這些言語，他皺著眉頭，正翻閱著真桜的推特。
她的推特沒有一張自拍，大部分都是些自己的瑣碎日常，要不是有一次偷拍了他的一張背影，他也猜不到這是真桜的帳號。
最新的一條推特是一周前的。
【新學期的社團活動也要繼續努力~】
配圖是一對嶄新的指揮棒。
影山心裡莫名有些不爽，之前看他比賽的時候，這傢伙還興致勃勃地跟他說什麼看了他的比賽之後覺得排球很有趣，如果有機會想加入女排社呢。
結果轉眼就去了啦啦隊社。
呵，虛偽。
「同學。」外面雨聲淅瀝，影山隨便找了個路過的學生詢問，「你知道啦啦隊社在什麼地方嗎？」
很快有人給他指出了正確的路。
在走廊轉角拿了把公用雨傘之後，影山步入了大雨之中。
而此時在籃球館裡訓練的真桜對於影山突發奇想趕來見她的這件事一無所知，趁著休息的片刻，她正在打量籃球館另一端的青峰大輝。
只要看過他打球的模樣，任誰都會被那種純粹的力量，流暢的肢體動作，和靈活得近乎本能的球技所折服。
這個人在籃球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
——哪怕是個對籃球一無所知的人都會隱約產生這樣的認知。
真桜一直以來的戀愛品位都出人意料的簡單直白。
她喜歡閃閃發光的人。
追逐夢想，守護他人，證明自身，打破陳舊的自我——
這樣的人有種令人目眩神暈的魅力。
而同樣的，沉浸于運動中的少年，也有著令人沉迷的奇異荷爾蒙。身體上千錘百煉、堪稱枯燥痛苦的鍛煉，和精神上對於意志力的錘煉，揮灑的每一滴汗水，烙印的每一處疤痕，皆是榮耀的勳章。
不論是哪一種運動，速度、力量、謀略和協作之間的碰撞，那種比賽中拼盡全力、孤注一擲的獻身，那種原始的勝利與失敗的刺激感毫無疑問給人帶來史詩般的盪氣迴腸。
勝者一呼百應，敗者獨自飲淚。
這樣的場面讓真桜時時覺得震撼。
——或許這也是她喜歡影山的原因之一。
「看來我昨天跟你說的話，有聽進去嘛。」西村遞給她一杯水，「你盯著青峰在發呆哦，雖然青峰是挺好的……不過要挑選戀愛對象的話，我還是偏向虹村或者赤司。」
真桜失笑：「我只是在看他們投籃而已。」
西村也跟著看了一會兒：「一軍的青峰……打籃球的時候的確是很有魅力啦，雖然那個綠間投籃能力最出眾，但是總覺得缺一丟丟那種運動的野性——這一點青峰表現得挺出色的，投籃動作流暢漂亮，肌肉線條也很棒，另外掀衣服擦汗時露出的腹肌也太性感了……」
西村的語氣仿佛是在牛郎店裡點評牛郎的闊氣客人，真桜保持微笑安靜聽著，把不太要緊的糟糕發言自動過濾……不過腹肌這個她也挺贊同的。
不過真桜正看籃球部練習看得專心的時候，籃球部的經理——也是真桜不怎麼熟悉的同班同學桃井五月向她走了過來。
「那個……月島同學。」桃井指了指籃球館門口，「外面似乎有個外校的人跟我們部的灰崎起了衝突，因為聽到了月島同學的名字，我覺得說不定是月島同學的朋友……」
外校的？
和灰崎……起了衝突？
真桜不知道灰崎是誰，但是說起外校的人，她腦海裡一瞬間便浮現了影山的模樣。
「請務必帶我去看看！」
時不時往啦啦隊社這邊瞥的青峰，就見他的青梅竹馬拉著真桜匆匆離開了籃球館。
他微微蹙眉。
籃球館外，兩位身形高大的少年僵硬對峙著。
影山飛雄雖然看起來一副淩厲陰沉的眉眼，但他跟那種崇尚武力的不良完全不是一路人。
「……我說，你該不會是什麼外校籃球部的來帝光打探消息的？」
難得出席一次籃球隊部活的灰崎老遠就看到了站在籃球館外等人的影山飛雄，他是聽說最近可能館裡會有啦啦隊社的可愛女孩子才回來的，結果還沒進門，就看到有外校的英俊少年站在外面，很大概率是在等哪個女生。
灰崎的惡趣味一上頭，就忍不住找茬了。
「……哈？」
靠牆的影山飛雄調整了姿勢，站直了看向來者不善的傢伙。
「還是說，是覬覦我們學校的可愛女生所以來蹲點的？」灰崎祥吾的語氣輕浮，態度極其惡劣。
跟在灰崎身後的跟班附和：「好像是來找我們學校的月島的，我聽見他問路的時候提了月島的名字。」
影山眉頭緊皺，他不打算在真桜的學校和什麼人起衝突，但眼前這個人顯然不是什麼善茬。為了避免事態繼續發展下去會沒法收拾，他轉身打算換個地方等真桜的部活結束。
「喂——」
灰崎顯然想要攔下影山，而此時，纖細白皙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按住了灰崎伸出的手。
順著那只異常漂亮的手指看去，展現在灰崎面前的，是一個容色穠秀、美得令人屏息的美少女。
他瞬間就明白這個人是誰了。
因為在校內論壇排名低過三年級的藤井而引得男生不滿的月島真桜，帝光實至名歸的校花。
「能請你不要隨便碰我的朋友嗎，灰崎君？」
——雖然這個臺詞挺帥的可是這不該女孩子說！
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應。
「好久不見，影山君。」
真桜鬆開了灰崎的手，扭頭沖影山柔柔地笑了，要不是親眼目睹，誰能想像笑得如此溫婉的少女剛剛才對不良少年灰崎君放了狠話？
影山定定地看了她幾秒，輕輕嗯了一聲。
「嗤——」突兀的嗤笑聲打破了稍顯曖昧的一幕，灰崎抬著下巴，眼帶倨傲，不屑地轉頭進了籃球館內。
看來即便是都長著一張反派臉，人和人還是不一樣的。
真桜這樣想到。
稍微跟影山打過招呼後，真桜還是讓影山在外面等她一會兒，社團活動很快就會結束。回去的時候，西村頭一個審問她：
「居然偷偷摸摸在校外交了帥氣的男朋友啊，不愧是小真桜！」
換回制服的真桜無奈地解釋：「沒有偷偷摸摸，而起，影山君是我轉學前的學長，不是男朋友。」
西村也只是開玩笑，她聽了也沒什麼意外的：「……這樣啊……不過我遠遠一看，氣質樣貌都挺好的，不輸給籃球部一軍的那些人，也可以考慮一下嘛。」
西村這種見了長得漂亮的少年少女就想拉郎配的毛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說完正等著真桜歎息著無力反駁時，這一次，她卻並沒有等到意料中的回答。
「嗯，所以我很喜歡影山君的。」真桜止步與籃球館門前，微微向西村鞠躬，「那麼，明天見了，西村學姐。」
「…………」
震驚得說不出話的西村呆呆地看著真桜小跑向影山的身影，少女昂頭沖影山輕笑的側臉，充滿了熱戀中少女藏不住的愛意。
「喜喜喜喜喜喜喜歡！！！？？？」
西村差點失聲尖叫。
站在她身後的青峰冷淡地順著她的視線瞥了一眼，看到一男一女並肩而去的身影，他頓了一會兒，轉身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
「影山君在這個時候來東京，讓我稍微有些吃驚呢。」送少女回家的路途中，她這樣輕聲說道，「是有什麼事嗎？」
……影山完全搞不懂，一言不發就轉學的月島真桜為什麼能如此平靜自然的跟他聊了起來，還沒有一絲心虛的跡象。
以前說什麼喜歡看他打球，憧憬他的身影的這種話，難不成都是騙人的鬼話！？
但就算是騙人的鬼話，這傢伙在面對他的時候居然完完全全沒有愧疚之心啊！！
沉默了一會兒，影山也決定若無其事地開口：「……沒事，路過而已。」
用腳想也知道不可能路過的。
宮城縣和東京距離足足有三百公里呢。
但在生活中偶爾顯得有些傻氣的影山並沒有考慮到這其中的邏輯性。
兩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轉學的事情，影山提了幾句排球部的事情，真桜聊的都是帝光的事情，快要到真桜家的時候，影山不經意發現真桜的臉色有些蒼白。
「喂……沒事？」他露出擔憂的神色，「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對勁啊。」
真桜遲疑片刻：「……沒事，只是因為生理期的原因而已。」
「……哦、哦……」
送到門口之後，影山原本應該就這樣離開了，但是他總覺得自己還有什麼沒說完的，不能就這麼走。
「……影山君？」少女見他既不進去，也不離開，就這麼站在門前，疑惑地出聲。
「啊……那個，你喜歡喝奶茶對！」影山並不是在詢問，他就這麼自顧自地說著，「你先進去，我去買。」
說完，影山跟逃跑一樣，一臉嚴肅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他還需要時間整理自己想說的話。
心不在焉的在附近買了杯熱騰騰的奶茶後，影山端著奶茶出神地往回走。
怎麼若無其事地問出原因呢……
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啊……
太過心不在焉有時候會做出自已都意料不到的行為。
一路走來有點渴了的影山完全是無意識地戳開了奶茶，喝了一口之後也沒覺得不對，還在心裡想雖然有點甜還挺好喝的。
直到他走到真桜家門前，看著出來給他開門的真桜時，他才反應過來。
臥槽！！！！
奶茶怎麼都被他喝完了！！？？？
第32章 初戀第三十二次
影山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做得最蠢的一件事情。
「那個……對、對不起……」他看著掩唇輕笑的少女, 尷尬得恨不得能倒帶重來過。
真桜並沒有再嘲笑他，假裝沒注意到似的，將拖鞋在他面前擺好。
「進來。」
月島家的房子面積很大，屋裡的裝飾卻並不奢華，沒有任何能透露主人喜好的擺件, 連照片也沒有一張。
這裡像是商品一樣毫無人氣。
「……你父母呢？」影山微微蹙眉，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他覺得這實在是沒有任何有很多人生活的痕跡。
真桜正從冰箱裡取出一塊半熟芝士, 她站在流理台前將它們一一擺盤, 手邊的紅茶散發出絲絲淡香。
「這裡只有我和我父親住，不過大多數時候他都住在公司。」
影山的眉皺得更深了。
「你不是……」怕黑嗎？
他還記得他跟真桜之所以在相差一個年級還能夠熟悉起來, 就是因為有一次她因為參加社團活動而耽擱太久，冬天的黑夜來臨得太早，校園裡空蕩蕩的, 他走著走著，一個少女忽然抓住了他的衣袖。
——同學……能陪我走到車站嗎？拜託了。
那是少女與他說的第一句話。
真桜卻溫柔地笑著答：「擔心我怕黑嗎？沒關係的, 只要把屋子裡的燈打開就可以了。」
她的語氣聽話又懂事, 似乎只要這樣就真的沒有問題似的。
但是影山仍然記得少女攥住他衣角時, 水光閃閃的眼眸。
怕極了, 但是仍在盡力強忍的神色。
「開燈了就可以了嗎？」影山掃了她一眼, 「那這麼說, 我當時應該給你一把手電筒的。」
他說的是初遇那次的事情。
「但是也沒辦法啊。」真桜平靜地跟他解釋, 「我又沒有辦法。」
習慣不了也要習慣。
很害怕也不能害怕。
因為並沒有人聽得見她的聲音。
影山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 一瞬間喉間梗住,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他要以什麼立場說呢？
明明只是一個連轉學的消息都不會告訴他的普通朋友而已。
回過神來的時候, 抱膝坐在沙發上的真桜正專注地看著他。
「幹、幹什麼……」他不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端起了面前的紅茶。
「沒什麼。」真桜長歎一聲，「影山君還是沒變啊。」
那種除了排球之外心無旁騖，看不到周圍事物的感覺還是一樣。
對待他的話，不管是吸引或是告白的手段，大概都沒有任何的效果。
「？」
還是暫時放棄。
「影山君晚上要住我家嗎？當天來回跑很累。」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影山當然不可能住在真桜家裡，他從真桜家離開之後便搭乘晚上的列車返回了宮城縣。
到頭來還是什麼都沒問。
*
籃球部最近很流行祈雨。
「拜託了！今天也一定要下雨啊！！」
「最好連續下一周！！不——下一個月！！！！」
青峰看著自己身邊極其誇張的隊友們，嘴角一抽：「你們……也太誇張了……」
其中一個百忙之中還抽空解釋：「青峰你還完全沒有從小麻衣那裡畢業啊，你不明白，現實中像月島這種等級的美少女可不是那麼容易經常碰見的。」
又有人附和：「如果月島去做寫真模特的話，絕對——會比小麻衣更火。」
「哎！？月島？寫真模特？」
「糟糕！光是想像一下就太刺激了——」
眼看休息時間的閒聊漸漸變成了青春期少年們的躁動，青峰卻出神地想起了昨日在器械室裡的那一幕。
發梢還滴著水的、濕漉漉的少女。
半褪衣衫慌亂回頭的一瞬間，眼中宛如幼鹿般的光。
……好像的確是很糟糕的畫面啊。
「好疼！青峰你踢我幹嘛——」
收回無處安放的長腿時，青峰正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水，隨意拿衣角蹭掉唇邊的水痕，青峰的雙眼目不轉睛地盯著緩緩向場館裡走來的少女們。
「拿別人女生開這些玩笑，太下流了。」
啊，找到了。
還是一如既往的鶴立雞群啊，那傢伙長得……是不是有點太不給其他女生留活路了。
青峰腦子裡漫無邊際地想，她在女生中，感覺跟黃瀨在男生中的感覺差不多。
會不會被嫉妒心強的女孩子欺負？
他記得……當初伴隨著月島真桜這個名字在校園裡廣為流傳的，還有她是無個性的風言風語。
既沒有力量，又沒有個性，還長了這麼一副招搖的樣子。
簡直令人蠢蠢欲動。
「下流！？你居然說我下流？？」經常與他一起分享清涼寫真的友人勾住他脖子，「最沒資格這麼說的就是你好嗎？還是說……你這傢伙終於要從小麻衣那裡畢業了？」
青峰仍然毫不避諱地注視著場館另一端的少女，一臉的漫不經心，又侵略感十足。
「……但是想要獨佔月島你還早一百年呢……月島可是帝光所有男生的理想型初戀，誰要是真能獨自佔有的話，會被全校男生撕成碎片……」、
青春期的少年腦子裡一半荷爾蒙一半腎上腺素。
任誰被這種話一激，都會生出叛逆心的。
——獨自佔有帝光全體男生的理想型女友。
這種事情帶來的刺激感絕對可以和站在籃球場上被全場矚目的感覺相提並論。
更何況被人覬覦的少女，本身就是對這些少年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當他真的拿這個話題去問桃井五月的時候，桃井的反應讓他非常喪氣。
「……等一下，你是問我，你去追月島真桜的成功率有多少？？？」
桃井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阿大，你沒睡醒嗎？」
這種質疑他男性魅力的感覺，再加上桃井的誇張語氣，令青峰十分煩躁：「少囉嗦，我有這麼差勁嗎？」
「倒也不是差勁……」桃井轉念一想，決定用一種青峰聽得懂的比喻來解釋，「我這樣說，如果你追月島的時候，她問你她和堀北麻衣哪一個重要，你怎麼回答？」
「……她？」
桃井一拍桌子，指著他說：「你看！這個遲疑！你覺得月島她會被一個更喜歡寫真模特的男生追到嗎？」
青峰無力地反駁：「都說了是她啊……」
「但是你這個遲疑很明顯就是言不由衷嘛，女孩子是很敏銳的。」
見青峰仍然沒有心服口服，桃井緊接著在走廊裡等了一會兒，她和真桜同在一個班，沒過多久就見從老師辦公室裡出來的真桜走了過來。
「你注意數一下，她走過的時候，有多少男生在看她。」
青峰還真的認真的數了一下。
「……你數有幾個在看，不如數有幾個沒看的。」桃井歎息一聲，「答案是——零個！」
獨處的時候青峰並沒有什麼太大的感覺，畢竟他看女孩子的身材重於看臉，但是放在外面看的時候，他才切實的感受到了月島真桜的恐怖之處。
與她交往，幾乎等同于要接受全校男生的嫉妒。
難怪帝光傳言沒有一個人敢不長眼地去跟月島告白。
……還是算了。
……就算只是為了尋求刺激，選月島真桜也只是找死。
正當青峰這麼想的時候，身側突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溫軟的聲線恰到好處，既顯得溫柔可親，又不會過於甜膩。
「青峰君，原來你認識我們班的桃井同學啊。」
抱著書跟他搭話的少女微微笑著，近距離與她對視，會有一種目眩神暈的驚豔感。
「……啊……嗯……她跟我……青梅竹馬……」
青峰切實感受到了被走廊上所有男生的目光鎖定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青春期的男生也太可怕了！！！
「青梅竹馬啊……」少女禮貌地沖桃井笑道，「真羡慕呀。」
桃井也意外於真桜會過來跟青峰搭話，她不去看青峰也能夠想像到少年臉上此時的得意神色。
「嗯也還好啦……」她瞥了一眼青峰，「月島同學跟阿大關係很好嗎？」
真桜一愣：「唔……其實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少女的語氣有些疏離，但也算意料之中，等到真桜離開，快要上課的時候，桃井拍了拍青峰的肩膀，狡黠地笑著說：
「我改口，阿大說不定……也還有機會的。」
既然青峰似乎對月島真桜有興趣，桃井也就順勢借著青峰的關係很快與真桜成為了能夠去食堂一起去吃午飯的朋友，作為籃球部經理的桃井與真桜平時談論的話題基本都離不開社團活動。
「……我最喜歡的選手的話……雖然我覺得哲也很好啦，但是硬要說的話，還是阿大哦。」桃井見縫插針地給真桜安利青峰的厲害之處，「反應力根本是讓人完全無法做出反應的快速，不管是身高、體能還是技巧，阿大都是籃球部裡面的王牌哦。」
要說學習吊車尾、興趣愛好是看寫真雜誌和睡覺的青峰大輝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魅力，那就是他在球場上打球時連連得分的那一刻了。
只要看過球場上的青峰，那麼令帝光第一的美少女折服，也就不是一件絕無可能的事情。
「這樣啊……那我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籃球部的比賽了。」真桜聽得很認真，想了想又說，「但是我聽說桃井同學也很厲害的哦，青峰君的隊伍能發揮得這麼好，肯定也有桃井同學的功勞。」
……她還是不要給真桜閉著眼吹青峰了。
這麼善良溫柔的女孩子要是被青峰騙到手了也太可憐了！！
真桜看著桃井突然羞愧的表情，露出了有些不解的神色。
*
週末的清晨，真桜還真的如約來籃球館裡看比賽了。
是和其他學校組織的小比賽，帝光這邊看起來並沒有太過重視，所有人都一如往常的熱身、簡單練習，籃球部裡最招搖的黃瀨甚至還在跟他的熱情粉絲嬉笑。
真桜進入籃球館的時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她，但她卻並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桃井有事不在，她就自己去了二樓的看臺坐著，從頭到腳都很安靜低調。
但是場上被她所牽引的目光卻並沒有因此減少。
「最近這位帝光美少女出現在籃球部的頻率有點高啊……」擺脫了女孩子的黃瀨走了過來，狀似無意地說，「……難不成是來看喜歡的人的？」
青峰流暢的運球慢了半拍。
「不過說不定是來看小赤司的。」黃瀨這樣壞心眼地補充，「我從小綠間那裡聽說，小赤司這段時間在學生會，還因為月島同學的事情跟會長起了衝突呢……」
赤司？
為了月島？
青峰意外了片刻，但是想到現在的時間段，他又明白了。
連他都知道學生會換屆的事情，赤司那種性格，不可能為了沒什麼交集的女孩子跟別人起衝突，多半是一些勾心鬥角的奪權之類的，青峰不瞭解，但也能猜個大概。
「也說不定是來看你的。」青峰把球往黃瀨懷裡一扔，語氣冷淡地調侃，「你這傢伙不是特別吸引女孩子嗎。」
黃瀨笑道：「吸引女孩子和吸引月島真桜，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兩件事哦。」
……居然連黃瀨都這麼說。
青峰有些意外。
他往看臺的方向看了一眼，桃井已經回來了，正和真桜並肩坐著不知道在說什麼，這邊安靜的兩人和那邊吵吵嚷嚷的少女形成鮮明對比，赤司瞥了黃瀨一眼，後者立刻警醒地過去跟那幾個女孩子打招呼去了。
而看臺上的真桜見青峰看過來了，下意識就沖他揮了揮手。
青峰愣住了。
黃瀨也愣住了。
球場裡詭異的安靜了一瞬，隨後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月島真桜來看比賽，該不會跟青峰有關係……
「我就知道，那群笨蛋會誤會的。」桃井扶著額頭感歎，「真桜你對阿大其實不必這麼友好的。」
太過友好，可是會被誤會對青峰有意思的。
真桜收回了手：「但是我認識的人不多，青峰君看過來，我就下意識地……」
「我明白了。」
她還真是沒有半點自覺啊，不過這一點，桃井也慢慢習慣了。
練習賽正式開始。
真桜一開始注意到的，是一直坐在板凳上的隊長虹村修造，雖然可能是因為要畢業了的緣故，但是真桜最後觀察下來，他整場比賽幾乎都沒有下場的意思。
另外，在上次的一軍中，除了奇跡的世代之外，還有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個子。
不起眼到直到比賽進行到一半，真桜才發現場上還有一個人。
但是……
「那個人，和青峰君的關係應該很好。」
桃井一愣：「你說黑子君和阿大？確實很好……並且兩人的配合也很默契……」
球場上披荊斬棘無人可敵的大前鋒，和像影子一樣從旁協助如影隨形的輔助者。
夢幻又強大的組合。
看著他們兩人，真桜想起了影山。
被稱為球場上的王者，隊友只能勉勉強強配合著他的影山飛雄，什麼時候才能改掉他獨/裁的毛病，認識到隊友的重要性呢？
不管籃球還是排球，都不是一個人的遊戲。
要是有一天，影山能夠找到讓他足夠信任的隊友，能夠明白只有在隊友和配合下才能變得真正強大……
「真桜真的看阿大看入神了呢。」桃井驚奇地看著真桜，她想了想又說，「雖然阿大的打球的時候是很帥啦，但是……」
如果要挑選戀愛對象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畢竟是交男朋友而不是找打籃球的隊友。
「帥？」真桜輕輕反問了一句，隨後搖頭，「我只是覺得，球場上的青峰君非常亮眼而已。」
……這個而已聽起來就已經很危險了啊朋友！
桃井仔細地把日常生活中的青峰跟真桜好好講了講，就連青峰喜好胸大的女孩子這種事情都給他抖摟出來了，只希望真桜不要被球場上的青峰蒙蔽雙眼。
憧憬是離理解最遙遠的距離啊！！
然而真桜只是溫柔又專心的聽著，時不時的發出「這樣啊」「真的嗎」「原來如此」「真意外呢」這種充滿了溫柔包容的回應。
桃井很後悔帶真桜來看比賽。
……萬一有一天真桜真的跟青峰交往後兩人又分手，自己豈不是成罪人了？？
如果真桜能知道她的想法的話，一定會寬慰她。
沒關係，反正她都已經分習慣了。
比賽毫無疑問是帝光的勝利。
贏得習以為常，大家也就沒搞什麼聚餐慶祝了，收拾好場地洗個澡，就差不多可以各自回家。
但當青峰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意外地看到站在門外安靜佇立的少女。
簡單乾淨的藍白格子裙，沒有任何花哨多餘的設計，就是很普通的裙子，她的長髮也簡單地挽成了丸子頭，像是夏日裡沁人心脾的冰鎮飲料一樣清甜。
但是青峰以及他身後的奇跡的世代看著站在這裡的少女，大家都完全不覺得她是什麼「帝光全體男生的理想型初戀」。
——怎麼可能有人的初戀能長成這個樣子啊！！
——夢裡都不會有的好嗎！！！
因為眼前的場景太過驚人，導致沒有一個人覺得她是來找自己的，包括青峰在內，都只是看了一眼，然後就打算繞過去了。
「青峰君？」
唰——地一下。
青峰又接收到了熟悉的詫異目光。
「……找、找我有事……？」
青峰僵硬地轉身，他第一反應是桃井該不會跟她說了什麼，比如他對她有什麼其他想法，她要是知道的話，會不會聯想到昨天在器械室的事情，會不會當他是變態？
真桜雖然很奇怪他身後的其他人為什麼都沒動，但是她臉皮也沒這麼薄，於是她當著奇跡的世代說——
「五月說你待會兒要去打街籃，我能去看看嗎？」
……啊有點失望。
還以為是表白。
——但是這算是，約會邀請嗎！？？
「咦，原來黑子君不跟你一起嗎？」
與青峰並肩走著的真桜過了半天才發現這件事。
「哲也？」青峰也意外與真桜會提起他，「哲也跟街籃的風格不搭啦……也就是說，你是以為哲也會來所以才跟過來的？」
他的緊張突然消退大半。
該不會真是因為黑子……
青峰想了想，平時黑子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就比如五月，還挺關注黑子的。
難道真桜也……？
真桜眨眨眼：「那倒不是，我想看的是青峰君和黑子君兩個人的搭配。」
……要是沒後半句就好了。
不過，「我想看的是青峰君」這種話光是想想就有點難為情，眼前的少女看起來溫柔內斂，也不像是能說出這麼直白的話的人。
兩人的氛圍有些古怪，說像約會又並沒有那麼曖昧，說只是一起走，但是又只有他們兩個。
這種感覺跟和五月走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同。
青峰腦海裡的想法亂七八糟的，自己剛剛是不是走太快了啊，風好像有點大她裙子沒問題，剛剛迎面走過去的男生一直盯著她，都走過去了還回頭看……
然而走在他身邊的少女卻從始至終都目不斜視。
安靜淡然的，像一朵兀自綻放、從不管他人看法的花。
青峰撓了撓被髮絲拂過的臉頰。
「呦青峰！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臥槽！！！！」
不只是說話的那個少年，籃球場的其他跟青峰平日打球的朋友見了站在青峰身邊的少女，也全都顯而易見地愣住了。
青峰嘖了一聲，扭頭跟真桜囑咐道：「你坐那邊看就行，那邊太陽曬不到。」
說完他便大步走向籃球場，手裡的籃球在他掌中靈活運轉，砸在地面的聲音沉重乾脆。
「別擺出那種沒出息的愚蠢樣子了。」青峰的餘光掃過長椅上坐下的少女，又看向他驚掉下巴的笨蛋球友，「我的人，別亂動，明白？」
「……不是！！！？？」
「太過分了！！不打了不打了！老子也要去談戀愛了！！！」
「打球不如撩妹！兄弟們再見！！」
第33章 初戀第三十三次
陷入愛河的青春期少年都是白癡。
可惜本人猶不自知。
「……都說了不是戀人, 你們這些傢伙還要不要打球？不打走人啊。」
與青峰同場打球的球友，一場球都打得心不在焉，要麼就是餘光在瞥板凳上坐著的少女，要麼就是跟青峰打聽他們什麼關係、要麼就是打聽少女姓名班級戀愛情況。
「——你們要是真想知道，自己去問她啊。」
青峰被問得心煩, 一個球砸過去，差點沒砸在對方頭上。
接過球在手中心不在焉運球的少年似乎是個大學生, 但即便是大學生, 看向那邊目光炯炯望過來的少女，還是心底發慫。
「你他媽說的不是廢話, 我要是敢我早就沖過去了。」
其餘人也都是這樣的心聲。
如果只是普通的漂亮，青峰早就被幾個人架住，然後大家過去湊湊熱鬧, 搭個訕之類的。但坐在那邊的女孩子真的不是那種普通等級！
就算沒有青峰攔著，想要鼓起勇氣靠近也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啊！
一場心思各異的籃球打完, 休息時青峰朝真桜那邊走去, 她笑著遞過一杯未開封的礦泉水。
原來她剛剛出去就是買水去了啊。
「這次我大概有稍微看懂一點啦。」少女笑得有些小小的驕傲, 生動的表情顯得格外俏麗可愛, 「剛剛青峰君的那個扣球——感覺跟五月說的一樣厲害呢！」
跟真桜並排坐著聊籃球的事情, 這種感覺讓青峰覺得有些奇妙。
像是在戀愛的情侶一樣。
……就是背後這幾個偷聽的傢伙太礙事了。
青峰忍著不耐沒有跟他們計較。
「五月她跟你怎麼說我的？」
昂著頭喝水的青峰大致也能猜到桃井的描述, 畢竟她也經常看他打球, 對他的球風技巧之類的都再熟悉不過了。
然而真桜認真地回憶了半天, 卻怎麼都無法完整的複述出桃井跟她所說的那段話。
於是真桜總結了一下, 簡單明瞭地說：
「五月說你很快。」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很快還行哈哈哈……」
「喂青峰, 上次你可不是這麼說的啊……」
「咳咳咳咳咳——」
嘴裡的水一口氣全噴了出來，還嗆到了鼻子裡，青峰咳得漲紅了臉，不過紅不紅別人倒是看不出來。
真桜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只好輕輕拍著青峰的後背問道：
「沒事青峰君？」
少女手掌很小，又沒什麼力氣，原本是順氣的輕拍仿佛撫摸一樣撩人心弦。
青峰緩過氣後果斷地揪住她的手腕。
「沒事。」
然後又輕輕鬆開。
「臥槽就摸一下手就放開了還是不是男人啊！」
「這個時候就別裝純了上啊！」
青峰忍無可忍，抄起手裡還剩一半的礦泉水瓶就扔了過去——
「給老子滾遠點！」
同伴嘻嘻哈哈避開了瓶子，各自散開休息去了。
青峰回過頭的時候，見真桜正將手肘撐在膝蓋上，側過頭若有所思地望著青峰。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扔出去的瓶子是真桜買給他的。
「啊……抱歉……」
青峰撓了撓頭，起身撿了回來。
「沒事，我沒有介意。」真桜仍那樣看著他，然而那種目光，卻又好像不是在看他，「你們男生，都這麼容易生氣的嗎？」
你們？
青峰想起了那天來籃球館找她的外校少年，能和灰崎對上，似乎脾氣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說的是他嗎？
「……這算什麼生氣啊，就是普通的玩笑而已。」青峰轉念一想，「要說生氣，你有機會看到赤司生氣的話，那才是恐怖。」
光是想想，就恐怖得要命了。
真桜回憶了對赤司為數不多的幾次觀察，這位年輕的副隊長無論是面對誰都是一副淡然笑著的模樣，真桜也聽桃井說過，赤司君是個很溫柔的人。
溫柔的人，在真桜心目中就是轟焦凍那個樣子的，雖然轟生氣的時候的確可怕，但是要說恐怖的話……
真桜是無法想像的。
休息了大約十分鐘左右，場上又活躍了起來。
真桜非常專注的望著青峰，如果光看她這樣一動不動地能看上快半個小時，大約會打心底裡覺得她對青峰一定是深情得一塌糊塗。
但只要看到她的眼神，又會覺得並不是那樣的。
平和，冷靜，理智。
她在觀察他。
青峰這種天才型選手，跟影山是一種類型，但影山的排球可以精准到仿佛機器設定一樣，絕不會失誤的這一點，倒是跟籃球部的綠間更為相像。
但是和他們都不一樣的是——
影山是一個人在戰鬥。
他幾乎沒有配合隊友的意識，他甚至有時候看起來想要一個人包攬整個比賽，其餘隊友仿佛都是為了湊人數才讓他們加入的。
——再快一點！
——再高一點！
每次影山對他的隊友這樣命令的時候，真桜都擔心下一秒他的隊友就會集體反抗，擺脫這位暴君的掌控。
而青峰，和其他籃球部的一軍，真桜能感受到他們對籃球的熱愛。
更重要的是，他們有隊友的意識。
真桜喜歡這種少年們在球場上揮灑汗水、攜手贏得勝利的感覺。
*
雨季一過，整個籃球部顯而易見的消沉了不少。
平時籃球館裡有甩指揮棒或練舞的女孩子在時，男生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化身NBA球星，各種炫目技巧一個個的使出來，好能吸引住那邊女孩子的目光。
對此，綠間評價——簡直跟發情期一樣。
不過就連黃瀨也顯得興致缺缺，他還跟黑子抱怨：「啊……帝光第一的美少女居然連一眼都沒有看我，太挫敗了……」
黑子平靜地安慰：「可能在你沒注意的時候，也看過一眼。」
黃瀨：「不可能！我可是隨時隨地都有在注意月島同學！她就沒看過我一眼！」
黑子：「……」
整個籃球部沒有消沉，心情反而越來越好的，恐怕也只有青峰一個人了。
真桜跟他作了約定，平時籃球部有比賽，或者要去打街籃的時候叫上她旁觀。
當然，真桜這麼做的理由青峰完全不明白，一開始聽真桜提出來的時候，他光顧著驚愕和興奮了，完全忘記了問她跟來的原因。
但冷靜下來一個人想想，又覺得有點不對的地方。
她對打籃球應該沒什麼興趣，聽桃井說她原本是打算去排球部的，結果身體素質太差，她自己先退出了。
那就是……對打籃球的人有興趣？
這個想法令青峰頗為膨脹，下午跟黑子練球的時候，差點沒把黑子累到嘔吐。
並且更令他走路都帶風的現實是，他家跟真桜家是在同一個方向，在桃井的推波助瀾之下，青峰還跟真桜約好了放學一起回家。
這也太他媽夢幻了！
不過這一日的青峰結束部活之後，過於興奮而沒有在籃球館門口等真桜，而是打算去真桜班上等她，但真桜這邊因為今天老師交給她辦的事情而去了理科教室那邊，結束理科教室的工作後她便趕去了籃球館。
兩人剛好錯過。
此時時間有些晚了，校內的社團活動大多都已經結束，真桜站在籃球館外等了一會兒，見裡面似乎連燈都關了，但門並沒有鎖，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站在門口看了一眼。
裡面隱約有兩個人影。
人影一高一低，高個子地似乎揪住了對方的衣領，表情兇惡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打起來。
是灰崎和赤司。
真桜的腳步遲疑，如果要打架的話，自己自然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打起來，但如果是像青峰說的那種男生之間正常的玩笑呢？
她有些進退兩難。
還好，兩人最終並沒有打起來。
灰崎離開之後，真桜也正準備要離開，忽然一瞬間，她的和赤司的眼神對上了。
沉靜的，冷淡的。
疏離中透露著一絲警告。
「……赤司君。」真桜索性推開了門，「部活結束了嗎？」
赤司打量了她幾秒：「嗯。」
「……青峰君好像不在對？打擾了。」頓了一下，真桜又說，「赤司君一個人也早點回去。」
她說得隱晦，但赤司聽出了她只是無意間看到那一幕，並不會說出去的意思。
反應很快，也夠識時務。
「青峰的話，應該是去教室找你了。」
赤司的語氣和眼神明顯比之前要和緩，真桜松了口氣，抿唇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目送著少女轉身離去的背影，赤司腦海中聯想到了剛剛結束的論壇事件。
私底下學生會成員交流的時候，有不少人向他提出了論壇之前評選校花的事件，在月島真桜轉學來之前，帝光學生其實已經很久沒有對這種事情感興趣過了。
然而她來了之後，論壇裡自發組織了這樣的評選。
藤井詩音位居第一，票數高過月島真桜半數的票，更別提月島真桜之後其他參選女生了。
最關鍵的是，光是二年級的學生投給月島真桜的，就不止她得的那些票數。
學生會唯一能接觸到後臺資料的，只有管理論壇的人員，而那些人恰好都是與現任學生會會長同級的友人。
所以，吉川會長向月島真桜告白被拒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過——
或許她本人並不瞭解，因為她的事件，反而幫助赤司在學生會幹部之中迅速站穩了腳跟。
那些原本對他頗有懷疑的，因為他支持「應該重啟論壇投票」這個觀點，而意外地向他聚攏。
大約是能夠欣賞月島真桜的漂亮這一點，微妙地讓他和其他人之間的隔閡減少了許多。
但其實，在最初聲援重啟投票的時候，赤司甚至不知道月島真桜長什麼樣子。
他對這些東西，並沒有任何興趣。
但——月島真桜似乎有點不一樣。
他說不出來，但這種直覺非常強烈。
而那邊的真桜逃離了令她有些喘不過氣的籃球館後，匆忙地趕到了教室外。
小麥色皮膚的少年果然靠著走廊的窗戶，漫不經心地轉著手裡的籃球。
「抱歉，我還以為青峰君在籃球館那邊。」真桜呼吸有些紊亂。
青峰見她頭髮有些淩亂，大約是小跑過來的，明明可以不用這麼著急，他以前就經常等桃井，所以在這一點上已經十分耐心。
但是見她氣喘吁吁的樣子，又覺得很可愛。
「……沒事。」
青峰將籃球夾在手臂內側，邁開步子往校外走去，夕陽下的寂靜校園顯得有些散漫的溫馨，他刻意放慢了步子，一方面知道她走不快，另一方面也想讓這樣的時間更多一點。
他覺得他真的喜歡上月島真桜了。
但只要這樣一想的話，又有另一個問題出現——
應該，不會有男孩子不喜歡她？
所以她的身邊也絕對不會缺少像他一樣對她動心的男生。
他雖然是桃井口中的籃球白癡，但也知道，追女孩跟打籃球確實完全不是一回事。
如果追其他的女孩子是跟全國強隊打一場相互追逐較量的比賽。
那麼追月島真桜大約就是讓他去跟NBA最強的大前鋒打一場一對一。
——他毫無勝算。
「……青峰君晚上又約了街籃嗎？」
少女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啊……嗯。」青峰隨口答，「待會兒吃過飯就去。」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吃過飯再稍微待會兒，大概就八點九點左右。
真桜點了點頭，青峰原以為這個話題會就此揭過，因為之前週五晚上他打算邀請真桜去看他們打球，真桜都因天黑了而拒絕。
然而這一次，真桜卻一反常態：「那我能去嗎？」
*
家庭餐廳內。
除了跟桃井之外，青峰還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出來吃飯，還沒等他想好這算不算約會需不需要帶她去那種很貴的餐廳之時，真桜已經替他做了決定。
「我經常吃這一家的外賣。」她指向路邊一家普普通通的家庭餐廳，「青峰君要試試這家嗎？」
青峰當然沒什麼意見。
進店之後，他點了真桜推薦的套飯，服務生端上來的檸檬水冰涼涼的，坐在對面的少女喝了一小口，沾了水漬的唇亮晶晶的。
「……你經常吃外賣？」青峰回想起剛剛少女的話，「為什麼？家裡沒人做飯嗎？」
這個問題真桜並不是第一次被問題，她每次的回答都很平淡：「我跟我爸爸住一起，他不怎麼在家，我也不會做飯，所以一般會點外賣。」
青峰有些意外，不過他的意外點有些不同。
「哎——我還以為你是那種特別擅長家務廚藝的類型呢。」
真桜一愣。
一般人聽到她這麼說，大部分情況下都會沉默或者是有些同情。
如果是桃井在這裡的話，她大約會扭頭沖青峰喊「阿大你是笨蛋嗎」。
「……我從小就不擅長下廚的。」
小的時候，雖然父母都不在，但是有保姆照料她的衣食住行。
後來父母離婚分居，她有想過自己做飯，但做好之後也只有自己一個人吃，漸漸就沒有興趣了。
青峰沒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還若有所思地道：「看不出來……」
「……」
真桜覺得青峰有點傻。
但是這種沒心沒肺，有點遲鈍的傻，還有點可愛。
吃過飯之後，兩人並肩去了球場，一如既往的，真桜安靜地坐在一邊，不太說話，但是只是坐在那裡就足夠賞心悅目，明亮的月光給她的面容覆上一層霜色，宛如她自身在熠熠生輝一般，美麗的令人屏息。
時不時的，青峰就會找機會回頭瞥她一眼。
她一直在那裡看著他。
嫺靜美麗得仿佛幻夢中的一抹姝麗的影子，好像一眨眼就會消失一樣。
「——青峰大輝你過分了啊！！一邊屠狗一邊扣籃！你是覺得我們沒脾氣的嗎！！！」
真桜望著打籃球打著打著忽然鬧成一片的場上，有些怔然。
不過她看了會兒，唇邊勾起了一個極其溫柔的笑意。
從隊友手中掙脫的青峰，剛好看到了這驚豔的一瞬間。
「要回去了嗎？」真桜見青峰朝她走了，這樣問道。
青峰接過真桜遞來的毛巾：「嗯，我送你回去。」
真桜沒有異議，溫柔地點了點頭。
呼——
在真桜看不到的地方，青峰悄悄松了口氣。
他還以為會被婉拒呢。
入夜的街道來往的都是趕回家的上班族，還有逛街的情侶，像他們這樣的學生也不少，路過商店櫥窗的時候，青峰看著玻璃上一高一低的倒影，嬌小的少女頭頂剛及他胸膛，都不需要兩隻手臂，就能完全將她嵌入懷中。
「啊，青峰君，我想進去看看可以嗎？」
真桜的腳步在路過一家蛋糕店門口時停下，她指著右手邊裝潢可愛的店面，眼裡亮晶晶的。
「當然……」
習慣于陪桃井逛街的青峰對於真桜走了這麼久頭一次提出要去逛什麼店已經很意外了，更不可能拒絕她。
青峰替她拉開了門，真桜笑著看了他一眼後往裡走去。
她徑直前往了賣那種生日蛋糕的櫃子前，各種樣式的蛋糕琳琅滿目，貼在玻璃櫃前的少女目光炯炯，跟旁邊的小學生表情看起來差不多。
但是真桜看了半天，並沒有買那種很大的蛋糕，而是選擇了旁邊那種，適合一個人吃的小蛋糕。
「我還以為是誰的生日呢……」走出店門之後，青峰隨口道。
真桜頓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其實是我的生日哦。」
「……啊？」
站在人潮湧動的十字路段，少女的側臉溫柔又平靜。
「所以才稍微有點不想早早回去一個人待著，今天去看球，其實只是想借機讓青峰君陪我一會兒而已。」
青峰怔愣住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心跳有些過快。
「你……」
你為什麼會選我陪著你呢？
這種理所當然的疑問，青峰卻很難直白地說出口。
很快就到了真桜家門前，他看著她往裡走的背影，在漆黑無光的房屋之外的少女看上去格外纖弱，然後少女的腳步突然頓住，她轉身看向青峰。
「如果青峰君沒事的話，可以進來坐坐的。」
青峰：「……」
真桜的神情看上去非常平和，沒有任何曖昧之色。
她應該不明白這種邀請有什麼深意……
放棄抵抗似的跟著少女走近了空蕩的屋子裡，青峰的感受跟之前的影山一模一樣，這個家完全不像有人居住的樣子，很整潔乾淨，但是沒有煙火氣。
「青峰君隨便坐，不用客氣。」
真桜在桌上拆開了買回來的蛋糕，詢問了青峰要喝什麼飲料之後，她端來了蘇打水。
「忘記還有青峰君了，早知道應該買兩個的。」她拿水果刀將小蛋糕一分為二，一半給青峰，一半給自己，「只好將就一下啦，不過這家蛋糕真的非常非常好吃的。」
裝到盤中的蛋糕賣相尚可，青峰對這種甜膩的食物很少嘗試，不過端著盤子遞來的少女眼眸明亮，令人不自覺的產生了一絲期待。
「……你要是早點告訴五月的話，那傢伙會提前一周就興沖沖給你準備禮物的。」
真桜拿叉子往嘴裡送了一口蛋糕：「我從來都沒告訴過別人我的生日。」
「為什麼？」在青峰的意識裡面，周圍的女孩子都挺期待生日的啊。
這一次真桜的情緒是令青峰都能感受到的窘迫了。
遲鈍的少年並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然後他聽到少女小聲地說：
「如果不知道的話，不記得很正常，但如果知道還忘記了的話……會很難過的。」
少女披散的長髮從肩頭滑落至胸前，她擺弄著手裡的叉子，說這話的時候並未顯得泫然欲泣，而是有點像小孩子一樣，羞於啟齒的感覺。
就好像這種小心思，她覺得讓別人知道會很難堪。
青峰大輝在那一瞬間，沒有過腦子地伸手抱住了她。
「……青峰君？」
懷裡的少女意外地叫了他的名字。
「對不起——」
他顯然是在為他的舉動道歉，但是他的手並沒有鬆開。
「待會兒月島你想罵我想打我都沒有關係，但是……我覺得我應該這樣做，我就做了，啊啊啊煩死人了不想了抱都抱了要揍我待會兒隨便揍——」
她的側臉靠著少年的胸膛，肌肉緊實的胸膛枕起來並不那麼舒服，但真桜卻覺得這個擁抱非常溫柔。
青澀得不假思索，但也真摯得能打動人心。
「在我揍你之前——」被青峰的雙臂緊緊鉗制在懷中少女艱難地抬頭，清亮得宛如從水中撈出的玉石似的眼眸望著少年弧線堅毅的下頜，「要跟我在一起嗎，青峰君？」
「…………」
「嗯？」
「………………！！！！」
第34章 初戀第三十四次
月島真桜談戀愛了。
對象是那個籃球部的青峰大輝。
消息在帝光蔓延開的時候, 幾乎每一個班都能見到生無可戀的男生趴在桌子上歎息，一臉的人生不值得。
「……不可思議。」就連綠間都對此發表了評價。
黃瀨更是時隔一周都沒有緩過來，每每看到月島真桜出現在籃球館外面等候青峰的部活結束，而青峰在裡面打球打得酣暢淋漓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世界太魔幻了。
他倒不是覺得青峰太差勁, 關鍵是……
那可是月島真桜啊！
他心目中，只要認真起來就連攻略赤司都沒有問題的帝光第一美少女啊！
「黃瀨。」已經成為隊長的赤司看著又消極怠工起來的黃瀨涼太, 有些無奈地皺眉, 「還是快點接受現實。」
「就連小赤司也這麼說嗎……」黃瀨長歎一聲，「不過也不止我一個人。」
一軍還稍微有些鬥志, 二軍三軍那邊，知道真桜又雷打不動的在門口等著，一邊感歎青峰暴殄天物, 一邊失落得捶胸頓足。
因為虹村卸任的緣故，新上任的赤司對三年級的掌控力稍差, 他還在思考要怎麼整合現在的隊伍, 提高士氣和凝聚力。
赤司走向了門外的真桜。
黃瀨有些意外, 隨即又反應了過來：「……等……等一下！小赤司該不會是覺得月島影響了籃球部所以要趕她離開！？」
黑子歎息：「赤司君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赤司的腳步在真桜面前停下。
真桜原以為他只是經過而已, 沒想到他是來找她的, 幾乎是一瞬間, 真桜就想起了那一日赤司疏離冷淡的目光, 令人有些不寒而慄。
「是來等青峰的嗎？」
赤司微微笑著, 一掃他給真桜留下的深沉印象。
「……是。」真桜點點頭, 意識到了什麼, 「是打擾到你們了嗎？」
因為啦啦隊社部活結束得早，所以她才會來這裡等他的。
但如果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並沒有。」赤司笑容溫和，玫瑰色髮絲下的眼眸透著柔軟的光，「我是想說，月島同學可以去二樓的看臺坐著等青峰。」
……咦？
真桜有些意外與赤司的善意，她還以為赤司可能不太喜歡她呢。
不過當真桜坐在了二樓看臺上之後，她大約明白赤司的真正目的了。
二軍三軍的男生，顯然比她剛剛在門外看到的時候要有激情得多。
真桜從來沒想過自己還有這種作用，她還以為自己會害得他們不專心，結果男生們因為有美少女旁觀打球的緣故，在短暫的躁動後反而更認真了？
黃瀨注意到了赤司這一系列動作，最後看著在球場一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的赤司。
「……小赤司……太可怕了……」
真桜則完全沒有被赤司利用的感覺，當然，這很大程度上也源於她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青峰的身上。
場上的青峰注意到她，笑著沖她揮手。
隔著大半個球場，其他人都能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戀愛氣氛。
而這種氣氛，一直持續到了他們的三年級。
戛然而止。
*
月島螢跟影山飛雄在初三畢業後都去了烏野高中——並且還同在一個排球部的消息，令真桜很是意外。
不過他們倆互看不順眼這一點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影山飛雄那種性格，想要跟誰合得來多半是做夢。
但是在他們來東京合宿之時，真桜卻見到了一個非常奇妙的少年。
「哇——」
日向翔陽在見到真桜的第一眼，就完完全全地呆住了。
然後他傻愣愣地盯著月島螢身邊的少女足足盯了快一分多鐘，才回過神來。
「這就是……影山你說的……朋友……？」
影山看著他一臉傻子樣，嫌棄地答：「對，拜託你把你的口水收起來。」
真桜並沒有介意他有些失禮的打量，笑著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叫月島真桜。」
「我……我叫日向翔陽！」
回過神來之後的日向一如往常那樣活躍，他都沒管月島螢和影山的白眼，雙眼亮晶晶地跟在旁邊。
「月島桑真的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哎……你跟我們部的月島是親戚嗎？對了，影山說你是帝光的學生，男朋友還是帝光籃球部的一軍！我之前有在雜誌上看到過，超厲害，感覺跟明星選手一樣……」
真桜並不討厭這種熱情得跟小太陽似的男生，面對他有些過於熱情的提問，能答的她都耐心的一一回答，不能回答的便微笑略過。
「……嗚嗚真羡慕月島你啊……」日向翔陽揪著月島螢的袖子，「……有個這麼漂亮溫柔的妹妹……太嫉妒你了……」
月島螢嫌棄地避開了日向的手。
影山聽他嘰嘰喳喳問了一路，扭頭語氣惡劣地說：「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日向被嚇了一跳，很自然地就慫了，然後就聽到身邊傳來少女壓低的聲音：「影山君總是這樣，看起來老是不開心呢。」
日向十分贊同地點點頭：「之前有一次比賽我因為太緊張拿球砸到了影山的頭上……那一次真是嚇死我了。」
真桜差點笑出聲：「真的？」
「真的！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可怕的景象！」
敢用球在比賽的時候失手砸到影山的頭，換做是初中時候的影山，大概會直接罵得那個人都想退出排球社。
但是……
「哪裡可怕啊！別在她面前胡說」
「影山你真的沒有自知之明啊……」
「你說什麼——！」
兩個人又吵吵鬧鬧扭打在了一起。
月島螢瞥了一旁溫柔笑著的真桜，開口道：「你怎麼想起來這裡了？」
真桜平視前方，快速地答：「很久沒見到螢和影山君了，你們在東京就順路來看看而已。」
「……哦？」月島螢似笑非笑，「不是跟你的青峰君吵架了？」
「……」
果然。
月島螢也不是第一次見這一對情侶吵架了，但是原因在他看了非常的奇葩。
「就因為青峰君不去打籃球了？」
這算什麼吵架理由？
她又不是他籃球部的隊長。
真桜有些垂頭喪氣：「……因為這個不行嗎？」
一個兩個的，為什麼都把這種普通的社團活動看得這麼重要啊。
月島螢看著那邊還在掐架的兩個傻子，長長地歎了一聲。
「我們待會兒還有練習賽，你要不要……」
「真桜！」
快到合宿地點的時候，幾人看到了門外站著的小麥色皮膚的高大少年。
一米九的個子，身形勻稱，是男生會羡慕的那種身材，他站在那裡有些無精打采地靠著，遠遠地見到真桜，眼中才有了些神采。
影山和日向也注意到了這個陌生人。
青峰並不在意在場的其他人，他徑直走到了月島螢身邊，低頭看著快所在月島螢身後的少女。
「還在生氣？」他皺起眉頭，一副覺得好麻煩但又不得不耐心的樣子，「我知道了，我下周會去兩次的。」
少女伸出頭望向他。
「……那就三天？」
她更加期待地看著，然而這一次青峰直接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仗著自己好看又想騙我去參加社團活動啊……搞不懂你在想什麼，我有更多時間陪你難道不好？」
當然不好了。
真桜在心裡這樣想。
她在一年前跟青峰交往之後過了一個學期，新鮮感就消退了，她本來是想稍微跳躍時間看看他們如果自然發展能交往多久的時候，卻發現奇跡的世代所有人，在升入高中以後都去了不同的學校。
曾經創造奇跡的帝光籃球部一軍，四分五裂。
而那個時候的她也跟隨青峰去了桐皇，跳躍至高一時的真桜只停留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大概從桃井的口中套出了一些初三時的情形。
因為太過強大，而失去了對手。
對於奇跡的時代而言，能夠戰勝他們的，只剩下昔日的隊友。
所以這些傢伙全都跑去了其他學校打籃球了。
瞭解清楚這一點後，真桜回溯時間，回到了初三的這一年。
她想要挽回這個仿佛宿命一般的結局。
而她也通過反復的跳躍時間，找到了一絲渺茫的希望——
烏野高中的排球部。
「能讓他也跟著我去嗎？」真桜拉著青峰，突然跟他們三人說道，「我經常和大輝說你們的事情，但是他都沒有親眼看過你們的比賽。」
一個排球一個籃球，沒興趣很正常。
反正月島螢是完全不明白真桜想幹什麼。
「……我去問問老師。」
武田老師雖然意外，但是在瞭解了他們只是想看看練習賽並且也不是其他學校排球部的成員之後，便同意了真桜和青峰的入內。
並且在得知青峰是帝光中學籃球部的一軍之後，還驚訝了一下。
「那個帝光中學的籃球部……我記得相當厲害……」
排球豪強中的白鳥澤？
不，應該比白鳥澤還要強，是能夠在全國性的比賽中有奪冠實力的運動社團。
「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跟真桜一起在看臺上坐好後，青峰懶懶地往後一靠，「我聽我們學校排球部的人說過，烏野中學的排球部，似乎沒什麼名氣……」
真桜但笑不語。
「而且剛剛那個圍著你嘰嘰喳喳聊個不停的，叫日向對？他有一米六嗎？我看這些排球部的人，除了他以外都很高啊……」
真桜聽他嘲諷日向的身高，生氣地瞪了他一眼：「這樣說日向君不太禮貌哦。」
青峰見不得她生氣，立馬投降：「我改口。」
隔了一會兒青峰又忍不住說：「但是那位日向君不高是事實啊。」
「輕視日向君是會吃苦頭的。」雖然對於日向翔陽而言，是第一次見到真桜，但是在真桜來回折返的時間之中，他們其實在未來見過面，真桜也親眼看過他們的比賽。
僅僅只有一米□□的小個子，在一米八一米九的高個子當中生存。
讓青峰想起了最開始的黑子哲也。
不過日日向翔陽與黑子截然不同的是，他的存在感並不比其他人弱，甚至看上去，頗有些令人矚目的感覺。
練習賽開始沒多久，青峰就被日向的彈跳性驚呆了。
——我的確不高，但是！我有彈跳力！！
——我確實是個小矮子，沒錯，可我擁有這雙腳！！我要讓他們知道，我會依靠這雙腳越過任何鐵壁，任何鐵壁都行！
「很令人驚訝？」真桜有些小小的得意，「日向君非常厲害的哦，就連影山君都承認他的實力，是個很厲害的成就了。」
不只是彈跳性，還有他和影山的快攻配合。
那個小個子，在影山托球給他之前就跳起來了，然後毫不猶豫的擊球，有時候能擊中，有時候會揮空，但每一次他都會竭盡全力地躍起，不管影山會不會給他這個球，他都跳得那麼賣力——
「是不是想起了你和黑子的配合？」真桜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我聽螢說了一些日向的事情，他真的真的，很喜歡排球哦。」
「中學的時候，學校的排球社只有他一個成員，沒有隊友，也沒有場地。」
「所以他只能讓他籃球隊的朋友幫他托球，直到快畢業了，才湊齊了一隊人參加比賽。」
「所以影山君給他的每一次托球，他都會毫不猶豫的躍起——不管是真的，還是拿他當誘餌。」
真桜輕輕地握住了青峰的手，他的手掌很大，輕輕鬆松就能用一隻手抓起籃球。
但是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碰過籃球了。
不只是青峰，還有籃球部其他的人，她曾經見到的大家齊心協力打一場酣暢淋漓的籃球——這種場面，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
明明那個時候的他們如此耀眼。
現在的每一場比賽，他們都懶懶散散，因為知道肯定會獲勝，所以根本不會用全力。
黯淡無光的勝利。
這就是現在的、奇跡的世代。
「——所以，這就是你帶我來看他們的練習賽的原因嗎？」青峰溫暖的大手落在了真桜的頭頂，柔軟的髮絲被他輕輕揉亂，「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但是……」
他看向結束了一場練習賽的烏野排球部，雖然日向和影山的配合令人眼前一亮，但是對上東京的強隊，他們還是輸了。
不過他們好像輸得都習以為常，合宿期間的練習賽輸了以後似乎有什麼懲罰，烏野的排球部已經有序的列隊出去跑步，但沒有一個人的臉上露出喪氣的神態。
或許有短暫的哀歎一聲，但是那眼眸深處的鬥志，卻越燃越烈，令人僅僅是看著，都能感受到那種不懈奮鬥的激情。
真桜看到了這些。
她想讓青峰也看到。
「……要是能徹徹底底的輸一次就好了。」
設身處地的想想，真桜也不是完全無法理解青峰的想法。
事實上她覺得赤司在某些方面，應該也有青峰這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比如美貌於之她，在時間的推移下，真桜意識到曾經為了見自己喜歡的人而如此戰戰兢兢的打扮有多麼傻。
當然，這個過程會令她自己非常開心，但就結果而言，事實上是沒有任何區別的。
獲得了足夠多的讚美和榮譽之後，想要在對那件事情升起極大的興趣和激情，太難了。
在結束對排球合宿的參觀之後，真桜前去感謝了烏野的武田老師，隨後便帶著青峰離開了這裡。
夜晚的小道佈滿皎潔月光，兩人手拉著手，影子互相依偎著，拉得很長。
「……說起來，那個看起來一臉不高興的傢伙，就是以前來學校找過你的那個？」青峰好像這才想起來這件事情，聲音低低地，有些不悅，「居然一聲不吭就跑來找以前的曖昧對象啊……」
難怪他覺得那傢伙看他的目光特別針對。
他停下腳步，將真桜拖入一個路燈和月光都照不亮的漆黑角落。
一米九的少年只需要稍稍靠攏，就能將懷裡的少女完全包裹，如脖頸纖長的少女昂首，弧線精巧的下頜漂亮得幾乎完美。
她一點也不害怕，大著膽子直直望入青峰的眼眸深處。
「你在想什麼？」她甚至還這樣問道。
青峰覺得她肯定知道他腦子裡想了什麼，但她也肯定不知道，他正想的，要比她想的更多，如果將這一瞬間浮現在他腦子裡的東西貼在她耳邊一一讓她知曉，她會露出怎樣羞惱又惹人憐惜的神情呢？
但是青峰什麼都沒有說。
他低下頭輕吮她柔軟得不可思議的雙唇，明明在心裡想過了各種各樣比這個過分一百倍的事情，但是實際實施起來的時候，他卻只是這樣，溫柔得有些笨拙地吻了她。
……怎麼可能捨得啊。
懷中呼吸淩亂，眼中泛著水光的少女宛如一顆稀世珍寶。
就連捧在懷中都會擔心失手摔壞，更別提自己親自做出什麼傷害她的事情。
「你會一直喜歡我的？」青峰抱著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部活缺席也喜歡的那種。」
倚在他胸口的真桜輕輕笑了笑，忽然神色又變得有些空茫。
「會的。」
少女的聲音輕柔得仿佛一聲歎息。
*
真桜非常認真地思考如何讓青峰輸一場。
同年齡段的，真桜幾乎不考慮了，因為如果有誰能辦到，青峰早就在籃球場奮發圖強了。
再往上放眼高中生、大學生呢？
跟青峰一起打街籃的就有高中生和大學生，但是就真桜看來，想要徹徹底底地打敗青峰也相當困難。
再往上，就是職業等級的籃球運動員了。
「五月，我問你一個問題。」真桜突然嚴肅地詢問桃井，「要跟一個職業籃球運動員打一場比賽，需要花多少錢？」
桃井被她問得一愣，想了半天才說：「怎麼也要……上千萬？」
真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然後她破天荒的，主動給雪代有紀打了個電話。
「媽媽嗎？」真桜情緒平穩地對她說，「您之前不是一直說要讓我去相親嗎？我同意了。」
她說的之前其實距離已經有點遠了，不過雪代有紀很清楚真桜的價值，每次打電話給她，都會洗腦一樣的給她灌輸加個有錢人的日子有多美好，希望她能夠回憶起自己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的童年。
不過真桜總是用沉默來抗爭就是了。
這一次她難得如此主動，雪代有紀還有些措手不及，但她還是很快反應過來，她還怕真桜反悔，連忙說允諾她的一千萬支票今天就會找人送過來。
——她的這一任丈夫比當年的月島良介還要有錢，一千萬根本不在話下。
她其實也想通過彩票得到這一千萬的，但是考慮到需要納稅並且自己是未成年人的問題，麻煩太多，相較之下還沒有相親簡單。
至少她可以回溯相親物件的時間，讓他完全忘了自己要幹嘛。
真桜並沒有讓雪代有紀送支票，而是拜託她能不能聯繫上某位職業籃球運動員，她用追星的藉口，完美地掩蓋了過去。
掛掉電話後的真桜長舒了一口氣。
她還以為會失敗的。
但是親自試過之後突然發現——
雪代有紀並沒有她想像得那麼可怕。
自己好像要比她厲害得多？
青峰的事情暫時辦妥之後，就算雪代有紀迅速地給她安排好去參加一個藝術展，名義上是個藝術展，但其實算是上流社會年輕一輩的社交場合，畢竟藝術永遠是有錢人的消遣。
當日午後，真桜就被雪代有紀派來接她的車送去了造型沙龍，打算從頭到尾的整修一番，不至於辱沒雪代有紀——現在應該叫川崎有紀的名聲。
不過好幾個造型師圍著她商量了許久，最終也只是給她挑選了合身的禮服，在髮型和妝容上下了點功夫，其餘的地方，諸如各種美容項目，都有些無從下手。
因為根本就不需要。
晚上七點左右，真桜就被送到了美術館門外，美術館是某位富豪的私人藏品，來參加這次美術展的人當然不是單純的欣賞藝術品的，更多的，都是來拓展社交圈的年輕人。
但讓真桜萬萬沒想到的是，她會在這裡見到一個熟悉的人。
——赤司征十郎。
第35章 初戀第三十五次
灰色調的展廳裡飄散著某種不知名的高級熏香, 往來其中的年輕男女都穿著筆挺的西裝和質地華貴的小禮服。
造型師給真桜挑選的是一件純黑色的絲絨禮服，乍一看只是個普通的吊帶裙，但是細節上設計得卻非常精細，不會顯得老氣，也不會過於簡潔。
她在波洛克的畫面前駐足的時候, 與色彩奪目的抽象畫作比起來，站在《海神的召喚》前的少女絕不會頓時光芒。
跡部景吾注意到她一方面是因為她出眾得奪人眼球的外貌, 另一方面是因為她似乎對抽象畫頗為鍾情, 幾次駐足，都是在波洛克的畫面前。
這很難得, 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或許更欣賞那些優美細膩的風景畫，或是像《戴珍珠耳環的少女》那樣動人的肖像畫。
來之前其實跡部景吾就已經看過她的照片了，是他的母親給他引薦的, 當然，話裡一個字都沒有提及相親之類的事情, 畢竟他高中都還沒有畢業, 這位名叫月島真桜的少女也只是初三。
但是「照顧友人的女兒」「陪她看看畫展」這種要求, 基本上跟相親又有什麼區別呢？
跡部景吾顯然也不是第一次應對這樣的場面了, 所以他十分習以為常地過去打招呼：
「……初次見面, 你就是月島真桜小姐, 我是跡部景吾, 您母親應該跟你提過……」
剛剛看到的只是一個側臉, 當專心看畫的少女微微轉頭望向他的時候, 那一瞬間燈光映照出的臉頰泛著宛如珍珠的光澤, 琥珀色的瞳孔如幼鹿清澈，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影子，隨著她的眼波流轉，有漣漪漸漸泛起。
這一次引薦而來的「朋友」，和以前的完全不同。
她身上不只有從容優雅的舉止，還有世間罕見的美貌。
「跡部君？」少女抿出一個淺淡的笑意，眼眸如秋日波光，「初次見面，我是月島真桜。」
跡部稍稍回神，目光轉向了牆上的畫：「月島小姐似乎對波洛克情有獨鍾？」
對於富豪而言，品鑒藝術品是必不可少的重要課程，真桜幼時就有專門的老師教導，一旦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想要保持下去也並非難事。
真桜也轉身看向燈光下的名畫，光這一幅，價值就高達上億美元。
「混亂漸滅，規律漸生，壓抑與放任之間的平和——是非常打動人心的藝術品。」
跡部原以為她說不定只是附庸風雅，但是這番話並不是看過什麼藝術品講解之類的書就能說出來的話。
他稍有些意外。
雖然跡部並不喜歡陪著女孩子做什麼事，但是陪著月島真桜卻是一個意外讓人舒服的過程，她的話並不多，但在參觀畫展的途中，卻能簡單的對這些藝術品表達自己的看法。
而在跡部談論的時候，她又會是個很好的傾聽者。
教養得宜，談吐從容，並且作為她的男伴，在碰到他的朋友時，時常能收穫到一大堆欣羡的目光。
這一點也很令跡部滿意。
如果每一次的相親物件都能這麼高品質，他也不必這麼抵觸了。
然而跡部心中談吐從容的真桜，在他看不到的間隙卻緊張得滿手是汗。
因為她在這個美術廳內看到了赤司征十郎！
東京的上流社會就這麼大，她來之前就應該想到這個問題的。雖然這個美術廳很大，但是想要完全不被赤司注意到，顯然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她已經五次回溯時間，避開與赤司的碰面了。
但是這位名叫跡部景吾的相親對象實在是出乎真桜意料的好相處，她既不能一走了之，也不忍心回溯他自身的時間，讓他面對「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的窘境。
真桜已經開始後悔。
如果被赤司看到的話，雖然也可以解釋為和朋友的普通來往，但是依照赤司的聰明，也不難明白這其實就是一場含蓄的相親。
「月島同學？」
這一次再撞上赤司，真桜已經放棄回溯時間避開他了。
真桜轉向赤司，揚起一個略帶驚訝的笑容：「好巧啊，赤司君。」
穿著合身西裝的赤司身形挺拔，比起籃球場上的模樣，更添了符合他的家世的內斂華貴。
他看著真桜和她身邊的跡部景吾，笑容有些深意。
「是很巧……跡部君也是，好久不見。」
「……」
她早該想到，同為日本一流財閥的繼承人，赤司和跡部不可能互不相識的。
跡部景吾挑眉：「唔……的確是好久不見了啊赤司君……」
兩人從上次見面的情形，聊到這次的美術展，雖然兩位都是中學生，但談話的深度卻完全已經可以和成年人相較。
真桜站在旁邊維持著禮貌的笑容，其實她已經想跑了。
乾脆回溯時間到她打電話之前，她就不應該給雪代有紀打電話的。
「……原來月島小姐和赤司君是同校的同學啊……」
生怕他們再聊下去赤司會提及她還有個男朋友，真桜的打算是不管跡部對她有沒有興趣，這次之後便不會再跟他聯繫。
但是如果赤司當場拆穿，場面想必會非常尷尬。
於是真桜靈機一動，側頭在跡部耳邊說：「拜託了跡部君，我跟赤司君有些矛盾，所以能先……」
說起他們兩人有矛盾，跡部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諸如赤司追求真桜被拒這種橋段，出於對約會對象的保護心理，跡部還真的如真桜請求的那樣儘快結束了與赤司的對話，藉口離開了。
「赤司君我還是挺瞭解的。」清淨的露臺少有人至，兩人出去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你們能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
倚在欄杆邊的少年眉眼間透著自信與張揚，眼角的淚痣又格外有魅力，平心而論，跡部景吾作為相親對象也是相當高品質的。
真桜錯開視線，非常流暢地瞎扯：「跡部君應該已經猜到了。」
這種似乎說了很多，但是其實什麼都沒說的推卸責任的方法，真桜是剛從跡部與赤司的對話中現學的。
跡部對這種含蓄的說辭十分熟悉，很自然地就默認了事實的確如他所想的那樣。
更深層次的原因，是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對真桜魅力的認可。
面對這樣的女孩子，除非感情糾葛，否則還能產生怎樣不可原諒的矛盾呢？
露臺的一邊擺放了許多酒水飲料，跡部詢問了真桜的喜好之後，便走向角落去取飲料。真桜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再過大約一個小時就可以結束這場相親了，解決了青峰的問題，她就又可以功成身退。
正當真桜還在思考她的下一步計畫的時候，眼前突然有什麼冰冷白光閃過，下一秒她就被一個巨大的力氣扼住喉嚨，猛地帶著後退了好幾步，直至重重撞上什麼人才停下。
有人挾持了她。
「都別動！！！」
「——月島小姐！」跡部聽到動靜回頭一看，立刻要往這邊沖過來。
「我說了都別動！！！」從後勒住真桜脖頸的男人惡狠狠地比劃著手裡的刀子，「再靠近一步，這女孩就沒命了！！！」
跡部只好停下腳步，緊皺的眉頭透露出深深的憂慮與憤怒。
「你是想要錢嗎？」跡部試圖與匪徒交涉，「可以，你只管開價，我會盡全力滿足你的要求，所以不要傷害她。」
讓自己的女伴被不知道哪裡混入的匪徒挾持，對於跡部簡直是奇恥大辱。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這個人得逞。
真桜低下頭，她注意到挾持她的這個人的手臂是可以自由伸縮的，比如現在，他伸長的手臂就繞了她脖子一圈，而右手拿著匕首的手臂，則伸出了三四米遠，保證沒有任何人能夠靠近。
「那就好。」
匪徒冷哼一聲。
露臺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展廳內的人湧出，見到真桜被當做了人質，有不少人紛紛報警，但這個匪徒卻並未阻止，就好像他有信心不被人抓到似的。
赤司在人群中看到這一幕，緊緊皺起了眉頭。
「你願意出錢贖回她對。」匪徒看向跡部，「那麼，三十分鐘後，我在那幢樓的頂層等著你，帶上一億元贖人，否則這女孩的性命就不保了。」
一億元？
並且三十分鐘後？
跡部愣了一瞬，隨後見匪徒鬆開了少女的脖頸，轉而用手臂纏住她的腰，而另一隻手一瞬間便甩了出去，像只猴子一樣的在繁華的街道上靈巧的跳躍翻轉，一眨眼就抵達了那幢樓的頂層。
「……太可怕了……」
「……員警什麼時候才回到啊？」
「……已經有人打給附近的英雄事務所了，希望能快點到……」
三十分鐘要整理好一億元的現金並不容易，他立刻給家裡打了通電話，一開始家中還有些遲疑，但是跡部花了兩分鐘表明如果坐視不理會給跡部家帶來怎樣的負面影響之後，那邊表示會盡最快的速度處理。
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
「跡部君。」赤司神色嚴肅，「我也已經給家裡商量過了，我們兩邊合力，應該來得及。」
一億元的現金不是去超市買東西，說拿就能拿得到的。
赤司家和跡部家兩頭找了人手去銀行，用最快的速度取得了現金，趕到那幢高級商廈樓下的時候，發現整幢樓已經被員警封鎖。
和員警站在一起的英雄是個穿著黑衣，神情困倦的男人，他的頭髮微長，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的邋遢，乍一看有種不太可靠的感覺。
赤司和跡部的神色都表明了這一點。
「錢是你們兩個籌集的？」男人的目光冷淡銳利。
跡部點了點頭。
「麻煩了，這筆錢不會被他拿走的。」他說完準備轉身上樓，忽然又想到了什麼，「那個人說讓你帶著上去？」
跡部：「對，並且限時三十分鐘，現在只剩五分鐘了。」
「……嘖。」
最後赤司也跟著一起上去了，電梯裡的這位名叫相澤消太的英雄看起來有些不太願意讓普通人參與進這種案子中，尤其兩人還是財閥的繼承人。
一旁的員警見氣氛不大好乾笑著打圓場：「哈哈相澤多虧你先來幫忙了……否則三十分鐘能趕來的英雄不太多啊……」
「那是他們行動力太差了。」
這個天又被聊死了。
「等一會兒你只需要按照他的要求行動，別的就交給我們，明白嗎？」相澤消太嚴肅地囑咐著跡部。
「明白。」跡部打了個響指，「我已經安排了我家的直升機去請求英雄排行榜上前幾位的英雄來了，這位英雄先生不必擔心。」
相澤：「……」
他沒有說的是，英雄排行榜上的前幾位英雄要麼不在東京，要麼有其他案子，他家的直升機多半去了也沒用。
四人提著一億元的箱子，一路坐電梯抵達了頂樓，高層的夜風急促，頭頂的直升機上有記者和攝像機在拍攝，四人抵達的時候，真桜已經被挾持了半個小時，按理來說，作為人質的她精神已經非常疲倦了。
然而映入眾人視線中的少女卻異常鎮定，即便她的雙手雙腳都被束縛，也完全沒有被人挾持的慌亂。
甚至連劫持她的匪徒，都因為她的鎮定而有些緊張。
被人綁架、電視臺還正在直播，她居然一點害怕的意思都沒有。
要麼是傻子，要麼是有自保的底氣。
真桜之所以沒有逃脫，一開始是因為她不擅長讓對方不受傷害的被她抓住，而就算回溯時間到沒被抓到的時候，要指出這個壞人，也會顯得引人懷疑。
但現在，要不是有電視臺在頭頂直播，她也很想靠自己打倒這個傢伙的。
相澤消太看清了天臺的情況後退到暗處，示意跡部和赤司將一億元帶過去。
「啊現在前來遞交贖金的是——跡部財團和赤司財團的兩位少爺，兩人都是參加此次美術展的客人，看樣子兩人似乎跟被俘的人質關係密切……」
直升機上的記者就三人的關係大做文章，而電視機那頭的青峰正躺在沙發上打瞌睡，忽然聽到電視裡傳來赤司的名字，猛地坐起。
剛剛電視播了這麼久的人質劫持事件，青峰並沒有在意，但此時仔細一看，人質雖然打了馬賽克，但是青峰看了一眼就認出來——
是真桜！
—
高樓外有擅長隱匿和高空作戰的英雄待命。
空中有員警的直升機戒備。
就目前而言，這一場贖回人質的行動，看似周密，但如果匪徒要求撤離直升機和周圍待命的英雄，他們也只能優先保證人質的安全。
相澤消太在暗處密切注視著匪徒的一舉一動，同時也覺得這個被綁的少女有些冷靜得過分。
雖然人質冷靜對他們而言要方便許多，但真正碰上，還是會在心裡有所疑慮。
尤其是看起來……如此纖弱的少女。
「把錢全部放進這個袋子裡面。」
匪徒指了指在他們中間的一個編織袋，跡部和赤司也沒有任何異議，很快便依次將錢倒進去了，剩下的空箱子隨意地仍在了一邊。
「現在可以放人了嗎？」跡部望著被噁心的手臂緊緊纏繞住手腕的和腳踝的少女，「你帶她逃跑也只是拖累。」
但就理性來說，他現在就放了她才是自尋死路。
相澤消太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才更加的警惕，這個人可能有幫手，但有幫手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他還不知道對方會如何處理人質。
冷靜的做法是放下人質帶著錢跑。
瘋狂的做法是帶著人質跑，然後擺脫英雄之後再丟掉——或者說是殺害人質。
都是有可能的。
「現在你們兩個退後。」
赤司和跡部都猶豫了一下。
如果匪徒的目的是錢，那麼只要沒拿到錢真桜就是安全的，一旦達到目的，真桜的安全就不好保證了。
「退後——！」
匪徒有些緊張，左手的匕首有點失了分寸，不深不淺地刺入了少女的手臂。
真桜只是輕輕蹙眉，平靜地說：「我還好，沒事——」
她要是隨便大喊大叫，才是添麻煩。
然而她的鎮靜卻反倒招致了匪徒的失控，他的匕首反而刺得更深：
「你倒是從頭到尾都不害怕啊，是覺得有人拿錢贖你就高枕無憂了嗎？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些有錢人啊……」
他用力拔掉匕首，伸長手臂抓過了那一億元，而捆住真桜的那一隻手卻並未放過她，而是鬆開後又捆住了她的腰，在自己跳下高樓的同時，將真桜用力的往空中一甩——
「去死——！！」
赤司和跡部下意識地就往天臺邊緣沖去。
相澤消太沒有絲毫遲疑地騰空躍起。
映照在真桜的視線中的，是夜晚的都市璀璨斑斕的燈火。
從半空中俯瞰的的夜景夢幻得如同遼闊無垠的星河，而她猛然下墜，跌入了自己的夢中。
「抓住我。」
在耳畔響起的聲音低沉沙啞。
遙遠得像是破碎記憶中傳來的迴響。
相澤消太一手抱緊真桜，一手借助纏繞著天臺邊緣欄杆的繃帶，繞著欄杆轉了一周，真桜眼看著兩人離最高層的玻璃窗越來越近，下意識地就背過身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
他愣了一瞬。
嘩啦——
被相澤的雙腳借力踢破的整塊玻璃應聲而碎，玻璃碎渣四處飛濺的同時，真桜感覺到有只寬厚有力的手護住了她的頭。
窗外懸掛的繃帶漸漸收了回來。
相澤原本想將她放下來的，但是又突然注意到她穿著一身禮服，腳上不知穿了什麼不實用的鞋子，現在也不見蹤影，一雙雪白的腿搭在他的臂彎，泛著淡粉色的腳趾隨著小腿搖搖晃晃，如果就這麼放在地上，腳底肯定會被玻璃碎片紮破。
「等過去再放你下來……」
他的話說到一半，瞥見少女的明亮眼眸含著淡淡笑意，揉進了細碎星光般溫柔。
那樣的目光，就仿佛在注視著一個非常親密又眷戀的、重要的人。
真桜被放在了辦公桌上。
沒過多久，頂樓的英雄和員警都聚集過來，這個時候相澤反而退到了一邊，那個匪徒的確有同夥，個性應該是彈跳力之類的，配合他的伸長能力，加上所有人的注意力被人質吸引的一瞬間，迅速逃離。
「事情還沒完……直升機上有監控……」相澤匆匆走了出去。
跡部也趕了過來，見真桜沒什麼大事，甚至還反過來寬慰他，這才松了口氣。
「月島同學。」赤司在跡部之後趕到，「青峰剛剛打電話來了。」
說完，他不知從哪裡找回了真桜的一雙鞋，低頭貼心地放在了真桜腳下。
跡部向赤司投向微妙的目光。
而真桜已經出神地在想，這種即便是相逢也記不得的感覺，還挺讓人難過的。
換好自己的鞋之後，真桜的手臂也接受了醫生的包紮，她避開裡面熙熙攘攘的員警，獨自到了陽臺接了青峰的電話。
「真桜……！」
「我沒事，已經沒事了。」真桜趴在陽臺，感受著微涼的夜風吹拂過她的髮絲，在月光下如泛著瑩白色光澤的蛛絲，「……不用擔心我的……」
這個夜晚之後，所有的事情都幾乎如真桜所設定的那樣發生著。
只要稍微跳躍一下時間，就能縮短調查的時間，很快找回被拿到的一億元。
而在跡部回饋給她母親的盛讚之中，真桜也順利的得到了NBA球星的聯繫方式，讓青峰跟他喜歡的球星打了一場比賽，找回了對籃球的熱愛。
雖然奇跡的世代不可避免的分崩離析，但只要看到青峰能開心的打球，真桜就覺得很滿足了。
——但是。
她還是回到了她生日的那天，收回了她曾經說出口的那一番話。
然後跳轉到了高一的那一年，因為她如果沒猜錯的話，按照她對自己的瞭解，應該還會選擇雄英，如最開始的那樣，成為雄英普通科的一員。
但當真桜跳轉至高一第一學期的那個時期，出現在她面前的卻是——
漫天飄揚的玫瑰花瓣，抱著一束鮮紅玫瑰站在洛山高校門前的紫灰發色的少年，張揚自信又優雅從容地款款躬身：
「請上車，我的小公主。」
真桜：「……？？？？」
第36章 初戀第三十六次
真桜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該犯的毛病。
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智, 她早該想到，在這段被她跳過的時間內，她是不會像自己一開始打算的那樣去行動的。
她在這期間，很可能又喜歡上了其他人。
否則無法解釋她為什麼會身處洛山高校，也無法解釋本應該早就斷了來往的跡部景吾。
「跡部君？」
真桜的笑容略有些僵硬, 但她仍然盡力維持她正常的狀態。
跡部並沒有發現她的異樣，在來往的洛山高校門外, 他抱著一束猶帶露水的玫瑰, 帶著自信從容的氣場，即便只是站在校門一邊, 也是如此的吸引眼球。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真桜，與跡部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也就比陌生人稍微熟悉一些, 還沒有達到朋友的程度。
然而回過神來，他已經抱著鮮花準備接她上車不知道要去哪裡。
即便真桜明白未來的無數可能性, 她還是有些茫然。
「餐廳已經訂好了, 是那家頂層的旋轉餐廳, 附近就是百貨商場, 如果你晚上想去的話可以去那裡消遣……」
跡部追女孩子非常的簡單粗暴。
傳統的安排, 在細節上做到浪漫、華麗, 務必讓對方全程都放鬆的享受每一次約會。
他覺得這樣的方法, 簡直堪稱完美。
「……等一下, 跡部君。」真桜溫柔地打斷了他, 「這次約會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真桜的話語中仿佛在暗示著什麼。
但她其實腦子一片茫然, 只是單純的在套話而已。
跡部也根本沒察覺現在的真桜有什麼不同，他還自以為接受到了真桜的暗示：
「只是來自追求者的邀請而已。」
懂了。
追求者。
真桜放下心來，還好不是之前的她正在追求的對象。
「那麼，我能和之前那樣回應你嗎？」
真桜又使了一點小心機。
顯然，用這種方法在判斷自己之前對待這位追求者的態度百試百靈，聞言跡部微微蹙眉，證明之前的她也拒絕了他的約會邀請。
但他並沒有十分失落，仿佛這對他而言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
「真是遺憾啊。」不過跡部還是將花遞給了真桜，「至少收下這個，非常襯你的膚色。」
跡部滿意地看著烏髮雪顏的少女捧著鮮紅玫瑰，濃郁的深紅色襯得她肌膚如雪，又映照得她雙頰染上幾分淡淡緋色。
真桜看著他從容離去的背影，想說些什麼，可是自己現在都沒弄清楚自己的問題，也不好隨意開口，正心思重重地想要踏上回家的路途之時，卻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一個修長的身影。
瑰紅色的髮絲在夕陽的風中微微揚起，一橙一赤的眼眸冷淡得沒有溫度，在暮色蒼茫中，一切都籠罩著橙紅色的光影，唯有他眼底的光如此靜寂寒冷。
這是……
「赤、赤司君？」
真桜有些遲疑，因為她印象中的赤司跟現在的這個，散發出的氣勢全然不同。
在她記憶中的赤司笑起來如和煦春風，即便是不笑的時候，他也宛如堅韌的基石，能讓人安心依靠。
但是現在的這個，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走。」
他並沒有對跡部的出現發表任何評價，也沒有將目光落在她懷中的玫瑰上，僅僅只是這樣說了之後，便轉身向前走去。
……走？
去哪裡？
真桜一頭霧水，和跡部的關係理清楚了，但是赤司這個又是怎麼回事？
一對樣貌出眾的少年少女並肩走在車站的路上，少女懷中的玫瑰分量不輕，真桜抱得有些手酸，她想跡部這樣的大少爺肯定不知道抱著這麼重的玫瑰走一路會多累。
而一向體貼的赤司也似乎故意當做沒看見，目不斜視地走著，絲毫沒有要幫幫她的意思。
真桜心裡還在猜測兩人的關係。
是情侶嗎？
肯定不是，如果是的話，跡部不可能不知道，赤司看到了也不會無動於衷。
只是朋友？
如果這樣的話，她現在和赤司結伴坐電車回家，感覺又有點太過親密了。
所以究竟在這一年多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呢？
「我……週末的時候碰到五月了呢。」真桜臨時開始瞎編，「……然後我們聊了一下還在帝光時的事情……」
赤司果然有所反應。
兩人正刷卡進站，赤司瞥了她一眼，語氣不辨喜怒：「是嗎？」
然後對話又中止了。
真桜神經崩得緊緊的，一刻都沒有懈怠，要套赤司的話可沒有跡部那麼簡單，赤司的每一個眼神都仿佛能看穿真桜內心的想法似的，即便是她隨時可以回溯時間，真桜都不敢隨口亂說話。
直到兩人在電車內坐下，赤司才再度開口。
「我還以為你不想再提帝光時的事情了。」
真桜警醒地抬眼，卻沒有立即看向赤司。
這種他以為你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實在是非常刺激。
「……跟五月談過之後，我有了新的看法，畢竟人總是會變的。」
她在有意識地說一些模棱兩可的話。
赤司幾不可察地輕笑：「是嗎？我還以為你要一直這麼跟我鬧脾氣呢，真桜。」
那一聲溫柔卻沒有溫度的稱呼，令真桜的心中攀上了一絲微妙的恐懼感。
事情沒有她猜測的那麼簡單。
她本以為是她正在追求赤司，或許沒有更強硬的拒絕跡部，說不定也是什麼欲擒故縱的手段。
但是從赤司的反應來看，這更像是——赤司在追求她？
這個念頭剛一升起，又被真桜否決。
他的態度不像是對待喜歡的人。
「那你要跟我談談嗎？」真桜想不明白，乾脆直接跟他挑明，湊近了注視著身邊人的雙眼，一字一頓地說，「我不想一直這樣，你明白我的意思？」
電車在軌道上疾馳。
恰好經過一個漆黑的隧道，整個電車陷入幾秒的黑暗之中。
就在這幾秒的間隙，真桜突然察覺到唇角落下什麼柔軟冰涼的東西。
那是一個吻。
真桜有些沒回過神，呆愣地望著輕輕笑著的赤司。
到了這個站，車廂裡空蕩蕩的，幾乎就只有他們兩人，赤司抬手用一種帶著獨佔欲的姿態，溫柔卻強硬地撫摸著她的頭頂。
「真桜，我明白你對我的表白是真心的，但是，我是不會和現在的你交往的。」
真桜看著赤司仿佛能直視人心深處黑暗之地的目光，一瞬間恍然大悟。
她想她已經明白了這一年發生了什麼。
初三那一年，她大概因為某些原因而對赤司產生了興趣，向他表白，並且跟隨赤司來到了洛山高校。
顯然，赤司是喜歡她的，但是他卻並沒有回應她的表白。
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他已經看清了真桜的本性。
任性的，隨心所欲的。
對未得到的東西才會珍惜，一旦得到，就很快會失去興趣。
這就是兩人的關係介於朋友與戀人之間的原因。
真桜沉默地轉身坐正，赤司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兩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狀態。
這仿佛是一場特殊的戀愛遊戲。
對赤司而言，是否交往是他最大的籌碼，只要他不同意，他就是勝者。
而對真桜而言，讓他在明知道一旦同意這段關係就會很快結束的情況下，仍然心甘情願的成為她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勝利。
沒有硝煙的戀愛戰爭。
原本真桜弄清楚這些事情後就應該回溯時間，重新選擇去雄英高中的。
不過現在她突然覺得，在那之前，如果能在赤司的手中贏得這種特別的勝利，也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電車經過了第二個隧道。
赤司剛察覺到肩膀壓上了什麼重量，緊接著，少女的馨香籠罩著他的鼻尖，傾覆而上的是一個溫柔繾綣的吻，與他克制的吻不同，直到幾秒之後電車重歸明亮，少女也並未鬆開他。
空蕩的車廂內，少女仿佛攀援著樹幹的柔軟枝條，無聲無息地纏繞著，然後一寸寸的收緊，像要將人溫柔地勒死。
漫長的吻結束之時，真桜在赤司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赤紅靜寂卻也熾熱地燃燒著。
是遊刃有餘的少年率先退讓？
還是心思縝密的少女漸漸沉淪？
世間罕見的美麗映在他的眼底，在火焰中明滅不清。
*
想要明白自己如今在洛山的情況並不複雜，只要在校園論壇上稍微一下月島真桜的名字，很快就能摸清基本的情況。
她跟赤司不同班。
她是學生會的執行委員。
她沒有參加社團。
而要弄清自己的位置也很容易，只要故意遲到就可以了。
漸漸融入了自己在洛山的高一生活之後，在週五的傍晚，她如往常那樣在約定的時間抵達校門，等待赤司結束籃球部的訓練，然後跟她一起回家。
而跡部景吾就站在門外。
他穿著冰帝的制服，挺拔從容地立在樹下，這一次什麼都沒帶，但他光是站在那裡，就自成一道風景線，令人不自覺地將目光落在他身上。
一切都如真桜在昨日計畫的那樣。
真桜微笑著向他走去。
第37章 初戀第三十七次
「真是難得。」
跡部執起她的手, 宛如舞臺劇裡的王子般，禮貌地吻在了自己的手側。
「跡部君來得比我預計的要早啊。」真桜望著他，白皙的面龐浮現出甜美的笑意。
跡部微微揚唇：「難得你主動邀請，本大爺當然不會讓你等，之後的安排本大爺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那個……」真桜笑著打斷了他, 「今天的約會，能由我來安排嗎？」
跡部看著笑臉盈盈的少女, 怔愣了一下, 這種事關紳士風度的問題，他原本是不想退步的, 他頭一次跟女孩子約會，當然要親力親為，策劃一個最完美的約會, 怎麼能讓女孩子準備呢？
但是少女甜甜的笑容中又帶著一絲請求，眼眸亮得晃眼, 讓人完全不忍心看她露出失望的神色。
「……當然可以。」跡部釋然一笑, 「只要你開心, 一切由你。」
真桜滿足地笑：「謝謝。」
隨後她就拉著跡部往車站的方向走：「……那麼, 就從坐電車去晚餐地點開始。」
跡部仍然保持著微笑：「……電……好……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接個電話……」
稍微跟真桜之間拉出距離之後, 跡部對著電話那頭壓低聲音道：
「直升機用不著了, 紅毯也撤掉！那些玫瑰花瓣也全都……」
「咦……？」走在前面的真桜看著半空中不知道從哪裡飄來的玫瑰花瓣, 疑惑道, 「這些是從哪裡……」
她正要抬頭, 忽然手腕被人捉住。
「不是要去坐電車嗎？我們不趕快走的話餐廳會訂不到位置……」
與此同時。
剛剛從籃球部離開的赤司收到了來自真桜的一條資訊。
【忘了事先告訴赤司君, 我跟跡部君約好了，所以今天就不能陪赤司君回去啦~抱歉！】
赤司定定地看著螢幕上的語句，他幾乎能想像出來，少女是用什麼樣的表情打出這番話的。
竊喜又有些遲疑，但最後肯定還是看熱鬧的念頭占了上風。
招數低劣，但……收效尚可。
至少一個人走向車站的赤司，確實真切感受到了被喜歡的少女無情拋下的一絲絲不甘。
不過離服軟還差得遠。
赤司抿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收起了手機。
發出短信之後的真桜很快就忘記了這回事。
真桜是知道跡部景吾的魅力所在的，他自信但不傲慢，張揚但不狂傲，宛如一個發光體一樣，能夠無時無刻都吸引著身邊的目光。
但是另一方面，與平民生活絕緣的跡部景吾，在某些窘迫的時候會有另一種魅力。
——比如他搭乘電車刷卡進站時，那種驚奇的表情。
頭一次乘坐如此平民化設施的跡部，的確對於這個流程十分新奇，他還站在路線繁複的軌道圖前看了很久，皺著眉頭似乎在想，這麼複雜的路線這些人平時是怎麼弄明白自己該坐哪條的？
真桜站在他身邊打量他時不時驚訝，又時不時沉思的跡部景吾，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
跡部挑眉：「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真桜收斂了些許善意的調笑，「跡部君的表情很可愛，所以就忍不住笑出來了。」
說這話的時候，少女清澈的眼眸中閃爍著靈動的光，俏生生地眨著眼，纖長濃密的睫毛仿佛給那雙明眸勾勒出淡淡的墨線。
跡部呼吸一滯，錯開視線。
「想笑就笑啊，這點小事，你以為本大爺會介意嗎？」
真桜順著他的話說：「當然不會的，我明白。」
少女的側臉含著淺淺笑意，跡部瞥了一眼收回目光，那張純淨的側臉卻依然留存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兩人搭乘電車去了真桜家附近的商業街，並不是跡部想帶她去的那種東京最繁華的地段。
但是稍微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原以為真桜這樣的氣質，必須要那種璀璨燈光照亮的大理石地面，站在妝容精緻、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面前才襯得上她。
但是她走在充斥著市井氣息的普通商業街，也意外的和諧。
「跡部君？」真桜手裡不知拿著什麼，遞給了他，「要吃口香糖嗎？」
蔥白的手裡捏著半開的口香糖，跡部幾乎沒有懷疑地就伸手去拿，然後——
「嘶——！夾、夾住手指了！？」
真桜笑出了聲：「沒想到！我看跡部君總是在走神，所以就在那邊買了一個這種整人玩具。」
夾得倒是不痛，更何況看到她笑得如此燦爛，那一點被捉弄的氣惱就消失了，跡部拉著她又返回了那家店。
「喂店長，這家店裡所有的東西，我全要了……」
真桜嚇了一跳，連忙跟那個店長解釋：「不，他開玩笑的，不好意思……」
跟店長好好道歉之後，真桜拉著跡部離開了那家店。
「跡部君也太誇張了。」真桜佯怒，「為什麼要全買下來呢？」
跡部倒是理直氣壯：「你剛剛不是笑得很開心嗎？你喜歡的東西，我買給你，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自幼在錢財上沒有概念的跡部這樣理所當然的說道，渾然不知眼前的少女今天叫他來其實是要拒絕他的。
真桜覺得稍微有些可惜。
換做是以前，她大約已經心動了。
「那種東西買那麼多沒意思的。」真桜拉著他往前走，「今晚帶你去我最喜歡的一家餐廳吃飯，或許比不上跡部君平時吃的那麼豪華，不過我覺得味道也不會差的哦……」
拉著他穿梭在人群中的少女髮絲在風中飛揚。
帶著淡淡馨香的長髮拂過他的臉頰。
他握緊了她的手。
—
想要查到真桜和跡部在的位置並不難，因為真桜手裡的那部手機，是赤司有一次故意摔壞了她的手機之後賠給她的。
她對於電子類的產品並不擅長，所以她並不知道赤司對她的手機做了什麼小手腳。
要說在前面的話是，他不是那種喜歡的人故意跟其他男人吃飯他還會吃醋的傻子，但是如果坐視不管，又很可能會放縱太過，出現無法彌補的差錯。
於是赤司非常自然地出現在了真桜的家門外，就在跡部送她回來的時候。
「赤司君，你怎麼來了？」真桜對於赤司的出現有些意外，但他的插手也是遲早的事情。
跡部臉上的笑容收了收：「難不成，赤司君在這裡已經等了很久了？早知道這樣的話，我不該和小公主在外面逗留那麼久的。」
在兩人吃飯的過程中，真桜已經套出了兩人初次見面的時間地點。
似乎仍然是雪代有紀的手筆，不過不是強行拉著她去的，是假意給她辦了個生日宴會，然後一口氣邀請了許多她中意的富家子弟。
其中就有跡部景吾。
而「小公主」這種略有些羞恥的稱呼，也是初見時跡部開玩笑起的，換做別人會有些奇怪，不過從跡部口中理所當然的坦蕩喊出來，倒也有些微妙的動人。
「是嗎？那我還要謝謝跡部君送真桜回來了。」赤司並沒有被他話裡的意思激怒，但笑容淡淡的，並不比夜晚微涼的風暖上多少，「真桜，過來。」
前半句話還稍顯正常，但後半句話，卻在平淡中夾雜了一點不難察覺的警告。
他能夠放縱真桜玩一些欲擒故縱的小把戲，這無傷大雅，但是如果她違背他的命令，他不會容許。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織，無聲碰撞了幾秒。
她轉身沖跡部笑著問：「今天跡部君玩得開心嗎？」
其實本應該很開心的。
除了吃完飯回來的路上，真桜拒絕了他的追求並表示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這件事。
……其他的，都很愉快。
跡部的眸光黯淡了一瞬，緊接著又恢復了平日的熠熠光輝。
「你精心安排的約會，當然非常開心。」他執起真桜的手，這一次吻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晚安，祝你好夢，小公主。」
跡部家的車正好在不遠處停下，跡部與真桜道別之後，輕輕掃過赤司一眼，隨後轉身瀟灑離去，沒有半分遲疑，乾脆俐落得格外帥氣。
即便是被拒絕，他的姿態依舊從容優雅，絕沒有顯露弱態。
真桜投向了欣賞的目光。
「——約會還開心嗎？真桜。」
晚風送來的聲音飄忽不清，溫柔中又透露著一絲危險的預兆。
目送跡部離去之後，真桜緩緩轉身，笑容完美得無懈可擊：
「有什麼想說的話，還是進來說，赤司君。」
鑰匙清脆地擰開門鎖，少女推開門扉，打開了室內的燈光。
跟在她身後進來的赤司眸光明滅，如果真桜在那時回頭的話，她一定會明白，赤司征十郎從來都不會被人擺佈。
在戀愛上，依然如此。
第38章 初戀第三十八次
溫暖的紅茶飄出淡淡茶香。
換上居家服的少女端坐在他身邊, 宛如一隻亭亭的花。
「好啦，有什麼想說的話，赤司君可以說了。」真桜靜靜地望著他。
室內靜默了一刻，赤司放下茶杯的時候，杯碟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和跡部君的事情解決了嗎？」
即便是這個時候, 事態好像依然被赤司完全掌控那樣，真桜是為什麼約跡部出去的, 他好像連這個都明白。
見她有些警惕的疑惑, 赤司淡淡解釋：「猜到這個並不難的，真桜, 像你這樣過於心軟而不願意傷害無關者的人，實在是太好猜了。」
真桜看他這副仿佛掌控一切的神色，一時間生出了逆反心。
「真的嗎？你覺得你真的猜到我想做什麼了嗎？」真桜目光沉沉, 定定地望著他異色的瞳孔，「赤司君, 你並不喜歡我對？跡部君從任何角度來看, 都不會遜色於你, 而我對他的印象也不差——所以你的信心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認為她不會離開他, 會永遠喜歡他的這種莫名的信心, 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呢？
赤司微抬下頜, 短促地勾了勾唇角：
「你錯了, 我並不需要什麼信心, 我也不會擔心我的對手如何。」
他抬起手, 如此親昵又溫柔地輕撫她的髮絲：「真桜,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的一點是什麼嗎？」
真桜搖頭。
「我習慣於掌控一切，包括人心。」他瞳孔在燈光下游離著異樣的神采，「但你是不同的，你無法捉摸。」
真桜彎出一個冷淡的笑意：「所以呢？因為你暫時無法掌控我，所以你在享受這個掌控我的過程？」
赤司的眉眼是淡漠的，但是見她這個反應，卻又在淡漠中浸透出了一點柔軟的溫柔。
「我想讓你保持這樣的無法掌控。」
這句話毫無預兆，真桜有些怔愣。
「我的出身註定我無法隨心所欲，我為了勝利而生，所以我會掌控一切，成為最終的勝者。」赤司的目光投向她眼底深處，「但你不是，你是為自己而活。」
她……是這樣的嗎？
「你或許自己都察覺不到，你身上的從容氣質並非殷實家庭浸潤出的，而是因為——你是自由的，你不受世俗約束。」
那是因為，因為她擁有操控時間的個性。
跳躍在歷史和未來的時間軸上，真桜對整個世界的認知與其他人都不一樣。
她甚至可以去往自己並未出生的時間點——只要她稍微練習一下如何同時逆轉世界的時間和加速自身的時間。
某種程度上來說，在真桜的眼中，整個世界都是她的玩具。
「如果什麼都能盡在掌握，這個世界該多無趣？」
微涼的吻克制地落在她的額頭。
「所以，你是我唯一允許的變數。」
剝去了那些重重猜忌懷疑的外殼，袒露在少女面前的，是赤司征十郎宛如歎息一般的話語。
一向與多餘情緒絕緣的眼眸裡浮現一絲無奈，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間，在真桜仍然處於怔愣之中的間隙，伸出雙臂緩緩地擁住了她。
赤司的懷抱散發著整潔乾淨的味道，真桜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而他一隻手輕輕擁住她，另一隻手緩慢地輕撫她柔順光滑的長髮。
在真桜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又有了變化。
一種悵然的深情稍縱即逝，存留下來的，是一種深沉的理智。
他並沒有說違背本心的謊話。
他只是挑了個合適的時機。
*
月島真桜和赤司征十郎兩人都是洛山高校令人矚目的人物，而因為時常有人目睹他們放學後一起回家，校園裡一直以來都流傳著兩人是否秘密交往的言論。
但奇怪的是，即便是當著某一個人的面試探著說想要追求另一個，他們也是口徑一致的——
「好啊，請努力。」
也有傻子真的相信了他們的話，反正都是單身，萬一表白能成功呢？
但是這樣想的傻子，顯然沒有一個人成功。
並且他們的說辭在這個時候居然也驚人的一致——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所以這兩個傢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對此大為光火的，就是藤井詩音了，這位大真桜一屆的學姐，原以為自己畢業後來到洛山就能擺脫壓在她頭上的真桜，登頂洛山高校的校花。
結果還沒等她站穩腳跟，月島真桜居然緊隨其後，也來了洛山！？
並且，以前在帝光籃球部的時候纏著青峰也就算了，現在又跟著赤司來了洛山，關鍵是赤司還對她另眼相待，不只是放學回家這種小事，就連在學生會的時候，聽說也幾番維護。
「……不就是靠她賣弄那一點楚楚可憐的噁心模樣嗎？太囂張了……」
「……沒想到赤司君也被這種女人矇騙……」
「……算了算了，誰讓人家捨得放下姿態呢，聽說她以前在帝光的時候，就是赤司君所在的那個籃球部，這女人都睡過……」
惡毒低劣的對話被突然拉開的門所打斷。
站在門外的少女面容沉靜，那種驚人的美麗使她即使只是靜靜站著原地，就連塵埃都不舍附著在她身上似的。
這是二年級的教室，藤井詩音是學生會的秘書，作為執行委員的真桜偶爾會跟她有接觸。
以前的相處雖然也從沒和諧過，但這樣當場撕破臉，還是頭一次。
藤井詩音慌張了片刻，轉而又鎮定下來。
不過只是一個低年級的學妹而已。
赤司還從來沒有承認過她的名分，想要報復她，也要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
藤井詩音態度倨傲地走到了真桜的面前。
「有事嗎？」
真桜笑容如往常那樣溫和：「會議的時間改了，會長說藤井學姐的手機打不通，讓我過來通知一下。」
「我知道了。」
說完藤井詩音冷冰冰將教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絲毫不顧忌對方的顏面。
被合上的門裡傳來了少女們的嬉笑聲。
而真桜站在門外，並沒有任何被羞辱的感覺，她若有所思地離開了二年級的樓層。
藤井詩音嗎……
如果是她的話，那麼她的計畫也就可以順理成章起來了……
是的，真桜畢竟談過這麼多次的戀愛，什麼樣的人說什麼樣的話，在什麼時候說出口，是出自什麼樣的目的，這種最基本的判斷，她非常清楚。
那一夜赤司的那番話，是不是出自真心她無法斷言，但是他另有所圖是無可置疑的。
他在製造一個無形的牢籠。
溫柔的編織一個綴滿了鮮花與閃亮珠寶的牢籠，在裡面堆滿了真心實意的甜蜜情話，引誘著一無所知地她向牢籠中走去，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被他囚禁其中，無法逃脫。
如果最初的真桜是選擇了赤司作為她的初戀，或許真的有可能被他的手段蒙蔽。
萬幸的是，現在的真桜已經成熟了許多。
她依舊與赤司在學生會裡朝夕相對，放學後等他結束籃球部的社團活動後，踏上回家的道路，有時電車會很擁擠，她便躲在赤司為他隔出的區域內，溫柔甜蜜地對他輕笑，將頭安靜乖順地靠在他的胸膛上。
在赤司眼中的她會是什麼模樣的呢？
是覺得她已經落入了他的牢籠，還是仍然對此抱有疑慮？
但這種相互猜忌之中，真桜又覺得存在著一種別樣的微妙情愫，她不得不承認赤司的確魅力驚人，不管是在學校內遊刃有餘的保持著學生會和籃球部之間的平衡，還是在與她相處過程中的細微到點滴的呵護。
真桜恍惚都覺得，即便是赤司一點都不喜歡她，即便這一切都是虛假的，被這樣的人所欺騙，也應該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
不過，在數次戀愛中獲得了許多寵愛的真桜，很快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這這段相互角逐的戀愛之中，她想要從赤司的手中奪取主動權。
*
事情的轉折，是從洛山高校的佈告欄貼出月島真桜跟中年男人約會的照片開始的。
清晨的洛山高校，偏差值高達75的精英學生們不知為何將佈告欄圍得水泄不通，在那上面貼著的照片有些模糊，但很顯然，只要是洛山的學生，很容易就能認出照片裡的女生正是月島真桜。
但是坐在她對面的男人——
四五張照片裡的男人，起碼有兩三個人的長相不同。
而在這樣的高級餐廳裡跟長相不同但看起來同樣有錢的中年男人坐在一起單獨吃飯，這些聰明的洛山學生已經猜到了大約是在做什麼。
要麼是相親，要麼是……
總之對於女孩子而言，這兩種傳言，都能夠輕易的將她從洛山即將被全校認可的校花之位上拉下來。
受到全校男生傾慕的，應該是完美無缺的美少女，而不是和中年男人打交道的女性。
只過了一個早上，有關真桜的種種半真半假的流言就在校內的課餘時間瘋傳，整個學校在這一日，都陷入了另類的狂歡。
而這一切，都在真桜的計畫之中。
「打擾了。」在上午的最後一節課開始之前，赤司站在了真桜所在班級的門外，「請找一下月島真桜，謝謝。」
第39章 初戀第三十九次
赤司的到來比她想像的還要稍早一些, 她原以為按照赤司的性格, 大概能沉住氣到中午的時候再來找她。
真桜在教室內各種或是嘲諷或是看笑話的神色中，坦蕩從容地走到了赤司的面前。
「有什麼事嗎？赤司君。」
凝望著她的目光冷得仿佛含著刺人的冰渣，只一眼就令真桜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她知道，赤司是在懷疑這一切都是她計畫的。
「跟我過來一下。」
他臉色不佳的拉著真桜一路上了天臺，途中碰到許多人, 但赤司從始至終目不斜視, 完全沒有將他人異樣的目光放在眼裡。
這個時間段，天臺空無一人。
「是你做的。」赤司連思考都不需要, 語氣異常篤定。
真桜眨眨眼：「你猜？」
少女絲毫沒有被外界對她驟然大變的態度而影響, 仿佛外界的一切都無法影響她的內心。
她的笑容從容又鎮定, 但是她做出的事情卻如此的瘋狂。
沒錯, 真桜是在逼迫他做出抉擇。
她已經自己站在了懸崖邊上，她在等待著赤司最後的選擇。
是放棄兩人之間的這種微妙平衡，確定情侶關係，將她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還是視若無睹地看著她自己一個人落入絕境？
不想交往後日漸沉淪卻被喜新厭舊的她拋棄, 同時還想她一如既往的深愛著他？
真桜不喜歡赤司在感情上也如此的冷靜理智。
愛情原本就是瘋狂的。
來救她, 沉淪於她。
還是看她去死。
真桜將這個難題拋給了赤司。
而她知道, 赤司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
「……這一次, 你做的的確有些出乎我意料。」赤司彎起唇角，笑意深邃，「我只希望你不會為你這個決定後悔。」
真桜最怕的, 就是赤司這種「雖然你讓我驚訝了一下但最終我還是會勝利」的表情。
不管他有沒有辦法扳回一城, 光是這種自信, 就足夠令她的得意漸漸變成了捉摸不透的憂慮。
希望這只是他的虛張聲勢。
下午放學之後，學生會正籌備著運動會的事宜，真桜在其中，所以會議室內的氣氛有些詭異。
各種意味的目光似有若無的流轉在安靜坐著的少女身上，她半垂眼睫，如櫥窗裡精緻的玩偶，對外界的一切惡意都無所知覺。
赤司淡淡掃過她的眉眼。
「……對了，竹內君去張貼海報的時候，順便幫我把佈告欄上的照片取下來。」
會議室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齊聚在赤司的身上。
他仿佛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些人震驚的視線，只是那樣冷淡乾脆的命令，然後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講起了其他事情。
真桜微微勾起唇角。
一臉懵逼的竹內戰戰兢兢地取回了照片，回來的時候，會議也基本結束，赤司點頭道謝，然後接過照片，本應離開會議室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人群中的藤井詩音輕蔑一笑，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然而下一秒，赤司面無表情地撕碎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照片，俐落地扔進了垃圾桶。
他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叫住了仍坐在位置上沒動的少女：
「真桜，我們該走了。」
目光又齊齊落在了真桜身上。
「嗯。」
她仿佛不知道那些人在驚訝什麼似的，視若無睹的，溫柔地對他們輕聲說「明天見」，然後牽著赤司的手，緩步離開了會議室。
直到他們兩人攜手離去，散開了人群中才響起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所以說赤司副會長真的跟月島在談戀愛？」
「……那那個照片？」
「能當赤司君的女朋友，怎麼會跟那些老男人相親啊，誤會……」
「……應該是，如果是真的的話，赤司君怎麼可能跟她在一起啊……」
藤井詩音將這些聽在耳中。
她並不是什麼笨蛋，在看到赤司的反應之後，她已經猜到了這大約是個陷阱了。
妝容精緻的藤井詩音憤而離去。
*
「……我只是在我母親打電話問我跟跡部君為什麼沒成的時候，拿年齡當了藉口，然後我的相親物件就變成中年人了……」
「……藤井學姐那邊，就更好辦了，只要把我讓人拍的那些照片放在她的鞋櫃裡面，她一定會用最引人矚目的方式散佈出去……不過貼在佈告欄還是讓我嚇了一跳。」
聽完真桜慢條斯理解釋之後，不得不說，赤司還有些意外。
不只是在洛山，以前在帝光的時候，有些對她名聲不利的消息就是從藤井詩音那裡傳出來的，赤司原以為她並不知道，但現在看來，她也沒有他想像得那麼傻。
在逼他不得不打破兩人平衡的同時，又能抓住藤井詩音的把柄。
很聰明的辦法。
「要誇誇我嗎？」真桜明亮的眼眸直直地望著他。
算計了他還讓他誇她。
實在是不講道理，但也不講道理得可愛。
他垂著眼，語氣輕柔：「你一直令我驕傲。」
——就是這樣時不時認真的溫柔。
平時冷淡得眼裡幾乎沒有情情愛愛的少年，在某個時刻突然用這樣輕柔的語氣、專注的目光告訴你——
你一直令他驕傲。
那一瞬間直擊人心的深情，幾乎沒有人能抵抗。
於是真桜宛如家養的貓一樣，乖順地鑽入他的懷中，輕嗅著他懷中的氣息，在他低頭撫摸她的長髮之時，側頭親吻他的手指。
她的目光繾綣，又如此清醒。
還不夠。
即便是現在已經是名副其實的情侶了，真桜也覺得這完全不夠。
當初說著「我是不會和現在的你交往的」的赤司，現如今自己對外公佈兩人的情侶關係，這是真桜的第一步勝利。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
赤司的愛帶著七分理智，兩分克制，和一分深情，這樣的戀愛，對於真桜而言是不完美的。
不過，她也並不指望跟誰談場愛得死去活來的戀愛。
她不是這樣的人。
赤司也不是。
如果他對戀愛有十二分的熱情，給了她十分，真桜不會動心。
但如果傾盡全力也只有七分，而這七分都給了她——
這才是真桜想要的戀愛。
不過想讓現在的赤司對她包無保留的付出真心，別說是真桜了，連他自己都不信。
隔天的校園裡，不利於真桜的流言一掃而空，赤司征十郎和月島真桜的戀情，在藤井詩音嫉妒真桜而張貼令人誤會的照片這個爆炸性消息的掩蓋之下，如他們所希望的那樣低調的翻過了一頁。
總而言之，現在被人議論紛紛的成了「嫉妒心極強的藤井詩音」，至於有關於真桜的那些照片，不用她親自解釋，自然有人幫她洗白成藤井詩音的陷害之類的。
而赤司和真桜，作為被人羡慕的登對情侶，一如往常那樣風平浪靜的度過著兩人的校園生活。
直到——
赤司在冬季杯的全國大賽上，輸了那場籃球賽。
如果要讓真桜形容那一天的比賽，她大部分的時間，是沒有在場的其他觀眾那麼激動的，大概是因為看過赤司的太多比賽了，那種沒有懸念的勝利令她有點麻木。
但是冬季杯的決賽，比分打到106:105的時候，真桜在哨聲吹響的那一瞬間，徹底興奮起來了。
赤司……輸了？
那個赤司……居然輸了？？
「抱歉真桜。」
比賽結束後，真桜在休息室內見到赤司的第一時間，他對她說的是一句道歉。
真桜笑著笑著，不知為何有眼淚落下：
「我錯了，阿征你真的是個笨蛋啊……」
輸掉了最喜歡的、最重視的籃球賽。
結果見她第一眼說的話卻是——
抱歉。
「我終於……」真桜絲毫沒有嫌棄他滿身大汗，仰著臉對他粲然一笑，「終於等到你輸掉的這一天了。」
赤司無奈地笑著：「有這麼討厭我嗎？」
真桜搖搖頭。
她覺得赤司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
可是又說不上來，因為雖然現在的他看起來比之前溫柔，但——
他其實一直都是溫柔的。
赤司並沒有消沉太久，應該說，他從來都不是沉溺於過去的失敗的人。
很快的，他便將這次失敗帶給他的負面影響轉化成了他更上一個臺階的基石，真桜能感覺到赤司很明顯的更加忙碌，雖然他的脾氣變得越發溫和，然而連面都見不到，真桜就是有萬般手段，也被辦法啃下這塊難啃的骨頭。
直到升上高二的春季，雪代有紀給她打來一個電話。
「明天下午放學之後我來接你。」
「有什麼事嗎？母親。」
「騎馬你應該會？明天有個應酬，你跟我一起去。」
騎馬？
模模糊糊的記憶漸漸蘇醒，她突然覺得，這個對話非常熟悉。
「明天四點，我會先接你去美容店，別讓我到時候到處找你。」
掛掉電話的那一瞬間，真桜終於想起來了。
這個情景曾出現過。
在那個時間段的第二天，她就和爆豪勝己被峰田實的葡萄黏起來了。
順著這個思路，真桜再努力地回憶之後在學校裡發生的那一幕——
【你在說什麼呢！？你以為碰到赤司社長和他兒子的機會經常有嗎？】
她突然醒悟。
原來那個時候，如果她選擇了跟著她母親去的話，她的相親物件就是……赤司嗎！？
第40章 初戀第四十次
不得不說, 真桜很多時候都會被命運的奇妙所折服。
如果只是一個人生無法重來的普通人, 那麼真桜一定無法察覺在時間的分支點上，她每一個小小的抉擇，會走向怎樣完全不同的人生。
她與轟焦凍戀愛的時候，不會想到自己會喜歡上比她大十多歲的相澤消太。
同樣的道理，後來的她也不會想到, 自己會被爆豪勝己所吸引。
還有其他的人, 每一場戀愛對於她的時間而言，是垂直的, 但是放眼丈量整個世界的時間, 卻是由各種細小平淡的轉捩點組成的結局。
你以為那天只是普通的一日。
但就是那一日一個微小的抉擇, 將你的人生推向了全然不同的道路。
「……所以, 你是讓我待會兒裝作不認識你？」
在前往育馬場的路上，赤司在車裡接到了真桜的電話，被她理直氣壯地要求逗笑了。
「給我一個理由？」
真桜振振有詞地回答：「因為如果我媽媽知道我們倆本來就是情侶的話，她說不定今天就能去找你家人逼我們倆訂婚。」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的笑聲：「如果是那樣的話, 我也並不反對。」
赤司這樣的反應令真桜稍微有些意外。
同樣的話, 換做以前的赤司, 大約會補上一句「反正你遲早是我的所有物」之類看似深情但威脅力十足的話。
但從現在的赤司口中說出, 卻溫柔得讓人從頭到腳都酥酥麻麻的。
真桜不明白赤司為何會發生這樣的驟變。
「……這種被逼迫的訂婚我並不喜歡哦。」少女輕哼一聲，帶著一點撒嬌的可愛，「所以——赤司君, 待會兒見面的時候, 記得別叫錯我的名字。」
「放心……月島小姐。」
掛掉電話之後, 那一聲略帶深意的「月島小姐」還回蕩在真桜耳畔，赤司清亮華貴的聲線不管是叫她「真桜」，還是故作疏離卻有些調笑意味地叫她「月島小姐」，都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誘惑力。
剛掛掉電話，她母親派來接她去馬場的車子已經到了，雪代有紀比她早了一些趕去，聽說今日是那個高級馬場俱樂部的紀念日，作為高級會員之一的雪代有紀早就跟交際花一樣忙開了。
真桜抵達的時候，雪代有紀的眉眼籠上了一層不耐。
「怎麼來得這麼晚？」
跟雪代有紀面對面的時候，真桜又感受到了那種不容置喙的壓迫感。
「……路上有些堵車。」
綁著俐落馬尾的少女垂下頭，露出如珍珠般白皙可愛的耳垂，幾縷碎發散落耳畔，顯得格外引人憐惜。
雪代有紀見到這個場景後，蹙起的眉間稍稍平展。
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待價而沽的羊羔。
「算了，快去換衣服，換好之後我會帶你去見其他的名門小姐——以前教過你的那些東西，沒有忘？」
雖然大部分時間真桜都是跟著她父親生活，但是一年中偶爾也會有一兩個月，她會跟著雪代有紀生活。
那一兩個月，就是給真桜安排的密集訓練。
「沒有忘。」真桜低頭看著腳尖，心裡的情緒卻十分平靜。
她仍有懼意，但胸腔裡也有微小的勇氣在發芽。
真桜並不想和雪代有紀起什麼正面衝突，但也不想被逼迫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所以她希望雪代有紀不要做出什麼太為難人的事情，否則她被逼急了，也是有可能會跟她翻臉的。
……有可能。
當換好衣服的真桜被雪代有紀帶著來到了各家上流社會的名媛聚集的大廳時，真桜總算明白了雪代有紀為什麼對她能嫁得很好如此的有信心了。
因為——有沒有錢跟好不好看，其實關係真的不大。
在雪代有紀看來，即便這些名門大小姐，有的家族歷史悠久，有的富可敵國，並且大部分都是氣質出眾的淑女，但只要容貌不夠明豔照人，就統統不如真桜。
真桜對此非常難以理解。
「……好久沒見赤司小姐了……」雪代有紀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之後，迅速地拉著真桜湊了過去，「……這就是您的侄子？聽說跟我們真桜一樣也是洛山的學生，真巧啊……」
說完就推了一把真桜，帶著壓迫力的目光催促著她開口。
真桜對上了赤司含笑的眼眸。
「久聞大名了，赤司君。」
赤司唇畔的一抹笑意禮貌但疏離：「我才是，月島小姐太客氣了。」
雪代有紀對這個開場很滿意，找了個藉口拉著赤司的姑姑離開，給兩人留下了空間。
「阿征剛剛的眼神讓我很失落啊。」真桜說得認真，「剛剛阿征的眼神，真的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就連真桜一瞬間都產生了，她該不會是無意中回溯了時間的錯覺。
赤司的目光柔和又有些無奈：「這不是你要求的嗎？」
「但是你演得也太像了。」
女孩子耍起賴的時候，講道理就是自尋死路。
赤司及時止損，想要跳過這個話題，真桜卻說：「跟我過來一下。」
少女唇畔的笑容隱秘又勾人，像是小孩子有了什麼新奇的東西要跟他分享似的。
於是赤司居然就這麼被他拉到了一旁絕無人靠近的秘密頻道。
他隱約猜到了她想做什麼，正要想個辦法婉轉拒絕之時，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赤司征臣的電話。
赤司定定地看了她兩秒，像是在無數的警告，真桜也很順從地露出乖巧的笑容，隨後赤司才接通電話。
「……父親……是海外那邊的問題嗎……」
赤司與他父親的談話相當正經嚴肅，真桜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映著她眼中的少年眼眸沉沉，神情肅然，雋秀清朗的容貌在專注做某事的時候，更顯一種非凡的魅力。
於是真桜悄無聲息地墊墊腳，輕吻了他的脖頸。
「……明天下午的會議我會去旁聽的，還有……」
他的聲音詭異的停滯了一瞬，觸電般地飛快瞥了真桜一眼。
緩緩擁住他腰身的少女沒有絲毫想要收手的意思，她狡黠明亮的目光大著膽子與他對望，在光線昏暗的秘密頻道內，她明媚的容顏被昏暗交織的光線暈染出一種奇異的清媚。
「……還有這邊的事情，您確定不會出席嗎……」
赤司空出的那只手想要把黏在他身上的真桜掰下去，但真桜卻摟得死死的，綿密柔軟的吻又落到了他的喉結。
「……明白了……這邊我會……跟姑姑解釋的……」
赤司的聲音依舊平緩，對答的思路依然流暢，但如果仔細聽的話，會發現他時不時會有詭異的停滯。
真桜越發大膽，撒嬌似地掛在他脖子上，吻住他滾燙的耳垂，溫熱的鼻息掃過他的耳畔，酥麻的觸感引發的刺激感一路從耳垂向下，又最終回饋給大腦皮層，好像半邊腦子都被她這一個吻而麻痹。
「……晚上見，父親。」
赤司終於切斷了電話。
滿意地見識到了赤司的完美外殼的一絲絲裂痕，真桜十分有成就感。
「再不出去我媽媽該找我們了，走……」
她並沒有拉動赤司。
「還不急。」赤司手上稍一用力，就將真桜拽回身邊，「你呀……」
寵溺的，溫柔的歎息聲。
但卻並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剛剛她怎麼做的，赤司也對她做了一遍。
最終兩人從秘密頻道內出來的時候，赤司從容依舊，而真桜卻滿臉通紅，氣鼓鼓地撇下他去洗手間補唇妝了。
而當她出來的時候，正巧撞上了雪代有紀。
「你和赤司家那孩子，認識？」
雪代有紀的目光銳利，令真桜從頭到腳都在發冷。
就在她說話的時候，在洗手間不遠處等著真桜的赤司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走了過來。
「我碰到了一個孩子也是洛山的，她告訴我你們在學校是出了名的情侶……」雪代有紀眯著眼，「雖然不知道你這孩子為什麼要瞞著我，但這件事上你做得還不錯……」
不，真桜一點也不想雪代有紀知道這件事。
要跟誰交往，要喜歡誰，都是她自己做出的決定。
「……那麼看樣子我可以著手與赤司家的人會面了……」
「不！」真桜脫口而出。
雪代有紀不悅地皺眉：「你什麼意思？」
真桜的唇緊抿著，雙手漸漸攥緊。
就在這個時候，赤司走到了真桜的身邊，看她的樣子，赤司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麼事。
「川崎夫人……」
真桜突然握住了赤司的手，阻止了他的話。
「母親。」這一次，真桜的目光沒有再緊盯著自己的鞋尖，站在雪代有紀面前的她，終於抬起了頭，正眼直視著這個生育了她的女人，「我和阿征談戀愛，跟您，沒有關係。」
赤司訝異地轉頭看向真桜。
他對於真桜的家庭情況不算一無所知，也知道真桜對她母親的順從。
雪代有紀顯然比赤司更加驚訝，她生下真桜至今，不管大事小事，真桜一次都沒有反駁過她。
然而今天她卻告訴她，她和誰談戀愛，跟她都沒有關係？
第41章 初戀第四十一次
「月島真桜！！！」
雪代有紀就連在場的赤司也不管了, 盯著真桜的目光有些癲狂。
真桜握住赤司的手被嚇得一抖，然而緊接著，被赤司溫暖寬厚的手緊緊回握。
仿佛有某種力量從掌心傳遞而來，一點一點撫平真桜心中的驚惶畏懼。
於是她又一字一頓地對雪代有紀說：
「您從為了錢丟下我和爸爸的那一天，我的生活其實就與您無關了。」真桜說得很慢, 但眼神卻格外堅定, 「我以前以為說不定有一天你還會回來, 我們一家人還會跟以前一樣, 但我發現是我太蠢。」
赤司握緊了少女的手。
在這個瞬間，不只是她從他身上得到了勇氣, 赤司也仿佛從她這種與長輩的抗爭中得到了些許鼓舞。
「今後的我，要為自己而活。」
仿佛破繭而出的蝴蝶, 她在說出這句話之時，窗外陽光映照著她的側臉, 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她清透的眼眸一掃過去的怯懦，頭一次如此堅定地望著她的母親。
如果竭盡全力維持的只是自欺欺人的幻夢，那麼, 就打碎這個虛假的夢境吧。
委屈求全得到的也只是這種劣等的親情。
她想維繫的東西, 早就不存在了。
「我們走吧。」
真桜拉著赤司，不去看雪代有紀因震驚和驚惶而扭曲的美麗面容。
這一次，她頭也不回地拋棄了自己幼稚的夢。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穿過了大廳，一直走到室外無人的角落，真桜才鬆開赤司的手, 頹喪地捂住了自己的臉。
她的手還在發抖。
「阿征……我是不是……」
她這個時候才突然發現，一直以來，她害怕的都不是雪代有紀。
她害怕的是親手將美好的回憶打碎。
赤司垂眸看著眼前因第一次反抗母親而有些驚惶的少女，她好像剛剛掙脫華美籠子的鳥兒，想要振翅高飛，卻不知道去向何處。
「不用擔心。」赤司將神色茫然的少女擁入懷中，「你永遠是我的驕傲。」
他做不到的事情，她替他做到了。
她的確是他的驕傲。
籠中的美麗鳥兒不足以令他沉淪，只有撕破鳥籠振翅高飛的那一刻，當漂亮的鳥羽覆蓋上自由的光輝的——
那一瞬間。
赤司聽見了自己被名為月島真桜的鎖鏈所囚禁的聲音。
—
那次並不愉快的會面之後，令真桜意外的是，雪代有紀並沒有再來找她。
聽赤司的說法是，雪代有紀的夫家，川崎先生的集團資金周轉不靈，就連雪代有紀的私產都被挪用，兩人因此打得不可開交，根本無暇顧及真桜這邊。
但想也知道，雪代有紀是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真桜的。
「……算我求你了，真桜……現在就嫁給赤司少爺吧，只要你開口，他絕不會拒絕你的……你這麼漂亮，哪個男人會拒絕你的請求呢……」
那時的真桜只是看著滿臉淚痕的雪代有紀，靜靜地遞過一張紙。
「母親，我們兩人現在還是高中生。」
「那、那就先訂婚……訂婚也可以的……」雪代有紀抓住了真桜的手，那只永遠戴著耀眼寶石的手光禿禿的，涼得像具沒有溫度的屍體，「……拜託了……我必須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你一定會幫媽媽的對吧……媽媽知道，真桜你最聽話了……」
她當然很聽話。
父親忙於工作不能時常照顧她的時候，母親忙於社交和花天酒地的時候，她一直很聽話。
家裡破產後，她失去了最喜歡的玩偶和漂亮的衣服，她也從來沒有哭鬧過。
她甚至一遍遍的回溯時間，想要挽回父親的破產，挽回破碎的家庭。
然後她又一次次的失敗了。
她沒有責怪過任何人。
但是她的聽話懂事，她的不哭不鬧，卻並沒有換來任何的溫暖。
真桜安靜地從雪代有紀的掌中抽出了她的手。
她眼前的這個女人，其實也並非所有時候都如此的面目猙獰，在遙遠的童年時代，衣食無憂的雪代有紀，也會在心情尚可的某個片刻，跟所有普通的母親一樣，將她抱在懷裡，親手給她梳頭，給她帶她喜歡的禮物。
但是這些溫暖的、細碎的片段，在真桜日復一日的反復咀嚼、和雪代有紀越發貪婪的行為當中，早就失去了最後一點溫度。
「您錯了，沒有什麼東西是屬於您的。」真桜看著痛哭流涕的母親，唇邊浮現一個悵然的笑，「真正屬於您的東西，早就消失了。」
真桜不再眷戀曾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那一點微茫的光，當然，她知道母親的這個角色，在她的生命裡永遠屬於雪代有紀。
但是她的生命中，還有更多比她更為重要的人。
「阿征？」
送走雪代有紀之後，真桜接到了赤司的電話。
「今晚嗎？」收到了戀人的約會邀請，站在窗邊的少女笑容甜甜，「好呀，我會按時到的。」
難得能從連軸轉的日常中抽身，赤司帶著真桜去了一家在大廈頂層的餐廳，那裡的落地窗能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餐廳的小提琴手也美名在外。
他所喜歡的東西，也想跟真桜一起分享。
但就在送真桜回家的路上，異變發生了——
整個城市，陷入了仿佛世界末日般的轟鳴聲。
建築在倒下，火焰在蔓延，人群四處逃竄，誰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抓緊我——」
赤司拉著真桜順著人群盡可能地帶著她往人少的地方走，為防她被人群沖散，真桜忍不住回頭望去，遠處的天空被燃燒的煙霧籠罩，震動的地面，尖叫的人群，都預兆著什麼大事的來臨。
好在這樣的混亂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有職業英雄出面維持現場的秩序，慌忙四竄的人群漸漸平靜下來，被有序的疏散到空曠的廣場。
「是地震嗎？」
「不是，似乎是有什麼敵人……」
「什麼敵人的動靜這麼大……」
赤司緊皺眉頭，等到安全之後，他才鬆開真桜的手，仔細打量著她問：「沒事吧？」
真桜搖搖頭，就在此時，她在人群中捕捉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我們在車站前，似乎跑出了衝擊波的範圍……」
頂著標誌性綠發的少年正打著電話。
「聽好了，我可沒有被你們救！」
一臉戾氣雙手抱臂的少年光看他的神色就足夠嚇人。
還有其他熟悉的面孔……
真桜怔愣地看著不遠處的幾人。
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廣場上的巨大螢幕，似乎正在即時直播著這次動亂的來源，在煙霧散去的廢墟上站立的身影，正是歐爾麥特！
「……這正可謂是噩夢般的景象，刹那間神野區就被半毀，目前歐爾麥特正與疑似元兇的人交戰……」
面對正處於苦戰中的英雄，周圍群眾的反應卻十分冷淡。
「……其他英雄在幹什麼呢……」
「……最近敵人的動靜很大啊……」
「……不如說英雄在一邊倒的輸……」
「……啊不過……反正歐爾麥特會解決一切的……」
真桜聽著周圍的這些聲音，一時間有些困惑。
他們在說什麼啊……
為什麼……把歐爾麥特拼上性命救人的這件事……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他不僅僅是個英雄……他也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為什麼他就只會贏，不會輸呢？
螢幕上直播的戰鬥仍在繼續。
這一次歐爾麥特所面對的敵人似乎的確是前所未有的強大，真桜能感受他揮出的每一拳都用盡了全力，但是他所面對的敵人，卻沒有絲毫快被他徹底擊倒的樣子。
……那可是歐爾麥特啊。
不只是敵人的強大，更可怕的事情出現了——
「……那具骷髏是怎麼回事？」
比起記憶裡那副高大強壯、無堅不摧的模樣，現在出現在螢幕上的歐爾麥特仿佛突然被人抽幹一樣，他不再是大眾眼中的那個有著堅實肌肉能打敗一切敵人的英雄，現在站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個面對著強大的敵人而束手無策的……骷髏。
他的榮光，他守護的秘密，他肩上所扛著的使命。
在這個瞬間，都灰飛煙滅。
真桜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人群中的綠穀。
他是知道的。
他肯定知道。
「……要是你贏不了，還有誰能打贏他……」
「……就算樣子變了，歐爾麥特還是歐爾麥特……」
聽著周圍群眾響起的呼聲，真桜的心中卻覺得十分悲涼。
現在人們擁護著歐爾麥特的聲音，究竟有多少是真的仍支持著他的？
又有多少是因為畏懼歐爾麥特的倒下，而失去了最後的防線？
英雄究竟為何而存在？
他們所要保護的東西，究竟值得他們為之付出生命和榮耀嗎？
為什麼會了保護別人而做到這種地步呢？
沉溺于戀愛中的少女，從沒有考慮過這種問題。
她從來沒想過，會為了什麼人、什麼信仰、什麼榮耀，而不惜用如此絕望的姿態，去與命運抗爭。
值得嗎？
你無法與他抗爭的。
你的力量已經消退到這種程度，再打下去，你會死掉的。
「歐爾麥特——」
真桜的耳邊響起了綠穀和爆豪撕心裂肺的呼喊聲。
她回頭望去時，從沒有想到會在爆豪的臉上看到如此痛苦的神色。
「……真桜？」
當敵人倒下，周圍響起勝利的歡呼聲之時，赤司忽然敏銳地察覺到了身邊人的不對勁。
她的目光平靜地望著螢幕上的那個人，沒有欣喜，只有疑惑。
「阿征。」
少女聽到了他的呼喚，收回了目光。
但赤司卻發現，她眼中並沒有倒映出他的身影。
而是其他什麼，他永遠無法企及的地方。
「到此為止吧。」
風中飛揚的塵埃。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
少女飄揚拂過臉頰的髮絲。
時間凝固在永恆的此刻。
也同時在無限的延伸——或者說是回溯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留言我都看啦，感謝小天使們的關心麼麼麼！挺過發燒和胃炎我又是一條好漢！
少年歐叔的場合終於要到啦，寫這章的時候特意又看了一遍神野之戰，簡直自虐……不知道大家對少年歐叔有沒有印象，嫖的是那個還沒傳火或者說剛剛傳火的中學時代歐叔，不是美漫風的那個時期！
我的罪惡之手終於伸向了歐叔：）
明天白天更新！勿等麼麼麼！！——10.13
第42章 初戀第四十二次
戀愛是一件非常非常令人愉悅的事情, 真桜一直這樣認為。
與周圍所有的紛擾隔絕，滿心滿眼都裝著那個人，傾盡自己的所有愛意去包容他，溫暖他，而對方也會回以同等的深愛。
相互憧憬著, 保護著, 愛情是沒有血緣的靈魂羈絆。
——沒有什麼比這樣的感情更令人割捨不下的了。
但真桜的這個想法, 卻在神野之戰後, 產生了不確定的疑惑。
他為什麼能做到那種地步呢？
真桜回憶起歐爾麥特那時已經解除大部分肌肉形態、只剩一隻手臂勉力支撐著的模樣。
面對著複數個性的怪物，單薄的身影卻仍舊佇立在原地, 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他保護的是什麼呢？
這些在螢幕前緊張地關注著戰況的人們，他肯定幾乎都不認識, 他們此刻的關心，更多的也只是對於自己生命安全的擔憂。
換做是她的話, 一定不會做到這個地步的。
與其和那種比腦無可怕數百倍的敵人正面對抗, 還不如向什麼人求救更實際。
憑什麼非得是他呢？
被稱為英雄的人那麼多，憑什麼要他一個人用這樣破敗不堪的身體來迎戰呢？
……他就不會覺得難過嗎？
這樣的疑惑盤踞在真桜的腦海之中，幾乎都沒有多做考慮, 她便決定改變自己的現狀, 開啟一條新的選擇。
在弄清楚這個問題之前，她不想再戀愛了。
這大概跟吃東西一個道理，她之前餓了太久，一口氣把喜歡的食物都不管不顧的塞了進去，等冷靜下來一看, 卻幾乎回憶不起它們的味道。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她眼前的其他人卻仍吃得津津有味，吃的還是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所以她現在站在這裡的動機，大約就是——
想看看歐爾麥特為什麼能這麼拼命的成為一個英雄。
地點：雄英高中
時間：歐爾麥特的高二時期
沒錯，實際上在這個時間段，別說真桜沒出生，就連真桜的父母，此時都還沒有出生。
這一次的回溯時間與以前的都不相同。
以前不管是回到過去還是去往未來，都是她存在的時間，然而這一次的真桜來到的時間段，卻是她根本就沒有出生的時間。
想要辦到這一點也不難，只是需要一定技巧而已。
在回溯時間的同時，加速自己身體的生長，跨越出生的那個節點之後，「月島真桜」這個存在，就能出現在她還沒出生的時間點了。
然而現在的真桜站在人潮來往的雄英高中門前，看著魚貫而出的放學學生，有些不知所措。
她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自己除了知道歐爾麥特這個名字，和他高中在雄英就讀之外，其餘完全一無所知。
政府對歐爾麥特的個人資訊保護得太好了。
真桜沒有辦法，只好在雄英的校門外蹲點，反正歐爾麥特的肌肉形態和個性接觸時的形態她都見過，只要讓她看到歐爾麥特，她一定能認出來的。
校門外便利店的老闆娘見她一直站在學校門口，卻沒穿著雄英的制服，以為她是其他中學的孩子來找人，還給了她一根凳子，讓她坐著等。
真桜推辭不過，就接受了。
於是當日大部分的雄英的男學生，都注意到校門外有個長得特別好看的女孩子一直坐在外面，好像在等什麼人。
「是高中生吧？」
「應該是，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
「要去那家便利店買點什麼嗎？」
「……去！」
專注在人群中辨認歐爾麥特的真桜並沒有發覺自己的存在無形中給這家便利店招攬了不少生意，她看得格外專心，不過腦子放空，什麼都沒想。
她沒考慮過自己想幹什麼，就算找到了中學時期的歐爾麥特，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
只是突然對他有些好奇，所以就來了。
僅此而已。
然後真桜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一抹熟悉的金色身影。
——其實完全不熟悉。
除了身高和標誌性的髮型有些許歐爾麥特的影子之外，其餘的……
映在她視線中的少年身高將近兩米，過於高大的身形使得他在人群中非常顯眼。
但顯眼的並不止他的個頭。
真桜看著他耀眼的金髮在陽光下閃耀著砂金色的光，他似乎是正在跟身邊的朋友說話，不知是說到了什麼有趣話題，清秀的側臉上帶著少年的那種放縱笑意。
和未來的那種仿佛天生就是英雄的安心笑容不同，這個時候的歐爾麥特，笑起來還有少年的稚氣。
「……咦那個便利店前的女孩子動了哎……」
「……不只動了，而且朝我們這邊走過來了吧……」
注意到這一點的少年們忘記了原本的話題，紛紛躁動起來，青春期的男孩子對女生仍處於感興趣又不敢靠近的矛盾階段，見姿容昳麗的少女就這麼筆直的走過來，又是激動又是驚慌，居然紛紛躲在高大的金髮少年身後。
等到真桜在他們一群人面前止步的時候，唯一跟真桜對視的就只有八木俊典了。
……好高。
真桜站在他面前一米的距離，昂著脖子才能看到他的臉，於是真桜不得不後撤了一步，才稍微看清他的面容。
比起在綠穀的各種海報上、也曾經在學校裡見過那張過於美漫風的外形，這個時候的歐爾麥特要樸素得多。
被少女不加掩飾的打量目光注視了半天，八木俊典的笑容也有點微妙地崩不住了。
「……那個……」
「你好。」
真桜率先朝他伸出了手，坦蕩地跟他打了招呼。
被身後小夥伴盯著的八木俊典有點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但他還是爽朗地笑著握了握真桜的手：「啊你好，那個請問……」
後半截話他還是沒來得及說出口。
真桜的視線轉而落在他身後的朋友身上，淡笑著點了點頭後，男生們小聲交頭接耳：
「……她跟八木同學什麼關係啊？」
「親戚？朋友？」
「……該不會是……？」
八木俊典輕咳一聲：「不是，我們這是第一次見面，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個問題問住了真桜。
她考慮了好幾種答案，並且依次試了一遍。
「其實我是你未來的女兒。」
對方關切地想送她去醫院。
「其實我是你未來的女朋友。」
對方覺得不知所謂，大笑著說這是什麼新型惡作劇嗎。
「其實我是……」第三次重頭再來，真桜覺得不能這樣隨口胡說了，於是認真道，「……我是你的粉絲，真的。」
八木俊典：「那……同學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真桜信心十足：「歐爾麥特呀！」
八木俊典：「……」
說完真桜才想起來，歐爾麥特是他的英雄名，現在他不叫這個。
於是真桜又非常虛心地詢問：「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對方笑得有點無奈：「我叫八木俊典……這個不重要，同學我覺得你好像認錯了人……」
就這個可以去給牙膏做廣告的笑容，還有這兩縷垂到臉頰的長毛，她是絕對不可能認錯的。
但是要獲取對方的信任，似乎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容易。
告別了那個奇奇怪怪的女孩子之後，八木俊典和他的朋友繼續走上了回家的道路，沒有真桜在場，其餘人要自在得多。
「我說……剛剛那個美少女會不會是想向八木告白吧？」
「不可能不可能，這傢伙沒有女人緣的。」
「但是說什麼粉絲……」
「……因為之前公車事件吧，八木還被電視臺採訪的那次……」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測著，這類話題，八木俊典一般不太積極，等到跟他們分開之後，他才注意到似乎有人一直跟著他。
轉角的反光鏡一看，發現正是剛剛在校門外碰到的那個美少女。
想了想，八木俊典還是決定當做沒看見，然後加快了腳步。
緊跟著他的身影也隨之加快了速度。
兩人一前一後，一快一慢地追趕著，真桜體力有些不濟，眼看前面轉彎就要跟丟了的時候，突然被人從後面反手擒住。
站在她身後的少年正是她之前一直跟蹤著的八木俊典。
「雖然我不會傷害你，但是這位同學，你的行為實在是稍微有點詭異了，你最好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人。」
真桜並不慌張。
「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吧。」真桜扭頭沖八木俊典眨眨眼，「我其實是你未來的妻子。」
「……」
八木俊典愣了一下，有點想笑。
「我們倆有個叫綠……八木出久的孩子。」
「……」
聽到這裡，他笑容停滯了一瞬。
「然後你未來會跟一個非常厲害的敵人戰鬥身亡，我跟孩子也性命垂危，因此我用我的個性回到了過去，來告訴你一件事。」
這句話說完之後，八木俊典的神情有了變化。
真桜三秒編完一個英雄為社會獻身留下孤兒寡母的蹩腳故事之後，見八木俊典似有動容，終於說出了她的真實意圖——
「不要成為英雄，你會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人會信真桜的鬼話的hhhh
漫畫對這段時間沒有什麼明顯的時間界限，我就設定成初中時期的歐叔得到ofa，然後進入雄英，這個時期志村菜奈還活著。
嫖完歐叔的真桜會找到新的人生目標，戀愛腦也是會成長噠~
第43章 初戀第四十三次
「我的個性是操縱時間, 如果要演示給你看的話，就像這樣——」
坐在八木俊典家的真桜手裡捏著一朵剛進門時從路邊摘的野花。
八木俊典聚精會神地看著她的手。
拇指蓋大小的潔白花瓣在他的注視之下一片片的縮小合攏，仿佛什麼神秘的魔法一樣，從綻放的花變成了少女掌心的一粒小小的種子。
「還沒完哦。」少女輕笑著，收攏五指, 「你看——」
蔥白的手指緩緩張開, 那一粒褐色的種子在她掌心再次復蘇發芽, 從抽出綠芽到綻開花骨朵, 這個過程濃縮在幾秒內展現在眼前。
八木俊典也是頭一次見到如此神奇又夢幻的個性，一時間驚訝得不知道說什麼。
少女將花遞到他眼皮底下, 微笑著說：
「所以我真的是你未來的妻子，相信我吧。」
……不這個是不可能的。
似乎也從八木俊典的眼神中感受到這種毫不動搖的不信任, 真桜有些疑惑：「為什麼不相信呢？八木君對我的能力還有什麼疑惑嗎？這樣的話，我還可以繼續……」
八木俊典打斷了她：「啊月島小姐……不是這個問題。」
少女用失落又不甘的目光看著他。
八木俊典乾笑幾聲：「因為不管怎麼說……我是不可能結婚, 更不可能有孩子的啊。」
真桜一愣。
「更何況月島小姐這麼漂亮, 我想追求者一定不會少吧？與其嫁給一個工作危險、經常在外的英雄，肯定會有更好的選擇的……」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八木俊典蔚藍色的眼眸帶著輕鬆的笑意, 但眼底深處的認真也同樣不容忽視。
他是真的確信自己絕對不會結婚。
「……不是的。」真桜截斷了他的話頭, 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未來的你，是非常非常優秀的英雄。」
八木俊典被她的話一驚，都沒注意到少女正握著他的手。
「未來的你會救很多很多的人，被很多很多人憧憬著, 是舉世矚目的英雄。」
少女的眼眸中，閃爍著漂亮的光。
八木俊典注視著她的雙眸，展顏一笑：「是嗎？那就太好了。」
「你會成為整個社會的支柱，成為正義的象徵。」
「太好了。」
真桜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目的，一直這麼誇他的話，豈不是更鼓勵他當英雄？
於是她撒了個謊：
「……你也會耗盡自己的力量而死的。」
這一次，八木俊典沉默了。
半響他才說：「我是在戰鬥中死掉的嗎？」
真桜不知道該怎麼圓謊，低下頭悶悶地答：「……嗯。」
說完，她的耳畔聽到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是嗎？那……太好了。」
英雄不會死于床榻。
他如果真的會死的話，那也一定會死在戰鬥之中。
真桜怔愣著看向八木俊典沒有絲毫陰霾的笑容，即便是預知到自己的命運，他也並沒有畏懼，反而比誰都更坦蕩的接受了這個結果，甚至還說——
太好了。
能在戰鬥中犧牲。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在為守護他人而使用這份力量。
真是太好了。
「……一點……一點都不好……」
真桜將臉埋進袖子裡，從衣袖裡傳出的聲音哽咽沙啞。
八木俊典的笑容僵住了。
……她是不是哭了？
咦！！！？？她怎麼哭了？？？？
從來沒應付過這種場面的少年頗有些手忙腳亂：
「等……月月月月島小姐你要喝水哦不你要紙嗎？？你你你想吃點什麼嗎？？？啊抱歉還是說我剛才說錯了什麼嗎……」
真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哭。
在神野區的那場戰鬥之前，歐爾麥特對於她而言就是個普通的象徵符號。
因為離得太過遙遠，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實際的感觸。
你會為每天都能呼吸到新鮮空氣而感激植物嗎？
不會的，因為這一切已經潛移默化得令你覺得理所當然了。
可是當有一天世界被黑暗籠罩，河水乾涸，土壤風化，萬物枯萎。
那時的人類才終於意識到曾經習以為常的事物有多麼寶貴。
「……為什麼八木君絕對不會結婚和生孩子呢？」真桜整理好儀容，泛紅的眼眸水光漣漣地望著他，「這和成為英雄沒有衝突吧？」
看著少女終於止住眼淚，一手紙盒一手水杯的八木俊典終於松了口氣。
「這個啊……因為我覺得我未來大約會去做很多危險的事情，我也應該會為這些事情投入全部的精力。」八木俊典撓撓臉頰，「所以，我不想多一些人為我擔驚受怕，也不想讓他們因我而受到傷害……」
眼前的少年只有十七歲。
然而這個時候的他已經明白自己未來該走怎樣的路，該肩負怎樣的責任。
「我明白了。」
眼見少女鄭重地點了點頭，八木俊典稍稍放心。
「但是我是不同的。」
真桜一本正經地拿過八木俊典手中的玻璃杯，將裡面的水喝盡之後，手上稍微施加個性——
整個玻璃杯砰的一聲，瞬間化作細碎的玻璃碎片，這種駭人力量和破壞性令八木俊典都有些震驚。
更可怕的是，那些飄散空中的碎片剛剛碎成齏粉，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又在少女的手中恢復成一個完整的杯子。
真桜將杯子放回八木俊典的掌心。
「我不會為你擔驚受怕，我也不需要你擔心我會被誰傷害。」擁有著堪稱恐怖的個性的少女露出溫柔的笑意，「因為，我不只能保護自己，也能夠保護你，不管遇到強大到何種程度的敵人，我都能夠替你殺掉。」
八木俊典怔愣地看著真桜。
「所以，我真的是你未來的妻子。」
八木俊典：「……」
「要看我們孩子的照片嗎？我可以回去找了之後帶過來給你看？」真桜是真的覺得只要自己編得用心他就會相信，「唔……我也可以把他帶過來給你看哦。」
「……不、不必了……」八木俊典決定還是不要跟她再繼續這個話題了，「那月島小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這個倒是問倒了真桜。
她認真地想了想：「在勸八木君放棄成為英雄之前，我暫時還會在這裡留一段時間吧。」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真桜以拳擊掌：「對了，這段時間，我能住在八木君家裡嗎？」
……他就知道她會這麼說。
*
既然決定在八木俊典家蹭一個房間住，真桜也不會就這樣空著手厚著臉皮住下來。
所以她去買了張彩票。
「這個是給八木君的禮物。」少女笑得燦爛，將那張價值五億日元的彩票遞給了八木俊典，「謝謝你願意收留我。」
她出去的時候外面天都黑了，到了晚上，外面並不安全，所以八木俊典一直跟在她後面，看著她拿著向他借的錢去買了一些生活用品之後去買了張彩票。
剛一開始的時候，他還不太明白她想做什麼，而現在少女將這張彩票交到他手裡，他才恍然大悟。
「我沒有身份證明，所以兌獎的話還是麻煩八木君去了。」
「……」
少女在他面前端坐著，唇邊帶著盈盈笑意。
仿佛這張彩票所代表的價值對於她而言完全沒有吸引力。
不過換個角度一想，在真桜眼中的五億日元和普通人眼中的五億日元肯定不一樣，因為實在是太容易得到了，所以對她而言就跟路邊的石子一樣，只是個很普通的東西而已。
想到這裡，八木俊典決定暫時將這個話題放在一邊。
「那個只要月島小姐你不介意，這段時間住在我家是沒關係的……」他想了想，還是謹慎地問了一句，「不過，月島小姐你跟未來的我，究竟是什麼關係啊？」
論關係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可說的。
曾經的學生？還是粉絲？這些身份都適用於兩人之間的關係。
「我已經說過好幾遍了哦八木君。」所以，真桜還是決定堅持自己的人設，「再問的話，我們的孩子出久會難過的。」
「……行吧。」
八木俊典也不去想這個「出久」是確有其人還是她胡編亂造的了，雖然眼前的少女還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就這麼放任她一個人在外面也的確有些不放心。
她的容貌太過招搖，在這個不安定的社會裡，即便是有這樣強大的能力，也很容易被一些不上檯面的手段傷害。
……總之還是先跟他師父講一下這件事情。
在八木俊典跟志村菜奈通電話的時候，真桜已經去了八木俊典給她安排留宿的房間收拾去了，這間屋子裡似乎確實只有他一個人住的樣子，他沒有提起自己的雙親，真桜也就沒有多問。
「……啊有美少女主動找上門說是你未來的妻子嗎？」電話那頭的志村菜奈調笑著說，「我怎麼覺得你的命運一下子從什麼超級英雄漫畫變成了後宮漫啊？」
八木俊典十分無力：「師父……」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明天我過來看看，對了，雖然聽你的描述應該是不會傷害你，不過最好還是謹慎一點吧……」
八木俊典對志村菜奈的話一向聽得認真，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剛關了燈就在想今晚還是警醒一些。
然後他就聽到房間的門被人輕手輕腳地推開了。
黑暗中，有淡淡的香氣漸漸清晰。
他屏住呼吸，隨時準備應對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
然而——
他要面對的僅僅是一個落在額頭的、柔軟溫暖的吻。
「差點忘記了。」少女的聲音在黑暗中仿佛落雪簌簌，溫柔得不可思議，「晚安，未來的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
電波系美少女：差點忘記（我的人設）了。
今天的真桜也是帶著名叫八木出久的孩子的未亡人哈哈哈
攻略歐叔跟以前的攻略不太一樣，真桜的主要目的是想讓歐叔放棄當英雄（當然她會明白這是不可能的），她對歐叔的感情是從不理解到敬佩再到動心啦~
最近更新時間不穩定，大家見諒麼麼麼麼！
第44章 初戀第四十四次
門被少女輕輕闔上之後, 八木俊典還能聽到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剛剛發生了什麼？
這位少女的膽子是不是有點太大了啊……
八木俊典雖然一向心大，但是頭一次被女孩子主動親——而且還是漂亮成那樣的女孩子——能保持內心平靜才怪。
好在只是親了額頭。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一閉上眼，回憶起的全是少女柔軟的唇落在他額頭的觸感。
……如果真能和月島真桜這樣的女性結婚成家，也絕對是一件羨煞旁人的事情吧。
相貌自然不用說, 性格也溫柔嫺靜, 個性足夠強大沒有後顧之憂。
她會成為一個宜室宜家的好妻子。
但正是因為太好了, 所以八木俊典心中些微的好感, 更多的是一種憐惜。
她應該被人好好捧在手心裡呵護，進則嫁入豪門, 擁有一個成熟穩重、事業有成的丈夫，退則嫁給一個待她如珠似寶的普通人, 願意與她分擔家務，能夠在閒暇的週末跟她手牽著手去散步。
——出生入死的英雄, 並不適合她。
抱著這樣的想法, 八木俊典漸漸入眠，然而在濃霧彌漫的夢境之中，他夢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格外可愛的小姑娘。
大約只有四五歲, 個頭還不到他膝蓋, 他將小姑娘抱了起來，似乎是從來沒被這麼高的人抱起來過，小姑娘先有些害怕，更多的還是驚喜。
「哇——」
「好玩嗎？」他開口問道，聲音有些不像是他的聲音一樣。
小姑娘難掩興奮地說：「好玩！」
隨後他將小姑娘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小孩子的手腳都跟蓮藕一樣小小的一隻，好像一用力就會折斷，一雙軟軟的手揪住了他的頭髮，咯咯的笑聲聽起來無憂無慮。
八木俊典覺得小姑娘的模樣有些眼熟。
黑髮……琥珀色的眼眸……
「歐爾麥特！」
小姑娘甜甜地叫他的名字，依賴地抱住了他。
——是小時候的月島真桜。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真桜沒有在家裡看見八木俊典。
才七點不到，正常人週末不睡懶覺，也不該一大早就不見蹤影，真桜稍微回溯了一下時間，在六點半的時候偷偷起床跟著八木俊典出門。
他慢跑著去了海邊。
「喲俊典。」在泛著魚肚白的天幕之下，站在海岸邊的年輕女性沖他招手，「今天比平時要來得晚了五分鐘啊，昨天晚上有跟你的天降女友發生什麼有趣的故事嗎？」
八木俊典一臉無奈：「師父……」
略微咸澀的海風中，年輕的女人眉眼舒展，笑起來的時候尤其有感染力。
遠遠跟著的真桜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大致猜得到他們應該是師徒或朋友之類的關係。
少年時期的歐爾麥特，能力應該不及她在紀錄片裡見到的那麼厲害吧。
好奇的真桜就躲在海邊的一塊大石頭附近，把腳上的拖鞋脫掉，踩在柔軟的沙子裡坐下看著八木俊典的日常訓練。
同樣都是雄英的學生，這個時候的八木俊典跟A班的學生相比起來，實力絕對是淩駕于A班三巨頭之上的存在。
「進步得越來越快了嘛。」志村菜奈滿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快一個小時了哦，人家小姑娘還在偷偷摸摸看著你啊。」
八木俊典一身大汗，剛剛一直專注于練習，根本沒注意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月島小姐？」
他試探著對石頭那邊喊了一聲。
提著拖鞋的少女從岩石後緩緩走出，她的長髮在海風中飄揚，日出前的日光尚不明朗，她的面容猶如籠上了奶白色的潮濕霧氣。
「抱歉，好奇八木君要去哪裡就跟過來了……打擾到你了嗎？」
八木俊典毫無芥蒂地擺手：「完全沒有，我是怕吵醒你所以才沒有跟你說的，桌上留了紙條，你沒看見嗎？」
真桜搖搖頭，目光轉向了不遠處笑盈盈看著他們的志村菜奈，八木俊典這才意識到該跟真桜介紹一下：
「月島小姐，這位是我的師父志村菜奈……師父，這位就是月島真桜。」
志村菜奈走近了多看了一會兒才說：「之前沒看到你的時候我還在開玩笑說你是俊典的天降女友……現在看來，確實是我想多了啊，俊典怎麼可能找到這麼可愛的女朋友？」
真桜抿著唇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了月島小姐，你說……俊典會死，是什麼意思？」志村菜奈突然談起了正經事，「我對俊典的實力還是很有自信的。」
八木俊典已經確認過真桜真的有操控時間的能力了，所以他也跟志村菜奈提起過真桜的話。
「會死這個是我編的。」儘管只是打了個照面，但真桜相信志村菜奈是真的關心他，「準確的說，不是會死，而是會衰弱。」
志村菜奈一怔，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他身邊有跟他能力類似的人嗎？」
如果她沒猜錯，這個小姑娘說的衰弱，意味著八木俊典也找到了他的繼承人。
真桜認真地回憶了一下，如果說相似，當然就是綠穀出久了。
「有啊。」真桜信誓旦旦，「我們倆的孩子，八木出久。」
八木俊典已經習以為常，轉過去跟志村菜奈小聲說：「她騙人的。」
志村菜奈忍住笑意，她瞭解八木俊典，說兒子自然是不太可能，大概也是徒弟之類的。
「好……我明白了……」面對擁有操控時間的個性的真桜，志村菜奈也並沒有過多隱瞞，「如果真的俊典衰弱了，那應該是他找到了他的繼承人，將他這份個性傳給了他。」
真桜愣住了。
她想起來爆豪勝己曾說過，綠穀在初中的時候一直是無個性的。
她大概猜到了這其中的聯繫。
「月島小姐似乎有什麼想說的？」
真桜半垂眼眸，映在她眼前的是少年仍顯單薄的身體，現在的他還未穿上那一身戰鬥服，也還沒有創下令世界矚目的事蹟。
「……八木君一定要成為英雄嗎？」真桜離他很近，抬眼注視著他的雙眼，「成為英雄也不是不好，只是……能不要那麼拼命嗎？」
因為見過他用那副單薄如骷髏的身軀獨自與怪物般的敵人作戰，再看到現在站在她眼前的這個神采飛揚的少年，真桜覺得非常酸澀。
像是親眼見證了一個浩大時代的崛起和落幕。
八木俊典看著少女落寞的神色，心中柔軟，他輕歎了一聲，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回答道：
「這一點我辦不到啊。」
魚肚白的天色漸漸明朗，海平面上升起第一束金光之時，金髮的少年臉上浮現出一個璀璨奪目的笑容。
記憶裡的廢墟、黑夜、單薄如紙片的身影，全都被這個笑容一掃而空。
「只要身後還站著一個人，我就會拼盡我的全力去保護他。」
此身，為此而存在。
真桜的眼前豁然開朗。
志村菜奈拍了拍真桜的肩膀：「很傻是吧？我們師徒倆都是這個脾氣呢，對不起，讓月島你白跑一趟了。」
還有些呆愣的真桜搖搖頭，隨後認真地說：
「沒有白跑。」
說完，真桜看向了八木俊典。
「我覺得我有點喜歡你，真的。」
這次換八木俊典怔愣了。
耳邊海浪陣陣，如少女輕柔的聲音那般，一聲聲地拍打在他的耳畔。
*
事情的突變是源于發生在東京的一起惡性襲擊事件。
這個時期的社會還沒有那麼完善的英雄制度，八木俊典原本是準備去協同迎敵的，但志村菜奈認為他的實力還未完全成熟，如果有什麼差池反而得不償失，所以沒有帶上他一起。
臨走之前，志村菜奈還囑咐真桜：「一定要看好俊典了，拜託。」
一向笑容明朗的志村菜奈不知為何，這一次的眉宇之間有些許的不安。
仿佛也感受到了這種危險，真桜擔憂地開口：「志村小姐……」
「別擔心啦。」志村菜奈兩手食指戳了戳唇角，揚起一個一如往常的明媚笑容，「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失去笑容哦月島小姐，俊典就交給你了啊。」
真桜鄭重地點了點頭。
但事實上，真桜能看得住他才有鬼了。
「八木君——」
只是去幫他倒個水的功夫，一轉身就看到八木俊典已經爬到視窗，半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真桜插著腰，兩人面面相覷。
「抱歉了月島小姐！」八木俊典一咬牙，「就算你再用你的個性阻止我，我也還是會去的！」
真桜就知道這個結果，她長歎一聲：「虧我還跟志村小姐保證過了。」
八木俊典不好意思地乾笑。
「——既然這樣的話，我跟你一起去吧。」
穿著淡藍裙子的少女柔軟如一朵溫室裡嬌貴的花朵，然而她的眼神卻如此堅定。
「如果八木君這麼想要保護別人的話，那麼就由我來保護你吧。」
她不是在開玩笑。
她有這個決心，也有這個實力。
八木俊典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出現一個女孩子，如此認真的告訴他——
去保護別人吧。
我會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
歐叔真真真真好，嫖了他我好滿足呀
第45章 初戀第四十五次
只有在這個時候, 真桜才會意識到她所生活的時代在對個性的使用有多規範。
「……人太多了吧！」
剛剛靠近事發地周邊的區域，就發現無人疏散的人群四處逃竄，逆著人流令真桜行走困難，幾乎跟不上八木俊典的步伐。
「來不及了。」八木俊典看著一眼望不到頭的人群，隔著嘈雜的喧嘩聲對真桜喊, 「月島小姐——」
真桜見他終於停了下來, 氣喘吁吁地趕了過去：「怎麼了……」
話音未落, 她就被八木俊典抓住手腕, 隨後搭在了他的肩上。
「特殊情況，月島小姐可要抱緊了。」
真桜還沒理解他的意思, 下一秒就被八木俊典迅速彎腰勾過雙膝，整個人瞬間失去重心, 更令她措手不及的是，八木俊典就這麼騰空而起, 一眨眼的功夫, 剛剛還宛如人海的人群，已經變成了她腳下密密麻麻的小點！
「啊忘記問了。」八木俊典還沒心沒肺地咧嘴笑，「月島小姐應該不恐高吧？」
真桜的雙臂下意識地勾緊了八木俊典的脖頸, 這個時候回過神來, 她望著少年的下頜和堅毅的目光，很自然地親吻了他的臉頰。
於是平穩的半空飛行突然就下落失重了那麼一瞬間。
「……月島小姐。」
不管實力如何優秀，八木俊典始終是個尚且年輕的少年，對於真桜這種熟練還莫名讓人覺得難以拒絕的操作有些束手無策。
他無奈地喊了真桜的名字，低下頭又對上了少女抿唇笑著的模樣, 一時間那些勸告又不知為何說不出口。
於是紅著耳根的少年抱著少女一路穿行在高樓林立的城市中，在十分鐘後抵達了主戰場。
在風暴眼的中心，真桜看到了神野之戰時曾與歐爾麥特打得平分秋色的那個怪物。
——準確來說，現在的他還並不是個怪物。
比起未來那副五官全無的模樣，現在的他至少還長著正常人的臉。
但……
「師父——」
被afo擊飛的志村菜奈重重落地。
八木俊典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沖了過去，真桜眉頭緊蹙，她不知為何有種預感，此時的場景，與神野之戰居然有幾分相似。
此時的志村菜奈，和未來的歐爾麥特。
「哦？你就是ofa的下一代繼承人。」黑衣的男人輕描淡寫，對於八木俊典的出現沒有絲毫危機感，「來得正好。」
幾乎不給人遲疑的時間，八木俊典硬生生地接下了afo的一擊。
真桜沒有猶豫，趁著afo被八木俊典牽制住的時間，跑到了志村菜奈的身邊，對她使用了回溯時間的個性。
然而幾乎就在志村菜奈恢復的同時，力量驟然衰弱的八木俊典便從半空中被afo擊落。
「……突然衰弱了嗎……」afo平靜但宛如深淵般的目光鎖定在了真桜的身上，「是因為你的緣故嗎，小姑娘？」
一種被死神注視著的恐懼感蔓延開來，真桜渾身發冷，在afo向她走來的同時，迅速將志村菜奈的身體狀況還原。
果然如她之前所料的，只要志村菜奈恢復最佳的狀態，八木俊典就會失去ofa的力量。
八木俊典從地上掙扎起來，阻礙了afo朝她走來的腳步。
「現在的你，還沒有完全成熟的掌控ofa的力量。」afo輕描淡寫地再次將八木俊典重重擊飛，「沒用的。」
「……不會讓你再前進一步的。」
即便是一次次被打倒。
不管用何種狼狽不堪的姿態，他都沒有一絲退縮之意。
他不怕死。
所以哪怕拼盡最後一口氣——
「配合我！」
身後突然傳來了少女一聲清脆果斷的聲音，他一愣，下一刻少女的身影已經沖向了afo，她纖弱的身軀在afo的面前如一根蒲葦一樣易折，所以八木俊典幾乎是拼盡全力地沖過去。
比起速度奇慢力量弱小的少女，afo當然優先應對八木俊典，但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就在八木俊典牽制住afo的一瞬，少女觸碰到了afo的手臂。
或許在外人的角度來看，是afo過於大意才讓真桜近身，但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明白，他明明同時攻擊了兩人，但少女居然避開了，並且出乎意料地短暫碰到了他幾秒。
就在這短暫的幾秒內——
「他的手臂……」
八木俊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有如老人一般、突然蒼老下去的手臂。
肌肉退化，水分流失，像乾枯的樹皮似的。
——而她碰到的時間不超過三秒。
被afo掀起的風壓吹倒在地的少女緩緩爬起，她手臂和腿被碎石割傷，但她看了看那邊的志村菜奈，咬著牙坐了起來。
只要能再次碰到，她一定……一定可以……
「原來如此嗎？只是觸碰就可以達到這麼可怕的效果。」
然而令真桜恐懼的一幕發生了。
afo淡笑著，老化的手臂慢慢復原。
——他擁有著能抵消真桜的力量的個性。
真桜想起了曾在USJ時碰到的腦無，如果腦無只是半成品的話，在她眼前的這個afo就是腦無的高配版本。
以真桜現在的能力，針對個體的時間操控，對他而言是無效的。
並且，afo也不會再給她近身的機會了。
八木俊典被afo甩到了一邊，腦後與牆面劇烈撞擊，短暫的失去了意識。
afo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覺得她沒有八木俊典的掩護實在太弱，而先走向了志村菜奈。
「ofa的火焰，是時候熄滅了。」
他將志村菜奈從地上提了起來。
「不。」志村菜奈因受傷而失去血色的臉上，浮現一個一如既往的笑意，她的餘光掃過真桜的身影，「這份火焰，會永遠的傳遞下去。」
afo靜靜地看著她。
「結束了。」
「結束與否，你說了不算。」真桜被碎石劃破的手掌緩緩攥緊，「我說了才算。」
時間靜止在afo回頭的那一瞬間。
*
「一定要看好俊典了，拜託。」
坐在沙發上的真桜看著志村菜奈有些怔愣。
「月島小姐？」志村菜奈見她發呆，以為是她過於擔憂，「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失去笑容哦月島小姐，俊典就交給你了啊。」
溫暖的陽光映照在志村菜奈的臉上，年輕的女性笑容爽朗，如晴日的蔚藍天空，沒有一絲陰霾。
真桜忽然覺得眼眶酸澀。
「志村小姐……別去。」真桜抓住了她的手，「你會死的。」
志村菜奈怔愣了一瞬。
「我已經回溯了一次時間，我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真桜急切地說，「我打不過他，所以只能告訴你，讓你別去，你和八木君都……」
志村菜奈沉默了一會兒才說：
「果然。」
果然，這一刻還是到了。
「月島小姐，俊典你暫且不用擔心，就算我出事了，我也委託了其他人幫我照顧他。」志村菜奈微笑著，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至於我……」
生怕志村菜奈不知道afo的可怕，真桜忙說：「他真的非常非常可怕，我的能力用在人的身上，原本可以輕易殺掉一個人，但是我不僅沒有殺掉他，甚至完全沒有近身的機會……」
志村菜奈靜靜微笑著聽她說完。
「你並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哦，月島小姐。」
滔滔不絕的真桜突然失聲。
「你看到的未來是我的必死結局，而我眼中的未來，卻是我所救下的人。」志村菜奈笑容燦爛得宛如無法直視的耀眼日光，「如果我一個人的性命可以多換回幾個人，那不是很值得嗎？」
無法理解……
完全無法理解……
真桜死死咬著下唇，茫然地雙目沒有焦距。
「為什麼要露出這種表情呢，月島小姐，如果是你的話，你一定明白這是什麼感覺的。」
……真的……無法理解嗎？
撥開眼前的迷霧，過往的一幕幕浮現在真桜的眼前。
她一直認為，被別人保護著、深愛著才是最開心的事情，但如果按照這個邏輯，她根本不會來到這裡，也不會阻止志村菜奈。
如果只想跟八木俊典談戀愛的話，她完全可以耐心地等在他身邊，陪伴著他成長，八木俊典並不是鐵石心腸，在某個時候，她一定能抓住他防備的薄弱之處，成功打破他的心防。
她很討厭戰鬥。
但她出手與自己那麼害怕的afo戰鬥了。
這是為什麼呢？
「這一次，俊典是真的交給你了啊，月島小姐。」臨走的時候，志村菜奈深深地望向房間的方向，並沒有打算去見八木俊典最後一面，「你們兩個，在這裡等著一切的結束吧。」
真桜已經看到了結局。
只需要稍微將時間撥到幾天之後，就能知道志村菜奈並未徹底擊敗afo，八木俊典得知她的死訊之後，大概是想要為她報仇的，但志村菜奈委託了其他人幫忙將他送去了國外。
下一次在與afo見面的時候，必須保證八木俊典已經足夠成熟。
「……月島小姐？」被志村菜奈關在房間裡讓他寫作業的八木俊典見她進來，立刻起身走向她，「師父走了嗎？」
真桜沉默地點點頭。
「……那我們……」
「抱歉了。」
八木俊典還沒明白真桜的意思，緊接著，他的手臂忽然一陣刺痛。
低頭一看，是一根針管。
「這是麻醉針，劑量足以讓你昏睡一整天。」
這一天的時間，足以讓八木俊典免於去afo那裡送死。
八木俊典地劇烈掙扎使得針頭斷在了他的手臂之中，有血珠浸出。
「月島小姐！」
藥效漸漸蔓延開來，八木俊典的意識開始模糊。
「為什麼……」
在他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少女輕柔地取下他手臂上的針頭，替他用創口貼仔細地處理好創口。
他的身體太沉，真桜沒辦法將他抬回床上，只好將他身體放平，墊上枕頭。
「快點成長起來吧，未來的、正義的象徵。」
跪坐在地上的真桜看著眼皮已經快要合上，卻仍死死攥住她手腕的八木俊典。
最後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唇邊。
映在少年眼中的真桜，擁有著前所未有的堅定目光。
一遍不行就兩遍。
回溯一次不行就再回溯一次。
afo的時間是有限的，而她的生命和時間都是無限的。
她總能找到殺掉他的時機。
*
修正了之前所做過的所有選擇之後，仿佛清空遊戲存檔，一切重啟的少女，來到了神野之戰的舞臺之上。
「……那個人是誰？」
直升機上的記者注視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少女。
而在直播的畫面上，有人認出了真桜：
「是、是雄英的學生！」
「那個二年級的！雄英普通科的！」
「她怎麼會在那裡啊！！！」
站在此地的真桜，是與之前交往過的所有人都未曾有過交集的她。
完完全全的、全新的月島真桜。
「喂——」尚未與afo交戰的歐爾麥特在她身後急切地喊著，「這裡太危險了，快躲開去避難！」
然而真桜站在歐爾麥特前方的身影寸步不移。
「我說過。」少女的聲音宛如晚風低吟，溫柔得不可思議，「你去保護其他人，但這一次，我會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圓回來了！
解釋一下真桜為什麼沒去歐叔受傷的那一次救他，原因是……她不知道還有那一次！
雖然很可惜，但真桜確實沒法救師父，她能力衰弱得太厲害了，就算加上真桜也打不過afo
至於神野之戰為什麼能打得過，我設定這個時候的afo沒有當年厲害，另外真桜這邊人還多，可以控住afo……
反正核心就是！救歐叔！然後我們就可以順勢又開一次修羅場了哈哈哈哈！
第46章 初戀第四十六次
要如何才能一次性解決掉afo, 真桜已經想到了大致的辦法。
但無論是什麼辦法，都必須要給她接觸到afo的機會，此時的歐爾麥特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真桜不希望他參與進來。
坐在電視機前，和站在螢幕前的人們注視著這個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纖弱少女。
afo也有些疑慮, 但輕蔑的自大還是佔據了上風, 他沒有多想, 不管是什麼學生也好, 英雄也好，在絕對的力量面前, 都不過是一堆拍之即散的粉末罷了。
就在afo抬手的一瞬間，真桜沖了過去。
她明白自己的體術想要與afo抗衡是怎樣的天方夜譚, 她也很清楚的知道，機會只有在他輕敵的那短暫一刻。
「小心——」
身後的歐爾麥特也沖了過來。
只要避開他的一擊, 只要碰到他一瞬間……
但是巨大的實力差距還是沒能讓真桜一次就達成目標, 她都沒看清發生了什麼，就被afo的手臂扇飛，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掀翻在地的真桜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摔碎了。
「不自量力的愚蠢女孩。」afo這樣說完, 下一秒, 又轉而將注意力放在了歐爾麥特的身上。
這樣就完了？
不，遠遠沒完。
真桜強撐著坐直，長長呼吸了一個來回。
時間倒退回了五分鐘前。
一次不行，她還可以再來無數次。
纖弱的少女被一次次的重擊，又一次次地復原。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 究竟是怎樣的力量支撐著她做這種完全是自虐的事情。
她對痛覺的感知比常人要稍弱一些，但一遍遍的受傷，身體的疼痛可以復原，內心的陰影是不會消失的。
她的頭腦很清晰，冷靜得不可思議。
想要救人。
想要幫助別人。
不再是仰望著、努力接近那些閃閃發亮的人。
而是……成為那樣的人。
「——消失吧。」
回溯第一百零一次時。
體術已有顯著長進的真桜終於抓到了afo那隨手一擊的破綻，她冒著被眼前這個比腦無恐怖一萬倍的怪物徹底殺死的風險，將兩人的距離拉到最近，然後——
張開的掌心握住了afo的大腦。
真桜發動了回溯時間的能力，並在那短暫的一瞬，將能力開到自己所能發揮的極限！
全國矚目的此刻。
電視臺、網路上同步直播的這一瞬間。
少女僅憑一己之力，令數名英雄聯合起來都束手無策的敵人瞬間消失！！
「……怎、怎麼回事？」
「是傳送之類的個性嗎？」
「不，應該不是……afo……消失了！？」
「他還會出現嗎？」
外界一片譁然。
「喂——沒事吧！」歐爾麥特也沒想到戰鬥就結束在一瞬間，他甚至都不知道afo是否死了，就見這個少女虛弱地跌倒在地，「振作一點……究竟發生了什麼？」
真桜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透支，她提不起一絲力氣，在歐爾麥特趕過來的時候勉強靠著他稍微緩了口氣。
她看著眼前這個並未如她過去所見那樣，對外界顯露出那副瘦弱姿態的歐爾麥特，蒼白但卻驚人美麗的面容浮現一絲淡淡笑意。
「他已經死了。」
回溯時間對個體發揮到極致，自然會回到尚未出生的階段，連一個細胞都不會剩下。
從結果來看，這個人等於憑空消失。
真桜覺得渾身完全提不起半點力氣，她很迫切的希望立刻能躺倒一張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覺。
只是將時間拉快幾個小時而已。
她能撐得住的吧。
應該是……可以的……
在疲倦的合上雙眼的最後一刻，真桜發動了個性。
但時間並沒有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僅僅往後撥動幾個小時，而是失控一般，將她最後一絲體力耗盡，陡然跳躍到了——
三年之後。
*
「……怎麼出的事？」
「今天她跟木偶不是正好要去安德瓦事務所那邊處理事情嗎，正好碰到Eraser·Head，木偶說他去跟Eraser·Head聊兩句，然後月島就說去買奶茶，結果一直就沒回來……」
「沒回來？那會不會是搞錯人了？」
「怎麼可能，DNA都對比過了，就是月島真桜。」
「……不可思議……」
「要不是木偶記得她說過自己能力使用過度可能會變成小孩子，連人都不一定能找回來。」
「但是……」
「怎麼？」
「病房裡面又是怎麼回事？」
站在門外議論紛紛的兩人不約而同地伸頭往病房裡看去，寬敞安靜的高級病房中，圍著床上沉睡的小女孩，站了四個身份各異的男人。
「無論如何——打架是決不允許的。」相澤消太看了一眼面前的兩人，「明白了這點再繼續。」
歐爾麥特也在一旁打圓場：「雖然月島少女的確是有些過分……但她現在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所以各位千萬別沖現在的她發火哦。」
站在歐爾麥特和相澤消太面前的，是赤司征十郎和青峰大輝。
兩個明明同齡，但一個禦三家財閥繼承人和另一個NBA新秀球員，成熟度完全不同。
「——你們說的那些，我聽不懂也不想瞭解。」青峰大輝伸手就想去抓床上仍睡著的小女孩，「憑什麼她說分手就分手？經過我同意了嗎？」
赤司眼疾手快地按住他：「冷靜一點青峰，分手這一點，大家都是一樣的。」
他不提這個還好，提起這個青峰更是一肚子火：「她怎麼敢這麼玩？虧老子還以為她是無個性生怕她被人欺負……」
他甩開赤司的手在病房裡煩躁的來回踱步。
毫無徵兆的一拳砸在了牆上。
「……她沒有良心的嗎？」
病房裡一片寂靜。
覺得憤怒不甘的，不只有青峰一人，當與真桜的那段回憶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他腦海中，赤司對比起現在這位在英雄公告牌日本榜單排名前十中唯一的女性英雄，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荒唐了。
個性為操控個體時間？
不，她所操控的明明是整個世界的時間。
肆無忌憚的將整個世界當做自己的玩物，每一個人都是她滿足私欲的角色，她喜歡的時候可以傾盡一切熱情，厭惡的時候可以隨意丟棄。
赤司足夠聰明，他明白對這樣的人動心無疑是自尋死路。
但他更加聰明的是，他分辯得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喜歡過他是真的。
對他的一顰一笑是真的。
在他眼前的那破繭而出的光芒，也全都是真的。
她從來沒有答應過他會一直留在他身邊，所以，月島真桜所展現給他的一切，全都是毫無疑義的真實。
越是看清這一點，就越是痛苦。
相澤消太掃過兩個少年心思各異的面容，覺得十分頭疼。
舊日記憶回到腦海中時，他就料想過會有這一幕的出現，他並不知道真桜在此期間又隨意跳躍了多少次的時間，但從她出現在神野之戰這一點看來，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成長了許多。
而歐爾麥特所想的比任何人都簡單。
對於他而言，在年少時遇見的月島真桜已經是非常久遠的回憶了，他必須承認的是，初戀的確是很難磨滅的，但正因如此，月島真桜在他心中更像是一個符號。
與這個人有關的一切，都會定格在陳舊的記憶之中。
那時的她和現在眼前的這個人，或許對她自己而言沒什麼區別。
但對經過了漫長時光的歐爾麥特而言，已經無法再跟他們一樣有什麼憤怒或是不甘。
年少的那段時光，就是一生一次的心動。
送走了赤司征十郎和青峰大輝之後，相澤消太盤算了一下。
「轟和爆豪應該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真是……」相澤一想到這兩人的脾氣，就覺得心煩，他盯著床上的小女孩，也不管她聽不聽得懂就說，「你倒是一點都不煩。」
小女孩的睫毛輕顫，她緩緩睜開雙眼，琥珀色的眼眸裡一片清明。
她乖乖地聽相澤的話，剛剛是在裝睡。
歐爾麥特哈哈笑道：「反正有我們倆還有綠谷少年看著，肯定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真桜自神野之戰後揚名，雄英畢業之後就去了歐爾麥特的事務所，第二年綠穀畢業，也去了歐爾麥特事務所。
而沒有在神野之戰中耗盡最後的ofa力量的歐爾麥特，在英雄木偶出道的這一年，正式宣佈退役，木偶將成為下一個和平的象徵，在第一線上活躍。
真桜和綠穀的關係，自然好到他會在兩個曾經的同班同學面前，優先保護真桜。
然而這一切，躺著床上的小女孩都一無所知，她小小的手緊緊的攥住相澤消太的食指。
就連剛剛赤司他們在的時候，她都偷偷摸摸在被子底下拉著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生怕他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就丟下她跑了。
「相澤先生。」小女孩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剔透得像陽光下的寶石，「我爸爸什麼時候來找我啊。」
在將真桜送往醫院檢查的同時，相澤消太就已經聯繫過真桜的父親了，剛剛也又催了一下，應該沒多久就會過來。
然而比月島良介來得更快的，顯然是一個從得到記憶後就氣到爆炸的少年。
「月島真桜那傢伙在哪裡！！！！我要殺了她！！！！！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昨晚應該能寫完這章的，結果看了rng的比賽真的沒心情寫了。
下周實習，所以更新時間依然不太穩定，大家佛系追更就好啦！如果同時追另一邊的幻言還能看到穩定的日更呢嘿嘿嘿~
第47章 初戀第四十七次
爆豪勝己的腦海裡湧入莫名其妙的記憶時, 他正在東京周邊辦事，順路在便利店裡揪住了一個偷東西的小偷。
「老實點，敢亂動就炸飛你！」
戰戰兢兢的小偷在電視上見過他，是剛剛從雄英畢業不久的新秀英雄爆心地，雖然資歷淺, 但強大的實力和暴躁的脾氣讓人印象深刻。
他取下隨身攜帶的手銬銬住小偷, 壓著他的脖子往附近的警局走。
就在這個時候, 塵封的記憶洶湧而來, 爆豪勝己當時就愣住原地，捏住小偷脖頸的那只手慢慢收攏。
……
「爆豪君果然很溫柔啊。」
「爆豪君, 我可以親你嗎？」
「我還是第一次跟男孩子睡在一起哎。」
「最喜歡小勝啦！」
……
那些算是什麼？
她說過的話，她眼中的自己, 究竟算得上什麼呢？
「疼疼疼——」被爆豪捏住的小偷淒慘地大叫，「我偷了幾個便當而已罪不至死吧！！！」
然後他眼看著這個臉色陰沉的少年手上的力氣稍微松了松, 然而他的臉上連獰笑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那種殺意凜然的目光，這是他憤怒到了極點才會有的表情。
「安靜一點，懂？」
小偷立刻噤聲。
之後爆豪勝己看似平靜地將小偷送到了最近的警局, 然後轉身毫不猶豫地飛快定了趕回東京的票, 下了新幹線後打計程車，就差替司機踩油門地一路飆到了醫院門口。
——地點還是他打電話去歐爾麥特事務所問的，對方絲毫不知道爆豪和真桜的關係，傻呵呵地就把他們的事務所之花給出賣了。
「月島真桜那傢伙在哪裡！！！！我要殺了她！！！！！去死吧——！！！！」
爆豪勝己的登場幾乎是標準的反派破門而入，就連握著小刀削蘋果笨手笨腳削蘋果的歐爾麥特都嚇得一哆嗦, 相澤消太倒是覺得意料之中，爆豪剛一進門就先消除他的個性，省得他把醫院再給炸了。
「爆豪。」平時搭在肩上的黑髮在他發動個性時豎了起來，相澤消太盯著人的時候，對方通常都能感受到他目光和個性的雙重壓力，「真桜睡著了，聲音小一點。」
躺在床上裝睡的小真桜閉上眼認真地思考要不要假裝打個呼嚕。
爆豪勝己一看到床上那個睡得舒舒服服的小女孩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他被歐爾麥特攔腰擋住，手還在半空中揮舞：
「別阻止我！！！我今天就要宰了她！！！！這傢伙當我以前說過的話是狗屎嗎！！？？？」
相澤消太在心裡冷笑，她連自己說過的話都能當空氣，還能指望她把別人的話當回事？
歐爾麥特脾氣很好地打圓場：「爆豪少年先冷靜一下吧，你現在的樣子會嚇到真桜的。」
「什麼叫老子嚇到她！？為什麼每次她變成小孩子都這麼說啊……等一下。」盛怒之下的爆豪難得思路清晰的捕捉到了什麼詞，詫異地抬頭，「……真桜？」
如果從相澤消太的角度來看，讓爆豪知道真桜幾年前出現在神野之戰多半是為了救歐爾麥特這無異於火上澆油，但歐爾麥特心大，他哈哈笑著說：
「看開一點啊爆豪少年。」
……看開什麼？
……看開自己頭頂綠得能跑馬了嗎？
「月島真桜你給老子變回去！！！別以為變小孩子你就能逃過去的！！這次沒用！！！！」
相澤消太把小真桜的耳朵捂上，表情平淡地說：
「別在她面前說髒話，要罵出去罵夠了再進來。」
被他捂住耳朵的小真桜悄悄睜開了眼，一雙又圓又明亮的眼滴溜溜地轉。
「相澤先生？」小女孩好奇地看了看爆豪勝己，又望向他。
半垂眼眸的相澤消太依舊是那副睡不醒的寡淡神色，他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問。
小女孩乖巧地捂緊嘴，只留一雙含著笑意的眼亮晶晶地望著他。
相澤看著她，神情也不自覺地溫柔起來。
一直以來，相澤消太不是不希望她能夠快點長大的。
不會再逃避問題，不會再陷入渴望獲取愛意但又會因傷害到他人而痛苦的怪圈，能夠坦坦蕩蕩的直面自己的內心。
可是當他看到眼前這個一無所知的小女孩的時候，又會想到最初與他相遇時的那個無知無畏的少女。
那時的她還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想這麼做了，就去這樣行動了。
完完全全的小孩子脾氣。
但是那種悶頭亂闖的勁頭，又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
他明白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
但他偶爾並不想去這麼一板一眼的教導她。
歐爾麥特半哄騙半強硬地拉著爆豪先出去冷靜一下，而就在這個時候，病房裡迎來了第二個客人。
「真桜。」
窗外的光照入室內，推門而入的少年還穿著戰鬥服，估計是剛剛結束工作就直接趕了過來，他氣息有些不勻，在走廊與經過爆豪身邊的時候，還接收到了對方惡狠狠的目光。
腳步在門口停頓了片刻，轟焦凍走了進來。
相澤消太見來的人是轟焦凍，明顯的放鬆了一些，他從將真桜送到醫院開始，這顆心都一直懸著，因為他也不知道來的會不會有第二個爆豪，然後當著真桜的面就打起來，甚至有可能會出現更過激的人也說不定。
「相澤老師，好久不見。」
你看，轟甚至知道跟昔日的老師打個招呼，多冷靜，多理智，跟門口被歐爾麥特拉住的爆豪勝己簡直天壤之別。
「嗯。」
相澤微微頷首。
轟的目光終於落在了縮在床上的小真桜身上，跟上一次沒有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就是，因為個性使用過度的她自身時間倒流，暫時並不記得他們的每一個人。
不過依賴相澤消太這一點還是沒變。
「真桜的身體有什麼問題嗎？」轟在床邊坐下，詢問道。
相澤：「我跟綠穀發現她的時候她變成了小孩子然後暈過去了，檢查說是過度疲勞，應該是個性使用過度……多睡幾覺自己就好了。」
轟點了點頭。
從被子裡伸出頭的小真桜靜靜地觀察了半天，指著相澤消太說：「這個哥哥長得好好看呀。」
相澤消太看著她：「所以呢？」
小真桜眨眨眼：「聲音還溫柔。」
「然後？」
小女孩展顏一笑：「我能……」
「不能。」相澤消太面無表情地把小真桜無情地塞回了被窩裡，幫她把被角掖得嚴嚴實實，「不要亂動，否則外面那個哥哥會半夜會把你偷走的。」
小真桜聽了立馬一動不動，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說：
「那……那我不動了，相澤先生要保護好我呀。」
相澤消太滿意地摸了摸她愚蠢的小腦袋瓜。
轟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兩人的互動，隔了一會兒才說：「老師，能讓我跟真桜單獨待一會兒嗎？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她說。」
相澤消太下意識地皺眉：「她現在什麼都不明白。」
回應他的是少年平靜而溫柔的神色：「正是因為這樣。」
正因為現在的她什麼都不明白，所以儘管她恢復之後仍保存著此時的記憶，他也有無法對長大後的她說的話，想要現在對她訴說。
相澤消太想了想，最後還是退出了病房內。
「哈？！為什麼那個半邊混蛋可以單獨跟真桜待著啊！！！！」
「因為人家比你冷靜。」
掩上的門擋住了外界的喧囂聲，窗外有風吹動純白的窗簾，呼啦呼啦的聲音響起，像是少女的衣裙在夏日清涼的風中微微揚起的聲音。
「又見面了，真桜。」
坐在床邊的轟垂眼與小真桜的雙眸對視。
那雙清澈天真的眼眸裡透著柔軟的光，那裡面清晰的倒映著他的臉龐，她就這樣專注地注視著他，半響，小女孩沖他張開雙臂。
「抱！」
一無所知的小女孩像是看到了什麼喜歡的毛絨玩具一樣，張開了雙臂想要伸手去拿。
轟本可以拒絕的。
他應該拒絕的。
即便是拿到了手中，她也很快就會失去興趣，然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沖著其他人再度展顏歡笑，再度投入另一個懷抱。
但小女孩的雙臂懸在半空，她的臉上還洋溢著期待的笑容。
——我不允許你再清除我的記憶，不允許你再將時間倒流回我不記得你的時間。
那時的他，是帶著怒意說出這句話的。
可即便她違背了他的意願，他似乎也很難真正的對她放手。
哪怕她再問一遍、兩遍、無數遍。
他大概還會跟這次一樣，將她溫柔地擁入懷中，不必遭受任何拒絕、冷遇，不必直面任何對她所作所為的怨恨。
「明明我都那麼說了，你還是……」他托著小女孩的雙臂，將她舉起與他平視，「……即便是回憶起來會很難過的回憶，但我每次一遍遍的回想起來的時候，也會因為曾經擁有這段回憶而開心。」
小真桜察覺到了轟的情緒有異，漸漸收起了笑容。
她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呢？
「不要難過啦。」小真桜忽然捧起了他的臉，認真嚴肅地對他說，「你要是哭出來的話，我也會難過得想要跟你一起哭的。」
轟有些怔愣，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
「你要是想哭的話——」頭髮亂蓬蓬的小女孩指著窗外說，「我們去遊樂園吧！去遊樂園就會開心起來啦！」
……他怎麼覺得根本就是她自己想去呢？
但是，他忽然抿著唇笑了笑。
「真桜想陪我去嗎？」
小真桜瘋狂點頭，這個時候她倒是完全忘了她還在等她爸爸來接他，也忘了門口的那幾個人。
「那麼——」轟一手抱起真桜，一手抓出了窗框，他一向平靜理智的臉上揚起了淡淡笑意，「我們從這裡逃出去吧！」
轟腳踩著窗框，小真桜眼看著從他的腳下有大片的冰一路向下，從醫院的二樓一路搭起了一個長長的滑梯。
「那是什麼？？」
「……是冰做的滑梯！？」
「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在那裡？？？」
外面的騷動越來越大，就在相澤他們意識到有什麼不對而闖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了轟抱著小真桜從視窗一躍而下的身影。
——最靠譜的轟焦凍居然偷孩子跑路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到最後你們誰都不知道男主是誰嘻嘻嘻
順便想問一下大家目前都手持什麼股，我看我心目中的男主跟你們大家想的有沒有差很多~
第48章 初戀第四十八次
失策了。
太失策了。
一路追著轟焦凍但最後還是被對方甩開的相澤消太暗自懊悔自己的大意, 他應該早就想到的，都到了這種時候，哪怕是最冷靜最理智的轟，也不可能內心毫無波動。
「那個半邊混蛋！！！！等老子再看到他一定要炸死他啊啊！！！」
肆無忌憚地發表著危險言論的爆豪勝己正被歐爾麥特捉住衣領，以防他帶著這張反派臉敗壞民眾英雄的信任度。
「可惡老子還想把那傢伙偷走的！老子都沒下手那個混蛋居然動手了！！！」
——這種言論被外人聽見的話, 英雄爆心地大約會被有關單位請去喝茶吧。
不過現在最危險的, 還是真的把真桜從醫院偷走的轟焦凍。
從幾年前的神野之戰開始, 在全國直播的現場, 憑一己之力將歐爾麥特都覺得棘手的敵人輕而易舉的打敗的月島真桜就成為很多政客、富豪想要籠絡的對象。
能操縱個體時間的能力，怎麼看都可以發展成令人返老還童的奇跡之力。
還好, 真桜瞞過了個性檢測機構，表明自己的能力處於兩個極端, 要麼直接返回未出生狀態，要麼一瞬就老化成即將死亡的老者, 使用過度還有變成小孩子的風險。
但她仍然被很多政客富豪籠絡的原因, 是她完全可以不留痕跡的讓一個人從世上憑空消失，不費吹灰之力，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
在那些人看來, 真桜的個性適合成為一個殺手。
轟焦凍就這麼帶走了真桜, 如果被什麼居心叵測的人盯上，真桜毫無反抗之力。
爆豪雖然看似被憤怒衝昏頭腦，但事實上他也不是一味發怒。
他擔心著真桜的安全。
在他還沒恢復記憶的時候，爆豪勝己與真桜曾有過幾次交集，那一次幾乎所有活躍一線的英雄都聚集了起來, 因為她的個性不可能經常對人使用，所以真桜活躍的場合大多都是救援現場。
比如那次地震後，她幾乎一整夜都沒合眼，不間斷地配合著其他英雄將壓著人的障礙物清除。
「爆心地先生，對傷患這麼嚴肅是不可以的。」
「忙著救人的時候，也不要對害怕的小孩子這麼不耐煩哦。」
「爆豪君……」
煩死了。
那個時候的她看著他，肯定在心裡偷笑吧。
明明被警告過不許回溯時間，但她還是這麼做了，並且在再次相遇的時候還可以這麼若無其事的對話。
「不用擔心我的。」站在廢墟上的少女溫柔地笑著，在灰暗的天幕下，她的笑容如此明朗，「哪怕是拼上性命去救人，這不就是英雄的職責嗎？」
……白癡。
……她這種自私自利，玩弄人心的傢伙，居然會說什麼「英雄的職責」？
「爆豪……」
「我知道了！」爆豪勝己不耐煩地打斷了相澤消太的話，「我在認真地找人，不是在發脾氣，找到她之後也不會嚇到她！」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我只是想說你要不要先去看監控，但既然你有這個自知之明，我很欣慰。」
「……」
*
「想吃巧克力味的嗎？」
「想！」
「想吃香草味的嗎？」
「想！」
「……那兩個都買？」
「好！」
喧鬧的遊樂場內，買了兩隻冰淇淋的轟和小真桜並肩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面前有大人牽著小孩走過去，見小真桜一手一個冰淇淋，羡慕得也跟家人吵鬧：
「別人都能吃兩個冰淇淋！我也想要！」
「駁回。」
「我也要！」
「拉肚子的時候你別喊疼。」
轟聽著兩人的對話漸漸遠去，思考了一下說：「真桜，不能兩個冰淇淋都吃完哦。」
一手一個冰淇淋，滿足得仿佛擁有了全世界的小真桜聽了之後立馬皺起小臉：
「哎——為什麼不可以啊？」
轟一本正經地解釋：「會拉肚子。」
小真桜想了想：「我不怕拉肚子的。」
「我怕。」
見轟一副不肯退讓的模樣，小真桜依依不捨地斟酌了一下，把巧克力味的遞給了轟。
然後一邊吃著嘴裡的香草味，一邊盯著轟手裡的巧克力味。
……吃著鍋裡的看著盆裡的這一點，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一樣啊。
轟有點不開心地搶走了小真桜手裡的香草冰淇淋藏在身後，小真桜正吃得開心，忽然低頭一看手裡的冰淇淋沒了，張開手看了半天，又跳下長椅轉了一圈。
「怎麼了？」轟明知故問。
小真桜委屈巴拉地站著說：「冰淇淋不見了。」
小女孩的聲音軟軟糯糯，似乎覺得自己做錯了事一樣，內疚又委屈地低下頭，看得轟心裡一抽一抽地難受。
「對不起。」轟把冰淇淋塞回小真桜的手裡，「不該偷走你的冰淇淋的，原諒我吧。」
小真桜一看丟了的冰淇淋失而復得，開心地哇了一聲。
「我原諒你啦。」
她抱著冰淇淋笑得燦爛，完全忘記了剛剛的委屈。
要是永遠能這樣就好了。
陪在她身邊，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什麼都不用做。
周圍喧嘩的人聲離他遠去，整個世界，整個大腦，除了她的存在之外，一切都是蒼白的背景。
想將她真的就這麼偷走，去一個沒有人找得到他們的地方，她永遠也不要長大，永遠當一個小孩子就好。
這樣她的眼中就只有一隻小小的冰淇淋，看不到更大的世界。
如果真的能那樣，就好了。
「還有什麼想玩的嗎？」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瓜。
小真桜晃蕩著雙腿，指著那個長長的過山車說：「想玩那個！」
轟無奈地說：「那個不行，你身高還不夠。」
「哼。」
小真桜皺了皺鼻子，滿臉不開心。
轟望瞭望周圍的遊樂設施，看了半天說：「那個怎麼樣？」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視線盡頭是一座巨大的摩天輪緩慢地旋轉著。
「哎——」小真桜有點不大樂意，「那個看上去不好玩。」
她年齡不大，膽子卻意外的大，不是想坐過山車，就是想玩海盜船。
可惜身高都不夠。
如果不拿什麼轉移她的注意力，估計她還要吵著玩過山車，轟編了個藉口：
「如果我想玩的話，真桜願意陪我玩嗎？」
小真桜果然上鉤，看著他問：「你想玩那個嗎？」
轟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見他如此認真，小真桜也嚴肅地考慮了一會兒，猶猶豫豫地說：「那……那好吧……」
轟覺得她認真思考的樣子特別可愛，但是又不好當著她笑出來，便抿唇微微揚唇，牽著小真桜走到摩天輪下排隊。
找位置坐下之後，小真桜貼著玻璃看著摩天輪越轉越高，底下的人都變成了看不清的螞蟻，她驚訝地哇出了聲，而轟對摩天輪和下面的風景都沒有興趣，只是坐在一邊看著她笑。
直到摩天輪升到了最高點，忽然哐當一聲。
摩天輪不動了。
轟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真桜，過來。」
小真桜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她見轟的神情嚴肅起來，也沒多問，乖順地躲在了轟的身後。
轟在心裡暗自責怪自己，果然還是不應該就這樣將她帶出來的。
在之前的英雄工作中，他早就已經跟真桜有過交集，知道她的個性對於那些地下組織而言多有價值。
他不應該這麼衝動。
萬一……萬一他像之前那樣……無法保護她呢……
「月島真桜就在上面。」不遠處的控制室，打暈了工作人員的男人抬頭看向半空中的摩天輪，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放心，空中是我的領域……」
掛掉電話之後，男人活動了一下手臂，下一秒，他的手臂忽然化作了一對翅膀，男人借著翅膀飛到了半空中，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被關在半空中的轟和小真桜。
正當男人準備破窗而入，直接搶走真桜的時候，他突然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在他的身後——
「什麼醜了吧唧的翅膀怪！！給老子離她遠一點！！！！！」
一臉猙獰、比這位真·惡人更像壞人的爆豪勝己以一種英雄的姿態加上反派的表情，從天而降地將揮舞翅膀的男人一腳踹飛！
作者有話要說：
每章警告：不到最後不一定男主是誰hhhh
第49章 初戀第四十九次
「哇——」
被轟抱在懷裡的小真桜小手貼在玻璃上, 瞪大了眼看著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爆豪。
就連轟也不得不承認，爆豪出現的時機和氣勢，都帥氣得完全足夠讓大多數女孩一見傾心。
——就是如果能別把臉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暴躁凶相就好了。
「榴槤！」小真桜指著外面的爆豪對他說，「榴槤哥哥好厲害呀！」
轟笑了笑，感覺到摩天輪重新啟動, 他將懷裡的小女孩抱得更緊了些。
「真桜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
「那真桜想回去嗎？」
小真桜有些奇怪地說：「可以不回去的嗎？」
封閉的空間, 緩緩下降的摩天輪, 轟的聲音平緩又溫和, 像是某種蠱惑：「只要你想，可以去任何地方。」
「那……」小真桜回頭看他, 「你也會陪著我去嗎？」
陽光下的瞳孔清晰地映出了他的神情。
他頭一次發現，原來他笑起來的時候, 像他母親多一些。
「你想讓我陪你嗎？」
小女孩笑得無憂無慮：「想啊，你還有爸爸媽媽, 唔再加上相澤先生和兔子叔叔好了！大家一起去呀！」
……她什麼都不明白。
轟沉默地、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
直至今日他依然深愛著她, 曾與她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個細節，都在回憶中鮮活清晰，恍若昨日。
可是這一切, 好像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摩天輪穩穩地回到了地面。
剛一落地, 小真桜就看到了給她削蘋果吃的兔子叔叔站在不遠處。
「兔子叔叔——！」
她撒開腿正跑過去，跑近了才發現站在他身邊的是一腳踹飛了翅膀怪的榴槤哥哥。
爆豪勝己皺著眉正要把翅膀怪捆起來，對方卻還有想找機會偷溜的意思，他沒耐心地一拳錘在了對方頭上：「老實點！」
小真桜看了立馬掉頭就跑，轉向離得稍遠一點的相澤消太。
「相澤先生——」
意外於小真桜突然轉而跑向自己, 有點受寵若驚的相澤消太下意識地蹲下，然後動作熟練地張開手抱起撲倒自己懷裡的小真桜。
看著完好無損的小女孩，相澤消太神色淡淡，語氣溫和：
「玩得開心嗎？」
又被問了一次的小真桜歡天喜地地喊：「開心！」
「累嗎？」
突然被問到累不累，小真桜想了想，在遊樂園裡瞎跑了一天，現在被相澤抱在懷裡，下巴靠著他肌肉緊實的肩上，好像確實有點困了。
於是小女孩點點頭，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相澤消太摸了摸她的頭，任由她靠在自己肩上眼皮打架。
「對不起，老師。」從爆豪那邊收回目光，轟走向了相澤，「我不應該帶著真桜逃跑的。」
一開始相澤消太的確也很生氣，真桜現在只是個小孩子，沒有自己的意志，他隨意的哄騙她帶著她走，這對她很不公平。
誰也不能在她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引誘她選擇誰。
這是相澤消太寸步不離保護著她的原因。
「有決定了嗎？」他沒有再過多責問，這樣說道。
舒舒服服趴在相澤消太懷裡小女孩對周圍這些人的想法一無所知，她只覺得自己玩得太累了，什麼都不想思考，只想找一個地方安安心心地睡一覺。
「嗯。」
他想起了記憶裡綠穀的眼裡閃爍著堅定又明亮的光，一字一頓說得溫柔又篤定。
——我喜歡月島同學這件事，原本就跟她喜歡誰，跟誰在一起沒有關係。
——我會喜歡到我不喜歡她的時候為止，就是這樣。
「半邊混蛋怎麼就這麼走了？」爆豪勝己把妄圖逃跑的犯人塞進了警車，歐爾麥特去錄口供，空下來的爆豪走向了這邊，「我說了找到這傢伙要揍他一頓的。」
相澤面無表情地提醒他：「你已經是現役英雄了，注意你的言行。」
「哈？我說的話有什麼問題嗎？？」
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極度惡劣的爆豪剛想把指節捏得哢哢作響，忽然見趴在相澤肩頭的小女孩把腦袋轉了個方向，眨巴著她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爆豪。
「超凶的榴槤哥哥！」小女孩的胳膊努力地將相澤的脖子摟得更緊，「真桜很乖的！不能凶真桜！」
爆豪兇惡的表情僵住了。
他哪有那麼可怕啊！
可是小真桜臉上的好奇和慌張都真真切切，他猶豫了一會兒，勉強鬆開眉頭，暫時放下了對她的怨氣。
「不凶你，過來。」
小真桜看了看爆豪伸出的雙手，又看了看相澤消太。
相澤平靜地問：「要去嗎？」
小真桜想了想，點點頭。
他正要將小真桜交給爆豪的時候，爆豪看著眼前小小的、軟軟的小女孩有點慌亂。
「等、等一下，這種小孩子要怎麼抱來著！？」
他煩躁地撓頭，想了半天才回憶起來，試探著，緩慢地從相澤手裡接過了她。
小孩子太柔軟，太脆弱了，就算在看到她的時候心裡有滿腔的憤怒和怨懟，在真真切切觸摸到她的時候，他還是感受到了一股挫敗感。
不行。
沒有辦法。
怎麼可能對著這種小女孩生氣呢？
「……你好煩啊。」爆豪的聲音放輕，雖然依然稱不上溫柔，但也得能讓熟悉他的人驚掉下巴，「你怎麼能有這麼作弊的個性啊？」
可以隨意操控時間，使用過度還能變成小孩子。
讓人明明生氣得不得了，然而看到她這副一臉天真懵懂的乖順模樣，又完全沒法拿她怎麼辦。
相澤避開身後兩人，走在了前面。
「我沒有作弊。」小真桜意外地明白作弊的意思，「我不說謊的。」
爆豪嗤笑一聲：「我信你才有鬼。」
他回想起最後的記憶，他明明告訴了她如果敢回溯時間就跟她分手，她還不是……還不是……
……嗯……
她當時好像確實沒有對他承諾過什麼。
她也沒有說過什麼「會永遠跟他在一起」的話。
唯一可以指摘的，是她有沒有欺騙他的感情這件事。
但爆豪似乎也漸漸摸清了她的邏輯。
她的喜歡是真摯熱烈的，但就跟她能輕易的因為一個人的閃光點而愛上一個人一樣，她也會因為某一個微小的細節而離開一個人。
誰都沒有資格去責怪她。
因為如果介意的話，只要不去喜歡她就好了。
但就是這個……
唯有這個……
「我真的很討厭你。」爆豪認真地對她說。
小真桜看了他片刻，忽然笑道：「嗯，我也是。」
……你也是個屁啊！你聽懂我什麼了嗎！！
*
「勝己？」
送真桜回家的路上，正巧碰到了爆豪光己，買菜回家的她看到爆豪跟相澤消太一前一後走著，關鍵是爆豪懷裡還抱了個睡著了的小女孩？？
「這個是……？」
爆豪勝己很難解釋真桜的身份……總不能說她是他們倆變小了的前女友吧！
——不，只是相澤的前女友，他都沒同意跟她分手！
「相澤老師家的親戚。」爆豪迅速編了個藉口，「她非要粘著我，煩死人了。」
相澤：「……」
行吧。
爆豪光己若有所思地盯著真桜看了會兒，又跟相澤敘了會兒舊，話題中心都是諸如——
「……我覺得我們家勝己還是應該在相澤老師手底下多留級一年，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每個月都能收到投訴信了。」
「……我看他們班的綠穀和轟都有粉絲後援會了，就他跟英雄安德瓦一樣，粉絲都是什麼中年男人。」
「……勝己你什麼時候才能跟綠穀他們一樣有這孩子這麼大的粉絲啊？」
忍無可忍的爆豪大喊：「吵死人了！老子哪裡比他們差了啊！」
睡得香甜的小真桜聽到爆豪的怒吼頓時從夢中驚醒：「要被榴槤吃掉啦！！！！」
爆豪和相澤：「……」
「咦？」清醒過來的小真桜意識到自己剛剛原來是在做夢，看到面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陌生的阿姨，小真桜都不用人教，乖乖喊了聲，「阿姨好。」
爆豪光己一直喜歡女兒勝過兒子，見小真桜乖巧懂事的喊人，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這孩子很懂事啊……叫什麼名字？」
相澤淡淡道：「真桜。」
聞言，爆豪光己點了點頭：「相澤真桜啊……很可愛的名字呢。」
相澤……真桜？
這個名字令相澤消太愣了一瞬。
他從未把自己的姓氏和真桜的名字連在一起想像過。
「不是！不姓這個，她姓……」爆豪勝己剛要隨便編個姓氏，就被相澤消太一把捂住了嘴。
「就姓這個。」
爆豪：「……？？？？」
等爆豪光己接過小真桜，兩人開心地走在前面後，相澤消太才解釋：
「真桜的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本名別隨便透露出去。」
……不是，不能透露她月島的姓氏他能理解，畢竟真桜本身就是在排行榜上的英雄。
但是編一個別的不就完了？
一定要是相澤真桜？？
「難得碰見老師，勝己你要邀請相澤老師來家裡——帶上小真桜一起吃個飯嗎？」
「隨便！」
爆豪勝己氣鼓鼓地跟相澤消太並肩走在真桜她們後面，一邊走一邊想。
相澤真桜才不好聽。
……爆豪真桜勉強還行。
作者有話要說：
必須要說的是……我真沒跟梨花和青花她們約好一起斷更啊哈哈哈哈，我斷更是因為我雙開撐不住！
不過今天我們真是約好一起更新嘻嘻嘻（梨花她應該會更，應該
第50章 初戀第五十次
小真桜的適應能力有的時候真是強到令相澤都有些驚歎, 就比如現在，她才剛剛到爆豪家沒有兩個小時，已經跟在爆豪光己身後阿姨長阿姨短的了。
「爆豪阿姨我們今天晚上吃什麼呀！」
「爆豪阿姨我幫你拿圍腰來啦！」
「爆豪阿姨你洗菜的時候手冷不冷呀，我把我的手套給你！」
相澤消太跟爆豪勝己兩人坐在沙發上安靜地聽著廚房那邊的動靜，電視裡放著無趣的綜藝節目, 誰都沒有心情看。
爆豪擰著眉率先開口：「……她事務所那邊, 沒問題吧？」
「媒體那邊歐爾麥特在幫忙隱瞞, 事務所那邊綠穀編了個藉口說真桜出差去了, 應該沒問題。」
相澤消太的回答並沒有令爆豪勝己滿意，他扭頭瞪了一眼對方, 惡狠狠地說：
「別以為你是老師我就會放棄！我絕對不是那種說什麼她開心就好的愚蠢傢伙！！」
對於爆豪跳躍的話題仿佛早有預料，相澤窩在沙發裡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聽了他的話懶洋洋地說：「好啊，隨你。」
爆豪繼續說：「她肯定還是喜歡老子的！只要我大發慈悲的原諒她, 我們肯定還會在一起！」
說完沒等相澤開口, 他自己先補充：「不對我才不會這麼輕易的原諒她！！她要跟我鄭重道歉！保證絕對不會再犯！我才勉強考慮一下……」
相澤嗤笑一聲，沒有說話。
「有什麼好笑的！」
相澤打了個哈欠：「我說你啊，能不能長點教訓？」
被相澤面無表情的嘲諷目光激怒, 爆豪剛要炸毛, 就見小真桜不知道什麼時候舉著比她的小手大很多的鍋鏟過來，輕輕地敲了敲爆豪的頭。
「不能欺負相澤先生！」
舉著鍋鏟的小真桜一臉正氣，被敲頭的爆豪煩躁地扭頭看她，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小真桜忽然一慫，撒開腿就往相澤消太懷裡撲, 一邊抱住他一邊還說：
「嗚啊——榴槤哥哥要吃人啦！！」
「喂你什麼意思！？誰會吃人啊你說清楚！！！！」
然後爆豪就迎來了鍋鏟爆頭X2
「不要嚇著小真桜啊。」爆豪光己教訓完爆豪勝己之後又笑著對小真桜和相澤說，「差不多準備吃飯了，今天的晚餐是咖喱。」
相澤低聲說了句「麻煩了」，隨後就抱著小真桜往餐桌前走。
「鍋鏟給我。」
「不要！」
「你到處亂舞會砸到人。」
「不會的！我剛剛還保護了相澤先生呢！」
「……行吧。」
看著兩人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爆豪有點出神。
他堅定的認為真桜最喜歡的人一定是他，當初選擇回溯時間未必就是厭倦了或者想要跟別人在一起，或許她厭倦的只是這種複雜的關係。
所以這一次只要他幫她斬斷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那麼一切都會回到正軌。
然而——
這個念頭忽然在此時產生了動搖。
她和這些人的聯繫真的能夠斬斷嗎？恢復記憶後的她所愛著的人，還會是他嗎？
爆豪勝己罕見的、一言不發地吃完了這頓飯。
吃過飯之後，幾人面臨一個很重要的抉擇。
月島良介這個不靠譜的父親原本下午就該到醫院接小真桜回去的，結果居然路上出了個小車禍，現在在醫院的病床上打著石膏——就連陪護都是綠穀幫忙聯繫的。
「如果小真桜沒有人照顧的話，完全可以留在我家裡哦。」爆豪光己爽快的攬下了這個責任，「反正勝己也搬出去自己租房子住了，我在家也很無聊，照顧一個小真桜完全不費事。」
相澤消太也明白這個選擇是最好的，工作以後的真桜所住的地方只有她一個人，現在她變成了小孩子，必須要有一個人照顧她他才放心。
而顯然，如果爆豪光己能幫忙的話真的幫大忙了。
於是相澤消太將月島良介的聯繫方式給了爆豪光己。
「我會搬回來住的。」爆豪勝己氣勢洶洶，「在她恢復過來的第一時間，我會陪在她身邊。」
相澤消太對於爆豪不加掩飾的敵意視若無睹，他看了看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視裡的動畫片的小真桜，輕描淡寫地說：
「你開心就好。」
說完時間也差不多了，相澤消太走到小真桜面前蹲下，認真地跟她解釋：
「真桜喜歡爆豪阿姨嗎？」
小真桜用力點頭：「喜歡！」
「爸爸有事沒辦法來接你了，他拜託了爆豪阿姨，你這幾天就住在爆豪阿姨家裡。」
小真桜瞥了一眼爆豪：「榴槤哥哥也在嗎？」
相澤揉了揉她慫慫的小腦袋：「嗯，但是不用擔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真的嗎？」
「真的。」
相澤消太將小真桜抱了起來，塞到了爆豪的懷裡，她一開始還有點警惕，但是並沒有很抗拒。
「要跟大家好好相處。」相澤消太認真囑咐，「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小真桜剛想說什麼，爆豪一把捂住她的嘴：「不要擺出這副她跟你比較好的樣子！她不會給我添麻煩！放心好了！！！」
被捂著嘴的小真桜噫噫嗚嗚，仿佛有話要說。
「哈！？你有什麼意見啊！」爆豪瞪她一眼。
小真桜又慫了，耷拉著腦袋幽怨地看了相澤一眼，嗚嗚地又說了句什麼，他也沒聽清。
「那就這樣吧，我走了。」
相澤跨出了爆豪家的大門，一抬頭，發現夜幕中有溫柔細碎的雪花悠悠飄下，貼在臉頰時有些微微涼意，下一秒便融化成了一滴水珠。
他呼出一口白氣，消融在夜色之中。
*
小真桜在爆豪家期間，綠穀頂著被爆豪兇殘的目光殺死的風險去爆豪家探望了一次。
「啊！西藍花哥哥又來啦！」小真桜瞥見門口的動靜，開開心心地朝綠穀跑了過去，「要西藍花哥哥抱抱——」
綠穀先四處看了看，確認今天爆豪應該是不在家裡之後才將手裡的袋子放在地上，抱起了圍著他跑的小真桜。
「小真桜今天有好好吃飯嗎？」
笑得溫柔的少年抱著小女孩往客廳裡走，爆豪光己跟著他進屋，替小真桜答：
「有哦，乖乖地吃了半碗飯呢。」
小真桜頓時特別理直氣壯。
綠穀跟相澤爆豪和轟他們並不一樣，在他記憶中的真桜一直都只是那個小學時所遇見的那個小女孩，長大後發生過的回憶，並不足夠深刻得令他意識到他們有過更多次的相遇。
但畢業後綠谷進入了歐爾麥特的事務所，在那裡，他與暗戀多年的少女成為了同僚，這份心意他不會說，她可能也永遠不會知道。
但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綠谷永遠不會缺席。
「綠穀君又給小真桜買了新衣服和繪本嗎？」爆豪光己看了眼他提來的袋子，「勝己要是有綠穀君這麼細心的話，也不至於沒有女孩子喜歡。」
雖然論臉蛋，爆豪勝己絕不輸于人氣居高不下的轟焦凍，但他兇殘粗暴的作風和性格，確實不太招女孩子喜歡。
而在這方面，綠穀總算揚眉吐氣了一番，畢竟隨著年齡漸長，以「新正義的象徵」「歐爾麥特的繼承人」這種身份出現在公眾視野裡的他，因為私底下溫和的性格吸引了不少的……媽媽粉。
雖然不像轟一樣有一堆女友粉，但總比擁有一堆大叔粉的爆豪要好。
綠穀這樣安慰自己。
小真桜抱著新繪本愛不釋手：「謝謝西藍花哥哥！」
綠穀對小真桜給他起的外號已經習以為常：「今天睡覺之前可以讓爆豪阿姨講新故事給你聽。」
看著小真桜無憂無慮的笑容，綠穀也覺得心情頗好。
開心之餘，又有些小小的、難以啟齒的小心思。
如果不是她變成小孩子了，自己是絕沒有這樣正大光明的關心她、照顧她的機會吧。
「這幾天還有誰來嗎？」
小真桜掰著手指頭數：「有榴槤哥哥、荔枝哥哥、兔子叔叔……」
綠穀點點頭，又隨口說了一句：「相澤老師沒有來啊。」
突然從綠穀口中聽到相澤的名字，小真桜一下子有點懵。
知道綠穀離開了以後，她也沒有從那句話裡回過神來。
自從那天把她留在爆豪家以後，相澤消太再也沒有來過了，起初小真桜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因為每一天都會有新的人來看她，給她送漂亮的小裙子和有趣的繪本，她眼花繚亂，根本想不起來有誰不見了。
可是當綠谷無意中提起了相澤消太的名字，小真桜才突然意識到他不要她了。
「……小真桜這兩天不太開心呢。」爆豪光己一籌莫展地跟丈夫抱怨，「還是說想要什麼新玩具？」
「……不清楚……不然下次晚飯的擺盤做得再可愛一點吧……」
冬季的城鎮被白雪籠罩，入夜之後降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小雪。
夜色是漆黑的，小真桜穿著毛茸茸的睡衣趴在玻璃窗前，軟綿綿的臉蛋貼著冰涼的玻璃，呵出的霧氣模糊了玻璃，她拿袖子擦了擦，又專心地看著樓下。
平時這個點，乖巧懂事的小真桜應該已經睡著了。
但是她這兩天都悄咪咪地沒有聽爆豪阿姨的話早早入睡，而是半夜爬起來趴在窗邊望著空蕩蕩的街道，好像只要自己一直看著，就會出現什麼人一樣。
小真桜覺得胸腔裡悶悶的。
有點委屈。
但是總是愛哭的孩子是沒有人喜歡的。
就在她困得快要靠著窗玻璃入睡的時候，突然在昏黃的路燈下，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靜默地、沉寂地佇立在那裡。
就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在那個地方不言不語地守護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的更新！我感覺離完結不遠了，所以你們應該發現男主是誰了吧嘻嘻嘻
相澤女孩永不認輸！！！被爆豪和轟男主文包圍的我要自己給自己產糧！！！相澤老師沖鴨！！！！
第51章 初戀第五十一次
想要從房間裡偷溜出去對小真桜而已並不算困難, 這個時間爆豪光己他們已經進房間了，爆豪勝己似乎因為工作的緣故要很晚才會回來。
所以小真桜就只戴上了她的手套，連拖鞋都沒有換，就這麼匆匆地跑了出去。
相澤消太聽到門開合的動靜，遠遠地看到裡面走出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他有些意外, 按平時的時間來說, 小真桜應該早就在睡夢之中睡得香甜, 而不是穿著單薄的睡衣和拖鞋就這麼跑了出來。
小真桜看上去顯然已經很困了, 她半闔著眼皮，困倦又茫然地看了看周圍, 大概是想，剛剛明明就在附近的, 怎麼突然一下就不見了？
如果她把頭昂到最高或許就會發現，相澤消太哪裡都沒去, 就在她身邊最近的那根電線杆子上站著呢。
「……差不多該回去了吧……」
相澤消太皺著眉, 顯然很在意小真桜穿著的睡衣和拖鞋。
深夜的冷風刮得猛烈，小女孩毛茸茸的睡衣帽子的兔耳朵在寒風中晃悠，她似乎是瑟縮了一下, 但腳步並沒有停下。
但就算相澤沒有跳上來, 她也是找不到的，因為天太黑了，她根本不敢走得太遠。
「相、相澤先生……？」
小真桜吸了吸鼻子，喃喃地喊著。
相澤消太的心裡仿佛被冰錐一下下地刺穿，冰和血肉黏在一起, 不管是拔出來還是刺得更深，都痛苦得令人無法承受。
但他依然站在那裡沒有動。
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小女孩單純的依賴而已，因為自己的保護所以習慣了自己的懷抱。
並不是無可替代的東西，只要她長大一點，再長大一點，她就會尋找到其他溫暖可靠的安歇之所。
所以他應該放手了。
是時候離開了。
他不是爆豪那樣尚且年輕的少年，還可以再被她騙好幾次，就算在她挖的坑裡摔幾次也沒關係。
他們還年輕，而他已經不該停留在這個為感情糾結不清的階段了。
仍然愛著她嗎？
是的。
還會一如既往的保護她嗎？
當然。
願意繼續沉淪嗎？
……或許不會了吧。
在附近徘徊的小真桜眼眶和臉頰都紅紅的，她想要走入更深的黑暗中去尋找他，但未被燈光照亮的地方實在是太黑了，太遙遠了，好像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跨過去。
連下了幾天大雪的地面變得濕滑，小真桜稍微走遠了一點，就腳下一滑，跌倒在了光滑的冰面，她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見遠方忽然有車輛刺眼的白光越來越近——
「……相澤先生！」
被什麼人抱起來放回了家門前之後，小真桜剛要驚喜地睜開眼，但卻發現自己的眼睛被什麼像繃帶一樣的東西遮住，好像很難解開的樣子。
「相澤先生？」
相澤放下懷裡的小女孩，歎了口氣，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就這樣安靜的結束吧。
和她，和自己的執念。
他半垂著眼，最後看了看眼前的小女孩，映在他眼中的，分明是她長大後沖他微微笑著的模樣。
那個有著驚人姝色的少女溫柔地笑著，輕聲呼喚他的名字。
每一聲呼喚，都仿佛一道束縛著他的、無法逃離的枷鎖。
他轉身朝著黑暗的街道深處走去，遮擋住她雙眼的繃帶很快被小真桜扯開，她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相澤先生！」
隱隱約約的黑色身影沒有停頓。
「相……哎呀！」
小真桜又滑到在地。
這次黑色身影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再度前行。
小真桜小心翼翼地從冰面上站了起來，見相澤的身影越來越遠，更加著急地加快腳步想要追趕上他。
「等一下……」
然後她又摔倒在地。
小孩子的手臂還有些軟肉，但磕在堅硬的冰面上仍疼得她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相澤先生不要我了嗎？」
小女孩再次站了起來，又是可憐又是委屈地這樣說。
相澤消太攥緊拳頭，強迫自己不許回頭，絕對不能回頭。
他是成年人，不是目光短淺的小孩，怎麼做才對她最好，他心裡一清二楚。
所以，不要再追過來了。
小真桜的腳步也確實停了下來，因為她實在走得有點遠了，在往前一步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前方的身影如此模糊，但身後的光卻溫暖明亮。
她不該再追。
她不敢再追。
但是——
「真桜以後會聽話的。」
小真桜忽然抬腳跨入了黑暗之中。
她的聲音在發抖，哽咽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嚎啕大哭。
「真桜會乖乖吃飯，不會挑食，也會乖乖睡覺……真桜、真桜吃得不多的，也不要好看的裙子，也不吃糖，不會吵著讓相澤先生買東西……」
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周身已經被黑暗所包圍，她看不見前方的身影，也找不到回家的歸路。
「……真、真桜也不愛哭……」
小真桜停下腳步，站在原地拿袖子不停地擦著眼睛，聲音已經帶著明顯的哭腔。
「……所以相澤先生……不要丟下真桜好不好……」
恍惚間，腦海中有許多畫面一閃而過。
有空蕩蕩的豪宅，有爭執的父母，她抱著玩偶藏在衣櫥裡面，只要關上門，就可以跟外面的喧鬧聲完全隔絕。
那時的她在黑暗中打開了一個玩具模樣的充電蠟燭，對著蠟燭和玩偶唱完了一首生日歌。
好像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仍然是那個藏在衣櫥裡面給自己唱歌的小女孩。
誰都沒有發現她。
誰都不會找到她。
「你啊……」
忽然從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悠長低沉的歎息。
「沒有人丟下你。」
無孔不入的寒風被溫暖的大衣隔絕。
被男人抱起來的小女孩自然而然地被裹進了他穿著的大衣之中。
一瞬間，仿佛整個城市的冰雪都消融在他的懷裡。
無助又恐懼的小女孩將頭埋在他的懷裡，頭一次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好像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哭給他聽，將曾經無處傾訴的惶然驚懼都盡數傾倒。
終於，有人打開了那個沒人注意過的衣櫥，將那個小女孩抱了出來。
*
小真桜離開爆豪家的那一日，爆豪光己一邊用手勾住想撲上去搶孩子的爆豪勝己，一邊爽朗地笑著說：
「……啊不用客氣的，真桜真的是我見過最乖的小孩子了，完全沒添麻煩。」
爆豪勝己齜牙咧嘴地還要伸手去抓小真桜：「可惡啊啊老太婆放開我！！！老子今天不會放手的！！！」
然後他就又收到了爆豪光己的鐵拳制裁。
「你說什麼胡話呢？喜歡真桜也要有個限度。」爆豪光己按住爆豪勝己的頭，對相澤消太說，「那真桜就交給相澤老師了，一路走好。」
一手拎著小真桜的行李，一手抱著小真桜的相澤消太再次向爆豪光己道謝，臨走的時候他看了眼氣急敗壞的爆豪，甚至還咧嘴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意。
「啊啊啊啊相澤老師你絕對是在騙人！！！根本就是你自己想照顧真桜而已吧可惡！！！」
小真桜舒舒服服地趴在相澤消太的肩膀上，眯著眼笑著和爆豪光己揮手告別。
「先提醒你。」將小真桜放在車上的兒童座椅裡之後，相澤消太一邊開車一邊說，「衣服自己穿，洗澡自己洗，明白嗎？」
對養孩子毫無概念的相澤消太並不知道，這對於一個四歲的小女孩基本是無法完成的事情。
然而後座的小真桜只是看著他的側影，乖巧地說：「明白。」
相澤消太透過反光鏡看了一眼小真桜，忽然覺得有什麼地方有點不對。
具體的他也說不上來，因為平時的她就已經足夠聽話懂事了，所以現在變得更加乖巧懂事一點，似乎也沒什麼突兀的地方。
錯覺吧。
他這樣想到。
坐在後座的小真桜微微笑著。
到了真桜在東京的公寓之後，相澤消太先將她的衣物都放進了衣櫃裡。
打開衣櫃，映入相澤消太眼中的衣服稍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比起印象裡喜歡穿各種裙子、打扮得精緻可愛的真桜，這個衣櫃裡掛著的衣服都是樸素簡單、便於行動的那一類。
相澤消太回憶起來，以英雄之名出現在公眾視野中的真桜，的確有意識的將人們對她外貌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她的工作上。
並且據他的印象，英雄月島真桜的體術雖然在整體當中仍然是吊車尾的水準，但對於以前的她來說，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令人驚歎的奇跡了。
看著房間裡的啞鈴，相澤消太突然有點想笑。
不知道她平時在家裡練習舉啞鈴是個什麼樣子，總覺得她連最小的那個都舉不動。
「相澤先生！」小真桜不知道什麼時候躥到他腳邊，擋在啞鈴的面前說，「我餓啦！」
要不是她依然是這副小孩子的模樣，相澤消太險些以為她是知道自己在心裡笑她，所以才擋著不讓他看那些啞鈴。
「等我把東西收拾好。」相澤消太拍了拍她的頭，「你看電視去吧。」
小真桜慢吞吞地挪著腳步。
「快去吧。」相澤想了想，「不然晚上我不會給你講故事的。」
小真桜一愣，並沒有被他嚇唬到，反而是怔愣著，旋即露出了一個柔軟而令他熟悉的笑容。
「嗯！相澤先生要記得給我講睡前故事哦！」
說完她開開心心地出去了。
而留下的相澤消太心裡卻突然籠上了一層疑雲。
眼前的真桜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小孩子。
更像是……
作者有話要說：
肝我不要了！！！我今天就要完結沖鴨！！！！
第52章 初戀第五十二次
有了這樣的疑惑之後, 相澤消太開始仔細觀察小真桜的一舉一動。
之前沒有注意到只是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往那方面想過，但只要稍微注意觀察，是真的小孩子還是裝出來的，簡直太一目了然了。
小真桜是絕對不會碰她的手機的，相澤消太故意將她的手機放在了茶几上, 然後進她的房間收拾東西, 隔了一會兒, 就見原本假裝專心看著動畫的小真桜輕手輕腳地拿起了手機。
看一眼手機, 又看一眼臥室的方向，警惕得跟背著家長在被窩裡玩手機的中學生一樣。
又比如準備好的午飯, 小真桜不喜歡吃胡蘿蔔，這一點他聽爆豪光己說過了, 如果菜裡有胡蘿蔔的話，她會絕對不會伸筷子的。
但是午飯時的小真桜雖然沒有夾胡蘿蔔, 但是卻從有胡蘿蔔的菜裡面夾了其他的菜。
更明顯的是, 小真桜看著他的時候，目光是清澈天真的，笑起來時有些小孩子般的天真傻氣。
但現在的這個真桜, 笑起來的時候卻有些大人的溫柔繾綣, 一點傻氣都沒有。
相澤消太幾乎可以確信，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了，只是用自己的能力，再度將自己的身體保持在了小孩子的狀態。
她想做什麼？
暫時沒有想通這一點的相澤消太沒有輕舉妄動，依然把她當小孩子一樣對待, 甚至還夾了一筷子胡蘿蔔在她的碗裡。
眼看著她的小臉瞬間垮了下去，相澤消太一邊忍著笑一邊板起臉說：
「你自己說的不會挑食，吃了。」
真桜張張嘴想要辯解什麼，但最後什麼也沒說，只是氣鼓鼓地瞪了一眼相澤消太，然後一臉嫌棄地看著碗裡的胡蘿蔔，萬分抗拒地咬了一小口。
「可以了吧？」
相澤消太還不放過她：「不行，吃完。」
真桜委屈巴拉地看著他，自己現在是個小孩子！四歲的小孩子！還這麼這麼可愛，他怎麼能強迫她吃胡蘿蔔呢！
冷血無情！沒有人性！
想到自己現在是小孩子，正好是任性耍賴的好機會，真桜想了想放下筷子，撒開小短腿跑回房間把門一鎖，待在裡面不出來了。
相澤消太沒想到她這麼小孩子氣，雖然身體是小孩子，但是心裡面應該是個成年人了啊，居然會為了不吃胡蘿蔔躲在房間裡面？？
「真桜。」他也只好放下筷子敲了敲真桜房間的門，「開開門。」
隔著門板傳來了真桜理直氣壯的聲音：「開門可以，你必須保證不強迫我吃胡蘿蔔了！」
想到這麼說的是長大的真桜，相澤消太有些想笑，又覺得可愛得不得了。
「好了，我答應你，出來吧。」
沒想到相澤消太答應得這麼快，真桜有點措手不及。
「真、真的嗎？」
靠著門框的相澤消太放低了聲音：「真的。」
微微敞開的門縫裡透出了小女孩受寵若驚的眼，她有點意外，原本以為以前跟她談戀愛時的那個相澤消太就已經足夠溫柔了，但她沒想到的是，他還能更加更加的溫柔。
溫柔得讓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害怕自己會做錯什麼，讓他失望的離開。
「我答應你。」相澤消太蹲下來，透過門縫看她，「你不想做的事，我絕不勉強。」
真桜眨眨眼，眼中有水光一閃而過。
「但是在這之前——先給我把飯吃完。」
*
入夜之後，洗完澡後的真桜頂著濕噠噠的頭髮竄到相澤消太的懷裡。
「要相澤先生吹頭髮！」
頂著小女孩外表的真桜理直氣壯，完全不擔心自己被拒絕。
「過來先穿襪子。」相澤消太耐心地找出襪子給她套上，「吹風機在哪裡？」
真桜剛下意識要給他指出來，突然意識到自己不應該知道這個，於是閉上嘴，裝作一無所知地搖了搖頭。
相澤消太在心裡暗笑。
她還想繼續隱瞞下去，她想得到什麼，或者是在害怕什麼嗎？
他想不明白，但也並沒有拆穿。
在浴室的櫃子裡找了一會兒，他取出吹風機回到臥室，真桜已經抱著繪本坐到了床上，見他進來後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吹完頭就可以講故事了嗎？」
相澤有些怔愣。
所以……她裝到現在就是為了聽他講故事？
見他半天沒說話，真桜又有點著急地揪住他的衣角，確認了一遍：「相澤先生答應我的，不能反悔。」
揪住他衣角反復詢問的小女孩語氣急切，又像是怕說多了令他煩躁，最後只用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沒反悔。」他歎息，「先過來把頭髮吹幹。」
真桜這才展顏一笑。
「嗯！」
乖乖坐著讓他吹頭髮的小女孩仿佛一隻溫順可愛的貓，不吵不鬧，任由他吹幹濕漉漉的頭髮。
相澤很少覺得心裡這麼安寧過。
替她吹幹了軟軟的頭髮，又熱了牛奶等她喝完，相澤這才打開繪本坐在了床邊。
床頭的燈是暖黃色的，真桜的臉映著燈光，宛如一顆琥珀色的蜜糖。
相澤掃了一眼她期待得閃閃發光的神色，慢慢地替她掖好被角。
「那我們今天來講兔子和狐狸的故事。」
相澤消太看著手裡畫著熊的繪本，張口就開始一臉平靜地瞎編。
真桜一聽是兔子，認真回憶了一下繪本上的內容，完全記不清哪裡有兔子。
「很久以前森林裡住著一直名叫小櫻的兔子，跟其他兔子不一樣的是，小櫻是一只有魔法的兔子。
沒有朋友的小櫻想，她要用她的魔法找到一群好朋友。」
真桜越聽越覺得有點不對，但是看相澤消太真的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又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小櫻每遇到一個朋友就會很開心的與他們待一段時間，但是她很快又想要新的朋友，但是又怕以前的朋友會不開心……苦惱的小櫻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用魔法回溯時間……」
真桜咽了咽口水，往被窩裡悄悄縮了縮。
相澤消太還看著繪本，以平淡的語氣現編：「……小櫻借著這個辦法交了好多新朋友，她以為她應該很快樂的，但是後來她發現，她依然是一隻孤獨的兔子。」
聽到這裡，真桜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從溫暖的被窩中伸出手來，輕輕地揪住了相澤消太的衣角。
相澤合上了繪本。
「之後呢？」真桜沒有再用小孩子的口吻說話，「之後發生了什麼？」
相澤忽然彎了彎唇角，居高臨下地拿眼風掃她：
「……後來出現了一隻狼，從狐狸堆裡叼走了兔子，故事結束。」
這怎麼看都不可能是童話繪本裡會有的內容吧！！
「狼會把小櫻咬死嗎？」
「誰知道。」
「童話故事沒有這種結局的。」
「誰跟你說這是童話故事了？」
「……」
真桜看著理直氣壯瞎扯的相澤消太想笑，但勾了勾唇角，先落下來的卻是眼角的一滴眼淚。
相澤消太俯身用指腹蹭掉了她眼角的眼淚。
真桜伸手突然關掉了床頭唯一亮著的一盞燈，室內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的寂靜之中。
窗外透著一點皎潔月光，借著這一點微弱的光，相澤消太看到被子裡的人形從小小的一團慢慢地變長，然後房間裡他們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
「不開燈嗎？」相澤消太突然開口。
回應他的是少女柔和清亮的嗓音：「如果你想開也可以，但是我現在沒有穿衣服哦。」
「…………」
漆黑的房間，只有兩人的公寓，無論是床上的少女還是他都已經是成年人了。
光聽這個形容，就讓他嗅到了一點微妙的曖昧氣息。
「我給你找衣服。」
他無奈地起身走向衣櫃，白天給她收拾衣服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她的睡衣。
找到了那件長袖睡裙，相澤將衣服交給了她，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轉身的那一瞬間，少女忽然伸出微涼的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
「……？」相澤覺得自己轉身的那個過程一點非常僵硬，「還有什麼要說的？」
少女想了想，問：「相澤先生什麼時候發現的？」
原來是要問這個，相澤消太松了口氣。
「白天的時候。」他坐回了床邊的椅子上，「你又是什麼時候恢復的？」
真桜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說：「……那天晚上，相澤先生找到我的時候恢復的……」
說完，她似乎是怕相澤生氣似的，又補充：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我只是……」
少女抓著他手腕的那只手稍微向下，握住了他的手掌。
「……我怕你走。」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什麼幼小的動物在撒嬌一樣，相澤知道她是故意的，她故意用這樣的語氣，在這個時候說這樣的話。
他知道這一切全是她小小的心機。
但——
「我不會走的。」
他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不用擔心。」
少女抬手愣愣地摸了摸額頭，心裡湧起陣陣暖流，她緊緊地抓住相澤的手，直到他的體溫令她的手指也漸漸暖了起來，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然後相澤就聽到少女用天真溫柔的聲音說——
「那麼，要做嗎？」
相澤消太：………………！！！？？？？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我超喜歡真桜用這種天真純潔的表情說出這種話。
應該還有一更或者兩更，我需要瘋狂的表揚！（囂張
第53章 戀愛終章
相澤消太頭一次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聽。
因為眼前的少女實在是笑得明媚又坦然, 完全沒有任何羞怯的意思，如果不是他確定自己剛剛真的沒有聽錯，他會以為她在問他明天要吃什麼。
但不是。
她不是在問這個。
他張了張嘴，乾澀的喉間還未來得及吐露出任何表達接受或是拒絕的詞彙，就聽少女再次用她柔軟清澈的嗓音再度問了一遍：
「——要做嗎？」
這情節發展得太過離奇, 離奇得相澤消太都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吐槽。
「……你都看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被窩裡的少女緩緩的坐了起來, 柔軟的棉被上, 相澤遞給她的睡衣從被子上一點點地滑落在地。
「忘記了。」少女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頸, 溫熱潮濕的呼吸就在他的耳邊，「反正是什麼深夜劇吧……」
擁住他的少女散發著沐浴後淡淡的香味, 他想分辨究竟是洗髮水的味道還是沐浴露的香味，但朦朧月光從窗外投入, 除了月光下如綢緞一樣光滑的後背，他腦子裡似乎完全塞不進別的東西。
「真桜……」他伸手抓住了少女纏繞著他脖頸的手臂, 她的眼神閃爍著懵懂好奇的光, 並沒有那種意亂神迷的感覺，「……停下來吧，你會後悔的。」
「嗯？」少女眨眨眼, 似乎是怕他誤會, 還貼心地解釋，「我知道會發生什麼，我沒有鬧著玩。」
相澤消太隨手抓過滑落在地的睡裙給她套上，被弄亂頭髮的少女對於他的冷淡有些氣惱，拒絕穿上睡衣, 拒絕把手塞進袖子裡，還要自己把礙事的衣服扯下來。
相澤沒有辦法，最後乾脆把袖子繞著她打了個結，把她亂動的胳膊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垂頭喪氣的真桜終於老實了。
「……你不喜歡我了嗎？」委屈吧啦的少女睜著水汪汪的眼睛，淩亂的頭髮看上去有些格外可憐，「我不夠吸引你嗎？還是你有其他喜歡的人了？」
相澤扶著額頭有點無奈：「……你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電視劇裡這麼說的！」被捆成粽子的真桜很有底氣，「不想跟妻子做這樣那樣的事情的男人，肯定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以後不准你看深夜檔。」
確認真桜不會再扯掉衣服後，相澤消太給她解開袖子的結甚至直接幫她把手塞進了袖子裡。
艱難地替她穿好了衣服，見真桜還是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相澤消太有點無奈。
「沒有喜歡別人。」
真桜氣鼓鼓地縮進了被子裡面。
他歎息：「你自己不也喜歡過別……當我沒說。」
真桜一掀被子蓋住自己的頭，背過身去不理他了。
在哄女孩方面，相澤消太並沒有比他的學生老練多少，他遲疑了一會兒，斟酌了一下用詞，想將她扳過身跟她道歉。
然後他聽到了小小的啜泣聲。
他是知道真桜不怎麼愛哭的，所以一聽到她哭了，一下有些慌神。
「抱歉……」他小心地將真桜攬入懷中，「我不是那個意思……」
紅著眼眶的少女從他懷裡抬起頭，倔強又直率地望著他的雙眼說：
「我是喜歡過很多很多的人，可是剛剛的那句話，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以後也不會對其他人說了。」
相澤消太忽然被她的這句話擊中，胸口有一點刺痛，但這種痛是溫柔的、甜蜜的。
他能感覺到自己之前的那點顧忌在她水光瀲灩又堅韌執著的目光中潰不成軍。
作為一個大人來說，這太狼狽，也太可笑，他不應該被她牽著鼻子走，不該像小孩子為了她的一句話而雀躍得跟個少年一樣。
可她那麼傻，那麼坦率。
幾乎將自己的心毫無保留的放在了他的手心，也不去猜測他會如何處理，讓他忍不住產生了惻隱之心，忍不住憐惜的攏起手指，將她那顆稚嫩無畏的心妥帖地保護起來。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想更進一步嗎？」相澤消太拿袖子輕輕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痕，「因為你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真桜還有點茫然，下一秒她就看到相澤低頭吻了上來。
她不知道相澤這種熟練的吻技是從別人身上練習得到的還是自學成才，當這個吻開始漸漸加深的時候，真桜的腦袋已經有點混亂得無法思考。
原本靠在他懷裡的真桜漸漸被他輕輕地放倒在床上，他的手托著她的後腦以便他可以吻得更加深入，而另一隻手很自然的隔著衣料在她的後背摩挲。
不是那種充滿情/欲的觸碰，這樣的觸碰仿佛被溫暖的懷抱包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真桜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上升，心跳加速，軟得好像如一片冰涼的雪花在他的懷抱與唇齒之間融化。
然後他停了下來，垂頭看著懷裡的少女，月光下隱約能看到她的長髮在床上散開。
她的胸口起伏，急促地呼吸著周圍的空氣。
「……現在還不是時候。」相澤稍微與她拉開了一些距離，「等你再長大一些……」
「我已經成年了！」回過神的真桜不滿地打斷了他，「而且我的心理年齡也不只十九歲！」
相澤消太清醒地提醒她：「你今天還因為不想吃胡蘿蔔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真桜一頓，接著說：「那個不算！」
相澤消太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她永遠有那麼多自己的道理，明明幼稚得好笑，但就是令人願意退讓。
「好吧，不算。」相澤消太揉揉她的頭，替她拉過被子掖好被角，「但你真的該睡覺了——晚安，真桜。」
從被窩裡探出半張臉的少女眨眨眼，甕聲甕氣地問他：
「……那個故事裡面，狼叼走兔子之後呢？」
相澤笑了笑，暖黃色的燈光映照在他帶著胡茬的下頜，真桜還記得自己剛剛被他的胡茬紮得有點疼。
「沒吃，可能他覺得沒什麼肉，想再養兩年。」
床頭的燈光暗了下去，少女低低笑著說：
「晚安，相澤先生。」
*
相澤消太與月島真桜正式交往的第二年除夕格外的冷，傍晚出來的時候，只穿了大衣短裙的真桜差點冷得當場認慫倒回去穿羽絨服了。
但——她還是忍住了。
「……你還真只穿這麼點就出來了。」在真桜的公寓外等著她的相澤皺皺眉，「這次你要是喊冷，我不會把我的外套給你的。」
剛一上車，被暖氣包圍的真桜開心地脫下了大衣，一本正經地保證：
「肯定不會，你放心！」
……然後下車她就又開始慫了。
「是你說待會兒吃完飯之後還要去東京晴空塔看零點煙花的。」剛在餐廳坐下，相澤消太就跟她強調，「到時候嫌冷想走之後，不要把什麼事都怪在我頭上。」
真桜吸了吸鼻子：「我才不是這種人呢……說起來，你記得去年的交往紀念日時，你送了我什麼禮物嗎？」
直男的死亡問答來了！
相澤消太瞬間打起精神，立刻在心裡自問自答頭腦風暴了一番——
「項鍊？」
「那是去年生日哦。」
「手工做的貓鈴鐺？」
「那才不是給我的禮物呢。」
「那就是……」
眼看相澤消太是想不起來去年紀念日的禮物是什麼了，真桜故作失落地歎了口氣：
「果然談戀愛之後男人都是不會變的呀……剛談戀愛的時候，消太你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如果要說交往紀念日的話，再往前倒兩年，那個時候的確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除夕當日，真桜與相澤正式交往，隨後將兩人的合照上傳到了推特上。
——然後英雄Eraser·Head與英雄時間操控者公佈戀情的消息瞬間成為了推特、2ch等地議論的熱門話題。
本以為接下來的焦點應該是深挖兩人的戀愛經歷，以及時間操控者曾是Eraser·Head那屆學生的事情。
但緊接著成為熱門話題的變成了「英雄爆心地疑暗戀女方而對Eraser·Head大打出手」「英雄轟焦凍出現在Eraser·Head家門外與爆心地發生衝突」「退役英雄歐爾麥特現身修羅場勸架」……
雖然新聞報導的有誇張成文，但實際情況也並沒有比新聞報導的好多少。
總之這幾個人在相澤消太家門外打成一團，勸架的歐爾麥特也被無辜波及，原本處於風暴中心的相澤消太反而毫髮無損。
等到真桜來挨個貼了一身創可貼後，這件事才算到此為止。
誰都不想放棄真桜。
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驕傲。
吃完飯後，兩人驅車去了晴空塔，來這裡看新年煙火的人意外的不算太多，真桜冷得牙齒打顫，但倔強地不肯服輸。
相澤是想狠狠心給她一個教訓的，不能讓她因為知道自己會寵著她，就總是這麼任性。
可是看著難得從忙碌的工作中抽身出來約會，特意穿上了平日不能穿的過膝靴和短裙的少女，他剛剛堅持的那點底線又悄無聲息地往後撤了幾分。
算了。
再讓她一次。
他默不作聲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真桜掃了一眼他的動作，不屑地扭過頭：「我、我才不冷呢，我根本不需要加衣服，這裡的風又……嗚嗚嗚消太你的衣服怎麼會這麼暖啊……」
相澤消太眼看著她堅持了三秒就屈服於溫暖外套，沒說話，將她裹得更緊了一些。
然後真桜就垂下頭吸了吸鼻涕，小心地伸出手擁住了他。
「……對不起，我不應該這麼任性的，你脫了外套也會冷的吧？」
回應她的是溫柔輕撫她頭頂的大手：
「知道就好，但是……你也只是想在約會的時候打扮得漂亮一點而已，所以，並不是你的錯。」
兩人同為職業英雄，一個活躍在前線，一個作為教師就職雄英。
戀愛兩年，總是聚少離多。
但即便如此，每一次相遇的機會，她都非常非常的珍惜。
「不過在我的眼裡，即便你穿著那身戰鬥服跟現在一樣好看。」
抱著他撒嬌的真桜從他懷裡抬起頭，含著笑意的眼眨了眨：「你這話好像在說我打扮了跟沒打扮都一個樣。」
相澤消太頓了一下：「……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如果是平時，真桜肯定要揪著這句話故意生氣好讓他花上一整晚的時間來哄她。
然而現在她卻有其他的事情想做。
高聳的鐵塔之上，放眼望去是平靜而繁華的城市夜景。
絢爛的都市燈火連綿成一張巨大的網，每一個組成這張巨網的點，都是他們所要守護的未來。
「去年因為東京發生的意外事件，我們兩人都沒有好好地過交往紀念日。」真桜從大衣的口袋裡面，掏出了一個手帕包裹著的小紙條，「——這個，就是你去年給我的禮物。」
相澤消太想起來這個是什麼了。
真桜高高舉著這個小紙條，仿佛手握什麼能許願的符紙：
「你說我拿著這個兌換券，能讓你做任何事情對吧？」
「……真桜……」
她舉著這張小小的、已經很舊但被細心保存的小紙條對著相澤消太認真地說——
「那麼，就在此地，實現我的願望。」
相澤有些無奈地扶額：「你說吧，什麼願望？」
裹著男式外套，但神色嚴肅的真桜一字一句地對他說：
「向我求婚吧，消太。」
深藍的夜幕裡降下了點點純白的雪花，仿佛天空張開雙臂，擁抱著這個即將迎來新的一年的世界。
曾經渴望被愛，但卻並不明白自己想要怎樣的愛的少女，如今站在他的面前，用如此堅定認真的目光告訴他——
向她求婚吧。
這是她所希望的。
「……我可沒有準備戒指……」相澤消太深情地吻了她，「我會找一個更好的時機，請求你成為我的新娘。」
真桜緊緊地擁住他，貼在他的胸膛，傾聽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如同在空中紛紛揚揚的雪花，兜兜轉轉，穿過人間繁華，最後落在了堅實的大地上。
「嗯。」
從此之後，放完望去的璀璨燈火中，也會有一盞小小的燈火，是為她而點亮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結束在相澤三三發動個性抱著真桜穿行在城市裡保護市民的一幕，但是想了想，最後的這一刻還是留給他們自己吧。
這個故事除了嫖各種我喜歡的男神，更主要的是真桜成長的故事，所以看到最後真桜終於長大了，我自己也挺開心的。
每個人的人生中都好像會碰到很多教會自己一些事的人，不管是戀人，還是朋友，不管是快樂的結局，還是註定分離的結局，都一步步鑄就了現在的自己。
今後我也不知道自己會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原創還是同人，但想永遠都寫給你們溫暖的、觸動人心的同人文。
這是我自己很喜歡的故事，如果你們也喜歡那就太好啦~
如果有緣，我們下個故事再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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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開的同人預收坑：
[綜]附身可恥但有用→長篇溫馨日常向，如果還會寫同人長文會先開這個
[我英]少女戰爭→自割腿肉的我英相關囤積地，寫著玩解壓的，有興趣可以收藏看看中短篇之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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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藍根泡面扔了1個火箭炮投擲時間:2018-10-31 18:10:56
麼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