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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陰陽師)東海出來背鍋！》作者：澄北【完結】短篇。

悠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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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19-7-28 14:40  只看該作者

《(陰陽師)東海出來背鍋！》作者：澄北【完結】短篇。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437個瀏覽者
文案：

東海，在反派的路上一去不復返。
士兵誇讚東海：「她與妖怪戰鬥的時候，翩如龍蛇，爽快肆意，是十分美麗的身姿。」
鬼切卻忍不住嗤笑：將領們不知道，她對『自己人』的時候，也是如此爽快。
直到後來，斬殺惡鬼的功臣成為惡鬼。

作者有話說：元旦賀歲小說，已存稿，一九年一月一日下午六點發表，當天雙更！話說~小說加成能不能抽出鬼切！！！如果文章受歡迎，會考慮加長篇幅！大家，請多關照！非常感謝幫忙製作封面的塗畫樂園！！

內容標籤： 綜漫 靈異神怪 甜文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東海，鬼切 ┃ 配角：源賴光，妖怪1234…… ┃ 其它：陰陽師，打個商量讓我全圖鑒唄！網易：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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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19-7-28 14:4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東海自從沉迷陰陽師之後，在群裡玩的風生水起。

　　陰陽師就像是個屬海綿的小妖精，把東海的那點精力吸乾炸淨。還好現在是在大學學校，這要是在家，恐怕要被親媽鞋底問候了。

　　寮群聊對話方塊蹦出來。

　　織南：壓級大佬@東海，最近在培養什麼？

　　東海：魚頭，攻擊帶回血，暴擊打一萬奶兩萬，很舒服。

　　織南：我也養一個？（附贈一張現有式神陣容）

　　東海：先把主攻式神六起來。

　　織南：……哦，有點小失落。

　　東海：可以給你看這次鬥技的視頻。

　　視頻是一分鐘不到的那種。第一輪對面搶一速，剛攻擊一半，東海這邊炸了！

　　她的式神瘋狂反擊協戰，還會疊毒破防減療。好好的回合制遊戲被打成這樣，對面說了一句「回合制呢？」直接退了。

　　織南：臥槽，毒瘤大佬好牛逼！

　　鯽魚：她還有一個很牛的肉隊！

　　東海：你不知道有很克制肉隊的鴆快樂嗎？

　　東海：娛樂而已，要是和會長對打，呵呵，分分鐘被吊錘。老命要緊，我要睡覺了。拜拜！

　　織南：拜拜！

　　松鼠：好女人都不熬夜！

　　東海：熬夜的松鼠已經禿了！織南和鯽魚乖乖的，不要學他，會腎虛。

　　鯽魚：好的！

　　松鼠：MD！

　　最近流行的熱門遊戲，不是王者榮耀就是陰陽師。東海自稱老年人手速，不適合打王者，於是在陰陽師裡玩的很爽。

　　寮裡面的小夥伴，也很棒！

　　睡覺之前，她照例摸一遍心愛的式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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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半夢半醒。

　　周圍的空氣格外清新。

　　庭院、小紙人、石桌、櫻樹……夜色真美……明黃的月亮也格外柔情……

　　「這裡……」

　　「東海，醒了。」

　　東海僵硬著身子，轉頭緩緩向發聲的人看過去。

　　說話的人坐在回廊，面對自己。

　　銀髮灰眸，青色狩衣，黑色高帽。

　　面容俊秀，一股子清貴氣質。

　　「這裡是我的庭院，閣下不記得了嗎？」聲音也十分柔和清雅。

　　謫仙般的人物。

　　「安倍、晴明……」

　　「正是。」晴明笑容溫和：「終於將您喚醒了。」

　　東海不明所以。

　　他說：「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請不要再偷懶了。」

　　東海還是不懂他在說什麼。

　　他看向陰暗處，「東海已經蘇醒，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晴明話音剛落，黑暗的陰影裡走出一名男性——

　　「式神？」東海迷迷糊糊的，聲音虛弱。

　　「是。」男性式神回答。

　　東海吸吸鼻子，有些委屈：「我想要……」

　　晴明的蝙蝠扇掩唇，不愧是擅長培養式神的東海，眼力很好。他輕笑：「東海，他很強。」

　　東海點頭，她知道。

　　「想要……」

　　看起來，上楊的杏眼含著水汽，快哭了。

　　安倍晴明有些苦惱。

　　以手中持有的式神數量來計算，東海很強，是修習陰陽道術的人想也不敢想的。與她的才能並列揚名的，是她的美貌。

　　她現在衣衫單薄，看起來很狼狽。

　　即使如此，他還是要承認，她依然有不遜於自己狐族血統的美貌。

　　人面桃花的臉上，古靈精怪的黑眼珠和葡萄似的。

　　看著自己，猶如頑童。

　　純潔、狡黠。

　　被她這樣注視，自己都忍不住要點頭同意了。

　　真是讓人沉溺的狡猾！「東海，」他聲音輕柔：「這不是我的式神。」

　　「誰的？」

　　「是源氏的，看，他身上有家族紋章。」

　　「想要……」

　　源氏式神靜靜看著東海，這種溫吞柔弱的性子，也值得主人如此看重？他真懷疑東海在戰場上的表現。

　　那晚之後，東海接連睡了一天一夜。

　　夢境並不停歇，這讓東海即使睡著了，也十分疲倦。

　　終於，在東海清醒過來之後，安倍晴明和東海再一次聚在回廊。

　　「我睡很久了嗎？」

　　「能感覺到？」

　　「嗯。」

　　他說：「三年了。」

　　東海笑：「我還以為會更久。」

　　畢竟，寄宿在別人的身體裡，看著別人生活，時間的流速是很緩慢的。

　　「喚醒我，有什麼事情嗎？」

　　「源氏要討伐大江山，需要戰力，自然不會讓你一直沉睡。」

　　「我能做些什麼？」

　　「他們需要你手中的妖怪資料，還有那些頂級的輔助式神。」

　　「晴明，我討厭爭鬥。」

　　「我知道。」

　　「我不想參戰。」

　　「不可以，你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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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氏的式神回到主人身邊覆命。

　　源賴光批註過手中的文書之後，才想起式神還未離開。

　　「鬼切，你有疑問？」

　　他培養的式神，自然瞭解式神的性子。

　　「……是。」

　　「說。」

　　鬼切沉默許久，「東海的實力。」

　　源賴光撫摸下巴，輕笑。

　　「主人？」

　　「只是想起她小時候與晴明切磋，十分有趣。她的實力，上了戰場你就知道了。」

　　「……是。」


第2章

　　回到自己在平安京城門外的住所，真的比晴明那個雜草叢生的院子好不了哪去。

　　東海孤零零站在大門口，完全不想行動。

　　她望著蔚藍的天空，懶惰刻入骨髓。

　　要不然，再去晴明家借住一段時間好了……反正，他什麼都敢往家裡帶。

　　「喲，這位小姐，是被逐出家門了嗎？站在這裡，好生可憐喏！」

　　身後，輕佻油膩的聲音讓東海回過神。

　　她轉身看向來者，武家？

　　不對，看起來像是年年豐收的『地主』，身寬體『胖』！

　　並不精明的眼睛裡面，是對自己的算計。

　　東海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讓大爺我帶你回家吧！」他摸一摸兩撇鬍鬚，色眯眯的盯著她：「保管你吃喝不愁，一輩子不愁餓肚子，還有漂亮的和服哦！」

　　東海歪頭看他，仔細盤算，自己身邊的式神，有吃人的吧。

　　自己給式神吃一個人，能不能讓他給自己收拾院子，而且沒有怨言呢？

　　妖刀姬不吃人，花鳥卷也不吃人……

　　鴆，以津真天，夜叉……那個大爺！算了。

　　太多了，一下子還想不起來！

　　對了！吸血姬和紅葉！！！

　　東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炯炯有神。

　　這傢伙還不知道要大難臨頭，馬上要給妖怪做點心了。

　　此時他還在感歎東海的美貌。

　　如此美人，含苞待放。

　　若是能帶回家中，就算被家裡的妒婦攪得家宅不寧，也值得啊。

　　熱愛美貌的紅葉……她挑食！

　　面前這個油頭大耳的傢伙，一定不符合紅葉的吃貨準則。

　　吸血姬，算了吧。

　　不忍心看那孩子哀怨的眼神。

　　還在滔滔不絕？直接讓管狐一煙筒砸死他好了。

　　「小姑娘，要不要來我的宅院啊！」

　　眼見一腳踏進棺材的傢伙要來抓自己的胳膊，東海下意識後退一步。

　　她不想與這人發生接觸。

　　「別害怕，大爺我疼你！」說著，又上前一步。

　　「黃昏未到，也敢做這樣的勾當？滾！」

　　一聲冷喝讓胖子的身體僵住。

　　胖子一看來人的衣著，立刻嚇軟了腿。

　　「是是是！大人莫怪，我這就走！」

　　東海看向解救了胖子的人。

　　黑髮高束，兩頰還有少年會留的鬢髮。

　　黑色的衣，上面有十分精緻的繡紋。

　　煙色的袴，腰間三把兵刃。

　　眉目冷峻，像是個……貴族少年？！

　　他問：「我幫助你，你不願意嗎？」

　　「不需要你幫我。」東海默默回答：「本來想讓式神吃了他，好給我收拾院子的。」

　　東海坐在大門的臺階上，仰頭看著他：「你來了，他將你送給我了嗎？」

　　「不，我是源氏的利刃，鬼切。」

　　東海低下頭，不再看他。

　　腦子裡都是怎麼樣把『源氏的利刃』拐回自己家！

　　看起來，源賴光那麼寶貝他，連家紋都穿在他身上了。

　　可能，沒有妖刀姬那麼好要啊！

　　「你怎麼來了？」東海問。

　　鬼切十分老實，回道：「主人讓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院子，三年沒人收拾了。我沒地方住了。」

　　鬼切被來回的路人弄煩了。

　　每一個路過的人，不是在悄悄打量自己，就是肆無忌憚的看東海。

　　是啊，比起帶有貴族家紋的自己，顯然……東海更加柔弱可欺一些。

　　這個被主人託付要照顧的陰陽師。

　　完全沒有自覺。

　　她到底有多惹人眼球。

　　鬼切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拽起來。

　　「進去收拾院子。」他說。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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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院子不小。

　　居住的房屋，回廊，庭院，假山，還有一汪池塘。

　　不止是庭院裡，就連房屋裡面，也都是雜亂的野草和蜘蛛網，走到哪裡都能飛起一股嗆人的灰塵。

　　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

　　鬼切看著頭大。

　　東海更直接，扭頭就往外走，被鬼切拽住。

　　主人說她，需要人照顧。

　　如今看來，也很任性。

　　東海喪氣，召喚出百來個式神，式神品質參差不齊。從妖刀姬到燈籠鬼，一應俱全。

　　「收拾一下。」她如此命令。

　　眾式神得令，除了治療系和護盾系式神，其他式神躲鬼一般飛快離開鬼切的視線。

　　半時辰之後，猶如洪水過境，整個院子快塌了。

　　挑事：鳳凰火、首無、燈籠鬼。

　　主犯：夜叉、妖狐、河童、般若。

　　至於認真幹活的姑獲鳥和以津真天她們，沒能力挽狂瀾。

　　傻乎乎的鐮鼬三兄弟，拉條助威！

　　「我……沒地方住了。」

　　「……」鬼切垂眸看她，她的式神，需要教導。

　　鬼切上前一步，大多數式神瑟瑟發抖。

　　他右手搭上刀柄，冷眼看著那幾個搗亂的式神。

　　難怪東海不著重培養他們，禦魂都不給佩戴一二。

　　性格惡劣，要是培養起來，怕不是要欺負主人了。

　　所有成長起來的式神，除了天性溫和的治療系和護盾系，那些戰鬥類式神，竟然都沒有一個能管教住這些性格惡劣的妖怪們！

　　散沙一般。

　　身為主人的東海，竟然不在意式神搗亂。

　　所以，她才想要自己嗎？

　　「所有成熟的式神，盯著它們打理好庭院。」鬼切按捺住想要拔刀的手，這裡的式神畢竟不是自己主人身邊的嘍囉，自己不能隨意斬殺。

　　「如果第二天不能住人……」

　　鬼切以眼神示意，自己會飽餐一頓。

　　說完，帶著慘兮兮的東海離去。

　　鬼切與東海剛離開，院落裡被拋下的式神立刻炸開了鍋。

　　「喂，姑獲鳥，犬神，你們主人都被帶走了，你們不擔心嗎？」般若挑挑眼眉，這兩個傢伙最忠心。

　　「源氏的式神不會傷害主人。」犬神冷漠。

　　「犬神，我不放心。」

　　姑獲鳥天性慈悲，尤其對有一張娃娃臉的主人，更加母愛氾濫。

　　「犬神，人說犬神忠義。」夜叉蹲在損壞的假山上，嘲諷：「她啊∼最疼愛你了。要知道忠心耿耿的犬，竟然不在意主人安危，她會不會傷心啊！」

　　「嘻嘻嘻，夜叉，你嫉妒了。」

　　「哼哼，般若，我們彼此彼此。」

　　「信不信我吃了你們兩個。」犬神呲牙。

　　般若不屑：「隨你，主人都和別人走了。你還有臉在這裡鬧騰？」

　　「他不敢吃，主人不同意。畢竟，誰也不能動主人的所有物。」妖狐搭話：「不過，如果小生是那惡鬼，定要將孤身一人的主人藏匿起來。嘿嘿嘿∼嘿嘿嘿∼」

　　「妖狐，你腦子裡又放什麼了，笑得那麼噁心！」夜叉險些將武器扔到妖狐頭上。

　　首無很不屑：「妖狐，就你這樣的妖怪，別的陰陽師根本就不會留你做式神，更不會培養你！！要不是主人好心，你能活著！趕緊收了你那齷齪念頭！！」

　　犬神不動如山的身姿晃了兩晃。剛才式神們挑釁了許久，也不見他將手搭在刀柄上，現在，他竟然起了殺人的衝動：「我去追主人。」

　　姑獲鳥：「嗯。」

　　東海和鬼切去晴明家的路上。

　　鬼切問：「為什麼要供養那麼多無用的式神？」

　　「？？」

　　「既然不想培養，留著它們有什麼用處？」

　　「你在建議我，讓它們進神龕送死？」

　　「是個好去處。」

　　「不要。那是我的東西！」

　　如此貪婪。

　　鬼切不理解她的想法。

　　性格惡劣，還不好用的式神，與需要斬殺的妖怪無異。

　　與其留著給自己搗亂，還不如讓它們發揮餘熱。

　　起碼，源氏的主人就是這樣做的。

　　黃色的柴犬追上來，汪！

　　「犬神，你怎麼來了。」東海問。

　　犬神抬眼，視線掃過鬼切，最後落在主人的腳丫上。此時，白嫩嫩的腳丫沾了土灰，能看到腳掌被土地磨礪的通紅一片。

　　「你不疼嗎？」犬神說，「上來。」

　　東海偏頭：「不要，狗不能駝人。」

　　犬神來氣：「你怎麼不聽勸，我又不是普通狗子。」

　　東海不理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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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和犬神將東海送到晴明家，趁夜，鬼切就起身往東海的院落去。

　　那群滑頭，一定不會老老實實幹活。

　　式神那麼難管教，東海必定是軟糯的性子！

　　既然源賴光大人讓自己照看一段時間，呼，就按自己的習慣來吧。


第3章

　　東海在城門外的院落終於收拾妥當。

　　東海終於有地方住了。

　　被打的淒慘的調皮式神們，也挑不起東海的不滿。

　　被鬼切收拾的最慘的，莫過於般若、夜叉和狐妖。三貨惹不起鬼切，收拾好院落，就躲進結界裡面養傷，直到鬼切離開，也不肯出來了。

　　剩下的小妖，燈籠鬼和赤舌，老老實實的當燈籠或者守門，安安靜靜，與世無爭。

　　東海躺在屋裡拐角的和室裡，頭枕著三尾狐的大腿。

　　拐角的和室沒有紙門，竹簾沒有落下，兩面直通院落，視野極好。

　　「東海大人，夜裡在這休息，會生病的。」

　　耳邊的聲音不休，帶著女性特有的溫柔嫵媚。

　　「大人……哎……」

　　衣料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東海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東海蹭了蹭，看著外面，不肯回神。

　　現在，任何事情都與自己無關。

　　不知過了多久，東海發出沉穩緩慢的呼吸聲。

　　「紅狐狸姐姐，讓小生照顧主人睡覺吧！」妖狐的傷還沒好，又來到東海跟前，與三尾狐搭話：「小生會照顧好主人，不讓她受涼。」

　　「大人正在休息。」三尾狐狹長的眼睛半睜半闔，「再說，除了犬神閣下，主人從不讓男妖近身照顧。你求錯認了。」

　　三尾狐懷抱東海，豐滿的紅尾巴蓋在東海的身上。

　　眼睛晶亮閃耀，氣勢攝人。

　　妖狐並不放棄：「姐姐……」

　　「滾！」

　　渾厚的聲音嚇了妖狐一跳。

　　黑暗的角落裡，柴犬形態的犬神緩緩走出來。

　　眼睛盯著妖狐，蹲坐在三尾狐的身邊。

　　不過是因為大多數狐族懼怕獵犬，犬神心裡仁慈，不想讓三尾狐難受，才保持了距離。

　　沒想到，這個妖狐，真是死性不改。

　　妖狐冷哼一聲離開，又是這條狗！

　　對院子裡的事情從不關心，卻將主人守的死死的。

　　晨光照亮院子的時候，東海徹底醒過來。蓋在身上的東西動了動，東海才回過神。

　　三尾狐將東海扶起來，一人一式神一起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東海的關節甚至發出嘎巴嘎巴的聲響。

　　「東海大人……」

　　三尾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庭院上方撲簌的鳥羽聲音打斷。

　　「小海，我拿來新的懸賞令了。要看看嗎？」

　　姑獲鳥落在東海的面前，斗笠下面的眼睛溫柔的一塌糊塗，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

　　東海接過幾張懸賞令。

　　「陰陽師大人，大人！」門外急匆匆飄進來一隻小妖。

　　小妖架在雷雲上面，五短身材，背後別著一根魚竿。

　　說話的時候，大大的舌頭收不住，口吃一般。

　　「赤舌。」三尾狐不滿：「太毛躁了。」

　　「是，是，三尾狐小姐。是這樣的，陰陽寮的信來了！」

　　三尾狐蹙眉，准沒好事！

　　東海看了信，攢成紙球扔給赤舌，「扔了。」

　　自己又不是拿陰陽寮俸祿的正規成員，還想讓自己聽他們的？

　　怕不是想瞎了心！

　　下午，東海看著眼前的飯食，米飯、蘿蔔、烤小魚。

　　她連拿筷子的欲望都沒有。

　　記得當時住在那個孩子身體裡。

　　那是一個和平的年代，小小的事情就能讓孩子傷心或沮喪。

　　唯一能夠撥動自己心思的，就是那孩子一日三餐。

　　非常美味！

　　現在，她對眼前『豐盛』的飯食，非常不滿。

　　「東海大人！東海大人！」赤舌再次軲轆進來，雷雲閃電險些傷到花花草草。它喊：「源氏的陰陽師來了！」

　　「讓他進來。」東海離開小飯桌，正好不想吃呢。

　　源賴光剛剛看到東海，就看見她怒視自己。

　　……然而，沒有任何威脅力。

　　在她感受到自己影子裡的鬼切的那一刻，眼睛很亮。

　　就像……她第一次見到妖刀姬時候的表情一樣。

　　這個小混蛋，又想拐帶自己的式神。

　　源賴光問：「寮裡的消息你不回，聽說你不想參與。」

　　「我不想上戰場。」東海鼓著嘴，像個小青蛙。「我也不是陰陽寮的人！沒好處的事情，我才不做。」

　　源賴光年紀不小，對小一些的東海十分謙讓：「讓你進陰陽寮。」

　　東海心情不好，說話也沖：「不進。我不喜歡和他們共事。還有你，你穿成這樣來我這，威脅我嗎？」

　　源賴光看了看自己的裝束。

　　嗯……盔甲，護肩，刀刃。

　　確實，穿成這樣進別人家，容易讓人緊張。

　　「你害怕了？」他問。

　　「嘁，你小瞧我。」

　　「三年了，你們連一個主修治癒、護盾類的陰陽師都沒有？」

　　他冷笑：「你這樣的陰陽師，當然多多益善。再說，族人急功近利，殺伐的式神一個接一個，可惜……你還要為我效力。」

　　溫潤渾厚的聲音，竟然像毒蛇一樣讓人寒涼。

　　「我三年沒有修煉，你們肯定不會用我的攻擊類式神，而讓我釋放全部輔助式神。」

　　「……我會成為目標。」

　　「那裡是大江山，你讓我在戰場上保護你們。」

　　「大家自保都來不及，誰來保護我？」

　　果然，她想要什麼東西的時候，就沒有委婉過。

　　「長老們為我預言，我會死在大江山鬼王的手中。」

　　東海沉默了。

　　「鬼切，是源氏最強的兵器。」

　　東海抬頭看他。

　　「和我出戰吧，你不是很喜歡陪我四處征戰嗎？」

　　作為自己最有力的護盾。

　　「如果真有什麼意外，你可以去試試……」

　　「能不能奪得鬼切。」

　　「你捨得？」東海懷疑。

　　「哼，源氏最強兵器真的落在我手裡，我也就成了源氏的眼中釘了。」

　　東海偏於稚嫩的臉上，露出一個豺狼般的微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源賴光暢快大笑，並非是任何帶有惡意嘲諷的笑聲，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愉悅。

　　「殺了你太可惜，我猜那群老傢伙……會想盡辦法讓你的血脈融入源氏。」

　　「源氏是皇族，他們才捨不得讓源氏沾染別人的血脈呢。」

　　「東海，你太天真了。辦法有很多，只要……」

　　「我不想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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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是忠誠的式神，主人源賴光在他眼中是高潔、強大、正直的人類。

　　他堅信，主人的力量能貫徹正義，審判世間所有的惡。

　　他聽從主人的教導與安排，從未遲疑。


第4章

　　參戰，是東海不能躲避的責任。

　　為了不死在戰場上，東海再次帶著自己已經過氣的式神東奔西走，征戰各處，只為找到最適合自己式神的禦魂精靈。

　　妖氣彌漫的地方，難免有人相伴前行。

　　眼前就有人對東海發出邀請。

　　「組隊吧！」

　　東海偏頭：「我帶輔助吧。」

　　「你不是源氏邀請的東海大人嗎，女術者，想必很厲害，帶上您的強攻式神，讓我開開眼！」

　　「你是誰？」

　　「夕霧正是在下。」

　　名叫夕霧的青年和其他人一樣，對待身為女性的東海，如此傲慢。

　　「當然，不如您有名氣。」

　　「……」東海確實沒聽說過。

　　「連得力的式神都不捨得拿出來，您這是看不起我咯？」

　　東海心裡不耐煩，組個隊都這麼麻煩。

　　她那模式神，現在已經落伍了。

　　當年搶手的姑獲鳥和妖刀姬，現在被人嫌棄到河裡了。

　　她心愛的式神，自然不會帶出來讓別人挑剔。

　　東海剛要說話，就被周圍忽然出現的威壓震懾住，就連那個挑剔的同伴也一併愣住了。

　　朧車飛過，清雋的身影從天而降，穩穩落在兩人不遠處。

　　「鬼切，你在這邊有任務嗎？」

　　『同伴』夕霧一聽是鬼切，臉色一瞬間就白了。

　　「主人的命令，讓我過來幫助您。」

　　東海蹙眉，源賴光……什麼時候……這麼體貼了。

　　「哼，既然東海大人有這麼強的同伴，在下就不奉陪了！」

　　夕霧說完，甩著袖子離開了。

　　東海不是很瞭解這個人的心思，她也沒有興趣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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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海與鬼切一起，籌備了將近十五天。

　　沒日沒夜。

　　送給匣中少女的蚌精禦魂。

　　給日和坊的樹妖禦魂。

　　花鳥卷和桃花妖的地藏禦魂。

　　至於櫻花妖……

　　是鏡姬還是珍珠，這讓東海選擇出現困難。

　　櫻花妖是治療式神，還具有一定傷害。

　　回血的時候，珍珠帶盾。

　　這樣，櫻花妖可能會被針對。

　　如果帶鏡姬……

　　保命為主。

　　忽然有一種全部換成鏡姬的衝動！

　　鬼切被借給東海，對比殺伐果斷的強大主人。

　　東海是弱小的。

　　身體不夠強悍，無法單獨與強大的妖怪對戰；精神不夠冷徹，無法放下無用的包裹。

　　與源氏家臣對比，東海又是一個強大的人類。

　　清明，自律，潔淨，堅毅。

　　一日，東海訓練完畢，與鬼切坐在院落當中。

　　東海全身蒸騰著熱汗的氣息，鬢角的髮絲貼在臉上，圓潤可愛的娃娃臉因為出汗的緣故，被月光照耀，發出溫潤清透的白。

　　濃密的睫毛省去了繁複的妝容，變得格外晶瑩可愛。

　　鬼切跟隨她許多天，仍然不能確定。

　　「你是……犬神一脈的傳人？」

　　「你說的，是那個與陰陽師一樣驅使妖怪和式神家族，世代夠驅使犬神的家族？」

　　「……」

　　「因為犬神？」她身邊，有一種犬神妖怪。

　　她笑：「不是，我是聽你主人號令的，我沒有任何家族背景。」

　　「為什麼不培養出能夠使用的攻擊式神？」

　　「哦？」這個傢伙，「培養過啊，可惜沒有那麼強。而且，你主人更需要我做後盾，而不是先鋒。」

　　「汗水落下了，我要去梳洗一下。」

　　小小的房間裡，姑獲鳥和犬神將燒好的水倒進木桶，見東海進來，犬神沉默著離開。

　　姑獲鳥見到東海身上的傷痕，忍不住責怪：「夜叉那個混蛋，怎麼下手這麼重。」

　　東海泡進水裡，輕輕安慰：「不要擔心，一些淤青，泡一泡熱水，很快就下去了。」

　　姑獲鳥撫摸東海手臂與後背上的淤青，咬著嘴唇不說話。

　　別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哪有像東海這樣的……

　　那些泛白的疤痕……都是戰場上僥倖生還的證據。

　　「現在受一些苦楚，總好過上戰場丟掉性命好啊。」東海合上眼睛：「他沒有手下留情，是好事。」

　　她手中的式神，大多是在接受任務的時候，需要祛除的妖怪。

　　它們或者被人類背叛，或者被迫害，或者因為執念，或者因為生存時間太久……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一絲一毫，都能夠讓『普通』成為不普通。

　　它們成為妖怪之後反撲村民。

　　於是自己被村民請來，希望能夠祛除妖物。

　　沒有被殺死的妖物，就成了自己的式神。

　　做的任務太多了，現在的式神數量也太多了。

　　之後的一段時間，東海加大運動量，院子裡可活動的空間太小，東海索性帶著式神們去山上修煉。

　　修煉內容是般若非常喜歡的——追殺自己的主人。

　　要說夜叉與東海對練格外不留情面，那麼，般若則是將『殺』體現到了極致。

　　戰鬥的間隙，東海問：「姑獲鳥，你知道最近有什麼提供靈力（鬼火）的妖怪嗎？」

　　般若快速追上，帶血的鬼爪陰氣森森，他嘲笑：「座敷童子嗎？你不是捨不得讓他受傷嗎？怎麼，也開始和過去的信仰背道而馳了？」

　　式神使用能力（技能）要消耗靈力（鬼火），除去陰陽師自身能夠提供的靈力之外……最常見的供靈妖怪就是座敷童子。只是，使用座敷童子有一個弊端，他是靠自傷來提供靈力的。

　　東海躲過般若。她翻身之間雙手落地，般若來不及躲閃，東海一腳踢在般若俏生生的小臉上。

　　般若捂住臉，狠狠盯著東海，再次發動攻勢：「說到你心坎裡去了？」

　　般若的速度本身就快，因為憤怒的關係，招式更加狠辣。

　　「戰場本就危險，還要帶那種沒用的輔助！」到了後期，說不準就被誰碰死了。

　　般若持續刺激東海，東海卻不為所動，一邊與他見招拆招，一邊躲避其他式神的偷襲。

　　「不帶他們，你怕是死的更快一點。」東海若無其事回了一句。

　　般若忽然站住，轉身跑去赤舌身邊。

　　「喂，小妖，把魍魎之匣給我用用！」

　　赤舌搖頭晃腦，紅色的大舌頭跟著節奏搖晃：「那可不行，那是東海大人給我的，不能交給別人！」

　　「你！」般若咬牙切齒，伸手就去按赤舌的腦袋：「給不給，不給我吃了你！」

　　「就不給，吃了我也不給你！」赤舌耿直的很。

　　犬神在旁邊冷眼瞧著。

　　雪女忽然搭話：「般若，魍魎之匣給你還不如給我呢！」

　　「就你！信不信老子撓你！」

　　「空手撓人，我真不怕你，略略略。」

　　般若瞪大了眼睛，「赤舌，給不給！」

　　「不給不給，想都別想！！」

　　第二天一早，姑獲鳥帶來消息：「小海，村子裡有人家出現鬼祟。」

　　「嗯。」

　　「他們普通人家，請不起陰陽師。」姑獲鳥補充。

　　「請不起就請不起唄，有什麼可說的？」般若坐在一邊，面色不善。

　　「有什麼問題嗎？」東海直接忽略般若。

　　「是當年給過您一飯之恩的阿婆。」姑獲鳥回答：「是叫……阿雪的婆婆，她認出我了。」

　　「嗯。」

　　阿雪婆婆啊，五十多歲了吧！

　　自己出生的那些年收成太差，小孩子都不如大人能夠忍饑挨餓。所以，家裡孩子稍稍多一些的話，孩子可能被選為祭神的貢品，為家裡換取一些口糧；或者，被家裡大人領著去山上……

　　那時候自己年齡不大，四五歲了吧。因為是女孩子，長大了也不能為家裡擔負更多。所以，被父母領著上山，走了很遠，一直到夕陽西下。

　　至今，東海都記得，父母離開自己時候的景象。

　　夕陽如血，天空是壓抑的深藍，逆光的樹杈是黑色的，空氣是寒涼的……那時候，東海很害怕。她又相信，父母一定會遵守承諾來接自己。

　　忍著夜裡寒涼的濕氣，顫抖著，等待著。

　　直到，自己等來了豺狼。


第5章

　　山林當中，鬼影斑駁。

　　恐懼這種情緒在孩子的心中滋長，終會招來惡鬼。

　　「娘、娘……」

　　「別不要我……爹……」

　　風將樹林吹得婆娑作響。

　　「哈啊∼小孩兒，沒人要你了。別怕，我吃了你……」

　　「永遠陪在你身邊……」

　　「小海，到了。」

　　姑獲鳥將東海從回憶中帶出來。

　　東海遠遠看著小村落：「這裡倒是沒什麼變化。」

　　小村落在平安京的週邊，依靠著山，面向水。近些年，村民生活尚可飽腹。

　　現在天氣還早，幾片薄田，都是年輕人在耕種。

　　整個村落，看起來十分安詳。

　　東海一身麻布衣服，並不理會村裡人的目光。

　　她輕車熟路，來到阿雪婆婆的家門前。

　　房屋陰雲籠罩，有些許戾氣，委實不妙。

　　「砰砰——」東海敲著不知什麼時候會砸落的門板。

　　「誰啊……」

　　屋裡傳來一道年邁的女聲，聽起來很疲倦，底氣不足。

　　並晦暗的屋子裡走出一個人影，步履蹣跚。

　　東海上前幾步，走到老人面前。

　　「阿雪婆婆，是我。」

　　「你是……」阿雪婆婆端詳了許久，才顫巍巍的問：「小海嗎……你是、小海……」

　　「阿雪婆婆，是我。」

　　婆婆年紀不小了，這樣的時代，阿雪婆婆的年齡值得人尊敬。

　　「我有、許多時候，沒見你了。」阿雪婆婆渾濁乾澀的眼睛裡，溢出水光，年邁衰老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神采。

　　「大約……三年多了吧……我兒子和媳婦……也離開這麼多年了，都不肯回來。」

　　「小海啊，你怎麼……沒有變模樣啊……」

　　「是不是，照顧不好自己啊。」

　　東海向來平靜的目光晃了晃。

　　姑獲鳥從東海的影子當中幻化出來，在東海的身後現身。

　　阿雪婆婆看見姑獲鳥，緩緩道：「這是……是、叫什麼來著……我記得，是很美麗的名字。」

　　「啊、對了！是撫鶴吧。」阿雪婆婆臉上的皺紋縱在一起，目光灼灼，笑得十分開心：「這麼好聽的名字，我怎麼能忘！偏偏他們都說我老糊塗了，哎！」

　　姑獲鳥想要扶著點婆婆，卻不敢，只擔心會不小心傷到了老人家。「婆婆，您記性很好，我是撫鶴，您沒記錯。」

　　「婆婆，在外面曬曬太陽吧。」東海將人扶到院子裡的小凳上。

　　多年前，這個院子在村子裡面也是體面的。如今缺少人氣，鬼魅聚集，竟然也能破敗到這個地步。

　　「這……」

　　「婆婆，院子和屋子不亮堂了，我給您打掃打掃。」

　　「小海……」

　　不等阿梅婆婆說完話，東海走進屋裡。

　　東海靈氣充沛，進了屋子就用靈氣衝擊整個房屋。

　　「該死的陰陽師、要你來多管閒事！！」

　　「老太婆傻了，再過些天，我就帶著她和家人團聚了，你橫插一腳造什麼孽！」

　　整個房間都是鬼祟的話語，空靈陰森的聲音，分不清是男是女。

　　東海看著一眼房頂，言語冷漠：「人有人路，鬼有鬼途。」

　　「哈哈哈、笑話！大笑話！！」聲音囂張陰寒：「人鬼共生……你管得著嗎！」

　　東海拿出一張符咒，甩手貼在房梁最晦暗的位置，右手食指中指併攏，放在唇邊，輕輕念咒。

　　「呃！你幹什麼！！啊、疼，滾開！！！」

　　叫聲淒厲，阿雪婆婆忍不住要進來，卻被姑獲鳥攔住了。

　　東海心無旁騖，任鬼祟叫駡，直到符咒一下落在東海的面前。

　　「看看你的鬼樣子。」東海聲音冷漠。「到底是誰瘋了。」

　　鬼祟露出真面目，它一身紅皮，裂目齜牙，神色癲狂，蓬頭垢面，衣衫襤褸。對著東海叫駡：「好你個無事的陰陽師，跑到這窮鄉僻壤多管閒事，還敢罵我！」

　　「芝雪已經死了，死了很多年了。嫁給阿雪婆婆兒子的女孩，並不是芝雪。」

　　鬼祟愣住，身上的紅皮出現裂痕。

　　「芝雪已經死了，她沒有背叛任何人，你也不用為喜歡芝雪的男孩感到難過。」

　　鬼祟的眼睛一點點變得清明。

　　「阿雪婆婆如果因為你死了，你也就醒不過來了。」

　　鬼祟垂下頭，紅色的皮膚剝落，露出和人相似的膚色來。

　　鬼祟苦笑：「為什麼叫醒我。」

　　「……」東海無言。

　　憑著這股執念，鬼祟擁有了靈力，成了精怪。現在清醒了，執念散了，積攢的靈力也就散了。

　　「你是什麼妖怪？」

　　「依附在房頂的妖怪，天井下。」

　　「沒有殺過人。」

　　「沒有殺過，所以，我很弱。」

　　「什麼能力？」

　　「嚇唬人。」

　　「……滾吧。」

　　東海回到阿雪婆婆的身邊。

　　阿雪婆婆望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姑獲鳥站立在婆婆的身後，幾乎沒有存在感。

　　東海盤腿席地而坐，聲音沒什麼情感：「婆婆，搬去和我居住吧。」

　　過了許久，阿雪婆婆才問：「嗯？小海，怎麼了？」

　　「想……被人照顧了。婆婆，要來照顧我嗎？」

　　「一直，都是撫鶴，在照顧你吧。婆婆老了……」

　　「沒關係，婆婆，過來陪我吧。」

　　「你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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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時，姑獲鳥因為執念剛剛成為妖怪。

　　鳥類的面具下麵，是尖尖的鳥喙。身穿和服，卻遮不住屬於妖怪的翅膀與腳趾。

　　自身所帶的母性特質，讓妖怪救下被人類拋棄的孩子。

　　卻因為本身剛剛成為妖怪，而忘記了如何撫育幼仔。

　　回到屬於妖怪的國度，她險些將孩子養死。

　　姑獲鳥無奈，帶著孩子四處奔走，又差點被人打死。

　　她終於懂得，人類的孩子，當然要吃人類的食物。

　　覺醒之後的姑獲鳥褪去屬於鳥類的喙、鳥類的羽翼和腳趾，有了人類女性的姿態。

　　她帶著孩子去人類的村子，沒有錢幣，被人拒絕。

　　直到名為阿雪的婦人收留了她們。


第6章

　　姑獲鳥無法阻止東海將阿雪婆婆接回家裡。

　　犬神卻不得不提醒：「她是人類，行將就木的年紀了。你讓她遠離害人的鬼祟，卻將她接回院裡，如果她承受不住，會死。」

　　東海面色平靜，緩緩道：「我會想辦法。」

　　是夜，東海起夜，聽見外面絮絮叨叨的聲音。

　　起初，她並沒有在意，只是聽著聽著，忍不住冷笑一聲。

　　她推開門，看到婆婆門前的幾隻小妖：「燈籠鬼，河童，鐮鼬三兄弟……你們三個小崽子，晚上不睡覺，跑到婆婆門前——」

　　「找死嗎？」

　　清脆低緩的聲音，沒有絲毫情感。

　　東海往常梳起來的頭髮，此刻披散著。明亮的月光下，她身上漸變顏色的單衣，將她襯得如同女鬼。

　　烏沉沉的眼睛無光無亮，落在三個小妖的身上，小妖抖如篩糠。

　　為什麼會有一種會被吃掉的感覺！！！

　　鐮鼬三兄弟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自家主人。

　　月光下，主人美麗又清冷，帶著不屬於人類煙火氣的美……毫無溫暖可言……只一眼，就讓他們不敢動彈。主人什麼時候，這麼……可怕了……

　　此時，鐮鼬三兄弟還不知道，主人身上帶出來的是名為殺氣的威懾。

　　這種氣勢，在戰場上最常見。

　　東海雙手合十，手中出現一柄銀光燦燦的刀，刀還未凝成實體，就轉化成鋼索一般的繩子，將三個小妖捆了個結實。

　　變化的妖術使用不出來，掙脫不了，嘰嘰喳喳剛要求饒，就被東海一個眼神打斷。

　　「再敢吵到婆婆睡覺，明天就讓鬼切吃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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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雪婆婆難得一覺睡到破曉，聽到外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還以為是有妖怪了。

　　可是東海家裡，會有妖怪嗎？

　　老人家習慣早起，也好看看外邊是怎麼了。

　　婆婆才推開房門，就見到院子裡，小假山上綁著三個……妖怪……

　　婆婆愣怔了許久，顫顫巍巍關上門之後，過了一會兒，再次慢慢開門……三個妖怪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圓筒燈籠妖顏色火紅，此時還亮著。金色的燈籠掛鉤和穗子讓燈籠十分華美。暖暖的光十分耀眼，阿雪婆婆卻不能忽視……燈籠的豆豆眼睛往下撇著，舌頭掛在外面……看起來沒精打采。

　　還有那個綠色的妖怪……是河童吧。

　　至於看起來最大的那個，斗篷一般的衣服將它裹得很嚴實，婆婆看不出來它是什麼。

　　這三個傢伙，看著自己的目光充滿乞求。

　　「婆婆，我晚上沒有在您門口亂說話！！」紅燈籠舔著舌頭，發出呲咯的聲響：「您讓大人放了我們吧……」

　　「你個騙子燈籠，敢做不敢當！」河童巴拉巴拉念叨：「算什麼妖怪！給我們丟人！你慫什麼*&*%¥%……」

　　「燈籠鬼再慫，也好過你們搶人類的女孩當新娘吧！！」

　　「鐮鼬，我又沒做過那種事！」

　　「三太郎，太不留面子了！」

　　「大哥別攔我，沒做過你怎麼會被收服！」

　　「就是，河童、色狼！！」

　　阿雪婆婆看了看天。

　　總歸是年紀大了，什麼事情都見怪不怪了。

　　年紀大了的好處，就是不會隨便再為什麼事情牽動情緒。

　　要說的話，總覺得這一天，真不平凡啊。

　　婆婆拿起院門口的掃帚，掃帚竟然顫了顫，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只是，小海家的掃帚，真的太大了，使用起來多不方便啊。

　　想多了，阿雪婆婆就會心疼小海。早早沒了親爹娘照拂的孩子，竟然連這些常識都不清楚。

　　「這……哪裡有工具啊，掃帚太大了，需要改改……這麼大，多難用啊……」

　　阿雪婆婆比劃著，要將柄削短一些，還有掃帚苗，都夠紮三把掃帚了。

　　掃帚、好像又抖了一下。

　　婆婆注意許久，也沒發現異常。開始慢慢悠悠掃著門口的塵土，想著一會兒給東海準備什麼早飯。

　　婆婆做事十分認真，心無旁騖。

　　鬼切站在大門口許久，這個忽然出現的人類老婦，為什麼會在這裡。

　　老婦人如此遲鈍。

　　自己已經在這裡許久了，她竟然一點也沒注意到。

　　哼，倒是老婦人手中的帚神更加敏銳。

　　小妖怪。

　　阿雪婆婆只覺得手中的大掃帚更難用了，方向難以把控不說，還滑不留手。

　　直到面前出現一雙腳。

　　阿雪婆婆抬起頭，看向來人。

　　喲，好俊俏的貴公子啊。

　　「您是……」

　　「老人家，我是源氏的使者鬼切，來找東海閣下。」

　　鬼切正式介紹自己，發音字正腔圓，瞬間讓老人家心中生出些許好感。

　　「源氏……」普通平民也知道源氏，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阿雪婆婆緩緩錯過身，剛要說什麼，手中的掃帚瞬間脫手。

　　只見棕色的掃帚直立著，慌忙跑進院子裡，一邊跑一邊喊：「大魔王鬼切來了！！」

　　阿雪婆婆愣在當場，她看向鬼切，想要解釋什麼，卻發現對方見怪不怪。

　　那邊，掃帚還在扯著破鑼嗓子叫喊：「不聽話的妖怪會被鬼切吃掉啊。」

　　在阿雪婆婆不明就裡的眼神中，鬼切緩緩露出一抹微笑。

　　「老人家，方便我進去嗎？」

　　鬼切的聲音十分溫和。

　　那時候，兒子從路邊聽來的「謙謙公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眼前的這類人吧。

　　「好、好。既然、是小海的朋友……當然不能讓客人在外面。」

　　衰老的聲音儘量保持著體面，平和音調，不能讓自己顯得過於小氣。

　　「謝謝老人家。」

　　鬼切邁步進門，幾息之間，就走進院子中間。

　　假山上綁著的三個小妖尖叫一聲，抖得快暈過去了。

　　鬼切不明所以，他只是奉命過來幫忙而已。

　　之前來這裡，還不見它們怕成這樣，這是……發生什麼了？

　　……小劇場……

　　帚神小兄弟一天之內經歷妖生大落。

　　角落裡。

　　「大神兒，您當時怎麼想的？」燈籠鬼問。

　　「……」帚神還沒緩過勁，破鑼嗓子已經喊破了：「啥？」

　　「您當著鬼切的面，喊人家什麼來著？」

　　「大、大魔王啊！」

　　「你當時怎麼想的？」

　　「……」帚神心裡難受，但是帚神想說：「你們又不是沒聽見，東海大人那麼說，誰不怕啊？？？」

　　「你膽子真大。」赤舌飄過來，「要不，我給你點燈？」

　　「……」帚神白眼一翻，暈過去了。


第7章

　　東海的院落佈局簡潔，書房客廳是在一個很大的和室裡面，和室通著院落，如果將樟門和竹簾全部打開，整個房間都很明亮。

　　所以，白天在院落裡的時光，東海都是在這個和室裡面度過的。

　　鬼切已經來了許久，一直在這個房間等待東海。

　　在這個房間裡，他可以看到院落裡的一切動靜，倒也不枯燥。

　　東海和老婆婆站在一起。

　　假山上依舊綁著昨晚吵鬧搞怪的小妖，此時，假山的旁邊，還站著一個可憐兮兮的帚神。

　　東海緩緩解釋道：「應該在您剛來這裡就告訴您的，雖然這院子裡大多數事情會有式神來來做。但是，式神畢竟是妖怪，有很多人類的事情是妖怪不懂的，他們需要人類指點，才能做好家務。」

　　她擔心，阿雪婆婆不能接受——這院子裡都是式神和妖怪。

　　「如果您、不能接受，我可以安排您住在隔壁，不讓他們打擾您。」

　　婆婆呼出一口氣，溫柔的看著東海：「沒關係、沒關係。已經是這樣的年紀了，還有什麼不能接受呢？」

　　東海靜靜聽著，只覺得眼前落下陰影，隨後一個溫暖的手掌落在頭上。她咬著牙，天知道她要多麼努力壓制自己，壓制自己下意識的反應，以免傷到年老的婆婆。

　　「反倒是你這孩子，」婆婆說話的速度比東海還要慢，不緊不慢，冷靜的調整呼吸：「生活到底有多艱苦呢？」

　　「婆婆，我並沒有覺得艱苦。」

　　婆婆輕笑：「是嗎，在我這個老人家看來……」小海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都應該嫁人生子了，完完整整的一家，過完這一生，這是老人家眼中的圓滿。可是，小海目前的生活，完全不是她能夠想像的，像是一場悲劇。

　　「小海，讓那樣的貴客等待，很失禮啊……」婆婆忽然想起，被晾在和室內的源氏使者。

　　「不用擔心。」東海說：「您先休息一下，閑下來的時候，我給您介紹那些小混蛋。」

　　婆婆臉上的笑紋加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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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室裡面，鬼切端端正正跪坐著，看著院落。

　　「鬼切，有什麼事情？」

　　「來你這裡看看。」鬼切收回落在院子裡的視線，那幾個受罰的小妖明顯松了一口氣。

　　他隨意問：「聽說，你有專門克制我這類式神的陣容。」

　　「嗯。」東海點頭：「所以，我也很強的，要不要來我這裡。」

　　鬼切抿唇不語，這個問題，他已經不想回答了。

　　「主人讓我傳給你消息，近期會有陰陽師來你這裡，切磋技藝。」

　　「我沒有時間陪別人玩耍，如果不放心我的實力，戰場我也可以不去。」

　　東海厭倦那些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

　　她在源氏的地位稍顯特殊，明明沒有實權，明明已經遠離他們，也成了眾矢之的。

　　她能夠猜測到，但凡覺得自己有些才能的人，總想著在長老們面前凸顯自己，順帶踩一踩三年不曾活動的東海。這種行為讓東海格外厭倦，所以她獨自居住城外，從沒想過去『權力』的面前求取什麼。

　　可惜，住在城外也不能完全躲開他們。

　　鬼切蹙著眉頭，明顯，他是忠誠的刀刃，卻不是一個優秀的說客。此時，老實的刀類式神只能將東海的話原原本本傳遞給主人。

　　七天之後，源賴光親自上門。

　　與平靜到冷漠的東海相比，阿雪婆婆誠惶誠恐，送茶送水，生怕怠慢了貴客。

　　「阿雪婆婆，您去忙吧。」東海安撫婆婆，甚至帶上了笑容：「他不是外人，您不用擔心。」她都不敢和婆婆說源賴光的大名。

　　「小海，這……」

　　東海：「婆婆，去休息一下吧。」

　　源賴光終於大發慈悲，揚起一個溫厚的笑容：「老婆婆，我們是舊相識了，您只管去忙，不用在意我。」

　　阿雪婆婆終於離開，東海馬上換了張臉，剛才還溫和的臉色，轉瞬就沉寂下來。

　　「小沒良心啊，不歡迎我。」源賴光身體後仰，一條手臂支撐著身體，越發瀟灑。

　　「你來了，阿雪婆婆會緊張。」

　　源賴光嗤笑：「這普天下，見到我不緊張的人，屈指可數。」

　　東海懶得理他。

　　源賴光卻很喜歡來東海這裡。東海不會因為他的實力和權勢，而畏懼討好他；也不會因為自己的相貌，像其他女子一樣讓自己不安生。

　　安靜又乖巧，討人喜歡。

　　「鬼切向你傳話的時候，你又拒絕了。」

　　「……為這件事你要來一趟，很閑？」

　　「不，我也很很好奇你現在的實力。」

　　「是誰？」

　　「長老們的勢力，夕霧。」

　　「什麼身份？」

　　「某位長老的旁系。」

　　東海揚起一個笑容，一個讓妖怪見到都會覺得背脊發寒的笑容。烏沉沉的眼睛裡，沒有絲毫名為感情的東西，冷漠又空洞，卻藏著一股子不擇手段的韌勁。

　　「戰前挑釁我，居心不良，我會殺死他。」

　　「東海，這只是式神的技藝切磋。」

　　「以後隨便一個人，我都要陪著切磋一下？」

　　「這並不是禁止的事情。」

　　「……」東海直視他。

　　「殺了他，長老不會讓你好過。」

　　「說這話，你不臉紅嗎？」

　　「……」這下，輪到源賴光沉默了。

　　「他不讓我好過，我自然也會讓他難過。都是自己選的路，有什麼可怨的。」

　　源賴光呼出一口氣，「東海，你的式神，很怕鬼切。為什麼？」

　　終於不用糾結那個問題了，東海顯然放鬆了不少。

　　「嗯，我和式神們說，誰不聽話，就讓鬼切吃了誰。」

　　「……你的式神，都是小孩子嘛？不、能用這種方式威脅自己的式神，你是賭氣的孩子嗎？」

　　「反正我沒有鬼切。」

　　東海看向別處。


第8章

　　源賴光離開，東海的生活沒有改變什麼。

　　依舊是訓練，收集禦魂精靈。

　　終於，夕霧找上門來。

　　身邊還跟著許多東海不認識的人。

　　「陰陽師，夕霧。」

　　東海看著青年，那時候在妖氣彌漫的山間，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候，他們互相留下的印象並不好。

　　如今，依舊不妙。

　　夕霧一身制式的青色狩衣，頭戴烏帽。棕色的眼睛仿佛燃燒著火焰，要將『對手』東海燃燒殆盡。

　　「難得您還記得我，尊敬的東海閣下。」夕霧扯動薄唇，過於尖銳的五官實在稱不上好看。與面相上來說，尖酸刻薄，神經緊繃。是讓人看一眼，就不願意看第二眼的相貌。而且，這樣的相貌，容易讓人遺忘。

　　他心中在執著什麼？東海忍不住想。小孩子得不到關注，尚且會哭鬧來引起人注意，那夕霧呢？在執著什麼？

　　「有什麼事。」她問。

　　「久仰大名，自然是來切磋。」他理所當然。

　　她依著門口，完全沒有要將人迎進來的意思。東海歪頭看著他，烏黑的眼中無光無亮，純粹的黑色讓人覺得不舒服。

　　「切磋？」她搖頭：「我只會死戰。」

　　「東海，你一個女人，有膽子去戰場，怎麼不敢和我切磋？」夕霧的臉一陣晴一陣紫，看起來好生熱鬧。「憑本事就呆在源氏，沒本事你就滾出去！！」

　　「喲，源賴光大人前些日子才來過，現在源氏換了家主嗎？」東海站直了身子，「我竟不知道。」

　　「你！口舌之輩！」他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笑意：「不知道東海閣下有沒有注意到，您家周圍……有個不受管制的妖怪呢？」

　　他一甩袖子，扔出來一個面生的女孩子。

　　女孩子被鎖鏈綁住，動彈不得，鎖鏈的一端連接到夕霧的袖口。

　　他笑著說：「一個小妖。」

　　「與我何關？」東海覺得面熟，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此時婆婆在院子裡看到了小妖，忍不住走近。東海發現婆婆，忍不住蹙起眉頭。

　　「香子……我的、孩子……」

　　「小海，小海，那是我兒媳，那是我兒媳啊！」

　　「香子，十藏呢？怎麼只有你自己呢……他去哪了？」

　　阿雪婆婆快步走向東海的身邊，對夕霧辯解：「她怎麼是妖怪！她是人！！」

　　這樣說，東海倒是想起來了，天井下那個妖怪。

　　東海安撫婆婆：「不要著急，婆婆。先回去休息。」

　　她的手指輕輕晃動，一個使人將醒未醒的咒施在婆婆身上：「回去休息吧，婆婆。」

　　「小海……」

　　「婆婆，放心。」

　　夕霧看著東海對老人家施咒，想說什麼，卻迫於那雙壓力十足的眼眸。

　　直到婆婆被後來的姑獲鳥帶回去，東海才有時間去問小妖：「喂，你不是走了嗎？」

　　妖怪的臉側過去，躲過東海的視線。猶如孩童一般的臉上，是化不開的難堪。

　　「不說？」

　　「……我，我沒地方可去了。」

　　「所以跟著我，還被人抓了……丟人。」

　　「……」小妖怪要哭了。

　　「喂，夕霧，你想和我對戰。我答應你，她要歸我。」東海指著地上的小妖怪。

　　「哈、哈哈哈哈！！東海、東海、東海閣下！這可不行！這是我抓來的妖怪，已經是我的了。你想要她，可以啊！只要您，贏了我！」

　　「她就是籌碼，您輸了，她就沒有用處了。」

　　「好。」東海冷笑：「另外三位呢，要一起嗎？」

　　「不、不！」三人連連擺手，生怕被牽扯了。

　　東海扯扯嘴角：「還是一起吧，總要有人收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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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磋的地方自然不會選擇東海的院子，也不能在人多的地方打個酣暢淋漓。

　　鮮少有人到訪的山間，成了絕妙的場所。

　　「雙鴆。」東海看著對面的式神陣容，山兔、雙鴆、椒圖、蟲師。

　　「看來是對我有些瞭解。」

　　「自然……只可惜，您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鴆這種式神，非常克制東海所擁有的治療系和護盾系式神。

　　「沒興趣配合你的惡趣味。」

　　鐮鼬、日和坊、清姬、燈籠鬼……

　　夕霧嘴角下撇，十分不屑。還當是多厲害的人物，召喚出來的式神不過如此……直到東海召喚出一個他從沒見過的式神。

　　第五個式神……全身漆黑的少女抱著膝蓋懸在半空，雙目緊閉，周圍大大小小的面具將她保護起來，明明是那麼瘦弱的身姿，卻讓夕霧產生了退卻的念頭。

　　僅僅只是一瞬，夕霧也不願意讓無能的鼠輩在源氏橫行。

　　「這是什麼？」

　　「你馬上就知道了。」

　　戰鬥開始，夕霧就慌了手腳：「為什麼你的式神那麼快？」

　　山兔給式神們加速，居然跑不過沒有被加速的清姬。清姬行動的瞬間，讓夕霧感受到了絕望……他的五個式神，全部被凍成了冰雕。

　　這還沒完，被面具砸中的那一刻，夕霧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五個式神，死了三個。

　　東海的式神還在不停加速，頻繁攻擊。

　　攻擊的力道實在恐怖，他甚至來不及求饒。

　　「你！！」夕霧受重傷，緊捂著胸口，氣血翻湧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你！！你不是源氏的後盾嗎？？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這是順應源賴光大人的安排罷了。」東海毫不在意。

　　「你！！！」

　　「就算沒有她，」東海看了一眼一身漆黑的面靈氣，「我還有很多可以打敗你的式神。」

　　「至於你。」東海手中結印，靈氣擊向夕霧。

　　夕霧甚至沒來得及慘叫出聲，就趴在地上動彈不得了。

　　「你們，給他收屍吧。」

　　留下這句話，說話算話的東海帶著式神和小妖怪天井下回家了。

　　「天井下。」

　　「……是！是！東海大人！」

　　見識到東海的手段之後，天井下對東海更畏懼了。

　　「你變成這副樣子，十分麻煩。」

　　「……哦。」

　　「換個樣子。」

　　「您，您要帶我回家嗎？？」

　　「你也可以現在就滾。」

　　「東海大人，其實，我也可以提供靈力。」

　　東海這才正眼看她，這麼機靈的小妖怪。

　　「而且，我也會給同伴加速。」

　　東海挑挑眉毛。

　　「給同伴治療。」

　　「你不是只會嚇人嗎？」東海問。

　　「……」

　　「算了，回家吧。」

　　「是。」

　　「變換個樣子，不要在婆婆面前亂說。」

　　「是。」


第9章

　　「小海，我記得，香子回來了……」

　　阿雪婆婆坐在東海的面前，紅彤彤的眼睛和鼻尖，讓阿雪婆婆的臉色有些健康的紅潤。

　　婆婆眼中的迫切，讓東海幾次欲言又止。

　　「婆婆，我是修習陰陽道術的術者，記得嗎？」

　　「嗯∼婆婆記得。」

　　「婆婆，您看到的那個，不是香子。」婆婆的家人都去世了，只是，婆婆有時候會忘記。東海緩緩說道：「之前我在您院落裡打掃房間的時候，留下一命的妖怪，名叫天井下。」

　　婆婆的眼睛再次濕潤，並不清明的眼睛裡，是東海難以觸及的重量……仿佛，要將她溺死在溫泉當中……讓她覺得難以呼吸，胸口發悶。

　　「天井下的朋友，與您的兒媳有八分相似……妖怪這種生物，很容易變幻成熟悉的人類的樣子。」

　　「這樣啊……」婆婆緩緩合上眼睛，激烈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我能看看她嗎？」

　　東海點頭：「天井下，過來。」

　　假山後面，一個短髮的小姑娘慢慢探出頭，看起來十歲左右的樣子。眼睛小心翼翼的看著東海，枯黃的頭髮在發尾胡亂翹著。

　　「過來。」東海耐著性子。

　　「是！」天井下蹦蹦跳跳跑過來。

　　「這、看起來像是，小時候的香子。」婆婆泛著淚光，伸出手，想要撫摸天井下啊臉頰。

　　天井下稍顯畏懼，向後退了半步。

　　東海蹙著眉頭，心智不堅定的人，很容易被妖怪鑽空子，尤其是像般若那一類妖怪。她多少會擔心婆婆的狀態。

　　「這、怎麼會是妖怪呢……」婆婆喃喃自語。

　　東海歎了口氣，袖子一揮，躲藏起來的妖怪乖乖走出來，東海對婆婆說：「婆婆，您看。」

　　滿院子的妖怪，不說之前見過的那些掃帚、燈籠之類的妖怪，人模人樣的妖怪也不在少數。婆婆心中迷惑，她不太理解這個世界。

　　「我，先休息一下，小海，又給你添麻煩了。」

　　「婆婆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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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夕霧死後，東海的院子成了目標。

　　高頻率的襲擊之後，盡數折損了四撥人，襲擊才得以終止。

　　東海能夠理解這種行為。

　　她甚至覺得，如果自己不夠強了，就會成為真正的犧牲品——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源氏的詔令在他們抵達大江山的第三日傳來。

　　送信的，依舊是鬼切。

　　東海扯著嘴角，笑問：「你的主人是怕我不來嗎？居然派你來傳令。」

　　鬼切歎了口氣，此時他還不瞭解『貓』這種生物，只覺得東海黑黝黝的眸子，居然像貓一樣……有時冷漠沉穩，有時古靈精怪，實在讓人一言難盡。起初，他以為東海十分善良，居然放任自己的式神胡來，現在，他依舊摸不透她的準則在哪裡。

　　他說：「他們都怕你，不敢來。」

　　「哦？就像妖怪怕你一樣嗎？」她問的認真。

　　「是。」他回得真誠。

　　東海和鬼切坐在朧車當中，東海俯瞰戰火繚繞的大江山。

　　源氏的陰陽師和家臣武士們已經沖進山腰，隱約能夠聽到他們呼喝的聲音。

　　鬼切注視近在咫尺的人類——東海，猶如男性武者的名字，從名字開始，她就在混淆視聽。其真面目，也不過是一個稍顯弱氣的女性，十五六歲，早該嫁人生子的年紀……美得好似水中倒映的桃花，鮮妍多姿，即便皇城中宮，也少有這樣的顏色。

　　此時，她水潤的眸子，冷漠的看著地面上的征戰，毫無波瀾。

　　她輕扣朧車的窗框，「去源賴光身邊。」

　　朧車怒吼，加快了速度。

　　營帳當中，源賴光正在商議進攻路線與人員分配。聽見聲音，他抬眸看去，只見東海站在門口，身後跟著鬼切。

　　他一下笑了：「你們來的正好。」

　　東海也笑了：「可是解你燃眉之急了？」

　　「當然！中路主將疲憊，你來的正好。」

　　「……哦。」

　　「現在就去。」

　　「……哦。」

　　源賴光呼出一口氣：嗯，除了懶了點，都很好！

　　中路戰場，攻擊式神滿天飛，治療式神卻沒幾個，治療能力弱的可憐。源氏這方的人，將死未死，實在可憐。

　　「撐不住了！」

　　「大江山的妖怪瘋了嗎！為什麼不撤！」

　　「它們想耗死咱們！」

　　「援軍怎麼還不到！」

　　「要是有賴光大人的鬼切就好了！」

　　「哼。」如此輕蔑的鼻音，讓戰場安靜了數秒。東海慢悠悠走過來，冷笑：「援軍是我，不是鬼切。你們、可不要失望到自盡啊。」

　　與此同時，「這焚身之火，讓我來教教你、愛所帶來的苦痛！！」如此熟悉的聲音，伴隨而來的是一名美貌的蛇身女性式神。

　　清姬一身紅裝，冷豔紅唇對著敵軍的妖怪們就是三口火焰，妖怪們貌似沒受到什麼傷害，卻被凍成了冰雕，無法行動。

　　「清姬，你太快了！」天井下小聲抱怨，偶爾有凍不住的妖怪對同伴發出攻擊，她還要擋刀。要是能觸發朧車禦魂，還可以搶在同伴前面行動，為後面的同伴治療。

　　「怎麼樣，躲在我身後遮風擋雨，很安心吧！」天井下忍不住自誇。

　　東海眼刀直掃愣在原地的『同伴』：「怎麼，這就安心了？」

　　一個矮胖的陰陽師苦著臉：「式神們都很疲憊了……」

　　東海單手掐訣，再次召喚出式神：「出來吧。」

　　伴隨而來的三名式神，櫻花妖，桃花妖，日和坊。

　　「這……」矮胖子剛要說什麼，就被身邊的同伴攔住。

　　東海也不再說什麼，她雙手合十，手中出現一道銀光，銀光凝結成刀。戰場當中，又多了一名與式神並肩作戰的人類術者。

　　源氏有如神助，剛剛還拼盡了全力都殺不死敵人，現在卻事半功倍，猶如砍瓜切菜！

　　對比看來，大江山的妖怪死傷慘重。發現了端倪，妖怪大叫：「小心那條蛇，她有毒！」

　　鬼切到來的時候，只見東海兇猛起來竟然不遜色於輸出的式神。

　　此時，她殺紅了眼，與名為清姬的紅衣妖怪一起並肩而戰。

　　身手矯健，在兇險的戰場當中，如魚得水。

　　如此迷人。


第10章

　　夜晚息戰，雙方撤回各自據點。

　　為防止有妖怪夜裡偷襲，陰陽師們各自展開結界。

　　正在休息的陰陽師湊在一起，談論今天的事情。

　　「哎，聽說中路來了個悍將，一上場就扭轉局勢了。」

　　「是鬼切嗎？他獨自上戰場了？」

　　「怎麼可能，現在還不是時候吧！」

　　「我聽說了，什麼悍將！一個女術士而已。」

　　「嗯？不是個美少年嗎？難道、是東海？」

　　「哼，女術士，除了她還能有誰？當不成陰陽師，也不在神社供奉神明做巫女，不走正路。現在，人在賴光大人的帳子裡，懂嗎？」

　　「哦∼我聽說……」

　　「都休息好了？」突兀的聲音像冰一樣，鬼切站在他們身後。暗沉的眼睛裡，有金色的光流轉，這就是源氏的寶物，刺骨的殺氣壓的人不敢動彈。

　　他慢悠悠的說：「今晚值夜巡邏，就辛苦幾位了。」冷漠端正的臉上，盡是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鬼切大人，我們已經連續……」

　　鬼切冷冷看著他們，忽然笑了：「那就上山巡邏吧，要小心那些妖怪暗中動什麼手腳。幾位大人堂堂男子漢，天資出眾，想來不能難倒幾位。」

　　「鬼切大人，這……」

　　「幾位大人英勇，我會和主人提起的。」一句話，封死了全部退路。

　　鬼切一路走來，陰陽師對東海的態度普遍不好。反倒是源氏的將領，十分欣賞東海。

　　「你說的那個人我注意到了，技藝天成，一來就扭轉了局勢，十分帥氣！！」

　　「翩如龍蛇，戰鬥姿態爽快肆意……嗯……」仿佛陷入回憶，戴著帽子的士兵歎息：「真是十分美麗的身姿啊。」

　　鬼切嗤笑，將領們大多不知道，她殺『自己人』的時候，也是如此爽快。

　　鬼切走近源氏家主的營帳，還沒進去，就聽見那個俏生生的聲音在抱怨。

　　「平安京大名鼎鼎的備前守，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人物……隊中的伙食居然這麼差！！」

　　聽起來正在吃東西。

　　「哎……」

　　鬼切聽見主人儒雅的聲音在取笑東海，「你吃的一點也不少。」

　　「哭窮嗎？」東海問。

　　「只是覺得，你難得不挑食。是累了嗎？」

　　「那是體力活。」

　　「也是。」

　　「主人。」鬼切掀開簾子。

　　「嗯。山上的守備怎麼樣？」

　　「抽動了幾位陰陽師去山間巡查。」

　　「嗯。」

　　「目前一切正常。」

　　東海抬頭看了一眼鬼切，繼續以一種一言難盡的方式吃魚。

　　一般人在吃飯的時候，為了乾淨和斯文，都是使用筷子這種工具的。而東海，她直接下手吃烤魚！吃得津津有味，變成小圓臉，細嚼慢嚥，也很文雅。

　　鬼切居高臨下看著她，一不小心被她抬眼時候的神情，弄得身子發僵。他的舌頭下意識舔了舔後槽牙，看著她吃魚，自己竟然也有了進食的欲|望。

　　源賴光看著兩個傢伙，似笑非笑。

　　源氏最強的利刃，掌握天下的鬼切；自己最放心的護盾，無欲無求的東海。比起將敵人希望也一併碾碎的鬼切，這個為所欲為的護盾，同樣能夠震懾不老實的族人。

　　只可惜……東海雖然身上帶著妖氣，卻還是個人類。

　　真是、一定要儘早將她併入源氏。

　　鬼切和東海間歇性支援各路人馬，緩解了源賴光的在戰場上的壓力。即便如此，還有更多壓力，來自於族內。

　　不能這樣長久的膠著著，這對他和他的隊伍十分不利。

　　直到，兩邊的大將碰面。

　　源氏的源賴光，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

　　在鬼切看來，山地鬼神百萬，他們的鬼王敏銳而狡猾。恐怖的妖力徑直向他的主人襲去。鬼切毫不猶豫，為主人檔下致命一擊，並攥住鬼王的手臂。

　　東海站在不遠處，看著源賴光與鬼切合力斬殺鬼王。

　　她呼出一口氣，結束了。

　　隨後，她撤回兩名治療式神，召喚出清姬與面靈氣，在戰場上大肆屠殺。

　　鬼王已死，總需要有人進行清場。

　　東海與部分陰陽師，就是留下清場的人。

　　源賴光率先進京。

　　鬼切奉命護送鬼王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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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鬼王退治，族內的長老們終於消停下來。

　　源氏族內。

　　源賴光十分愜意，手握鬼切，身邊站著東海。仿佛能夠將天下握在手中。

　　三天之後，手下傳來的消息。

　　「大人。」

　　「鬼切呢？」

　　「蹤跡不明。最後進行收尾的三名陰陽師，在大江山遭遇茨木童子，生還者一人。」

　　「……東海呢。」

　　「戰死。」

　　忍了許久，源賴光的喉嚨裡，才艱難的擠出兩個字：「把人帶回來。」

　　「是。」

　　「下去。」源賴光險些將杯子捏碎，擁有如此才能，又是自己的另一柄『利劍』，絕對不能讓她的資源流落在外。

　　「是。」

　　源賴光不相信，東海那樣的人，怎麼會死？

　　她才是應該生還的那個人啊。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逢魔時刻，失蹤已久的鬼切找上門來，以奉上羅生門之鬼的手臂為名，帶著滿身血腥與殺戮，將源氏宅邸染滿血紅，整個宅院，都充斥著刺鼻的鐵銹味。

　　這是大江山之後的又一個戰場。

　　白髮長角的惡鬼，與源氏寄予厚望的最強者之間——

　　主僕之戰。

　　背叛之戰。

　　信念之戰。

　　以□□為兵器的主與僕，帶著刀鋒，二者終於撞在一起，刀劍沒入體內。

　　「你居然、欺騙我！」

　　「哈哈哈，愚蠢啊，鬼切。你眼中的契約，不過是封印記憶的。真正的契約，在你的體內！」

　　「什麼？」

　　「我的血才是契約。我死了，你也不能獨活。」

　　鬼切終究是妖怪，源賴光的話語讓憤怒淹沒理智，催生出更強大的力量。他將源賴光一把按到在地上。

　　此時的鬼切已經是鬼族，白髮長角，浴血狂笑，如此恐怖。

　　血液順著臉頰滑落，他大笑：「那又如何！」

　　隨之，刀刃再度沒入源賴光的胸膛。

　　「一起赴死吧，源賴光，哈哈哈哈哈哈！」

　　源賴光咳出一口血，還在笑著，仿佛死亡這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

　　「鬼切，你遇到茨木童子的時候，看到她了嗎？」

　　「……」

　　「哈——真是一把好刀啊。」

　　鬼切看著源賴光步向死亡，嘲諷、悲痛、遺憾……所有的情緒彙聚到一起，鬼切無悲無喜，只覺得……心裡空了一塊……

　　昔日，他所信仰的正義，已然破碎。

　　鬼切被契約反噬，轟然倒地。

　　鬼切的血液彌漫在地板上，慢慢蠶食羅生門之鬼的手臂。

　　鬼手染上血液，與鬼切融為一體。


第11章

　　為了保護阿雪婆婆，東海將她送來晴明的庭院。一道來的，還有犬神與姑獲鳥。

　　晴明瞭解犬神這種妖怪，忠義耿直，和家犬一樣的清純心思，沒有任何古怪心思。

　　那天清晨，柴犬形態的犬神站在回廊，低低嚎叫，而後仰頭狂嘯。姑獲鳥覺得不對，撫摸著犬神的後背，問他發生了什麼。犬神無法回答，瘋了一般跑出庭院。

　　犬神跑出庭院直奔大江山，姑獲鳥跟在身後。

　　「小海出事了？」

　　「她……」想說的話就在喉嚨裡，如同喉骨被碾碎一樣，發出咯咯的聲音……最後發出怒吼。

　　「快到了嗎？」不再糾結其他，姑獲鳥只想早點到達孩子的身邊。

　　犬神滿身悲戚，哀鳴的聲音傳出很遠，只有一個目標，一定要到達主人身邊！

　　跑了許久，妖怪五感敏銳，遠遠就聽到有人說話。

　　「滾開！該死的陰陽師！」

　　「離我主人遠點！」

　　「可惡的人類，詛咒你，詛咒你家三代子孫！」

　　姑獲鳥聽到這聲音，是鐮鼬三兄弟！

　　「哈哈哈哈！東海！你完了！」

　　「小妖！」陌生人類的聲音陰森惡毒，「你可真忠心，放心，我送你去陪她！受死吧！！」

　　人類動手的那一刻，姑獲鳥與犬神沖出來，出其不意中傷陰陽師。

　　屍橫遍野的大江山，東海倒在血泊裡，分辨不出要害傷口在哪裡，臉色慘白毫無生機。姑獲鳥沖過去，將東海摟在懷裡。

　　「源氏！！！」犬神睚眥欲裂，變化出魁梧的人形，抽出長刀：「為什麼！為什麼要傷害幫助源氏的主人，可惡！！！」

　　「你們！！」源氏陰陽師慌了陣腳，只要再補一刀，東海必死！現在消息都傳去平安京源賴光那裡了，自然不能留下東海活口！！

　　「是羅生門之鬼茨木童子來了，主人幫助他們擊退茨木童子、保護他們！」

　　「他們居然在對戰茨木的時候，暗害主人，與主人纏鬥至今，讓主人受重傷！」

　　鐮鼬三兄弟的斗篷破了，滿身傷痕，已經哭成了淚包。

　　「為什麼要這樣做！」

　　「主人不是在幫他們嗎？」

　　「為什麼背叛主人！還要搶走我們的同伴！」

　　「可惡的人類、不可信任！」犬神壓低身子，縱身一躍，將源氏陰陽師幾招之內殺死。

　　「鐮鼬，通知院子裡的式神離開平安京，讓他們躲的越遠越好！」犬神將刀抽出，甩掉刀上的鮮血後入刀鞘。「那裡已經不安全了！」

　　「可是，主人的傷！」

　　「我們會想辦法。」

　　「要讓晴明大人幫忙嗎？」

　　「不。」犬神合上眼，緩緩道：「不用告知。人類，已經不值得信任了。」

　　犬神能夠預想到東海接下來的路途。她是術士，無數妖怪死在她手下，如今她沒落，必然會被妖怪們群起而攻。至於人類，源氏的態度無疑是指向標，他們會瘋狂掠奪東海的價值……人類，就是這樣不可信任。

　　現在，東海就是砧板上的肉。

　　「快去，避開所有人。」犬神看著三隻幼小的鐮鼬，「鐮鼬，任何人、任何妖怪都不可信。一定不能讓別人知道主人的狀態，就連般若他們也是！」

　　鐮鼬覺得心裡轟塌了一般，空落落的，沒有安全感。

　　「為什麼？」

　　「快去吧，避開任何可能會傷害你的人！」

　　「鬼切呢？他經常幫助主人啊！」

　　「不可以，他是源氏的刀！鐮鼬，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

　　隨著犬神的話語，鐮鼬眼中的希冀徹底被熄滅。

　　「告訴了式神們消息，說清大致情況，你就離開。沒人追的上你，保護好自己。」

　　「我……」鐮鼬還是個孩子，平時會說大話，現實卻是個膽小鬼。

　　「鐮鼬，保護好自己。」姑獲鳥開口，「我們也要去找安全的地方了，小海需要治療。不要再回來這裡了，去別處找我們。」

　　畢竟看護著他們長大，姑獲鳥十分瞭解他們的性格，忍不住再三叮囑。

　　鐮鼬離開東海他們的身邊，鐮鼬的速度最快，下山的過程中感受到強悍的妖氣。鐮鼬三兄弟直打寒顫。

　　「大哥，來的人很危險！」

　　「嗯，要小心！」

　　「要回去報信嗎？」

　　「……」

　　「大哥！」

　　「不可以，姑獲鳥囑咐過咱們，不可以回去。」

　　「二哥……」

　　「不能拖主人的後腿！」

　　鐮鼬們變換方向，試圖與可怕的妖氣錯開。可是漫山遍野的死屍，移動著的鐮鼬竟然成了目標。「糟糕，他發現咱們了！快跑！！」

　　鐮鼬再次轉向，繼續往山下跑，直到險些被一股妖氣擊中，他才停下來。

　　「你是，東海的式神，鐮鼬。」

　　熟悉的聲音，讓鐮鼬裡面的老三險些流出眼淚，既是希望，也是懼怕。

　　「這是……鬼切那個大魔王……怎麼變樣子了！」

　　「小心，那是源氏的式神，不可信！！」

　　「二哥……」

　　「離他遠點，他很危險！」

　　鬼切挑眉,發生什麼事情了？

　　說起來，東海也是源賴光的幫兇。

　　他問：「東海呢？」

　　鐮鼬三兄弟打了個激靈，以小孩打架的方式向鬼切扔去一捧土，之後逃離。

　　鬼切本想追上去，卻因為更重要的事情而止步。

　　現在，更重要的是與茨木童子碰面。

　　東海的事情，可以往後放。

　　上山的途中，鬼切可以感受到東海殘留的氣息，還有濃烈的血腥味，能判斷出東海受重傷了。但是，東海被重傷的原因，鬼切想不出來。

　　那個惡劣的術者，他記得，她有針對自己這樣強大妖怪的式神，比如帶雪幽魂的清姬，比如那個帶著魍魎之匣的混球赤舌，諸如此類，還有很多。

　　實在想不出來，那麼狡猾的人怎麼會重傷。

　　對了，她不是，一直很想要自己嗎。

　　等這件事情之後，再去找她吧。

　　自己送上門，不知道她會不會『驚喜』。

　　還有自己被她勾引出來的食欲。

　　想想就覺得十分快意。

　　鬼切的舌頭下意識舔了下腮幫，慢慢壓下燥熱的心思。

　　向著山頂，繼續去尋找茨木童子。

　　至於東海，早晚都會『遇到』她。


第12章

　　東海在姑獲鳥懷中咳血。

　　畢竟是個人類，身受重傷，又被大江山滿山的屍山戾氣侵襲。來不及救治，又被同伴當成目標，再被障氣侵蝕。東海的情況實在不妙。

　　東海看不輕楚，只覺得周圍黑漆漆的，她喘息很久，才問：「這是，哪裡？」 聲音小到能被一陣風吹走。

　　「是山洞。」犬神耳聰目明，回答。

　　「冷。」她說。

　　「我生火。」犬神出去許久，才抱回一些乾柴。

　　點了火，山洞明亮了一些。

　　東海還是忍不住咳嗽。犬神在火邊放四條魚烤著，之後變回犬身，來到東海身邊，靠近她為她取暖。

　　「小海，你需要治癒。」姑獲鳥提醒。

　　「嗯。」東海強忍疼痛，全身發抖。

　　火光裡，東海被犬神和姑獲鳥抱著。過去明豔動人的臉，現在一片慘白，臉頰蹭著沒清理乾淨的血污，和嘴角淌血，她再也沒了過去的風采。

　　如同被折磨過的豔麗紅花，頹靡，豔麗。

　　不忍直視。

　　她的眼中，並沒有經歷背叛的自憐自艾，也沒有被仇恨迷住雙眼。映著火光，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出奇冷靜。

　　往常利索迅速的結印也變得緩慢，許久，才結成一個印。

　　憑空出現三個式神——座敷童子，蝴蝶精和蟲師。

　　「大人！！！」蝴蝶精尖叫出聲，幼小的身子瑟瑟發抖。她顫抖著嘴唇，不能想像強大的東海大人到底遇見了怎樣的強敵，才變成這樣。

　　「自然的氣息，請淨化一切污穢！」蟲師纖巧的手臂向前一揮，代表治癒的綠色包裹住東海。東海悶哼一聲，死去妖怪的怨氣、戾氣和障氣被驅散了一點兒。

　　「繼續。」東海輕言。

　　蝴蝶精也反應過來，開始為東海治療。靈力不夠的時候，座敷童子會以自傷的放式提供治療使用的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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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續五天治療，東海的傷勢終於穩定下來。而救她的，就是當時被大多數人認為沒有價值，應該獻祭神龕的小妖。

　　只是東海不願獻祭式神，但也沒有特別培養，所以治療了這麼多天，才只到保命的程度。

　　犬神和姑獲鳥對東海說了她獲救時的情況。

　　「當時出戰的式神，除了鐮鼬，面靈氣、清姬、日和坊和天井下，都已經被源氏的陰陽師搶走了。」東海依舊平靜：「他們想殺死我，與我的式神結契約。」

　　座敷童子皺起眉頭：「他們，是強盜吧。」

　　蟲師搭話：「殺人越貨，可不就是強盜。」

　　蝴蝶精哭喪著小臉：「大人，可以將面靈氣他們召喚回來嗎？」

　　「小蝴蝶，不安嗎？」東海問。

　　蝴蝶精點頭，面靈氣最強了。

　　「不要擔心。」東海的手落在蝴蝶精紫色的頭髮上，輕輕揉搓。

　　東海再次召喚式神，是鐮鼬。

　　鐮鼬剛一出來，就哭喊著往東海懷裡沖，被一邊的犬神撂倒在地。

　　「臭犬神，你又打我們三兄弟！」

　　犬神呲牙：「傷到她我吃了你！」

　　她問，「鐮鼬，可以去打探消息嗎？」

　　鐮鼬點頭。

　　「去有人的地方看看，如果我們進城是不是安全。」

　　「好！」

　　半天之後，東海再次結印，召喚被人搶去的四名式神。可是，並沒有式神回應自己。

　　「應該是被關在結界當中了。」東海說：「斷絕了與我的聯繫。」

　　「要殺進源氏嗎？」犬神問。

　　「自然。」東海看著遠方：「既然沒了招式奇特的式神，就用硬實力讓他們知道，如此對我的代價。」

　　「我的式神就是我的式神，我可以放他們離開，但是別人休想在我這裡奪走，一分一毫都要付出代價！」

　　東海站在山頭，拖著脆弱的身軀說著豪言壯語。

　　忽然，上方傳來大妖的壓迫感。讓人無法反抗的壓力就是一把刀，牢牢架在東海的脖子上，讓她不能動彈。

　　又是一口鮮血從東海口中溢出，她粗喘著氣。當真禍不單行。如此熟悉的妖力，卻不是她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妖怪……到底是誰！

　　「小心！」姑獲鳥縱身抱住東海，用力一躍，離開剛才的位置。

　　東海只來的急聽到一聲悶響，她剛才站的位置已經炸起塵土。

　　充滿戾氣的白髮惡鬼從塵土中站起來，這並不是東海見過的妖怪。

　　惡鬼是成年男性的體態，一身浪人裝扮，裡面的黑色單衣鬆鬆垮垮，被腰帶勉強系住，露出大片胸膛，野性的肌肉充滿危險的侵略性。染血的綁帶明晃晃的告知別人，他經歷過如何兇險的戰鬥。

　　惡鬼，亦可以為目標帶去同樣兇險的戰鬥。

　　「東海，找到你了。」地獄來的惡鬼滿臉笑意。

　　白髮，長角，還是紅眼睛，這是誰？東海不記得與這樣的妖怪過結仇。

　　「還好你觸動源氏的結界，我才找到你了。」他說。泛紫的唇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他如此期待與她相遇。

　　源氏？東海從姑獲鳥的懷中出來，手臂依舊被姑獲鳥攙扶著。

　　東海心道糟糕，這個地方被發現了。

　　這妖，還和源氏有瓜葛。

　　犬神想了許久，提醒：「是鬼切！」

　　東海苦笑。除去這陌生的衣裝，顯眼的白髮和鬼角。他的臉，可不就是鬼切的臉嗎！自己居然沒認出來。

　　「我可一點也不想和你相遇。」

　　鬼切上前一步：「居然這樣，我要傷心了。」

　　他露出笑容。因為他注意到自己靠近一步，東海下意識攥緊姑獲鳥的衣角。

　　過去強悍的東海擁有和式神媲美的武力。如今，她衣衫不整，一臉病容，兩條白腿幾乎沒有遮擋，露出曼妙的線條。因為身受重傷，面對自己，她居然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膽怯。

　　鬼切舔舔嘴角，真是讓人想肆虐一翻的美感。

　　甚至，他還想聽聽她的叫聲，是否也像現在她的人一樣，伶仃而脆弱。

　　比起惹人憐惜疼愛，更能勾起人摧殘的衝動。

　　不知道，她是不是會求饒……

　　想到這裡，他的笑容更深：「你不是，想要我嗎。現在我來了。」

　　東海搖頭，就快哭出來了，鬼切身上的惡意讓她心口發緊。

　　雙方戰力衡量，她根本打不過鬼切。

　　現在她手中的式神，沒有任何一個可以在鬼切手中撐過兩下的。

　　過去平等的位置一下改變，鬼切成了一個絕對的狩獵者，而東海，是獵物。

　　「我記得第一次和你見面，你也是這個表情。」

　　鬼切回憶，臉上的笑容越發危險，就連眸色，也暗沉的讓人心慌。

　　「那時候你剛醒過來，可憐兮兮的說你想要我，被拒絕了就委屈的快哭了。」

　　之後再見面，就和變了個人一樣。

　　「現在的樣子，真讓人喜愛。」

　　犬神拔出腰間的刀，喉嚨裡都是警告的低吼：「滾開！」

　　鬼切不屑，他拔出腰間的一柄刀，一個巨大的鬼手出現，手裡也有一把刀。鬼手的出現將蒸騰的妖氣變得更加危險，東海忍不住咳嗽，口中都是血腥。

　　「犬神，不要，別和他硬碰。」即使不甘心受制於人，東海也不能讓僅有的、有戰力的式神送死，何況是沒有意義的死亡。

　　犬神依舊保持拔刀相向的姿勢，不願意讓惡鬼傷害主人分毫。

　　「你來抓我回源氏嗎？」東海問。

　　「不，不送你回源氏。」鬼切輕笑：「我聽說過你的事情了，被源氏背叛的術者。」

　　東海呼出一口氣，鬼切接下來的話，讓東海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說——

　　「東海，我想要你。」

　　「鬼切，東海還是孩子！」姑獲鳥大多是『產女』所化，懂的更多。她清楚了鬼切的虎狼心思，那是比較源賴光更加險惡的打量。源賴光雖然也有這樣的打算，但是礙於年齡與身份，他對待東海更加包容。至於鬼切……

　　「孩子？這樣的年齡，已經是孩子的娘親了。」

　　鬼切曖昧一笑，惡鬼侵略的目光直達東海眼底，將東海燙的哆嗦。

　　「你們護不住她。」

　　過去贏不了自己，現在更不可能贏。

　　東海惹下的『禍』，如今找上門來，成了致命的殺意。


第13章

　　驚悚之後，東海冷靜下來。碳烤鬼切瞭解一下！她穩住了鬼切，來到一條小河附近。姑獲鳥依舊將東海攬在懷裡，防備著惡鬼。

　　東海褪去膽怯，死也不過如此，還要畏畏縮縮，實在不快樂。鬼切也平靜下來，投來的目光也不那麼刺骨了。

　　她召喚出桃花妖和櫻花妖治療自己，遠遠的，注意鬼切的動向。

　　地藏桃花，珍珠櫻花，等到鐮鼬回來，可以讓赤舌對付鬼切……還要讓座敷童子來幫忙才行。

　　東海問：「鬼切，你不去找源賴光嗎？」自己光明正大出來，沒成為妖怪的攻擊目標，鬼切有功勞。有這尊殺神在，誰敢靠近？

　　鬼切冷哼：「源賴光已經被我殺了。」

　　「……哦，發生什麼了？」居然弑主，可真危險。

　　「源賴光不是說，他死了，你可以嘗試得到我嗎。」

　　東海挑眉，為了自己？看來他不光弑主，還會騙人。

　　鬼切注視她。她受傷太重，不可能一下子治癒，現在居然讓兩名式神持續治療……看來，自己給她的壓力太大了，讓她迫不及待想要恢復全盛時期。

　　她的臉色恢復了一些，還在姑獲鳥的懷中不願動彈。和初見的時候一樣，看起來冷漠，實際又懶又嬌氣……凶起來又彪又悍。

　　鐮鼬回來了，還帶回了天井下。鐮鼬見到鬼切，嚇的兩股戰戰，被東海安撫之後，才說：

　　「他們不敢動面靈氣她們，就將天井下帶出來，想嘗試和她簽約！我們看準時機，就將她帶回來了！」

　　「幸好天井下速度不慢，要不我們可跑不回來！」

　　「就是，我們厲害吧！」

　　東海來了精神，忽然想到，如果破壞源氏的結界，可以直接將式神們召喚到身邊。只是，身為主人，她可不想躲在後面，一定要正面剛！

　　「你們真厲害！」東海由衷道。

　　鐮鼬悄悄提醒：「源賴光被鬼切殺了，您知道嗎？」

　　東海：「聽說過了。」

　　「我聽源氏的人說，他可能是大江山的妖怪。」

　　「大江山啊，沾上了，不死也要掉層皮！」

　　「搞不懂大人物的想法。」

　　鐮鼬三兄弟集體搖頭。

　　「哦，這樣。」三兄弟不知道，東海也要沾一下大江山的妖怪。

　　東海從姑獲鳥的懷中出來，扯著的嘴角似笑非笑。「天黑了，我們去接她們吧。」

　　鬼切遙遙望著她，氣質淡漠的東海，就像是映在黑夜河水裡的一朵桃花，看似悠然自得，平靜如水。實際上，會讓人感到灼熱而且耀眼。

　　嗯……比瑟瑟發抖的她，更具魅力。

　　鬼切舔舔唇角，從石頭上站起來。向東海走來。

　　「你要去源氏？」

　　她驕傲一笑：「當然！」

　　「送死？」鬼切搖頭：「那可不行，你是我的了。」

　　東海偏頭，看他的眼神好像看一個傻子：「你果然是源氏的利刃。」

　　鬼切氣結，她卻說：「你怕我殺源氏的人嗎？不讓我去，莫不是在保護他們。或者，將我殺了，以絕源氏後患？」

　　「你能破源氏的結界？」鬼切問。

　　東海搖頭，她結界術慘不忍睹。

　　「我可以直接進去，帶面靈氣從裡面砸碎結界。」

　　鬼切忍不住笑了：「真可怕的術者。」為什麼感受不到東海的情緒呢？遇到這種事，人類不應該氣氛嗎？或者即將報仇的快意。真是可怕。

　　「要成為我的式神嗎？」東海忽然問他。

　　鬼切露出尖牙，一個讓她牙酸的笑容。「不怕我弑主殺你？」

　　東海撓撓臉頰：「這種事情，無所謂啦。人總會死，又為什麼要在意是如何死的。」

　　奇怪的人類。

　　「要不要和我一起？」東海發出邀請。

　　「……」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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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東海潛入平安京，夜幕星光點點，空氣都顯得格外清爽。

　　鬼切在她身邊，看她沒頭蒼蠅似的亂走。

　　他按住她的肩膀，卻被她打了一巴掌，雖然不疼，但是聲音太脆太響。

　　「莫挨老子！」東海烏沉沉的眼睛，像是警惕的動物：「我傷還沒好。」鬼切身上的障氣對她有害。

　　鬼切卻笑了。

　　「你不認識路。」

　　「……」

　　「也是，過去都是我們來找你，你從不上門。」

　　「哼，上門幹什麼？准沒好事。」

　　「確實。」

　　鬼切走到前面，給東海帶路。

　　源氏長老門前，站著兩個護衛，護衛見到來者，只覺得心頭發顫。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來了兩個不知是人是鬼的東西，其中一個人形軟小，還衣衫不整，落魄的像個妖怪。

　　「門禁時刻，路上不准行人來去。你們快滾，不然我們兄弟不客氣了。」

　　夜裡，男性醇厚的笑聲格外乖張。

　　「不客氣？」他被逗笑了。

　　東海雙手合十，再次幻化出刀劍。

　　「不必對我客氣，」她傾身上前，速度極快，護衛顯然不是東海的對手，頃刻間，二人倒下。「我也不會對你們客氣。」

　　東海看著屍體，微微歎息。

　　鬼切抱臂站在一邊，現在完全不需要他出手。

　　東海一已之力從門外殺進庭院，長老的家僕們也知道了來人的身份——源賴光大人的門客，在戰場上斬殺妖怪也不落下風的術者，完全不是普通人能抗橫的。

　　僕人不敢上前，東海很滿意：「對，就這樣。」

　　「東海，你這叛徒！」正門被打開，一個老者走出來，眼神銳利的盯著東海，卻更加忌憚身份不明的白髮鬼族。「居然打到這裡，你要與源氏為敵嗎？」

　　「對吖。」東海一笑：「您說對了。背叛我的時候，應該料到今天的結局了吧。」

　　「你這傢伙！！」老者被侵犯了威嚴，怒不可遏：「你們動手，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東海不會站著等打，她閃到到一個不起眼的側屋，就是這裡。她剛要進去，就被一個聲音喝住，一陣刀鋒擦身而過，隨之，是結界碎裂的脆響。

　　「多謝。」她頭也不回，直接進屋。

　　裡面煙氣繚繞，能感受到陣法的氣息，還有她的式神。

　　她記得，陣法牢固，式神和妖怪出不來，但是，東海可以在外面破壞。

　　長刀一砍，燭臺倒地，她一把扯斷咒術形成的鎖鏈。

　　「東海……你來了……」面靈氣的聲音比平時更像死水。

　　「我來了。」


第14章

　　鬼切從未想過，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一個女人，會一次又一次讓鮮血染紅宅院。

　　她就像是人們眼中，她曾經征討過的惡鬼妖物一般，將絕望和殘忍帶給背叛自己的人，帶給囚禁了她的式神的源氏。

　　將絕望與死亡帶給源氏，她並未有負罪感，也沒有快感。她只是單純的將『因果』這種東西，變本加厲送還源氏。

　　直到她將分散的三名式神全部帶回身邊，她才停止了瘋狂的行動。

　　鬼切無法與她探討善與惡，這就是這樣的時代。

　　我們所生存的時代。

　　源氏，沒有源賴光在，他們不敢征討猶如惡鬼的東海。當初背叛了同伴、背叛了東海的分家和長老們終於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們沒有扣留她的式神。否則，被滅絕的，就是自己了。

　　一時間，熱鬧的平安京寂靜了。

　　終歸，平安京發生這樣的事情，驚動了太多人——上至皇族貴族，下至平民百姓，所有人都開始畏懼了。

　　「這是怎樣的人類啊？」

　　人們發出疑問。

　　沒人能夠回答。

　　「哪裡還是人類啊，是源氏的仇人吧！」

　　「簡直就是惡鬼！」

　　「真是讓人懼怕啊！」

　　「皇族會剿滅她吧！那可是禍患啊！」

　　流言在平安京盛行起來，沒有人去思考什麼，大家一致認為，『危險』，應該被剿滅。也不管，她也為保護人類作出貢獻。

　　晴明找到源賴光，問：「閣下，要抹殺過去的功臣嗎？」

　　源賴光沒有正面回應他，冷靜從容的樣子，讓晴明感到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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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離平安京的山林裡，犬神蹙著眉頭：「你想過後果嗎？」

　　「什麼？」

　　「他們會殺你！」犬神氣急敗壞。

　　「哦。」東海毫不在意。

　　許久，「我不想你死。」話音傳入東海的耳中，東海卻笑了：「謝謝，犬神。我是人類，早晚都會死。」

　　「他們也不能奈何你了。大江山之戰才剛剛結束，即使勝利了，沒有源賴光，他們不敢短期內再動干戈。」鬼切太瞭解他們了：「感謝我吧。」

　　東海、鬼切、犬神和姑獲鳥，最瞭解人類手段的，恐怕就是鬼切和犬神了。

　　「哈！」鬼切的痛哼引起東海注意，只見鬼切捂住眼睛，因為疼痛而彎下了身子。

　　「那傢伙，還活著！他還活著！」鬼切咬牙切齒：「哈哈哈哈，他！」

　　「源賴光嗎？」東海問。

　　犬神和姑獲鳥瞪大了雙眼：「！！！」

　　「如果不結果他的話，我永遠無法從契約中解脫，一直痛苦下去。我絕不會饒恕那傢伙！」

　　「要成為我的式神嗎？可以對抗他的控制哦。」

　　鬼切甩開東海的手，白髮下，危險的紅色眼眸裡，是東海不瞭解的東西，只是……莫名心悸。

　　三天之後，討伐惡鬼的正義之士來到山林。

　　鬼切不禁冷笑，如果不是意志堅定，東海會因為這些邪惡的期盼，真的成為惡鬼。

　　「東海，你要對我動手嗎？」溫潤的聲音傳來，前方的士兵讓出一條過道，源賴光走出來：「還拐走了我的鬼切。」

　　他的樣子沒有改變，戰場上滿身殺戮的貴公子，一身白衣，身穿甲胄，俊美威嚴的樣子引得京中無數女性稱讚。

　　「您的臉色不好。」東海提醒他。

　　「源賴光！！！」鬼切將這三個字碾碎了，才吐出口。

　　源賴光輕笑。

　　「沒辦法啊，東海，你鬧得太凶了。」

　　「您知道發生過什麼嗎？」

　　「瞭解過了。今天的局面，真是非常可惜。」

　　「是嗎。您要殺死我嗎？」

　　「……」源賴光沉默了，直至今日，他才真正意識到，無欲無求的東海同樣無所畏懼。這樣的人難以控制，真是很危險的人。

　　東海剛有動作，源賴光就提醒她：「阿雪婆婆，你還記得嗎？」

　　「你威脅我。」

　　源賴光看了看身後的士兵，一個少年將婆婆帶出來。

　　「小海，真的是你。」阿雪婆婆的聲音微弱，年紀大了，和士兵們一起上山，對她消耗很大。「你……京城裡的人，真的、都是你殺得嗎？」

　　東海點頭。

　　婆婆卻笑了：「小海，殺人是不對的。不能隨便殺人。該罰你！但是，小海，沒有隱瞞婆婆，真是好孩子。」

　　「婆婆，他們要殺我，還搶走我的式神。我差點就死了。」

　　「……這……」婆婆沉默下來，她隱忍著走向東海。這個孩子，從相識的那一刻，就是上天殘忍的象徵，為什麼，上天就不能眷顧她一些呢。她抱著東海，就像抱著自己的孩子：「辛苦你了，小海。」

　　東海搖頭：「並不辛苦哦。」

　　熟悉的殺氣讓東海一下子警惕起來，在察覺到殺氣來源的時候，東海帶著婆婆後退，可是婆婆年邁，加上勞頓，東海眼見士兵少年的刀刃直奔自己與婆婆。

　　與此同時，刀兵碰撞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士兵少年的臉與東海僅僅只隔著婆婆的身軀。東海當機立斷，鬆開婆婆向後退去，沒有讓利刃穿過婆婆的身體傷害到自己。

　　士兵少年雙眼通紅，溢滿殺意。

　　「抱歉了。」他扶住婆婆的身體，將婆婆放到在地上，微微苦笑：「老人家，黃泉路上，等等我吧！等殺了這惡鬼，我就自盡贖罪。」

　　阿雪婆婆眉目舒緩，血跡從腹部流出，她看著少年：「沒關係，沒關係……這，都是命啊……」她想對少年說，不要難過，可是時間不夠了。

　　婆婆看向東海，柔聲囑咐：「小海，不要為我的死，而傷心……不要……」

　　源賴光抵擋住犬神和姑獲鳥的攻擊，留心聽著東海身邊的動靜，眼瞼微合。

　　東海死死盯著士兵少年，源賴光太清楚東海的路數了，他在東海出手的前一刻，以過去的契約綁縛住危險程度在東海之上的鬼切，甚至先一步召喚出自己的式神。

　　周圍的士兵們受到鼓舞，大聲叫囂，為源賴光助陣！

　　殺死惡鬼！

　　為民除害！

　　保衛平安京！

　　「我……是人類。」

　　看著被式神制住的東海，源賴光心裡堵得難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東海，她……為什麼沒有召喚出式神。

　　她身上的氣息！！

　　殺死了阿雪婆婆的少年痛駡：「你不是人類！你是惡鬼！」

　　東海想哭，卻流不出眼淚。

　　「人類有的你有沒有！人類都有七情六欲，有仁愛之心，可是你一點都沒有！你不是人，你是惡鬼！殺人如麻，沒有半點悔過之心的惡鬼！」

　　「我是人！」殺死的每一個人，東海都心存敬畏，從沒有過褻瀆與不敬。如果自己被殺，也不會心存怨恨。

　　「老人因你而死，你有半點悔過嗎！」

　　「我為什麼悔過！婆婆是被你心中積怨殺死，我只需殺你報仇，便可斬斷這恩怨！」

　　少年終於笑了：「所以，你不是人。」

　　「東海！」姑獲鳥和犬神甩開源賴光，回到東海的身邊，卻不知道，這一點點偏差，終於將東海送進了地獄。

　　源賴光看著這一切，心裡雖然惋惜，卻也想到了東海異變之後的利用價值。

　　鬼切看著東海的變化，大笑出來：「真不錯，真不錯！東海，成為我們的同胞吧！」人類的怨念將少女逼入絕境，多麼精彩啊！

　　哈哈哈哈哈——！！！

　　鬼切狂放的聲音將林中的小鳥驚飛。

　　「急急如律令——！」

　　源賴光心裡一驚，表面不顯：「晴明，怎麼，你對他們感興趣嗎？」

　　犬神趁著混亂，想將東海帶離這裡，卻一再被源賴光的式神阻攔。

　　「這些式神看起來，很厲害。」晴明笑眯著眼睛，「我很中意。」

　　「哦？打算帶走一二嗎？」

　　「賴光大人真是客氣，也不是第一次了。源氏出手的式神，都是個中極品。」

　　「天狗，雪女，也很強勁。」

　　「鬼切是您的式神，我自然不好搶奪。至於東海，還請手下留情。」

　　「晴明，這是我源氏內部的事情，至於東海，于公於私我都要將她帶回去。」源賴光輕笑：「這是天皇的命令，你，敢忤逆皇命嗎？」

　　晴明臉色稍慍：「怎敢。」

　　源賴光輕笑，到底是年輕人。

　　「人我就帶走了！刀還是我源氏的刀！哈哈哈——！」

　　晴明望著源氏離開的隊伍，心中不能平靜。

　　「大人，就這樣了嗎？」雪女問。

　　「怎麼會。」晴明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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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京路上，鬼切被幾名式神鎮守，甚至還貼上符咒以防萬一。

　　東海與源賴光乘坐一輛牛車。

　　「你要怎麼處置我？」

　　源賴光歎息：「如果你沒有今天的異變，我會賜你姓氏，讓你進入源氏。」

　　「哦，如今不行了。」

　　「你還是要為源氏獻身。」

　　「……」

　　對啊，源賴光和源氏的長老們一樣。

　　「讓犬神和姑獲鳥離開吧，他們不是什麼稀奇的妖怪。沒必要讓他們陪我……進源氏的虎狼窩。」

　　「好。」

　　「……」

　　小劇場：

　　東海：嚇死我，以為你會找我要面靈氣呢！

　　源賴光：你倒是提醒我了！

　　東海：糟！！

　　源賴光：呵，別擔心，我相信，你會成為比面靈氣還要強大的式神。

　　東海：你個渣男壞得很喏。


第15章

　　如果東海在報復源氏之前，知道自己沒有死，她會不會找自己？

　　請求自己主持公道。

　　她會嗎？

　　……已經沒有如果了。

　　豪宅深院的陰私，東海終於見識到了。源氏深處得地牢，剛一進去，就能感覺到四面襲來的氣息，淩亂，哀怨，暴虐。這些氣息都被更可怕的黑暗壓迫著，反而讓人覺得松了一口氣。

　　「東海，我非常欣賞你培養式神的能力。如果將你鍛造成那樣的東西……」

　　源賴光走在前面。

　　木頭牢房貼著符咒，牢房裡的東西正是那些哀怨的源頭。黑暗裡，鐵銹的腥味非常嗆鼻，暗處那些東西見到源賴光，就會發出悲鳴，見到一二，也覺得形態淒慘。

　　他眼瞼微合：「讓你做付喪神融入刀劍，簡直浪費你的才能，我在尋找辦法。」

　　「……鬼切也是這樣來的？」

　　「不錯。」

　　「身為人，怎麼能……」

　　「以後，你就知道了。」

　　源賴光在地牢深處的一間牢房站住，示意守衛開門。他率先進去，牢房外的火把將這裡照的影影倬倬，光有多閃爍，影子就有多深沉。

　　影子裡像是有鬼怪在晃動，加上嗆人的血腥氣，讓人心生不安。

　　東海被他的式神押進去，源賴光展開結界，一瞬間，東海的靈力不能凝聚，她被提起雙手，綁起來掛在牆壁的勾子上。黑色的咒文像鎖一樣，爬滿全身，將她束縛起來。

　　東海扯扯嘴角，這樣的環境，百姓的意願，想要將自己徹底催生為妖嗎。

　　源賴光站在東海面前，身體離她很近，陰影籠罩住她，讓東海的呼吸亂了一瞬。

　　她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緒。

　　「你覺得難過嗎？」她問。

　　源賴光的眸色變深，似有痛苦劃過。

　　「東海……」

　　繾綣的音色驟然一變，他的手捏住她的下巴，細細打量之後，生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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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裡的氣場混亂，東海被封住靈力，不能抵抗這裡的氣息。

　　見不到太陽，也無法得知時間流逝。水米不進的日子讓東海愈發消瘦，人也變得渾渾噩噩。

　　她從小被拋棄，差點被妖怪吃掉……後來，被姑獲鳥養大，成長算的上坎坷。

　　她性子不如在人群中成長的女孩子溫婉柔情，行為古怪，只是因為她被妖怪養大，身上有妖氣，所以，東海一定會是「妖怪」。也因此，經常被人類的神官和巫女當成妖怪打殺。

　　那時候……她們也殺過很多妖怪，可惜，村莊裡的人類都不領情……

　　「姑獲鳥……」她喃喃念叨著，那是會疼愛自己的妖怪的名字，那是母親的代稱，會讓自己溫暖。

　　每次生病難過，只要她哼哼兩聲，姑獲鳥都會照顧自己，現在，不管怎麼哼痛，都沒人管自己了。

　　「疼……姑獲……」

　　即使沒人管，她也不想姑獲鳥來救自己。源氏，太危險了。

　　人被吊著，幾天幾夜不放下來，怎麼能不疼。源賴光的地牢，即使沒有刑法，也不會比官家的地牢舒服，只會更難受。

　　終究是個人類，即使再強，也禁不住這樣對待。東海失去意識，如今，睡夢當中都皺著眉頭。原本的似玉容顏也像凋零的花一樣，毫無生機和美感。

　　源賴光將人從地牢裡抱出來，交給侍女。侍女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僅僅只是聽從命令，將人帶去沐浴，收拾妥當。

　　「這是大人新寵？」

　　「說不好，都進過地牢了……憔悴成這樣，這是什麼仇啊。」

　　「噓，不該咱打聽的！趕緊收拾好了，將姑娘送回大人那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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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燈火通明，源賴光坐在案幾後面，問：「近期，可有東海的式神來？」

　　式神回答：「主人料事如神，看樣子，來的是犬神。」

　　源賴光的神色放鬆下來：「呵，倒是忠心。如果再來，將它拿下。」

　　「犬神的狀態如同瘋犬，活捉恐有傷亡。」式神如實回答。

　　源賴光看了一眼式神，「辦不了，就讓鬼切去辦。」

　　「是。」

　　別的式神，不反傷主人已經算是馴服了。主人遇險，式神居然在沒有召喚和命令的情況下，過來營救……真是少見。不過，正合他意。

　　東海，若為妖，不能以陰陽之理降服妖怪。如果是半妖呢……像晴明那樣的半人半狐。只是，晴明是白狐產子得了半妖血統……東海要如何才能成為半妖呢？源氏供奉的蛇神可以辦到。

　　陰陽縫隙。

　　源賴光懷抱東海，身後跟著這次祈願的祭品。

　　「又是你，你這次，又想要什麼？」

　　「尊貴的蛇神，我想請您，將少女化為半妖。」

　　「為什麼？」蛇神的聲音一如過往，無悲無喜。詭譎的蛇眸注視源氏的男子，禁不住感歎，人類……

　　「她是優秀的陰陽術者，培養式神的能力一流。我要她，受源氏控制，做源氏的守護神，永世效忠。」

　　「我說過，那是違反陰陽的術法。」

　　「她不可以是殘缺的生命。」這是源賴光，僅存的溫柔。

　　「交易成立。」蛇神的神力探向作為祭品的巫女，感受生命凋零。

　　東海平躺在祭臺上，意識朦朧，失重的感受讓備受摧殘的身軀更加難受。

　　「東海，東海，東海……」

　　獸類的咆哮似穿越時空，迴響在她腦海中。暈迷中，東海張了張嘴，幹啞的嗓子已經失聲，只剩疼痛。

　　「召喚我啊……東海……」

　　「召喚我，你說不會讓我當流浪狗的！」

　　「召喚我！！！」

　　「召喚我！！！」

　　「犬神！」東海猛的睜開眼睛，滿身咒文讓她動彈不得。

　　棕紅色的巨犬從天面降，它滿目赤紅，泛著凶光，一身油亮的毛皮盡是血紅，它下意識張開血盆大口，直奔源賴光。卻被一個半透明的結界罩子擋住。

　　「哦，來的正好。」蛇神笑了，來的那麼正好，如此忠心的狂犬，一定願意與它的主人……永遠在一起。

　　一擊不中，還有稍許神志的犬神轉而跑向東海。

　　源賴光有點驚訝，犬神應該很恨自己吧……想救東海的願望居然戰勝恨意，真是非常少見。

　　犬神……居然，落淚了。

　　「犬類的半妖，你可中意，源賴光。」

　　蛇神的聲音充滿蠱惑，回蕩在不著邊際的黑暗裡。

　　夾雜著黑暗的神力襲向犬神。

　　一同吞噬掉祭臺上的東海。

　　源賴光露出笑容。


第16章

　　黑暗的神力收攏，祭臺上沒了少女的蹤跡。收攏的神力中，僅剩一名三歲幼女盤坐在那，雙目緊閉，靈氣四溢。

　　犬耳短髮，潔淨的小身子被身後蓬鬆的尾巴擋住，神聖美好，讓人生不出半絲褻瀆。這並非人類的樣貌，卻在她睜眼的一瞬間，讓人忘記了她的身份。

　　源賴光愣怔片刻，咬肌動了動，寒光凜凜的眼睛眯起來。她兩條手臂上，有淺金色的鱗片斑紋……

　　蛇神蒼白的臉，洋溢出笑意。他伸出修長的手，彈了一下小半妖的腦門，將小傢伙彈倒在祭臺上。

　　小半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反應過來之後，覺得自己被欺負了，張開嘴，深吸一口氣，開始「哇啊」的一聲哭嚎起來。蛇神覺得有趣，在一旁大笑，忍不住又戳了戳。

　　源賴光臉色黑了黑，太陽穴直突突。

　　「蛇神大人！」源賴光壓抑著，脫下身上的大氅，將小半妖披頭蓋臉罩蓋起來。

　　源賴光將她抱起來，「多謝蛇神大人，過後，我會再送上祭品。」

　　蛇神收斂笑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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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到了嗎？那是賴光大人的小女兒嗎？」

　　「哎？怎麼會？夫人可沒有表態呢……」

　　「別猜了，聽說大人賜名源賴海，可能是妹妹……」

　　「別胡說，那位大人是源氏的守護神！」

　　「是！是！」

　　作為源氏的守護神，源賴海待遇極好。待遇已經好到，直接引起源賴光夫人的不滿，夫人礙于源賴光威嚴，不敢多做什麼，心中卻起了心思。

　　只是，源賴海所住的地方有源賴光的人把守，布有結界，夫人更是恨的牙癢癢。

　　供奉神靈的院內，源賴光找到家族的守護神，坐在她面前，問：「小海，聽說你又趕走一個教你的先生。」

　　「胸無半點墨，滿口酸腐仁義道德，我看他也不過如此。」小海三歲稚兒模樣，說起話來嬌嫩嫩的，自知是這家供奉的神靈，難免傲慢了些，說話也不留情面：「哪家的門客被你撿來這裡混事，哼。」

　　源賴光晃了晃神，歎息：「怎麼說？」

　　「一身孽債，惡意殺伐，看著心煩！」

　　「哦，這樣。」

　　「那個白衣服的式神呢？」小海問。

　　源賴光心頭煩躁：「怎麼提他？」

　　「看他順眼。」她回的理所當然。

　　「那也是滿身殺戮的妖怪，滿手鮮血，怎不見你嫌他煩？」

　　「看他順眼。」俏生生的調子。

　　封印了記憶竟還記得鬼切，東海，你對鬼切是多深的執念？

　　「你還要保持這種樣子多久？」除了沒有妖氣，她犬耳犬尾，一看就不是人類。怎麼和晴明的情況不同呢！

　　「？？？」小海歪頭，棕紅色的尾巴甩了又甩。她晃悟一般，稚兒的臉上露出惡意的笑：「你討厭妖怪。」

　　她從他面前站起來，也只到他的胸口而已。長長的大尾巴從衣服下擺露出來，垂落在地上，看上去十分華美，帶著熱情的味道。

　　「也討厭我。」她抖抖耳朵。

　　源賴光隱忍著，似是忍到爆炸的邊緣，極端壓抑：「你是源氏的守護神。」也在提醒自己。

　　小海身上的靈氣爆動起來，她不喜歡這個稱呼。

　　七天之後，名為蝴蝶的女醫登門，替藥典之神問候源賴光。

　　至於心念源氏守護神小海的夫人，終於如願見到搶了自己孫兒華服與寵愛的——神靈。

　　夫人進來小海這裡的時候，小海正捧著陰陽道的書，看的津津有味。小胖手還在一邊比劃，見到人走到自己跟前了，她才仰頭問：「你是誰？怎麼敢來這裡？」

　　面對詰問，夫人臉色不妙，她身邊的侍女不敢言語。

　　「你，區區非人之物，也要在這裡問我是誰？」夫人不屑，她家族是正氣浩然的武家，向來不把鬼魅之說放在眼裡。「一個奶娃娃，也敢來當人家的守護神？你們妖怪，都這麼擅長欺騙人嗎？」

　　「如何，夫人妒忌了？」小海笑問，娃娃臉軟嫩可愛，應該惹人憐愛的臉，夫人卻恨透了她的樣子。

　　「妒忌你不人不狗的樣子？」

　　「夫人這樣的心思，還望夫人謹言慎行。不過，謹言不謹言言，夫君不上門，您都要控制住情緒，小心惹上生成。」

　　夫人下意識揚起手，最終恨恨放下。原本也不打算發生肢體衝突，如今的交談，夫君自然不會責問什麼。別的，萬萬不能。

　　夫人離去之後，小海氣的牙癢癢，她想抓花夫人的臉，可是整個院子的氣氛壓得她只能動動嘴皮子，真不自在。

　　她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靈氣翻滾蒸騰，火紅的靈氣將植物灼燒到乾枯掉色。

　　自從上次來過供奉小海的院子，因為各種原因，源賴光許久才來一躺。

　　進來就見院裡風化了三十年，與無人居住的老房子無異，滿院枯草，真是破敗的可以。之類照顧她的紙式神，因為受不住小海的靈氣，一併碎成渣子了。

　　「你這是做什麼？」辛好結界夠結實，否則這個院子外面也要受牽連。

　　「你要關我多久？」

　　小海兇相畢露，這破院子裡沒有人敢進來，她又出不去，每日如此，真是夠了！

　　源賴光蹙眉。

　　最初從陰陽縫隙帶她回來的時候還不明顯，這才短短月余，已經成長了些，小海野性難馴更勝從前。

　　他忽然意識到，她還是和過去一樣，源氏的環境不適合她。

　　「葛城山的土蜘蛛來暗殺我，你去吧。」

　　小海的眼睛瞬間亮了。

　　「葛城山在京都南方，自古以來就是靈山，土蜘蛛就居住在山上，吸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修煉成精。」

　　「天地靈氣。」小海舔舔嘴角，是個美差。

　　「鬼切和你一起去。」

　　「你小瞧我！」

　　源賴光俯視她，真是想高看一眼都難。矮小、小到走路不低頭能踢到她。

　　「莫望了，你這樣的小半妖也是滋補佳品。好不容易帶回源氏，可不能讓你進別人肚子。」

　　「嘁！誰吃誰還不一定呢！」尖尖的犬牙露出來，笑。

　　對，這是這股子危險的勁頭！源賴光撫額，如果不讓鬼切跟著，別的式神不一定要被這小滑頭的外表騙成什麼樣子。

　　「現在就去！」小海快憋瘋了。


第17章

　　鬼切看著眼前的小傢伙，靈氣迫人，眼睛像琉璃一樣透亮。別的妖怪見了自己，無不瑟瑟發抖，就她，一臉興致，全無畏懼。

　　總覺得是個難搞的小鬼！

　　他舔舔上牙齦，要是砍了這小鬼，自己會不會被改名「犬切」？

　　「你就這個樣子外出？」鬼切上下打量，這樣子，恐怕出不了城門，他二人就要被源氏召回。

　　源賴海白衣紅袴，一身精緻繡絞，腰帶掛飾，精緻的像個娃娃。粉白圓潤的樣子倒是討喜。只是這油光鋥亮的耳朵和尾巴，誰糟的住？

　　小海忘記了很多東西，萬幸，常識還有。她問鬼切：「你都敢這樣外出，我有什麼不敢？」

　　又說：「你這樣子，不愧是源氏的式神，一身武士裝，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錢！別說送上門的妖怪了，人看到你都要退避三百米！！！」

　　鬼切挑眉。

　　「真礙事！」

　　「！！！」鬼切想改名字！

　　「咱不想隨便改樣貌！！！」

　　謔喲∼連自稱都變了！

　　「可以，那就走山林，睡山洞。」鬼切提議。

　　「不行。咱是源氏供奉的神靈，怎麼能隨便湊合。」

　　「果然。」和看起來一樣，討人煩的小鬼！

　　「那個……我記得有出行的妖車來著，叫什麼來著……對了，朧車！嘖，難得出來一次，用朧車太虧！」

　　小海自言自語。

　　「嘁！還是變化一下吧！消耗靈氣，真麻煩！」

　　小海從錦緞口袋裡掏出一本書，「我記得是在……這裡！」調動靈氣，收斂耳朵和尾巴，挺難的！

　　鬼切摸摸下巴，這傢伙是狸貓吧，連發色和眼睛都變黑了！這個樣子，越看越覺得眼熟！

　　從源氏大門出去的時候，兩人都變了裝束。小海一股子小爺就是有錢的樣兒，因為擔心她定力不夠，給鬼切讓侍女給她準備一個兜帽。至於鬼切，黑色單衣，浪人打扮，小海想給他貼幾塊補丁，可惜被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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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出了城門，一路向南，在陸續殺了幾個鬼魅之後，來到一個村落。

　　天色漸晚，小海不願委屈自己，挑了村裡門面最闊氣的一家，敲門。

　　「誰呀！」門被拉開，年約十七左右歲的小婦人露出臉來，上挑的眼睛在看到鬼切的時候，臉頰紅了一瞬。

　　被忽視的小海回身看看鬼切，雖然換下了招眼的白色武士服，穿著內斂的黑色單衣，就連頭髮都不是之前悠然的樣子，而是直接將頭髮高束成馬尾。

　　就算無情的漠視小婦人送來的關懷與眼波，鬼切依舊將小婦人迷的全身發軟。

　　小海皺了皺鼻子，空氣裡傳遞的資訊讓她煩躁。她翻了一眼，從兩層臺階上跳下去，抓住鬼切的袖子，「走了！」

　　小婦人一下驚醒，走出門來，一身年久發白的藍色和服倒也妥帖。「你們是旅人。家中還有房間，可以讓兩位睡個安穩覺！」

　　小海動搖了，她不想睡「馬棚」。

　　「也有飯食！」小婦人微微一笑，並不是很出眾的容顏，也變得生動起來：「再說，小姑娘金玉一樣寶貴，可不能在外風吹雨淋。」

　　雨？小海抬眼看天，卻看到鬼切那張冷臉。她又看向小婦人，沒了那種味道，小海點了點頭：「咱確實金貴！」

　　鬼切垂眸：這就飄了。

　　小婦人一雙帶著嫵媚的笑眼讓人討厭不起來。

　　「留下三晚又如何。」

　　小婦人提議。

　　鬼切扯扯嘴角，三晚？這女人，好大的胃口，只怕知道了他的身份，就不像現在這樣，對他情意綿綿了。

　　小海不懂，她只當是人家盛情，就點頭了：「你放心，咱有的是銀錢，不會虧欠你家！」小巴掌拍拍錦緞口袋，十分闊綽。

　　小婦人受寵若驚，「請進。」

　　晚上，用過飯之後，小海兩人見到這家的長輩與小輩，只覺得這家人真客氣，又覺得錢真是好東西！

　　老婆婆點頭，「閣下從哪裡來，怎麼稱呼？」

　　小海隨口回：「我們從北邊來的。」

　　「東海。」鬼切自從大江山一戰後，名聲大起，外出的時候有幾個化名，這個名字用的最多，也最順口。

　　小海愣了愣。心裡鈍痛，面上沒有表現。術者都知道，名字是咒，會牽扯到很多東西。她覺得鬼切親切，在他面前放肆胡說，好惡都不掩飾。竟然是因為……他有的名字，和自己相通嗎？

　　「好名字，你可願定居這裡？雖然比不得北邊京城繁華，也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老婆婆笑的合不攏嘴。

　　小海偏頭，她可沒說自己是京城來的！

　　「在下還有任務。」鬼切面容冷峻，小婦人心猿意馬，她瞅見鬼切的雙手，筋骨分明，修長有力，想必……那方面也十分過人。

　　「娘親，我喜歡小妹妹！」小男孩忽然說：「讓她給我做新娘嘛！」

　　鬼切眼皮狂跳。

　　小海嘴角抽了抽，這孩子，適合拿去煲湯！

　　小婦人已經換了一身鮮豔的和服，「你這孩子，說這個太早！客人面前不成樣子，明天罰你把缸接滿水！」

　　小海咧嘴一笑，可巧了，自己煮自己！

　　「娘親！」

　　「自己出去玩。」

　　「……是。」

　　孩子走了，小婦人這才認真打量他們二人。滿身氣度與這個村落……可能並不是普通旅人。

　　小婦人含羞帶怯，讓小海覺得十分違和：「這家裡只剩我與娘親，還有一個小兒子。現今想招個男人上門過日子，您可願意？」

　　「哦！！！」小海睜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睛亮晶的！我去，有人喜歡鬼切了！！！點蠟！！！！

　　見鬼切並不回應，小婦人接著說：「我知道您有任務在身，任務結束之後，您可願在這安一個家？」

　　鬼切回：「我，並沒有這樣的安排。」

　　小海歪頭看著他們。

　　「既然這樣，就不強求了。」老婆婆輕笑：「你說是有任務，敢問是侍奉京中的哪家？又是什麼任務？」

　　還不等鬼切說話，小海一通搶白：「您怎麼總問我們這些事情！任務與你等無關，家世亦與你等無關！你們來來回回打聽這些，可是有什麼圖謀！」

　　老婆婆頓了一瞬：「好啊！好啊，我母女好心收留你們，供你們吃喝，讓你們過夜！你個小娃娃說話這麼難聽，有你們這樣對待恩人的？京中的人就你們這個樣子！都是什麼東西！」

　　「哼！不住就不住！」小海握緊肩帶，「我們這就走，這塊碎銀子給你，我才不白吃白喝你的！不信你儘管拿去測一測真假，免得過後又說我騙你！」

　　「這！小姑娘別急！我娘親只是隨便問問！」小婦人連忙安慰：「我不過求個緣分，並沒有別的意思。」

　　小海扭頭，不理她。

　　「哼！」老婆婆一甩衣袖，「你自己安排吧。」起身離開了。

　　老婆婆走後，小婦人接著勸：「天都黑了，你們一個大男人，一個小女娃，再去找地方借住嗎？」

　　「這個時候，不會有人給你開門的！住在這裡不是更好！」

　　「哎，好了好了，明天天一亮我們就走！」小海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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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裡幾塊木板，板上鋪一層薄席子，還有幹黃的稻草。屋裡的土地暴露著，風一吹，就會卷起一層土，真算不上是好住處。

　　小海歎氣，果然，自己期望太高了。

　　鬼切抱刀盤腿坐在角落，「總好過山洞。」黑夜過於靜默，將鬼切的聲音擴大了數倍似的，小海聽覺過於靈敏，他的聲音將她包裹起來，讓她有點難受。

　　「哦。」

　　小海盯著門口對面的那個角落，那裡立著一個小小的罎子，烏漆墨黑的一片，往外透著邪氣，想向他們靠近，卻又不敢。

　　許久，鬼切問：「不睡？」

　　「……」小海沉默。

　　敲門聲響起，小海毫不驚訝，她早聽到腳步聲了。

　　來人正是小婦人，「深夜寂寞，大人可願共渡一夜？」

　　鬼切輕笑。

　　小海抽抽嘴角。

　　門被推開，小婦人衣裳半遮半掩，長髮披散，透過月光，有一股子妖精般的嫵媚多姿。

　　小海看向鬼切，嗯……清雋無雙，一雙眼睛，一個眼神讓能讓女人前仆後繼，比如，現在！

　　又是那種味道竄進鼻子裡，小海皺眉，自己應該出去，這味道會讓自己抓狂！

　　小海站在院子裡看天的時候，耳邊的聲音……一言難盡。

　　源賴光請來的那個先生說，這叫「非禮」，讓她「別聽」，聽了不好。當時先生的臉很紅，講的支支吾吾的。聽說，鬼切當初是源賴光親自教導的……自己有些小羡慕。

　　小海看看月亮，又大又圓，耳邊的聲音，有時兇狠，有時綿長。

　　怎麼源賴光那麼端正的人，教出來的鬼切，這麼一言難盡！還不如教自己呢！！

　　小海蹭到窗戶下面，點腳要看裡面的情況，可惜個子矮，看不太清楚。

　　只見鬼切眸光發紅，衣衫不整，長髮披散而下，粘在他的皮膚上。夜裡，他身上蒸騰的汗氣將他襯托的格外旖旎。

　　MD，回源氏就給鬼切告狀！！！

　　在源氏的時候，從沒有哪個人在外人面前這麼失禮！

　　「滾進來！」

　　侵略性的沙啞嗓音將小海定住，下一秒，小海已經被拎回房間。

　　「你剛才跑什麼？」聲音很凶。

　　小海翻了一個白眼。

　　「魅妖要不要？」

　　「！！！！」

　　「牆角那個要不要除掉？」

　　「不用你動手，我來！！！」

　　——小劇場——

　　魅妖：這鍋，妾身才不背！

　　小海：我帶你去吃蜘蛛大餐，超補！

　　鬼切：永遠被克制。

　　魅妖：對，還是您親自將妾身送出去的。


第18章

　　小海看了一眼地上嬌喘的小婦人，月光照進來，真有一種頹靡脆弱的美感，雖然沒了之前妖嬈的嫵媚氣質了，但是，氣息卻清爽了許多。

　　「妾身名為魅妖，見過二位。」

　　嬌軟的聲音讓小海回過神，收回擺弄小婦人的手，她看向鬼切身邊的魅妖。

　　滿身侵略感的鬼切，像在壓抑著什麼噴薄而出的東西，有種一碰就會暴發的危險感！他衣衫不整，有力的身體一覽無餘，只可惜神色凶的和鬼一樣！相比之下，魅妖……讓小海看直眼了。

　　「有那麼好看？」鬼切啞著嗓子，讓小海一抖。

　　小海點頭：「我的了！」

　　魅妖懷抱妖鏡，回以微笑：「妾身是女妖，不像男妖有壓迫感。況且，妾身姿色尚可，小大人自然喜愛。」

　　小海深感認同。

　　魅妖鮮豔，妝容精美，藝伎髮型有種出落紅塵的親近感，紅色的和服像火一樣明麗，一條袖子沒有穿在手臂上，露出的白布裹胸反而將迷離的妖魅沖散，沖出一股英姿颯爽的味道來。

　　沒錯沒錯，小孩子都喜歡美麗鮮豔的事物！

　　鬼切合攏衣衫，將披散的長髮束起來。真是沒良心！

　　「男妖……東海大人，您是妖，怪……」小婦人躺在稻草上難以動彈，看起來，是雲雨太過狂亂的後果。

　　小海腦子翁的一下，有種天暈地炫的錯覺。

　　鬼切點頭，將小海的搖晃的身子拎直。

　　「妾身不是與您共用一體嗎，遇到這兩位，又何需驚訝？」

　　聽了魅妖的話，小婦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我會懷上妖怪的孩子……」

　　「人間訪妻便是如此，三夜便是夫妻，不來便再無干係，如此延續血脈。」魅妖聲調纏綿：「來來往往的人，不知底細，相交也存在風險。遇到這樣的人，也無需驚訝。」

　　說到最後，魅妖指著角落的罎子，罎子的邪氣還在，真是因果啊！小婦人哀愁著臉，搖頭：「我一個普通女人，怎能撫育的了……不可以，不可以……我會被打死的！」

　　魅妖掩唇笑：「您不必擔心，這位大人龍精虎猛，要真與您怎樣……您一介人類，也受不住……哪有命在這裡說話？」語調，十分回味。

　　魅妖拋給鬼切的魅眼，鬼切沒收到。

　　「鬼切！」

　　「嗯？」

　　「你有什麼龍精虎猛的招式能這樣殺人的！沒見過哎！是什麼，想看……啊啊啊——！！！」

　　小海話還沒說完，人就被捏著脖領子拎起來來。

　　小海與鬼切面對面，五短身材逃不開鬼切掌控，忍不住叫：「惡鬼切，你幹什麼？」

　　鬼切按著她的腦袋，一口咬在她的脖子上。這可把小海嚇了一跳，她以為鬼切要吃她，當即哭嚎起來，紅色靈氣翻滾起來，耳朵和尾巴也嚇出來了。

　　「還想看嗎？」鬼切問。

　　「不看了！」哭哭啼啼：「……真不看了！」

　　魅妖：「……」知道了，鬼切大人才是真大人！

　　小婦人：「……」又一個不是人的！

　　鬼切將小海扔進魅妖懷裡，留下一句：「歸你了。」

　　小海還沒回神。

　　魅妖不敢接話。

　　「你要走了？」小婦人問。

　　「妾身自然要跟隨強者。」魅妖替小婦人合上衣裳：「您要自己照顧自己了。」

　　小婦人愣住，看著房頂，淚水流下來的時候，各種感慨隨著淚水一起消散了。

　　黎明將近，旅人離去。

　　不可迷戀一時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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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一路向南，葛成山因為土蜘蛛盤聚，山下居民也只有零星幾戶。

　　「您是源氏的鬼切，妾身略有耳聞。只是……」魅妖變成勾玉一樣的裝飾品，被小海挽在兜帽的帽檐上。

　　鬼切沒有理會，魅妖接著說：「您之前自稱東海，那東海，妾身也聽說過，聽聞是像鬼一樣可怕的女術者……」

　　東海……小海在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總覺得其中牽絆，遠比自己想像的更深。

　　見兩人都不回應，魅妖安靜了。

　　直到山腰，小海他們才在一個山洞裡找到大妖土蜘蛛。

　　土蜘蛛嘯聲巨大，站在山洞外面都能聽到裡面刺耳的聲音，翻滾而出的塵土蒙了他們一身。

　　天地靈氣彙聚而生的大妖就是厲害，強如鬼切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海四下看了看，這山洞上面還有一個小山頭，山頭妖氣與靈氣積攢，看起來有不少成型的精靈。

　　跳上小山頭，果然，非常豐盛！

　　小海站在山頭，從口袋裡掏出書，翻看一會，按照書上的方式結印，直到腳下蔓延出金色的陣……一隻半妖，在使用陰陽師的術法。

　　山間眾妖驚慌失措，想要逃走，卻被法陣吸住，不能逃離，甚至……身上積攢的靈氣也被吸走大半。

　　一時間，山頭哀鳴不斷。

　　魅妖看著這一切，小海吸收的靈氣將她一併滋養著，真是十分愉悅。只是，看起來如此幼小的半妖，怎麼會有這種駭人手段！

　　未成型的小妖靈只是幾息之間，慢慢化作塵埃，所以，能夠苟延殘喘下來的精靈都十分顯眼。

　　比如藏在大樹裡面的魅，還在反抗小海，甚至想找機會坑小海一次，可惜，小海克制住她了。

　　「土蜘蛛大人，有同族來了。」大樹裡的魅低聲報告，聽起來，是個空靈的女聲：「手段，十分兇殘。」

　　小海聽到這樣的聲音，再次加快吸收此地靈氣的陣。

　　土地震顫的時候，小海知道，最凶的那個來了。

　　鳥類尖銳的鳴叫響起，同時，全身冒著藍色鬼火的鳥撲棱著飛出來。

　　那是火靈！

　　「鬼切，躲開！」

　　與此同時，一大片帶著障氣的蜘蛛絲噴薄出來，鬼切速度不錯，在斬斷幾根近身的蜘蛛絲，同時，避開了被蜘蛛絲的攻擊範圍。

　　之後，就見到蜘蛛絲像鋼絲一般，將沾到的一切樹木花草，一併托進山洞。

　　還不出來！小海在心裡念叨。

　　「鬼切，我來提供靈氣，你盡情打他！」等這邊的陣固定好了，老子親自下去吃大餐！小海舔舔嘴角，饞了！

　　「魅妖姐姐，能承受這種靈氣嗎？」十分磅礴的靈氣，一不小心，就會死的量。

　　魅妖愣了半晌，從勾玉變回貌美原形。點頭：「願意！」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怎能放過！

　　「好！站在我身邊。」小海讓魅妖作為陣的支柱，自己就可以自由活動了！

　　小海才走出陣中心，魅妖就能感受到衝撞身軀的疼痛！為什麼，那個小半妖……沒有異樣，她怎能承受！

　　並不強大的支柱讓陣的穩固性降低，巨大的陣縮小了一圈。之前不能動彈的妖靈精怪蠢蠢欲動，想要看好時機，破解掉陣。

　　陰摩羅看準時機，雙臂棕色的羽翼拍動，直直飛向魅妖！陣雖然兇險，但是陰摩羅這種人身鳥翼的妖，本身就能來來靈氣，陣對自己的殺傷力，並不那麼大！

　　陰摩羅像是俯衝捕獵的老鷹一樣，鳥類的尖爪對誰魅妖，打定了主意要破掉陣！

　　小海並沒有離開山頭，在陰摩羅沖過來的時候，她提著短刀，借由充沛的靈氣，一下子抽長了身子，就聯手裡的短刀，也一瞬間變長，成為太刀。

　　陰摩羅一擊不中，不敢在陣中多停留，撲棱著翅膀飛出陣去。

　　魅妖此時連呼吸都停滯了。

　　原本的奶娃娃抽長了身段，成為十五歲左右的少女。之前合身的衣服也變得難以避體，帶有靈敏與力量感的四肢暴露出來。最讓魅妖難以接受的，就是小海雙臂上的那片金色蛇鱗，金色陣中，鱗片反射的光彩十分美麗……但是，鱗片帶來的壓迫感幾乎讓她崩潰。

　　為什麼，半妖身上會有這種東西！

　　「魅妖！」

　　小海的一聲冷喝喚回魅妖的理智！

　　魅妖抬眼，與小海四目相對，犬耳，犬尾都不重要了，從小海的眼神中就能知道，小海過去……一定是個非常兇惡的傢伙。

　　她看著自己的樣子，沒有失望，沒有憤怒，甚至連警告都沒有！

　　只有冷漠，冷漠的如同看待一個死物！

　　「是！」魅妖戰戰兢兢，收回視線。

　　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小海提刀走出陣，身形沒有變化，這讓她非常開心，提刀在魅妖的眼前大殺四方，在確定周圍打點的差不多了，她看了一眼魅妖，直接跳下山頭。

　　山洞附近的鬼切在看到小海的時候，差點沒吐出一口血！

　　源氏請的先生都幹什麼吃的，沒教過小海禮儀嗎？真的武士大家族，就算是戰場廝殺也不會像她一樣，衣衫不整，不成體統！

　　鬼切從包裹裡拽出一件黑色的單衣，「你給我穿上！！！」

　　「幹什麼！」小海滿不在乎，她貪婪的盯著黑漆漆的山洞，舔舔嘴角。

　　「嫌你晃眼！」

　　「……」小海歪頭，笑：「哦！你說我白啊！沒錯，咱就是皮膚白，又白又嫩，是源氏金貴的守護神！！！」

　　「誰誇你啊！！！」

　　鬼切披頭蓋臉扔過去，真是夠了！！

　　——小劇場——

　　鬼切咬小海。

　　小海：燙嘴嗎？

　　鬼切：大補。

　　小海：下麵的大蜘蛛讓我吃！

　　鬼切：？？

　　小海：大補！


第19章

　　小海接過鬼切的衣服，眼珠一轉。拿著衣服往山洞相反的林子走去。

　　「你幹什麼？」

　　「換衣服啊，太緊了，難受。」

　　「……」

　　「不許你不同意，單衣是你給我的！」水靈靈的眼睛看著鬼切。

　　自己作的孽，跪著作完！

　　小海走過鬼切身邊，晃得鬼切想抽她。她也不管土蜘蛛鬧騰成什麼樣子，鬼切敢挑剔她，她就敢讓鬼切不痛快。

　　「要把蜘蛛拽出來。」小海說完，進到林子裡，三下五除二將衣服脫掉塞進口袋，罩上黑色單衣，又系上一根細腰帶。情況緊急，小海沒講究太多，堪堪遮住了事，人又出去了。

　　只可惜土蜘蛛就是不肯出來，小海也不願意冒險進蜘蛛洞！但是這麼僵持著也不是辦法，她看了一眼鬼切，對比來說，自己更適合去蜘蛛洞！這樣吧，去洞裡試試，要是土蜘蛛不那麼強呢！

　　小海眼冒精光，總覺得土蜘蛛一下打不死自己，畢竟鬼切都沒事！打定了主意，她對鬼切招呼：「我進去！」

　　「胡來！」鬼切想制止小海，卻被小海甩在身後，眼看著她提刀進山洞。

　　「我看到蝠翼了！」她在山洞裡喊：「不用擔心我！」

　　聽到她這麼有底氣的聲音，鬼切竟然擔心起土蜘蛛來了！

　　山洞裡的情況和小海預測的差不多，土蜘蛛雖然巨大，幾人合力也難以殺死它，但是它並不能將自己一擊殺死！這樣，就成了一場消耗戰！

　　有山頭上的靈氣支援，小海打起來大開大合！果然，怪獸身邊多是寶物！山洞裡，土蜘蛛身邊金光燦燦的妖精，在外面可不常見！

　　「源氏的走狗，為何要將我等趕盡殺絕！」顯然，土蜘蛛聽到了他們在外面的對話！

　　小海可不管那些，只是反問：「不是你作死去招惹源賴光的嗎！沒想過後果？」

　　土蜘蛛吐出帶毒的蜘蛛絲，小海卻越戰越勇。幾回下去，土蜘蛛被打的傷痕累累，鬼切趕進來的時候，就見小海活蹦亂跳……她將對敵方造成的傷害，轉化成對己方的治療了！

　　這並不是蝠翼的效果，而是她自己的能力！

　　鬼切拄著刀站在一邊，難怪她說「大補」，她來這裡，可不就是大補嗎。

　　「我們與大和皇室，有世代的仇恨！」土蜘蛛發出妖怪慣有的噝噝聲：「你為何多事！」說完，一群小蜘蛛從山洞頂上的蜘蛛網上滑下來，對小海進行圍攻。

　　自覺與土蜘蛛無法溝通，小海挽起刀花，靈氣帶出的刀氣盡數砍在土蜘蛛身上。小蜘蛛對她的傷害，幾乎等同於無！只是……

　　小海周身靈氣翻滾，本想滅了這波小蜘蛛，沒想到火熱的靈氣向著鬼切蔓延而去。索性鬼切躲得快，不然有他受的。

　　「你怎麼回事？」鬼切問。

　　「蜘蛛有毒。」小海撓頭，掩飾眼中的迷惑。

　　剛才，她好像看到了什麼。

　　鬼切目睹小海的做戰方式，大多人說他殺敵的時候暴戾恣睢，兇狠殘忍。可眼前這個，也是兇猛異常，不遑多讓。

　　小海有多兇殘？

　　天地靈氣的大妖盤聚之地，幾乎被小海以一己之力搗毀。小妖精靈失去庇護所，大妖土蜘蛛被打到沒有還手之力，源氏有這樣的守護神，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魅妖進山洞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景象……山洞裡氣息肆虐，小海啃著人家土蜘蛛的腦殼，將妖力靈氣吸走大半。就這吃相，嚇的小妖們瑟瑟發抖。

　　魅妖一動不動，看了一眼鬼切，沉默了。

　　呵，討鬼專業戶源氏，誰比誰更可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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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強盜團夥滿載而歸。要說做了什麼好事，大約就是沒有殺死土蜘蛛，而是將它封印起來，以勉禍害平民。

　　小海細數被她收服的小妖精，全被她收藏起來。唯獨在藏身在山頭大樹裡的那只木魅，格外得她青眼。

　　回程路上，他們在河邊休息。

　　小海因為之前吞吃太多靈氣，以至於現在還是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她撩起衣服下擺，站在河中。手裡的刀一下子紮進水裡，卻沒紮到魚。

　　小海歪著頭，不解。

　　接二連三沒有放棄之後，她終於紮到一條小草魚。

　　小海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缺了點什麼。她慢慢收拾好魚，將魚放在鬼切升起的火堆旁邊烤。

　　烤魚的空擋，小海看向火邊的木魅。

　　嬌小可人的紅發木魅，棕紅色的短裝和服單衣將她包裹起來，和露在外面的身軀形成優美的弧線！樹木的皮將她雙腿包裹起來，像小靴一樣。

　　木魅冷漠的紅眼睛，就像夕陽一樣，無欲無求。

　　就是這個木魅，在最開始戰鬥的時候，總想散掉自己的靈氣。可惜，被自己完全克制。

　　木魅，是很有用的精靈。

　　源賴光一定會很喜歡吧！

　　畢竟，源氏的族人重兵戰殺戮，所追求的，也都是這些。像木魅這樣不能殺人的精靈，源氏裡並不多。

　　可是，源氏人才眾多，怎麼沒見過輔助方面十分出色的人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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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氏的教書先生曾講過一則故事。

　　說是有一位先生，夢見自己成了蝴蝶，翩翩飛舞，非常自得。驚醒之後，一時間竟然分不清自己倒底是人，還是蝴蝶！

　　小海從魅妖懷中驚醒，捂著心臟的位置。

　　「三尾狐……」她迷蒙了眼睛，看著懷抱自己的妖豔女性。夢中的狐狸也是一身紅衣，有著出落紅塵的妝容，溫柔又悲戚的叫著自己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冷……」她抱緊自己，小胖手與夢中的自己……是不同的。

　　記憶中的懷抱十分溫軟。

　　與這個懷抱不同。

　　夢中的一切都與「此時」不同，此時，她只覺得失落……

　　再長的行程終會回歸源氏，當源賴海與鬼切帶回數不盡的精靈時，源賴光露出欣慰的笑容。

　　果然，他們不會讓自己失望。

　　小海，果然還是黑髮黑眼的樣子更討喜，這樣的她，更像人類。

　　「源光大人，我是誰？」

　　源賴海面對他，孩童的臉上盡是不解。

　　「您培養過三尾狐嗎？」

　　源賴光收斂笑容，血紅色的眼睛直盯著她，一錯不錯的看著她。只想從她眼中發現什麼。

　　「沒有。」他回。

　　「哦。」

　　也是，他怎麼會培養那種式神呢。

　　那，抱著自己熟睡的狐狸，又是誰家的呢？

　　「回去休息吧。」

　　「是。」


第20章

　　小海終究還是找到了過去居住過的院子，就在城外，遠離權貴勢力。源賴光召回過她，可惜沒有成功。

　　這個被人遺落的院落，還殘留著絲絲妖氣，讓小海覺得十分違和，這裡一片死寂，很不合理。她在院子裡徘徊許久，才找到原因。那是一個封印，讓這個院子隱藏隔離的結界。直到她解除這個封印，院子才一點點恢復生機。

　　小海仰躺在回廊，看著天空愣神。直到，院門被推開，發出「吱呀」聲，小海才回過神。

　　她直楞楞看著來人！

　　一個少年，十五六歲左右的樣子，臉上的鬍子汗毛刮得很乾淨。看衣裝，可不像平民百姓。他有點疑惑，少年也沒想到這個受人忌憚的院子裡，會忽然多出來一個小女娃。

　　「哪家的孩子？」長的如此乖巧伶俐。

　　「……」小海歪頭看他，露出上衣的龍膽家紋，問：「你是哪家的？」

　　小娃娃說話聲音又脆又甜，眼底清淨的華光如同救贖。少年放鬆眉頭，忍不住笑了，逗她：「我是惡鬼東海，這是我的宅院，還敢問我是誰？」

　　小海忽略心頭悸動，哈哈笑著：「區區人類，也敢自稱惡鬼！東海是誰，我聽好多人都說他，卻沒見過！」

　　「他？」少年笑著搖頭，「那是女子！」

　　哦！對了，魅妖說過，那是個強大的女術者。

　　「那你是誰？」

　　「世代侍奉源氏的武士，我是阪田ビャクダン（byakudan白檀）。」

　　ビャクダン，假名？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哪個字，看來是在提防自己對他用咒。

　　見小娃娃還盯著自己，白檀問：「怎麼這樣看著我？你又是誰？」

　　「我當然也是源氏的人了！你認識她，東海？」

　　白檀收斂笑容，回：「是。」

　　「她是什麼樣的人？」

　　「她也是源氏的人。」

　　「！！！」這消息在小海的意料之外。

　　「她很美，美得不似人類。」白檀看著小娃娃，目光放空，似在回憶。「我與她交談，她的行為舉止也無法被當成是我等的同類……我無法理解她。」

　　「她為什麼被當做惡鬼？」只是因為強大，特別和美貌嗎？

　　「她曾是源氏的功臣，誅殺惡鬼！可惜，她背叛源氏，殺了很多源氏重要人物的全族，那段時間，整個平安京都籠罩在她帶來的恐怖中。」

　　「哦。」

　　「平民不敢外出，皇族與貴族要求殲滅她。所有人都畏懼她，沒人敢對她出手，直到她的主人源賴光親自帶隊……將她收服，之後就沒了蹤跡。」

　　「這樣啊。」

　　不知為何，身為源氏的守護神，小海並不覺得氣憤。小海也知道，平淡的接受這件事，本身也是一種違和。

　　之後，白檀與小海講了許多她沒經歷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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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檀時常過來，他家中長輩雖然忌諱那個「東海的院子」，不准他來往。可是，當長輩查探到院子裡女娃娃的身份時，對白檀的行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白檀來院子時，小海正在指揮紙式神幹活。

　　一個精緻乖巧的小女娃，正對紙片一樣的兩個式神抱怨著什麼。

　　「果然！紙式神和妖怪式神比起來，差太多了！」

　　「海，這不是挺好嗎！」白檀走近她，安慰道：「省了不少事情。」

　　小海嘟著嘴，「傻兮兮的，什麼都不懂，哪裡好了！改天抓個妖怪當式神，省得操心！」

　　「我聽說，身邊沒有一兩個式神傍身的術者，剛開始結契約，都是用召喚的，會安全一些。」

　　「你知道的真多，ハク（白，Haku）。」

　　「畢竟認識你，難免多瞭解一些！」

　　「哦，謝謝？」

　　「……」這種懷疑的語氣，她真欠揍！！！

　　「想看嗎？」

　　「……？？」

　　「召喚。」

　　「非常想看！！！」

　　小海掏出一張符咒，抬手就要畫。

　　「等等！」

　　「幹啥？！」

　　「你不是應該洗淨自身再薰香嗎！總之，很隆重！」

　　「……」

　　「聽說這樣能得到好式神的回應。」

　　「呼！」小海不再耽誤，翻他一個白眼，靈氣凝聚在指尖，在符咒上隨手一畫，可謂隨意。

　　召喚的光從眼前炸開的時候，一個柔和的聲音傳出來：「你是誰？」傳入耳中的聲音如同夏日的沙冰，雖然冷漠，卻沁人心脾，讓人心中舒適。

　　「你是，誰？」召喚出的妖怪式神又問一遍：「你……」

　　嘭的一聲，他們還沒看清式神的樣貌，式神就消失不見了。

　　「她哭了嗎？」小海喃喃自語，為什麼式神的聲音帶著哭腔。

　　「哦！」白檀眨眨眼睛，「不，你關注的重點，難道不是……你的式神跑路了嗎？」

　　小海呼出一口氣：「我很強的，這不正常！」

　　什麼不正常？

　　哪裡都不正常！

　　剛召喚的妖怪回應她了，這證明妖怪承認她了！

　　可是這種聯繫，竟然能讓妖怪單方面退出！

　　這肯定不正常！

　　不是因為她不夠強，而是因為，聯繫出現問題了！

　　「我想靜一靜，白。」

　　「好，我改天再來，拜訪你。」

　　白檀離去，小海看著院落的天空。

　　自己，過去與東海有怎樣的聯繫？

　　「你是……你是……」

　　是什麼，小海聽不到。她只能猜測到，聲音的主人，就是半途離去的妖怪。

　　「我們的主人，緣何落到這步田地？」

　　「人類終不可信……那次大江山之戰，你不是就清楚了嗎！」

　　「人類會背叛你，因為你是……的孩子，你屬於我們！」

　　「你是我們的主人，我們有過契約！」

　　「為何忘記我的名字！」

　　不知名的妖怪抱怨著，說到最後，怨氣幾乎吞噬掉小海。青目獠牙，撲向小海，帶著絕望的氣息。

　　「為什麼忘記我們！！！」

　　「為什麼！！！」

　　「變成這種姿態！」

　　「為何，要庇護仇人！」

　　小海一下子驚醒。

　　原來已經是深夜，小海看著孤零零的月亮，沒了星星，月亮會寂寞嗎？她緩緩坐起來，這院子，好清冷啊！

　　她記得，這院子，應該很熱鬧的。

　　那個假山，也不該長滿雜草。

　　應該長什麼來著？

　　「你哭了。」

　　來人忽然出現在小海面前。

　　小海摸摸眼角，溫熱的液體一直在往外溢，淚水順著手指一路滑，路過手心，滑過手腕。

　　「那個傢伙，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小海哭泣的調子讓鬼切皺眉，他問：「哪個傢伙？」

　　居然讓源氏又嬌又懶的守護神哭成這樣。

　　……小劇場……

　　小海：那個假山，應該長什麼來著？

　　鬼切：長妖怪。

　　小海：？？？

　　鬼切：一整只鐮鼬三兄弟，一隻河童，一隻燈籠。

　　小海：……


第21章

　　鬼切見過很多精美的事物，包括平民從未見過的，僅僅貢獻給皇親貴族的晶石。那些晶石當中，有一種像是存在于晨曦當中的露水一樣，十分清透，將一切都襯托的十分美好。

　　就像現在一樣。

　　小女娃粉嫩圓潤的臉頰，不停滑過清透的淚水。

　　月光下的小海，如同神明遺落人間的孩子，悲憫聖潔。

　　「小海。」

　　「大江山，我忘記了誰？仇人，又是誰？」

　　「你沒去過大江山。」

　　「你去過嗎？」

　　「忘記了。」

　　「鬼切，你來幹什麼？」

　　「主人要你去收服一隻惡鬼。」鬼切歎息。

　　他曾聽到主人書房裡傳來的爭執。

　　最終的結論，源氏不想放下任何能夠使用的戰力。

　　至於小海，她所積累下來的「財富」，源氏絕不會放手。

　　「你去不行嗎？還要我去。」

　　「不行，我被克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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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源氏的分家，近七天以來，有五天被妖怪們集體問候。大家都傳言是他家的兒子在討伐大江山鬼王的時候，被妖怪盯上了。所以才會家宅不寧。

　　源賴光深受族人擁戴，再加上那個妖怪團體不弱，族人向他求救，他順水推舟，讓鬼切等式神來過，結果……對方沒打死鬼切，而鬼切，也沒傷到人家一根汗毛。

　　怎麼看，這都是當初東海的手筆，為了克制強力殺戮的妖怪而培養出來的團體。

　　小海與鬼切進城造訪源氏分家，堂內，小海問：「可是近期得罪過什麼？」

　　當家人才三十大幾，年近四十，見鬼切跟在小海身邊，也不敢待慢。老實回道：「我長子參加討代鬼王的活動，身死大江山。屍身帶回，也妥善安葬了，自然不會是我家長子的陰魂。至於別人傳言的，惹上了妖怪，我們確實是這樣認為的！可是……」

　　「那些妖怪，可不像是山野妖怪！更像是……別人家的式神！」

　　「您具體說說。」小海點點茶杯，立刻有女僕上前斟水。

　　「起先發現不對勁的，是我內人與兒媳婦。自從長子戰死，就是內人幫助兒媳婦照顧我長孫。」當家人滿臉仇苦，「那夜子時，我才一歲的孫兒忽然坐起來，就要往外爬走。所幸被大人發現，才攔住他。可是那孩子一勁念叨——我要出去！！！」

　　「怎麼哄也不聽，折騰了半個時辰，才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就這樣折騰了三天，都不見好。我們請了會陰陽道術的朋友，他們也摸不清緣由。幾次之後，惹怒了妖怪，才知道，那不只是一隻啊！」

　　小海問：「和大江山有關？」

　　「可能吧，那群妖怪一廂情願，說與我們結了世仇!」

　　「今晚會來嗎？」

　　當家人點頭：「按說今天會來。」

　　「妖怪只盯上你家長孫了？」

　　「是。」

　　「哼，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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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收斂一下。」小海坐在源氏分家之一的院子裡，望著夜空。那麼乾淨的青藍色，終於有星星聚集在月亮的身邊了。

　　小海忍不住低笑。

　　「怎麼了？」鬼切問。

　　小海抽抽嘴角，身邊這位散發殺意的妖怪式神，真的很懾人。「你會嚇得他們不敢出現。」

　　鬼切冷笑：「他們可不怕我，當時不只是我，妖刀姬他們也被制住了。」

　　小海挑眉。

　　小孩子休息的屋門忽然打開，當家人忙走出來，急說：「它又來了！」

　　果然，屋裡傳來大人哄孩子的聲音。

　　「怎麼，又找救兵來了？」妖風來襲，月色被掩住了臉，院子一瞬間陷入黑暗，惹得人心發慌。妖異空蕩的聲音帶著嘲諷：「有用嗎？」

　　「別躲藏了！人類不是很有骨氣嗎？那就自盡去吧！」

　　「再要你家長子的血脈！」

　　「我們的怨就了了！再不會打擾你們！」

　　聽著像是少年，估計這妖怪的年齡不大。小海的戰鬥經驗幾乎與生俱來，她起手結印就架起一個結界，將他們所在的地方整個保護起來。

　　「陰陽師……」少年的聲音格外陰冷，無星無月的環境都比他的聲音來的溫暖，可真是意味深長。「看來……」

　　「主人，我的主人！！！」三隻小型妖怪風一般出現在結界外面，在小海的面站成一個整體。

　　「該死的人類，該死的！！！」

　　「三太郎，別哭。」

　　「大哥！主人她！你看看主人的樣子，人類都對她做了什麼！」

　　「他們，人類！」

　　小海一頭霧水，那三隻鐮鼬，為什麼要哭，他們的主人，是自己嗎？

　　「為什麼還要保護人類？尤其是源氏！」說話的少年終於現身。

　　那是一名帶著兜帽，秀氣豔麗的鬼族，身穿斑斕紅衣，背負雪白鬼面的……般若！

　　「我們認識嗎！」小海問。

　　般若咬牙，秀氣的小臉扭曲了一下，轉瞬又笑了：「認識，自然認識。」

　　他直勾勾的盯著她，「還知道你的過去！記得嗎，我是你未婚夫！」般若指著自己。

　　「般若！」鐮鼬剛要炸毛，就被般若阻止。

　　「別騙人了。」小海問：「你來，和這戶人家有關？」

　　般若覺得無趣，冷笑：「不，應該說，正是因為你，我們才來這戶人家。」

　　「主人，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了！」鐮鼬三兄弟可憐吧吧，靠近結界。

　　「為什麼還要留在人類身邊，主人。」

　　「我們保護你！」

　　「一起離開這裡。」

　　「鐮鼬，她可不需要你保護，她現在，更強了。」般若撫開鐮鼬。「看看這結界，一股子犬神的味道。」

　　他斜她一眼：「還記得你那條忠犬嗎？」

　　小海搖頭，雖然這少年的眼神，十分惡意。但是，她下意識相信他說出口的話。

　　「你的犬神，在你身陷源氏的時候，仗著與你的約定，奮不顧身去救你，卻和你一樣失去了消息！」般若越說越氣：「現在，你頂著這附被人類玩弄的身體，忘記了一切，你過的心安理得嗎？」

　　「姑獲鳥想去找你，卻因為沒有契約，根本就找不到你！」

　　「如今，你居然幫助自己的仇人來阻止我們！」

　　「源氏是仇人？」小海喃喃自語。

　　「自始至終，都是血仇。」般若平靜下來，「你解開了院子裡的封印，我們才能重新聚在一起。」

　　「來這裡為你報仇，東海，我的主人。」

　　撲通一聲，當家人雙膝著地，將小海驚醒過來。

　　小海冷聲問他：「你怎麼了？」

　　「你，你，你……」當家人臉色慘白，一想起眼前的小娃兒可能是「東海」那個惡鬼，他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小海冷哼。


第22章

　　「我原想，你變成這種樣子，我就殺了你……重獲自由。」般若面對小海，笑容不減，眼中都是詭譎的光茫，嘴角上揚的弧度像是個頑童。「但是，看你如今的樣子，我真好奇……你要如何面對現狀。」

　　「現狀？現狀，就是你沒有實力殺死我。」小海歪頭看他，沒有回頭，眼角卻挑了一眼鬼切的方向。

　　般若咬牙，過去最恨她對別人莞爾一笑的樣子，明明美貌，卻從不收斂。如今還是一樣，小小的娃兒粉團子一樣嬌嫩。又濃又細的眉，圓圓的眼睛上是濃黑的睫毛，都能在眼珠子上投影子了。

　　只是，這毒舌的功力又加強了！

　　天生就長成這樣，讓他打心底裡嫉妒。索性是個彪悍的主兒，不然……

　　小海若有所思，看了一眼狼狽的當家人，笑：「他與東海有什麼關係？」

　　小海並不擔心所謂的現狀不現狀，至於般若，也從未真正瞭解東海。

　　「大江山。」鐮鼬三兄弟出聲：「當初大江山一役，主人您與源氏的陰陽師負責收尾。」

　　小海垂眸，收尾？趕盡殺絕不留後患的意思吧。

　　「之後遇見羅生門之鬼。您保護源氏，將鬼擊退。結果……源氏恩將仇報，合夥獵殺您！」鐮鼬站在結界外，低聲敘述：「奪走您四名式神，僅僅留下速度最快的我……一直支撐，直到姑獲鳥和犬神趕來。」

　　「詛咒，是你下的？」小海問。

　　「是，我不能原諒他們。」

　　小海沉默下來。

　　「你是大江山一役的功臣，過去為源氏四處征戰，名震四野，等閒妖怪見了你都要繞路走。」般若面容諷刺：「可惜，你被人類背叛了。如今又成了這種姿態，真是惹人發笑。」

　　小海的內心顫抖著，她瞭解妖怪，他們會在人心出現間隙的時候乘虛而入，所以，般若的話不一定可信。可是……她心底相信這個斑斕妖怪的話。

　　自己是源氏的守護神。

　　為保護源氏而戰；

　　為掃平世間邪惡而戰；

　　為……源賴光……

　　這些信念就像是初春的薄冰一樣，出現裂縫之後，一觸即碎。

　　小海一下子輕鬆了。

　　鬼切一言不發，至於當家人，快要嚇破膽了。

　　「躲在雷雲中的那個，不下來嗎？」小海問。

　　赤舌拔開雲層，露出紅色的笑來，憨厚的笑聲傳出來，小海笑了：「這個看上去更像說實話的那個。」

　　「可惜赤舌並不在場。」般若也笑了，尖銳的笑容舒展開來。

　　小海垂眸，當家人瑟瑟發抖，與她目光相觸，當家人險些翻過去。

　　「東，東海……」是了，如果起因是東海，好多事情就能說通了。他還記得，大江山一役之後，東海還未與源氏為敵，將士們是如何誇耀東海的。

　　他們那些武將，恨不得將東海——這個受陰陽師鄙夷的術者誇上天去，天下至美的詞彙都要簡單粗暴的安在東海的前面——強大，美麗。

　　直到為擊退茨木童子而命喪大江山，東海的名頭一時達到頂點。這一切，也直到她反攻源氏為止了。

　　他忽然笑了：「惡鬼，東海。」

　　鬼切歎氣。

　　「鬼切，你可還記得，大江山上，被你殺死的同族？」

　　般若，就是這樣的妖怪，稍有間隙，就要窺探攪亂別人的內心。

　　話音才落，結界撤離。小海結印，一個言靈將鬼切束縛起來。

　　般若笑的更燦爛了，「當初都是數一數二的傢伙，現在被源氏玩的團團轉。」抬手攻向鬼切。

　　鬼切不能躲避，硬挨一下。

　　「什麼意思？」

　　「大江山上真正的惡鬼，現在成了源氏的鷹犬，獵殺同族。」

　　「鬼切，你我，都在大江山一役後失去了重要的東西。我偏信我的式神，你呢？」

　　「你不是源氏的守護神嗎？」

　　小海搖頭，「鬼切，你心中有疑惑，不然，剛才也不會只是靜靜看著。」

　　「鬼切，你灰色的眼睛非常美麗，可惜少了一些東西。」小海抬起手指，在鬼切帶有封印的眼睛上虛點一下。

　　源賴光的封印，再次被衝破了！

　　妖氣沖天，俊美的貴族男子再次成為白髮長角的妖怪。

　　「你又一次欺騙了我，源賴光！」

　　如今，般若再次笑了開來，如金珠碧玉一般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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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切陷入混沌，源氏分家當家人被波及，只餘下分家三人存活。

　　至於鬼切，被源氏守護神封印在黃泉之境，與人世隔離，淨化自身凶暴戾氣。

　　源賴光知道這事之後，笑了一聲，惹得小海渾身發毛。

　　阪田白檀再次來到東海的庭院時，敏銳的感受到院子裡的生息多了起來。他正好奇怎麼回事呢，就見小海從屋裡走出來。

　　白檀愣住了，小海又長高了，之前稚兒的身姿抽長許多，也清麗明媚了許多，一身紅衣竟然將白檀晃成了啞巴。

　　「怎麼，不認識我了？」

　　「咳，不是……你，變化真大。」白檀目光閃了閃，「很漂亮。」

　　「我自然是美麗的。」小海揚起嘴角，手撫過臉頰。

　　小海穿的小袖因為她的動作而露出一截手臂。本該和手一樣潔白的皮膚上，盡是金色的鱗片。

　　白檀臉色一變，想問點什麼，卻不知道從何開問。

　　「有什麼事？」

　　「哦，我，我許久沒見你，就過來拜訪一下。你，外出了？」

　　白檀的氣息穩定下來：「是什麼事？」

　　小海一笑，黑眸烏沉沉的，吞噬一切的氣氛讓白檀與她對視的時候十分不自在：「很多事。」

　　白檀不語，咬咬牙，為何，會懼怕一個比自己小許多的孩子。

　　「你可能聽過，源氏一個分家被東海的式神找上了。」

　　小海的消息讓白檀呼吸一緊，對了，就是這種感覺，擔憂，懼怕……

　　「分家的血脈只餘三人。」

　　「可惜，鬼切大人因為某些緣故，被我封印起來了。」

　　白檀全身都涼了，鬼切，源氏重寶，砍掉了羅生門之鬼手臂的鬼切大人，那是源賴光大人的式神，她竟敢……

　　「白，你在害怕嗎？」

　　「我很驚訝。」

　　「哦？」

　　「你的變化。」

　　少年的臉，一下子堅定起來，眼中沒有絲毫動搖。

　　「呼∼」他故作輕鬆：「那些式神呢，也被封印了？」

　　「被我收服了。」

　　女孩子明媚的臉綻放出笑容，笑容加深，如此豔麗照人，眼中卻有毫不掩飾的惡意，尤如噬人的蛇一般，帶著無盡殺機。

　　「東海的式神。」

　　白檀愣在當場。

　　那烏沉沈的眼睛，不正是具象化的惡嗎！


第23章

　　「阿雪婆婆在等你呢，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呢，白。」

　　夢中的女聲無悲無喜。

　　那是個嬌豔的少女，一雙烏沉沉的眼睛仿佛妖魔，能卷走一切希望，卻讓人移不開視線。少女變化容顏，年齡變的更小，直到成為稚子。

　　聲音也變的清脆——

　　「不是說，我死了，你就去陪阿雪婆婆嗎？」

　　「作為人類，我已經被你們殺死了！」

　　最終，東海少女的容顏與小海稚嫩的臉重合到一起，瞬間化為惡鬼面，向他撲來。

　　阪田白檀一下驚醒。

　　寂靜的夜裡都是他的喘息聲，直到他慢慢安靜下來，才聽到外面的蟲鳴犬吠。

　　小海，就是當初那個為京城帶來噩夢的，惡鬼東海。

　　源氏，為什麼要留下她！

　　自己，為什麼要與她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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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打算怎麼做？」般若問。

　　「鐮鼬，你們三兄弟知道姑獲鳥的下落嗎？」小海沒有直接回答般若，而是側面說了接下來的打算。

　　「我們可以打聽。」一太郎說。

　　「好。」小海笑：「我，想他們了。」

　　般若的臉色冷下來，他們……是犬神和姑獲鳥吧。

　　之後的日子，似要將之前耽誤過的時光補救回來，小海的「長勢」有些驚人。她每天都有變化，除了身高年齡的變化，就是整個人氣質的變化。

　　源賴光再見她的時候都忍不住驚訝。過去，從蛇神神力中誕生的半妖小海有多聖潔純淨，現在，成年的她就有多黑暗神秘……就像……縫隙裡的古蛇神一樣，全身透著詭譎的氣息，舉手投足都是危險的魅力。

　　不知收斂，也不屑於偽裝。明目張膽的告訴他：危險。

　　「小海，你現在的樣子真讓我開心不起來。」

　　「哦？」小海坐在回廊，看著他笑，黑漆漆的眼睛無光無亮，讓人不敢直視。「我是半妖了。不管有什麼變化，都不是意料之內的事情嗎？」

　　源賴光坐在小海一丈遠的位置，歎息：「你想做什麼？」

　　「咦？我以為你知道。」

　　「呵，又要殺人了嗎？」

　　「哦，原來，過去的我和現在的我一樣。」

　　「……」

　　「早該結束了。」小海苦笑：「我記得，我也曾是人吧？要是那個時候，有人能結束這一切，該多好……要是在最初，就離人類遠遠的，該多好。」

　　源賴光側目，他看著小海。現在的她，再也沒了當年水映桃花的美麗明媚，那種讓人舒暢的美感，已經沒有了。

　　原來，心硬似鐵的東海，並沒有他想像的那樣……無所畏懼。

　　「源賴光大人，這城門外若無我鎮守，會是什麼樣子？」

　　「城外的村民會很危險，羅生門也就真的成了人鬼交界的地方。」

　　「我對不起人類嗎？」

　　「……」

　　她，斬殺惡鬼，卻被人當惡鬼打殺，保護人世，卻被世人辜負。

　　源賴光目光閃了閃。

　　有的事情，一步如此，步步如此，他們，早早偏離了預想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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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東海回憶起了所有，也只是冷笑一聲罷了。

　　當初的事情，似乎並沒有在她心裡落下什麼不可恕的怒火。對，她早就瞭解人類這種生物了。一如這個世界在最初帶給她傷害的時候。

　　「不想報復嗎？」般若的小臉總是豔麗非常，那美貌就和他眼中的情緒一樣尖銳。

　　東海笑了。

　　向誰報復呢？她心裡清明事情的因果，不願向源賴光報復，這是立場，何況，他幫過自己，也害過自己，也救過自己。要向百姓報復嗎？

　　東海愣住了。

　　犬神！

　　何必阻止我呢。

　　人類，還有什麼值得保護的嗎？

　　般若心裡有疑惑，東海身上的違和感，在剛才的思考之間，十分明顯。就連氣息的變化，也像變了個人一樣。

　　半月之後，源氏失去了守護神的消息。

　　那是慶祝過年的大晦日，人們結伴趕去神社初詣，卻遇上大火。

　　妖氣席捲京都，火舌封堵了逃走的路，人們拼命祈求卻被活活燒死，連慘叫都被那拔除煩惱的鐘聲掩蓋。

　　玉藻前不解，這本是他引起的災厄，當由他來主導。至於身邊這個半妖，真讓人覺得不快。

　　「你，有很奇怪的氣息。」非常混亂，而且混沌。

　　東海坐在他身邊，扯扯嘴角，似笑非笑：「有什麼問題？」

　　玉藻前挑挑眉毛，可惜東海並不看他。

　　再生以來，東海就帶著蛇神的邪氣障氣，混合著犬神。現在，東海不加收斂而全部解放這力量，讓京都的火焰灼上了邪神的毒。

　　都城裡人們反應過來時，也已經處在滔天火海和無邊障氣。

　　玉藻前立在高處，肆意揮舞的九尾讓人心驚膽顫，以至於人們根本不敢看他生的如何美貌。

　　墮天狐火讓京都恐慌。

　　「來了。」玉藻前提醒。

　　「該我了。」東海站起來，垂眸俯視趕來的陰陽師和武士們。黑漆漆的眼睛忽然來了神采，黑髮黑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與犬神相融的半妖姿容。

　　她雙手結印，召喚出數之不盡的式神，填滿整條街道，連天空也被佔據了。

　　「百鬼夜行！？」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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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海！」

　　和著呼嘯，長刀如龍蛇流轉迴旋，所及之處殘肢斷臂一片血腥。犬耳的少女一身黑服，她的身邊，即使一片火與血的豔麗，也掩不住她帶來的壓抑感。

　　少年沙啞的聲音傳入東海耳中，東海在殺戮中收起長刀。

　　「白。」又是那種毫不在意的語氣。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阪田白檀不忍心。小海的周圍是哀嚎著的士兵，是數不清的殘肢斷臂，是……

　　東海嗤笑：「我是惡鬼，做這種事，還需要理由嗎？」

　　琉璃一般的眼睛，滿是嘲諷。映著周圍的各種鬼怪。如此情景，一如當年在山上，東海被人類士兵圍剿。

　　只是，立場置換，讓白檀生出許多心緒。

　　東海笑的愈發動人，她臉頰上的血跡像是遠古的圖騰，帶著蠻荒之地的狂妄血腥。舌尖繞過尖銳的犬牙，舔了下嘴角的血，無一不在提醒白檀——

　　她不是人類了。

　　「你這樣，讓世人如何想你！」

　　「世人？不就是你嘛。」

　　白檀愣了一會，晦澀的問：「如果我給婆婆陪葬，你會收手嗎？」

　　東海愣了一下：「白，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是我食言。」他心中有愧，當初本想隨著誓言與阿雪婆婆共赴黃泉，但是家中長輩的各種勸阻讓他……

　　「白檀，如今這樣，又怎麼是你一人的生死，可以改變的。」溫厚的男聲在白檀身後響起。

　　看到來人，白檀下意識半跪下來，恭順的喊了一聲：「賴光大人！」

　　東海問：「聽聞，亂世出英雄。賴光大人，現在能不能稱的上亂呢？」

　　源賴光笑了，果然是他的盾，即使狂妄不好管制，也總能合他的心意。

　　「白，與其在這裡和我說教，你還是躲起來比較好！」東海話音才落，越過二人，向著更遠處的士兵和術士而去。

　　源賴光眯起雙眼，想起兩人之前會面，他問她：「你到底想做什麼？」

　　她許久沒有回答自己，在他離開的時候，她說：「讓我這種人，少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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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燒京都的麓áo戰持續了很久，玉藻前和東海合夥將京都攪和的天翻地覆，人們叫苦連天，玉藻前還神采奕奕迎戰京都，東海卻支撐不了太久了。

　　即使如此消耗，東海已經虛弱，人們卻發現，他們對東海無可奈何。

　　直到高天原降下神明，鋪滿整個平安京的金色穗田讓百姓穩定下來，籠罩天空的星辰結界讓陰陽師們歡呼。

　　神明將東海封印在平安京，在平安京橫衝直撞的式神鬼怪慢慢退出。

　　晴明目睹這一切，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直到日後八岐大蛇降臨地面，他偶爾想起那個帶著自己靈魂碎片的小娃兒，也只是歎一聲：「人類。」


第24章

　　1#

　　京都一處山林總是彌漫著山嵐，雖說沒什麼危害，卻一直拒絕人類涉足。

　　時間久了，這座山林被稱為「神隱之山」留傳至今。顧名思義，會讓進入這裡的一部分人神隱的山。

　　孩童總愛探險，而且不分年齡。山與山之間發生聯繫，這樣的無心之舉，讓孩童來到神隱之山，睡在深山的妖，該醒來了。

　　孩子進入神社一般的地方。只覺得灰濛濛的山林裡，只有神社泛著暖光，讓他十分安心。

　　「早上好，打擾了，有沒有人在啊！很抱歉，我迷路了。」孩童稚嫩的聲音稍顯尖銳，但是，禮貌的樣子並不讓人感到厭煩。出乎意料，神社內空無一物，就算自己要聯繫管家，又要怎麼說地點呢。

　　對了，進入這裡之後，就沒有信號了。

　　「打擾了，有沒有人在啊！」

　　不知招呼了多久，神社都沒有任何動靜。孩童無奈，只好離開神社，看看有沒有離開的路。

　　下山的路又長又暗，直到遠遠看到一層黑霧，直覺危險，又拼命往神社的方向跑去。

　　稍稍回頭，就看到那團黑霧還在追自己。

　　到了！到了！進神社就安全了！

　　還差一步的時候，孩童一下子絆倒在門框上，心想著再往裡一些，就覺得腳踝一涼，還有些刺痛！！！

　　孩童僵著身子回頭看，似是驚厥之後還留著一絲神智，「救，救命！救命啊！」

　　「唉∼」

　　孩童愣住了，拽著孩童的黑霧也愣住了。只覺一陣強光讓孩童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可是強光還是讓他滿眼泛白，顯然是傷到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清明了。

　　「叫的真慘，賴光……紅頭髮，不對，真可愛。」

　　孩童發現黑霧已經不見了，他也被聲音吸引過去，一個大姐姐，十分漂亮的那種。

　　「我不是賴光，我是赤……」

　　孩童義正言辭，卻被大姐姐打斷：「噓，名字是咒，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什麼是咒？」

　　「……」大姐姐繞開話題，向前走了兩步，孩童才看清楚大姐姐身後不知道幾條的大尾巴，還有……三角耳朵！隨著大姐姐的步伐，尾巴爬上大姐姐的身前，慢慢形成衣服。

　　是非常古典的衣服，像……便於行動的袴褶，顯然並不傳統。

　　「你真是好運，恰好趕上我靈魂在神社裡。小孩子就不要待在這山上了，會被妖怪吃掉。」

　　「什麼年代了，怎麼會有妖怪！」

　　「哦？什麼年代了？」

　　「平成啊！」孩童奇怪的看她一眼。

　　大姐姐好像也蒙了。

　　「算了，送你下山吧。」說著，她伸出手。

　　孩童心裡天人交戰，妥協了。

　　手牽著手下山，孩童發現大姐姐手臂上有大片的金鱗，孩童學過一點知識，也很聰敏，知道那不是魚鱗。

　　他想問，卻捨不得開口。走了一路，山嵐被稀釋了一樣，讓周圍變得清晰起來，那種說不明白形態的東西竊竊私語，他聽不清楚。直到後來累了，困了，就不記得後面發生的事情了。

　　只是隱約聽到大姐姐和什麼人交談，卻不記得談話的內容了。

　　以後回想起來，也很奇異，自己居然不怕。

　　2#

　　東海重新回到山林，那個封印她的神社，因為她的離開，一下子被千年的歲月侵襲，變得破敗不甚。

　　「哈嗚——！！！！」

　　她伏在神社頂子上，仰頭長吼，東海縱縱鼻子，十分不屑。「靈氣那麼稀薄，這個時代，妖怪很難生存吧。」

　　「所以，他們都藏身在封印你的山林裡，積累實力。」姑獲鳥擁抱東海，歎息：「終於再見到你了，我的孩子。」

　　東海的臉埋在姑獲鳥的胸口，發出鼻音：「嗯！抱歉，讓您等了許多年。」

　　姑獲鳥搖頭。

　　「哼，高天原要是知道我出來了，會有什麼表情呢？」顯然，她還記得是誰封印了她。

　　「唔！」東海驚訝，自從山嵐徹底褪去，她在這個山裡的感受愈發明顯——滯澀，阻礙，猶如缺水的魚！

　　她再次嫌棄：「略——！過分！」

　　東海結印的速度不慢，片刻，一個大型結界將山林籠罩起來。她動了些心思，想用陣法吸收周圍的靈氣，但又作罷。

　　她歎息，總歸要留一線的。

　　「源氏的人呢，都死絕了嗎？」

　　姑獲鳥搖頭，「從源賴光至今有千年了，他的血脈也淡化了，自然，也不知道還有你。」

　　「千年了啊，難怪。以他的性格，若後人還在，得了他的教誨，怕不會忘記供奉我。」

　　「……」

　　「這裡，人們都安寧嗎？」

　　「安寧，比起過去，安寧多了。」

　　「哦……」

　　至此，東海才露出一個笑容。

　　大妖入世，還破了高天原的封印，除妖師和陰陽師也察覺到了異象。等到他們找到地方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別說妖了，就連妖氣都絲絲縷縷，餘下那神社讓人猜疑。留下的陣法讓東海知道了，人類的術者還沒死絕。

　　東海走了一路，衣裝變化，到後來起了玩心，連性別都開始變化了。

　　京都區域的妖怪因為這一異變，變得躁動不安！平時躡手躡腳小心作妖，生怕被這座古都的術士們惦記上，如今，一個個活躍的不行，甚至大白天出來搞怪，卻……

　　被人類無視，或者說，人類看不到妖。妖氣太弱了，凝不出實體；人類又太遲鈍了，只能感到有風吹過。

　　東海甚至產生懷疑，人類是否看的到自己！轉念一想，不禁自己笑自己，太過敏感不安。

　　她發現，也有敏感的孩子能看到影子裡的姑獲鳥。

　　見夠了市面上的人群，東海又想去人家中觀摩觀摩，定了主意……

　　就這樣，東海在京都玩了兩天，用咒術使人迷惑，再假裝是友人上門玩耍，倒也開心。

　　這樣的生活三五天，東海就膩了。

　　她坐在被人稱為是小公園的地方，呆呆看著被大人們看護的小孩子，玩沙土？那麼有意思嗎？

　　「我像那麼大的時候，刨土是為了找能吃的根和動物蛋！」想起被自己吃了一窩的蛇蛋雞蛋，罪過。

　　「那時候生存很難。」姑獲鳥的聲音傳來。

　　「哇——！！別過來！！」跑動的孩子撕心裂肺的吼聲傳來，孩子為了躲避摔了一跤。大人們竊竊私語，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東海聽覺靈敏，大人的語也傳進了耳朵——啊，又是那個孩子！xxx的親戚，沒有父母，為了引起別人注目，沒有教養……云云總總。

　　孤兒。

　　看不到，就要否認看得到的人嗎？

　　東海站起來，收斂了妖氣，向孩子走去。

　　「還好嗎？」她蹲下，將孩子扶起來。

　　「謝，謝謝！」孩子很怯懦，看到妖怪還在躍躍欲試，忍不住躲進東海懷裡。

　　「滾開。」

　　一句話，讓妖怪驚叫著跑開了。

　　獲救的孩子仰望救了自己的人，大姐姐，溫柔的不像人類。

　　「大姐姐，能看到嗎？」充滿希望。

　　「能。」東海摸摸小孩的頭髮，頭髮都不黑，真黃，柴柴的。

　　到了傍晚，人們陸續回家，只剩下東海和剛認識的孩子。

　　「夏目，你不回家嗎？」

　　孩子搖頭。家裡也有那種東西，他不想回。

　　「哦。」

　　「……」

　　不是應該勸自己回家嗎？

　　……小劇場……

　　十年後。

　　「聽說你有友人帳。」

　　「幹什麼？誰說的？我沒有！」

　　「給我看看。」

　　「不給！」

　　拳打腳踢之後，妖怪東海坐在夏目腰上，旁邊傻貓一動不動。

　　「不准你用他們做壞事！」

　　夏目掙扎。

　　「閉嘴。」又一拳。

　　東海翻來翻去，「沒有啊，我那群式神，都那麼強嗎？」

　　傻貓瞪眼：「你那會的妖怪都是什麼妖怪，活到現在就是大妖！」

　　「哦，也是！」東海將友人帳塞回他懷裡。

　　兩人一貓看著遠處，沉默許久。


第25章

　　1#

　　小公園被人圍起來的時候，東海並不驚訝。她早就聽到了。

　　「來的真慢。」東海忍不住說了一句。她環視一周，四個陰陽師，如果不是他們自身修煉的五行之術，她還真沒看出來……陰陽師那群臭古董，什麼時候這麼風流了——貼身衣褲！狩衣都不穿了？

　　小孩子夏目有點緊張。

　　「妖怪，你跑出封印，來禍害人間道嗎？！看我們收了你！！」

　　夏目更緊張了，一時失語。

　　「一群廢物，現在才追過來送死。」東海面露不屑：「寫好遺言了嗎？」

　　忽略對面叫囂，東海說：「小夏目，去找他們吧。」

　　「不！」

　　「那你就回家。」東海嚴厲的口吻讓夏目遲疑了。

　　正是她說話的時候，對面喋喋不休的陰陽師讓她惱火，她當即吼道：「哪裡來的無名鼠輩，敢來挑釁我？」

　　「妖物，你合該被封印起來，免得……」

　　夾帶火焰的靈氣隨著東海的氣息翻湧，東海面露凶相，三角獸耳暴露出來，陰陽師們這才清楚——為何家主不允許他們出手！可惜，現在覺悟已經晚了。

　　覆滅只需頃刻之間，唯一還站著的陰陽師顫抖著身體，看著近在咫尺的長刀，無疑，這不是他們能夠招惹的大妖。

　　「說，哪家的？」

　　陰陽師大口喘氣，腦子不夠用了：「！！！」這種殺氣！就像實質的刀子架在脖子上，他甚至覺得那刀已經毫無遲疑的滑開自己的脖子了。

　　「哪家的？」

　　「花……花開院！！我們是花開院家的……」

　　東海接過話：「沒聽過，現在的陰陽師，真是，太弱了。」

　　原本還顫抖著嘴角的陰陽師怔住，旋即憋紅了臉，張嘴想說什麼，但是想了下，說了更丟族裡的臉！！！

　　「我還沒你大的時候……」東海碎碎念：「你該慶倖你生了一個好時候。」

　　手腕一轉，刀柄砸暈了來人。

　　「夏目，你還不走嗎？」

　　夏目也愣住了，難道……能夠接受自己的，真的只有妖怪嗎？明明剛才還很溫柔的一個人，怎麼轉眼就成了這樣……古怪的外貌，冰冷的氣質……

　　「怕了？」

　　「……」

　　「再見，夏目。」

　　「……」

　　東海離開許久，夏目都回不過神來，他……還沒有和大姐姐說再見……真的，想再見一次，告訴她，不怕。

　　可惜，她已經離開了。

　　2#

　　夏目才遺憾沒多久，就有妖怪們找上門來。非常幸運，上門的妖怪能說人話！

　　那是個截著醜陋面具的小哥哥，奇裝異服下，露在外面的手腳漂亮修長。這也減輕了夏目心中對妖怪的懼意。

　　「怎麼了，小傢伙，我嚇到你了嗎？」那聲音尤如蜜糖，皙白的手掀開面具，露出俏麗的臉蛋。

　　夏目搖頭，一邊注意周圍人的臉色，親戚們看不到「他」。

　　「我沒打算讓人看到！」

　　夏目扯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來。許多年後也只是覺得，當時的妖，真是善解人意。

　　忽然，俏麗的臉在眼前放大，夏目險些被妖異的目光迷惑住。「啊！走開！」這是下意識的反應，他一把推開妖。下一刻，夏目僵住了！

　　「怎麼了，夏目，忽然這樣？」親戚微微責備的目光讓夏目感到難堪，夏目張張嘴，想解釋，最後還是扯著嘴角：「抱歉……」

　　「真是的！」親戚的話像沙袋一樣，壓在夏目心頭：「這孩子總是很奇怪！不要給人添麻煩啊！」

　　「嘁。」小哥哥不屑，「幹嘛低聲下氣的？就因為是寄人離下？」

　　「我回房間了！」說完，夏目不等人回應，跑上樓回房，一氣喝成。

　　「！！！」回房後才發現，那個妖怪小哥哥已經在等他了。

　　「有沒有想過，你低聲下氣的樣子，對他們也是一種傷害？」

　　「你知道什麼！！！」夏目壓著嗓音吼他。

　　「哈，就是這樣，明朗一點！」小哥哥笑容明媚，一身華服的他與夏目寄住的小屋格格不入。

　　「說正事好了！你見到她了，她怎麼樣？」

　　「誰？」

　　「她終於入世了！你不知道我等她多久！她，好嗎！」

　　「是誰！她是誰？」

　　小哥哥炙熱而執著的目光幾乎灼傷了夏目幼小的心。

　　如此尖銳的美貌，如此妖異的目光，如此不加掩飾的狂熱。這一切讓孩子感到畏懼和不安，即使如此，夏目的反應依舊算是冷靜。就連「入室之徒」都覺得心痛。

　　他冷靜下來，靠近夏目：「我是般若，來尋吾主東海。」

　　夏目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什麼也想不明白，只能搖頭：「你該去、去她在的地方找她。」

　　「我聞到了。你和她見面了，我猜，她應該很喜歡你。」

　　「她長什麼樣？」

　　「和我有點像！」對此，他很自負：「當然，她也是女孩兒，要更溫柔一些，不如我美。」

　　「咳咳！」

　　「不過，她殺人的樣子，很迷人，呼嘯著長刀，可以和源氏的寶刀媲美！」

　　「你說的……是那個姐姐！」

　　「哦，或許！」

　　「她沒有殺人，只是把人打暈了。」

　　「哦，發生什麼事了，和我說說！」

　　「那天……」

　　般若鼓勵他說下去，夜裡，一人一妖輕聲交談著。

　　聽了孩子的話，般若勾起嘴角，「我該送他們一份大禮！」

　　夏目打了一個寒顫。

　　3#

　　能看到非人之物的孩子並不只夏目一個，飯島家的孩子顯然更幸運一些。

　　「律，這些天不要亂走，放學直接回家。」

　　律背著包，不明所以：「怎麼了？」

　　「最近亂得很。」

　　律到是相信青嵐，最近確實很亂。往常在白天不會出來的妖怪，現在都開始活躍了。最明顯的就是尾黑和尾白，大白天就妖化了。

　　直到放學回家，律將半路落在身上的小妖撫落，確定自身乾乾淨淨之後，才往家的小路走去。

　　「怎麼回事啊∼最近真麻煩。」他忍不住抱怨。

　　「最近有大妖出來了，『那個世界』也不平穩。」律的「父親」走到門口，隔著玻璃拉門對他說：「都蠢蠢欲動了。」

　　「青嵐。」律拉開門，進去。「大妖？」

　　「對。最近夜裡不要外出，尤其是你。」他父親清臒的身體倚靠門框，側臉看著外面的月色，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最終歸於平靜。

　　東海終究還是回歸到那座山林了。

　　「真和平。」

　　東海站在高處，俯視遙遠的地面，忍不住歎息：「源賴光會很喜歡這裡吧。」

　　「大概。」姑獲鳥回應。

　　東海歎息，很明顯，她一回山林，城市裡的靈氣就消減了許了，那些妖怪也安分了不少。

　　「不將它們召回身邊嗎？」

　　「不必。」

　　她落回神社，一瞬間激起的電流讓東海皺眉。

　　「他們，是急著送死嗎？」說話間，東海毀了陣法。

　　「陰陽師。」姑獲鳥問。

　　「是花開院家。」

　　話音剛落，大風平地而起，巨大的獸形妖怪飄在半空，血紅的眼睛鑲嵌在黑色獸面上，它低伏下頭，露出頭頂上紅色的咒紋。

　　「東海大人，我等此地休息多年，蒙您照顧，區區陰陽師，還請交給在下解決。」

　　東海抬頭看著它，半晌，問：「名字。」

　　片刻，「鳴狐丸，願與您結主僕之約。」聲音和它的本體一般，深沉壓抑，帶著戰場嘶吼的沙啞。

　　東海不語，鳴狐丸卷著風壓離去。

　　不知是否是先兆，剛才鳴狐丸遮住大片天空，似血殘陽與它漆黑的身體……讓她想起過去火燒京都的那夜。

　　狐火將平安京燒的通紅……

　　這次呢。


第26章

　　1#

　　小學學校班級組織遊學，目的地正是古都京都，為期五天，之後就是假期。

　　孩子報名的不多，僅僅十五名。前三天都還穩妥，並沒有出狀況，領隊教師心中念佛，一定要繼續穩妥下去！

　　卻沒想到，夜裡兩點鐘之後，孩子們都哭鬧起來。教師聽到動靜，以為是進了老鼠。等大人們穿好衣物來到孩子的房間，就見孩子們哭的接不上氣。

　　「這是怎麼了？」

　　「同學，冷靜一下，怎麼了！」

　　「哇，好可怕！好多怪物！」

　　「它們說會抓住我們！真可怕，嗚，那是地獄嗎！」

　　「不要，我不去！我會被剝皮吃掉！我要回家，我要爸爸媽媽！」

　　一個孩子起頭，一群孩子都吵鬧著要回家。大人們安撫孩子，這夜註定無眠。本以為只是普通夢魘，誰想到了第二天夜裡，孩子們又都哭了，甚至還有三兩個孩子面色鐵青的昏迷著。

　　領頭教師這才意識到，事態緊急。

　　穩定住外面的傳言後，醫院裡，國文老師向一名狀態還好的男孩巡問情況。

　　「老師，真的非常可怕。」男孩捂住臉，「那就是地獄嗎？」

　　國文老師精緻的眉蹙起來，剛要責備，又覺得十分蹊蹺。

　　「草太，和老師說說，是怎麼回事？」

　　草太回憶起夢中的事，慢慢和老師說。

　　草太和他的一群同學在「夢中」遇到，彼此都還覺得是在現實中，看周圍的環境，有些見識的孩子說，他們可能是在主題樂園。

　　至於這個主題，更加陰冷。

　　「涼同學有沒有說，這是什麼主題？周圍的環境怎麼樣？」國文老師問。

　　草太仔細回想：「是個陰霧天氣，很冷。沒有陽光！很荒涼的地方，也很破敗，雜草很多。」

　　「嗯！聽起來，不是個好玩的地方。」

　　「我們在那裡走很久，每個人都很冷……之後，之後……」草太抹眼睛，牙齒打顫：「有一些杆子，上面掛著……」

　　「草太……」

　　「是屍體！老師，我們為什麼會去那裡，到處都是枯骨！涼說，涼說……我們走錯路了！」

　　「我們到處走都走不出去，直到，遠遠看到隊伍，追上去之後才看出來是怪物！」

　　「小個子的動物穿衣服，像人一樣！騎著腐屍馬，還有綁在馬上的很多人們，被啄了眼睛的男人，赤身裸露的女人，還有綁在一起的小孩……很多人……它們腐爛的狗發現我們，又追咬我們！」

　　「你們怎麼逃開的？」

　　「有一大半野獸帶著人走天梯了，剩下的在追我們！然後就醒了。」

　　「草太，這裡不是夢，你們安全了！」本以為是安慰的話，竟然直接讓孩子崩潰大哭：「老師，我們又遇到它們了，火光沖天，一個怪物指揮火來抓我們！」

　　「它給我們烙印了，它會抓我們！」

　　「我們逃不了！」

　　「我們，是祭品啊！我們都要死！」

　　「胡說！草太，是你漫畫看多了，哪有什麼祭品！那是騙人的！假的！」

　　「老師，為什麼不信！為什麼！」

　　正面臨恐懼與死亡的孩子心中滿是悲憤，不安，都被大人當作童言無知來對待，與童言無忌一般被大人忽視。

　　第五天傍晚，孩子們沒能按時回家，學校方面只好通知家長，無疑，是在不驚動社會的前提下，能帶回去的都帶回去了！

　　「實習教師！現在是當代社會，別拿那些鬼神之說來唬人！記得你的身分！」

　　「我記得，也沒有忘記！我還記得我是老師，要對孩子負責！」

　　「你閉嘴！」

　　「你去看孩子了嗎？他們身上帶烙印的有五個！」

　　「閉嘴！」

　　「他們需要人救他們！」

　　「你會救嗎！那玩意只是孩子的噩夢，要是暴光出去，咱們就完了！不暴光就是罰錢留職而已，你要是敢說出去，咱前途都沒有了！你敢找誰！誰能救！！！」

　　「這是古都，肯定有人能救！！」

　　「對，那大價格誰擔的起！你？我？還是他們？你問他們願意擔負嗎？」

　　「你讓我看著他們去……！！！」

　　草太在老師的關注下聯繫家裡，電話響了很久，那邊才接通。

　　「媽媽，是我。」

　　「草太，抱歉啊，我明天就去接你，今天你姐姐……」

　　「姐姐回家了？」

　　「對！」

　　「讓姐姐接電話，媽媽。」

　　「好吧，戈薇，戈薇……是弟弟。」

　　「草太不是在京都嗎？」

　　「聽說出了些狀況！」

　　「哦……草太，旅途愉快嗎？」

　　「姐姐！你在家真是太棒了！」

　　「怎麼了？」

　　「救我。」草太小聲說。

　　「！！！」

　　「我們在夢裡被妖怪盯上了！」

　　「草太同學，你不能！」

　　「老師，老師請住手！那是我姐姐，她能救我！」

　　「草太同學，那只是一場夢，你說出去會產生壞影響！」

　　「明天它們就會來！老師，我不想死！」草太盯著老師的眼睛，時至此刻，他才發現，生命並不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只有姐姐會全力救我！」

　　2#

　　花開院家亂成一鍋粥，最近宗家頻繁被襲，年齡小的孩子被保護起來，不讓走出家門，不准外出參加活動。就連神隱山的事都顧不上了，可惜，屋漏偏逢連夜雨，事情又來了！

　　「家主大人，出事了！」

　　「家主面前慌慌張張不像樣子！」

　　「你說吧。」

　　「是！京都北外山的溫泉山莊出問題了，有數名孩子在那被夢魘住，之後證明……是，是那個世界的東西，把孩子當祭品了！」

　　「你胡說什麼！那有鐵雉雞當支柱，怎麼會出事！家主大人，這事不對！」

　　「就是鐵雉雞！它被放血了，冥界黃泉的獄門有了縫隙！」

　　「誰做的！」

　　「目前發現，是個紅衣的大妖怪，推段是鬼族。式神追查下去，和神隱山的大妖有關。」

　　「縫隙呢？」

　　「關上就會再打開。而且，今晚淩晨之後冥界的妖怪們會來帶走孩子。」

　　「宗家受損，神隱山災禍，冥界縫隙打開，我們都自身難保了！哪還顧得上那些無名無姓的孩子？」

　　「那是花開院的產業，你以為事鬧大了我們有好果子？」

　　「再不濟也能分出人手保護孩子吧！」

　　「你以為現在的術士能擋住？」

　　花開院的家主聽他們吵了許久，重重歎了口氣。

　　「無論如何，花開院都是陰陽師世家，除魔衛道是己任。」

　　「它們一定會來。」

　　「不能讓孩子落入它們手中。」

　　3#

　　「戈薇，戈薇，現在還有人能開冥界……看來你這個世界也不是那麼無趣嘛！」

　　「閉嘴，我一點也不期待這事！草太很危險。」

　　確實，戈薇忘不了叢雲牙引來的冥界亡靈，以及被冥界波及的慘狀，她不敢想像自己弟弟要面臨的東西。

　　直到二人到達京都，犬夜叉警惕起來。

　　「這種感覺……」

　　「怎麼了？」

　　「感覺不到嗎？戈薇。」

　　「……靈氣充足。」

　　「有很強大的傢伙在，像是同族，氣息很亂，非常厭惡。而且，不只一個！」

　　「！！！」

　　「這裡怎麼了！」

　　花開院家行動能力不弱，等到姐弟二人見面，孩子們已經被帶到遠離市區的郊外別院，被陰陽師保護起來。戈薇已經顧不上學校與社會的輿論影響，她一心撲在家人身上，別的都不想管了。

　　草太看到姐姐與犬夜叉一起過來，心裡亂撲通的兔子才安定下來。

　　戈薇少不得要與陰陽師解釋。

　　「二把刀，你們行不行啊，這種結界能扛得住冥界來的混蛋嗎？」犬夜叉嘲諷。

　　「外行小鬼懂什麼？」陰陽師不滿。

　　「嘖！」犬夜叉咬牙，這群傢伙年輕也就算了，能看出自己身份的人居然什麼都不說，這就很奇怪了。

　　「就是，別以為帶著妖刀就了不起了，人類斬妖除魔借住外力可不是好事！！」

　　犬夜叉翻著白眼：「對，你別盯著我刀更有說服力！」

　　「你！！！」

　　戈薇輕呼一口氣，犬夜叉還能和人鬥嘴，事情就沒那麼麻煩了吧。就在戈薇盯著布結界的小鹽碗出神的時候，一陣邪風翻卷而過，在觸到結界的時候停下來。

　　「哎呀哎呀，光想著去擊殺陰陽師，沒想到這裡還藏著幾條小蟲子。」

　　鳴狐丸駐留半空，血紅的眼盯著他們。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草太忍不住想。

　　犬夜叉瞬間炸毛：「妖怪，你說誰是蟲子呢！」

　　「你。一個半妖，和陰陽師混在一起，真奇怪。」

　　陰陽師眾人驚訝。

　　「你要去殺人？」戈薇直落冷汗。

　　「妖怪，你這樣獵殺我們，花開院與你結仇了嗎？」領頭的陰陽師問。

　　「幾次三翻驚擾神隱山，打擾我等，自然要給你們教訓。」

　　「你是神隱山的大妖？」

　　「我乃神隱山不值一提的使者，為強者分憂解難，安穩外患，都是分內之事。」

　　「使者嗎。」

　　「正是。」話音未落，鳴狐丸俯衝而下，撞擊結界。「哦∼出呼意料。」說完，用上幾分力氣，結界發出翁鳴。

　　孩子們亂作一團。

　　一聲箭鳴，鳴狐丸收斂攻勢，看著結界裡的少女。

　　戈薇再次將箭搭在弓上，氣勢洶洶的盯著它：「喂，下次不會射偏了。」

　　「巫女。」

　　這兩字，戈薇竟聽出了點鄙夷的味道，「我們不是陰陽師家的人，現在在這裡只是為了保護家裡的弟弟，還請你不要在這種時候讓我們雙面受敵。」

　　「喂，戈薇，它能聽懂嗎？」

　　「管不了了！！！」

　　鳴狐丸看了一眼結界裡發抖的孩子，不語。


第27章

　　1#

　　般若一身紅衣，地面無止境的血紅讓他癡癡笑著。

　　東海，你從未言說的期盼，就讓我毀滅給你看吧！你自己，不是也沒有體會過和平這種東西嗎！

　　哈哈哈哈哈。

　　陰陽師也沒見過這種情形，冥界來的妖怪亡靈像潮水一樣湧入人間，所謂「縫隙」，已經找不到邊界在哪裡了。紅河一般的亡靈接踵而至，從般若身邊漫延出鮮紅的彼岸花，讓人退卻。

　　「哈！重見天日了，真是感激。」亡靈的聲音從地下傳來。

　　陰陽師本就招架不住，現如今還有保持神智的妖怪，更讓他們頭皮發麻。

　　馬匹一聲撕鳴，亡靈血河裡走出一位將士，毫無生者形體，只剩殘骸斷臂持著刀形兵器。

　　「將軍在哪？」般若問。

　　「隨後就到。」幽藍的眼睛環視周圍：「結界。」

　　般若哼笑。

　　看著為陰陽師戰鬥著的式神，看著陰陽師垂死掙扎。

　　更有年輕氣盛的陰陽師帶領式神殺向般若，這種情形，讓他想到過去的東海。這種想法也只是一瞬罷了，東海，可不是現在的陰陽師可以比擬的。

　　般若冷笑著，聚起靈氣，巨大鬼面在上空形成，徑直砸到陰陽師和式神身上。

　　陰陽師再無戰力，只能被同伴救下場去。

　　「連個能打的都沒有。」般若抱怨：「冥界的都這麼弱嗎？這麼久，連結界都沒打開。」

　　「都是雜兵。」騎馬將士回答，說著，向南側襲去。

　　「蘆屋家的後代在這，晴明的後人呢，為什麼不來。」原本是般若自問，沒指望誰會回答他。地下傳來野獸一般渾濁的聲音，「你在打這個主意嗎？僅僅如此，禦門院是不會參與的。」

　　「……」

　　「僅僅如此，花開院就要潰敗，豈不是太脆弱了。」

　　「原來如此，那就先破結界吧。」

　　「呵呵。」笑聲之後，一柄刀從地下出現，一陣陡然而起的壓迫感降臨，「想破結界，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好用？」

　　「荒骷髏，你這傢伙可真是人類將軍，會有這種後手。」

　　般若慢慢握住刀，見無事，心裡呼出一口氣。之後看著結界守護陣的陰陽師，掛上一個冷笑。

　　只一揮刀，結界應聲而破，還將陰陽師一併重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鬼切！」般若將刀扔在一邊，「果然好用！」只可惜，它也很廢靈力。而妖怪，都不願意將自身的靈力給別人用。

　　只這一下，冥界的妖怪亡靈一併從結界中沖出去，無人能攔。裂縫被撕扯的更大，直到一條巨大的骷髏手臂舉著大刀出來，順手將戰場攪得更混亂。

　　陰陽師們這才知道，紅衣般若放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惡鬼，你為什麼這樣做。」陰陽師打著寒顫，直問。

　　「哈，我是惡鬼，這樣做還要理由嗎？」

　　「混蛋！」

　　般若冷笑，加入戰鬥。

　　2#

　　北邊的異動，東海感受到了。

　　人群恐慌，妖魔歡樂。

　　如此清晰，他們在祈願著什麼。

　　原本還興致缺缺，在熟悉的妖氣出現的時候，東海一下來了精神。

　　「鬼切！！」

　　「小海。」

　　「我都把他忘了！既然他出世，我去看看！」

　　火紅的靈氣在東海身邊翻滾，將她包裹起來，在天空化作一條拖著尾巴的紅色彗星。姑獲鳥望著東海離去的軌跡，撲朔著翅膀追過去。

　　東海降臨那片亡靈之地的時候，所有人都停下來了。

　　這尤如火鳳一般的少女，在降臨的一刻，讓她周圍百米的亡靈與生靈全部泯滅。及至此刻，畏懼火焰的人們，第一次因為可怕的火焰感到欣喜！

　　火焰散去，人們才注意到——所謂鳳尾，是三條毛絨絨的尾巴，那是半妖。

　　不知名的陰陽師手握鬼切，近呼癲狂。東海上前，手搭在紅色刀柄上，從陰陽師手中拿走鬼切，隨手畫咒，「醒來吧，鬼切。」

　　刀劍幻化出白髮的鬼族。

　　他緩緩抬起頭，帶著無知無覺的冷漠和陌生氣。

　　「東海。」

　　「是。」

　　刀兵相撞的脆響讓周圍的人不明所以。只見東海的尾巴卷住鬼切砍來的刀。

　　東海呲牙一笑：「要來做我的式神嗎？」

　　「有什麼好處？」

　　「我很強的！」

　　鬼切笑了：「能連戰七夜？」

　　東海認真思考一下：「如果對手是你，我能耗死你！」她說的很中肯。

　　鬼切上前一步，東海無畏，看著他。

　　他捏著她的下巴，兇狠的親一口：「我說這個。」

　　東海垮了臉，「這什麼愛好！」

　　鬼切搖頭，什麼都不懂嘛！

　　「東海！！！」

　　東海看向對她擺手的少年，綻放出笑容——那種屬於小女孩的搞怪笑容，「呦！」

　　「呦你個頭，傻子！」般若咧嘴。

　　東海也笑了，勾著一邊嘴角，滾滾火焰蜿蜒向般若而去。

　　般若迎著火焰而去，在東海能聽到的距離對鬼切說：「色胚！」

　　鬼切無所謂。

　　「般若，這是你做的嗎？」

　　「怎樣？」

　　「沒事，問問。」

　　「你不在意嗎！」

　　「……這種小打小鬧，還能怎樣。」

　　陰陽師：小打小鬧！！！！

　　「無所謂嘛？」

　　「無所謂，你開心就好！」東海對剛到的姑獲鳥擺手：「回了！」

　　「您，您不管了嘛？」中年陰陽師一身狼狽，說著客套話：「是東海閣下嘛！」

　　東海站在高處垂眸，連一個正眼也欠奉。

　　中年陰陽師看了眼那個伸出地面的骷髏手臂，欲言又止。

　　東海掛上慣有的冷笑：「那種東西都對付不了，你們還能做什麼？」

　　陰陽師眼見那手臂僵了一下。

　　「東海閣下要出手嗎？」荒骷髏還在地底，問。

　　「不。」

　　「……」

　　「般若，做的不錯。」

　　「誰管你啊，自戀！」

　　陰陽師這才從衝擊中緩過來：「你們是同夥！」

　　同夥？東海冷笑。她的三條尾巴直插地面，靈氣輸入，只見骷髏手臂又露出一節，帶著巨大的肩甲。

　　陰陽師愣住了，大喊著「不是我」癱坐在地上。

　　般若掛著笑臉：「蠢貨。」

　　「果然，人類不值得。」般若看向東海：「東海，看看這場景，像大江山之戰那樣吧，讓我陪你出戰。」

　　「般若，我不渴望殺戮。」

　　「誰說的好呢，如果不愛戰場，你又怎麼會岀現那種傳說。」

　　「與我無關。」

　　……小劇場……

　　般若忘不了。

　　他初遇東海時，她還是個孩子，被妖怪養育長大。她身為人類，有控制不住的渴望。

　　殺戮。

　　並不全是為了生存而殺戮，還有為了殺戮而殺戮。

　　般若那時候都不敢和她過招。

　　直到，她遇到那個名為阿雪的老人。名為東海的人類，才真正像個人類。

　　而阿雪，已經被人類殺死了。

　　就在東海面前。


第28章

　　1#

　　「活著為了什麼？」

　　「想做什麼做什麼。」般若說。

　　東海搖頭。

　　「為戰鬥。」鬼切如此說。

　　東海看向身側不言語的姑獲鳥，自己也沉默了。

　　「你覺得無趣了？」鬼切問。

　　東海點頭。

　　「你不該被別人的心願左右，你就是你。」

　　「現世，也不如剛開始感覺的那麼有趣。到處都是鐵一樣硬的房子，還有忙碌不堪的人類，無趣。」

　　「是嗎，我還沒去看呢。」鬼切還是一身浪人扮相，長著鬼角。

　　「我原本想一直沉睡的，可是那孩子太吵了……那個紅頭髮的小孩。」東海看著天空，「我們都活那麼久了。」

　　接下來，要為什麼而活呢？

　　「救命啊——！！！！！」

　　少女的嗓音像箭一樣紮進東海的耳朵。

　　「救我，無論是誰！！！」

　　東海向著聲音而去，最先進入視線的，就是那個滿是生命之火的綠裙少女與紅衣少年。

　　就是這個樣子！

　　東海看著他們為了生存而拼命的樣子，終於流下眼淚。

　　這是鬼切第二次見她哭泣。

　　東海覺得，她就像個行將就木的病人，精神上的極度不穩定，與拼盡全力的自我克制，讓她無法對任何事物產生波瀾。

　　她甚至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會成為災禍。

　　不受她控制的災禍。

　　這不是她想要的，起碼犬神不願意看到她成為災禍。

　　現世已無留戀，東海選擇繼續沉睡。

　　2#

　　「小海一直想將鬼切占為己有。」

　　姑獲鳥站在東海沉睡的神社，緩緩說：「她如願了。」

　　般若氣的臉都黑了：「騙子！」

　　姑獲鳥提醒：「般若，你想走就走吧，她沉睡之後會有結界，當心你出不去。」

　　「我現在就走。」般若握拳大喊：「東海，你等著，我一定將這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看你出不出來！」

　　說完，般若走了，頭也不回。

　　姑獲鳥搖頭歎息。

　　也許是從阿雪的死開始的吧，也許是被人類謀害變成半妖開始的吧……不，是從失去犬神開始的。

　　小海，有沒有因為犬神而哭泣呢？

　　京都的那場火，小海是故意的吧。

　　她以為會有人出手殺死她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了。

　　小海，我的孩子。姑獲鳥走進神社的那一刻，霧狀的結界再次籠罩這裡。

　　這裡又恢復了過去的樣子。

　　——小劇場——

　　鬼切：你又封印我！

　　東海：你本來就是我的，我能封印你一次，就能封印你無數次！


第29章

　　夏目貴志身為養子，因為和親戚一起生活在淳樸的地方，所以並不像其他同學一樣精通時下流行的新遊戲。

　　為了讓自己顯得普通，夏目早早就懂得偽裝，他的普通同學們並不知道他能看到妖怪，所以，他現在的生活也更加平穩。

　　唯獨會有「夏目君請幫我抽卡」以及「夏目君不玩遊戲好可惜」的請求和感歎。

　　這天休息，夏目與貓咪老師約好去山林赴會，其名「夏目組犬之會」！！！

　　也是這天，三筱叫來了老友敘敘舊，呼朋喚友，席地而臥，才是妖怪本色。

　　妖怪們才進入夏目的視線，夏目就忍不住頭大。這種陌生妖怪……看著就很危險。

　　「哦∼」漆黑的獸形妖怪和三筱一般巨大，夏目忍不住猜疑，它也是某個地方的守護神？它有一雙腥紅的眼睛，看向夏目，發出饒有興致的歎息。

　　「這就是友人帳的持有者啊！」它歎道，「竟是個孩子。」

　　夏目扯著不失禮貌的笑。

　　貓咪老師上前端起酒杯，「是你啊，狐丸，又做這種多餘的事！」

　　「斑。」

　　「狐丸，你不是一直守在神社的嗎？一心想要成仙的樣子，我現在想起來都想笑。」

　　夏目：狐丸，這麼可愛的名字嗎？

　　「你又在做什麼？守著一個孩子？像個等待飼主的家養動物。」

　　「家養？我是為了友人帳。」

　　「那種東西，有什麼意思？」

　　「哎？老師，你們認識。」

　　「哼！」

　　「老相實了。」三筱補充。

　　至於兩個中級妖怪，呆如木雞，不敢多言。

　　「狐丸，我記得十年前你幹過一件事，和陰陽師家族作對，不像你的作風啊。」三筱問：「是什麼事？」

　　「哦，那件事啊。」

　　中級們來了興致，湊上來，問：「對啊，那事很有名的！您膽子真大，敢和花開院做對！」

　　夏目靜靜聽著。

　　鳴狐丸：「哦。」

　　「……」

　　「……」

　　「……」

　　夏目歪頭，下文呢。

　　「為什麼？」貓咪老師又問。

　　「他們敢把手伸向東山，我自然要出手。」鳴狐丸拿著酒壺，悶一口。

　　貓咪老師：果然。

　　「東山！」中級妖怪們的目光愈發尊重，見夏目不明所以，獨眼中級說：「在很早∼很早∼很早∼以前，神隱山的神社還有人供奉的時候，那裡被叫做東山。不過，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無人供奉之後，那裡就有結界了，時間久了，就成神隱山了。」貓咪老師說：「供奉的人好像還是世家之後。」

　　「我聽說是陰陽師喚醒了神隱山的大妖怪。」獨眼中級妖怪說：「狐丸大人是為此才出來的嗎？」

　　夏目靜靜聽著，難得妖怪們會說起這些趣聞。

　　「嗯？被喚醒的大妖並不是我，是更加神聖的一位……算起來，還有些神性。你們應該都感受到過——十年前京都地區一夜暴漲的靈氣。」

　　「我聽著，有點迷糊。」夏目笑。

　　貓咪老師聽著。

　　「她是被孩子的哭聲叫醒的。」鳴狐丸小酌一杯，說出更加勁爆的消息：「一千多年了，她的式神都沉睡了……那次居然是孩子求救的聲音喚醒她了。她撤去結界送孩子下山，陰陽師就注意到她，三番五次來冒犯。」

　　牛頭中級啃手：「總覺得，聽到了秘密！！！」

　　「千年？」貓咪老師瞪大眼睛：「那是什麼時代？」

　　夏目：「平安時代。」

　　眾妖怪：哦-臥槽！！！

　　「有很多夥伴希望她醒來嗎？」夏目問。

　　鳴狐丸點頭：「我們都期待著，她出現，就好似那個神鬼共生的時代可以再現。」

　　夏目被鳴狐丸眼中的憧憬鎮住，它所渴望的，是那個血腥的世界嗎？就像它的眼睛一樣？

　　夏目回過神，扯著嘴角：「難怪陰陽師會盯著她，她叫什麼名字？」

　　「那位神靈名叫東海。」

　　夏目愣在當場。

　　「我是般若，來尋吾主東海。」

　　「我猜她喜歡你。」

　　「我該送他們一件大禮。」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花開院家受重創，已經休養生息很久了。」

　　「其中一個妖怪很有名，在古冊上都有記錄的一種。他鬧的最凶，開了冥界的裂縫，聽說……」

　　「另一個是野獸，說是使者！」

　　夏目腦海中閃過這些片段，原來是這樣的！

　　「夏目，夏目，你怎麼了！」

　　「夏目閣下？」

　　「啊！抱歉！」夏目清醒過來，他回憶起那個大姐姐的容顏，對啊，她是妖……

　　「我見過她。」

　　「誰啊？」

　　「東海，那個大姐姐。」

　　貓咪老師一口酒噴了。

　　「十年前，在京都，我見過她。」夏目苦笑：「那是唯一一次見她，後來有陰陽師追來，大姐姐……不，東海小姐與他們迎戰，真的非常強大。」

　　「喂喂，笨蛋夏目，你怎麼知道那就是她？？」

　　夏目苦笑，面對鳴狐丸，說：「般若上門了……」

　　鳴狐丸默認。

　　中級妖怪們先反應過來，揮舞小紙扇手舞足蹈，「不愧是夏目大人，連那種大妖怪都認識！！！」

　　「只是見過一次。」夏目滿是遺憾。

　　鳴狐丸輕笑：「沒關係，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狐丸，你說真的嗎？」三筱驚愕。

　　「他見過般若，應該有所瞭解！」鳴狐丸笑。

　　夏目的臉沉下來：「冥界真的被般若打開過？」

　　「對。」鳴狐丸沙啞的聲音讓夏目膽寒：「我只是對陰陽師本宅出手，般若就兇殘多了，他對冥界獻祭過孩童。」

　　夏目臉色複雜。

　　「不妙啊。」貓咪老師放下酒杯：「手下就敢開冥界，她又是什麼樣的呢？」

　　夏目合眸，什麼樣？她不屬於這個時代！現在回想起來，東海小姐與人戰鬥的時候……非常可怕，那種殺伐氣息，並不屬於這個時代！

　　「狐丸，你為什麼在外面。」貓咪老師盯著鳴狐丸，他並不希望聽到這種消息。

　　「我回不去了，所以希望她能醒來，讓我回去。」

　　夏目和貓咪老師回家，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走回去的！

　　夏目思索很久，直到他從名取先生口中得知，守護京都的結界被逐一打開，京都的形勢並不樂觀。

　　「守護結界？」夏目從末聽過。

　　「京都自古就是人和妖共生的地方，很多強大的妖怪都在那出現過。為了保護京都，花開院家設下結界，不過……被妖怪們打開了。」

　　「是般若嗎？」夏目首先想到他！那個擁有美麗外表和甜蜜聲音的男孩子。

　　「嗯？」

　　「打破結界的，是般若嗎？」

　　「夏目，你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名取先生，還記得十年前的那件事嗎？」

　　「……」

　　「在京都。」

　　「……你是說……」

　　兩人聊了許久，貓咪才老師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亭子裡的兩人，嗤笑他們：「認真起來我也能和你們打個不相上下，你們要怎麼和那傢伙打？」

　　「你們人類，岌岌可危啊！」貓咪老師的表情可稱愉悅：「你們要怎麼自救？」

　　那種在神社裡受過供奉的傢伙，是非常可怕的，何況供奉不止千年。不用別人提醒，名取週一十分清楚，岌岌可危不是說說而已。

　　「放棄吧。」貓咪老師彈彈鬍子。

　　夏目氣性上來，肅著一張臉：「不會只有我們！還會有別人，陰陽師，除妖師，神官，巫女，人類不會放棄！」

　　「她的一個式神就能讓一個家族折損一代人，你說她有多少式神？」

　　兩人沉默。

　　「為什麼？」夏目猛然問道：「妖怪會有式神？」

　　「什麼？」名取驚訝。

　　「她是那個時代的，一定會有記載！」夏目靈光一閃。

　　「對啊！」名取知道，古老的家族一定會有相關記載！

　　找到突破口就好了！

　　……小劇場……

　　叮叮！反派成就框點亮！

　　東海：咱想睡覺！

　　般若：睡什麼睡，起來嗨！

　　東海：咱要睡鬼切！

　　般若：我泥煤！！！！


第30章

　　東海寒著一張臉從神社裡出來的時候，三名陰陽師喜上眉梢。

　　「不枉我們被逐出家族！終於，終於……找到你了，妖怪！」

　　「你是這裡的首領吧！打敗你，它們就會臣服我！」

　　「接招吧！」

　　東海虛空一握，長刀在手中成形。她扯著嘴角：「既然來了，就留下兩條人命吧。」

　　三名陰陽師陣勢不小，每人召出三隻式神，氣勢洶洶的要將東海收服，他們眼中的貪婪邪妄被東海遮罩，馬上，就是屍體了。

　　直到敵方只剩下一個活人的時候，東海的情緒才安穩下來。

　　「滾出去，如果你再敢來犯，我就讓你們後悔。」

　　陰陽師面如死灰，後悔？「我一定還會再來！」他死死盯著她，幾近成魔：「我一定！會再來！」

　　東海睥睨著他，「確定？」

　　無名的陰陽師盯著她。

　　「好。」

　　聞言，陰陽師松了一口氣，眼中染上欣喜，她被自己感動了嗎！名與利近在眼前！

　　「為什麼？」她問。

　　「我們需要戰力。」陰陽師咬牙：「人間危機，我只能如此。」

　　「覬覦我的力量，本身就是危機。陰陽師，你太不瞭解妖怪了。」

　　「什麼！」

　　「滾吧，不等你改日來犯，近日，我就將這危機雙手奉上。」

　　「怎麼會！！！」

　　東海說完，籠罩整個山的結界撤去，陰陽師也被邪風趕出山去。紅發少年慢慢出現，人躺到在死去陰陽師的身邊，身下是紅色的陣，他手臂的口子血流不止，神志不清。

　　東海端詳他，「原來是那孩子。」

　　「誰？」姑獲鳥現身。

　　「還記得在神社門口大哭救命的孩子嘛，就是他。」

　　姑獲鳥皺眉，看來，是剛才陰陽師的手段了。

　　這次，東海沒有親自將孩子送下山。她將他帶進神社。「以這孩子的血做媒介，做出陣來，陰陽師就能進山了。」

　　東海親自給他包上布條，慢慢止血。

　　她凝神望著窗外。

　　結界撤去，十年前離開的妖怪終於能回歸了。人間又是一場異動，妖怪們歡呼著向神隱山趕去，聲勢浩大。將隱藏在人群中的術士嚇到出冷汗。

　　神社中的紅發少年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最後一道夕陽從格子窗抽身離去，神社裡的光線變的昏暗。

　　「醒了。」

　　在他睜眼的時候，一道聲音傳入耳中。許久，他回答：「是。」沙啞而虛弱。

　　他仰臥著打量這裡，年久失修的神社，些許熟悉的靈感縈繞心頭，卻說不岀到底是哪個神社，他心中並無驚慌。「是你救我。」他問。

　　「不。只是正好看到你了。」

　　「呵，謝謝。」

　　他慢慢從榻上坐起來，正眼看向門的位置，手臂上忽然傳來痛感，原來刀口已經被包紮起來，可惜還是很疼。

　　他再次看向門口的人，露出得體而含蓄的笑容：「你……」笑容像按了靜止鍵，他說：「我見過你。」

　　東海的三條大尾巴甩了甩，她轉身面對他，並不否定：「你長大了。」

　　少年一時無語，要怎麼應對呢。

　　少年調整心態，從榻上下來，笑容從容：「又一次被您救了呢，我是赤司征十郎，非常感謝您，還請告訴我您的名字。」

　　東海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東海，你在等誰？」突兀的男聲響起，虛幻的身形慢慢變成實體：「面靈氣，還是鐮鼬？清姬？」

　　「哦，人類。」鬼切扯著嘴角，這孩子真像源賴光。

　　妖怪？赤司回以笑容。如此俊美的黑髮妖怪，帶著隔絕世人的時代感，連淚痣也閃爍著別樣的風情。

　　「般若那傢伙，又在胡來了。」東海歎息。

　　「呵，我聽到你說的話了，只怕你會鬧的更歡。」鬼切笑她。

　　「對。」東海的笑容擴散開來，明豔的笑顏與般若一般，帶著銳利的美感。

　　鬼切看的愣神，他還記得她血戰大江山前夕，朧車上的她，映著夕陽月色，是一種水映桃花的豔麗。

　　以及，她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英姿。

　　東海走出神社，赤司並不瞭解她要做什麼，鬼切卻猜出了大概。

　　這是又一次刷新無神論者認知的一幕。

　　以被稱為東海的妖怪為中心，出現一個複雜古樸的陣，晦澀的文字有一種來自蠻荒世界的血腥壓迫感，讓赤司心生畏懼。之後便是整個山林無風而動，月光更勝，百妖朝拜的景象，將這裡唯一的人類徹底鎮住。

　　「東海閣下，狐丸恭候您許久了。」

　　鳴狐丸沙啞的聲音將赤司從蠻荒的血腥氛圍中拉回現實。

　　「術士們在做什麼。」她問。

　　「對抗羽衣狐等京都妖怪。」鳴狐丸答。

　　「那是誰？」

　　「並不知曉，只說是每次轉生都要鬧的怨聲載道的轉生妖怪，身邊跟著茨木童子和一眾鬼怪。」

　　「哦∼茨木童子！」東海哼笑：「還每次轉生？」

　　「是！」

　　「不受控制？」

　　「是！」

　　東海笑：「位置。」

　　「正往相克寺去。」

　　「帶路。」

　　東海話音才落，鳴狐丸便俯身低頭，腥紅雙目閉合，露出臣服的姿態：「為您帶路供您驅使是我的榮幸，請一定讓我見識到您那個時代的氣魄。」

　　「你可與我並肩而戰。」東海走上鳴狐丸的脊背，雙臂抱於胸前。她忽然看到一邊未說過話的赤司，問：「孩子，我可以將你帶回人群中去，你，敢和我們同行嗎？」

　　妖怪們瞬間哄笑，人類的孩子怎麼敢和這血腥兇殘的古神之後為伍？它們料定他不敢。

　　赤司強忍著妖怪們帶來的壓迫感，扯著嘴角，滿臉不服：「有何不敢。」

　　「小鬼，小心會死哦，哈哈哈！」妖怪嗤笑他初生牛犢。

　　「我必定長壽！」少年被激出血性，目光如炬。

　　「哈哈哈，如此氣魄，當真好兒郎！」東海笑容變得真實，她隨手一指，「你，帶他同路。」

　　妖怪只得聽命，赤司的目光逐漸野性，他走向那奇形蛇怪，露齒一笑。

　　鬼切隨便跳上一個妖怪，妖怪不敢怒，更不敢言。

　　鬼切笑容肆意，被壓抑了許久，終於可以回歸本性了。

　　他們的本性，即是戰場！

　　那是可以讓赤司征十郎足以回憶一生的夜晚，男兒血性被這群妖怪的吼叫聲激發。

　　妖怪少女立在獸形妖怪的肩上，穩如勁松，映著月光，真是氣勢如虹。被妖怪們稱為狐丸的獸形妖怪發出吼叫，妖怪們嚎叫應喝。

　　來自胸腔的渾厚韻律讓人熱血沸騰，閉上眼睛，赤司甚至能想像出古時兩部交戰鼓聲宣天，少女們載歌載舞以求勝利的畫面。

　　真是，如夢一般。

　　「小心。」人身女妖在赤司身後提醒他。

　　「謝謝。」赤司睜開雙眼，眩暈感讓他抓緊蛇形妖怪的脊背毛。

　　「您是？」

　　「姑獲鳥。」

　　「她呢，東海是誰？」

　　「……」姑獲鳥不語。

　　蛇形妖怪回頭，將赤司嚇的一愣，才說：「她是我們的神。」

　　長刀出鞘的硬質聲音緩緩響起，磨的人頭皮發麻。赤司這才注意到，姑獲鳥的手是厚厚的羽毛。冷豔的女妖目光森冷，刀尖就在蛇妖身上一釐米。

　　「閉嘴。」姑獲鳥說。

　　「是，是是！」刀架在七寸上，蛇妖老老實實當起了弟弟。

　　姑獲鳥俐落收刀。


第31章

　　這是赤司征十郎並未瞭解過的京都。

　　在夜空之中，閃爍著暖光的古城，在逐一被妖怪們攻克之後，居然有如此妖異的美感。

　　就在他沉迷於未見過的景色時，妖怪大隊的隊形一下子散開。赤司險些從蛇妖身上掉下去。妖怪連忙躲閃從大地來的白色「之」字型禦幣。

　　姑獲鳥拔出傘劍，幾下將禦幣斬斷，妖怪們才有機會喘息。

　　「是誰啊？放肆！」

　　「真危險啊，差點被抓到了！」

　　「人類！」

　　「讓我吃了他們吧，哈哈哈！」

　　東海俯視地面，原來是只能行走於大地的人類，在借助陣法與靈氣將手伸向天空。

　　「啊咧，這不是持有友人帳的夏目嘛。」隔著零碎飄落的禦幣，鳴狐丸看著地上的少年，以及少年身邊的人類同伴，呵，還有斑。

　　術式反彈，陣中的禦幣一併碎成紙片。

　　貓咪老師仰望天空中的妖群，心道不妙！「真的是神明！」現出野獸真身，將夏目保護起來。

　　名取週一看著天空，難怪的場一門寧願去保護平民，也不來這裡與它們對抗！如果來了，怕是會成為下一個花開院啊！

　　「東海小姐，為什麼！為什麼！」夏目一時不知要說些什麼，心中疑惑太多，要從何問起呢？

　　名取冷汗淋淋，即使三隻式神就在身側，他也控制不住發自心底的畏懼。

　　要結束了嗎！

　　事實卻是，既是神明又是妖主的東海，連一個正眼也欠奉他們。她忽視他們，就此離開了。

　　「被放過了嗎？」名取莫名頹喪起來，苦笑。

　　「看來是。」名取的式神應道。

　　「為什麼！」夏目握緊拳頭，印象中的東海小姐並不是現在這樣的，那是個溫柔而嚴厲的姐姐，即使只是一面之緣，他也接受不了！

　　「別傻了，夏目。」貓咪老師歎息：「我們能看到的記載不是已經說了嗎，她是因為肆虐人間才被封印起來的。」

　　夏目搖頭，少時的信念怎麼忍心讓她崩塌。

　　「蠢貨！你不相信，我帶你去看好了！」貓咪老師一口叼起夏目，將他放在自己身上，「去看她是如何屠戮你們的！」說完，騰空而起，向著離去的眾妖追去！

　　「喂，夏目！」名取追不上，只得先去開車。

　　臨近相克寺上空，陰陽師已經被所謂京都妖怪打的潰不成軍，都這樣了，陰陽師還有膽子來挑釁自己。

　　東海嗤笑他們，不知死活。

　　「啊咧，居然還有妾身並不瞭解的存在在這裡，真是有趣啊！」少女不附時代的稱謂實在引人注意：「汝是何人？」那是個一身漆黑的長髮少女，水手服也蓋不住她周身的死寂，她踩在一個巨型骷髏的頭頂上，居高俯視相克寺的戰況。

　　東海遙遙與她對視，這個氣息，並不陌生啊！

　　「東海。」她道：「你呢。」

　　「羽衣狐。」至此，雙方都還太平。

　　「東海？你是那個參加過大江山之戰的東海嗎？」羽衣狐身側的男妖怪忽然發問：「如果是的話，真是太好了。」

　　「你又是誰？」鳴狐丸代主人發問。

　　「我！我是茨木童子！若是東海，你屠戮大江山的恩怨便可清算了！」

　　妖怪們竊竊私語。

　　東海挑眉：「你這扮相，可寒酸了許多啊，羅生門之鬼。」

　　茨木童子咬著槽牙：「果然是你！」說著就提刀沖了上去，卻被東海這邊的妖怪攔截。

　　「茨木童子，斷臂之仇不報了嗎？還有心情與東海糾纏？」清雋男妖笑容不善。

　　「你是？」

　　「鬼切。」

　　「是你！那就一戰吧，朋友！！」

　　「哈哈哈，好！」

　　一語激起千層浪，京都妖怪們熱鬧起來。若東海的存在被世人有意掩蓋，從而使世間並不十分瞭解她，那茨木童子和鬼切這樣的妖怪，就是一目了然的因緣了。

　　相克寺裡打的熱鬧，外面的熱鬧程度也不遑多讓。原本裡面的人和妖並未注意外面的情況，誰想正是人與妖激戰的時刻，他們會集體受創！

　　東海笑了：「果然，這個時候還是鬼切強一些。」

　　相克寺裡的京妖怪鏖地藏吐出一口血來：「發生什麼事了？」他掙扎著從寄生的陰陽師身體裡出來，趁著陰陽師們受傷顧及不上自己，向著羽衣狐所在的方向跑去，逃離式神破軍的攻擊範圍。

　　到了之後才看到往日暴躁不可一世的茨木童子傷痕累累，喘著粗氣。至於茨木童子對面貴公子一般的男妖，卻是沒見過的。

　　受到波及的京都妖怪一個個臉色極差，就等著羽衣狐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撕巴了對面的妖隊。

　　想起地獄裡的那位囑託，鏖地藏立刻想到了對面的身份，他當起和事佬：「重要時刻，不要分心啊，哈哈哈！」

　　「鏖地藏，你丫是哪頭的？」茨木童子怒火沖天，往日就看不上這大眼珠子，現在都想活剮了他！

　　「那位大人說過，降生之前定要避其鋒芒，你懂不懂！」鏖地藏苦口婆心。

　　茨木童子嘖舌。

　　「妾身的孩子……」羽衣狐收斂了一戰的心思，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東海見他們收了心思，便將注意力放到陰陽師那邊去了。

　　羽衣狐也注意到陰陽師那邊的舊敵：「四百年間，我可沒有忘記過你的臉！」

　　花開院家的亡靈家主秀元扯著嘴角：「羽衣狐呀，真是好久不見！」聽起來語調歡快，召喚秀元出來的少女柚羅卻知道，秀元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他問：「這位可愛的小姑娘又是哪家的？」

　　「這要問你門下的好弟子們了。」東海露出妖的姿容，耳朵抖動，三條尾巴甩來甩去，帶動氣流。

　　「不知道殺了這小女娃，你們還有心思一再討擾東山嗎？」東海標誌性的大太刀出現在手中，她提刀便向著柚羅的方向砍去，周身帶動的殺伐之氣與怒吼讓柚羅挪不動腳。

　　東海氣大了，她受供奉上千年，近幾年居然總是被這家族的人打擾。且不論手段是否噁心，就憑他們膽大包天想將她收歸己用這點，就觸了她的黴頭。

　　妖怪們大叫著助陣，秀元心裡罵著那群不肖子孫，不忘提醒術者柚羅施術：「困惑之霧，環繞眾人吧！！！」

　　霧氣籠罩，東海落於地面，她看著刀尖上的血跡，搖頭：「不盡興啊。」

　　「喂，小孩，你該走了。」她看向赤司。

　　赤司一笑，是嗎！帶著赤司的蛇妖降到地面，赤司走向人群前不忘對東海說：「再會了。」

　　東海擺手，看著少年向與她相反的方向而去。

　　「汝是玉藻前曾經提過的那個東海嗎？」羽衣狐總覺得這名字被舊人提起過，現在才想到那人是誰。

　　「玉藻前，確實見過。」

　　「聽他說，他火燒京都之時，有個受邪神庇佑的犬類半妖與他一道，將京都攪得天翻地覆，連陰陽師也束手無策。就是汝了？」

　　「你又是誰？」東海的老底被人抖出來，自然也要問問對面是什麼人。

　　「妾身是羽衣狐。」

　　東海搖頭，問：「你腹中的那個，是誰？」

　　羽衣狐面色一凜，又掛上笑容：「是妾身的孩子，鵺。」

　　「不說嗎？」東海一甩長刀，淺色雙眸直視她，將狐狸身邊的一眾妖怪嚇的拔出武器。

　　「不可不可！」鏖地藏出來，咧嘴笑著：「東海閣下，東海閣下，莫動怒！羽衣狐大人腹中之子也是您的舊相識了，正是晴明大人。」

　　「鏖地藏，你到底哪頭的？」茨木童子恨不得拿刀砍了他。

　　「哼，葛葉嘛。」東海打量羽衣狐，大笑：「活了一千年還要改名換面，當真有趣！」

　　「汝！」羽衣狐面色不善。

　　鏖地藏搶白：「東海閣下哪裡話呀，羽衣狐大人可不擅長戰鬥啊，自然要小心一些。」

　　若是陰陽師們聽到這話，可能會吐鏖地藏一臉，鏖地藏許是忘了，羽衣狐那九條大尾巴甩死過多少人！鏖地藏心裡卻清楚，只是現在的人們普遍變弱了。

　　鏖地藏陪著笑臉：「這樣，該去解開相克寺的封印了！東海閣下可要同行？」

　　「可以。」

　　羽衣狐又掛上笑容：「那就與妾身一道吧。」

　　東海收起武器，做了一個先請的姿勢。羽衣狐也不客氣，率先走進封印的地方。

　　土蜘蛛被羽衣狐從封印裡放出來的時候，東海還在想，土蜘蛛怎麼變小了。

　　她舔舔嘴唇，莫名想念千年前那個天地靈氣的巨大土蜘蛛，非常好吃！

　　土蜘蛛打了個寒戰，看向地面的三尾犬妖，不知為何會打心底裡覺得敬畏。他大大咧咧的問：「少見啊，是新面孔。你是誰？」如果不是無名之輩，還可一戰熱身！

　　鏖地藏覺得腦殼上的大眼珠子疼。

　　「東海。」她露齒一笑。

　　土蜘蛛扯扯嘴角，笑不出來！與強者戰鬥是他的心願，但是先祖的警告他還沒忘！就像是人類的長輩嚇唬孩子的時候會說「小心被鬼抓走」，土蜘蛛一族裡，長輩會語重心常的告誡晚輩「不聽話會被東海吃掉變成灰」！

　　本能告訴土蜘蛛，面前這個，絕對是那個東海！視線掃過東海落在羽衣狐身上，他還是等鵺出生吧！

　　「土蜘蛛，借你之力，妾身要去最後的封印二條城。妾身要去二條城分娩，距離我等的夙願僅僅一步之遙了。」

　　「可以，在鵺出生之前，我就找些事情做吧！」

　　……小劇場……

　　全場最佳：鏖地藏！

　　鏖地藏：眼珠子疼啊！

　　茨木童子：活該！


第32章

　　東海站在邊緣，看著鵺池裡的羽衣狐。

　　「東海閣下也期待鵺的出世嗎？」知性的女音竄進東海耳中，少女白瓷一般的肌膚呈現在東海面前。

　　「當然！說起來，我和晴明交手過。」

　　「哦？講給妾身聽聽吧。」

　　「陰陽寮有時舉辦鬥技，陰陽師會在一起切磋技藝。」

　　「像東海閣下這樣的女子也會參加嗎？陰陽寮真有意思呀。」

　　東海輕笑，羽衣狐的消息真靈通。

　　「畢竟是女子，我不能入陰陽寮，而是代表源氏參加的。」就算不讓她參加，她也會去的，有獎勵嘛！

　　「說起來，切磋的時候，是閣下贏了，還是妾身的孩兒贏了呢？」

　　「忘記了，對半吧！」

　　「哦∼真是耿直的孩子啊∼」羽衣狐面目舒展，此時的笑容，是「母親」的表情，卻是東海從未見過的表情。

　　如此溫柔。

　　木屐噠噠踩在石階上，女娃人未到聲先到：「姐姐大人！」

　　「是狂骨啊。」羽衣狐正巧餓了，便吩咐狂骨：「你帶東海閣下四處走走，讓茨木童子和精骷髏來。」

　　狂骨下意識就要拒絕，在看到羽衣狐的臉色之後，只得嘟嘴應下：「是，姐姐大人。東海閣下，要和狂骨一起四處走走嘛？」

　　「哦？可有好去處？」

　　「當然！」狂骨年少，也是孩子心性：「你與我來就是！」說完，又轉身順著來路起去，步子拖遝百分百不情願。

　　即使走在前面，在上臺階，狂骨的身高也不及東海。畏懼於千年大妖的氣場與身份，就算東海不說不做，也能看出帶路的小傢伙很緊張。

　　「怕我？」東海眯著眼，笑容促狹，頗有幾分頑童相。

　　「誰說的！」狂骨驟然轉身，她後退兩步讓自己的視線更高一些，卻驚覺自己的樣子真是不打自招。

　　「我為什麼要怕你！」為了挽回幾分顏面，狂骨紅著臉大喊兩聲。她想告訴東海：讓她不要對姐姐大人有什麼想法。

　　話哽在喉嚨，她不敢說。不是怕被打，而是擔憂東海心懷不軌被自己激怒。

　　等狂骨找完茨木童子傳了消息，打過嘴仗之後，狂骨繼續走在前面。

　　東海笑容不減：「京都現在什麼樣子了？」

　　「哼！」狂骨轉過身，繼續帶路，隔了許久才說：「能怎麼樣，應該是像一千年前一樣吧！」

　　「哦？你見過千年之前？」

　　「我聽人說的不行嗎？」

　　「葛葉說的？」

　　「你這傢伙，誰讓你直呼姐姐大人名諱了！」

　　「羽衣狐？」

　　「你閉嘴！！！！」

　　「你這小傢伙，條條框框倒不少。小小年紀，累不累？」

　　「你真討厭！」

　　東海聞言，越過狂骨，大笑著向前走。「我如果是你們的對手，現在已經開始著手螺旋封印了，知不知道，狂骨？」

　　狂骨不懂。

　　「你們想要的人鬼共生的時代，還會有嗎？」

　　「哈啊？你們真狡猾！」

　　狂骨隨便叫來一個跑腿的妖怪，「去告訴鏖地藏，叫他小心螺旋封印！」

　　「哈？」妖怪不明所以，又看了看狂骨身側的東海。

　　「想什麼呢，快去！」

　　「是是！」要是狂骨自己說這話，自己一定要反駁兩句，可是東海……還是一遛煙去報告吧！

　　東海和狂骨在二條城內隨便一個高位的房頂坐下。

　　天空陰霾到要下雨，從天上的陰雲連接地面的，是一條又一條妖氣漩渦。

　　「我聽說，你是陰陽師？」

　　「對。」

　　「你和姐姐大人的孩子一樣？」

　　「什麼？」

　　「半妖啊，能當陰陽師的半妖。」

　　東海嗤笑一聲：「我是人類。」

　　「你又騙人！」小狂骨十分不滿！

　　「騙你做什麼？」東海語調平和，她偏頭看著小不點，一陣風吹過，寬袖下面的手臂一覽無餘。

　　狂骨一下愣住，這……

　　許久，狂骨才問：「這是什麼？」

　　「……八岐大蛇的金鱗。」

　　「為什麼？」

　　「小傢伙，你問題真多。」

　　東海杏眼眯起，深吸一口氣，笑容舒暢：「入侵者。」

　　話落，東海虛空一握，大太刀出現在手中，她快步走到屋簷，毫不遲疑從屋簷跳下。狂骨還想喊她，就聽到下麵嘰嘰喳喳的叫聲。

　　等到狂骨到下面的時候，東海正和茨木童子等人圍著一個老頭和鴉天狗。「滑頭鬼！」狂骨的蛇直飛向老頭：「受死吧！」

　　滑頭鬼落下冷汗，反手將蛇殺死。扯著笑：「老夫現在可沒活夠呢。」剛才被黑暗侵襲的眼睛漸漸恢復光明。站在水面上的半妖，應該就是他們所說的「東海」了，剛才就是她，在他即將逃離的時候，裹挾著強大殺意，一刀將他阻斷了去路。

　　那種身手，自己要不是仗著自身特長躲開了攻擊，現在恐怕沒命了。所性，一擊之後，她失了興致。

　　「正好，殺了你以絕後患！」茨木童子抽出刀。

　　東海抽抽嘴角。她怎麼記得，茨木童子的技能是和「地下」有關的呢！

　　滑頭鬼正泡在水裡想著如何脫身，就覺得護城河支流的水一下子將他卷住。滑頭鬼下意識握住鴉天狗，頃刻間，這兩個被圍住的老傢伙被拽進水下。

　　狂骨：「……！！！」

　　東海：「哦∼跑了。」

　　京妖怪們：也不敢說，也不敢問……

　　茨木童子炸毛：「你哦什麼哦，在你眼皮子底下跑路，你不怕羞嗎？」

　　東海一笑，烏沉沉的情緒積聚在眼中：「你在說什麼笑話，我還沒想過要不要殺他，有什麼可害羞的？」

　　「再說，我期待晴明降生是一回事，可沒想過要受你等差遣。」

　　「或許……妖怪的時間長久的很，今次，就莫要讓他岀世了吧？」

　　茨木童子咬牙：「東海，你真是小人！」

　　「哼。」東海周身靈氣翻湧，燎原之勢如火焰一般兇猛，同時，她雙臂蔓延出紫色障氣，太古蠻荒之氣撲向他們。

　　周圍溫度上升，這本沒什麼。畢竟，這群妖怪都曾在地獄生活過。只是東海帶來的烈焰像是專門針對妖怪一樣，將他們灼的苦不甚言，還不明白原由。

　　東海出手毫無情面可言，雙臂揮舞大太刀迎面砍去。那種豁出性命也要殺死對方的氣勢驚得妖怪們分分躲避，唯獨留下鋼鐵直男茨木童子和東海對抗!

　　也不知道他們戰了多少回合，最終，在他們禍禍坍塌的建築上，茨木童子倚著斷壁殘垣，半死不活。

　　東海一腳踩在茨木童子肩膀上，嘲諷他：「茨木童子，你變弱了，那都是什麼招式啊，什麼鬼太鼓？你的煉獄之門呢？當時這招可把我打的夠慘。」

　　茨木童子冷笑一聲：「你當這是什麼時代？你又當有幾個你這樣的？」那種不要命的打法，也只有她會用，即使受傷，也要重創對手，誰頂的住她？

　　東海收回腳，拍拍身上的灰，破碎成坎肩的衣服將她襯的更野性了。

　　她看了看羽衣狐所在的方向，果然……

　　「呦，東海，打的真熱鬧。」

　　東海抬眼看去，屋簷上的影子落到近處：「你去哪了？」

　　「四處看看，順便嚇唬嚇唬他們，自詡正義的傢伙們。」

　　「哎，居然不叫我一起！」

　　「回來叫你了，要不要一起？」男妖清雋的臉漾起笑容。

　　「當然！」東海上前抓住他的衣角，被他帶著離開這裡。

　　見他們離開，茨木童子看著遠處的天，也不急著起來。

　　鬼切，東海。

　　源氏的利刃與護盾，在那個時代就有耳聞了。

　　看來，那個造孽的源賴光也湊成過好事。


第33章（捉蟲）

　　京都街頭被妖氣籠罩，像是墜入沒有夕陽的黃昏一般，偶爾人們匆匆而過，像是躲避不知底細的末日。

　　東海收斂妖相，像個人類少女一般走在路上，偏偏身上因戰鬥破碎的異服，和手臂上的金鱗格外引人注目，烏沉沉的雙眼帶著一股歷史的厚重感，讓人覺得壓抑。白衣貴族公子一般的鬼切與她並肩而行，丹鳳眼，冠玉臉，一點淚痣搖曳生姿，真是風流人物，讓人移不開眼。

　　要不是現況緊迫，路人真想上前搭訕他們。

　　「你又要做千年前的事情了？」

　　「你知道？」

　　「火燒京都，多大的事情，我怎麼會不知道。」

　　「哦，身在黃泉也能知道，真厲害。」

　　兩人沉默許久，直到天邊挾著妖氣，翻滾著向這邊襲來。

　　野獸？

　　周圍人群在看到妖怪的那刻，便紛紛躲避起來，唯恐被波及。

　　東海與鬼切停住腳步，看著被它們折騰出來的巨大妖風，面容沉靜。

　　車輛被衝擊的七零八落，本就沒什麼人的街道上，人們棄車而逃。等到街頭兩側的高樓被毀的差不多了，漆黑的野獸將白色的野獸壓住，看起來是黑色野獸技高一籌。

　　眼神好的人也能看到黑色野獸身上纏繞的之字禦幣。

　　大約是五五開。

　　「就是你嗎！」少年的聲音格外有穿透力，白色野獸的身上滾下兩個少年，其中黑髮少年不顧已方阻攔，沖到東海視線當中：「就是你這傢伙的式神！」

　　「讓我們見到冥界地獄！！！」

　　「你為什麼要醒過來？」

　　「你為什麼要出山？」

　　「你為什麼不就此沉睡下去？」

　　「永遠不要再出現！！」

　　黑髮少年激烈的責問，與東海陳年的記憶重合到一起——「惡鬼！」

　　東海冷眼看他，忽然笑了：「當然是為了禍害人間了！」

　　鬼切當時就笑了。

　　「草太，住口！」貓咪老師躲開鳴狐丸，將兩個少年護在身邊。

　　貓咪老師壓低姿態，面前這個少女看著與世無爭一般，陰沉無欲，可任誰都知道與神明無禮可不是他們能承受的責難。自己……畏懼她……

　　草太想起當年因她而起的災難，「難道不是因為她嗎！要不是她，般若那種妖怪為什麼要拿我們當祭品？」

　　「東海小姐！」茶發少年忽然出聲。

　　東海看向他，無星無光的眼睛並不美麗，烏黑的情緒壓得少年喘不過氣來。

　　夏目喘息幾下，終於壓下心中翻滾的情緒。

　　「東海小姐，遇到您，我很開心！」夏目停頓許久，如同起誓一般：「您一點也不可怕！」

　　「小時候和您相遇，我很感激，那時候就該告訴您，我期待與您再見面！包括與般若相遇，都是我不願意忘記的回憶。」

　　「最後，我要謝謝您！」

　　不知是否是錯覺，比起剛才像鐵器一樣冷硬血腥的氣息，現在的東海小姐，竟讓人感到平和。

　　但也僅僅只是一瞬間放鬆，馬上，東海小姐又是毫無破綻的與他對視。

　　東海抬腳，繼續向前走。越過緊張兮兮的野獸和少年們，她來到鳴狐丸面前，抬手扯斷它身上的禦幣。

　　「對不起。」鳴狐丸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大狼狗，十分可憐。

　　「般若去哪了？」東海好奇。

　　沒人能回答她，就連鳴狐丸也許久沒有般若的消息了。

　　「鬼切，這次之後，我們去哪裡啊？」

　　鬼切摸摸下巴：「冥界吧，我在那裡待了許久，冥界大片的彼岸花也很美。那裡有個花精，很漂亮，是荒骷髏的主人。」

　　「你若困頓了，便睡在花叢中，沒人敢來打擾。」

　　「好。」東海一笑。

　　鳴狐丸看了一眼茶發少年，心中的情緒，是感激啊！感激在人群當中，終於有人溫柔對待東海了，如此，源氏將士們的惦念，便放下了吧！

　　東海放過兩個少年，也熄了再次為禍京都的想法。他們碰到許多人，千年時光，人類還是人類。

　　等到她再回二條城的時候，羽衣狐已經在空中生下巨嬰。

　　此時，羽衣狐和奴良陸生戰得正酣。

　　東海一尾巴卷住花開院家降下來的封印。忽而一笑：「花開院。」

　　花開院龍二頓時頭皮發麻，果然，封印用的柱直沖自己甩來。所幸魔魅流將他帶離，不然他要當場去世。

　　「東海閣下。」羽衣狐得空看向東海，不料東海從屋簷跳到巨嬰身上，還沖自己擺手。

　　「忙你的。」她盤腿坐在巨嬰心口，盤算著般若可能就在冥界。

　　羽衣狐心裡直突突，也只能默認東海的動作。

　　東海對他們的戰鬥毫無興趣！正因如此，她期待晴明降生。

　　巨嬰破碎的時候，東海的心也一併碎了，昔日友人要以這種姿態降臨嗎。

　　東海不失禮貌的笑道：「真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你能再光溜一點嗎，晴明？」

　　「東海閣下，千年不見了。」晴明臉上毫無破綻，心裡波濤洶湧。被老熟人看光了！！！

　　「你見到般若了嗎？」東海露齒一笑，明豔的臉蛋掛著陰森森的笑容。

　　「正在地獄做客。」

　　「哦？被你請去的嗎？」

　　「……正是。」

　　聞言，東海抬手，慢悠悠的結印。

　　晴明道：「我剛回現世，就不與你打了。」

　　「沒關係，能打你也行。」東海毫不客氣。

　　「喂，你幹什麼插手別人戰鬥！」奴良陸生不爽。

　　東海笑的更好看了，「出來吧！」

　　紅衣蛇身女妖被召喚出來的時候，晴明面色一僵。赤舌再出來的時候，晴明想起了過去。

　　清姬速度飛快，三口蛇焰將大部分妖怪凍住，剛才說話的奴良少主險險躲過：「這什麼妖魔鬼怪？」

　　「東海閣下，看到你的清姬還在，真是懷念啊。」晴明還記得過去被雪幽魂清姬和鳳凰火暴打的日子。

　　無視下面抱怨的聲音，東海周身的火焰一併卷過妖怪們，無視他們死傷數量，她問：「般若呢？」

　　晴明認輸，不再和她打啞謎：「還活著。」不等她再說什麼，晴明直接打開地獄大門，「請！」

　　東海和鬼切等妖怪一併走進地獄，晴明甩下敵對勢力，在京都點了一把火之後，帶著妖怪們回地獄休養生息去了。

　　聲勢浩大的災難還未開始，就被人捂回到萌芽當中。

　　夏目遠遠看著這裡。

　　種種感慨化作歎息。

　　*

　　——無責任劇場——

　　1#

　　聽說人死之後靈魂要回歸冥界，去該去的地方，人們稱之為「成佛」。

　　「老師，我不會迷路。」

　　老人銀髮後梳，身穿白襯衣和灰西褲。即使臉上帶著皺紋，也能看出他年輕時候必定是個清秀爽朗的少年。

　　「閉嘴，冥界的路那麼遠……」白色的野獸跟在老人身邊，巨大的身體帶動氣流，真是威風凜凜。

　　「老師，不會有妖怪的！」老人笑容和善，打趣他的貓咪老師。

　　進了冥界的領域，天空一瞬間陰沉下來。守門的小妖打哈欠：「呦，真有排面啊，人類。」

　　野獸動了動嘴，呲出的白牙讓小妖打了個寒戰。

　　老人深吸一口氣，對即將面對的事情思考起來，可惜毫無結論。

　　「狐丸，這裡，這裡！」

　　「好笨啊！又讓般若那傢伙贏了！」

　　「狐丸你過分哦，你太慣著她了！」

　　最後那道聲音，少年的聲音，有點耳熟。而且，這名字……

　　老人忍不住往那片紅色的花海走去，一望無盡的紅色花海。

　　「喂，夏目，那是彼岸花！」野獸一口叼住老人後頸的衣領。

　　「怎麼了老師？」

　　「很危險啊。」野獸放開他。

　　「是嗎？」老人有點低沉。

　　「狐丸，有人哦！快看！」花海起起落落，能看出有人靠近。到了近處，紅花被撥到一邊，小女娃的臉露出來。

　　那是穿著白衣紅袴的小巫女，看起來才八歲多，俏麗的小臉面對老人，馬尾一甩一甩，只是老人並不認識她。

　　花海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氣息，是斑嗎？」沙啞的男聲如此熟悉。

　　鳴狐丸出來的時候，斑的臉色一言難盡。

　　「這……」老人看著面前年輕的短髮男性，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黑衣男性肩覆鎧甲，像是古時的將領，目光銳利，神態堅毅。只是黑狼似的尾巴和耳朵讓他具有侵略性，看著讓人畏懼。

　　「狐丸。」白色野獸磨牙：「我還以為你死了。」

　　「你想多了。」鳴狐丸的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

　　「你們在做什麼？」清亮的少年音很不滿。

　　「般若小哥。」老人見到來人，一下認出來。

　　般若愣住：「你是？」

　　2#

　　老人與野獸坐在花海，與般若、鳴狐丸和小女娃一起。

　　舊相識聊了許久，老人才問：「東海小姐還在嗎？」

　　「你認識主人？」小女娃歪頭。

　　老人點頭。

　　「你是阿雪婆婆的熟人嗎？」

　　老人愣住，搖頭。

　　般若皺眉：「笨蛋天井下，都說阿雪婆婆被人類殺死了，都死一千年了！你就是記不住！」

　　「哦。」天開下低頭，嘟著嘴，情緒不高。

　　老人輕咳兩聲，鳴狐丸總算溫柔一些：「般若，天井下沉眠時間比主人還久，她記不清的。」

　　般若看向花海最深處，撇嘴：「沒事，東海又睡了，到時候還是她最能睡。」

　　「醋罎子！」天井下翻他一眼。

　　「聽說東海小姐的式神很多？」老人問。

　　「對啊，來了冥界之後全紮堆過來了，現在這花海比庭院裡還熱鬧。」說起這個，般若就沒有好氣。

　　「她是人類？」

　　「哦？你知道？」般若饒有興趣。

　　「嗯。」那是他而立之年才慢慢得知的部分真相。那時候他捧著卷宗萬分氣憤，的場先生卻氣定神閑的說「這種事你知道了有什麼用？在你實力不行的時候，就別想探究禁忌。」的場先生說：「會死的。」

　　「主人很強哦！」天井下想起她被主人收服，被主人所救，心中無限崇拜。

　　「她是人，那都是老黃曆了。」般若擺手，不以為意。

　　看到老人複雜的神色，般若來了興致：「人類不就是這樣嘛。」

　　老人不解。

　　般若露出惡意：「她是保護人類的英雄，也是屠戮人類的惡鬼。卻不知道，是人類一擁而上，將英雄變成惡鬼。」

　　老人神色複雜，屠龍者為龍嗎？

　　般若站起來，拍拍紅衣上並不明顯的花土，笑說：「沒關係，這種事情，東海並不在意，不過是人言而已。」

　　「我送你去三途河口吧。」鳴狐丸站起來。

　　「好。」老人輕笑。

　　般若帶著天井下離去，說是去看鐮鼬和麵靈氣誰厲害。鳴狐丸將老人和野獸送到河口，看著翻滾的河面：「等渡河的人來了，你就能過河了。」

　　「謝謝您。」

　　「我要謝你，夏目先生。」

　　「……」

　　鳴狐丸輕笑：「都是過眼雲煙，與你無關的，就忘了吧。」

　　老人離去之後，鳴狐丸在河口站了許久。

　　他還記得當年在大江山的營帳，眾將士誇讚東海戰力不次於少年郎，一路斬殺妖怪救同伴于危難之間，真是英姿勃發如星如月。

　　中路的隊友在得知東海成惡鬼又被煉成半妖之後，自願在死後葬在封印東海的東山。眾將士靈氣與山間妖獸結合，鳴狐丸就此誕生。

　　「他」聽說，東海閣下有一隻忠心耿耿的犬神。

　　「他」聽說，她很想它。

　　所以，鳴狐丸化形之初，便是漆黑的狼犬形象。

　　「喂，狐丸，狐丸，快來呀！」

　　遠處，天井下對他招手。

　　「姑獲鳥說，主人和鬼切要醒了！」

　　「快來呀！」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完結，可是HE的了！是妥妥的甜文了吧！我是親媽！來一波關注專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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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妮塔

中級天使

Rank: 2

等級: 8 - 駕輕就熟

HP(生命值): 1 / 71

MP(魔力值): 158 / 2143

EXP(經驗值): 15 %

3# 大 中 小 發表於 2019-7-29 03:17  只看該作者
媽呀
想要戳爆那些陰陽師的我難道拿到了反派劇本嗎ಠ~ಠ
不服，雖然可能好像真的he，但是謎之惆悵 _(:3」∠ )_
還有這隻鬼切已經不是忠犬了是狂犬（棄game的我表示不懂他跟源氏的愛恨情仇，我只是從另外兩個遊戲知道是配刀關係）
還有我喜歡犬神，以後就只能融合了嗎，我覺到女主應該知道的，畢竟她是那麼優秀的術師
想看文的妹子大概可以這樣看cp
狂犬切+背鍋厭世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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