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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重生] 《天降男僕》作者:冰筑【完結】(時空繫情系列之二)

《天降男僕》作者:冰筑【完結】(時空繫情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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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他的頭好痛∼∼圍繞在他身邊猛盯著他瞧的人活像從古裝劇裡跑出來的人物,「古色古香」的對話更讓他有種誤闖拍戲現場的錯覺。果然。他不慎「掉」到古代了……

  真是厄運當頭!他頂著一頭燦亮金髮來到古代就算了,居然還得學電視裡的男僕在花園裡掃落葉、卑微地下廚熬粥。而這個不懂體恤下人的傢伙竟一把按住他的脖子,在他差點窒息時又給他一記火辣熱吻……天啊!先前害他受傷純屬無心之過,犯不著「以身相許」吧???

  在倚香紅苑裡人人都聽命於他,唯獨這個從天而降的渾小子!他老是一臉戒備警告他不准靠近他,這會兒更對他這個救命恩人拳打腳踢?很好。既然他如此剽悍,他也只好「以暴制暴」讓他認清誰才是一家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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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隋煬帝 大業十三年

   「老爺、夫人……」丫鬟緊急的叫聲傳遍宗政府邸,疾奔的腳步聲在
   隱約的慌忙中更顯得無措,死命拖著滿身殷紅傷痕的她卻不敢放慢腳
   步,只要她稍作遲疑,那麼緊接而來的將是無法避免的滅門血案。

   原本夜深人靜的酣眠因為丫鬟綠娃的尖銳急叫而劃破沉靜,宗政府邸
   瞬間燈火通明,明亮的光源逼退黑暗;但在見到綠娃滿身傷痕時,大
   夥兒的心中卻不知不覺罩上些許驚慌。

   「綠娃,你、你怎麼——」

   未待宗政夫人問起自己身上傷痕的由來,綠娃搖搖欲墜的身體已不堪
   負荷地癱軟在地上,只能勉強抬頭流著淚道:「老爺、夫人,王公公
   領著一大群……禁衛軍與士兵殺到外頭……說是……」

   「慢點,綠娃。」

   只見綠娃胸口上的白色衣襟染上鮮艷血跡,像是一塊染上深紅色的白
   布般恐怖到令人不敢觸目。

   「他們說……有人接獲密報……告老爺策劃謀反……皇上聽完話後大
   怒,下旨要王公公……帶領——」緊捂著胸口的綠娃不自覺地從口中
   嘔出一灘鮮血,還未來得及講出誅滅宗政氏一事便昏死過去。

   男僕探身一試脈搏,發現她已回天乏術。

   「叛賊宗政承旭快出來領旨受死!」

   在綠娃死後不久,前院即傳來陣陣砍殺聲。待在前院的眾多奴僕,不
   論男女皆難逃一死的命運,而這一聲聲傳來的奪命之音已教宗政承旭
   等人知道追兵快要抵達內院,但他必須在殺兵來到此之前做下抉擇。

   宗政承旭不禁回頭凝望著三名幼子,雖然他一生奉公守法,為保大隋
   江山而不惜向煬帝進忠言,也因此得罪不少圍繞在皇帝身旁的權貴小
   人,但他換來的是什麼?

   是皇帝對他的不信任,進而聽信讒言,準備誅滅他全家,他該如何告
   訴自己當初這麼做是不是太傻了?就算不願與世俗當道的小人同流合
   污,他也該學著明擇保身,而不該殃及愛妻與幼子,還有宗政府邸中
   眾多忠心耿耿的僕人。

   「湘娘,你快帶著三個孩子及眾人離開此地,後院假山有一條密道,
   忠伯他知道路,就由他帶你們一同離開,這裡留我一個人便夠,你們
   快走吧!」宗政承旭只想讓家人能夠平安脫困,至於他會有何淒涼下
   場,他不願再多想。

   終究是死路一條。他若逃了又能如何?帶著家眷亡命天涯只會拖累他
   們罷了,只要他一死,湘娘和孩子們就此隱姓埋名、不再過問國家之
   事,或許就能逃過此劫。

   「不!我不會逃的!」堅決反對丈夫要她帶著孩子逃走的筠湘娘,緊
   握住宗政承旭的手,一刻也不願放開。

   如果她今生的愛離她遠去,她豈能獨活於世間?要是上天執意帶走承
   旭,那麼便一併將她帶走吧。

   「湘娘,你不帶孩子走,難道你要我們一家人共赴黃泉路嗎?」他們
   沒有權利剝奪孩子的生命,天真的他們哪想得到因為他得罪朝中小人
   而慘遭滅門,這教身為父親的他情何以堪!

   「不……我曾說過,若你死了,我也絕不苟活。」筠湘娘將抱在懷中
   的幼子交給已泣不成聲的忠伯,並低下身子緊摟著七歲的長子與三歲
   的次子。

   「霆司,你是哥哥,一定要照顧弟弟們。娘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們,但
   娘沒有辦法;就像娘以前曾告訴你們的,爹娘永遠愛你們三兄弟。跟
   著忠伯走,走得愈遠愈好;如果有來世,娘還是希望我們會是母子。
   」

   「忠伯,請你帶著他們走吧。你的大恩大德,湘娘和夫婿來世必定相
   報,甘心為你做牛做馬。」強忍住心中不捨的痛楚,筠湘娘推開兩名
   幼子,狠下心猛力撞上石柱,強大的撞擊力道讓筠湘娘當場頭破血流
   。

   那殷紅的血不停由她額上滑落,使得措手不及救回愛妻的宗政承旭悔
   恨不已,緊摟著氣若游絲的妻子。

   「湘娘……」不管宗政承旭如何嘶啞地呼喊著愛妻的名字,仍是喚不
   回他的愛。原本是人人稱羨的恩愛眷侶,也因此而天人永隔。

   望著已氣絕身亡的母親,宗政霆司緊摟著身旁的弟弟宗政斐辰,將他
   的頭按在自己懷裡。他絕不能讓年紀尚小的二弟見到母親慘死的景象
   ,縱使他不停地吵著要找母親,他也絕不放手。

   「哥哥……」軟軟的童音從宗政霆司的懷中傳出,透著不順暢的呼吸
   聲與夾雜的痛苦,宗政斐辰愈來愈不安分。

   「忠伯,快帶他們走!」聽見外頭的腳步聲愈來愈近,宗政承旭再也
   忍不住催促伺候宗政家三代的忠伯,他僅剩的希望只寄托在唯一能將
   孩子救出的老僕身上。

   「老爺——」

   「快走!」最後一次催促後,宗政承旭突然衝出大廳,決心與陷害他
   於絕境中的奸人力拼。他必須這麼做,因為拖延時間是讓宗政家僅存
   的血脈安全離開這裡的最後辦法。

   「小少爺,快跟老奴走吧,不然老爺與夫人的犧牲就白費了。」謹守
   宗政承旭最後交代的忠伯,連忙牽起宗政斐辰的小手,轉頭準備平安
   護送三位小公子離開宅院。

   「霆司少爺……」忠伯的孫子段藍夜照著祖父的命令,死拉著宗政霆
   司的手臂,要將他拉離現場。

   「藍夜,你知道我心中現在所想的是什麼嗎?」蒙上一層氤氳水氣的
   黑眸綻放出一絲寒光,由口中緩緩道出的問題已透露出宗政霆司心中
   極度的悲痛。

   親眼目睹親人慘死在眼前的他已不再是個七歲的懵懂孩童,從今天開
   始,他的生命已有新的目標——他要親手手刃陷害他爹娘的兇手。

   「我知道,但如果霆司少爺為了報仇而慘死在這等奸人手下,那剩下
   的兩名小少爺該怎麼辦?」段藍夜當然瞭解宗政霆司此刻的想法。

   他的一句話,當場點醒被仇恨掩去理智的宗政霆司。

   擦拭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宗政霆司冷冷地笑著。

   看在段藍夜的眼中,小他五歲的宗政霆司似乎不再是他印象中的童年
   玩伴,無法形容的感覺在心中逐漸浮現出一個事實,然而他此刻唯一
   能做的便是帶著宗政霆司跟隨祖父離開。

   雖然段藍夜知道這次痛失親人的悲痛已使得宗政霆司人格產生變化,
   但他卻也曉得這滅門的血海深仇只會永遠折磨宗政霆司;而他無法丟
   下宗政霆司不管,因為他曾告訴自己,宗政一家人對自己有恩,所以
   他必須守護著宗政霆司,就算是犧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4-23 22:4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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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唐太宗 貞觀八年

   隋末,各地紛紛起義,準備推翻隋朝長期腐敗的暴政。而在眾多群雄
   勢力俱長下,在太原留守的李淵與兒子李世民乘機起兵,攻佔長安。

   在隋煬帝死後不久,   

   國都長安則因國家日漸安定富裕而成為權貴名門聚集之處,其中不乏
   有許多名聞京城的歌樓妓館。在這許多著名的歌樓妓館之中,又以倚
   香紅苑為最。別說您今兒個是個縣老爺就有機會見到倚香紅苑裡的四
   大名妓,就算背景再大、後台再有力,四位姑娘不點頭,任誰也見不
   著她們貌美似天仙的容姿。

   沒有人知道倚香紅苑的過去,只曉得它在這幾年內突然竄出。不像一
   般歌樓妓館有著外場招攬客人的姑娘與保鏢,在倚香紅苑完全看不到
   這種現象,真教人誤認為倚香紅苑是否為當今長安城裡所有男人口中
   最出名的妓館。

   緊靠波光粼粼湖畔的它佔地近千坪,比起一般窯館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在千坪大的土地上又劃分成十個分院,每個分院的造景皆不相同,
   讓進入此地的人會以為自己進到了一個世外桃源,不由得佩服起倚香
   紅苑主人巧妙的安排。

   位於倚香紅苑其中一個分院——盼君閣的松柏林下,有一處涼亭正傳
   來一聲聲悅耳動聽如仙樂的琴聲,而彈奏八指琴弦的主人一點兒也不
   理會圍繞在他身旁四名女子朝他投注而來的如癡如醉的眼神。

   倏地,原本悅耳的琴聲卻在此時轉了個高調,如淒切般的銳利哀音劃
   破天際,使得在樹枝上暫作休息的鳥兒嚇得振翅高飛。

   聽得出琴的主人心思上極大轉變的四名女子,不禁要懷疑他到底是無
   心之過,還是有意擾她們傾聽琴聲的雅緻。

   這滋味真教她們不舒服,但四人的臉上無絲毫埋怨之意。

   「公子,您該停下來了。」其中一名身穿淡綠錦緞繡衣的女子出聲制
   止他恣意的行為,要不她們個個都快成了聾女。

   「咦?茵茵姑娘這麼說就不對了。」聞言,男子抽離撥弦的手指,一
   臉悠然且帶興味的瞧著茵茵。

   「你們說想聽我彈琴我照辦了,現在你們怎又不想聽了呢?」

   他的話像是帶著一點責備的詢問意味,令當場四名女子緋紅了臉,將
   執在手中輕搖的羽扇一古腦兒往男子的身上丟去。

   不過,原本料想男子不會躲避而有可能挨四把羽扇攻擊的四名女子卻
   吃了個大驚。只見男子仍是一動也不動的任憑攻擊迎面襲來,但卻突
   地竄進一條黑影,將那四把羽扇甩手一撥,全部回擊到四名女子身上
   。

   赫然出現在她們眼中的這道黑影才真的是塊大木頭,永遠不會憐香惜
   玉,對她們也不會手下留情。

   「哎呀,好痛!這笨木頭真是笨,沒瞧見我們四個姑娘家這般細皮嫩
   肉,竟把羽扇當作攻擊我們的武器。公子啊,您一定要為我們作主。
   」開始使出渾身解數的女子們勉強擠出幾滴淚水當作幌子,倒要瞧瞧
   主子的心究竟會偏向哪邊。

   「唉,真拿你們沒轍。既然我擺不平,你們五人就到外頭去打個七天
   八夜,到時候我再為傷者請個大夫。怎樣,本公子很好心吧?」這些
   姑娘們真愛作怪,有事沒事就喜歡捉弄段藍夜,恐怕哪一天他不在倚
   香紅苑,段藍夜就會被她們欺負得不成人形。

   「好心?公子,您好狠心啊!」

   真是有夠絕,竟然要她們四人與這木頭拚個你死我活?這能看嗎?想
   必倚香紅苑的招牌會硬生生的從樓頂上掉下來,砸死路過的可憐人!

   從一開始便不做任何發言的段藍夜,任憑眼前人稱長安四大名妓的姑
   娘們責罵,反正罵多罵少,他身上的肉都不會少一塊。

   「好了,這事就此停住,我和藍夜回來長安可不是為了聽你們的牢騷
   。」坐在椅上的男子打算結束這場無聊的鬧劇,他向來不喜歡這熱鬧
   的景象。

   輕柔南風徐拂,帶著絲絲倦意的初夏教人生厭。抬頭環視四周,宗政
   霆司不禁憶起六歲時母親為一解他們受不了夏日炎熱而親手調製的蓮
   子涼羹,那時他和弟弟不知有多高興;但現在什麼都消失,就連那味
   道他都快忘記了。

   從痛失雙親後、從失去了兩名手足的消息後、從他被風二娘好心收留
   後,他已不再有心思去留意該如何讓自己快樂,甚至於想要完全忘掉
   快樂的本源。

   他曉得沒有人願意看他活得痛苦,但他就是放不開、掙不脫心中的魔
   障。

   「公子……」她們紛紛閉上嘴巴,誰教她們又無意間惹得公子心情低
   落;如果讓風二娘知曉,肯定會跟她們四人沒完沒了,說不定會換來
   一頓非人性的荼毒呢。

   「公子,您別這樣,茵茵一瞧見您又變成當初——」

   「當初什麼?一個活死人嗎?」宗政霆司微抿起薄薄的唇瓣。

   「放心吧,現在的我該是好好活著的時候。以前那些巴不得找到我、
   處心積慮想殺了宗政承旭後人的賊子早已不在人世,至於他們的後代
   我也不想再多作追究,畢竟殺我爹娘的不是他們。」

   「笨茵茵,你怎這麼不會講話!」公子的笑容有多麼淒涼與愁悵,她
   們四人八目難道看不出來嗎?

   公子說不追究,但哪有人能這般有度量地原諒那些壞蛋的後代。若換
   成是她們,一個都不放過,最毒婦人心、蛇蠍美人便是她們四人了。
   想當初她們會墮入煙花界,不就也是與公子有著相似的際遇。

   「本來就是了,公子他——」被好姐妹擰了一把的茵茵紅著眼眶,一
   邊撫搓著手臂。被人推派當倒楣的替死鬼她已經有點火了,現在又被
   捏了一記,這群姐妹真是非人哉!小心待會兒她一個個算總帳!

   「沒有消息嗎?」見四名女子吞吞吐吐的窘態,宗政霆司也早該曉得
   她們根本沒有認真的完成他所交代的事情。唉,整日只想著到處玩耍
   ,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到底她們幾時才會振作為可憐他倚香紅苑
   已有幾日不做生意,這四個丫頭是想吃倒他嗎?

   縱使是家擁金山銀山,總也會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公子……」面有難色的茵茵又在眾姐妹的推擠下,再次當個替死鬼
   。

   這些姐妹真是狠心,每次都推派她當公子的出氣筒。

   「說吧,趁我心情尚好之際講出來吧!」宗政霆司淺淺一笑,如春風
   化雨般的溫柔令人著迷,但這才是他真正發怒前的可怕之兆。

   「公子,我們不過是想休息個幾天,你們說對不對呢?」茵茵趕快將
   責任一一拋出,丟給其他看熱鬧的三人。

   哼,總不能只有她一人從容就義,而她們三人當幸災樂禍的壞女人吧
   。所以,她也要拉這些人下海,大家都趟這渾水還挺不錯的。

   「是嗎?難道茵茵姑娘當倚香紅苑是挖金采銀的,可以永遠吃不空?
   」總有一天,他會被這四個女人給活活煩死。不如待會兒出門找個樂
   子,解解他心中的煩悶。

   「可不是——」哎呀,說漏嘴了!茵茵隨即噤口,趕忙向宗政霆司陪
   不是。「公子,我們就別再提這件事了。」希望公子手下留情,放她
   們四人一條生路。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呢?」到底他是主子還是她們是主
   子?宗政霆司已經開始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對了!聽說京城裡又來
   了個不知死活的人想跟我們一較高下。」茵茵將幾天前貼身丫鬟所遇
   見的人事物一五一十地告訴宗政霆司。

   真好!又有個笨蛋想與倚香紅苑較量,也不想想這城裡沒有一家妓院
   敢跟倚香紅苑有過節,竟然還會有前來挑戰的大笨蛋?

   反正,她們四人呢,就等著看一場絕妙的好戲。

   「聽說他們有什麼全長安城裡最美的花魁。」她們倒想見見那個敢自
   稱是花魁的女人。

   女人啊,是一種心思極為複雜的動物。安靜的時候像只溫馴可人的貓
   兒,一旦凶起來,則像隻齜牙咧嘴的可怕怪獸。

   「花魁?那麼倚香紅苑的四位大美人不就得將名妓一詞拱手讓人?」
   宗政霆司的黑瞳裡帶著一抹譏笑,看著四名女子因他的這句話而撅起
   朱唇氣惱著。

   「公子,這時您還笑得出來?」其中一名女子不禁大發牢騷,想想她
   們雖然是妓女,但倒也潔身自愛,絕非外界所謠傳的以出賣肉體來討
   生活。

   「怎麼會笑不出來呢?」瞧她們每個人都瞠大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
   煞似初綻的紅桃花般有朝氣,宗政霆司嘴角抿起的笑意更是加深。

   「我想到大街上逛逛,誰都不許跟來。」剛才茵茵所提的事,令宗政
   霆司倒想會一會那名自誇是長安城內最美的花魁長得是圓是扁。

   見宗政霆司從容不迫的離開自己的視線,在場的五個人馬上意會到一
   件事。

   在從小深受風二娘古靈精怪的性子熏陶下,她們全都是身受宗政霆司
   之害的受害者。瞧瞧她們不是得整日想出其他的鬼點子讓宗政霆司去
   荼毒其他無辜的可憐人,要不被整的可會是她們呀。

   唉,誰教她們是樂以死道友、不死貧道為做人原則。

   「喂!木頭,你不跟著公子嗎?」唉!天地怎麼顛倒了呢?每天守在
   宗政霆司身旁的段藍夜竟然會乖乖待在她們四人身邊而不保護主子,
   這可真好笑。

   「公子一向不喜歡有人破壞他遊街的興致。」該死的女人!她們是希
   望他被宗政霆司給踢回倚香紅苑讓人看笑話才心甘情願嗎?

   被笑稱為木頭的段藍夜根本就不受她們的挑釁,一個閃人動作翻躍至
   屋簷便一溜煙地離開。

   啐!段藍夜根本就不受她們言語上的刺激,虧她們四人還每日研究該
   如何讓段藍夜氣到發火,好點燃放在倉庫已久的衝天火藥大肆慶祝一
   番。

   唉,看樣子段藍夜是愈來愈精明了。女子們紛紛歎息著。

   ※ ※ ※

   在人來人往的長安市集,若與他記憶中的景象相比,宗政霆司寧可當
   作自己有錯覺。

   或許,他該問為何唐太宗李世民辦得到的事,隋煬帝卻無法做到、無
   法成就這樣一個民豐物足的太平盛世?

   可他為何還要老想著過去呢?那如過往浮雲的記憶怎麼也甩不掉,連
   帶使得他遊街的心情又低落許多。

   人來人往中,宗政霆司一身華服以及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讓人紛紛瞧
   上他一眼,舉手投足之間優雅的神態與風流倜儻的長相,使得一些在
   妓館外招攬生意的姑娘全都渾然忘我,輕移蓮步靠攏在他的身旁。

   「公子,您長得好俊啊,害奴家看得心慌意亂,整顆心都飛向您身上
   。」一名面貌姣好的姑娘乘機往宗政霆司懷中一撲,卻沒料想到宗政
   霆司會一個閃身避過她粘人的攻勢,她當下撲了個空,差點摔了一跤
   。

   「姑娘,如果公子我長得奇醜無比、礙著你的眼,不曉得你會不會叫
   守在仙樂樓門外的那些看門狗賞我一頓排頭?」宗政霆司回敬的一番
   話像是當場摑了那名女子一掌,帶著極大的諷刺。

   倘若今日的他長得像個醜八怪,禿頭、裂唇、金魚眼,外加個燈籠肚
   ,恐怕連出個門都會被人扔蔬菜洗臉,說不定還會被潑洗腳水。

   「你!大勇,你們快出來把這俊小子痛毆一頓!我要讓他明白惹火本
   姑娘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既然她已給足面子,他理應有個回報,看
   是要捧她的場也好,還是與她共赴巫山雲雨享受男歡女愛之情事也罷
   ,偏偏他卻給她難堪,說什麼她都要出口氣不可。

   「咦?現在說不過別人就要痛毆人一頓,這是仙樂樓的規矩嗎?我倒
   要瞧瞧仙樂樓的樓主是怎麼教導你們的。」本無意惹是非的宗政霆司
   此時倒是興味升起,一抹近乎惡作劇的狡黠神色從眉間掠過。

   迎面向他走來的幾名壯漢則是滿嘴橫肉、體形高大,與像是文人雅士
   般的宗政霆司相互比較,人品與氣質根本是天壤之別。

   圍觀看戲的人愈來愈多,或許是因為如此,仙樂樓請來的保鏢更是壯
   大膽子,紛紛撲向前去準備痛揍這名過分英俊的男人。

   然而宗政霆司並未移動過身子一步,像是故意等待著他們凶猛的強大
   攻擊。

   當壯漢們的肥手一貼近宗政霆司領口的瞬間,只見一條黑影竄出,一
   個反扣手便扳倒攻擊宗政霆司的壯漢,一聲淒厲的叫聲驀地響起。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已有一名男子護在宗政霆司前方,儼若是隨
   側在身邊保護他的人。

   見同伴受傷後的其他幾名壯漢,則是將所有怒氣發洩在段藍夜身上,
   但以他們笨手笨腳又不牢靠的皮毛功夫,哪能敵得了段藍夜。

   宗政霆司沒有出手制止段藍夜,反倒以一副優閒的態度樂當一名旁觀
   者。

   唉,他該不該勸阻藍夜出手輕一點?否則鬧出人命的話,後果可是會
   很難收拾。

   因這突然閃過的念頭,宗政霆司往前移了一小步,但他並不曉得跨出
   這一小步會因天降惡運而使自己受傷。

   正當宗政霆司踏出一步的同時,天上突然傳來一聲尖叫。出於直覺反
   應仰起頭,宗政霆司只看見一團遮住陽光的黑色物體垂直落地,而物
   體墜落的地點則剛好在他踏出那腳步的位置。

   宗政霆司或許是出自於下意識的反應,或許只是直覺伸出手臂接住下
   墜的黑色物體,但這個突來的念頭卻在他接住物體的剎那而感到萬分
   後悔。

   他因墜落物體的強大撞擊力道而受傷了。

   ※ ※ ※

   為什麼他身旁那些女人活像是古裝劇跑出來的人物,個個瞠大一雙杏
   眼眨啊眨的瞧著他?

   坐在檀椅上的言仲飛連一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身旁這四名大姐大會
   對他毛手毛腳。

   「小姐,可不可以不要這樣看著我?」原來被人盯著看的滋味並不怎
   麼好受,讓他渾身怪不自在的。

   他只見四名女子紛紛交頭接耳,以好奇的眼光打量、細語評論著自己
   。

   「喂,大姐,你們可不可以好心回答我的問題?」言仲飛深深吸了口
   氣,忍住滿腹快要爆發的火氣。

   為什麼他會有滿腹火氣?還不都要怪那個老不死的教授!

   說什麼時空旅行很好玩、最後一次嘛、完成我的宿願……

   媽的!撞鬼還比這玩意來得好玩,起碼他還不至於搞不清楚眼前這堆
   人是寺廟為酬神請來的戲班,還是他真的掉入古代的糟糕世界。

   多糟糕?就算是講三天三夜還有一拖拉庫等著說。

   身處在這怪異的世界裡,言仲飛突然覺得自己非常顯眼,那頭半長的
   金髮就是受人矚目的焦點。

   早知道他就把頭髮染回原來的顏色,做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真的是他?」其中一名女子在圍起的圈圈裡探出頭來,細瞇起的美
   麗桃眼帶著半點驚喜與笑意,充分顯示出她對言仲飛非常感到興趣。

   「對啊,是木頭說的,消息絕對正確。」另一名女子也微微抿起朱唇
   ,給了同伴一個十足的保證。

   什麼東東?言仲飛屏息仔細聆聽她們的交談內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
   事?

   他向來是直話直說,同樣也不喜歡講話拐彎抹角的人,如果要他猜出
   她們談話的內容是針對誰而來,他肯定會想到頭昏腦脹。

   為了避免自己有早年腦中風的困擾及危險,言仲飛決定自力救濟。

   「請問——」在場的四名女子同時回頭注視著他,害得言仲飛緊張一
   楞,欲說出口的問題全哽在喉間。

   「唉,公子的傷沒事吧?」見言仲飛傻傻的望著她們,女子又將言仲
   飛當成隱形人般忽略了他的存在。

   「木頭說沒大礙。」

   「真的?」

   「請問?」言仲飛終於瞭解了一件事,在學校是風雲人物的他換到另
   一個地方,身價就一落千丈。

   「請問離這裡最近的警察局在哪裡?」他不願意與她們一起發瘋。

   「警察局?」瞬間,四名女子又瞠大眼,對於言仲飛所提出的古怪問
   題,她們抱持非常大的興趣。

   「警察局,你們不知道嗎?」該不會他墜落的地點是在台灣的隔壁鄰
   居——中國大陸的戲場吧?那不如換個詞兒。

   「公安,這下瞭解了吧?」言仲飛此時才露出這天唯一一次的笑顏。

   「不懂!」四名女子皆搖搖頭否認了言仲飛的說法。

   呃?搞什麼!不是大陸同胞嗎?言仲飛暗在心中叫驚。

   「警視廳,懂了嗎?」不然再換另一個國家的詞好了。

   「那是什麼?」嘻,真是太好玩了。這人說的話她們可是一點都聽不
   懂,不過卻讓她們感到十足地新奇。

   「老天爺!我到底是來到什麼鬼地方?」言仲飛頓時回想起另外兩名
   好友,不知他們是不是也與他一樣有著相同的遭遇。

   「他好奇怪,但——」

   突然,段藍夜砰的一聲打開門,麥色的臉龐浮現出一絲慍色,像是在
   指責言仲飛傷了他的主子般。

   「木頭,公子沒事吧?」瞧段藍夜氣鼓鼓的腮幫子,可見這個金髮怪
   人惹怒了鮮少動怒的段藍夜。

   而她們就等著看好戲。

   「公子要這人進去見他。」沒有善意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的音調,
   全身上下只能用恐怖二字形容的男人;段藍夜細瞇起陰沉的雙眼,像
   是希望此刻迸射的目光能將言仲飛射殺,以消他擔憂主子受傷而升起
   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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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到底要不要進去?

   言仲飛不曉得時間到底過了多久,只明白他來來回回踱步已有好長一
   段時間,那雜沓的踏步聲讓他的腦子處於一片混亂。

   他要他進去幹嘛?言仲飛不斷地揣測著進入房間後,他所會面臨到的
   處境。

   一回想到他不小心傷到宗政霆司,言仲飛只能再三說抱歉、對不起。

   誰曉得在時空旅行機上睡得像隻死豬的他,會因地心引力的學說加上
   重力,咻的一聲由半空中墜下,差點壓死接住他的宗政霆司。

   他根本不是故意要這樣的,也沒想過老怪物會偷偷在儀器上做了小小
   的改變,讓他自動跌入該去的時空,而與時光旅行機說拜拜。

   很好!只要他一回到現代,他絕對會剝了老怪物的皮、拆了他一把老
   骨頭!誰教他要讓可憐又可愛的他在這陌生的國度像隻猴般被人觀賞
   。

   「要進去嗎?」言仲飛低頭喃道,提起的手緩緩叩了下門板。

   「進來。」裡頭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低沉男音,彷彿他已病入膏肓,
   隨時極有可能蒙主恩召。

   聽到聲音後,言仲飛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想自己待會兒可能無法步出
   這裡了。

   為什麼?由於他的關係,使得那躺在臥床上的人快要嗝屁了!到時他
   們一定將他移送法辦。

   要關幾年?他完全不曉得,更別提待會兒該如何善後。

   硬著頭皮推開門的言仲飛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挨近帷幕低垂的床
   邊。

   「請坐。」

   帷幕裡又傳來男人有氣無力的音調,卻也證明言仲飛之前的想法。床
   上的人可能快沒救了!

   「謝謝。」啐,他幹嘛對裡頭那個快死的人說謝謝?不過,人家都這
   麼好意請他坐下,是理應有所答謝之意才對。「你叫什麼名字?」靜
   躺在床上的宗政霆司雖然見不到言仲飛此刻蒼白的臉龐有多嚇人,但
   他隱約感受到一股不平穩的氣息。

   紊亂的呼吸聲代表一件事,此時的言仲飛肯定很緊張,當然也很著急
   。

   「對不起!」

   他的詢問換來的是言仲飛的一聲抱歉,這可讓待在床上的宗政霆司當
   場傻了眼。

   「我知道你為了救我而受傷,但——」言仲飛那飄忽不定的眸光依舊
   不敢投注在帷幕上,顯得十分無措。

   「但我不是故意的!」他只希望裡頭的男人能夠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大家彼此都能開心,何樂而不為呢?

   「咳咳……」

   聽到宗政霆司的咳嗽聲,言仲飛直覺認為他是因為胸悶痛苦、氣息不
   順而導致咳個不停;事實上卻是宗政霆司笑得快抽筋,才不得不以咳
   嗽的聲音來掩飾。

   他似乎比他所料想的還要誠實許多。宗政霆司如此暗忖。

   通常傷了他的人不是嚇得半死,要不就是極力撇清這最終的結果並非
   他所造成的。沒想到他竟會低聲下氣地向他說道歉?

   「你要不要去看醫生?」言仲飛可不希望男人的真正死因非病死,而
   是被他活活壓死的。

   「醫生?」宗政霆司止住了咳聲,幽黑的瞳眸綻出一抹不解的光芒。

   「對啊!我瞧你咳成這副德行,好像快升天了,我勸你去大醫院看醫
   生,譬如說台大、長庚裡都有我認識的醫生哦!」言仲飛好心的說著
   。

   「升天?」這下宗政霆司才聽懂言仲飛的話中之意,原來他剛才所說
   的醫生是指大夫,所說的升天是指他快……

   呵,有趣!真有趣!宗政霆司的笑意更加深沉,不過他並沒有因為這
   突如其來的樂事而被沖昏了頭。畢竟為了救言仲飛,他的確受了點傷
   ,照理說他有權利要求他報恩才是。

   「你叫什麼名字?」他再問了一次,這一次他的語氣明顯加強許多,
   完全聽不出是病危之人所擁有的音量。

   「呃……言仲飛。」不知為何會脫口說出自己姓名的言仲飛突然呆楞
   住,不禁為自己立即報上大名的舉動感到懊悔。

   死定了!現在想逃都來不及了!言仲飛不由得暗罵自己是豬頭、宇宙
   第一大笨蛋。

   難怪柳羽常常說他是只為了填飽肚子而生存的智能不足動物,只要眼
   前擺滿一堆可口的大餐,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給賣了。

   為什麼會這樣呢?那就要怪家裡的哥哥們個個廚藝高超,三不五時拿
   他做第一試吃對象,把他的胃口給養大了。

   但這又令兩名友人感到奇怪,奇怪他一天吃好幾頓正餐外加點心、消
   夜,怎麼就是長不胖?那些吃進肚子裡的食物就是莫名的消失無蹤,
   絲毫不會成為他身體上的負荷。

   「言仲飛?」聽到他的名字,宗政霆司慢慢地咀嚼著他的名字所帶給
   他的感覺。「那麼你會為傷我一事而負起責任吧?」宗政霆司的心中
   浮起一個念頭,快速形成的念頭轉而成為實際的作法。

   「咦?」言仲飛一副驚訝過度的表情,頓時,他覺得自己像是跌入暗
   黑無底的萬丈深淵中。

   ※ ※ ※

   何謂打雜工?就是家裡大小雜事統統包辦,舉凡灑水、掃地、張羅府
   上一切伙食……反正只要在主人早上起床、晚上就寢的這段時間裡,
   無怨無悔且全力以赴地將府內的一切打點妥當。

   但那跟現在的他又有何關聯?言仲飛怔忡地死盯著手上的竹掃把,一
   時間也回答不出自己心中所提的疑問。

   因意外而暫留在這裡已經有三、四天了,言仲飛抬起頭望向天際中飄
   浮不定的雲朵。

   到底為什麼他得像個家庭長工般,學著古裝劇中的男僕,然後照著宗
   政霆司的指示將花園走道上的落葉給掃光;然後再為他烹煮一鍋熱粥
   ,將它端到臥房親自餵那個要死不活的男人?

   不過說真的,當言仲飛看到宗政霆司的真面目後,他覺得自己的長相
   只能算是普通。

   該如何形容他的長相?古人所說的貌比潘安可能就如他所見到的宗政
   霆司一樣,那是一張令女人願意為他犯罪、且死心塌地跟從的臉孔。

   站在宗政霆司身旁,他會覺得自己身邊突然多了個極為耀眼的發光體
   。

   但這個長相極為英俊的男人竟然要他報恩,說是他該為傷他一事而負
   責?

   縱使他差一點就因為那張俊顏而失魂,但言仲飛還是死也不肯點頭答
   應。

   不過,在某人的脅迫下,他只得猛點頭,還必須裝出「我願意成為你
   的僕人」的臉色,像只搖尾乞憐的看門狗,稱呼宗政霆司為主人。

   「死教授!只要讓我回去之後,我鐵定永遠追殺你。」這個老頑童已
   被言仲飛列入頭號緝殺的對象,而第二個倒楣鬼就是可惡的宗政霆司
   。

   「還沒掃好?」

   言仲飛的背後突然響起冷冷的聲音,一種如同冷面閻羅開口時的恐怖
   音調,像會震懾住往生死者靈魂般的可怕。

   言仲飛一驚,沒有回過頭,深覺後方站著一名無比可怕的男人,那種
   絕對的氣勢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

   當下,言仲飛趕緊抓著掃把,一言不發地低頭掃地。

   哇拷!這座花園幹嘛建得如此之大?恐怕必須花上兩個鐘頭的時間才
   能將所有的落葉掃光吧。

   「公子吩咐你要將所有的落葉以及髒東西清除乾淨,他待會兒會來檢
   查。」段藍夜收回冷然的眸光,從容離開。

   他不明白,為何宗政霆司要留下這個看似怪人的言仲飛?在得知宗政
   霆司以傷了他要他負責一事為由,強迫言仲飛留下時,他的心突然升
   起一股強烈的反彈。

   他不喜歡言仲飛,因為他傷了他保護的主子;他討厭言仲飛,因為主
   子似乎很注意著言仲飛的一舉一動。

   到底霆司少爺打著什麼樣的主意?他的用意又是如何?段藍夜不懂,
   但他更不可能會為此事而詢問宗政霆司,畢竟他只是守候在他身旁的
   隨從。

   當段藍夜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在走道的另一端,言仲飛緊繃的身子才放
   鬆下來,他悄悄回頭探視著四周,確認沒有段藍夜的存在後,他才喘
   了口大氣,緊張的心情一下子鬆弛。

   「哼!我就是不做,你能拿我怎麼樣?」言仲飛對著空無一人的廊道
   做出一個搞怪的鬼臉。

   愈想愈氣!他幹嘛那麼怕段藍夜?同樣是男人,難道他無法打贏段藍
   夜嗎?瞧他身子也不弱,理應可以與他打成平手。

   不過,言仲飛卻立即打消這個可笑的想法。光憑會打架、會揍人的身
   手就可以安然離開此地?

   不可能的!他心底非常清楚,他是個標準的路癡,如果不想在這大得
   離譜的庭院內迷路,那他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一旦出了問題,有罪的
   又是無辜的他。

   咕嚕咕嚕!久未進食的五臟廟已經發出求救的哀號。

   「怎麼辦?那個什麼混帳公子還沒讓我吃飯耶!」言仲飛撫了撫忍得
   極為難受的腹部,渴望食物的衝動是會讓一個人徹底發狂的,到時他
   鐵定會成為一頭餓昏了頭的獅子,四處為害。

   「還沒吃早飯嗎?」正當言仲飛展露出一臉饞相之際,宗政霆司無聲
   無息地靠了過來。

   反應不過來的言仲飛嚇了一跳,砰的一聲跌坐在地上。

   「咦,我有那麼可怕嗎?」見言仲飛如此誇張的動作,宗政霆司眼裡
   的笑意像是綻放的梔子花那般迷人,隱隱約約展露出他的真性情。

   「你幹嘛像鬼一樣突然跑出來嚇我!」鬼嚇人是嚇不死人,但人嚇人
   呢?恐會得到心臟病!言仲飛眼裡霎時跳躍著幾簇火花。

   「我站在你身邊很久了。」宗政霆司笑道。「那是因為你一直在發呆
   ,根本沒注意到有人站在你的身旁。」

   「廢話!」未進食的言仲飛因為這句話的刺激而更為發怒,牙齒上的
   一顆小虎牙在他發怒時不小心咬破朱色的唇瓣。

   見到此景,宗政霆司怔楞住。血的顏色、血的回憶讓他唇邊的笑意斂
   去,原本平靜的氣氛頓時籠罩著一股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像是
   頭頂壓著千斤重的大石般的難受。

   然而,言仲飛並未發現此異樣,他還是依然我行我素地站直了身,完
   全忘記唇上的傷口淌著鮮血所帶來的刺痛感。微握緊的拳頭蓄勢待發
   ,像是想一拳擊倒眼前這個俊得有點過分的男子。

   「喂!你在看什麼?」神經再粗的人,也能意識到此刻自己的處境有
   多危險。言仲飛終於發現矛頭不太對勁,宗政霆司的眼中閃爍著一種
   危險的光芒,如同處於黑暗深處的獵豹盯上它所要狙殺的獵物般,露
   出嗜血的眼神。

   就算他笨得可以,他也不可能像個傻子般呆站在這裡,他開始慢慢往
   旁邊移動。

   宗政霆司似乎看透他的想法,一個箭步向前勒住他的頸子。

   「血……」宗政霆司口中低喃著,美麗的黑瞳益顯深沉可怕。他一方
   面欣賞著眼前言仲飛驚惶無措的神情,一方面則舉起另一隻手,以手
   指微抹過那沾染上血漬的唇。

   一股溫熱的暖流迅速湧入宗政霆司的體內,造成一股難以形容的震撼
   感。他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聚湧在胸前似快要炸開,那種莫名而又
   強大的衝擊不斷深湧進宗政霆司的體內,像是無法克制般地刺激著他
   的感官。

   他失神了,忘了記憶所開啟的痛苦帶給他的感覺。此刻的他只感覺到
   言仲飛的體溫藉由血的傳導,讓他確實感受到原來他是這般眷戀如此
   炙熱的高溫。

   當他回神時,言仲飛早因他不受控制的過大力道而呈現出短暫窒息的
   現象。蒼白的臉頰毫無血色可言,像白蠟般的肌膚可怕得令人看了不
   禁打了個哆嗦。

   「醒醒!」

   宗政霆司鬆開強箝制住言仲飛頸子的手,言仲飛的身子立即往下墜,
   昏趴在伸出手臂撐住他身子的宗政霆司懷中。

   言仲飛已經處於半昏迷的狀態,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惹怒宗政
   霆司,而招來差點置他於死地的危險魔爪。

   「醒醒!」宗政霆司趕緊將言仲飛抱到陰涼的樹蔭底下,卻不見他的
   臉色有轉好的跡象,情急之下,他只能藉口渡氣,希望能救回被他所
   傷的言仲飛。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宗政霆司終於感受到那微冷的身子有了明
   顯的改變,令他眷戀的熱度重新回到言仲飛的體內,而他淺淺的呼吸
   聲也令他感到些許安心。

   那是何種感覺?

   宗政霆司凝視著依然緊閉雙眼的言仲飛,當他看向那溫熱的唇瓣時,
   他無法轉移自己的目光,無法告訴自己為何他有著一種莫名的感受。
   言仲飛的唇瓣是如此炙熱,令他著迷,那是一種言語無法解釋清楚的
   無限眷戀。

   宗政霆司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滑過言仲飛丹紅的唇瓣,濕粘的觸感
   帶給他另一種極致的絕佳享受。在那一瞬間,他的身子微微一傾,挨
   近言仲飛微淺的鼻息間吻住他的唇。

   靈活的舌尖撬開言仲飛微閉的唇,探進那柔軟的口中吸吮,點燃他內
   心極度且熱切的渴望,他亟欲滿足的無度索求,像是一把烈焰,延伸
   出它的觸角、它的火舌、它的領域。

   言仲飛可沒這般好受,迷迷糊糊的他不斷抗拒著恍如夢境般的擾吻,
   那不屬於他的體溫讓他感到無比難受,極力想撇開帶給他的束縛;但
   那惱人的夢魘卻一直緊緊纏附著他的身體,想要以它強大的力量進入
   他的身體、佔據他的一切。

   「嗯……」終於能睜開雙眼的言仲飛目睹這駭人的一幕,僵硬的身子
   微微顫抖,取代高熱體溫的是驟降的冰冷以及莫名而起的怒火。

   他不考慮打傷宗政霆司的後果是不是得讓他付出更慘痛的代價,他只
   曉得此刻自己只能以暴制暴,於是毫不保留的用力猛然一揮。

   然他偷襲失敗,並沒有擊中宗政霆司。

   憑著敏銳的感覺,宗政霆司已先一步躲開他的攻擊。

   「小人!」言仲飛氣得脫口吼出這句話,然後輕撫著微腫的唇瓣。

   他媽的!宗政霆司誰不吻偏偏吻他?還有,剛才他為何要掐昏他?言
   仲飛才想起身理論,但怒急攻心卻造成他短暫的暈眩而起不了身。

   「你……」

   「別靠近我,變態!」他唇上的紅腫是宗政霆司對他所造成的傷害,
   教他的心情跌至地獄谷底,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瞭解宗政霆司為
   何要對他做出此種荒唐的舉動。

   他絕對不會原諒宗政霆司。言仲飛如此肯定地告訴自己。

   此時,他完全不感激宗政霆司在危險的時刻救了他一命。

   ※ ※ ※

   「喂,他是怎麼了?一副氣沖沖的模樣,好像誰曾得罪他似的。」四
   個好事的女子又圍在一塊兒,熱烈地討論著這幾日最新的話題。

   言仲飛與宗政霆司的關係像是水火不相容般無法相處,只要宗政霆司
   說要見言仲飛,這怪小子就像是從府內消失似的找不到人。

   「難道言仲飛是刻意躲著公子?」但又是為了何因,他竟露出非常討
   厭公子的神情?她們可是憋了幾日的疑問,都快產生頭昏的現象了。

   「對啊,前天我剛好碰上他與公子不期而遇,結果你們知道後來怎樣
   了嗎?」茵茵故意要吊其他人的胃口。

   「怎樣?快告訴我們!」其他三人則張著發亮的眼睛直盯著她。

   「我從來就沒有見過有人敢當著公子的面破口大罵他,那個怪小子還
   差點一拳揍了公子。」回想起那一幕,茵茵總有一種奇怪卻又說不出
   的感覺,像是公子曾對言仲飛做出何種傷害他的舉動,使言仲飛不怕
   死地一再惹火公子。

   不過,言仲飛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實。公子外表看似弱不禁風的文人雅
   士,其實他可是個對敵手心狠手辣的可怕人物。

   他從未忘記仇恨所帶給他的絕望以及痛苦,若非這股恨的力量支撐著
   他,也就不會有今日的宗政霆司。

   可是她們不願見到只為了仇恨生存的宗政霆司,她們的希望如同風二
   娘的心願,盼望宗政霆司能忘卻仇恨的影子,讓自己得到一次重生的
   機會。

   「後來呢?」

   「公子沒說什麼,不過——」茵茵立即噤聲,她不願再透露後續的發
   展,因為那彷彿是造成言仲飛與主子不合的真正主因。而她怎敢透露
   出一絲風聲為自己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你們四個人似乎是很閒嘛!」

   宗政霆司突然的出現,嚇得四名女子花容失色,紛紛欲奔回自己的院
   落。

   「等等!」宗政霆司喚住離他最近的茵茵。

   「他呢?」宗政霆司問道,但他卻無法瞭解自己為何會向茵茵提出這
   個問題。

   「公子,您說的是誰啊?」茵茵陪著笑臉,一臉哀怨地求助於另外三
   名好友,可惜大夥兒全都閃得老遠,生怕成為宗政霆司手下的犧牲者
   。

   「仲飛!」今日一整天沒見到言仲飛,宗政霆司知道他是在躲自己。

   「呃……好像在盼君閣吧!」唉,她哪曉得言仲飛一整日遛達到哪裡
   去了,她不過是為了想早點解決他的問題而對宗政霆司撒了個小謊。

   祈求老天爺能夠原諒她撒謊騙了她的主子。

   「盼君閣?」聞言,宗政霆司快如一陣旋風似的離開她們的視線。

   「茵茵,公子他——」見宗政霆司離開的另外三名女子馬上挨近茵茵
   身邊,有許多的疑問盤繞在她們心底。

   「別問了!」

   茵茵的目光飄移到遠去已模糊的身影上,心中盼望著事情不要愈來愈
   嚴重,若到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她們可就很難向風二娘交代清楚。

   ※ ※ ※

   「去他的宗政霆司!」

   胡亂行走於倚香紅苑院中的言仲飛邊走邊暗罵,雖然他已經迷路了,
   但幾日來增添的怒火卻因為宗政霆司四個字而更為高張。

   真想回去,好想回去,但他卻連踏出這裡一步也做不到。

   言仲飛當然曉得段藍夜便躲藏在這附近,他是照著宗政霆司的指示監
   視著他,那才是真正無形中的壓力;像是讓人置身於迷霧中,內心產
   生了極大的無助與彷徨。

   盯視他只是為了防他逃走嗎?

   哼!他是絕對不會逃走的!因為既然允諾與宗政霆司之間所做的約定
   ,他豈可言而無信,說什麼也要等宗政霆司的傷痊癒後再走也不遲,
   至少這樣他便不至於擔心自己會流落街頭。

   「真是討厭!」

   言仲飛對著淺藍的天空發出不滿的喊叫,希望老天爺能聽到他的委屈
   後盡早讓他離開倚香紅苑,離開那個偷吻他的宗政霆司。

   咦?那是什麼東東?言仲飛細瞇起眼眸,瞧著不遠處微微發出光芒的
   來源處,是涼亭內石桌上的一把八弦琴。

   「怎麼會把這東西放在這兒呢?」風吹日曬可會折損這上好之琴的價
   值,是哪個不識貨的傢伙這樣糟蹋這具好琴?

   雖然他身為現代人,可對於中國的樂器多少還有點研究。一時心癢的
   言仲飛想要試試自己是否也有音樂細胞,能否彈奏出一曲動人的音律
   。

   豈料他才剛坐穩,準備撥弄琴弦高歌一曲,就看見自不遠處走來、他
   最想一腳踹飛的男人。

   氣死他了!言仲飛的不悅全表現在臉上。

   「管他的!」不理會向他走近的男子,言仲飛胡亂撥動琴弦,但他很
   快地便嘗到苦頭。

   細如髮絲的琴弦看似無害卻暗藏玄機,除了宗政霆司能處之泰然地彈
   奏之外,任誰也無法觸碰這把八弦琴。

   只見言仲飛臉色突然驟變,額上滲出冷汗,撥弄琴弦的食指被纖細如
   絲般的弦線給劃開肌膚,切開了原本美好的指腹,劃出一道深深的傷
   口,順著傷口直淌下鮮血。

   「痛!」連彈奏琴弦也會惹禍上身,言仲飛終於瞭解到一件事,人若
   是惡運當頭,只會一再發生倒楣大事。

   哇拷!這把琴弦是刀子的鋒面不成?竟能割傷他的手指?看來他得為
   這受傷的手指痛上好一陣子。

   「你沒事吧?」本想趕來勸阻言仲飛不要碰觸琴弦的宗政霆司,一見
   到他的手指上淌血後,便明白自己還是來得太晚,無法及時阻止事情
   的發生。

   「你……離我遠一點!」他肯定是衰神!言仲飛猛地跳離宗政霆司身
   邊,漠視他的關心之意。

   「但……」宗政霆司的眉峰微微一蹙,像是因為言仲飛的冷漠而感到
   萬般無奈。

   「沒有但是!」言仲飛立刻打斷宗政霆司的話。「我發現只要身旁有
   你的存在,天底下所有的倒楣事就會接踵而來,然後我就會受傷。」

   「但我……」

   「閉嘴!」言仲飛怒揚起的眸光迎上宗政霆司的黑瞳,雖然在那一瞬
   間,他內心突然升起一股衝動想觸摸宗政霆司的俊顏,想知道這長得
   過分好看的男人為何會受到上天垂愛,賜予他如此好的條件。

   女人瘋狂、男人嫉妒的俊顏,讓他更想將自己的腳貼在他臉上,看看
   他是否還可以依然瀟灑邪俊。

   「我告訴你,只要時間一到我就走人,然而在這段時間裡你最好不要
   靠近我,否則——」

   「否則怎樣呢?」宗政霆司身體往前一傾,打斷他的話。他可不願呆
   呆的站在這裡聽任他的要求。

   他是否該讓言仲飛明白一件事?在倚香紅苑中,任何人都必須聽任他
   的命令,不能命令、威脅他。

   「你別靠那麼近。」

   對於宗政霆司惡意逼近的企圖,就算膽子再大的言仲飛一時間也不知
   所措,只能拚命的往後退。

   「不靠那麼近,怎能聽到你說的話呢?」既然言仲飛這般討厭他親暱
   的動作,他便要反其道而行。

   言仲飛愈是反抗,他愈是想戲弄他,這不過是出自於內心單純的惡作
   劇。

   他倒想知道言仲飛究竟能帶給他多少快樂與震撼。

   「我——」言仲飛楞住,背脊倚靠著柱子,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法反駁
   宗政霆司所提出的問題。

   但……不對啊!他可以講大聲點,宗政霆司依舊能聽清楚他所說的一
   字一句。

   「喂……」

   「我為之前對你所做出的冒犯之舉向你道歉。」

   沒料想到宗政霆司會向他道歉的言仲飛,一時間不曉得該作何回應,
   他被宗政霆司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傻了。

   「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嗎?」宗政霆司更是挨近言仲飛的唇說道。

   那似撩撥的熱氣像霧般圍繞在言仲飛的頰畔。

   而宗政霆司正等待著言仲飛下一刻的反應。

   微風吹拂起言仲飛半長的髮絲,淡金色的發尾飄逸揚起,不知不覺間
   擄獲了宗政霆司的目光。他想執起那飄在眼前的髮絲,想嗅嗅那與他
   不同髮色的翻飛髮絲,想體驗觸摸它的感覺……

   「我接受你的道歉。」言仲飛說道,並猛力推開宗政霆司,飛也似地
   逃離他。

   「逃走了……」宗政霆司理了理皺了的衣襬,揚起右手,仔細盯著手
   指上懸垂著的一根髮絲;金色的殘影映入他的眼簾,黑色的瞳孔不曾
   瞬移過,忘神般的凝視著言仲飛所遺留下的髮絲。

   不一會兒,他抿嘴而笑。

   在倚香紅苑裡,任誰也未曾見過宗政霆司如此真實的笑顏,而這一幕
   則盡入某人的眼中。

   躲在暗處的段藍夜臉上露出疑惑、納悶的神情,他不明白宗政霆司為
   何要向言仲飛道歉,更不明白宗政霆司凝視的究竟為何物。

   他卻有一種道不出的感受,宗政霆司開始在改變。雖然他本人並未察
   覺到這份微妙的變化,但是他卻看得出來,才來了幾日的言仲飛已經
   開始影響宗政霆司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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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呼……」一路疾奔個不停的言仲飛見後方沒有人追趕後才停下腳步
   ,喘著氣調整自己的呼吸。

   宗政霆司為什麼要跟他說抱歉?還有,自己為何要閃得遠遠的?

   他根本犯不著逃跑吧!言仲飛對著自己傻笑,忘記自己的食指還隱隱
   作痛,傷口還滴著些許鮮血。

   不過,宗政霆司原本就該向他道歉,誰教他——

   啊——幹嘛想到那帶給他無比震撼的一幕!

   那種令人感到噁心的粘濕觸感,還有那滑溜的舌尖在他口裡竄來竄去
   像條粘答的腹蛇般的感覺,直教人打從內心嘔到底。

   如果要形容那種感覺,可能用生不如死還比較貼切點。

   但又好像有點誇張。被吻已是事實,他也只能看開點,反正他的初吻
   又不是現在才丟的,用不著為這件事而氣壞自己的身體。

   「唉,我幹嘛那麼在意呢?」言仲飛半蹲在水塘邊,看著倒映在水面
   上的自己的身影。

   那頭過分耀眼的金髮是引人注目的,若問起他為何要把黑髮染成一頭
   金髮,他也記不清當時的理由了。

   只知道那時的天空是灰暗色,猶如即將落淚的少女,纖細濃密的睫毛
   上掛著瞬間便能滑下的晶瑩淚珠。

   無神的瞳孔遙望著飄浮在天空上的烏雲,那時的他才十九歲,正接受
   失戀所帶給他的痛苦滋味。

   那抹埋藏在他內心的影子逐漸淡去,熟悉的聲音開始變得陌生,屬於
   她的笑顏也失去原本該有的顏色,只除了一幕讓他永遠也忘記不了的
   畫面。

   她美麗的金色長髮隨風飄逸時所撩撥起的柔軟線條,讓他永遠也忘不
   了曾經所擁有的回憶,而僅剩的寶貴回憶卻又被自己強拉出來。

   隔日,他將殘影的記憶染成金色,而他的所作所為又是為了什麼?是
   想證明他還記得她曾在自己的內心停留過,曾參與他生命的一部分嗎
   ?

   或許他真的想藉由那一次衝動的作法來證明也說不定。

   不過,他並未得到任何好處。

   人們總是投以特別的目光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好像他的存在過於明
   顯,很難不引起眾人的注意。

   有時,言仲飛會考慮將一頭金髮染回屬於它的原本色澤,因為它也會
   帶給自己某些麻煩。

   比如被人誤認為是壞學生、飆車族的首領、只為釣漂亮美眉而故意耍
   帥的笨蛋,諸如此類的問題常常會因為這頭金髮而不斷衍生。

   記憶中最清楚的一次是兩位好友想強逼他去染回黑髮,結果他還因此
   與他們大打出手,整整一個禮拜不說話、不見面,就算偶遇也當彼此
   是陌生人。

   因為他曾說過一句話:誰也不准逼我染回原來的髮色。

   他為何要這麼說?可能也是因為她的關係吧。

   就算她不在了,但過去的影子依舊在他的腦海裡糾纏著,他總是會在
   不知不覺中走回原來那條已經被封鎖住的小徑。

   「你沒事吧?」曾經學過武藝的宗政霆司,以幾近無聲的腳步挨近沉
   迷在自己思緒中的言仲飛。

   「啊!」言仲飛從失神中驚跳起來,旋過身子想看清楚來者的他根本
   不曉得宗政霆司如此貼近自己,一時不察加上反應不及,他踉蹌地往
   後踏。

   腳下踩空,言仲飛瞬間跌入水塘內,濺起大片水花。

   來不及拉他一把的宗政霆司只有懊惱低咒一聲,就當是為再一次的抱
   歉而提前所做的回應。

   只深及腰身的水塘因為言仲飛突然摔進的關係,滿溢出的水花與水漬
   飛濺至水塘外,弄濕了宗政霆司的褲腳。

   因驚慌失措而亂了方寸的言仲飛則喝了好幾口污水,哽在喉中的空氣
   摻雜著污水,造成言仲飛身體極度的不適,咳得眼淚直流,蒼白的臉
   龐染上桃色的紅潮。

   等他站穩腳步,早已是一身濕淥淥的狼狽模樣,成了名副其實的落湯
   雞。

   「你——」

   「離我遠一點。」言仲飛眼中沒有憤怒的火光,有的只是張著一雙茫
   然的大眼。

   「拜託,離我遠一點。」他再也沒有力氣出手揍人,更甭說生氣了。
   他懶洋洋地從水中起身,爬上綠草地。

   「等等,你身體全濕了。」或許是因為過意不去,或許他真如言仲飛
   所說的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衰神,但宗政霆司是出自於內心的關懷詢問
   他。

   「濕了就濕了,反正衣服待會兒就會自動乾了。」言仲飛撇開宗政霆
   司的手,只想盡快遠離他。

   「過來!」或許是因為言仲飛的毫不在意惹怒了宗政霆司,他伸手抓
   緊言仲飛的手腕,一路疾奔回宅院。

   ※ ※ ※

   「春兒,備熱水送到我的房裡。」

   宗政霆司冷色眸光一掃,嚇得被喚為春兒的少女趕緊拉著身旁其他人
   為主子準備熱水。

   「你到底在幹嘛?」處於渾噩狀態的言仲飛像是醒過來似的,死命想
   拉回自己的手腕。

   「淨身。」難道言仲飛要放著自己一身的骯髒不管?

   「那又關你啥事!」要不要洗澡也得先問問他,哪輪得到宗政霆司作
   主!

   「為什麼你一定要跟我作對?」他真的不懂。

   「那不是作不作對的問題。」言仲飛反駁。「放手!」一把甩開那箝
   制的束縛後,他轉身想跑開。

   誰知,他蓄留的半長髮卻成了宗政霆司抓住他的最佳利器。

   顧不得言仲飛會痛得大叫的宗政霆司,一把扯住自眼前閃過的金亮髮
   絲。

   「怪物!你是豬!快放開我!」頭皮發麻的痛楚讓言仲飛使不出力量
   ,為了減少那份痛苦對他所造成的衝擊,言仲飛決定施展他的看家本
   領——打架。

   右臂往後一揮,彎起的手肘擊往宗政霆司的胸口;右腿往後一掃,企
   圖讓宗政霆司嘗一嘗痛苦的滋味。

   但事與願違,他這麼弱的攻擊對宗政霆司而言就如同繡花拳頭,絲毫
   起不了作用。

   宗政霆司身體往後一縮,避開手肘的致命攻勢。雙腿往後各退一步,
   讓言仲飛的掃腿落了個空,反倒讓自己一個重心不穩地趴臥在地上。

   「去你的!快放開我!」現在他不只是全身濕透,還有另一個要解決
   的問題,那就是撂倒故意將他的衣服弄髒的宗政霆司。

   一想到他沒有替換的衣物,言仲飛便又開始怨恨起這個無恥卑鄙的宗
   政霆司。

   「你瞧你把自己弄成這副德行。」宗政霆司不悅地蹙了蹙眉,反制言
   仲飛的動作並不因此而鬆懈。

   「那都是你害的!」

   「我只是要你乖乖的淨身。」那有錯嗎?宗政霆司不這麼認為。

   「你難道不會講請嗎?」

   中國男人講話總是自以為是,就如同現在不講道理的言仲飛與壓制他
   的宗政霆司。

   「如果我說請你會乖乖聽話嗎?」他根本就不相信。

   「換作是別人我就聽。」言仲飛回頭怒瞟著後方的宗政霆司。「若是
   你,我寧死也不願聽你的話!」他倔強的脾氣是誰都改變不了的。

   「公子,熱水已備好了。」春兒小心翼翼地靠往殺氣騰騰的兩人身旁
   ,靜待宗政霆司下一步的指示。

   「告訴每一個人,今天不准來殘心閣。」宗政霆司冷冷地交代女僕幾
   句話。

   聽到宗政霆司的命令後,春兒則是嚇得一刻也不敢多停留。

   誰都不曾看過主子今日這般嚇人的氣勢,看來她得通報四位姑娘才成
   。

   ※ ※ ※

   「宗政王八蛋!快放開我!」接近殘心閣,言仲飛依舊做著困獸之鬥
   。

   他嘗試著各種不同的攻擊法,可惜全被宗政霆司破解。現在他才明白
   ,原來之前那些光輝的打架戰績根本算不了什麼,瞧他連宗政霆司的
   袖子都碰不著,更別提使勁全力想脫逃了。

   不再回應言仲飛的話,宗政霆司只是一味地將他扯向前,拉進自己的
   房內。

   一路跌跌撞撞的言仲飛早就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那雙不服輸的黑
   眸依舊迸射出想要噬人的光芒。

   「帶種的就跟我單挑……」穩著點,他快沒氣了。言仲飛大口地喘息
   著,恨不得將周遭的空氣全部納為己用。

   宗政霆司緊握他的雙手突然鬆開,言仲飛反應不及,當場跌坐在地上
   。

   「我告訴你,別以為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欺負我,我言仲飛沒你想的
   這麼好惹。」說完,言仲飛緩緩地起身,想一腳踏出大門。

   可是,衣服的領口在瞬間被宗政霆司給拎住,狠狠地揪回到原處。

   「你想謀殺啊!」言仲飛大叫。

   「你這一身髒想到哪裡去?」宗政霆司冷冷問道,已有好長一段時間
   未曾發怒的他,竟會在不知不覺中被言仲飛所影響。

   「那又關你屁事!」能不能讓他靜一靜,清閒一下?

   「總之,你跟我進來。」聞及言仲飛的回答,宗政霆司更是無法控制
   自己高張的情緒,強拉著言仲飛進入一處瀰漫著煙霧的小房間。

   房中有著一座浴池,池內盈滿著溫熱的水。

   「做什麼?」該不會真要他在這裡洗澡吧?

   「衣服脫掉。」

   宗政霆司想也不想就伸出手欲將言仲飛的濕衣服脫下,卻慘遭言仲飛
   強力抵抗的一拳揮中。

   那一拳不偏不倚地落在宗政霆司的右臉頰上。

   「你別這樣瞪著我……」啊,他好像太過分了點。正當言仲飛想向宗
   政霆司道歉時,他才發現為時已晚。

   因為他整個人已被宗政霆司扳倒,那突如其來的衝擊力道摔得他七葷
   八素。

   言仲飛躺在木板舖成的地板上,發痛的後腦勺隱隱作痛,勉強張開眼
   睛,唇角逸出痛苦的呻吟;而俯視他的罪魁禍首宗政霆司則隻手掐握
   住他的肩頭,像是想將他的肩骨捏碎似的毫不控制力道。

   「好痛!你在做什麼?」這傢伙練過功夫不成?言仲飛突然感覺到大
   禍即將臨頭。

   回應他的是嘶的一聲,他的衣服被撕破而宣告報銷。

   「你——」宗政霆司是不是變態?言仲飛的內心突然升起一股寒意。

   他憤怒的眸光染上一抹火紅色的星點,猶如見到仇人般恨不得一刀解
   決眼前的宗政霆司。

   他不是為了救他而手骨折嗎?怎麼好得這麼快?這整件事情會不會只
   是宗政霆司在說謊騙他?言仲飛決心非要他加以解釋不可。

   「你不覺得現在說痛已經太遲了嗎?」宗政霆司略過言仲飛幾近噴火
   的目光,手中的動作仍舊持續著。

   「快放開我!」

   言仲飛伸出雙手緊掐住宗政霆司的頸肩,可他的動作比他慢半拍,反
   而被宗政霆司隻手握住,箝制在上方。

   「喂,你別這樣……我自己脫衣服可以嗎?」心下一驚,言仲飛結結
   巴巴地道。

   聽言仲飛這麼一說,宗政霆司有些遲疑,但他並不確定這是不是言仲
   飛的拖延戰術。「如果你說假話呢?」

   「我都被你壓住了,怎還敢說謊話騙你?」

   老天,這人怎麼這麼驢呀!沒瞧見他動也不能,跑也不成?為了早點
   得到自由,他還會編謊話騙他?

   言仲飛真覺得此時的自己真像個窩囊廢、受人擺佈的木偶,要他往東
   ,他就算有心想作對也得乖乖向東走。

   終於,沉悶的僵局被打破。

   宗政霆司鬆開對言仲飛雙手的束縛,但他還是回頭望著才剛想起身又
   被他嚇得呆住的言仲飛。

   「既然我倆身子都弄髒了,我看就一起淨身吧。」之前為了擒住言仲
   飛可也費了他一番工夫。

   「耶?」怎麼他也要下去洗澡?

   「等等,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要洗澡嗎?」

   雖然言仲飛並不介意袒露他自傲的身材,不過宗政霆司畢竟是個才見
   過幾次面的陌生人,心中總有著些許疙瘩。

   「這浴池應該不只能容一人吧。」宗政霆司斜睨言仲飛一眼,彷彿對
   言仲飛所提及的疑問感到可笑。

   「但——」

   「難道你從不跟男人共浴?」

   宗政霆司的黑眸中佈滿嘲笑的意味,讓在一旁坐著的言仲飛霎時紅了
   耳根子。

   「當然有!」言仲飛不服氣地回道,殊不知自己早就掉入宗政霆司刻
   意佈下的陷阱。

   為了證明自己所說的話,言仲飛當著宗政霆司的面解下長褲,全身赤
   裸的呈現在他的眼前。

   「怎樣,我現在不就脫光衣服了!」言仲飛仰起下顎挑釁。

   但他為何要這麼做?他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似地被人當猴耍,而他
   就是有這種被耍了的奇怪錯覺。

   或許是感受到宗政霆司投射而來的目光讓他感到極度不自在,言仲飛
   話也沒說地就走入池內。

   真討厭!沒有洗髮乳也沒有沐浴乳,難道古代人就這樣以清水洗洗頭
   髮就會乾淨?

   不過,當他一接觸到溫熱的水時,一種全身肌膚毛孔頓時舒張開來的
   無比舒暢感受讓他心神沉醉,像是將這幾日來所累積的悶氣與苦惱全
   都一掃而空。

   因為太舒服的緣故,言仲飛竟然開始打盹,微閉的眼瞼像是重得拉不
   起的簾幕般呈現出一絲倦態。偶爾,他還會隻手摀住微啟的唇,打了
   個極大極滿足的呵欠。

   ※ ※ ※

   「你很累?」

   該說是言仲飛太累了,還是他永遠是疏於防範?宗政霆司每一次靠近
   他的身邊,言仲飛幾乎都無法察覺出他的存在。

   「廢話。」言仲飛懶得再理會他,反正只要這個衰男不要再纏著他不
   放,他就會高興得高喊南無阿彌陀佛,慶祝厄運不再纏身。

   「你很特別。」宗政霆司凝視著言仲飛那頭閃爍亮光的金髮。雖然長
   安城開始有些從外地、甚至西域以外的國度慕名前來的外國使節與商
   人,但他真的很少見過這樣一名像漢人的青年會有一頭與他有所差別
   的髮色。

   「什麼特別?」言仲飛聽不懂他話中涵義。

   「你全身上下都很特別。」一回想起之前他救言仲飛的場面,宗政霆
   司又瞥了眼自己剛剛痊癒的傷。

   那時的右手臂因為施力不當以及被突如其來的外力壓迫的結果,造成
   手臂輕微的脫臼,所幸段藍夜及時為他請來大夫以及敷上珍貴的藥膏
   ,而今原本的不適已經退去。

   「拜託!我跟你一模一樣好不好?」言仲飛瞪大雙眼回過身,對於宗
   政霆司的話感到十分可笑。

   「不一樣。」宗政霆司反駁。一遇到言仲飛後,他的態度似乎變得跟
   往常很不一樣。

   眼前的言仲飛完全引起他的注意,宗政霆司非常肯定自己的感覺。

   他何時會對人產生了興趣?

   他生活的重心不是擺在尋找兩名失蹤弟弟的下落嗎?此刻的他卻只想
   著要如何才能進一步瞭解這半個多月來總是令他離不開視線的言仲飛
   。

   他太過於顯眼了。這是宗政霆司直覺的認定。

   「有什麼不一樣?」他這樣說好像他是奉外星人之命被派來地球進行
   暗中破壞的怪物似的。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你才適當。」像霧般的氤氳水氣飄浮而起,掩
   蓋住宗政霆司注視言仲飛的眸光。

   「那就不要形容。」哼!講個話都吞吞吐吐的,一點都不像個大男人
   。

   言仲飛雙掌合併,捧起溫熱的水往臉上一潑,水的熱度使原本蒼白的
   臉色染上微微紅潮。

   看到這一幕的宗政霆司笑了笑。

   「你不覺得這水溫有點熱嗎?」

   「是你太敏感了。」言仲飛那雙帶著狐疑目光的黑眸直盯著宗政霆司
   。他發覺到一件事情,今天的宗政霆司非常愛講話。

   「要是柳羽和月城也在就好了。」他不禁脫口說出好友的名字,更開
   始眷戀自己溫暖的家,還有可口的……美食。

   「誰是柳羽和月城?」由言仲飛口中聽到兩個極為陌生的名字,令宗
   政霆司的臉龐抹上一層灰暗的不悅神色。

   因為他聽到言仲飛的語氣中帶著一種雀躍的期盼,他的心卻因而被狠
   狠的揪痛了一下。宗政霆司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他不喜歡言仲飛將
   所有的注意力從他身上移轉開來。

   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想接近言仲飛,起初他認為那是一種好奇心
   的驅使,才讓他想親近他;然而,現在或許不是這個原因,只是他還
   找不到可以解釋的真正理由。

   「我的好朋友,他們也跟我一樣來到你們的世界。」嘖,宗政霆司真
   是貴人多忘事,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他曾提起過的事情?

   「老實講我不是這年代的人。」當時他只希望宗政霆司能相信他所說
   的話,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千真萬確的事實。

   「那麼你是天上所派來的神!」

   一聽,言仲飛真沒想到宗政霆司這麼看得起他。

   「喂,我的意思是說你是古代人而我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兩個不同時
   空與世界的人。」這樣解釋應該夠清楚了吧!什麼神不神的!

   「古代人?二十一世紀的人?」宗政霆司似乎陷入一團迷霧當中。「
   那有分別嗎?」

   他的問題簡直教言仲飛吐出一大缸新鮮的熱血。

   「當然有!」言仲飛握緊拳頭,「總之,我跟你是不同的!你這個時
   代原不該有我的存在,而我那個世界則是沒有你的現代叢林。」宗政
   霆司這時代鮮少有他們那時代時下的科技產品。

   「你住在山裡?」

   宗政霆司卻以非常無厘頭的回應進一步荼毒他的腦細胞,企圖毀了他
   腦袋的運作。

   「誰說我住在山裡!」他住在台灣,美名為福爾摩沙的美麗小島,有
   許多可口小吃的美味天堂。

   「是你自己說住在叢林的。」他這麼說有錯嗎?

   「那是形容!」真是雞同鴨講,牛頭不對馬嘴!

   「我的意思是……」跟宗政霆司解釋了大半天,可這人的死腦筋就像
   是塗了水泥似的難以成功運轉。好在他心臟夠有力,要不非得氣出心
   臟病不可。

   總之,那一次的談話,他們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我真擔心他們被人口販子捉去賣了。」應該還不至於吧!言仲飛甩
   了甩頭,企圖將這潛在的憂慮趕出心底。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很在意他們。」宗政霆司的口氣在無形之中開
   始有了改變。

   「廢話!」他難道沒有要好的朋友嗎?他幹嘛這麼問?

   「他們是我的好朋友耶!你知道什麼叫作好朋友嗎?」他真有點擔心
   宗政霆司的智商是否低於九十,或是嚴重的智能不足。

   「那我也能當你的好朋友嗎?」宗政霆司試探性地一問。

   不知為何,宗政霆司的心底非常渴望能得到言仲飛點頭的回應,他在
   等待……

   「你為什麼這麼問?」

   言仲飛皺起眉頭,內心不斷升起困惑與不解。

   宗政霆司又想玩什麼花樣?要當他的好朋友?他希望自己沒有重聽的
   困擾。

   「我想知道我是否有這榮幸當你的好朋友?」宗政霆司緩緩的挨近言
   仲飛。

   「你別靠那麼近。」這是不是他最新的整人花招?言仲飛隻手推開那
   逐漸靠近他的人。

   「你真的很討厭我?」是不是因為上次他不小心傷了他的事,讓他心
   裡依舊耿耿於懷?宗政霆司的神情閃過一抹悲傷的神色。

   「這——」言仲飛呆住,其實他也不是挺討厭宗政霆司。別說這個男
   人曾經救過他一命,只要是他看對眼的男女他都不會討厭。

   不過宗政霆司幹嘛問他這種事?要他回答這種問題就好像是考二選一
   的題目般,必須選出一個答案。

   但這不關正確與否,因為這完全只是好抑或是不願意。

   「懶得理你,我要洗頭了。」言仲飛乾脆岔開話題,更想要拉開他與
   宗政霆司之間的距離。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得不到滿意答案的宗政霆司可不是輕輕鬆鬆就能隨便打發掉的人物,
   他開始發揮死纏爛打的精神,緊粘著言仲飛。

   「喂,我要洗澡耶!」宗政霆司不是要他洗個熱水澡的嗎?現在幹嘛
   扯到另一個莫名其妙的話題上?

   「先回答我的問題再洗澡。」宗政霆司一把扯住言仲飛的右臂。

   「好,我回答。」去你的!為什麼我非得聽你的話?言仲飛暗自在心
   中臭罵著。「你想當我的朋友非常的簡單,第一你得先滿足我的胃口
   。」

   言仲飛的座右銘是「民以食為天」,如果踏不進這第一關的門,那就
   永遠Game Over。

   「胃口?比如?」宗政霆司挑起修長的黑眉問道。

   「嘖,你真是大豬頭耶!」言仲飛忍不住罵他,「像是這裡有什麼山
   珍海味、美食佳餚的,統統必須經過我的鑒定,滿足我極為挑剔的胃
   。」

   他這麼說好像自己是個美食通,言仲飛倒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是說吃遍大江南北的美食?」這非常簡單,宗政霆司笑道。

   「錯。」這人怎麼這般猴急,他的話還沒講完呢!

   「錯?」還有後續?

   「是的!」言仲飛以狐疑的眼神打量著亟欲知道答案的宗政霆司,「
   告訴你,這些美食必須由受試者親自完成,不准叫外賣、也不准買外
   帶,更別提請個師傅級的廚師回家張羅這些料理。」

   「受試者?」那意思不就是他得身體力行,這第一關終於有點眉目可
   尋。

   不過宗政霆司幾乎可以說是沒下過廚房,更不知何謂料理。為這事,
   他開始感到頭有點發疼。

   「沒錯!」言仲飛點點頭表示贊同,「不管如何,想通過這關的人必
   須先乖乖奉上一樣他所做的料理。假如我嚴格的五臟廟說不行,那就
   啥事也別談了。」這應該不叫作現實吧?

   「那只要我過了這一關就能當上你的朋友 !」宗政霆司似乎打定主
   意,非得成功地當上言仲飛的朋友不可。

   「是啊……」呃,這個人幹嘛一直想當他的朋友?他的身價何時暴漲
   了這麼多?之前他不是掃地的長工嗎?言仲飛搔了搔頭,非常懷疑宗
   政霆司是否為正常人。

   其實他也不是這麼好吃,擇友的條件也並非必須照他所講的一切逐一
   完成。看順眼才是最重要的第一條件。

   「小飛,你就等著我生平為你所做的第一道菜。」宗政霆司扯出一抹
   燦爛的笑。

   咦?他沒聽錯吧?宗政霆司叫他小飛?言仲飛覺得自己的額頭上突然
   冒出三條黑線,就如同他喜歡的一本漫畫中裡頭的主角,每次一遇到
   令人非常驚訝或是莫名其妙卻又笑不出來時的表情。

   或許,他真的該為宗政霆司請個精神科醫生來治療他慢性的精神疾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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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喂,你有沒有可以穿的衣服給我?」泡完澡的言仲飛想起身了,他
   泡水過久的皮膚就快成了老太婆臉上的皺紋。

   「為什麼?」早已換上乾淨白色長襯衣的宗政霆司問道,顯然他已經
   忘記自己撕裂了言仲飛唯一一件的T恤。

   聞言,言仲飛握緊拳頭,眼看就要發火。

   「你把我唯一的衣服給撕破了,你覺得我該不該向你討回一件當作賠
   償?」如果宗政霆司敢死不認帳,他會給他一記飛踢外加爆拳。

   經過言仲飛的提醒,宗政霆司微微頷首,可是他始終佇立在一旁,絲
   毫沒有動作的打算。

   「你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倒很樂意看言仲飛泡澡時的模樣。

   「一點都不好!」衰運男,你是想乘機欺負我不成?言仲飛的眼珠子
   迸射出無形的火焰,那是他快要生氣的預兆。「可是我怕沒一件你能
   穿的。」

   「胡說!」他的體格不就小宗政霆司一點點,頂多穿上的衣服會看起
   來顯得鬆垮垮的,但總比他一直待在這快變涼的浴池中來得好吧。

   「好吧,那我就幫你找看看吧。」宗政霆司勉為其難地答應言仲飛的
   請求,但背對著言仲飛的他卻露出惡作劇的笑容,只是言仲飛尚未發
   覺到。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言仲飛懶懶地抬起腕上的手錶,可是得到的結果
   卻還是與之前的一模一樣。從他掉入這個朝代後,表上的指針就不曾
   再動過。

   衰運男到底有沒有找到適合他的衣服?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宗政霆司
   的蹤影,室內像是無人般靜悄悄地。

   他到底跑哪兒去了?池裡的水變涼了,他的身子也忍不住地發起抖來
   ,可是宗政霆司還是沒回來,難道他老早就離開而他卻還傻傻的在等
   待?

   終於,言仲飛捺不住性子的起身。不顧濕淥淥的身子還沾著未乾的水
   珠,偷偷摸摸地探出頭。

   沒人,太好了!果然如他所想的般,宗政霆司那大混蛋落跑了。

   言仲飛躡手躡腳的踏出第一步,當看見床上放置著一件襯衣後,他才
   露出略微安心的笑容。

   嗚……終於有衣服可以穿了。他高興得快哭出來,才想拿起襯衣,他
   卻又馬上停住腳步。

   一種奇怪的觸感使他全身寒毛豎立,就像是起雞皮疙瘩似的非常不舒
   服。

   有人在此時觸碰他的背脊,那是指尖的觸感、惡意的捉弄,令他有股
   想嘔吐的感覺。

   「哇!」言仲飛只有一個想法、一個動作,他迅速奔向那張大床,並
   緊披著絲綢的被單。

   「你真的很怕我。」突然出現在言仲飛面前的是剛才失蹤的宗政霆司
   ,而他不過是想試試言仲飛的反應。

   但觸摸他的肌膚卻帶給他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當他微冷的指尖微觸
   著言仲飛溫熱的體溫時,突然有一種喜悅的衝動湧上他的心頭,迫使
   他更想再觸摸言仲飛的肌膚。

   之前,他不過是出自於惡意的捉弄想戲弄言仲飛,想瞧瞧他的反應。
   不過看見言仲飛裹成粽子般的發抖模樣時,他開始感到後悔。

   「你、你去死好了!」嚇他很好玩嗎?他真想撕裂宗政霆司等著看他
   出糗的那張臭嘴臉。

   給他一把刀或是一枝槍,他一定馬上殺了這隻自大又變態的豬。

   「抱歉,我不曉得這樣做會讓你這麼生氣。」宗政霆司放低姿態。

   「呃?」言仲飛呆楞了一下,然後才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不
   知道這樣問會不會很不禮貌?

   「什麼問題?」宗政霆司望著床上的言仲飛,他很好奇他會有何種難
   題需要他來解決。

   「你是不是……」還是不要問好了。

   「怎麼不說了?」見言仲飛欲言又止的模樣十分逗笑,宗政霆司便趨
   步向前。

   「喝!你不要隨便靠過來好不好?」

   「但你不是有話要問我?」宗政霆司一聽,只好後退回原處。此刻他
   並不想再惹怒言仲飛,讓他對自己的印象更差。

   「我……」言仲飛的眼睛瞟向床沿,不知道該替自己找何種藉口搪塞
   宗政霆司的問題。

   「對了,衣服!我要穿的衣服呢?」不說他還忘了,自己光著身子怎
   可到處亂晃。

   「你剛才要問的應該不是這個。」他的眼底藏著某些不欲告訴他的秘
   密,宗政霆司並不喜歡有人瞞騙他。

   「不是,我問的就是這個。」這男人非得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嗎?

   「可是……」

   「你這個人怎麼這個龜毛!」他快噴火了。

   「能讓我再摸一次嗎?」宗政霆司不禁脫口而出,隨即見到言仲飛的
   臉上開始浮現出不悅的神情。

   「你再說一次!」看樣子,他將親自為宗政霆司敲響臨死前的喪鐘。
   他長這麼大,從來就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麼說,除了……

   不對!他幹嘛又想起她?

   「我想觸摸你的唇。」或許身體力行才是最實際的表達方式,對於言
   仲飛那欲殺人的眼神視而不見的宗政霆司立即伸出修長的食指,輕輕
   地以指腹點著言仲飛的下唇。

   軟軟的觸感,果然如之前他吻他時一模一樣。

   呆若木雞的言仲飛則傻楞住,未見有任何反應

   他在摸什麼?他的唇?雖然沒被親吻,但這跟無禮的挑釁又有何差別
   ?宗政霆司非得將他惹毛後再來跟他說對不起不可嗎?

   忘神的宗政霆司以指腹撥開言仲飛的唇瓣,竄進那柔軟濕滑的口中,
   他並不知道這麼無禮的舉動是自己一時無法控制的感覺所造成的衝動
   。

   或許,是見到言仲飛那雙黑瞳中閃過的驚嚇讓宗政霆司清醒過來,他
   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穿好衣服後到大廳等我。」說完,宗政霆司頭也不回的離開自己的
   寢室。

   直到門被緊緊合上所撞擊出的聲音響起,才喚回處於失神狀態的言仲
   飛。

   剛才是怎麼了?他呆呆地問著自己。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

   希望剛剛只是一時的錯覺。

   ※ ※ ※

  正襟危坐的言仲飛跟其他在場的人有著一模一樣的表情,那要如何形容
   呢?全皺在一塊兒的爛泥巴,這樣的形容應該會比較貼切些。

   那一坨黑壓壓的是什麼東東?還有那鍋像是某種排泄物的綠色菜湯又
   是什麼?

   瞧著擺滿桌上一大堆五顏六色的「佳餚」後,言仲飛不禁胃酸直冒。

   同樣坐在他附近的五名男女也有著相同的疑惑,每個人只是盯著桌上
   的菜色而遲遲不肯舉箸動手,甚至也不敢說話。

   那才是她們該錯愕的時刻,主人親自為她們下廚,真令這四名女人高
   興得快要大叫。

   可是,當她們瞧見桌上的菜色後,每個人就如同躲避洪水猛獸般只能
   自求多福。

   這堆由宗政霆司親自烹煮的食物能吃嗎?她們實在不敢苟同。

   「小飛,你快吃一口我煮的桂花蓮子羹。」宗政霆司殷勤地向言仲飛
   推薦他烹煮了良久的桂花蓮子羹。

   「別叫我小飛。」言仲飛突然感受到四周射向他的好奇目光中帶著一
   絲笑意,那種感覺實在不怎麼好受。

   「先嘗嘗再說。」宗政霆司似乎忘了其他人的存在,一個勁兒的猛鼓
   吹言仲飛親口嘗嘗他認真學習的結果,這可是花費他不少時間努力完
   成的。反正只要有一樣菜能過關的話,那麼他就能當言仲飛的朋友。

   噁……他可不可以先走一步?他實在不想傷宗政霆司的心,但一瞧見
   大夥兒瞅著他的眼神中含有期待的意味後,他暗自在心中喊糟。

   慘了,他們該不會叫他當替死鬼、嘗這看起來像是七彩抹布調和而成
   的菜吧?言仲飛心底掠過一抹寒顫。

   「小飛……」見言仲飛一直都不動箸,宗政霆司好心的夾起一塊紅燒
   獅子頭,這是他向春兒請教後現學現賣的作品。

   「這是什麼東東?」他先問個明白再吃也不晚。

   「紅燒獅子頭。」應該很可口才對!宗政霆司微笑道。但他並不曉得
   言仲飛的心情愈來愈低落,彷彿已蕩至谷底。「紅燒獅子頭?」他橫
   看豎看就不覺得它是所謂的美食之一紅燒獅子頭,慘綠的顏色像是電
   影中的小精靈那般醜陋,他很懷疑宗政霆司的眼睛是否有色盲之虞。

   「噗……」在場的四名女子一聽紛紛掩嘴而笑,但她們不敢笑得太大
   聲,生怕宗政霆司會翻臉不認人。

   段藍夜也是非常訝異,不過他是屬於內斂型的,並不將心思表現出來
   。

   霆司少爺為什麼突然對言仲飛這麼好?他不明白。

   好啊!他們都在一旁幸災樂禍。言仲飛的唇角勉強扯出一抹微笑看著
   其他五人。

   「喂,只有我一個人嘗不好吧!其他五個人也應該嘗嘗。」
   聞言,大夥兒再也笑不出來,皆顯露出「饒了我」的表情。

   「不,我是煮給你一個人嘗的。」難道言仲飛不喜歡這些菜色?

   「咦?」言仲飛困難地嚥下喉中的唾液,不知該為宗政霆司這份好意
   感到高興,抑或是嚎啕大哭?

   救命啊!叫他一個人吃這些比垃圾還要可怕的東西?言仲飛覺得一陣
   暈眩伴隨而來,他險些因坐不穩而跌落地面。

   「對啊,我要你評分,看我有沒有當你朋友的資格。」這才是他真正
   的目的。宗政霆司眨了眨眼望著言仲飛。

   「朋友?」言仲飛恨死了這句話所帶給他的麻煩,他顯得快虛脫無力
   。

   怎麼辦?真的要他吃這連狗都不願意聞的——噁……不看還好,看了
   根本倒足了他的胃口。

   「是啊,言公子您得嘗嘗我們家公子的好意。」

   吁,好在她們不是那個倒楣鬼,四個女子紛紛慶幸著大難已離她們遠
   去。

   「是呀,是呀!」此刻,另外三名女子也隨即附和。

   「木頭,你說對不對啊?」茵茵睨了眼段藍夜,她倒要瞧瞧段藍夜會
   如何做出回應。

   段藍夜只是瞥了宗政霆司的笑臉一眼,隨即也頷首表示贊成。

   對不起,我救不了你。他在心中對言仲飛暗自抱歉。

   你們這群小人!言仲飛的牙縫裡差點逸出這罵人的話。

   他們居然統統見死不救?言仲飛最後的一絲希望迅速落空,那種感覺
   像是墜入深不可見底的海底深淵內而永遠浮不起來般的呼吸困難。

   「不用試吃了,我現在馬上宣佈。」他投降了。叫他吃下這一坨怪東
   西,他寧願請宗政霆司先給他一刀,讓他早點因失血而死還比較痛快
   些。

   「不行!」宗政霆司夾了一口紅燒獅子頭,將它送進張口的言仲飛嘴
   裡。

   一秒、兩秒……言仲飛緊合上雙唇,額側滲出冷汗來。

   麻、辣、苦、澀、酸五種混雜在一起的怪味道分佈在他的味蕾上,言
   仲飛面無表情的盯著每一個人。大夥兒也無法猜出他會說出何種話來
   評論宗政霆司第一次為他下廚的處女作。

   地獄之門好像為他開啟了。言仲飛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彷彿看見身
   旁飄浮著一些如同鬼魅般的人物,輕輕地飄過來、然後對著他揮揮手
   ,似乎想拉他成為他們的同伴。

   呵,沒想到還沒回到台灣,他就被毒死在古代。

   下一刻,言仲飛翻了翻白眼,咚的一聲往後一仰,隨即倒下;若非宗
   政霆司眼明手快的接住他的身子,恐怕除了昏迷之外,他還得加上腦
   震盪的意外傷害。

   「小飛?」宗政霆司緊張地搖晃言仲飛的身子,他並不曉得言仲飛昏
   倒的原因。不過,在座的其他五人則眼神一致性地瞄向那盤罪魁禍首
   ——紅燒獅子頭。

   五人各自苦笑著,希望言仲飛能安然度過這次可怕的危機。

   ※ ※ ※

   「不要、我不要吃……」昏睡中的言仲飛不停囈語著,拒絕再吃下宗
   政霆司為他所烹煮的食物。

   他揮舞雙手、搖晃著頭、緊閉著雙眸不斷地說著、拒絕著。

   在那可怕的夢境中,宗政霆司將桌上所有的食物塞進他的嘴裡。他哭
   喊著叫救命,但那群人卻視而不見,還在一旁嘲笑他。

   結果,他像是進入惡夢般跑不出來,口中不斷逸出哀求的囈語。

   「大夫,小飛他……」宗政霆司很著急,因為他並不明白言仲飛為何
   會突然昏死過去。

   倘若他明白言仲飛昏迷的原因乃在於那口紅燒獅子頭的話,或許他會
   更內咎也說不定。

   「這……」經驗老道的老大夫把了把脈,仔細查看言仲飛的臉色後才
   道出他的判斷之言。「這位公子應該是吃壞肚子才會造成脾胃不適,
   我先開張藥單子,將藥以三碗水熬成一碗讓他服用。」

   「吃壞肚子?」宗政霆司深深凝望著言仲飛蒼白的臉龐與痛苦的神情
   ,這才恍然大悟般的憶起自己曾喂言仲飛一口紅燒獅子頭。

   「藍夜,幫我送大夫。」得知言仲飛真正昏倒的原因後,宗政霆司的
   臉上浮現了自責的痛苦表情。

   沒想到他才是真正害言仲飛痛苦的罪魁禍首,一思及此,宗政霆司不
   知不覺握緊拳頭,猛然一拳揍在床柱上,堅實的柱身發出微微的聲響
   。

   「公子,他沒事吧?」瞧見宗政霆司陰沉的臉龐抹上一層恐怖的顏色
   後,她們四人明白事情可能很嚴重。

   「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心亂如麻的宗政霆司怎還有時間再
   關心其他人。

   四位女子凝睇宗政霆司一眼,輕歎一聲後紛紛離開。

   看樣子言仲飛在宗政霆司的心裡似乎開始佔有一席很重要、很特別的
   地位,不然宗政霆司怎會如此重視他呢?

   「茵茵,公子和他——」她們有著相同的疑問。

   當春兒趕來通知她們宗政霆司和言仲飛似乎發生爭執時,她們都心急
   地趕到殘心閣,不過卻不得其門而入。

   因為宗政霆司的一句「誰都不准進入殘心閣」,遂她們不敢也沒那膽
   量挑戰宗政霆司的命令,只好挨在那裡等待消息。

   可沒想到宗政霆司卻滿臉笑意的走出來,然後拉住春兒往廚房奔去,
   搞得她們是一頭霧水,更是不解他與春兒所說生氣的宗政霆司怎會有
   著如此大的差別。

   再者,從宗政霆司的寢室內步出的言仲飛則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穿著宗政霆司的衣裳,只是看了她們一眼,又步離她們。

   一路跟著言仲飛來到大廳的她們乖乖的坐在廳內,雖然想問他到底怎
   麼了,卻沒一個人敢先開口提出疑問。

   直到晚膳時擺滿了一桌的恐怖菜色,與一身髒與煙味的宗政霆司出現
   坐在言仲飛身旁,要求他吃吃看他頭一次親自為人下廚的傑作。

   再來便是言仲飛被迫吃了一口後就昏倒,只好請來大夫診治。

   「唉,我們還是裝作不曉得的好。」茵茵趨步向前,撇下她的好姐妹
   ,獨自一人隱沒入黑暗之中。

   唉,教她該怎麼說才好?公子跟言仲飛的事情可能會比她所想的還要
   糟糕,到底要不要傳信給風二娘呢?

   茵茵拿不定主意,滿臉愁容地回到自己的寢房。

   ※ ※ ※

   「嗯……」深夜裡,因為身體不適而痛苦呻吟的言仲飛身子微微一傾
   。

   他輕微的動作驚醒了一旁看守他的宗政霆司。他連忙起身,擔心地看
   著臉色已不再像之前那般蒼白的言仲飛。為什麼他會擔心言仲飛?宗
   政霆司閉緊雙眸,極力想搜索出一個他能解釋的合理理由。

   最近的他不再關心是否有兩位弟弟的消息,最近的他不再獨自一人享
   受孤獨的滋味,他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拚命想瞭解言仲飛。

   他並不知道自己所烹煮的食物會害言仲飛鬧肚子痛,更別提他只是想
   引起言仲飛的注意、只為博得他的好感。

   他變得不再是以往的自己,那個外表有點輕浮、內心卻冰冷得讓人無
   法靠近的宗政霆司。

   是因為言仲飛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他、改變他,而他卻渾然不知所覺嗎
   ?

   他到底想做些什麼?宗政霆司不敢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他甚至害
   怕自己學會變得有感情,那個早已忘卻情感為何物的男人怎會懂情?

   當母親死在他面前的那一剎那,他就變得冷血,雖然他能與他人安然
   相處,卻沒有任何人能成功地走進他的內心世界,就連與他最親近的
   段藍夜亦如此。

   他何時敞開心房任憑一個與他毫不相識的人走進他的內心,那個封閉
   已久的世界而不自知?

   「告訴我,我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會這麼關心你,你可不可以告訴我
   ?」宗政霆司輕撫著言仲飛額上的金色瀏海。他俯低身子凝視熟睡的
   言仲飛,發現自己很喜歡看著他熟睡時的模樣,那份毫無防備的純真
   睡顏讓他看癡了。

   想一直凝視著言仲飛的睡顏。這只是他一個很單純的想法,一個很平
   凡的希望。

   他懷念言仲飛唇瓣的味道,眷戀那股在他內心突升的瘋狂慾望所帶來
   的刺激。他想吻他,縱使他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當宗政霆司回神之際,他的唇瓣已經貼復在言仲飛的唇上,輕輕地吸
   吮著,帶著他的溫柔吻著他。

   如果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慾望、自己一時的衝動,宗政霆
   司會選擇撤離那片令他百般眷戀的唇瓣,選擇不再碰觸他。

   但他不能,也無法制止自己。這是一份他所能擁抱的感情?

   不行,他感到無能為力;因為言仲飛,他感到生平的第一次害怕。

   他不再堅強,那些外表佯裝出來的假像開始崩裂,而他也不想再走回
   那冰冷的回憶中,那困住他許久的混沌囹圄裡。

   或許是因為言仲飛微微的掙扎讓宗政霆司自沉思中醒來,但他不想離
   開,隻手擒住他的下顎,將他緊扣在自己的唇下,輕輕的吸吮轉為更
   深一層的索求。

   不再思考後果、不再理會那些阻止他的想法,宗政霆司告訴自己,他
   想留住言仲飛,想把言仲飛永遠綁在他身邊。

   那是喜歡,那是愛嗎?那是他嗎?

   瞬間,宗政霆司索求的熱情逐漸冷卻,強迫自己離開,像是失神般的
   凝視著言仲飛有些紅腫的唇瓣。

   那些是他所造成的結果,為言仲飛的唇點綴出更深一層的紅霓色彩,
   那也是他強吻下的痕跡,無法磨滅的證明。

   「我該怎麼辦?」宗政霆司沙啞的聲音低回在安靜的四周。

   然而,沒有人能替他指引一條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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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鳥叫嘰嘰喳喳地將在睡夢中徘徊許久的言仲飛喚醒。

   他是怎麼了?

   言仲飛懶懶地睜開雙眼,才想抬起身子的他又楞住了,因為有個人緊
   握著他的手不放。

   宗政霆司睡著了,而且是靠在床沿睡著的。言仲飛一時間說不出話的
   盯著眼前這過分好看的男人。

   若說他不懂得嫉妒這回事的話,那全天下的人都是高明的騙子。他可
   是好想觸摸睡著的宗政霆司,想觸摸他的臉頰,偷偷地輕捏他一把。

   不知道那會有何種感覺?是不是像捏剛發酵過的麵團般軟軟、滑滑、
   粘粘的觸感?

   他好想知道,但又不敢驚醒宗政霆司。

   啊!他想起自己是怎麼了!從渾噩中回神過來的言仲飛終於想到自己
   昨晚所發生的事。

   他昏倒了,因為實在無法忍受那怪味道所帶給他的極大刺激而昏倒。

   那他現在又是在誰的房裡?他四處梭巡,認出這是宗政霆司的寢室,
   他曾惡意捉弄他的那一幕也躍入腦海中。

   不過他倒是很懷疑自己怎麼一點事也沒有,任誰嘗到宗政霆司的偉大
   佳餚後,恐怕得與廁所擁抱三天三夜,還得到醫院打點滴以補充流失
   過多的水分。

   結果他卻安然無事地躺在這裡,然後有幸見到宗政霆司的睡顏。

   不過,一回想到之前那盤紅燒獅子頭所帶給他的震撼,言仲飛發誓再
   也不碰他最愛的紅燒獅子頭。

   那盤宇宙第一超級難吃的料理真讓他印象頗為深刻,別說他是第一次
   嘗試,可能再也沒有人能像他一樣有此殊榮一嘗這絕品。

   到底宗政霆司是怎麼料理這道菜的?為什麼好好的一道美食料理會變
   成一盤慘不忍睹的調色盤,令人心生膽怯而不敢嘗一口?

   那些怪味道依然刺激著他可憐的味蕾,差點讓他喪失品嚐美食的能力
   與嗅覺。如果他真的變成一個食之無味的人,那麼世界末日的那天可
   能也快要來臨,到時他會先為自己挑選一塊不錯的墓地當作往生後的
   棲息地。

   正當言仲飛沉迷於自己的想像世界中時,宗政霆司像是感應到他已清
   醒般而驀地張開雙眼;當兩人的眸光不期而遇時,言仲飛才驚覺自己
   在發呆。

   「對不起。」

   宗政霆司開口後的第一句話教言仲飛驚訝不已。

   「昨晚——」宗政霆司的黑瞳突然暗淡下來。「昨晚害你那麼痛苦。
   」早知道他就不強迫言仲飛吃下那口紅燒獅子頭。

   言仲飛再一次呆楞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被宗政霆司一連串的道歉之
   語給轟得腦中一片混亂。

   這合該是他的反應嗎?言仲飛無語。

   「你覺得好一點了嗎?」宗政霆司以掌心撫觸著言仲飛的額頭,試試
   他的體溫。

   「沒……事了……」言仲飛結巴地說道。

   「沒事就好,待會兒我再替你熬藥。」這是他唯一能補償言仲飛的辦
   法。

   「熬藥?」一聽到宗政霆司又要親自為他熬藥,言仲飛立即亂了方寸
   ,不由得又腹痛起來。

   「我的肚子……」這時候真的痛起來了。言仲飛悶哼著。

   「你哪裡痛了?」見言仲飛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宗政霆司馬上趨向
   前去。

   「你是瞎子還是聾子?」他就快痛死了,宗政霆司還問他哪裡痛?難
   道他表達得還不夠清楚嗎?

   「是這裡嗎?」宗政霆司用手指壓了壓言仲飛的下腹。

   那從內部竄出的劇痛讓言仲飛的臉色變得如白蠟,冷汗如豆大般滑落
   。

   「你想……讓我早點……升天嗎?」如果是的話也請先通知他一聲,
   不然他會死得不明不白,到時下了地府也不知道該如何向閻王爺訴冤
   。

   「躺好。」宗政霆司命令著,雙手壓下言仲飛的身子後迅速呼喚守在
   後頭的段藍夜。「藍夜,再去請大夫來。」他下達指示。

   段藍夜瞥了床上的言仲飛一眼後,聽令的退下。

   「喂,我不用看什麼大夫啦。」只要充分的休息就會自然痊癒,言仲
   飛如此想道。

   「不行,你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了。」宗政霆司的擔心愈來愈多。

   笨蛋!人痛苦的時候本來就會這樣,宗政霆司還想在此時與他爭論不
   休嗎?

   「給我一杯水,再給我一顆胃藥,待會兒就沒事了。」言仲飛要求。

   「什麼是胃藥?」

   「算了,給我一杯水就好。」他口乾舌燥,已經無力再開口,希望宗
   政霆司別再折磨可憐的他。

   宗政霆司忙起身倒了杯水又走回床邊。

   「我來!」手中捧著茶杯的宗政霆司,扶起言仲飛的身體。

   「你來什——」下一秒,言仲飛終於瞭解宗政霆司的意思。宗政霆司
   直接將茶杯裡的水一飲而盡,然後再將含在口中的茶水哺進他的口中
   。

   好骯髒!宗政霆司這個垃圾鬼、骯髒鬼,竟然把含過的水哺進他的口
   中,害他連漱口的機會都沒有,就喝下一大堆有著他的唾液的茶水。

   「嗚……」言仲飛想推開宗政霆司的唇,但他不明白自己看起來比宗
   政霆司還壯碩,為何體力卻輸他一大截。

   為什麼會這樣?他很想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喂完之後,宗政霆司終於放開他,言仲飛得以喘口氣呼吸。

   「你、你幹嘛?」他只要一碰上宗政霆司,鐵定會被厄運纏身。

   「你不是要喝水?」宗政霆司希望言仲飛能明白他的好意與關心。

   「但我自己有嘴啊!」為什麼要你喂?

   「可是我怕你沒力氣。」他回答。

   呵?沒力氣?他現在可是活力充沛到想玩摔角。言仲飛傻笑著。

   「你怎麼知道我會沒力氣?」紅光滿面的他會像個病死鬼嗎?

   「因為你剛剛的臉色很不好。」而且是十分不好。

   「喂,你很瞧不起人耶!」跟宗政霆司交談乃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事情
   。

   他真那麼弱不禁風嗎?若要比弱不禁風的話,月城那小子才真是。因
   為他的好友三不五時就請病假,哪像他是靠「真功夫」拿到假單。

   說穿了那才是糗事,那些假單全都是他靠武力加威脅得來的,一大半
   也是他與人幹架後掛彩得來的。

   「我只是就事論事。」他向來坦白。

   「我咧!」好一句就事論事,將他堵得說不出話來。「你講話很毒耶
   !」言仲飛恨得牙癢癢想揍人。

   「那我換個方式表達好了。」宗政霆司聳聳肩,無奈地說:「你在生
   病,而我照顧你是天經地義的事。」

   「天經地義?我快暈了!」言仲飛無力反駁他,只好瞪他一眼,「那
   我現在要休息,請你出去好嗎?」既然他生病了,那麼就請宗政霆司
   暫時放過他一馬,讓他能再多活一些時日。

   「不行!」

   ※ ※ ※

   「謝謝您大夫,害您再跑來一趟。」宗政霆司微微欠身道謝著。

   「記得要按時讓這位公子服藥,也要讓他多休息。」臨走之前,老大
   夫再三叮嚀宗政霆司一些該注意的小細節。

   「是的,我會小心的。藍夜,代我送大夫。」宗政霆司只想早點打發
   不相干的人離開。

   「春兒……」宗政霆司喚住春兒,並在她耳邊交代一些事。「熬好之
   後記得送過來,還有吩咐廚子煮一些熱粥,待會兒也一併送來。」

   「是的,公子。」春兒微福了福身子便離去。

   「你剛才吩咐她做什麼?」言仲飛直覺不會是好事。

   「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倘若現在就告訴他要服藥的話,可能會換來
   他鬧肚子痛的抗議。

   「我現在就想先知道。」宗政霆司喜歡賣關子是嗎?那他就捨命陪君
   子,與他大玩我猜的遊戲。

   「你不是想休息?那就先乖乖躺一會兒。」宗政霆司將言仲飛按下,
   為他蓋上被單。

   「好吧,那請你先出去。」只要有宗政霆司在,他肯定睡不著。

   「能讓我留下來陪你嗎?」他不想離開他。

   「這……」言仲飛的臉上浮現猶豫的表情。

   不行,他得趕他出去,不然他要是像剛才一樣找藉口說要餵食,其實
   是將那噁心的舌頭放入他的口中惡意捉弄的話,那他不就——

   「我只想留下來。」宗政霆司柔聲地道。

   言仲飛抬眼一看,站在床邊的宗政霆司看來是那樣的孤寂,彷彿是他
   所不認識的宗政霆司,害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拒絕。

   是的,只要他說不行,那麼宗政霆司便會離開,但他開不了口。

   「那你就留下好了。」語畢,言仲飛暗罵自己是笨蛋。「可是,你不
   准偷襲我!」他警告著。

   偷襲?宗政霆司只是笑了笑。

   言仲飛背對著宗政霆司躺在床上,他卻無法入眠,總感覺到背後有一
   雙監視他的眼睛,那窺探的目光不斷地投射而來,令他渾身感到不自
   在。

   那雙炯炯瞳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似欲勾動他心中某種無法言喻的
   感覺。

   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的翻過身子,與宗政霆司面對面的凝視,眼神接
   觸在一起。

   「不睡嗎?」他凝視的眸光依舊溫柔,宗政霆司發現自己最近特別注
   意言仲飛的一舉一動。

   「被人盯著能睡得著嗎?」不然,換他試試看,在快入眠時被人狠狠
   地盯著會不會也跟他有著相同的感受?

   討厭,非常討厭的感覺!

   「那就聊聊你。」他對於言仲飛的身世感到有興趣。

   「咦?」要聊天嗎?言仲飛隻手半撐著側臉。

   「為什麼要聊我?談談你的事情不是很好嗎?」他才很好奇這個古人
   呢!

   「我想先瞭解你。」不知道這樣的回答能不能得到言仲飛的認同?

   「我?」言仲飛有點受寵若驚的模樣,逗趣的表情像是整個臉龐沾染
   上粉色的朝氣顏色。「呃……我又沒什麼好聊的。」要談及自己的秘
   密,言仲飛反而變得有些忸怩,完全不像之前的他。

   「談談你自己啊。」這應該很簡單才對。

   「我、我叫言仲飛啊!」這真是個白癡的回答,言仲飛傻笑著。

   「然後呢?」宗政霆司接著問。

   「我住在台灣,反正那是你不知道的未來世界。」宗政霆司還想繼續
   聽下去嗎?言仲飛眼裡有著懷疑的神色。

   「比這裡還要美嗎?」剛看見言仲飛的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宗政
   霆司感覺得出他很想回去屬於自己的世界。他不會眷戀他的世界,同
   樣也不會記得曾經認識過宗政霆司這個人。

   「這要怎麼做比較?」時代、背景根本是完全不同!宗政霆司所提出
   的問題實在教他很難回答。

   他喜歡台灣,因為它是美食的天堂,也是他出生的故鄉,所以他當然
   會懷念台灣,還有等待他的親人與友人。

   但他也不是討厭宗政霆司所處的這個世界,至少,這裡沒有太多公害
   問題。可是,這裡畢竟不是他的家,等到教授派人來找他時,他就必
   須告別這值得緬懷的回憶之地。

   他會懷念這裡的一切,同樣也會懷念宗政霆司,雖然宗政霆司在他心
   底不是挺完美的。

   「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回到屬於你的世界,你會為我留下來嗎?」宗政
   霆司揚起眉看著言仲飛。

   在這一刻,他只看著他。

   「我不知道。」言仲飛想說不可能,因為他不可能為宗政霆司而捨棄
   陪伴他多年的過去與人事。

   宗政霆司不應該問他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假如他們兩人角色互換,
   那麼他的回答呢?

   他會為他留下來嗎?他能體會現在的他該如何思考使自己一時無法抉
   擇的答案嗎?

   不行的!他必須考慮到他的回答會不會同時傷害到其他人,所以他寧
   願選擇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雖然這種答案往往是最令人討厭。

   因為人們討厭模糊不清、像是可以又像是不行的答案。

   「那就是有可能留下來 !」機率只有一半,但總比完全沒有的好。

   「不一定啊!」拜託,他又沒說要留下來。

   「那也就是一半一半呀。」宗政霆司指正他的錯誤。

   「是這樣沒錯,可是……」他的答案確實是這樣,言仲飛被反駁得無
   話可說。

   「接下來呢?」他還想知道更多他的秘密。

   「什麼接下來?」慘了,言仲飛覺得自己是別想好好休息了,因為宗
   政霆司似乎對他產生了非常大的興趣。

   「你的身世。」

   「我是個很平凡的人。」這樣總可以了吧!還身世咧!

   「那我不就更平凡?」宗政霆司微笑道。

   「你……平凡?」言仲飛搖搖頭。「那些女人都聽你的話,那個守在
   你身邊的男人就好像是你的貼身保鏢。」

   這樣會叫作平凡?鬼才相信!

   「她們……」宗政霆司抿了抿唇,「她們是倚香紅苑的招牌。」

   「什麼招牌?」檳榔西施嗎?這時代應該還沒有紅色口香糖吧?

   「你不曉得倚香紅苑所做的生意嗎?」宗政霆司一愣。

   「生意?」言仲飛更搞不懂了,聽得有點霧煞煞。

   「算了,反正待久了你就會慢慢習慣。」但宗政霆司絕不讓言仲飛像
   外頭那些男人一樣迷戀風塵場所。

   「該吃藥了。」算算時間,春兒也該將他所交代的事情辦好了。

   「什麼?」

   ※ ※ ※

   「拿遠一點!我不要喝!」就算他會痛死,也不沾一滴那碗烏漆抹黑
   的髒水。

   宗政霆司這個十足十的大騙子!剛才那一番話不過是他所設下的陷阱
   ,迷惑他一步步走進這個牢籠的齷齪伎倆。

   「騙子!騙子!大騙子!」他大罵道。

   「我又沒騙你。」言仲飛無情的指控很傷他的心。

   「那你剛才那些拐彎抹角的問題不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言仲飛拼了
   命地找藉口拒絕。

   「那並不是事先安排,大夫說你得按時服藥。」他也是為了讓言仲飛
   早日好起來,才會不得已地強迫他喝藥。

   「我可不可以不要喝藥?反正只是鬧肚子痛,又不是得重病。」言仲
   飛極力矇混過去。

   「不行!」難道他忘了他之前痛得差點打滾的模樣嗎?宗政霆司緩緩
   地逼近在床上的言仲飛。

   「求求你……」言仲飛拉下臉,懇求著宗政霆司。

   「難道你想再痛一次嗎?」長痛不如短痛,乖乖吃藥就能夠早日復元
   。

   「那我寧願再痛一次好了!」要他喝藥?免談!

   聞言,宗政霆司細瞇起眼眸,全身頓時佈滿一股冷然的寒氣。

   「你不能逼我哦!」眼見情勢愈來愈不利於自己,言仲飛作勢想逃走
   。

   「好,我不逼你。」

   霎時,宗政霆司緊繃的臉龐突然轉柔,讓一味抵抗的言仲飛也跟著鬆
   懈下來。

   但一見到言仲飛臉上露出短暫的鬆懈,宗政霆司立即急衝至言仲飛的
   面前,趁他來不及反應時,緊掐住他的雙頰,並將碗中的藥水灌進他
   的口中。

   「嗚……」好苦!被擺了一道的言仲飛根本是在無力反抗下被強逼飲
   下那碗苦藥水。

   為了不讓言仲飛將他辛苦灌進的藥水全吐出來,宗政霆司立即俯下身
   子,以嘴噙住言仲飛的唇、封住他的口。

   等到他確定藥湯已經全進入言仲飛的喉中後,宗政霆司才撤離。

   「你、卑鄙小人!」竟然敢偷襲他?言仲飛拚命摳舌乾嘔,希望將剛
   才吞進的藥湯再吐出來。

   他恨死了那股藥味,難聞的苦藥味。

   「隨便你怎麼說都好。」他的目的已經達成,就算被罵成臭頭也無妨
   。

   「你是王八烏龜蛋!」言仲飛不甘願地再罵上幾句。

   「接下來是要將熱粥喝完。」宗政霆司的眸光瞄向桌上那碗飄浮著熱
   氣的熱粥。

   「什麼?」該死的宗政霆司!剛才不是才喝完藥湯嗎?為什麼現在又
   要他喝粥?是要撐死他嗎?

   「你已經有一整天沒進食了。」之前的藥湯只是為了讓言仲飛先暖脾
   胃而熬的,現在主菜才正式上場。

   「我現在已經喝不下任何東西。」他一點都不顧慮到他的感受。言仲
   飛怒視著這個外表看起來有些柔弱、內心卻奸詐得像只毒蟲的宗政霆
   司。

   「那就再繼續喝藥湯。」他不信這個威脅無法強逼言仲飛就範。

   「那我寧願喝粥!」再喝一次,他肯定會昏上個三天兩夜。

   「這可是你說的。」他可沒在言仲飛的頸上架把刀哦。

   「小人!」他又被耍了,言仲飛只能恨得牙癢癢。

   「拿來,我自己吃!」宗政霆司若再乘機偷吻他,他鐵定將這碗熱粥
   全灑在他那張俊臉上。

   看著言仲飛臭著一張臉大口大口喝下熱粥,宗政霆司不免擔心,他是
   否會被燙傷?

   果然,他的擔心變成了真。

   禁不起舌尖被熱粥燙到的言仲飛死命地用手扇風,想把刺痛與熱燙的
   感覺趕走。

   雖然他喜歡品嚐美食,但他也是個俗稱的——貓舌頭,根本不敢吃熱
   燙的東西。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倒楣?言仲飛似乎放棄了掙扎,準備向既定的命運
   投降。

   「喝點茶吧。」宗政霆司好心地為言仲飛遞上一杯涼茶。

   而他的關心本來是能博得言仲飛的感動的,但是言仲飛一想到他會這
   般狼狽的原因全都來自於這個人時,滿心的感謝瞬間化為烏有。

   他接下那杯茶水,只是一個勁兒地飲下,然後再將空杯還給宗政霆司
   ,臉也不抬地繼續吹涼他的熱粥。

   「要不要我幫你?」沒有得到善意回應的宗政霆司則是再接再厲,挨
   近坐在床上的言仲飛。

   「行!離我遠一點!」這才是對他最有幫助的辦法。

   「你真的很討厭我。」

   「沒錯。」言仲飛小聲地咕噥,他不敢讓宗政霆司聽見這句話,因為
   他不想傷害宗政霆司。

   這很矛盾不是嗎?他不喜歡宗政霆司靠近他、不喜歡他偷襲他,不喜
   歡的理由有一大堆;但他卻不願意再見到宗政霆司灰暗無神的眸光,
   那雙毫無生氣的眸子、那種令人想疼他的衝動讓他生厭。

   言仲飛恨死自己為何有這種衝動的想法,他卻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他到底討不討厭宗政霆司?答案是不知道、不確定、不曉得,那模稜
   兩可的白癡答案。

   「我曉得了。」宗政霆司倏地起身,轉過身準備邁出離開的步伐。

   「等等!」他這麼快就要走了?言仲飛驚訝地喚住宗政霆司。

   宗政霆司頓了一下,彷彿很驚訝言仲飛會留住他。

   他不是惹得他不悅嗎?為了讓他能夠快樂,他可以選擇不要見他、不
   要碰他、不要與他有所接觸,只要他高興就好。

   「我沒說討厭你啊。」言仲飛細語道,聲如蚊蚋之小,卻傳進宗政霆
   司的耳中。

   他的心在瞬間悸動、熱烈地翻騰起來,胸口有股熱源,隨著血液的流
   動而四處竄動。

   「誰說我討厭你!」言仲飛繼續說道。

   反正他都已經開口請求宗政霆司留下,那不如再多說一些好話,向宗
   政霆司表達出自己的善意。

   「雖然我直覺你是我的衰神,但畢竟我還活得好好的,那就證明你也
   不是那麼罪大惡極……」哈哈,他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言仲飛腦中
   一片空白。

   宗政霆司的身體突然顫了一下。

   「反正……」言仲飛搔了搔腦袋瓜子,「反正我不會討厭你就是了。
   」這樣宗政霆司應該滿意了吧!

   「所以——」接下來要說什麼好呢?言仲飛一時楞住,他不擅於言語
   上的表達。

   「總之,我不是你眼中的討厭鬼就是了。」宗政霆司代言仲飛接下一
   句話,回過身的他則是帶著滿臉燦爛的笑容與滿心愉悅的心情。

   他很高興言仲飛不討厭他,那也就表示他仍有機會,仍有機會與言仲
   飛相處,然後博得他的好感。

   「對,沒錯!」言仲飛見宗政霆司又恢復如第一次見面時的自信時,
   他才鬆了口氣。

   還好,不然那名酷老兄定會以為他惹毛他的主人、傷了他的心,或許
   酷老兄會在半夜偷偷殺他滅口也說不定。

   「那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宗政霆司瞇起眼笑看著言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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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章

   他在發呆,因為沒事可做所以發呆;他在發呆,因為無聊所以發呆;
   他在發呆,因為不知該如何整理自己混亂的情緒而藉著發呆忘了一切
   。

   是的,若是發呆可以忘記一切的話,他會選擇以發呆來遺忘一切。

   言仲飛發覺一件事實,宗政霆司對他愈來愈好,好到讓他自己都不敢
   相信。

   報恩的事全當作沒發生過,現在的言仲飛是宗政霆司的貴客、倚香紅
   苑的貴客、外頭那些男人羨慕又嫉妒的對象。

   如今,他終於瞭解宗政霆司那天所說的招牌、所謂的生意。

   原來,他現在所住的是一家妓院。

   可是這妓館也未免太大了吧!他不由得驚歎。

   不,不能說是妓館,因為這裡沒有笑臉迎人、到處拉客的妓女,也沒
   有看門的彪形大漢,更沒有老者。

   但宗政霆司為何要做這種生意?很缺德耶!至少他是這般認為啦!

   不過,言仲飛並未見過那四名貌美如花的女子接過客。說好聽一點,
   她們好像四隻懶蟲,整天只會嗑瓜子、聊天,活像是三姑六婆;所以
   ,倚香紅苑似乎與妓院畫不上等號。

   那她們的生活費從哪兒來的呢?她們難道不用工作,就有錢自動滾進
   來嗎?如果是這樣,他也願意當她們的一份子;身處在外人口中的妓
   院,但是卻整日無所事事地大玩貴婦遊戲,根本一點也不擔心生活中
   的煩惱。

   可是,今日卻來了個大人物,看起來與宗政霆司年紀相仿。

   今日的倚香紅苑非常熱鬧,四名美麗的姐姐統統坐陪去,留下他一個
   人呆坐在涼亭,靜倚著柱子,看那天空上飄浮的白雲。

   宗政霆司也不在這裡,因為來了這位貴客;段藍夜更不在這裡,因為
   他得保護宗政霆司。所以只剩下他一人孤孤單單的。

   原來一個人孤單也未必是件好事,瞧他悶得發慌、悶得快氣出病來、
   悶得想到宗政霆司。

   他幹嘛要想到宗政霆司?會不會他真的受宗政霆司這一個月形影不離
   的影響,開始思念起他?

   不對,他只是太無聊了點,所以才會想到宗政霆司,一定是這樣沒錯
   。

   那我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這是宗政霆司之前對他說過的話。

   若宗政霆司真成為他的朋友,他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很糟糕,糟糕透了。

   自從那天開始,宗政霆司便每日下廚、每日荼毒他的胃、荼毒他的身
   體,順便一起荼毒他的精神與心靈。

   雖然沒有第一次嘗試後便昏倒的記錄,但他也必須每日蹲茅廁、整日
   喝藥湯,有一天他終會被折騰死。

   宗政霆司幹嘛那麼執著要為他煮一頓真正稱得上是美食的佳餚?雖然
   他的回答是想讓他吃得開心。

   但他該感謝嗎?

   原本可憐的胃終於被宗政霆司訓練成百毒不侵的鐵胃,現在就算再難
   吃的食物也無法整倒他。

   或許,他真該感謝宗政霆司的用心良苦,給了他這顆鐵胃。

   夏日的尾巴還沒過去,天氣依舊帶著潮濕的味道,給人一種不舒服的
   感覺。可是一過中午,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便逐漸消失。

   他覺得好困,眼皮像是千斤重的一直往下垂,讓他感到無力抵抗這夏
   日午後暖陽的刺激。

   他想睡、想打盹。漸漸地,言仲飛便偎著光滑的柱身打起盹來,不一
   會兒,他已在不知不覺中進入沉睡。

   就連有人輕輕地靠近,他也全然不知,毫無防備。

   ※ ※ ※

   得知多年未償的願望終於有了眉目後,宗政霆司興奮地想與言仲飛分
   享這份喜悅,而急忙找尋他的蹤影。

   得知他在盼君閣後,他便趕來這裡。

   遠遠地,他便看見言仲飛打著盹。

   看他極力想拍醒自己,卻又再陷入想睡的慾望中,終於不敵周公的召
   喚而倚著柱身睡著了。

   看見他這逗趣十足的模樣,宗政霆司在心中偷偷笑著。

   於是,他以幾近無聲的腳步接近睡著的言仲飛,然後輕輕地坐在他的
   身旁。

   不想吵醒他,他擔心他一驚醒時會生氣的發脾氣而討厭他;不想吵醒
   他,因為他好不容易能看見他毫無防備地在他面前睡著。

   光是凝視著他的睡顏,便教宗政霆司感到一股莫名的幸福。

   幸福的感覺是什麼?那不是他早就遺忘的記憶嗎?他似乎已經忘記幸
   福曾經停留在自己身上,它距離自己非常的遠,卻又如她們所說,其
   實它近在咫尺,只要他願意,他便能擁抱幸福。

   說穿了,他只不過是過著如行屍走肉的日子,一日復一日地刻意囚住
   自己;直到言仲飛的出現,他的生活才有了變化。

   他能期待些什麼嗎?宗政霆司不敢奢望自己能在言仲飛的身上得到什
   麼,只要能靜靜地看著他,那可能就是幸福吧。

   但這份安寧的時刻卻被人破壞了。

   枯葉踩碎的細微聲音驚醒沉思中的宗政霆司,他回過頭望著那名不速
   之客。

   宗政霆司的眼神中透露出不悅的神色,他厭惡有人將這氣氛弄僵。

   不過,好在言仲飛熟睡到不知有人靠近,他這才放下心來。

   「你來做什麼?」宗政霆司小聲地問。

   「都是老朋友了,難道不能來看看你嗎?」

   虧他還這麼夠朋友,一有宗政霆司所需要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到倚
   香紅苑通報,這下好心卻換來驢肝肺。

   男子淺淺一笑,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因為宗政霆司的銳利目光威
   脅著他,威脅他不准吵醒他身旁的人。

   他很好奇,好奇宗政霆司何時學會關心人、學會想與人作接觸;而他
   更好奇這個能令宗政霆司產生莫大變化的言仲飛。

   剛聽茵茵一提,她說言仲飛會為倚香紅苑帶來另一絲的希望。

   是什麼希望?帶給宗政霆司能恢復成原來自我的希望?

   果然,他真見識到宗政霆司的改變。

   宗政霆司不悅地蹙起眉,似乎不喜歡他的回應。

   「別生氣,我只想看看這個能在短期內令你改變的人。」男子毫不諱
   言地道。

   他看得出宗政霆司眼裡的怒意完全朝他而來。

   有趣、有趣!他可是很難得見到好友發怒的模樣,他的笑意更顯燦爛
   。

   「你想嘗嘗被剝筋去骨的滋味嗎?」他威脅地道。

   「不,幫我預留給其他人吧。」呵,玩笑不能開得太大,不然玩火者
   必然自焚。

   「那就快滾。」宗政霆司的音量在不知不覺中提高許多。

   「嘿,老友,可別吵醒他。」男子指著入睡的言仲飛。

   「你很行嘛。」他即刻抓住他的弱點,宗政霆司不免有點驚訝。

   原來他已經看穿他的心思,宗政霆司迅速隱藏住自己過分顯露的想法
   。

   「謝謝誇獎。」男子頭一次被宗政霆司稱讚,雖然這個稱讚並不算光
   榮。

   「你該不會——」男子噤聲,他絕對相信宗政霆司會明白他接下來所
   要問的事。

   「那又如何?」宗政霆司回道。

   「但他很不一樣。」男子很少見到擁有一頭金髮的男人,這一次卻讓
   他開了眼界,宗政霆司隱瞞他藏了個寶貝。

   「不許你打他主意!」聞言,宗政霆司的眼中多出一抹防備,他的身
   子掩蓋住男子盯住言仲飛的視線。

   「呵。」男人又是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想捉弄宗政霆司的惡作劇
   光芒。

   「他很特別,特別到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那頭耀眼的金髮的確是能吸引人的目光,若將言仲飛置於長安一天,
   不……用不著一天,只要一刻鐘,便會擠滿為目睹他真面目的群眾。
   或許,更會因此傳進宮內,若哪天皇帝也想見言仲飛的時候,他的好
   友可就慘!光是要藏好這個寶貝就得花上他好一番工夫。

   「他又不是屬於你的。」

   這句話震撼住宗政霆司的心,同樣也擊碎宗政霆司這個月來努力維持
   的假像願望。

   男子的話是殘忍、是冷酷的,直接說中他所害怕的事情、他所不敢承
   認的事情。

   言仲飛不屬於他的,永遠也不屬於他。

   宗政霆司刻意遺忘這一點,這自欺欺人的殼早就該被戳破,而男子是
   第一個敢毀了它的人。

   男子比他看得更遠、更深一層,比他更勇敢、更願意面對現實,不像
   他只想以逃避來拖延時間。

   「你無法留住他。」男子又是殘忍的一語刺中宗政霆司已經碎了的心
   ,它是該被徹底毀得一乾二淨。

   「除非……」男子以一種極為曖昧不明的眼神暗示著宗政霆司,挨近
   他的耳畔細語著,挑起隱藏在宗政霆司內心深處亟欲付諸行動的想法
   。

   那是一種可怕的想法,而這個想法卻因為男子的話而逐漸茁大、萌芽
   。它像生了根的植物,深植進宗政霆司的腦海中。

   「不……」宗政霆司拒絕道。他能強迫言仲飛,卻留不住他的心;若
   是如此,他要一個無心的人做什麼?

   「隨便你吧,反正我只是胡說八道罷了。」男子聳聳肩,帶著一臉期
   待的笑意離開。

   他只是說說而已,真正要行動的人可不是他。

   佔有他!

   這句話一直迴盪在宗政霆司的腦海中,像是魔咒般攫住他的靈魂、吞
   噬他的理智、釋放出罪惡的慾望。

   「佔有你……」宗政霆司低語著,而言仲飛依舊未醒來。

   ※ ※ ※

   不,他是醒來了。因為感覺到身旁有人,言仲飛早就醒了。

   言仲飛繼續佯裝睡著的模樣,其實卻是仔細地聽著宗政霆司與另一陌
   生人之間的談話。

   很小聲,他們講得非常保密,似乎是不打算讓他知情。

   可是,宗政霆司最後那句低喃卻不由得嚇壞了言仲飛。

   佔有我?他為何要這麼說?有何種用意?言仲飛不明白,同時也感到
   莫名的恐懼。

   這個男人很危險,而他卻無法從宗政霆司身旁安然脫身。

   還是說他根本就不想走,不想回到現代了?言仲飛猶豫了。

   那雙盯著他的黑眸依舊對他造成很大的震撼,言仲飛彷彿有種感覺,
   他正面臨危險。假如他還意識清醒的話,就應該有所行動。

   義正辭嚴地拒絕宗政霆司。呵……他竟然會在此刻用到成語,然後像
   個笨蛋似的想捍衛自己的貞操?

   他到底是怎麼了?一切變得非常不對勁,是他影響宗政霆司,抑或是
   宗政霆司影響了他?

   他不知道、不清楚、完全不懂,更別提想找到答案。

   倏地,言仲飛睜開雙眼,他看到宗政霆司臉上的錯愕,彷彿他醒得太
   早、太突然、太出乎他的意料。

   「早啊……」天啊!他到底在幹什麼?已經過午了,他還問早?言仲
   飛很想去撞牆,看看自己的腦袋能否清醒些。「早。」或許是因為太
   意外,所以宗政霆司也跟著言仲飛的問候啟口,縱使現時早已是午後
   。

   言仲飛呆楞了一下才說:「剛才那名個跟你說話的人是誰啊?是不是
   倚香紅苑的貴客?」語畢,他立即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感到後悔。

   他真是個笨蛋!

   「你都聽到了?」宗政霆司試探性的問道。

   「沒有!」言仲飛回答得很急,但那雙黑色的眸子卻透露出事實的真
   相,他的確是偷聽到一點。

   「我只是剛才醒來的時候隱約聽到好像有人在跟你交談。」他講得很
   心虛,同樣也感到很慌張,怕宗政霆司一眼就拆穿他的謊言。

   「那你還是聽到了。」其實就算他承認,他也不會對他採取任何行動
   。

   「是啦!」言仲飛承認了。反正宗政霆司都這麼說了,他不如順水推
   舟,先承認再視情況而改變。

   「那你聽到些什麼?」是剛才他喃喃自語的話嗎?

   「呃……聽得不是很清楚。」宗政霆司是想乘機探他的底嗎?

   「哪些呢?」宗政霆司不死心地問道。

   「喂,我都說聽得不是很清楚了,你還問?」

   宗政霆司是想把他剝一層皮下來不成?否則怎麼那般婆婆媽媽,像個
   女人似的問東問西。

   「是嗎?那你有聽到我最後所說的那句話嗎?」言仲飛的眼中透露出
   欺騙的訊息。

   「哦!你是說那句佔有你……」啊!天底下最笨的白癡就在這裡,言
   仲飛扯了扯自己的髮絲。

   他過分明顯的舉動卻引來宗政霆司的阻止與關心。

   「別再扯了。」那頭美麗的金髮不該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呃?」言仲飛楞了一下,即刻鬆手。

   「你剛才說的最後一句是什麼?」宗政霆司的笑容煞是詭異,令人看
   了心底直髮毛,冷不防的竄出一股沁骨的寒意。

   「咦?你在說什麼?」哈哈……太精明的男人他可不喜歡。

   「那一句啊。」宗政霆司挨近言仲飛的身邊,抿起唇的弧度煞是好看
   。

   「佔有你……」他好俊。言仲飛看得癡傻了。

   「佔有你?」果然,他聽到最後那句話,不過宗政霆司卻一點也不擔
   心。「再說一次。」他的眼神帶著一股誘惑的魔力,是不分男女、不
   分性別、不分老少,便能直接將他的魂魄勾走、佔據他的心思、掠奪
   他的人。

   「佔有你……」言仲飛不自主地再回答,他很喜歡宗政霆司看他時的
   表情,真的很喜歡。

   「那就吻我。」向來處於主動的宗政霆司,對原本處於被動的言仲飛
   提出這個要求。

   沙啞的嗓音低沉地繚繞在他的耳畔,那是一種致命的吸引,眼前的宗
   政霆司確確實實地吸引住他。

   接著,言仲飛靜靜地照著宗政霆司的要求,身體微微向前傾,輕柔的
   碰觸他的唇。

   他並不曉得自己為何會主動照著宗政霆司的要求、照著他的命令,奉
   上自己的吻,他永遠也不會明白此刻的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不該吻一個男人的,不該吻眼前的宗政霆司,可宗政霆司卻直盯著
   他、鎖定他的目光。

   那是何種表情?溫柔不足以形容它,纏綿情意只有它的一半。這是言
   仲飛從未接觸過的感情。

   見到言仲飛主動的奉上吻後,宗政霆司則以忘我的表現回應他。

   心雀躍狂喜,血液熱騰翻滾,那像是他期待已久的心願,唯一一次不
   牽扯到親情、友情與負擔的感情。

   宗政霆司由被吻改為主動的索吻,一碰到言仲飛,他便無法自拔、無
   法自制。那是沉寂已久的情感,突然在一瞬間宣洩,爆發開的衝擊襲
   上他的全身。

   他帶著熱度的唇瓣輕移,順沿言仲飛的雙頰而下,緊緊貼復上他的頸
   項,像只滑溜的蛇輕緩移動、舔舐著。

   以著靈活的舌尖舔吮言仲飛的肌膚,那層細緻的皮膚、血的脈動,令
   他眷戀地吸吮著,渴望而深切。

   他盡情地烙下屬於他的印記,淺中帶著些微深紫紅的明顯證明。

   「嗚……」因為微痛而逸出自己不敢置信的呻吟,言仲飛感到身體逐
   漸無力,彷彿靈魂一下子被抽走,快得讓他無法反應,使他墜入黑暗
   的擁抱,緊緊地箝住他的身體、想要侵入並佔據他的思考。

   刺激的戰慄像是觸電般地在一剎那產生,痛與摻雜一種難以言語的快
   感襲上他全身。

   思緒開始混沌起來,他變得無力制止宗政霆司的掠吻;身體變得極為
   敏感,如同燒紅的鐵石一般灼熱而燙人。

   宗政霆司帶給他從未有過的深刻感受。

   直到宗政霆司吻至他的鎖骨,輕輕地以齒嚙咬著那敏感地帶時,他止
   住掠吻的攻勢。

   宗政霆司將他的一顆尖銳的虎牙以極為沉緩的速度想鑽進言仲飛的體
   內、刺穿他的皮膚。

   痛的感覺傳達至末梢神經,引起一股強烈的震撼,使言仲飛不禁將頭
   往後一仰,產生不自覺的反應。

   宗政霆司不再將牙印深鑽進言仲飛的皮膚上,只是停在那上頭微微移
   動著,想找尋一個點,他想品嚐那份摻雜著鹹味的腥甜。

   它將會帶給自己何種極大的震撼?宗政霆司的內心熱烈地期盼著,直
   到他驚覺自己險些傷害到言仲飛。

   烙下的牙印差點便出血的痕跡,那深陷的牙洞抹著異色的紅暈。

   「對不起……」他對著處於恍惚中的言仲飛低喃著。

   「什麼?」模糊之中,言仲飛根本還沒回過神,但刺痛的麻感卻擄獲
   他的心、緊抓住他的靈魂。

   「對不起……」宗政霆司愛憐地小心舔舐著牙印所造成的傷痕。

   「對不起?」言仲飛重複著宗政霆司的話,氤氳水氣的瞳孔毫無焦距
   地望向涼亭的雕刻。

   直到他毫無意識地昏睡在宗政霆司懷中。

   ※ ※ ※

   夜幕低垂,籠罩在世間的各個角落,白晝化為更深沉黑藍的天色。

   在靜謐的夜色下佇立著一條人影,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格外孤單。

   「少爺……」見宗政霆司已駐足多時,段藍夜將放在手中的披風披掛
   在宗政霆司的肩頭。「夜色已晚,為何不入室內休息?」他擔憂宗政
   霆司的身體會受到寒風的侵襲。

   「藍夜,你還記得那一夜嗎?」深邃的眼眸凝睇著遠方發出銀光的月
   牙。

   彎月如鉤、皎如白玉,宗政霆司的心卻不在賞月上,而是墜入他封住
   的回憶中。

   「您是指——」滅門嗎?段藍夜不敢往下說。

   「如果我不是現在的宗政霆司,會不會遇上他呢?」他不知道怎麼找
   尋這個答案。

   「少爺……」段藍夜的眼中閃爍過一抹激昂的光芒,他明白宗政霆司
   所說的他是指何人。

   除了言仲飛外,誰也無法令宗政霆司在短時間內改變這麼大。

   當他發現宗政霆司將昏睡的言仲飛抱進房裡時,他便知他早就已經失
   了心、掉了魂,找不回以往的宗政霆司。

   雖然整日掛著笑意,但內心卻封閉;雖然外表看似輕浮,但他卻不願
   與任何人有所接觸。寧願與孤獨冷然為伴,而今的宗政霆司雖已不再
   孤寂,但他的心卻顯得茫然害怕。

   害怕一旦失去一個人之後,他會變得更孤單。

   在宗政霆司的眼中已有了愛,那抹不復見的光芒又重回他的身上,可
   是比起那一晚的他更為脆弱。

   「您喜歡上他了嗎?」段藍夜大膽地提出疑問,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是
   不得逾越,但依舊鼓起勇氣。

   「我不曉得……」宗政霆司心中一驚,馬上撇過臉,刻意迴避這個令
   他失去自信的話題。

   「我想您是喜歡上他了。」只有當事者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宗政霆
   司亦是如此。

   頓了下,段藍夜低沉的嗓音又響起:「因為您的眼裡只有他的影子、
   只為追尋他的蹤跡,您不再是藍夜所認識的宗政霆司、那名冷傲的少
   爺。」

   「藍夜,你不覺得你今晚太多話了嗎?」心事被看穿的宗政霆司展露
   出不悅的慍色,發寒的臉龐宛如寒冰般的攝人心魂。

   「如果能讓少爺看清自己的心、坦然面對自己,藍夜寧願以下犯上。
   」他所守護的人已經不再需要他,所以他不會再自以為是地認為他在
   某天能走進宗政霆司的內心世界而耐心等待。

   那個位置早已有人佔據,他只有選擇離開一途。

   「看清自己的心?」就算他真看清自己的心意,那又如何?宗政霆司
   不願他的心意只是單方面的付出,卻得不到另一方的回應。

   因為,那必然會是一場痛苦的折磨、心靈的創傷。

   「您只能這麼做。」如果宗政霆司不把握這次的機會,那麼他的下一
   次又將會在何時發生?「既然您愛上他,那就讓他也愛上您。」這才
   是唯一能解決的辦法。

   「我不知道該如何讓他愛上我。」

   對宗政霆司而言,讓言仲飛愛上他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因為他的身
   份不容許他愛上他。

   「這只是您的藉口!」段藍夜一把扯住宗政霆司的披肩,扯住他的衣
   領。「您在逃避什麼?」

   宗政霆司表現出的懦弱,讓段藍夜看了為之氣結。

   他的主子竟會出現懦弱的神情?

   「我沒有在逃避。」他嘗試以說謊瞞騙他,甚至連自己也一起瞞騙。

   「你有!」段藍夜的語氣不再是帶著尊敬,「你現在的行為不是逃避
   ,那又算什麼?你連嘗試的機會都不敢掌握、不敢實行,那與逃避又
   有什麼不同?」

   未料到段藍夜的反應會是如此的激動,宗政霆司一臉茫然地看著陪伴
   他多年的朋友。

   他一向只視段藍夜為好朋友,而不像是他對言仲飛的感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搶下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藍夜……」宗政霆司呆住,他從不知道段藍夜有著如此的想法。

   「可是我不是他。」段藍夜露出淒涼的一笑,彷彿將心中的苦悶一次
   掃除而感到輕鬆。「我想我守護你的最大任務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是的,他希望宗政霆司能得到幸福。

   「如果你能聽進我剛才所講的,把它化為實際的行動、向他表達他在
   你心目中的地位已經超乎你的想像,告訴他你愛上了他,我會高興,
   同時也會祝福你。」段藍夜鬆手,緩緩地退開身子,步離宗政霆司的
   視線。

   「藍夜……」宗政霆司望著他沒入黑暗中的背影,眼裡已不再是之前
   的慌張無措。

   「謝謝你……」宗政霆司低語,默默感謝守候在他身旁多年的段藍夜
   。

   ※ ※ ※

   「真沒想到你真那麼喜歡公子。」躲在不遠處的女子現身,明亮的月
   光照射在她如凝脂的肌膚上。

   「你偷聽?」段藍夜寒著語氣問道。

   「誰說我偷聽,那是你自己講得太大聲。」她不過是出來乘涼、透氣
   ,怎知無意間聽見段藍夜的告白。

   「不准跟任何人談起。」冷冷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威脅。

   「嘿,我何必跟其他人談起?」這個天大的秘密是捉弄段藍夜的好把
   柄,女子的口中逸出如鈴鐺般的清脆聲響。

   「我只是懷疑木頭你真的會愛上公子?」嘖,原來段藍夜的守候是有
   目的的。

   「那與你無關。」可惡的女人!那雙靈黠的眼睛像是在計畫著某種害
   人的小遊戲般而露出狡黠的光芒。

   「怎會與我無關呢?」女子不滿地一嗔,「因為我也喜歡公子啊!」
   她的喜歡只是敬仰罷了。

   「不准你打少爺的主意。」這蛇蠍美人若真敢碰宗政霆司一根寒毛,
   他段藍夜肯定拆了她的骨頭。

   「哎呀,人家只說喜歡……」又不是愛!這兩者之間可是差上十萬八
   千里。

   她可以喜歡上任何一個人,但只會真心愛上那名她所極力追求的人。

   「你幹嘛那麼緊張?難道是怕我……」呵呵,女子輕移蓮步,偎進段
   藍夜的懷中。「木頭,你覺得我漂亮嗎?」瞧他的反應好像她會咬人
   似的。

   「丑!」段藍夜冷冷回答並推開女子。

   「哎呀,痛!」女子跌坐在地上,輕揉著痛處。「你真不會憐香惜玉
   。」難怪是大木頭一個!

   她故意嬌嗔道:「我看我還是找公子比較好。」至少宗政霆司很疼她
   。

   「你敢!」段藍夜上前擒住她的雙臂。

   「哎呀,好痛!」嘖,這男人怎麼這般有力,害她的手腕痛得快斷了
   。

   「別吵!」害怕驚吵到在附近的宗政霆司,段藍夜決心以口封口,低
   頭噙住女子的紅唇。

   「嗚……」

   她抗議著,但他卻無視她的抗議。

   她的吻被奪走了,而且還是這個大木頭!女子差點昏倒。

   但這種被吻的滋味似乎也還挺不錯的,雖然生澀了點,但不失一種初
   戀男人的靦腆柔情。

   她品嚐著他的味道,而段藍夜則急忙再次推開她。

   只見他臉上佈滿紅潮,如同像是他被偷了吻而感到羞窘以及氣憤。而
   且,他的唇中還殘留著一股屬於她的馨香。

   他怎麼了?段藍夜甩甩頭,縱身躍入樹叢裡。

   「唉,怎麼逃走了呢?」女子傻笑道。

   被吻的感覺似乎還不錯,所以她決心賴定他了。她再一次凝視著遠方
   呆立的男子後隨即轉身離去。

   夜是屬於他的,靜謐的時間也該屬於他,就如同宗政霆司所愛上的那
   個人終將會屬於他般。

   如果上天有聽到她的祈求,就請讓它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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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走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言仲飛接收到許多異訝的眸光,他們在打量
   他的……頭髮。

   他討厭引人注目,所以也開始討厭他的金髮所惹來的麻煩。

   「你幹嘛抓我來游大街?」活像他是個即將被斬首示眾的人犯!言仲
   飛的眼神中迸射出怨懟,更希望憤怒的目光能射穿宗政霆司的身體。

   「到一個男人都喜歡去的地方。」宗政霆司當然也瞧見街上群眾的反
   應,他有點後悔將言仲飛帶離倚香紅苑。

   不過,他若沒見到言仲飛,整個人就像是沒有力氣似的無法集中思考
   力,那會影響他亟待完成的事情。

   「酒樓?」除了賭,這才是古時男人唯一的消遣。

   「棲鳳樓。」他給了言仲飛正確的答案,而他的目的地也近在眼前。

   「為什麼?」宗政霆司不是有倚香紅苑嗎?還想出來偷吃腥?

   「待會兒你就曉得。」他一把將言仲飛拉進自己懷中,「記住不要離
   開我身邊,不然你若走失了就很難再找回來。」「那你也不用緊摟著
   我!」貼近宗政霆司,言仲飛嗅到他袖口內的香氣,像是芷蘭的淡淡
   香味。

   「進去再說吧!」他所要防備的是那些看似豺狼惡虎的女人,那些口
   吐溫存香氣、聲媚如絲的女人,會將言仲飛視為口中肥羊而殷勤粘緊
   他、勾引他的女人。

   不准,他不准許那些女人碰言仲飛一根寒毛。

   一看見兩位身著華衣的男子入門,棲鳳樓的女子紛紛挨近她們眼中的
   貴人。

   「公子,您要不要奴家陪您度過春宵一宿?」

   抹上桃紅撲粉的女子伸手欲勾住言仲飛的頸肩,卻被宗政霆司一把抓
   住,緊握的力道大到他無法控制。

   「不准碰他。」宗政霆司的眼神中透露出危險的威脅。「我們只想見
   見棲鳳樓的紅牌花魁——鳳蝶舞。」他說明自己的來意。

   「怎麼可能?」女子掩嘴而笑,「咱們花魁可不是一般人就能見得著
   。不如由我來伺候兩位俊俏的公子爺。」

   「告訴她,就說倚香紅苑的主人想一親方澤。」宗政霆司甩開女子的
   手,冷言一喝。

   大夥兒紛紛露出訝異的神情,一時間無法反應。

   「倚香紅苑的主人?」女子呆若木雞,桃紅小口張大。

   「是倚香紅苑的主人。」

   「真的是他?」人群鼓噪起來。

   「公子您別說笑了。」女子斂去驚訝的表情後,再次笑吟吟地想介紹
   自己。

   「你認為我是在說笑嗎?」這也難怪她會這麼說,因為長安城裡能認
   識他是倚香紅苑的主人的人實在不多,他能理解她的反應。

   「讓他進來吧。」

   閣樓上傳來宗政霆司耳熟能詳的聲音,是那天到倚香紅苑作客的男子
   。

   見主子這麼一邀請,女子趕忙再三賠禮,接著吩咐一旁的人將宗政霆
   司與言仲飛帶領至上方的閣樓。

   到底倚香紅苑的人來這棲鳳樓要做什麼?大夥兒除了好奇之外還是好
   奇,似乎在等待看一場好戲。

   ※ ※ ※

   「你們可以退下去了。」男子抬手揮退兩名壯漢,臉上掛著溫馴的笑
   意,迎著走向他前來的宗政霆司與言仲飛。

   這裡是棲鳳樓的禁地,同樣也是他為花魁鳳蝶舞安排招待貴客的場所
   。

   但不像是言仲飛所想像的富麗堂皇、珠光寶氣,這裡擺設簡樸,除了
   吊掛在白色牆壁上用來裝飾的山水圖畫以及一把充滿古色古香的琴外
   ,沒有任何大的排場。

   「請坐。」男子故意將言仲飛拉近自己,似乎有意挑釁宗政霆司平日
   的從容態度。

   「過來。」見狀,宗政霆司又一把拉回屬於他的人,犀利的眸光中射
   出一道足以令人畏懼的凶狠目光。

   言仲飛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卻夾在這兩人之中動彈不得。

   「喂!」他的兩隻手臂快斷掉了,眼前這兩個男人一人一手扯住自己
   的手臂,他不得不自力救濟,開口要求掙脫出他們為他帶來的束縛。

   「那我就放手吧。」說時遲那時快,男子一個不預警的鬆手,使得言
   仲飛一頭栽進宗政霆司的胸膛裡。

   「痛!」他媽的,這男人是故意整他的嗎?言仲飛揉了揉額上不小心
   撞到的傷處。

   「你沒事吧?」雖然宗政霆司的胸膛也隱隱發疼,但他還是不顧自己
   的關心著言仲飛。

   「有事!你的胸太硬了!」他懷疑宗政霆司是否有練過胸肌。

   「噗……」男子大笑,彷彿言仲飛的話是他今生有史以來所聽過最好
   笑的笑話。

   「你想早點死嗎?」宗政霆司倒很樂意成全男子欲赴死的決心。

   「哦……不,我還想活久一點。」男子斂去笑意,正式邀請宗政霆司
   和言仲飛入座。

   「你所謂的男人天堂就是這裡?」叫他看身旁比他還要俊的兩位帥哥
   ,然後吐血而亡嗎?言仲飛不悅的睨他一眼。

   果然是物以類聚!宗政霆司長得俊,連帶交的朋友也是個個長得不差
   ,不過都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惹人厭。

   「他呢?」宗政霆司冷睇男子一眼,隨即又將注意力全集中在言仲飛
   身上。

   「誰啊?蝶舞嗎?」男子晃腦回答。

   「不是她!」男子如果不認識「不知死活」四個大字,他會非常樂意
   在他的墓碑刻上這四個字。

   「哦,他呀……」男子飲了一杯酒後說:「小兄弟,你要不要嘗嘗我
   親自釀的桂花蜜酒?這可是別處找不著的哦。」「酒?」呃……他好
   像不太會喝酒耶!言仲飛的臉上浮現出遲疑的表情。

   靖柳羽曾說過,他只要一沾酒就會發酒瘋,所以不管他再三請求,靖
   柳羽和方月城總是拒絕讓他沾上一滴酒。

   「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哦!」他親自釀的桂花蜜酒可不是一般人
   都能嘗到的,若非看在宗政霆司的面子上,他還捨不得拿出來呢!

   「我——」

   「別我了,喝吧!」男子往前一攫,將言仲飛面前玉杯裡的桂花蜜酒
   迅速灌進言仲飛的喉中。

   「咳……」謀殺啊!

   「楚羿!」宗政霆司怒斥,迅速擒住男子惡意捉弄的手。

   「哎呀,抱歉……」他正在為他製造機會耶!怎麼會好心沒好報呢?

   「告訴我,他在哪裡?」宗政霆司只想早點見到他的親人,如果楚羿
   一再激怒他,後果絕非他所能承受的。

   「跟蝶舞遊街去了。」尋親又不急於一時,宗政霆司也未免太禁不起
   折騰。

   「你敢耍我?」宗政霆司向前一把扯住楚羿的袖口,漆黑如墨的瞳眸
   綻放出一抹噬人的光芒。

   「當然是……沒有!」楚羿輕鬆一扳,避開這潛在的危機。「我只是
   要你好好照顧他。」宗政霆司難道沒瞧見這小兄弟一個勁兒地猛灌酒
   ?他真怕待會兒會出事。

   「他?」隨著楚羿的眼神看過去,宗政霆司這才驚覺身旁的言仲飛已
   喝醉了。

   他的臉像輕抹上一層淡紅的胭脂,睇視旁人的眸光帶著幾分氤氳、幾
   分柔媚。

   「宗政霆司,你快來嘗嘗這酒……」三杯黃湯下肚的言仲飛整個人順
   勢趴在宗政霆司的身上,像只小狗似地猛嗅著他衣服上的味道。「哈
   哈……你洗過澡了對不對?」言仲飛繼續傻言傻語地捉弄宗政霆司。

   「小飛……」他竟然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喝得如此醉醺醺?

   「哈哈……別叫我小飛……那名字好呆哦!」言仲飛醉得搖晃指尖。

   「叫我仲飛就可以,不然叫我寶寶也成!」那是家中每一個人喚他的
   乳名。

   「兄弟,我看你得好好處理這小傢伙,這房間就讓給你們。」楚羿淡
   淡一笑,輕搖羽扇,絲毫不理會宗政霆司求救的眼神而步離現場。

   「快來喝酒啊!」宗政霆司真是有夠龜毛,喝個酒幹嘛大驚小怪?

   「你喝醉了。」再任言仲飛繼續喝下去,恐怕他會無法控制他的行為
   。

   「騙人!你看我還好好的!」言仲飛一聽,即刻推開宗政霆司,然後
   試著走幾步路讓宗政霆司瞧瞧他是否真的醉了。「你看我的腳步還穩
   吧?」

   在宗政霆司眼中看來,搖擺顛躓的步伐能算平穩嗎?

   「你真的醉了。」都是那該死的楚羿喂仲飛喝酒!

   「喂,你很不給面子耶!」言仲飛生氣地盯住宗政霆司。「來,咱們
   來喝酒!」

   他又拿起置於桌上的一瓶酒,才想一飲而盡,卻被眼明手快的宗政霆
   司搶走。

   「大壞蛋!你……搶走我的酒?」該死的宗政霆司,老是跟他作對。

   「我不能讓你再醉下去。」早晚,他都會找楚羿算清這筆帳!

   「我說我沒醉!」言仲飛突然猛撲向前,壓倒反應不及的宗政霆司。

   「你瞧我醉了嗎?」看!他壓倒他了!

   「你醉了。」言仲飛完全不曉得這樣的挑逗行為會讓他亂了方寸,甚
   至挑起他極力忍耐想摟住他的慾望。

   「白癡!」言仲飛趴向前,用指尖點了點宗政霆司的額頭。「我在給
   你機會耶!」不勝酒力的言仲飛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什麼機會?」宗政霆司凝視著他。

   「你不是說要佔有我嗎?」怎麼眼前的宗政霆司愈變愈多,好像俄羅
   斯輪盤似地轉圈圈,害他一個也抓不著。

   「小飛?」他詫異於言仲飛的一語驚人。

   「反正我根本就沒人愛!」說到這裡,言仲飛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

   「別哭……」看見他的眼淚,竟是令他莫名的心痛。

   「她不在了……」言仲飛的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誰?」宗政霆司的心霎時揪緊,他明白言仲飛所說的人絕對不會是
   他。

   「我很喜歡她的,可是……」言仲飛小聲地說道:「你不可以講出去
   哦!」他要宗政霆司替他保守這個秘密。

   「不講。」他的心如同被撕裂般的痛楚。

   「她是我最喜歡的人,可是我見不到她了。」言仲飛一把搶過宗政霆
   司手中的酒便往口中灌,「原本我還以為我們能永遠在一起,可是我
   和她分手了。那是多久的事情?」他數著手指頭。

   「是六年前的事!」他憶起來了,「那天下著雨,天空整片灰暗,那
   種感覺讓人討厭,然後她提出:『我們分手吧!』你知道嗎?當時我
   整個人好像快死掉般……」言仲飛晃動食指,指出一個「不」的動作
   。

   「不過我沒真的死掉哦!雖然我很不甘願,因為那是我的初戀……」
   那段回憶是甜蜜而又值得再三品味的。

   「但我已經忘了她的長相,只記得她有一頭美麗的金髮,就像我現在
   這個樣子……」言仲飛並未發覺到宗政霆司臉上所浮現出的痛苦,仍
   繼續說著:「那天,我就像發了瘋似的將黑色的頭髮挑染成金色,因
   為我忘不了她……」

   一說到這裡,言仲飛又禁不住眼眶中打轉的淚水而任其滾落。

   「可是,我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因為離開我的那一天,她出了車禍
   ,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他急忙擦拭著不爭氣的淚珠,抹乾了淚。

   「我去見她最後一面,才發現如果當天我叫她留下來的話,她就不會
   死。所以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說對不對?」他說出自己的秘密,毫
   無保留地坦白。「所以我再也見不到她了,她的死都是我害的!」言
   仲飛將酒灌進自己的口中,溢出口的酒則隨著下顎的弧度滑落至他的
   頸項。

   「別再喝了。」宗政霆司奪走言仲飛手中的酒瓶。「她不是你害的!
   」為什麼要折磨自己?這樣折磨自己的言仲飛讓他傷心!

   「不對!她是我害的!」言仲飛瞇起眸子,眸中摻雜著敵意。「你根
   本什麼都不知道。」他的心好苦、好澀。

   「對,我是什麼都不知道,但我卻比任何人更想瞭解你。」

   ※ ※ ※

   「呵呵……你說想瞭解我?」言仲飛用指尖彈了彈宗政霆司的鼻樑。

   「我告訴你哦,我這個人啊誰都不愛,就只愛她。你知不知道什麼叫
   作鍾情於一人?那就是說我只喜歡她一個人、只愛她一個人。」

   「那我呢?」值得他愛嗎?

   「你?」言仲飛霎時皺緊眉頭,「我不知道,而且你是男人耶!我們
   兩人可都是男人,那事做不來的。」他以一笑置之的態度帶過,完全
   不在乎宗政霆司的個人感受。

   「為什麼不能?」為何他不能愛他?

   「對哦!為什麼不能?」言仲飛爬了爬頭髮,「在我們那個時代同性
   相戀是可以,連結婚也行呢!可是你們這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宗政霆司扶穩言仲飛的身子。

   「我不曉得,本人向來是歷史抱鴨蛋的常勝軍。」言仲飛趴在言仲飛
   的肩窩上,微吐著熱氣。

   那股熱氣撩起宗政霆司體內的慾望。

   「柳羽和月城就不會像我這麼白癡,他們的功課超好。」哪像他以打
   架出名。

   「我只要你一個人。」他不想再聽到其他人的名字,包括還殘存在言
   仲飛心底的她。

   「但我不要你啊!」他好煩!都說他不愛男人了!

   「試著愛我好嗎?」宗政霆司懇求著,他扶正言仲飛歪斜的腰身。

   「嗯?試著愛你啊?」宗政霆司喜歡他啊?他好意外。

   「對,試著愛我,嘗試著愛上我。」這是宗政霆司第一次的請求,希
   望他能愛上他。

   「好啊!你很漂亮!不對,你很俊美,反正你比我強就是了。」言仲
   飛高興地點點頭。

   「真的?」宗政霆司詫異,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但他很快就認
   清了一點,言仲飛不過是在說醉話,那不是他由衷的心意。

   不過,就當它是真的吧,他只想擁有言仲飛。

   隨之而起的是一聲聲忘我的呻吟,低沉的呻吟如同由喉嚨深處流竄出
   的音律般美好。

   言仲飛忘記自己喝醉的事實,忘記他答應讓一個男人擁抱他,也忘記
   他不該沉溺在這感官上的愉悅。

   宗政霆司將他置放在大床上,以極為緩慢的速度游移在他的頸肩,每
   往下一移,便會在原處留下一個紫紅色的印記。

   「嗯……」處於恍惚中的言仲飛忘情地撫觸著宗政霆司的背脊。

   言仲飛隱約發覺自己身上的衣褲被褪去,身子感到微微發冷,不過很
   快便有另一股溫熱取代它,迷濛的雙眼盯著宗政霆司的臉孔。

   他笑了,一個足以勾引宗政霆司並引發他更深一層慾望的笑容。

   「那你會不會愛我?」他霸道地勾住宗政霆司的頸項,他喜歡這個味
   道。

   「會。」他回答。帶著比一般人還要高溫的大手撫觸著言仲飛的肩膀
   ,他貪婪地想佔有他的身體。

   「真的?」他快樂得像個得到生日禮物的孩子般親吻宗政霆司的唇。

   「嗯……」宗政霆司俯身,低頭吻住言仲飛胸前的蓓蕾。

   一陣刺痛的戰慄感使言仲飛不得不弓起身子,努力想拋開剛才那種奇
   妙的感覺。

   但當宗政霆司的手在他的腰際略施力道後,那種感覺又重回到他的身
   上。

   宗政霆司的指尖游移在他的胸前,每當輕微劃過時,言仲飛的呻吟便
   在不知不覺中逸出口。

   它是催化著宗政霆司的情慾、點燃他下腹慾望的熱源。

   當宗政霆司的手愛撫著他的堅挺時,言仲飛忍不住地扯拉著床沿的帷
   幕。

   「你在做什麼?」他的身體彷彿不再是他的,言仲飛無力控制他的想
   法、他的思考,因為刺激的感官愉悅再次衝擊著他。

   「讓你快樂……」宗政霆司淡淡回答,但手中的慾望已經處於灼熱的
   狀態。

   「快樂?」言仲飛重複著他的話。

   他還來不及細思其涵義時,宗政霆司突然竄進他體內的手指,使他產
   生反抗的念頭。

   「不要!你快住手!」被異物所撐開的內壁不停地排擠,緊密的甬道
   拒絕宗政霆司更進一步的探索。

   「相信我……」雖然宗政霆司無法分擔言仲飛的痛苦,但他卻也無法
   放緩繼續抽動的動作。

   「不要,真的好痛!」為什麼宗政霆司要折磨他?他不是說愛他嗎?

   騙人!騙人!既然愛他的話,就該鬆開對他的束縛、解除對他的箝制
   。

   「抱歉……」宗政霆司低下身子噙住言仲飛發出抗議的唇。

   他在等待,等待它能及早適應,直到它不再抗拒他,直到它開始接納
   他、緊附著他。

   漸漸地,他不再感受到之前那般深沉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酥麻的感
   受,如同被羽毛輕輕擁著,溫柔的感受、輕滑的觸感令人舒服。

   「仲飛……」宗政霆司呼喊著他的名字。

   當言仲飛自以為宗政霆司撤離他的身體而放鬆時,另一脹大的慾望刺
   穿他的甬道、貫穿他的身體。

   「啊……不要……」這一次,他在半昏迷與半清醒的狀態中,看著將
   火熱的男性象徵挺進他體內深處的宗政霆司。

   「抱歉……」他只能再三低喃著抱歉。

   熱情,繼續燃燒著……

   ※ ※ ※

   「嗯啊……」不知道過了多久,言仲飛只知道宗政霆司不斷地索求他
   的一切、佔有他的身體。

   剛才是怎麼了?他為什麼會——

   精神無法再次集中,因為身後一記猛力的撞擊粉碎他的理智。

   「啊……」口中逸出的是他最不願意、也不敢相信的呻吟,他下意識
   想拒絕宗政霆司,但身體卻聽任他的擺佈、接受他的激情。

   每當宗政霆司一個強而有力的挺身動作刺入時,被多次滋潤後的甬道
   便會緊纏著他的硬挺,期望它不要撤離。

   言仲飛忘了自己在宗政霆司的愛撫之下釋放了幾次,更不曉得自己所
   承受的戰慄快感早就已經擄掠了他。

   宗政霆司依舊不停地索求,深情而且激烈,那激情的撞擊聲是這般稠
   粘而又帶著淫濕的感受。

   半撐著身體的言仲飛則是搖晃著沾滿汗水的濕粘金髮,半披露在肩上
   的金髮吸引住宗政霆司的目光,他欣賞著屬於他的尤物。

   只有言仲飛能夠滿足他渴切而又急湧的慾望,只有他才能平息他體內
   持續焚燒的慾火。

   只有他,宗政霆司的腦中只存在著他。

   「嗯啊……啊……」

   終於,言仲飛在體力透支的情況下陷入昏厥,墜入黑暗的擁抱……

   ※ ※ ※

   宗政霆司靜靜地凝望著言仲飛的睡顏,因為喜歡,所以一直凝睇著他
   。

   他靜躺在自己的身旁,裸露的肩膀因為感到一絲涼意而微微顫抖。怕
   他受到風寒,他拉起細薄的軟被覆蓋住他的身體。

   能再擁有他多久?他不知道,宗政霆司完全不曉得。

   此時已是夜深人靜,他卻無法安然入睡。因為擔心一旦他睡著,身旁
   的人兒便會偷偷消失在他眼前。

   他的不安來自於熟睡的言仲飛。

   宗政霆司回想起之前的景象,他強烈地一再索求,因為急切、因為不
   滿足、因為慾望持續燃燒、因為無法遏止自己,所以他差點傷了言仲
   飛。

   直到他驚醒,身下的人早已昏迷,錯誤險些造成。

   宗政霆司以指腹微觸著言仲飛的肩,引成小小的抖動,沉靜的空氣中
   逸出無法辨識的喃語。

   言仲飛累了,累得無法睜開眼,不知道擁著他的人是宗政霆司。

   他只覺得自己在夢中,墜入一個很深沉的夢境,無法從那夢中清醒。

   「睡吧,我會陪在你身邊。」宗政霆司低語。縱使言仲飛聽不見他的
   聲音,他仍舊說著。

   「嘗試著愛上我好嗎?」他撩撫著言仲飛的髮絲,將它纏繞在自己的
   手指上,細細把玩著。

   「愛上我好嗎?」他祈求著,俯低身子吻了下言仲飛的臉頰,低語著
   這個看似永遠不可能實現的請求。

   或許,它永遠也不會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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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原來清醒之後所要面臨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如果早知如此,他便選
   擇再繼續昏睡。

   他不能輕易移動身體,因為只要他輕輕一動,強烈的劇痛便由體內竄
   起,刺激他的全身。

   他全身赤裸,但他肯定自己沒有裸睡習慣。

   身旁沒有其他人,有的只是一隻被單和他。

   他是怎麼了?

   言仲飛甩了甩有點昏脹的頭,一顆沉重得像是被兩百斤大石壓過的頭
   隱隱作痛,卻比不上下半身那像是要將他撕裂成兩半的痛楚。

   突然間,言仲飛楞住。他不敢動,因為下半身的大腿處流下奇怪的液
   體,粘粘稠稠而且滑滑的。

   那是什麼?他甚至不敢掀開被單,因為他怕腦中的想法會轉變成真實
   的情況。

   他被強暴了。

   假的!一定是假的!那為何他會沒有印象、沒有記憶?昨天他和宗政
   霆司到底……

   宗政霆司?言仲飛的腦海中突然閃過這個名字。

   這裡是昨天那個男子與他和宗政霆司見面的地方,然後他被那個怪男
   子灌了一杯酒,之後——

   沒有了記憶?不行!他一定得回想起昨晚所發生過的大事,否則他就
   得準備跳河自盡。

   正當言仲飛為想此事而幾乎想破頭時,昨天的那名男子突然一聲不響
   地走了進來。

   「啊?對不起……」糟糕,看到不該看的東西。楚羿摀住自己的雙眸
   。

   「你怎麼不先敲門?」真是沒禮貌的傢伙!

   「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楚羿極為無奈地聳聳肩,一副「你錯怪我」
   的表情。

   「少說廢話!告訴我,昨天我發生了什麼事?」不然為何會全身光溜
   溜地躺在大床上,活像是被人迷姦似的?

   「哦……」楚羿跨向前的步伐突然往後一退,「這我也不太清楚,畢
   竟你會變成這樣又不是我錯。」他只不過是臨時參一腳,不該被牽扯
   進這場即將成形的風暴之中。

   「你會這麼說一定知道些昨晚的事!」混帳男人,難道他不曉得這事
   對他極為重要嗎?

   「是啊!」楚羿頷首道,挨近門口的他已經準備作勢逃離現場。

   「你敢落跑,我就大喊非禮!」既然他不仁在先,就別怪他不義在後
   。

   「哎呀,我怎敢非禮你呢?」除非他不要命了!

   「那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言仲飛努力撐著
   劇烈疼痛的身子,披裹著被單輕移腳步。

   痛!全身骨頭像是要被拆散似的,如果讓他找到那個欺負他的人,他
   肯定使出飛踢,將那個大王八踢出地球,送達至遙遠的宇宙一端。

   「你別下來啊!」會痛就別逞能嘛,楚羿揮手阻止他。

   「那你就告訴我是哪個不要命的強……不,占……反正,你告訴我那
   個人在哪裡?」

   「好,但你穿這樣出去好嗎?」嘖,這似乎是太養眼了點。樓下那些
   女人若是看到,鐵定是看得眼睛發直、猛流口水;到時候若引發一場
   暴動,那他這個代理人可就淒慘。

   「廢話!裹成肉粽就能出門了!」言仲飛已經等不及要親手揍扁那人
   的臉。

   「對了,宗政霆司人呢?」奇怪!昨天他明明是跟宗政霆司在一起的
   ,怎麼一大清早就不見那隻粘涕蟲?

   「哦,待會兒再告訴你。」楚羿笑了笑,走近言仲飛並將他打橫抱起
   。

   「喂!會痛耶!」臭男人,一點都不懂得人家的痛苦。

   「你不是要我帶你去找他嗎?」他又有錯了嗎?

   「那你不會輕輕地抱我嗎?」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

   「那這樣呢?」

   誰知楚羿手一鬆,言仲飛便直直地往下墜。

   「啊——」淒厲的叫聲傳遍整座棲鳳樓。

   ※ ※ ※

   那是什麼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宗政霆司回頭望著門口的方向,心中
   自有說不出的擔心。

   「宗政公子,您不是想聽聽蝶舞的琴藝,怎見您突然失神呢?」端坐
   在流蘇墜簾內的少女開口。

   宗政霆司不答,只是一直盯著站在少女身旁的青年。

   是斐辰,他確定那名青年是宗政斐辰、他的親弟弟。因為體內的血液
   像是在彼此呼喚般的沸騰,讓宗政霆司感到莫名的著急。

   而另一個令他著急的原因便是被他安置在客房的言仲飛。

   他醒了沒?他的腦海中充滿言仲飛的身影。

   「哎呀,真是不好玩!」鳳蝶舞微微一嗔,彷彿宗政霆司的冷漠已經
   擾了她彈琴的雅性。「小武,我們出門吧!」她喚著身旁的青年。

   「等等!」見她又想乘機開溜,宗政霆司則是一個箭步向前,撥開流
   蘇墜簾,但隨即一道冷色銀光逼退了他。

   護主心切的青年擋住宗政霆司無禮的舉動,並以護身的長劍切斷流蘇
   墜子,禁止他再繼續往前。

   「小武,他是客人哦!」鳳蝶舞嬌聲斥責,卻未見她臉上有著生氣的
   紅潮。

   「鳳姑娘,你應該知道我今日來這裡的用意。」他只想要回他的親人
   。

   「當然知道啊!可是小武是我的!」她不准任何人搶走屬於她的所有
   物。

   「他是人,不是玩具!」她那不可理喻的態度令宗政霆司不悅地蹙眉
   ,漆黑的眸子散發出一股冷冷的敵意。

   「對啊,小武是人,但我就是不把他還給你!」

   鳳蝶舞雙臂蠻橫地叉在纖細的柳腰上,而她身旁的青年也隨即作勢準
   備再進行下一波的攻擊。

   「但他是我弟弟!」他不相信宗政斐辰會忘了他這個大哥。

   「弟弟?」青年身子微微一顫,帶著複雜神色的眸光遠遠盯著前方的
   宗政霆司,但他的表情中卻顯露出陌生的訊息。

   「才怪!」

   鳳蝶舞才想反駁宗政霆司的話,房門立刻被不速之客給打開。

   「嗨,大夥兒都在這兒啊?」楚羿面帶笑容的走進來,手中並環抱著
   一個人。

   「是你!」言仲飛大叫著。

   楚羿說要帶他到那個欺負他的人所處的地方,原來那個人便是宗政霆
   司。

   「仲飛?」

   宗政霆司的胸前悶燒著一股莫名的怒火,見到楚羿抱著言仲飛進屋的
   剎那,體內的血液如同在瞬間凍結般,他眼中激射出一道道殺人的目
   光。

   如此貼近仲飛身體的楚羿還裝出一副燦爛笑臉,那親暱的模樣已讓宗
   政霆司失去了該有的理智。

   「把他還給我!」宗政霆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衝向前,攻擊來
   不及解釋的楚羿。

   為了避免無辜的言仲飛受到波及,楚羿硬生生地挨了宗政霆司猛烈的
   一掌。

   雖然沒吐血,但大概也得了不輕的內傷。楚羿為自己好意幫忙的結果
   感到十分無奈。

   「喂!你在做什麼?」見宗政霆司竟出手傷害護著他的男人,言仲飛
   大叫。「你放我下來!」他再不跳出來幫忙解釋,明年的今天就會是
   身後那名可憐男的忌日。

   楚羿聽話的將言仲飛放下。

   「你給我住手!」言仲飛立即伸展雙臂,擋住發狂的宗政霆司。

   「仲飛?」猛拳停在言仲飛的眼前,宗政霆司由狂怒之中逐漸冷靜下
   來。

   「你憑什麼打人?」好痛,他快站不穩了。言仲飛勉強地撐住痛苦不
   堪的身子。

   「我……」

   宗政霆司想向前攙扶住言仲飛,卻被他一手撥開。

   「還有,你昨晚做了什麼事?」倘若他的直覺沒有錯的話,宗政霆司
   就是昨晚佔有他身子的人。

   一回想到這兒,言仲飛不禁怒從中來,猛然一拳揮向宗政霆司的臉頰
   。

   宗政霆司沒有逃、也沒有躲避,只是任由言仲飛出氣,將他的憤怒發
   洩在自己身上。

   糟糕了!楚羿在一旁暗暗大喊不妙,他沒想到事情會這般嚴重。

   「我告訴你——」或許是因為怒急攻心的緣故,言仲飛冷汗直冒,眼
   前突然一黑,疲累的身體禁不起劇烈的衝動而顯得搖搖欲墜,隨即仰
   後倒地。

   接住他的是宗政霆司,沒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更不知他現在想做
   什麼,只見宗政霆司抱起言仲飛便往外直衝。

   很顯然,言仲飛的昏厥引起他的慌張與焦慮。

   「楚哥哥,這人怎麼這麼快就走了?」不是還想跟她搶小武的嗎?鳳
   蝶舞微微一楞,臉上淨是疑惑的表情。

   「唉,你就什麼都別管。小武,你先跟我到倚香紅苑一趟。」要做什
   麼?當然是負荊請罪,任憑宗政霆司處置 !如果早知道事情的發展
   會變得無法控制,他還敢帶著言仲飛過來嗎?

   原來等著看好戲的下場就是——不得好死!

   下次再也不敢玩了,但還有下次嗎?

   ※ ※ ※

   「木頭,你進去勸勸公子。」她們擔心已經有兩天兩夜未進食、未合
   眼的宗政霆司會因為體力透支而昏倒,所以紛紛推派一個不怕死的敢
   死隊員上前規勸宗政霆司。

   「為什麼?」她們想叫他白白送死嗎?

   「你比較好欺負嘛!」她們都是女流之輩,這男人何必與她們計較這
   麼多。

   「你們很行嘛!」淨想出一些會害死人的主意與花招,難道就不怕有
   天會報應在自己身上?

   「謝謝誇獎。」女子們紛紛拋給段藍夜一記飛吻代表謝禮。

   段藍夜不語,轉而將視線落在坐在一旁喫茶的男人身上。

   「咦?幹嘛看著我?難道我比她們還要美嗎?」就算真是這樣,也別
   將愛意表達得如此清楚。

   「楚少爺,這事是您惹出來的,是否該由您親自解決?」他們倒忘了
   這個無恥的男人在一旁看熱鬧。

   「啊?有嗎?」抱歉,他得了暫時性失憶症。

   「您敢說沒有嗎?」段藍夜冷眸一瞪,早就能嚇哭街上一群孩童,可
   是偏偏就是拿楚羿沒轍。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耶!」教他承認不是要他去送死嗎?他非常疼愛
   自己的性命,不想拿這與人開玩笑。

   贏了,是皆大歡喜;那輸了,要他認賠倒楣嗎?

   「小兄弟醒來了嗎?」

   楚羿非常不識趣地問了個大夥兒都為之光火的問題。

   「楚公子,您是瞎子不成?」瞧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樣,待會兒若是宗
   政霆司出來,肯定不會輕易饒過他。

   「我只是問問嘛!」問問也有事?

   「但您的問題好像很多餘!」只會破壞卻不懂得建設的臭男人。

   「我哪曉得事情的發展會變成這樣?」更何況他又不是當事者,怎能
   將他牽扯進這渾水中?

   「您還敢說!」四名女子同時指責楚羿。若非她們修養夠好,老早就
   一腳踹飛這討人厭的男人。

   「嗚……我好可憐哦!」楚羿緊趴在身旁青年的身上。

   「少來了!」不想理會他的四名女子則回過身,佯裝視而不見。

   「大夫說過他受了點風寒,只要小心照顧幾日便可痊癒。」不過這可
   可憐了他的主子宗政霆司。

   「那事情不就圓滿解決了?」

   楚羿非常不識大體地再次挑釁著在場五名男女的忍耐力。

   可以預料得到,這裡很快就會掀起一場風暴。

   ※ ※ ※

   「醒來好嗎?求求你醒來……」宗政霆司等得心急。

   兩天猶如兩年的漫長日子般,教他無法再繼續等待,看著言仲飛不斷
   發高燒所展露的痛苦神色,就像是有人將匕首狠狠刺進他的心窩般,
   令他難受得緊。

   他不斷地祈求,祈求言仲飛能早日清醒,因為他不願言仲飛以這樣的
   結果來折磨自己、同時折磨他。

   「求求你醒來好嗎?」宗政霆司輕輕地在言仲飛發燙的手背上一啄,
   期待這樣的舉動能喚醒昏迷的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吵我?」言仲飛沙啞的說道。

   這兩天以來,他一直睡不安穩的原因都出自於這個可惡的男人。他是
   病人,有權利要求給他個安靜休息的地方,而宗政霆司卻不停在他耳
   邊鬼叫鬼叫。

   他會不醒嗎?那是不可能的事!

   「仲飛?」宗政霆司訝異,兩天未合眼的他直盯著眼前的人兒,就怕
   他只是個虛幻的假像。

   「喂,你有口臭,離我遠一點……」頭好暈,身體也很難受,請不要
   再以其他方式來荼毒正在受罪的他。

   「我……」宗政霆司一聽,即刻閉上嘴巴。

   「你知不知道我是個病人,病人需要的是安靜的休息,而你卻不停在
   身旁吵我!」看樣子,他的病情只會愈來愈嚴重,而絕大部分的原因
   都是出自於這個壞男人。

   瞧他人模人樣、長得也俊,偏偏這樣對待他,真是人不可貌相。

   「對不起……」宗政霆司開口道。

   「你很愛說這句話。」言仲飛勉強張開雙眸,無力地看著向他懺悔的
   宗政霆司。

   那一晚他是不是也曾對他說過這句話?

   言仲飛覺得非常耳熟,那一天晚上,耳邊彷彿一直傳來某個人的聲音
   ,不斷地重複著對不起。

   「我不知道會——」

   「OK,你什麼都不必說。」這並不代表他原諒他。

   「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

   「你真的很煩人!」他就這麼愛他嗎?言仲飛看著眼前神色有點憔悴
   的宗政霆司。

   幾天沒刮鬍子了呢?看起來很頹廢;還有,幾天沒進食?看樣子有些
   營養不良;再者,他幾天沒洗澡了?全身散發著一股令他想嘔的味道
   。

   「我那天是不是喝了酒?」一定是喝酒惹的禍,不然他也不會乖乖獻
   身。「不講話就當你默認了。」

   他就知道,除了宗政霆司以外,酒也是他的剋星。

   他的心在一瞬間悸動著。

   「我沒有騙你。」他是認真的。

   「嘖,但你認為我會愛上你嗎?」說殘忍一點,他已經是誰都不愛了
   ,因為他的另一半早就死在他心底。

   「我知道你愛著另一個人。」那是言仲飛對他所透露出來的秘密。

   「什麼?」倏地,言仲飛著急的起身,卻又感到全身無力而癱軟。

   「你別亂動。」還沒復元的身子禁不起再三折騰。

   「你剛剛說什麼?」難道是他酒後吐真言?

   「你愛的是另外一個人,那頭金髮的由來也是因為她。」所以他依舊
   無法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我自己跟你說的?」言仲飛懊惱道,他真想摑自己一巴掌,竟然
   將最重要的秘密告訴宗政霆司。

   「嗯……」宗政霆司點頭。

   「我真是個大笨蛋。」

   言仲飛能夠想像得到當時的情景,那一晚他彷彿在向宗政霆司訴苦,
   想必他一定是哭了,而且還藉著酒醉對宗政霆司上下其手。

   「為什麼要這麼說?」傷害他的人是他,為什麼卻是言仲飛自責呢?

   「本來就是這樣。」既然秘密已經曝光,那就不再是秘密了。「那我
   還跟你說了些什麼?」

   除了她之外,他還談及別人嗎?諸如他的糗事是否被自己一一抖出?
   言仲飛希望自己不是這麼大嘴巴的男人。「我要求你試著愛我。」宗
   政霆司深情地凝視著言仲飛。

   「哦,試著愛你?」言仲飛聽完後點了點頭,但臉色隨即大變。「呵
   呵……那我回答什麼?」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喝酒。

   「你說願意。」宗政霆司實話實說,全盤托出。

   「你會嘗試愛我嗎?」那一晚是期待,而今夜是渴求,他希望能得到
   一個答案,縱然是令人心碎也好。

   「我不曉得……」

   言仲飛自己也很煩,因為他分不清楚自己在宗政霆司的懷中是表現出
   原本自我所追逐的快樂,還是一個刻意被自己製造出來的假像。

   如果他只是為了貪圖一時的享樂而愛上這個男人,那實在是很悲哀的
   一件事,證明他為性而墮落;如果他是因為發現心中那份萌芽的愛意
   而喜歡上這個男人,那該是件值得慶幸的事,或許他能擺脫她在他心
   中的影子。

   但她不能與宗政霆司相提並論,因為她是她,而宗政霆司是宗政霆司
   。

   「如果我說我也愛上你,是因為我以為你是她的替身,那麼你會愛我
   嗎?」這樣的理由宗政霆司能接受嗎?想必不能。

   「你的心中不曾有過我的存在嗎?」宗政霆司反問。

   他會試著認清自己的態度,但他也想逼言仲飛正視自己的內心,誠實
   地回答他的問題。

   「我可不可以自動跳過這個問題?」因為他的腦中仍舊處於一片空白
   的狀態,根本說不準。

   「你不敢正視這個問題,因為你怕。」宗政霆司直視著他。

   「誰說我怕了!」他非得狠踩自己的痛處嗎?

   是的,他是怕,怕再愛上另一個人,因為心中的洞口早已補不好。

   可是,言仲飛卻不曉得那破了洞的心早在宗政霆司的進駐下而有所改
   變。

   他影響了宗政霆司,但自己也受到影響,只是他不願承認,因為他比
   宗政霆司還要膽小。

   「對!我是怕了,因為我怕會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你!」宗政霆司對於
   這樣的答案感到滿意嗎?

   「仲飛……」宗政霆司的心受到強大的震撼,他不敢相信言仲飛會說
   出這些話。

   「你不是愛我?那雙方不就扯平了!」言仲飛的表情顯得十分激動。

   宗政霆司驀地起身,然後轉身就欲離開,毫不顧慮到言仲飛的感受而
   逃離現場。

   「膽小鬼!」言仲飛對背對著他、想逃離他的宗政霆司大罵,「你說
   你愛上我,結果卻想逃?」

   他的舉動使他傷心,是真正的傷心。

   他都好不容易開口了,宗政霆司卻丟下「轉身即走」來回應他。

   「我承認剛開始我很討厭你,但我不知道最後自己為什麼會在意你。
   」言仲飛氣喘吁吁地說道。

   「沒看見你的人時,我整個人就好像變得十分不對勁;見到了你,卻
   不敢近距離接觸你,因為我在害怕,我的心是那麼不堪一擊。」

   宗政霆司能瞭解嗎?他根本就不瞭解,他說愛他,不過是一時興起罷
   了。

   「如果你想逃的話就逃,我不會阻止你。但只要你一踏出這房門一步
   ,我倆就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他在賭氣。

   「逃啊!你逃啊!最好離我遠遠的,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只是他沒料到宗政霆司接下來的反應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

   他以為他會逃走,像個落敗的人逃走。但他想錯了,真正的錯了。

   宗政霆司沒有逃走,反而壓住了自己。平靜的臉龐不再溫和,那是佈
   滿恐怖色彩的臉,一個言仲飛不曾見過的可怕表情。

   宗政霆司的指尖深深地鑽進他的肌膚,那是痛的感受,侵襲他思考的
   極度絕望。

   宗政霆司的唇緊緊纏復著他的唇,那是激烈的表達,強烈而又令人懼
   怕的索求。

   是的,他會不顧自己的感受、拋開自己的理智以及再一次的侵犯,但
   言仲飛眼中透露出恐懼的神色,就像他是第一次真正害怕一個人所帶
   給他的震撼。

   然而,宗政霆司撤離對言仲飛的束縛,激昂的神色驟變成冰冷的表情
   ,灰暗而死寂的氣息籠罩著兩人。

   ※ ※ ※

   氣氛變得很僵,無人能打破的沉靜,沉悶得令人快喘不過氣來。

   「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我會幫你實現。」宗政霆司微微一笑,這一
   次他真的步離了房間,不再回頭。

   言仲飛呆住,沒有阻止宗政霆司,只是望著他離開自己、離開自己的
   視線。直到門合上的清脆聲響起,再次喚回失神的他。

   「膽小鬼……」他喃喃地道,眼淚卻不自覺地潸潸滾落。

   何時,他變得如此愛哭?

   驀地,腦中閃過兩位好友及她曾說過的話——

   「你真是笨蛋!」靖柳羽的一句話迴盪在他的腦海中。

   「如果你只想躲在回憶之中,那就永遠留在那兒!」方月城的警告是
   如此清晰地繚繞在他耳畔。

   「我們能只當朋友嗎?」她問道。

   「雖然我不再愛你,但我們還是朋友不是嗎?」她說道。

   「我希望你能幸福,因為你曾經是我的愛;縱使我不在你身邊,我依
   然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她的笑容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如果在未來的哪一天,你得到幸福、找到屬於你的愛,記得要來告
   訴我,這是我們之間最後的約定哦……」那是她最後一次對他所說的
   話。

   想著想著,晶瑩的淚珠卻止不住地滑落,他無法控制它,因為它早已
   不聽任他的怯懦。

   這時,心中傳出一道熟悉的聲音。

   「能嘗試著愛我嗎?」

   「我愛上了你……」

   「如果這是你所期望的,我會幫你實現。」那些話語竟顯得如此殘忍
   。

   「對不起……」言仲飛低語著。心不斷地淌血,而那個人卻聽不見他
   的哭聲。

   我不知道該如何愛人?因為我的心中總是存在著一個人。

   她已不在,只是我仍舊尋找著她的身影;就像掙脫不了她所給的束縛
   般,那條錮緊我的腳鐐、箝住我的鐵鏈。

   直到你的出現,原本不可能的相遇,但它發生了。

   我發現自己的目光會四處追尋著你的蹤影,我想……我開始依賴著你
   ,因為你的事情總令我感到莫名地想接觸、想瞭解。

   當一切變得不再自然時,沉舊的規律已被打破,是你帶領我試著跨出
   這第一步的。

   可是,我遲疑了。我不敢、也不想,因為我害怕……

   所以我選擇逃避,眼淚只是悔恨的結晶,那是我所創造出來愛的陪葬
   品。

   我發現了,我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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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啊?」茵茵推了推段藍夜。

   「想什麼辦法?」

   就算有他的幫忙也不一定有用,因為宗政霆司與言仲飛之間的事情不
   是他這個外人所能幹預的。

   「那你要眼睜睜的看公子和他兩個人變成廢人?」

   自從那一天之後,宗政霆司和言仲飛便不再碰面、不再講話,比陌生
   人的關係還要冷漠。

   「你以為我喜歡嗎?」

   看到宗政霆司變得更為沉寂後,段藍夜就深刻明白他所尊敬的宗政霆
   司不可能再回復成以往的他。

   「那就幫忙啊!」茵茵氣得捏了段藍夜的大腿一下,「如果你不幫忙
   的話,我就把那晚的秘密說出來!」她威脅著。「你敢!」這個女人
   簡直是不可理喻,都說他去了也沒用,難道她還聽不懂嗎?

   「誰說我不敢!」她不要宗政霆司整日像個行屍走肉般活著,這只會
   讓關心他的人受罪、痛苦。

   「你們倆在講些什麼?」

   楚羿突然冒出來,當場嚇傻了茵茵和段藍夜。

   「楚公子?」他還敢來!

   「怎麼沒看到霆司呢?」他的臉上有著明顯的傷痕,是前些日子被倚
   香紅苑的四大名妓和頭號保鏢段藍夜所傷的。

   「公子今天不見客。」宗政霆司將自己關在小屋,誰都不見。

   「別這樣瞪著我。」他顯得好無辜,負荊請罪不成,他還得再來一次
   ,這樣的懲罰還不夠嗎?

   「你還敢說!」

   這個男人不是個好東西!茵茵的眼中淨是鄙視的神色。

   「這樣吧,讓我去當說客,我保證他們的感情會完好如初。」這一次
   他可是有備而來。

   「公子說只要他一見到你,就會殺了你。」楚羿對於這樣的威脅難道
   不怕嗎?

   「那就讓他殺!」反正他又不是木頭人,讓宗政霆司打好玩的。「但
   我得先見那個小兄弟。」

   「他更不可能見你。」言仲飛更慘,整日除了發呆之外就是發呆,真
   怕他會出事。

   「那我更得見到他。」

   嘖,愛情這玩意果真碰不得。

   「他在哪裡?」楚羿堅持問道。

   「公子常去的涼亭。」茵茵纖手指著盼君閣的位置,她就不相信楚羿
   有法子讓這兩人和好如初。

   「多謝。」楚羿揖個身,帶著笑容離開。

   「木頭,我們要不要跟去瞧瞧?」只派楚羿一個人夠嗎?不如再多加
   他們兩個。

   「要去你自己去。」誰想趟這渾水!

   「你若不去,我就揭穿你的愛慕史!」

   哼,對付這種不領情的男人她最在行。

   「你——」暗懷鬼胎的小女人!段藍夜暗自叫苦。

   「那就走吧!」茵茵主動地牽著段藍夜的大手,掌中所接觸到的熱度
   ,讓她心慌、讓她迷戀。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不希望放開這個大木頭。

   ※ ※ ※

   才一踏進盼君閣的楚羿,便看見坐在涼亭石椅上的人,那是僅見過幾
   次面的言仲飛。

   他瘦了,雙頰凹陷的模樣令人憐惜。楚羿歎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引來言仲飛的注意,但一見不是自己想看到的人,他又逕自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兄弟,你變瘦了喲!」宗政霆司若看到了,一定會非常心疼。楚
   羿如此思忖著。

   見言仲飛不回應,楚羿只好發揮他過人的長處,長舌公的本領。

   「我想你是愛他的吧。」

   言仲飛因為愛,所以受到折磨;而宗政霆司也因為愛,所以甘願受折
   磨。

   言仲飛呆茫的目光終於有了變化,很小很小的變化,只是微微地閃爍
   一下不一樣的光芒。

   「他是愛你,只是不知道該如何留住你,因為霆司這個人啊……」楚
   羿搖了搖頭,「你想不想知道宗政霆司的身世?」

   他料言仲飛一定不知道宗政霆司的秘密。

   言仲飛表面上依舊採取不回應的姿態,但心中卻起了莫大的變化。

   「霆司他原本可以好好享受快樂的天倫之樂,但殘酷的現實總是捉弄
   人。」那是造成宗政霆司孤獨的真正原因,這也是大夥兒都曉得的事
   。

   「他的父母被昏庸的煬帝所殺,兩名年幼的弟弟也在逃難的時候分散
   ,唯一守在他身旁的就是對他忠心不貳的段藍夜。後來霆司被風二娘
   所救,才造就了今日的他。但在因緣際會下,他認識了你。聽說,還
   是因為救你受傷而認識的。」楚羿故意提高聲調。

   「救我……」言仲飛眼神中微妙的變化更為明顯。

   「是啊!如果他沒救你,你們兩個人會相遇嗎?」凡事只講求一個緣
   字,是你的合該跑不掉,不是你的就算強求也挽回不了。

   「我只想告訴你,在他還沒認識你之前,每個人皆嘗試過無數次,但
   都無法走進他的內心。因為霆司總是不願敞開他的心靈、回應那些關
   心他的人;就像藍夜所說的,霆司只學會擁抱孤獨。但他現在不同了
   ,因為你的關係,他擁抱的是徹底的絕望。」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我的關係……」

   言仲飛揚眸,終於願意與楚羿有正面的接觸。

   「是啊,他原本因你而改變,放棄了孤獨,他忘記那個曾經陪伴他多
   年的無形同伴,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當他
   自以為擁有你,你才是他的一切時。可你卻殘忍地將他推開、拒絕他
   的關心、他的愛,然後逼他再走回頭路,而這一次沒人救得了他。」

   「我不知道會這樣……」言仲飛摀住耳朵,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不想聽、他不想聽,不想……

   「你當然知道,因為你就是當事人。」楚羿狠狠地指出言仲飛心中所
   懼怕的事。

   「如果你不愛他,那就離他遠一點,因為我不希望阿司變成一個廢人
   。」他的警告絕對有他的理由,他不准有人企圖傷害宗政霆司。

   「離他遠一點?」言仲飛怔楞住,反覆喃著楚羿的話。

   「當然得離他遠一點。」

   然而,回答楚羿的卻是另一道陌生的聲音。

   「二哥!」言仲飛倏地轉頭,看見許久不見的親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中是萬分驚訝,同樣也有著道不出的惶恐。

   他知道二哥來此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帶他回到二十一世紀的現代
   。

   「因為我得帶他走。」他一臉不高興地瞪著言仲飛,似乎在訴說著他
   又為他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那是不可能的。」

   面對眼前的陌生男人,楚羿不假思索地就表明立場拒絕。

   「讓你帶他走,那我的好友該怎麼辦?」讓言仲飛離開?這可不行哦
   !

   「那是你家的事,我只負責帶走這個不乖的孩子。」淨是給他惹麻煩
   ,他回去得好好教訓這受人疼愛的小弟。

   「你這人很不講道理。」奇裝異服而且還對他出言不遜!楚羿頭一次
   遇到這種人,心中自是十分不屑他狂傲的行為。

   「本人就是不講理,更懶得跟狗講廢話。」眼前的楚羿倒滿像只見人
   就吠的丑狗。

   「狗?」男人的一席話激怒了時常面掛笑容的楚羿。

   「阿飛,你再不回家的話,大哥會先砍了我。」

   「我……」言仲飛變得十分無措,他不知道事情會來得如此突然。

   「真是的!」他立即跨向前幾個大步,一把擒住言仲飛的手腕。「天
   啊!你瘦了?」

   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荼毒他可愛的小弟?

   「我不是說你不能帶他走嗎?」楚羿出手攻擊他。

   「別靠近我!」他奮力一閃,避開楚羿猛烈的掌鋒。

   「阿樂,你快出來幫忙!」後頭那個看戲的再不出來,等回到現代的
   世界後,他肯定鞭他個三天三夜。

   聽到他的呼喚,躲在樹叢後方的一抹黑影一躍而出。

   「三哥?」慘了,言仲飛不曉得家中的成員會一個個來接他。

   「走,這裡有二哥守著絕對沒問題。」另一名男子扛起不願離開的言
   仲飛,一個箭步奔向另一處。

   而接獲段藍夜與茵茵通知的宗政霆司則趕到盼君閣。

   他原本還不相信段藍夜和茵茵的話,但一聽到那個陌生男人要帶走言
   仲飛,他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衝出來。

   原來他們所講的事是真的,因為與楚羿交手的男人與之前言仲飛所穿
   的衣服類似。

   「霆司,他在另一邊!」

   好樣的!竟然能跟他打成平手,楚羿微微一笑。

   「不准過去!」男人見狀,急忙想制止宗政霆司,哪曉得楚羿竟狡猾
   地伸出小腿絆倒了他。

   「可惡,快放開我!」

   「不放。」呵呵,現在他終於嘗到失敗的滋味了吧!

   「反正只要留你在,就不怕小兄弟不回來。」楚羿樂觀地道。

   「白癡!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任務就是死也要帶仲飛回去,所以
   楚羿的話對他而言根本不構成威脅。

   「那我們就試試看。」

   真的嗎?楚羿有點擔心,因為這陌生男人似乎一點都不管自己的死活
   ,反倒是展露出得意的笑容。

   難道真如他所說,他們的目標只是言仲飛?

   ※ ※ ※

   「寶寶,快來嘗嘗大哥剛烤的小鬆餅。」

   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推開言仲飛的房門,熱心地想推薦他親手烘
   焙的得意作品。

   只是,他又見到言仲飛這幾天來相同的表情;一直盯著前方,不曉得
   他的焦距最後是鎖定在哪個方向。

   「寶寶?」大哥在言仲飛呆茫的面前揮了揮手,依舊得不到令自己滿
   意的回應。

   「大哥,阿飛到底是怎麼了?」千辛萬苦、犧牲二哥才把小弟帶回來
   ,他們就是不明白他為何看起來失魂落魄。

   「你還敢問我!」大哥擰了身旁弟弟的耳朵一下,將它吊得高高的。

   「痛、痛……」嗚……早知道就先溜。

   「你最好趕快讓寶寶恢復過來,不然樓下那些美食,你統統得一個人
   吃光!」大哥威脅著,口氣十分惡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只要一遇到言仲飛心情不好,大哥的脾氣
   就會像沉寂已久的活火山,再次噴發滾燙的熔岩,然後無情地燙死那
   些無辜的其他幾名哥哥。

   「遵命……」若想活命,他最好點頭答應,不然會更快見到青面閻羅
   。

   待男子離開後,言天樂才緩緩靠近言仲飛的身旁。

   他還是引不起言仲飛的注意,這下該如何是好?

   「阿飛……」言天樂推了推言仲飛的肩。

   只見發呆的言仲飛回頭望了他一眼。

   「太好了!你終於回應我了!」

   正當言天樂高興得想大叫時,言仲飛又望向玻璃窗,繼續對他視而不
   見,使言天樂一下子像是由天堂跌落地獄般想痛哭一番。

   「拜託,你就笑一笑嘛!」

   人是帶回來了,但他的心跑哪兒去了呢?言天樂根本不明白言仲飛整
   顆心老早就停留在那個有宗政霆司的時代。

   「我沒事的……」言仲飛輕聲回答。今天,是他第一次開口。

   「啊!老天!你講話了?」瞧他都快喜極而泣了。

   「我累了,想休息。」聽說靖柳羽也被他的家人帶回來,那他該不該
   撥個空去看看他呢?

   「可是你已經整整兩天沒進食了耶!」言天樂擔心小弟的身子會因此
   受不了而病倒。

   「那就請大哥幫我煮一份我最愛的海鮮料理。」言仲飛這一說,更使
   言天樂眉開眼笑,樂得像是中了發票特獎般。

   「我去!我這就去!」太好了,阿飛終於正常,而他則用不著再受到
   大哥的荼毒。

   言天樂離開時卻沒發現言仲飛突然轉變的表情,他笑了,而且抿起的
   笑意似透露出某些思索良久的計謀。

   只是他還得再等些日子,再等些日子……

   ※ ※ ※

   靖柳羽微微地靠在往常打瞌睡的陽台邊,懶洋洋的往下一睨,人們豐
   富多變的表情在他眼中看來全都是多餘的,他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老實講,他的人是回到現代了,心卻遺留在古代。很難想像他是如何
   活下來的?總之,渾噩的現實生活中,他只是猶如行屍走肉般的喘息
   著。

   為甚麼他還願意待在烏煙瘴氣的現實世界?他不是原本就屬於這個世
   界的人嗎?幹嘛還期待著能回到阿冱特雷的身邊?

   「唉。」他重重地歎了口氣。

   在出院後兩天,他的身體已經復元七成左右,本來想待在家中繼續請
   病假,但他卻悶得發慌,從家裡偷溜出來。

   「你又歎氣了!」這是第九十一次,言仲飛都快聽煩了。

   在前些日子同樣被兄長到古代尋回的言仲飛則是一臉茫然,看樣子他
   的情況也不比靖柳羽好多少。

   「你呢?」還不是那張一零一不變的苦瓜臉!

   誰不曉得言仲飛同樣也在過去遺失一顆失落的心,他們兩人真是同病
   相憐的患難兄弟。

   「我跟你不同!」言仲飛撇過臉,迴避這個尷尬話題。

   「月城還沒找到嗎?」不回來也好,要是讓他瞧見他們兩人一副要死
   不活的模樣,那挺難看的。

   「昨晚就回來了,老教授還差點被月城的大哥吊起來毒打。」

   說來說去都是那老傢伙的錯,假若他沒答應做時空旅行,那他也不會
   跟靖柳羽一模一樣,人回來心卻回不來。

   「那現在老教授人呢?」靖柳羽一改臉上倦怠的慵懶,眼中迸射出一
   道奇異的光芒,像是想將打從心底計畫已久的想法付諸行動的表情。

   「你該不會是想再做一次時光之旅吧?」言仲飛不由得嚥了嚥口水,
   他也有此打算。

   「邀月城,你說如何?」靖柳羽想改變現況,他不要活得如此痛苦,
   決心回到過去找回他的靈魂。

   「但我們的家人怎麼辦?」就怕再被抓回來,那不就白費工夫,到頭
   來終究換來一場空。

   「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個沒有靈魂的人?」他可不願意。

   「當然不想。」言仲飛好想回到宗政霆司的身邊。

   不知為何,他倒滿懷念宗政霆司之前所煮的紅燒獅子頭。雖然那個怪
   味道讓他肚子痛上好幾天,但因為懷念他,而再次觸發那種感覺。

   「這不就對了,我們邀月城再去找老教授,至於家人的問題就丟給教
   授來處理。」現在該他們大玩不負責任的遊戲了,而代罪羔羊就是三
   不五時以整他們為樂的老教授。

   這叫作現世報,老教授是躲也躲不過的。

   「呵呵,沒錯!」言仲飛的眼中也閃爍著與靖柳羽相同的訊息、激昂
   而又耀眼的光芒。

   這一次他們要讓老教授得到該有的懲罰,誰教他害他們三人都遺失一
   顆心。

   ※ ※ ※

   「喂,我餓了!」男人對著楚羿大喊。

   「不給……吃。」楚羿當著他的面,將桌上的佳餚美食一掃而空。

   「去你的!」總有一天,他會報復回來。

   「你講髒話?嘖,該讓我為你洗洗這張臭嘴。」楚羿緩緩地接近他。

   「你離我遠一點!」他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

   「那你就老實地告訴我,怎樣才能找到小兄弟?」他指的是言仲飛。

   聞言,他立即繃緊一張臉,表達出一個「你去撞壁吧!」的訊息。

   「嘖,你的兄弟之愛真是令我大為感動。」他就不信治不了這個脾氣
   極差的男人。

   「楚哥哥……」

   突然,少女推開柴房的木門,奔進楚羿的懷中。

   「怎麼了?」她怎麼突然跑來?楚羿臉上淨是不解的疑惑。

   「他回來了。」她可是充當倚香紅苑與棲鳳樓之間的溝通橋樑,誰教
   小武記起以前的往事,她只好努力地兩邊跑,以免愛人被宗政霆司搶
   走。

   「誰回來了?」她說得糊里糊塗,而他則是聽得糊里糊塗,兩人之間
   的對話完全沒有交集。

   「就是那一天裹成肉粽的人啊!」除了他會讓她緊急趕回來通知外,
   還會有誰!

   「小兄弟?」呵呵,楚羿的臉上露出這幾日睽違已久的笑容。

   「喂,你們在說什麼?」他的心中感到一陣怪異的騷動,像是少女口
   中所說的他是他所認識的人。

   「你待會兒就會明白。」楚羿拎住他的衣襟,並將他扛在身後。

   「喂!你要做什麼?」

   「到倚香紅苑看熱鬧。」楚羿回答。

   他迫不及待想看到他一見他努力救回的言仲飛又回到宗政霆司身邊時
   的表情,是否會有著五顏六色、全擠成一塊兒?

   或許,他還會因此氣到說不出話來。

   一想到這兒,楚羿更是開懷地大笑出聲。

   ※ ※ ※

   「你真的是言仲飛?」

   茵茵根本就不相信,若非段藍夜指證無誤,她可能會認為眼前這個黑
   髮男人是來騙吃騙喝的。

   言仲飛點點頭,難道他突然的改變讓她們認不出他來?

   「可是你的頭髮……」原本不是金色的嗎?怎麼變成黑的?茵茵覺得
   有點可惜。

   「你不喜歡我現在這個樣子?」他剪去這頭半長髮,並將金髮染回原
   本的髮色,只是為了想讓一個人見到他的改變。

   在言仲飛準備再次搭乘時光旅行機回到這裡時,曾經到過一個地方,
   一個他與她遵守約定的地方,她的墓前。

   「我找到屬於我的幸福,所以依照約定,我得告訴你這項好消息。」
   他希望她能聽得見。

   「不過我想回復以前的我,那個你所認識的我,所以這頭金髮……」
   他決心剪去它,因為他再也不會沉緬於過去的回憶。

   「希望你也能得到幸福。」他是希望她也能在另一個世界裡找尋到她
   的真愛。

   想到自己對她所說的話,他感到萬分的輕鬆。他回過神看著茵茵。

   「不是不喜歡。」只是一時無法適應。

   「告訴我,他在哪裡?」這一次,換他來尋找他的蹤影。

   「公子,他在——」茵茵突然噤聲,笑吟吟地拉住段藍夜。「你應該
   知道的嘛,就是……」她笑得極為美麗,如同綻開的春花般嬌艷。

   「女人,離我遠一點!」段藍夜冷冷地道。

   「喂,這是愛你的表現啊。」她可是很認真的。

   「誰會愛你!」段藍夜撇過頭,卻也隱藏不住臉上浮起的紅潮,那早
   已拆穿他的謊話。

   「那你們慢慢聊吧。」呵,現在是春天嗎?言仲飛倒是很懷疑。

   就在言仲飛要走出大廳時,正好與楚羿和他二哥迎面對上。

   「楚羿,我二哥就交給你處理了。」言仲飛回頭對楚羿揮了揮手。

   那個聲音是……他瞠大一雙黑眸,像是不敢相信言仲飛會再次出現在
   他面前。

   「喂,別暈啊。」瞧他好像無法接受這一項事實般,楚羿轉而關心道
   。

   不過他像是承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暈了過去。

   「嘖,真是麻煩。」楚羿搖頭。

   不過,他倒挺樂見言仲飛能有所改變,只是怕宗政霆司一時會認不出
   那名即將擁抱他的男子是他所愛的人。

   ※ ※ ※

   宗政霆司凝視著遠方,就如言仲飛常常以發呆為樂,望向他所不知的
   一方。

   自從言仲飛離開後,宗政霆司便常常來到這座涼亭,撫觸著桌上的琴
   。

   回想起這把琴曾傷過言仲飛,而他也曾在此地吻過他。

   但他卻無力喚回言仲飛,那是一種多悲哀的感覺。他頭一次發覺自己
   竟是這般無能為力。

   不知是宗政霆司的敏銳度降低,還是他真的到達忘我的境地,對逐步
   接近他的言仲飛,他依然未曾察覺到。

   在言仲飛從背後環抱住他時,宗政霆司下意識的手一抓,將來不及表
   現出錯愕的言仲飛給狠狠甩出。

   「你有病啊!」媽的!他怎麼這麼衰?言仲飛怒視著好些日子不見突
   然又個性大變的宗政霆司。

   「你是……」宗政霆司怔楞住,他的眼中有著一抹熟識,但也有一抹
   陌生的感覺。

   他像是認識被他甩出去的這名男子,那種感覺就像是……

   「別說你不記得我!」若敢點頭,他肯定轉身就離開。

   「別走,讓我再看看你。」宗政霆司急拉住言仲飛的手,他並不曉得
   自己為何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

   「看什麼?你都不認得我了,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他都講得如此
   明白,宗政霆司還不懂嗎?

   「仲飛……」瞬間,宗政霆司像是恍然大悟般的叫著。「你改變了?
   」變到令他錯愕。

   「不行嗎?」言仲飛捏了捏宗政霆司的雙頰。

   「不是夢?」

   會痛,那就表示這是真的!

   「夢?」言仲飛細瞇起眸子,決心喚回這男人不該忘記的記憶。

   倏地,他吻住宗政霆司的唇瓣,像是告訴他,他得自己去體會那份感
   覺,只有他才熟悉的感覺。

   或許,言仲飛並未料到他的主動會讓宗政霆司嚇一跳,讓他忘我地緊
   摟著他,然後將他吻到差點窒息。

   「嗚……」言仲飛極力想掙脫宗政霆司遲來的反應,因為他實在太霸
   道、太蠻橫不講理。

   「吻夠了吧?」他倆終於分開。

   「不夠,永遠都不夠……」那是屬於他一人專屬的味道,宗政霆司確
   認著。

   「誰要跟你到永遠!」言仲飛想要推開宗政霆司,卻是徒勞無功。

   「當然是我……」宗政霆司抿起唇,一道惡意的微笑綻開。

   「你要做什麼?」糟糕!危險降臨了!言仲飛突然有這種預感。

   「抱你……」宗政霆司將手掌伸進言仲飛衣服的下襬內,開始將渴求
   的慾望轉化為實際的行動。

   他不會放手,就算言仲飛求饒,他一樣不會鬆手。

   他要讓言仲飛瞭解,只有他才能擁有他……

   只有他,才能擁有他……

   ※ ※ ※

   「你又讓寶寶溜回古代?」男人怒瞪著全身顫抖不已的老教授。

   他何其可憐?受到三個小壞蛋的威脅,不得不做出此決定。

   更何況他剛才才送走「鬼魅」靖思林,現在怎又來對「惡煞」言氏兄
   弟?難道真是天要亡他?

   「沒事的……他們說很快就會……帶另一半回來……」這是他第二次
   重複這段話,講得更心虛。

   「另一半?臭老頭,你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另一旁聽聞的少女笑了笑,輕拍著發怒中誰也不敢靠近的男人的肩道
   :「算了吧,你就算真出手揍死教授,也沒辦法在一時間找回仲飛的
   。」

   「哼!」男人因為少女的一句話而放下憤怒的一拳。

   「教授,希望他們真如您所說的會很快回來!對了,記得順便也將我
   家的另一個傻蛋給帶回來。」

   比起靖思林惡魔般的微笑,少女甜蜜的笑顏並非人見人愛,因為老教
   授太瞭解這笑容的背後有著多可怕的想法以及整人的花招。

   「再見、不送、慢走……」我的老天呀!

   老教授爬了爬一頭亂髮,熱切希望愛徒能早日回來,不然他就得被人
   剝皮去骨、熬成一鍋老人湯。

   他只能在心底大歎:老天呀!自作孽、不可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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