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古代架空] 《囚奪小廝》作者:拓人【完結】(H,微虐)

望向自己的黑眸卻帶著一絲……令人難以瞭解的冷酷。

   「你不是向來陶醉被我擁抱時的禁忌快感?難保你哪天不會想找虹夫
   人試試,畢竟你們一向親密得過火,不是嗎?」

   聽到這譏刺的口吻,愷皓旭一時還沒任何反應,他只是怔忡地瞪著含
   笑回望自己的男人,只是那抹笑意未達他眼底。

   頃刻,等這句飽含蔑視意味的話終於傳入他的腦袋裡,他才恍然大悟
   並憤怒異常地握緊雙拳。「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作夢也料想不到他會暗指他和自己的母親亂倫,這傢伙也不想想,天
   底下會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的人只有他!

   「胡言亂語?」愷艷夜哼了聲,仍是帶著笑,「我可不說沒根據的空
   話。」

   「你這不是空話是什麼?」

   「是不是空話你心裡有數。」他一副指責的模樣。

   他無法忘懷昨日在目睹那一幕的瞬間所受到的衝擊有多大,那溫柔的
   微笑和宛若情話的低語……

   他從沒見過他在自己眼前有那種表情!

   胸口有著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怎麼回事,惟一能確定的是自己
   並不喜歡這樣的感受。

   「我沒興趣聽你污辱人。」

   看不透他難以捉摸的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愷皓旭舉高手想推開他,卻
   被他一把抓個正著。

   「怎麼,心虛了?」他的聲音低沉,辰星似的無情眼眸也教人讀不出
   個所以然來。

   嘆了口氣,愷皓旭雖想不通他這突如其來的虛設故事有何意義,但並
   不打算陪他演這出無聊的戲碼。

   若非他早已對周遭飽含敵意的視線及言語習以為常,肯定會對他這種
   擺明了羞辱他的胡亂栽贓給氣得義憤填膺;但他太習慣接受惡意的對
   待,這樣的羞辱帶來的憤怒並沒預想中強烈。

   再者,以他的身份與他起衝突也不可能有好下場,一不留意觸怒了他
   ,或許又會被限制和娘見面。

   衡量得失之後,他決定少說兩句,提早結束這毫無意義的話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對一個執著自己偏見的人說什麼都是枉然。
   」

   「偏見?」愷艷夜哼聲道:「任誰看來都會認定你們與其說是母子,
   不如說是一對情人。」

   「你有時候真的是……」固執得莫名其妙!

   他弄不懂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只是訝異以他靈活的腦筋竟會想像出這
   樣荒誕不經的故事。

   他和母親看起來彷彿是一對情人?單是年齡上的差距就足以排除這項
   可能性了,更別說兩人的輪廓是那樣地神似。

   總之不管怎麼說,這若非艷夜自己無聊時產生的錯覺,就是有意挑舋
   他設計出來的惡劣玩笑。「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但我可和你不同
   。」

   言下之意已經夠明白,他並不像他一樣,有將親人捲入是非中的惡劣
   興趣。

   「哼,是嗎?」

   冷冷地瞧了眼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人一眼,那雙略帶霧氣的黑眸明明
   被自己挑起了熱情,卻仍澄澈得不可思議。

   愷艷夜有點不滿,他這大哥剛說……他和他不同嗎?

   總是沉迷在他給予的快感裡,沒想到他還好意思說這種大話!

   「不過你的確很喜歡……」他因感覺到他渾身一震而愉悅,「我這樣
   碰你不是嗎?」

   又是這樣!他從來沒能逃過他的刻意挑逗,早已熟諳那種戰慄快感的
   身軀絲毫不顧主人的抗拒,歡愉地迎接著強壓上來的身體。

   「但那並不表示我一定得和自己的母親發生些什麼!」身體隨一波波
   湧上的熱浪無意識搖擺著,愷皓旭仍力持鎮定的說。

   「哦?我還以為你特別偏好這種刺激呢!」

   「啊!」

   身體誠實傳來的激情讓愷皓旭咬牙著才不至於呻吟出聲,他恨極自己
   在這種狀況下也能達到高潮的身軀。

   心明明抗拒著,身體卻兀自沉迷。

   兩年下來的調教成果顯著,只要敏感的部位被輕輕刺激,意識就會輕
   易墮落到慾望的深淵。

   「你……」他不只是嘔,更是悔恨不已。張嘴欲反駁,氣息卻被吸入
   對方熾熱的口中。

   急切地探入自己嘴裡的舌尖是那樣飢渴,方才的爭執在這火辣辣的擷
   取中立刻消失無蹤。

   等兩人整理衣裝,回到眾人等候的臨時營地,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第六章

   兩日後,寧安郡王再度偕同寶貝女兒造訪愷府時,愷艷夜逮住了正準
   備閃人的異母哥哥,強迫他留在自己身邊。

   「艷夜,你在做什麼?」愷蓉微慍地看了眼自己的獨生子,對他不同
   於以往的舉動不明所以。

   讓愷皓旭出現在賓客眼前,根本就是種恥辱!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像愷皓旭母子這種愷家有史以來最深重的罪孽,
   是決計不能讓來客見笑的。

   艷夜對她的作法向來未曾有過意見,她因而認定他認同自己的觀點。

   寧安郡王父女即將抵達前,見到愷皓旭仍在主屋走動時,她在吃驚之
   餘自是毫不留情地趕起人來;怎料她話還沒說上兩句,寶貝兒子就從
   旁冒出,還袒護似地留下正準備離去的愷皓旭。

   「娘,他也算我的兄長。」

   「這種事誰承認?他根本算不上是愷家的人!」

   「就算我們不認,外人還是曉得他的。」

   「他是愷家之恥!」她已氣得發抖,「讓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人出現
   ,只會丟我們愷家的臉!」

   「娘,您請冷靜些。」愷艷夜無奈地笑道,並安撫似地握住她的柔荑
   ,「我沒有要將他介紹給我們的貴客,只是要他在一旁克盡職責罷了
   。」

   「克盡職責?」

   「身為我的隨侍本就該待在我身邊,不是嗎?」

   「不行!叫他離開,怎可讓這種人拋頭露面?」

   「娘……」

   她打斷他像是無奈的輕笑,「我說不行就不行!要他離開。」

   「娘,您毋需擔……」

   「難不成你想讓人見笑嗎?」她大叫道。

   「您太大驚小怪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得保護這個家的名譽。」

   「事情並沒您想像中的嚴重啊……」

   「艷夜,你為何突然這麼做?」她不能明白,一直以來,他對她這項
   作法從未有過異議啊!「向來在這種情形下他都得迴避,也不見你說
   過什麼,為何偏挑這麼重要的場合打破慣例?」

   聞言,愷艷夜的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愷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氣
   氛瞬間凝滯。

   「在這個家裡,我說了算。」他擺出不容反駁的霸氣,以一家之主的
   威嚴擋去所有的意見。

   兒子的偏袒態度惹得愷蓉極端不悅,他竟為了愷皓旭那雜碎與她爭辯
   !

   她料得果真不錯,不論是愷虹那狐貍精,或是愷皓旭這該死的野種,
   總不斷地給愷家帶來無盡的麻煩。

   她猜不透兒子改變態度的原因何在,然一想到愷皓旭竟會在這麼關鍵
   的場合出現,就令她不安。

   今兒個可是可能成為艷夜妻室的玲瓏公主第二度來訪,這樣重要的場
   面是容不得出一丁點差錯的。

   可她這個向來頭腦清楚的兒子不知在想什麼,居然一反常態容許愷皓
   旭那野種出現在賓客眼前!

   對於娘極力抹煞愷皓旭母子存在的偏激行徑,說實話愷艷夜相當不以
   為然;不過是要他以隨侍的身份留下,她何必如此反應過度呢?

   其實愷皓旭母子早是公開的秘密。他相信天底下曉得愷家的人沒有人
   會不知愷皓旭的存在,再怎麼隱瞞也是徒然。

   既然如此,讓他出席又有何妨呢?更何況他是以他的隨侍身份出席,
   而非憑著愷家少爺的身份。

   在愷蓉看來事關愷家名譽的大問題,對愷艷夜而言,卻不是什麼值得
   在意的芝麻小事。

   要愷皓旭留在他身邊的原因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無論如何,
   他都不希望再看到他乘機溜到後院去找愷虹。

   想到過去,他都趁著賓客造訪的機會到小屋去和愷虹「卿卿我我」,
   不知怎地他就是一肚子火!寧安郡王父女來訪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
   但他並非刻意選在這要緊的時刻打破向來的慣例;若是讓他早一步發
   現愷皓旭這不可原諒的行為,他也早在這種場合中限制他的行動。

   他不否認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矛盾。明知愷皓旭和愷虹只是再單純不過
   的母子,但見到他們相處甚歡時他卻忍不住火冒三丈。

   真是怪……他明明是那樣地恨著他,卻會因為他和自己的母親過於親
   密而怒火中燒?

   是……嫉妒?當然不可能!愷艷夜下了個自己能接受的結論:他只是
   無法容忍他在他看不到地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他有權利掌握他的舉
   動,因為愷皓旭是他的奴隸,一輩子都是。

   在他悉數償還愷風對自己欠下的債前,他別想得到自由。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那是誰?」

   寧安郡王的獨生女--玲瓏公主趙玲瓏在注意到隔著三尺之外的樹叢
   邊有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時,好奇地問著陪在身邊的愷艷夜。

   她正和愷府主人愷艷夜坐在一座雅緻的亭子裡,欣賞四周美不勝收的
   人工造景;這是近年來流行在富人之間的風潮,她發現愷家的庭園設
   計是目前她所見過最完美的,甚至遠勝過自己家中的。半個時辰前,
   她同爹爹二度來到這座即使和王府相較、亦絲毫不遜色的豪宅,滿心
   期待能和俊朗爾雅的愷家少爺譜出好事。

   在京城時,她那一票手帕交聽聞她將至杭州拜訪愷府時,個個是對她
   既妒又羨,因為愷家兩位少爺的挺拔出色早已名聞天下;而其中幾位
   名媛曾在圍獵的刻意安排中見過兩兄弟,對她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們
   一事當然十分羨慕。

   透過街談巷議,她早已知曉上一代男主人愷風風流種下的惡果,可是
   到此正式拜訪後,方瞭解外頭實在把事情說得太好聽了。

   在她委婉地要求想見愷皓旭後,愷家的女主人愷蓉夫人,即便在她面
   前也毫不留情地撻伐愷皓旭母子。

   「是我的大哥--愷皓旭。」不用轉頭愷艷夜就曉得她指的是誰,只
   是淡淡的說著。

   「啊?」

   就是不被愷蓉夫人承認的愷艷夜的異母兄弟,傳聞中空有一半愷家血
   統,卻毫無地位的男人?她也曾聽說,許多原來對他心儀的女性即因
   他在家中的地位卑微,只好忍痛放棄轉而他求。原來這種說法也並非
   毫無根據,因為就在她眼前,司掌家務的愷蓉夫人就曾毫不掩飾地表
   達她的輕蔑。

   「不能為我介紹嗎?」

   久聞愷家兩兄弟的美名,她是見到了愷艷夜那俊美得連身為女性的她
   都自嘆弗如的容貌,也很傾心他的倜儻風採;不過若沒看看傳聞中的
   另一位,難免令人覺得有些缺憾。

   看見眼中的好奇,愷艷夜以淡淡的微笑掩飾眼中掠過的一絲危險。

   「這一點請恕我做不到,這只是個不值一提的話題。」

   「咦?為什麼?」

   「玲瓏公主應當多少聽過有關愷家的傳聞吧?」他問得那樣淡然,彷
   彿口中所談是他人之事。

   「嗯……是聽過。」她不諱言地點點頭。

   既然人家都表現出一副此人無足輕重的樣子了,她似乎也不好太過在
   意。

   「這也算是不容張揚的家醜,所以希望你能見諒。」他笑得彷彿什麼
   事都未曾發生過。

   「那你為何還稱呼他大哥呢?」

   「畢竟……他也有這個家一半的血統。」

   他的笑容虛偽,只是不諳世事的趙玲瓏無法看透。

   然而,如果當真要和愷皓旭母子撇清關係也不是不可能,愷風是入贅
   的,原來即不具繼承愷家的資格,而空擁有他的血緣和這姓氏的愷皓
   旭,嚴格說起來是和愷家毫無牽扯的人。

   愷蓉在丈夫去世後曾想以此為由將愷皓旭母子趕出家門,但已找到足
   以發泄積怨遊戲的愷艷夜阻止了她。

   「不要再談這麼嚴肅的話題了。」他的唇邊漾起一絲教趙玲瓏幾乎失
   神的笑意,「先來盞杭州最富盛名的新茶吧!」

   「嗯。」

   出神地凝視著他迷人的微笑,趙玲瓏還以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無法同時認識傳聞中的愷家兩兄弟固然有些可惜,但她相信只要識得
   眼前這位比傳言中俊上百倍的美男子就夠了。

   愷艷夜仍漾著那抹讓她和一旁幾位侍女皆失了魂的攝魂笑意,伸手輕
   輕一擺,示意在一旁服侍兩人的侍女斟茶;但見手持茶壺的那位怔楞
   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輕笑中驚醒,忙不迭上前倒茶。

   連每天服侍他的下人都這副德行了,更別提坐在他對面,怔忡地凝望
   著他的趙玲瓏,只怕此刻若是雷聲大作,她依然無法自恍惚中清醒吧
   !

   嘴角含著讓人心盪神馳的笑,愷艷夜藉此掩去心中流動的暗色情感;
   証據是這抹笑意未曾到達他眼底,只是他掩飾得太好,在場沒任何人
   發現而已。

   當趙玲瓏表示對愷皓旭有些興趣時,一種混沌不明的感情自他心底升
   起。

   那是靜靜的、彷彿憤怒的感覺,他只覺得自己幾乎坐不住,想請眼前
   這位發呆的姑娘回去。

   要愷皓旭不得離開他的視線,卻又不將他介紹給任何人,他甚至愚蠢
   地希望趙玲瓏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深深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相互矛
   盾,但他仍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麼。

   俊美的臉龐帶著虛情假意的微笑,徹底唬住了眼前迷戀自己的女孩,
   腦海中卻淨是雜亂的思緒,彷彿暴雨季的黃河一般混濁氾濫。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情景。

   未時剛過,寧安郡王偕同女兒滿意地離去後,在愷艷夜的書房裡繼續
   著昨日未竟的工作。

   上好桃木精製的案桌上擺滿了層層疊疊的書冊,一旁還有數不清的文
   件等候主人逐一處理。

   愷府當家愷艷夜眉頭深鎖地伏案疾書,而一旁輔助的愷皓旭則站在另
   一張較小的長桌前迅速地翻閱一疊又一疊的文件。

   說起來有些諷刺,這是兩人最同心齊力、合作無間的時刻了。

   愷家兩兄弟靈活的腦袋,配合著對數字的敏感,日進斗金幾乎成為家
   常便飯,也因此愷家可說是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

   愷皓旭從未想過自己是否擅長做生意,對他來說,他會在此純粹只是
   遵從愷艷夜的指示罷了。從已完成的文件裡挑出幾個疑點,他草草地
   附上自己的意見後將文件交予站在身旁的小廝,而後再由他呈遞給做
   最後決定的愷艷夜。

   待工作告一段落,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夠了。」斜睨了眼小廝又呈上的文件,愷艷夜嫌惡地搖搖手要他擺
   在一邊,「今天到此為止。」「是。」惶恐地行個禮,小廝忙將一桌
   子的凌亂收拾整齊。

   「真是的,問題怎麼忒多呀?」伸了個懶腰,愷艷夜埋怨似地嘆道,
   然後起身步向還在忙碌的愷皓旭。

   下人已燃起室內的燭火,燈火通明讓人絲毫沒感覺到外邊已是夜幕低
   垂。

   發覺有道陰影蓋過火光,專注在文件上頭、連近在咫尺的聲音都沒聽
   見的愷皓旭反射性地抬起頭來。

   「走了,晚膳應已備妥了。」

   愷艷夜兩手往桌緣一壓,身形一斜。

   「但……」

   「餘下的工作留待明日再解決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急於一時。」

   這話由他口中說出可是一點也不突兀,向來對工作全力以赴的愷艷夜
   ,也很懂得享受生活。

   明瞭似地頷了首,愷皓旭將尚未完成的數份文件交由一旁負責收拾的
   人。

   看看也該是晚膳的時間了,但比起填飽肚子,愷皓旭現下心中有更在
   意的事。

   仔細算算已有三日找不著機會去探視母親,自三天前被艷夜強從小屋
   押回主屋後即未曾再去。

   雖說上次會面娘的狀況似乎很不錯,而若真有意外也會有人前來通知
   ,但沒親眼瞧見,總覺得放不下心。

   以往也不是沒有連著數日都找不出空閑去看娘的情況,可他曉得她雖
   極力隱瞞,但身體大不如前是不爭的事實。一來她年歲不輕,二來是
   長年臥病在床耗去了體力,讓她越來越衰弱。

   一思及此,他便覺得把握每一刻陪伴她的時間是多麼要緊。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虹夫人嗎?」

   他設法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有央求的意味,如此愷艷夜答允的可能性
   較高。

   愷艷夜瞄了他一眼,幽黑的瞳孔裡並沒什麼感情,只是面無表情地頷
   首。

   得到允許,他興高采烈地泛起微笑,離開書房後,步伐輕快地走在廊
   道上。

   作夢也沒料到他竟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愷皓旭暗暗吃驚之餘,仍毫不
   遲疑地接受這突來的好運。

   原以為憑艷夜那霸道的性格會拒絕他的要求,但這結果還真出乎意料
   ;而更教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沒照慣例限制他和母親會面的
   時間。

   算了,別想太多,為節省時間,他三步並作兩步朝後院的方向疾步跑
   去,沿途小徑旁的燈火皆已點燃。

   聽到後頭緊跟著的腳步聲他本不在意,但在他轉了數個彎後仍如影隨
   形地緊粘著,他於是不解地回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人,愷艷夜面無表情地走在他身後。

   想著他是否有事要處理,而正巧與他同路,然而他人已走過後院的亭
   台邊,他仍緊緊跟在他身後,他終於忍不住懷疑。

   「你……跟著我做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愷艷夜亦隨他止住腳步,對於他的疑問揚起一道眉反問道:「怎麼,
   難道我不能跟?」

   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是他到目前為止從沒有過如此怪異的行徑啊!

   向來對他探視自己母親一事興趣缺缺的艷夜,今兒個不知吃錯了什麼
   藥,居然一臉理所當然地跟著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微微皺了皺眉頭,愷皓旭覺得眼前這毫無表情
   的傢伙有時候還真難搞懂。「那不就得了?」

   「可你從沒這麼做過,而且先前你不是正準備到飯廳用膳嗎?」

   「你趕我走?」

   「我何時說過這話了?」愷皓旭急急地辯解。

   他不過是擔心他若遲了,會讓候著他用餐的蓉夫人多想,而她要是得
   知他是因自己慢了,八成會遷怒自己和娘。

   他被罵個兩句算不上什麼,但就怕娘得來不易的清靜會因自己的過失
   而毀於一旦。

   「那就好好走你的,不要多話。」

   「可你跟著我有何用意?我不過是要去看看虹夫人的狀況罷了。」

   「你毋需知道這麼多。」愷艷夜一臉問題到此為止的表情,成功地阻
   攔了他原本還想說的話。

   想不通他的用意何在,但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跟著他,他也別無他法。

   他這異母弟弟還真任性,也不想想屆時倒霉的可能是他和娘,但話說
   回來,他要是會替他們著想才真是怪事一件吧!

   無奈地搔搔頭,他暗暗嘆了口氣,繼續往小屋走去。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第七章

   踏入房中,意外地發現此刻睡著的母親正發著燒,愷皓旭的心中一陣
   不安。

   「這是何時開始的?」他問著坐在床畔照顧她的老婦。

   顧忌愷艷夜也在場,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但眼中
   仍不免帶點責難。

   「前天夜裡……」佝僂老婦低聲說著,唯恐驚醒昏睡中的愷虹,「她
   叫我們別告訴你,說這不過是小事。」

   「發燒怎能算小事!」

   「但她的確三不五時就會發燒,可也從來沒大礙呀!」

   「那為何不請大夫呢?」

   「她說過不必請,這點燒很快就能退的。」說著,她似乎也有些懊悔
   聽了她的話,否則她也不會連燒了兩天還沒退燒。

   凝視著不省人事的母親,愷皓旭十分心疼。

   娘說不請大夫,他不必問就曉得她的用意;她一直希望能減輕他的負
   擔,所以如能自行痊癒的小病,她向來堅持不求醫。

   愷皓旭當然瞭解她的想法,只是都病了兩天還不肯就醫,若是他今天
   沒到這兒來探視的話,搞不好她當真會出事。

   而且就算花花愷家的銀子又算得了什麼?他忍氣吞聲地做牛做馬,就
   是希望她的後半輩子能過得輕鬆點啊!

   在愷皓旭心急之時,站在他身後雙手抱在胸前,並以淡然的眼神看著
   這一切的愷艷夜冷笑了一聲。

   「說得好似是我們愷家虐待人一樣。」他低沉地譏諷道:「好似連大
   夫都不肯請一般小家子氣。」聽了他刻意的嘲弄,愷皓旭馬上轉過身
   來,心煩頓時變成忿恚。

   「艷夜!你……」

   原是忍無可忍地想出聲罵人,可是才回頭就發覺生氣的對象已旋過身
   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

   「來人呀!」愷艷夜踏出門檻,一聲令下,在隔壁用餐的幾名老婦便
   奔到他眼前,「去叫人請大夫來。」他簡單地下令。

   「是的。」其中一名馬上下樓,打算到附近的小屋讓腳程較快的長工
   去請大夫。

   愷皓旭驚愕不已地瞪著在眼前發生的事情,那一點也不像是稍早還在
   對他冷嘲熱諷的男人。

   瞥了眼迅速跑下樓請人的老婦人,愷艷夜轉回身子,面無表情地瞅著
   他。

   「這樣你可滿意了吧?」

   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異乎尋常的舉止,愷皓旭可說是完完全全楞住了。

   「啊?」

   「等會兒大夫就會過來,你已沒什麼必須擔心的事了,現在應該可以
   跟我回去用膳了吧?」

   他沒提醒的話他壓根兒就將晚膳忘得一乾二淨,但在這種不安的心情
   下,他實在沒什麼胃口。「你先去,等會兒我會跟上你。」

   他想至少待到大夫來,才能稍微放心。

   他堅決的態度似乎引起愷艷夜的不快。只見他俊逸的柳眉又是一揚,
   語氣中淨是對他再三違逆的不滿。

   「怎麼,你是在與我講條件?」

   「當然不是!」他為何總要扭曲他的意思?他不過是想陪在生了病的
   母親身旁而已,就這麼簡單呀!

   看他相當的堅持,愷艷夜一臉無奈地輕輕搖頭,施恩似地道:「那麼
   ,晚點再差人送來前些日子舅公送的高麗人參讓她補補身子,這樣你
   可沒話說了吧?」

   這話讓愷皓旭一楞,一時說不出話來。

   高麗人參可是價值連城的珍物,較起中國自產的人參療效更勝百倍,
   而取得也不是那麼容易。再者,這可是當今駙馬爺送來的禮物,憑他
   和娘卑微的地位怎可僭越取用?而且要是讓蓉夫人發覺了,很可能會
   鬧得不可開交。

   「這倒是不需要……」他搖頭拒絕。

   「沒辦法,誰教你鐵了心非要她好不可。」愷艷夜咕噥著。

   「可是這是……」他完全呆了。

   「你不必擔心娘說什麼,我答應了就行。」只要能讓他的心思別一直
   懸在這上頭,這點小東西算什麼。

   還張口結舌無法出聲的愷皓旭,就這樣被弟弟拉著離開房間,他傻傻
   地瞪著扣住自己手腕走在前頭的男人背影。

   這是怎麼回事?

   向來對他們母子只有仇恨的艷夜,此刻怎麼表現得似乎對他們毫無仇
   怨?

   他又為何捨得將得來不易的高麗人參用在娘身上?

   要不是他太瞭解他有多恨自己和娘的存在,憑他剛才的舉措,他會以
   為他是尊敬她的。

   ※ ※ ※

   翌晨,愷皓旭由和母親同住的老婦人口中得知娘的燒已在吃了一帖藥
   後退了,只是會暫時虛弱得無力起身;更讓人驚奇不已的,是昨晚真
   有人送來已熬好的一盅人參,說是少爺命令的。

   他非常驚訝,因為他原本認為他只是說著好聽、戲弄他的而已,沒想
   到他會命人弄一盅珍貴藥膳給娘。

   仔細一想,艷夜近來的舉止在某些地方是有些怪異的,但大致看來仍
   然沒什麼改變。

   他是有什麼企圖嗎?

   也罷,不論他圖著什麼,他都無法給予。

   不過話說回來,娘近幾個月來也未免太容易發燒了。愷皓旭抽離弄得
   自己一頭霧水的問題,心思轉回母親身上。

   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但大夫一直沒說什麼,只說要他注意她的飲食,
   說什麼務必要大量攝取營養,別再讓體重變輕之類的。可娘要是怎麼
   都吃不下,大夫的指示也派不上用場。

   只是,娘臥病在床也有十年以上了,他不用大夫提醒也曉得要養好她
   的身體並非易事;但近日雖不斷發燒,她的氣色卻較從前好得多,讓
   他不由得有一絲期盼,希望有朝一日她的身子能完全康復,如此一來
   便能帶著娘離開這個將他們母子看得連畜生都不如的痛苦之地。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這已是寧安郡王偕同女兒在這個月內第五度造訪愷府了,次數頻繁得
   連根本不管這事的愷皓旭都猜得到是怎麼回事。

   就如同前四回一樣,當艷夜滿面笑容招待玲瓏公主到庭院喝茶談笑時
   ,他遵照著他的指示與兩人保持距離,卻不得離開他的視線。

   最初當艷夜命令他留下時,他還以為他要他服侍他;沒料到幾次寧安
   郡王父女來訪,他唯一的工作就是無所事事地等在一旁,好似要他純
   粹看熱鬧。

   要真是如此,為何不派他做一些工作,至少能好好利用這大半天的時
   間。

   想想,一切可能是因為他發覺自己都是趁著這個機會到小屋偷懶,心
   理不平衡才要他陪在這兒的吧?

   他恨他還真是恨得徹頭徹尾呵,連這麼點便宜都不准他佔。

   悄悄地嘆了口氣,他旋過身子幫一名老婦人修剪雜草,雖然這位從小
   看他長大的婦人總說不要他幫忙。

   然他只是微笑地響應她的嘮叨,手邊並未停下工作。

   可以的話,他希望艷夜即將訂親的事沒傳到娘耳裡,以免她心中有所
   感慨;一直說想看他成家立業的娘,心裡頭其實也明白,只要他們留
   在愷家一天,這種日子就不可能到來。

   早恨不得能將兩人逐出府的愷蓉,怎可能為他設想到婚事?再說,她
   也許早計劃好要讓愷風的卑下血緣在他這一代斷絕。對她而言,愷艷
   夜雖是她與他所生,卻只能繼承愷家的血統,愷風不過是為了生出愷
   家繼承人的工具罷了。

   離他約三十來尺外的亭子裡,愷艷夜忽然被母親召喚,匆忙得連給個
   交代的時間都沒,迅速地消失在眾人面前。

   趙玲瓏被獨自留下,一旁雖仍有幾名侍女伺候著,但礙於身份,她也
   不好找她們閒聊。

   眼神四處晃了晃,她無意間發現不遠處站著的正是十多天前、她要求
   愷艷夜介紹不成的人。

   雖沒認真的看個仔細,但此人的輪廓確實是那日她看見的人無誤。

   這麼說來,他就是愷蓉夫人引以為恥、艷夜少爺也不屑引見的人?

   她倏地起身,動作突兀得嚇住了一旁的侍女。

   「玲瓏公主?」

   對困惑的侍女回以微笑,她跨出亭外的意外舉止讓她們吃驚不已,慌
   忙地跟了上去。

   她快步來到愷皓旭身後,捉住這難能可貴的機會。

   雖說一顆心早已給了愷艷夜,但沒機會見見傳聞中另一名美男子也未
   免遺憾。

   為了回京城後能詳細地對那群好奇不已的手帕交敘述,她說什麼也要
   認識愷艷夜不被家族承認的大哥。

   從側後方走近愷皓旭,她發覺他正出神地凝視著遠方。

   先前一瞥時並沒注意到,趙玲瓏現在才發現愷艷夜的大哥也是個教人
   捨不得移開視線的男人。

   愷家兩兄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他們的名聲能如斯響亮,確實是因為
   他們十分出色。

   「你是艷夜少爺的大哥吧?」

   突來的嬌嫩聲音教愷皓旭大大地吃了一驚,他驀地由沉思中驚醒,訝
   異地看著不吭一聲就出現在身後的年輕姑娘。

   「玲瓏公主?」

   「你知道我?」她似乎很驚訝。

   愷皓旭苦笑了下。她和艷夜的婚事早已弄得滿城皆知了,他豈會不知
   道她是誰。

   但話說回來,艷夜怎麼可能讓她靠近他呢?

   眼神掃過她身後氣喘吁吁的侍女們,再注意到亭子裡空無一人,他推
   測他或許是臨時有要事才沒法兒顧及她。

   「您已來訪多次,我想這個家……不,該說是杭州城裡已沒有人不曉
   得這消息吧?」

   「不會吧?我和艷夜少爺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麼還沒成的事兒也能
   傳得人盡皆知呀?」

   「這是我們杭州人特有的糟糕習性,喜歡炒作他人的是非。」

   「真不愧是有活力的大城。」她嘆道。

   落落大方的氣質,和明知他被家人看輕、卻以平常態度待他的表現,
   都讓他不由得對這位公主起了好感。

   原來也不是所有的皇親國戚都狗眼看人低,參與過幾回圍狩的愷皓旭
   回想起曾見過的公主或郡主。他訝異也有如趙玲瓏一般和藹可親的公
   主,只是一想到這麼善良的姑娘會嫁進這個充滿怨氣的家中,他就覺
   得可惜。

   「您還是不要靠近我較好,在這個家裡這麼做會惹來閑話的。」

   為了她好,也為了自己好,少惹是非為妙。

   「唔。」她也曉得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尷尬,但就像愷艷夜曾說過的,
   他畢竟也是他的兄長。

   「不過我想多瞭解艷夜少爺,而你也是他的家人呀!」

   「您太看得起我了。」

   很訝異她不但沒被他嚇走,還自在地與他談話,看來哪天她當真成了
   愷家新的女主人,會是待他最和善的人吧?

   回過神,他注意到她欲語還休的神情。

   「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成為艷夜少爺的妻子的話,我可
   以叫你一聲大哥嗎?」

   她這副模樣是已完全傾心於艷夜了。愷皓旭看著她少女情懷的夢想神
   情,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她這年齡亦曾有遙不可及的夢。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你在做什麼,大哥?」

   正談得興起的兩人身後,冷不防傳來一道又冷又寒的聲音。

   「艷夜……」愷皓旭吃驚地回過頭,發現異母弟弟正神色陰沉地瞪著
   自己。

   「艷夜少爺,你的事處理好了?」趙玲瓏隨之也旋過身,看來似乎心
   情愉快。

   「嗯。」銳利的視線射向愷皓旭,「我問你剛才是在做什麼,大哥?
   」

   四周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凍結,僵冷的氣氛連趙玲瓏都感受到一股不
   尋常的寒意。

   就在她眼前,愷艷夜冰冷而憤怒的神情似乎是丈夫捉姦在床時才會有
   的,那猙獰得完全失去俊逸風采的模樣,她是首次見到。

   這和她所認識的翩翩貴公子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她沒想過向來溫文儒
   雅的他會有這等激烈的反應。

   「沒什麼啦!」趙玲瓏忙著打圓場,「我正在和你的大哥聊杭州人的
   特性,看樣子和我們京城人相去甚遠。」

   「是這樣的嗎?」

   他勉強壓抑住自胃底不斷湧上的痛楚,咬牙擠出一絲微笑,但只有他
   自己曉得這有多困難。

   「玲瓏公主,站著談話似乎不大好,咱們回亭子裡歇息再說吧。」

   「好的。」

   她並非不懂看人臉色的傻子,自然也知道人家家裡的禁忌,於是沒再
   多說地隨著他走回亭子。在舉步之前,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微微側過頭
   對愷皓旭道:「對了,很高興能跟你暢談。」

   「我也是,公主。」他回以一抹教她和周圍女侍皆不由得怦然心動的
   微笑。

   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走進亭子裡的愷艷夜,氣得只差沒當場打去那抹
   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然後架著他回房好好嚴懲。

   ※ ※ ※

   酉時,當寧安郡王父女在愷府用過餐回到暫住的地方後,愷艷夜立刻
   一言不發地鉗住愷皓旭手臂,將他拖回房間,不顧自己的母親也在現
   場。

   「你對別人的未婚妻做了些什麼?」

   回到房裡,他將手臂被自己抓痛的大哥往床上一帶,跟著也壓了上去
   。

   周遭有一個時辰前下人們點上的燭火,房間裡明亮得連臉上細微的表
   情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保持緘默的愷皓旭此刻也只是靜靜回視著他,不曾改變的神情讓
   俯視著他的愷艷夜相當不滿。

   「你不曉得對兄弟的妻妾動念是不可原諒的嗎?」他又道,壓低的聲
   音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默不作聲地和那雙燃燒著憤怒的眼眸對上
   好一會兒,愷皓旭清澈如水的眸中不見懼色。

   「你希望我說什麼?」

   他輕聲說著,毫無感情的語調不知怎地竟讓愷艷夜更是怒氣沖天。

   「說什麼?」他惡意地重複他的話,「難道你會不曉得覬覦兄弟的女
   人可是重罪?還是說,你當真偏好亂倫,連玲瓏公主也不打算放過?
   」

   錯愕得瞪大了眼,愷皓旭不知道如何應付一個胡言亂語的人。

   這傢伙當真是性好幻想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一會兒是他親娘,一會兒是只談了沒幾句話的女子,他替他「挑選」
   的對象還真是老少皆有、身份不拘啊!

   見他一句話都不吭,愷艷夜抓住他肩頭的手指攏緊,「你別以為不說
   話我就會作罷!」

   「那你究竟希望我說什麼?玲瓏公主不是已將事實告訴你了?」

   他不是早聽過她的解釋,還這般拷問他有何意義?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第八章

   「事情真的如玲瓏公主所言?」愷艷夜擰起雙眉,口吻中淨是狐疑。

   「你不相信自己未婚妻的話?」他反諷道。

   這話讓愷艷夜的心稍微冷卻下來,他一個下午都陷在過激的情緒中,
   似乎已失去冷靜的判斷能力。

   仔細一想,自己並非不信玲瓏公主所說,而是那時不論他如何逼問,
   愷皓旭就是不肯響應的態度惹怒了他。

   還有他面對她時那柔情的笑臉……他是忘了自己在這家中的卑微身份
   了嗎?竟毫不知恥地同將成為他未婚妻的姑娘打情罵俏!他該明白自
   己的地位的,竟敢毫無顧忌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逾越的舉動!

   但要愷艷夜承認他的怒氣十成十是來自見到兩人笑談的一幕,又要坦
   白他不滿的其實是他從未在他眼前笑過,他是怎麼也拉不下臉來。

   在紛亂的情感沉澱後,他多少明白了心中那團混亂的來源。

   「那你當時為何不替自己辯解?」他再度沉聲問道。

   愕然地挑挑眉,他的話似乎讓他非常意外。

   「我的話你會信嗎?」愷皓旭漠然地微笑。

   他尖銳的質問讓他微微吃驚,他這看來處處順從的大哥竟專在這種地
   方賣弄小聰明。

   他只需服從他的命令,順從他的指示就夠了。

   「是否相信是我的事。」他扣住他雙肩的手指往下滑,「但當我在問
   你話時,你就必須一五一十回答。」

   那他還想他說什麼?

   愷皓旭冷冷地注視著正脫著自己衣服的男人,忽地有種想瘋狂大笑的
   衝動。

   這男人似乎是為了找他麻煩而這麼做的,所以明明怎麼想怎麼不合理
   的話他也能脫口而出,做這找碴的行為他似乎是樂在其中!

   打開始,他和玲瓏公主在談什麼壓根兒就不重要,這男人氣的是他沒
   遵從他的指令行事罷了。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記得自己向來只能毫
   無異議地承受這個異母弟弟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控制,他從未有過替自
   己決定的機會。

   即使兩人現在都?/div>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終於,在彷彿過了有個把月之久後,走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
   接著出現在門邊的是房內人們望眼欲穿的大夫。

   蓄著短鬚的大夫在看到房裡擠滿不必要的人時,不由得皺起眉頭,很
   快將包括愷皓旭在內的閑雜人等一併地趕出門。

   「太多人在房間裡對病人不好。」

   就因著這個理由,愷皓旭也只能在門外乾著急地來回踱步,並不時在
   門扉前停佇,期盼治療能盡早結束。

   心中懸著一塊大石頭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無法忘懷大夫在進門
   時面有難色,那是他以往從未見過的沉重神情。

   涼爽的夜風頓起,吹亂他一頭不及梳理的長髮,他伸手將之隨意地往
   後一撥,煩亂的心緒在片刻的沉寂後終於稍稍沉澱。

   忽地感受到一道緊盯著的視線,回過頭他才猛地憶起愷艷夜也跟著他
   來了。

   「你要不要先回去歇息?」他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似地,問著倚在欄
   桿上動也不動的男人,「我想到大夫診療完畢可能還得耗上一些時間
   ,現在又這樣晚了,明早你不是要接見南方來的布商嗎?還是……」

   「罷了,我陪你到事情結束。」愷艷夜很快地打斷他,像是不容他反
   抗。

   「啊?」

   「反正再怎麼慢也不過等到天明而已。」

   「我的意思是……」

   就在他正想對他說明這一等可能非幾刻鐘便能結束時,紙糊的雕花木
   門在他身後開啟。

   愷皓旭隨即旋過身去,慌亂地擋在他跟前。

   「大夫!」他的焦慮不安明顯地表現在語氣裡,「我娘怎麼樣了?」

   瞧了他一眼,已替愷虹診病十來年的洪大夫,臉色凝重、欲言又止。

   「大夫!」

   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似乎也曉得事情隱瞞不下去了,「老實說,情況
   很不樂觀。」

   「這話是什麼意思?」愷皓旭不喜歡他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語氣
   。

   「你也知道,她的病不是三兩天的事了。」

   「可也都沒什麼大礙不是嗎?」

   「我先前是這麼說的沒錯……」洪大夫搔了搔頭,似乎不曉得該如何
   啟口。

   「是不是這次發病比較嚴重?」愷皓旭臆測著,希望他臉上那抹凝重
   只是因為如此。

   「話該從何說起呢……」

   他又抓了抓自己的髮髻,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讓愷皓旭深覺不安
   。

   「大夫,您就直說了吧!」插口的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愷艷夜。他隱約
   料到事情不妙,但愷皓旭穩定不下來的情緒對事情是毫無助益的。

   「嗯……」看看愷艷夜那沉穩的神情,他想事情也到了該坦白的地步
   了,「我就說了吧。說實話,虹夫人早已病入膏肓……」

   「怎麼會?她近來氣色比以前好呀!」愷皓旭忍不住道。

   「大哥,你就先聽聽大夫所言。」

   「唔……」

   「總之,過年前她的狀況就已經十分不妙,那時我曾想告知你事實,
   但她央求我別說,我也想以病人的意願為優先。」他淡淡地嘆了口氣
   ,「那時我就告訴過她,她若能撐過這個夏季已是不可思議;但即便
   如此,她還是堅持什麼事都不讓你知道,她怕你時時刻刻都在為她操
   心。」

   「怎麼會……」

   「說真的,以她天生病弱的體質,我也沒想到她能一熬就是十來個年
   頭,像她那種情況很多人老早就撐不下去了。她能活下來,是靠著堅
   強的意志力和不斷的藥物進補,才能努力撐住自己的呀!」洪大夫邊
   說邊觀察愷皓旭的神色,他的用意是以此安慰他,因為多數同愷虹一
   般病重的人早就駕鶴歸西了。

   「那她應當還能再撐下去吧?都已經熬過十數年了不是嗎?」

   「皓旭少爺,人的生命本就有其定數,我們凡人能做的,就只是在有
   限的能力下盡可能把握歲月而已。」也算是他將如此要事隱瞞的補償
   吧,他抱著愧疚之心設法安撫他。

   「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上回我替她把過脈後,就曉得……一切都得聽天由命。
   」換言之,是所剩時日不多了。

   「都這樣了你還打算繼續隱瞞?」

   「她說了,還不到讓你得知的時機。」

   「那什麼時候才是我該知道的時機」

   「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嗎?」

   愷皓旭倏地想起娘經常掛在嘴邊的話:生死有命。這是因為她早知自
   己日子不多了嗎?

   「但娘這兩個月來的精神這樣好……」他悵然若失地看著他。

   不但臉色好得不施脂粉也很紅潤,先前還能出門吹風賞花……

   「這話我本不該如此說,但她那是……」洪大夫長長地嘆道,話尾停
   住。

   是……迴光返照吧。

   愷皓旭知道他原是打算這樣說的,只是注意到他的臉色已不比蒼白的
   月色好到哪兒去而中斷。

   「到底還剩多少時日?」他至少要知道這點。

   「很難說……」

   「總有個大概吧?」

   「像我先前說的,能熬過這個夏天就是奇跡了。」

   離夏季結束尚有一個月的時間,難道娘當真只能活到那個時候?

   「但看她現在的情形……並不樂觀。」

   「這是什麼意思?大夫。」

   「她的病惡化得比我想像中還快。」

   「您不能開個藥方子給她嗎?」

   洪大夫那種沮喪無奈的口吻讓愷皓旭幾乎站不穩,他忍不住激動起來
   。

   「藥物在她身上的效用已是極限,現在只能讓她盡量輕鬆一點。」

   聽了大夫那要他有所覺悟的語意,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床舖上滿臉病容
   的母親,她那毫無血色的臉似乎正預告著噩耗的來臨。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第九章

   那如惡夢般的夜晚過後不出兩日,愷虹再次高燒不退,很快地便陷入
   昏迷狀態,蒼白的嘴唇微微的抖動囈語。

   從那夜開始,她明顯地已進入彌留狀態。

   為了想聽清楚娘在說什麼,兩天來第三度飛奔而來的愷皓旭正跪在床
   邊、壓低身子。

   在愷虹退燒又發熱的隔天早晨,他原來是央求愷艷夜允許他一天十二
   個時辰守在她身邊的,洪大夫說的話讓他害怕一個不留意娘就會在他
   不注意時香消玉殞;可他的異母弟弟並不准許他這麼做,但卻不可思
   議地他答應他只要她一發燒,不論他身在何處、或正在做什麼,都可
   毋需經過他的首肯去陪著她。

   「娘……」他彎身將耳朵靠在她唇邊。

   「旭……兒,娘……已經……」

   耳語般的聲音細如蚊鳴,除了將耳朵貼在她嘴邊的愷皓旭之外,一旁
   看護著的婦人並沒聽見她的話。

   就如同交代遺言一樣,這是愷虹在這世上最後幾句叮囑了。

   她對握住她的手、執意不肯離開床邊的兒子綻出最後一抹充滿幸福的
   疲倦微笑,又立刻失去意識。

   申時未到,外邊天空一片蔚藍無雲,鳥語花香的庭院仍舊一如往昔,
   愷虹在自己兒子的伴隨下,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已經走了。」這段時間專心照顧著愷虹的婦人將手按在他的
   肩頭,「你要節哀。」

   她也是那群一路看著他成人的年長傭人之一,長久以來總覺得自己已
   成了他的乾娘。

   愷皓旭頷首,站起身來看著她,臉上淡然,沒有任何表情,他竟不可
   思議地堅強冷靜。

   「謝謝您。」他輕輕的開口:「長久以來,家母承蒙您的照料,我無
   以回報。」

   他的話讓她的眼眶都紅了,忍不住潸然淚下,「什麼話!虹夫人也一
   直待我們很好的。」

   雖說虹夫人是被夫人趕到這兒來的,但她畢竟是老爺的妻室,即使沒
   明媒正娶,以她的身份地位還是高高在上的;然她非但從未對她們這
   些下人頤指氣使,還經常再三幫助她們。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也許是真的吧!像虹夫人這樣善良的人,居然
   就這樣香消玉殞。

   ※ ※ ※

   葬禮相當簡單,但在眾多幫傭下人們的出席及幫忙下,也算是隆重莊
   嚴。

   而向來怨恨他們母子的愷艷夜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竟差人送來上好的
   棺材與雕工精細的墓碑,讓愷皓旭不由得懷疑他的動機。

   愷虹自是不被允許葬在愷家的墳塚,所以愷皓旭同一群人湊了些錢,
   讓她葬在一處風水還算不錯的高地。

   托愷艷夜贈與棺木與墓碑,他將省下的銀子用在購買墓地上,好替娘
   尋覓一處她應當頗為中意的地方。

   從愷虹謝世到葬禮結束為止,愷皓旭的表現一直都是堅強而理性的,
   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因失去向來是生活重心的娘親而崩潰
   。

   處理好所有的事宜,他平心靜氣的將墓地周圍收拾一下,並做了最後
   的憑吊後,便回到娘親生前所住的房裡。

   天色已暗了下來,他無言地在未曾改變的房間裡站了好一會兒,才彎
   身將茶几上的蠟燭點燃。藉著微弱的火光,他看著裝潢簡樸的室內,
   愷虹生前的日常用品仍置於原來的位置,並沒有更動。

   緩緩地踏出一步,然後又是一步,他來到上頭繡著荷花葉片的床舖邊
   。

   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著折疊整齊的夏季薄被。

   幾天前,娘還躺在這裡,還在呼吸,還能張眼對他笑……

   來回撫摸著上方繡花的手忽地一個使勁抓住了被子,他舉起另一隻手
   掩住自己的臉,肩膀微微地震動著。

   一聲低沉、悲切,夾雜著心痛的嗚嚥聲模糊地自他口中逸出,那是種
   幾近絕望與放棄的淒愴悲鳴。

   「嗚……」

   他壓低了聲音,想掩飾不斷從喉頭湧上的幽幽悲鳴,但失去至親的痛
   苦主宰了他的情緒,一聲聲遏抑不住的啜泣在這陰暗的房裡蔓延開來
   。

   即使咬緊牙關想壓抑,整個人仍是失控地不住抽動,驀地感到臉頰一
   陣濕熱,他才發覺自己已是淚如雨下。

   想到自己從今而後孑然一身,使他不禁悲從中來。

   向來,他的願望只寄托在母親身上。他忍氣吞聲地承受著愷家加諸他
   身上的各種折磨,惟一的心願便是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臥病已久的娘親
   健康痊癒,而這僅有的動力在她辭世後煙消雲散。

   ※ ※ ※
Life sucks, then you die.

TOP

發新話題

當前時區 GMT+8, 現在時間是 2024-11-25 19:34

Powered by Discuz! 6.0.0Licensed © 2001-2014 Comsenz Inc.
頁面執行時間 0.032620 秒, 數據庫查詢 6 次, Gzip 啟用
清除 Cookies - 聯繫我們 - ☆夜玥論壇ק - Archiver - WAP
論壇聲明
本站提供網上自由討論之用,所有個人言論並不代表本站立場,並與本站無關,本站不會對其內容負上任何責任。
假若內容有涉及侵權,請立即聯絡我們,我們將立刻從網站上刪除,並向所有持版權者致最深切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