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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盜筆)終會有人為你而來》作者:複繪【完結】

《(盜筆)終會有人為你而來》作者:複繪【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8422個瀏覽者
文案:

這世界盛大,終會有人為你而來。
活了一百多年,這青年就這麼毫無預兆地闖進她的生活,帶著長白山永不停歇的風雪,席卷她的整個世界。
我願等你十六年,但不願將這份感情埋藏十六年。
司雲汀說:「張起靈,我喜歡你啊,願意把身家性命交付給你讓你隨意揮霍的那種,你不能說與你無關。」
這個世界燦爛盛大,萬千繁華應有盡有,曾踽踽獨行走過漫長黑暗又如何,終會有人翻過崇山峻嶺,渡過萬裡波濤,行過遙遙歲月,風塵僕僕又滿面笑容地站在你面前。
然後告訴你,我為你而來。
  
注:cp張起靈,女主捉鬼大佬。全文日常溫馨風。
時間線定在鐵三角雨村生活時
每天中午12:00更新
  
內容標簽: 靈異神怪 情有獨鐘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司雲汀 ▏ 配角:鐵三角 ▏ 其它:盜墓筆記
  
一句話簡介:和鐵三角撞鬼的那些年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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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見

  司雲汀以為自己不會再動心了,可一旦碰上這個人她還是淪陷得一塌糊塗,在名為張起靈的深淵裡永無光明。

  「好巧啊哈哈……我是來找它的。」司雲汀伸手指了指趴在青年懷裡的黑貓,笑得一臉尷尬。

  對方倒是沒什麼表情地抱著貓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走過來,落地無聲,卻每一步都敲在她的心尖上。

  張起靈把貓遞給她,轉身,看樣子是要往屋子裡走,司雲汀看著他挺拔的背影,一如那年他開門走出去,然後再也沒回來。

  她忍不住開口:「這十二年,你去哪了?」

  ……

  司雲汀回到家裡緩了好久,才從他那句「與你無關」裡清醒過來,手掌輕輕落在黑貓靈靈的身上,她幾乎是壓著嗓子嗚咽出聲。

  十六年前初見張起靈,華燈初上,這人渾身是血地倒在道觀門口,外出任務回來的司雲汀嚇了一跳,走過去想把人扶起來,還沒靠近,那地上的青年就睜開一雙漆黑的眼,警惕地看著她。

  司雲汀好聲好氣地安撫他:「你別怕,我是道觀裡的人,你傷得很重,我得把你扶進去。你現在走得動嗎?」

  青年沉默了沒一會兒就站了起來,搖搖欲墜,司雲汀連忙上去扶住他,只當做沒察覺到對方在她靠過來的那一瞬間的肌肉緊繃。

  司雲汀帶他去了後堂上藥,道家對藥學精通,她作為最出色的子弟也不例外,把脈問診,到小藥房裡抓藥熬藥,順手幫他安排住宿,這不知來歷的沉默青年就這麼稀裡糊塗地在道觀住了下來。

  一住就是四年,然後在荷花含苞待放的時候揚長而去,一走十二年,了無音訊。

  靈靈靠過來親昵地舔了舔她的眼睛,小聲地「喵嗚」著。

  司雲汀這份壓在心裡的感情一壓十六年,然後在今天碎得連法術都還原不了,殘留的渣子戳著她的心髒,四面八方地傳來疼痛。

  手機叮叮咚咚地響了起來,司雲汀抹了一把眼淚拿紙巾醒了一下鼻子,這才接起電話,深呼吸一口氣,問道:「怎麼了?」

  電話那頭語速飛快:「一只厲鬼在朝明路玉嘉商場裡殺了人。現在我們已經封鎖了案發現場,少君麻煩你來看一下!」

  司雲汀冷靜道:「別接近屍體,給我一分鐘,我馬上到。」

  她衝進衛生間洗了一把臉,然後撈起沙發上的黑色風衣,指尖一張黃符燃燒起來,下一瞬間她已經消失在原地。

  靈靈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從家門口鑽出去,拐個彎,抬爪推開小竹門,對著庭前坐著的藍衣青年輕柔地「喵」了一聲,走過去,扒拉著青年的衣服,倒進他懷裡。

  玉嘉商場裡已經清空了人,只留下特案局的一群人圍在警戒線之外,有好幾個新人正抱著垃圾桶狂吐不止。

  司雲汀是直接出現在商場裡的,甫一現身就被陰氣凍得手指發涼,一隊隊長祝冬走過來報告:「死者一共五人,皆為厲鬼所殺,兩人肢解,三人窒息。」

  司雲汀隨手在警戒線上貼了一道符,然後撩起警戒線走了進去,廁所隔間分布在門口兩側,一側五個,洗手池在左邊。

  洗手池邊倒著一個人,臉上有些濕漉漉,皮膚呈現淡紅色,口鼻處溢著些許淡紅色泡沫狀液體。

  有兩人倒在廁所隔間內,脖子上有青紫色掐痕,面色為紺,指甲有淤血,眼部有出血點。

  另外兩人被肢解,鮮血流了一地,順著台階而下,頭部就被放在水箱上,碎肉殘渣遍地都是,還摻雜著點暗黃色的不明固體。

  司雲汀掃了一眼,立刻退了出去,問道:「這屍體還要收集起來嗎?」

  祝冬點頭:「當然要。」

  司雲汀以一種難言的表情僵硬了一會兒,也只有一會兒,她走上前在水池邊上食指和大拇指相並,做了一個捏取東西的姿勢。

  她手裡捏著一抹黑氣,司雲汀感受了一下,扭頭對祝冬道:「去查一個女人,二十歲左右,死的時候穿著一條紅色連衣裙。看她什麼時候死的,當天這五個人在做什麼。」

  祝冬得令,擺手讓人去查了,其余人則帶上手套捂住口鼻,認命地去收拾屍體。

  司雲汀在洗手間裡逛了兩圈,又繞到隔壁女洗手間裡去,隔壁的陰氣更重,司雲汀甫一進去,就感受到了比剛剛更強的陰冷。洗手間的門猛地關上了,門板合上的時候「嘭」的聲音極大,祝冬一下子撲過來在門外喊她的名字。

  司雲汀側頭看了眼洗手池上的鏡子,一個一身紅衣的女人眼神怨毒地盯著她,手指尖滴下血跡。她的脖子上有一條紅色的線,像是頭顱被人砍下來後又放了上去。

  她身後迸發出濃郁的陰氣,每一抹都來勢洶洶,張牙舞爪地朝著司雲汀撲來,司雲汀手輕輕一揮,陰氣全都靜止不動,或者說它們想要往前衝,但是被攔在了某一個平面外。

  司雲汀再一揮手,陰氣紛紛消散,女人的眼裡逐漸透露出些許迷茫,停留在她身後,模樣也恢復了生前的模樣,是個秀氣的小姑娘。

  司雲汀說:「有興趣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姑娘愣了一會兒,問:「你是誰?」

  司雲汀抿著嘴角微笑:「雲斂少君,司雲汀。」

  姑娘名字叫做葉溫真,二十歲,還是個大學生。三個月前她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群人見色起意,把她拖進了小巷子裡,實施未遂,葉溫真傷了他們一伙兒人。這一伙人的動作越發猛烈,怕她叫來其他人,干脆用手捂住口鼻,活生生把她捂死了。見人死了,這群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人肢解,每個人帶一部分回家處理掉,當作沒發生這回事兒。

  葉溫真化為厲鬼後,等了好久才把自己的力量恢復,力量一恢復,她就找了個時間殺了五個人為自己報仇。

  司雲汀問:「那一伙人有多少個?」

  葉溫真一談到仇人就厲鬼化,這會兒慢慢從厲鬼化狀態重新恢復過來,小聲道:「七個。」

  「還剩下兩個,你知道在哪嗎?」

  葉溫真想了想,點點頭,司雲汀道:「那你跟我走吧,報仇這種事就算你是鬼你也是要走法律程序的,會有專門的組織幫你的。」

  葉溫真溫吞地「哦」了一聲,司雲汀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折了個千紙鶴,讓葉溫真附身上去,就打開了洗手間的門。

  祝冬在門外一臉擔憂,司雲汀把前因後果跟她說了,又把紙鶴塞進她的手裡,示意她這件事情她就不插手了。

  祝冬嘀咕了一句「懶」,司雲汀瞅她一眼,她立馬大聲道:「保證完成任務!」

  司雲汀「呵」了一聲,把手放進口袋裡,符紙燃燒的那個瞬間,她消失在原地。

  司雲汀在自家院子門口出現的,隔壁家一胖子正在曬衣服,看見她猛地揉了揉眼睛,「我艸」了一聲,大喊「小哥」。

  院子裡的藍衣青年懶懶地投過來目光,胖子問:「大妹子,你這是突然出現啊!」

  司雲汀笑了一下,打開院子的門,在台階上脫了鞋,踏上室外甲板,把鞋放在了門口的鞋櫃上。

  司雲汀這間房參照了日式房設計,門前有甲板設計,客廳有推拉玻璃門,走出去也有甲板,能供人看小庭院裡的風景。

  司雲汀在房子裡叫了兩聲靈靈,沒貓答應,她干脆走到小庭院的甲板上,這兒正好對著隔壁家的部分房子和庭院。

  司雲汀喊:「靈靈!」

  胖子一下子笑出來,黑貓懶洋洋地「咪嗚」了一聲,沒有起身。

  張起靈面色如常,閉著眼曬太陽,司雲汀囧囧地又喊了一聲,這下子從二樓探出來一個男人,溫潤如玉,笑著對她道:「小朋友,你別叫了,直接過來找吧。我們家小哥有動物緣,這些小東西來了基本都不想走的。」

  司雲汀:「……」其實她現在不太想去看見某人。

  她在甲板上坐下來,然後說:「司靈靈,你要是再不回來,以後就沒你的飯了。」

  靈靈:「……」

  它猛地站了起來,一陣拔腿狂奔,跟障礙跑似的,連續跳過了兩個柵欄,風一樣地扎進了她的懷裡。

  靈靈:帥哥誠可貴,飯食價更高。

  胖子和樓上的男人都因為靈靈這頓操作傻了眼,笑彎了腰。

  那胖子問:「姑娘,看你年紀輕輕,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了?」

  司雲汀淡淡微笑:「過來養傷。」


第2章 捉鬼×1

  經過一個下午的友好交流,司雲汀知道了隔壁那兩個男人一個叫做王月半,平常都叫他胖子,另一個叫吳邪,胖子愛叫他天真。

  兩個人都是隨心的人,看起來自由自在,不過眼神騙不了人。這兩個人眼裡有司雲汀熟悉的滄桑,就像是承受過了很多事後都沒有放下了,只是借著隱居田園,不願去摻和世事。

  第二日早上,司雲汀折了千紙鶴放出去給師門報信,然後換了一身簡單利落的裝扮,走小路上了山。

  她在一處瀑布上方停下,然後盤腿打坐,開始運行靈氣修復受損的經脈。

  十天前道觀後院闖入了一只上古凶獸,彼時正值司雲汀突破之際,師弟師妹們阻擋不了那只凶獸,被它打成重傷,司雲汀強行突破後才把那只凶獸給收服。強行突破的後果就是她的經脈大部分嚴重受損,靈氣幾乎潰盡,師門商量了一下,就干脆找了個靈氣充裕的地方把她送了過去養傷。

  司雲汀沉下心,聆聽山水,冥想,修復。

  等她運行完幾個大小周天,已經是傍晚,司雲汀站起身子伸了個懶腰,俯身向瀑布下望去,藍衣青年正手持魚竿,沉默著釣魚。

  司雲汀飛身下去,張起靈抬頭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水面。

  司雲汀看了眼他旁邊桶子裡魚鰓一鼓一鼓半死不活的魚,伸手從水裡舀了點水淋在魚身上。

  她小聲問:「你天天來釣魚?」

  張起靈搖搖頭,魚線微動,他利落地收了線,把魚線上吊著的魚放進水桶裡,整理了東西,彎腰提起水桶,朝下山的路走去。

  司雲汀跟在他身邊,晃蕩晃蕩,時不時撥弄一下小花小草。張起靈喜靜,司雲汀也不是愛說話的人,只是偶爾蹦兩個字出來,一路上至始至終笑嘻嘻的。

  他們家挨著上山的路,路口蹲著一只黑貓,司雲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走過去把靈靈抱了起來,靈靈伸著脖子看桶裡的魚。

  司雲汀也看著那幾條魚,然後腦子一抽,問:「小哥,我幫你們做飯吧?」

  張起靈「嗯」了一聲。

  兩個人走進院子,家裡空蕩蕩的,只有一條黑背在,靈靈有些怕這條黑背,司雲汀就把她放下,然後走到黑背面前問:「你好呀,你叫什麼名字?」

  黑背瞥了她一眼,並不想說話。

  張起靈從她身後路過,說了三個字:「小滿哥。」

  黑背「嗚」了一聲。

  司雲汀道:「哇,你這動物緣也太好了吧。」

  張起靈搖了搖頭,司雲汀看了他一會兒,問:「他本來就這樣?不太喜歡理人?」

  對方點點頭。

  司雲汀暗嘆自己的讀「靈」術真是越來越厲害了,下次看看能不能讀懂他的眼神。

  小滿哥趴在地上曬太陽,司雲汀在屋裡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張紙條,用筆鋒凌厲的瘦金體寫著:「小哥,我和胖子上縣裡買點東西,大概晚上回來,你回來了就自己做點東西吃吃,不用等我們。 吳邪」

  張起靈去殺魚了,司雲汀連忙讓他殺一條小一點的魚就行,然後看了看他們冰箱裡剩下來的菜還有昨天沒吃完的菜,輕輕咬了咬舌尖,打算做一頓簡單點的家常菜。

  司雲汀除了一身絕世好修為之外,能拿得出手的大概就只有一手廚藝了,讓人吃過了還想吃,堪比五星大廚。以前在道觀裡時,道觀的一日三餐都是由她負責,幸好道觀裡的人不多,否則司雲汀絕對要罷工。

  張起靈把殺好了的魚洗干淨放在盤子裡,看著司雲汀在冰箱裡挑挑揀揀抱出來一堆菜,又看了看冰箱裡昨天吃剩的菜,果斷拿過去倒掉了。

  他拎著兩個空盤子進來,司雲汀看了,語重心長地說:「不能浪費糧食呀瓶崽。」

  這是她昨天聽胖子叫張起靈學會的。

  張起靈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司雲汀連忙閉嘴,轉身切菜。

  漫長的時間過後,將近兩餐沒吃的小滿哥餓得想吃那只懶散的貓,司雲汀才終於端著菜出來。

  飯菜上桌,一盤醬燒小土豆、一盤紅燒魚、一盤蒜香排骨、一盤木耳炒山藥。

  都是家常菜。

  小滿哥的眼神盯著蒜香排骨,靈靈的眼神盯著紅燒魚,司雲汀從廚房裡拿來兩個小盤子,往盤子裡倒了點米糊糊,又把桌上的菜分了點進去,然後,一貓一狗兩個人,開吃。

  電視裡放著新聞,司雲汀扭頭看看靈靈和小滿哥,又看看坐得筆直的張起靈,然後扒拉兩口飯,看看新聞。

  一頓飯在安靜中吃完,晚上七點過半,司雲汀把廚房裡從做飯時就在煮著的鹵花生倒了出來,就要拿到桌上的時候,院子門口慢慢地嘈雜了起來。

  張起靈走出去,司雲汀感受著突然降下來的溫度,舔了舔牙,把盤子放在桌上,也跟著出去。

  吳邪和胖子兩個人一人兩個袋子地走了進來,看見她都是一副「我艸我看見了誰」的樣子,司雲汀打量了一下吳邪,問:「你們出去撞上什麼了?」

  吳邪「啊」了一聲,和胖子對視一眼,胖子說:「也沒撞上什麼,一帆風順……要說就是天真有點兒小倒霉,丟了錢包,還差點走丟。」

  吳邪憤憤不平:「走丟你妹,我都說我就是離開了一會兒!買點東西!」

  「買點東西買個兩個小時?胖爺我要是不買個喇叭喊你你回的來嗎?」

  司雲汀瞥了一眼胖子拎著的袋子裡的喇叭,深深地為吳邪感到悲哀。

  她掠過這兩個人,走出房子,和一個白體恤黑色褲子的男生撞了個正著。

  這男生的面色蒼白,一雙死氣沉沉的眼死死地看著吳邪,看他那樣子好像就等著吳邪魂燈滅了直接上去附身。

  司雲汀走過去遮住他的視線,笑問:「這位朋友,你有事兒嗎?」

  屋子裡吵鬧的兩個人瞬間停了下來,看向她,小滿哥直著身子壓著嗓音,靈靈炸起了一身毛,一貓一狗「嗚嗚」的。

  那男生轉動眼眸看著她,半晌嘶啞地問:「你看得到我?」

  司雲汀道:「看得到你的這屋子裡又不止我一個,你那麼驚訝干什麼,從縣裡跟到這兒來,你想做什麼?說來聽聽。」

  男生走近了一步,一身陰氣壓過來,司雲汀皺了皺眉頭,那男生說道:「我想讓他幫我個忙。」

  他的面容逐漸崩潰,裂開一道又一道的縫,蠕動的蛆附著在上面,司雲汀近距離地看著他臉上的一塊肉「啪」地一聲掉在地上。

  小滿哥頓時狂吠起來。

  男生低低地道:「叫他……借我具身體。」他話音未落,穿過司雲汀撲向吳邪,一陣陰風呼啦呼啦地吹進來,把屋子裡的東西吹得搖搖欲墜。

  小滿哥衝過去護住吳邪,司雲汀頭都沒回一下,一陣氣浪從她身上猛地爆發出來,所有的東西歸於寂靜,男生發出一聲悲嚎,聲音尖銳響徹雲霄,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司雲汀走過去,指尖白光幻化出一條繩,緊緊地把男生綁了起來。

  那男生雙眼通紅,七竅流血地瞪著司雲汀。司雲汀踢了踢他的腿,笑得張揚:「朋友,你不是第一個在我眼前這麼狼狽的鬼,不用用這種吃人的眼光看著我。」

  她從口袋裡拿出一只千紙鶴,道:「說吧,借別人的身體,你想干什麼?」

  鐵三角在她身後站定,男生猛地哆嗦起來,以一種恐懼的目光看著張起靈。張起靈漫不經心地抽了一張椅子過來坐下,小滿哥蹲在他和吳邪中間,靈靈扒拉在張起靈的身上。

  司雲汀看了一眼張起靈,心下思索了一番,打了個響指,讓他們看清楚地上躺著的人,轉頭微笑:「說嗎?」

  男生瞪著吳邪,司雲汀盯著他,他嘀咕:「他比較好奪舍。奪舍後我就可以去報仇了。」

  「名字,年齡,家庭住址,死亡原因。」

  「我叫喬志歐,18歲,住在浮葉小區2號樓501,死……是被我爸打死的……」

  家暴啊。

  司雲汀問:「你怎麼找上他的?」

  喬志歐望天:「我在商業街裡跟著我爸,不小心撞上了他,結果發現可以附身,就附身了一會兒……但是就那一會兒我跟丟了我爸,後來我就去找,才剛找到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然後我就被丟了出來。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附身的人,為了報仇,我就跟過來了。」

  「我就說我沒有迷路。」吳邪一臉憋屈。

  胖子拍拍他的肩膀,「那還是胖爺我救了你,要不是胖爺我,你都要被這小伙子操控地去殺人了。」

  吳邪冷笑了一聲,司雲汀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祝冬那邊很快就接了起來,司雲汀開門見山:「我送只鬼去你們那,你們一會兒記得接收,鬼的名字是喬志歐。」

  祝冬道:「我們這邊還沒完呢,葉溫真的事情,那兩個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司雲汀:「那就找啊,嚇嚇他們的親人,叫他們給那倆打電話,然後順著網線人氣找過去,他們鬼對這種事一向很擅長的。」

  祝冬沉默了一會兒,說:「葉溫真說這個主意很不錯。」

  司雲汀謙虛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司雲汀:「一會兒你順便處理一下喬志歐的事情,他是家暴而死,凶手是他爸。」

  祝冬「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司雲汀朝喬志歐勾了勾手指,道:「我送你去特案局,你們鬼要報仇,別自己動手,自己動手是會魂飛魄散的。你們要走法律程序,讓他身敗名裂。然後偶爾去嚇一嚇他叫他寢食難安,這不好得很嘛?折磨一個人要從精神上折磨,懂?」

  張起靈看了她一眼,喬志歐扯了扯嘴角,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她的話特別有說服力,化作一道白光飛進千紙鶴。

  司雲汀抬頭問:「有筆嗎?」

  吳邪從電視裡櫃子裡拿出一支筆遞給她,她在紙上寫了喬志歐的名字,最後一筆落下,千紙鶴扇了扇翅膀,就飛了出去。


第3章 洗澡+發燒

  司雲汀站起來打量打量吳邪,笑了:「吃點東西補一補身子吧。被鬼上身的人不少,上了之後沒多久把鬼扔出來的倒是個厲害家伙。」

  吳邪輕輕咳了一聲,說:「謝謝。」

  司雲汀笑著走過去把靈靈抱起來,走到門口,朝他們招了招手:「不謝,以後出門記得把小哥帶上,他可以驅鬼呢。」

  她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晚安。」

  胖子看著她走出去,然後轉頭,笑得一臉慈祥:「小哥,你介意不介意跟哥倆個分享一下你這一天的經歷啊?這小姑娘跟你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你們沒有干柴烈火發生點什麼嗎?」

  吳邪踢了他一腳,笑罵:「去你的你怎麼思想這麼齷齪。」

  胖子說:「我這是在為小哥的人生大事考慮,你懂什麼。」

  吳邪笑起來,推搡了他幾下,讓他跟著自己去把買回來的東西收拾一下。

  張起靈看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鹵花生,走過拈起一顆扔進嘴裡,小滿哥蹲在桌邊看著他,張起靈把盤子端起來,說:「你不能吃。」

  小滿哥:「……嗚?!」

  青年很有耐心:「你會直接吞下去的。」

  小滿哥:「……」不,我不會。你相信我。

  ……

  早上放出去的千紙鶴已經回來了,司雲汀一回家就聽到小師妹的聲音控訴著道觀裡沒人做飯天天只能吃外賣她要餓死了怎麼辦?言語之中透露著對她回來的期望。

  司雲汀笑了笑,去洗澡睡覺。

  雨村的生活悠然自得,司雲汀每天上山修復經脈,下山的時候十有八九會碰上張起靈,有的時候他提著個桶,有的時候手上提著野味,有的時候背上背著個簍子,活像上山采藥的小和尚。

  司雲汀覺得他對山村生活很享受似的,整個山村生活和他的氣質都很搭,自然清冷,不言不語,溫吞慢熱。

  總算讓他有種人間煙火氣。

  現在不只是靈靈愛跑去隔壁家,就連司雲汀有事兒沒事兒也過去坐坐,養養小雞曬曬太陽,日子過得跟養老生活沒多大區別。

  吃了司雲汀做得幾天飯,胖子摸著自己光潔的臉,又看看吳邪毛孔細致的臉,感覺十分震驚:「我感覺我變年輕了?!」

  吳邪幽幽地道:「人啊就是不服老,天天想著些有的沒的。」

  「不是我吹牛啊天真,你看,你的魚尾紋都沒了,恭喜你,你又可以去誘拐人家青春靚麗美少女了。」

  吳邪說:「你可安分點吧,我本來就沒有好嗎?我這是天生麗質,走出去別人都以為我才三十出頭。」

  胖子「誒嘿」了一聲,過去跟他理論了。

  太陽正好,張起靈閉著眼睛睡覺,司雲汀坐在一邊擼小滿哥的毛,吳邪說,她是用廚藝征服了小滿哥,小哥是用強大的氣勢和高超的武力征服了小滿哥,他自己是用他老吳家的血脈鎮住了小滿哥。

  對此,司雲汀躍躍欲試想和小哥比較一番,然後用符咒加死皮賴臉成功致勝。

  靈靈對院子裡養著的雞很有興趣,窩在張起靈的懷裡去盯著那幾只雞,結果張起靈儼然是個小雞保衛者,每每她衝出去還沒一步,張起靈就拎著她的後頸皮毛帶了回來,弄得靈靈只能看不能玩。

  司雲汀擼了一會兒小滿哥,靈光一閃,問:「小滿哥是不是該洗澡了?」

  吳邪說:「他昨天才洗過。」

  司雲汀一本正經:「那晚上給你洗,晚上洗完了你就能直接去睡覺了。」

  她說著扭頭看靈靈:「順便幫靈靈也洗一次。」

  靈靈:「……」

  靈靈她很想跑,但是有一只魔爪壓在她身上不讓她跑。

  司雲汀向來是行動派,當天晚上吃過飯後,她就打了一桶水往庭院裡拖,小滿哥不怕下水,蹲在張起靈腳邊看著她進進出出從自己家裡拿了一堆的寵物用品,東西在地上擺好,然後朝小滿哥招了招手。

  小滿哥走過去,司雲汀給他洗刷刷,力道適中,他舒適地迷起了眼,然後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個噴嚏。

  司雲汀把水倒掉,小滿哥坐在另一個盆子裡,司雲汀拿大毛巾把他遮住,好一頓搓揉,小滿哥大大的眼裡透露出大大的懵逼,司雲汀看得哈哈笑,然後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給靈靈洗澡就痛苦得多,這家伙從來不安穩,一邊凄厲地叫著一邊揮動爪子,司雲汀一個沒注意被她甩了一尾巴水,靈靈就趕緊跑了,沒跑幾步又被張起靈捏著後脖子拎了過來。

  司雲汀擦了擦臉上的水,微笑:「司靈靈,我覺得你是希望我吃紅燒貓頭。」

  靈靈:「……咪。」

  抱著已經半死不活的靈靈,司雲汀華麗麗地打了一個噴嚏,吳邪拿了毛巾給她,司雲汀搖搖頭拒絕了,一邊打噴嚏一邊回家,把廢貓往沙發上一扔,她拿著衣服去洗澡。

  第二天一覺睡到正中午,司雲汀睜眼覺得頭昏昏的,一摸腦袋,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司雲汀反應了兩秒鐘,才震驚地反應過來自己發燒了,而且家裡沒有藥。

  大門響了兩聲,司雲汀走過去開門,胖子眨眨眼,問:「還真生病了?」

  司雲汀「嗯」了一聲,胖子說:「看在你是個病患的份上,把衣服穿好然後到我們這兒來,讓你嘗嘗胖爺的手藝。」

  司雲汀迷迷糊糊:「嗯。」

  靈靈早就跑到隔壁去了,司雲汀慢騰騰地穿上毛絨大衣,又加了個圍巾,外面正在出大太陽,吳邪一看她這樣就說:「穿那麼多?別悶著了。」

  司雲汀說:「不多啊。」

  一件加絨毛衣,一件呢絨大衣,一條圍巾。

  確實不多。

  吳邪挑了挑眉,沒說話。

  司雲汀搬來一張椅子在張起靈邊上坐下,胖子問:「要不要泡個腳啊?泡腳對身體有好處啊。」

  司雲汀晃了晃腦袋,閉上眼昏昏睡去。

  她睡了沒多久,只是睡夢中能看到一些前塵往事。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和張起靈的世界有交集。

  張起靈和一個戴黑眼鏡的人下一個凶墓,恰巧司雲汀那天雲游到那個地方,發現那個墓裡邪氣很重。

  她就找到了一個盜洞,進到了墓裡。

  結果剛一進墓就看見黑眼鏡和張起靈正在被兩只凶屍纏身,周圍熙熙攘攘的全是怨靈。司雲汀被這仗勢驚得倒吸了一口氣,拿出黃符,操控著它們飛了出去。

  那兩張黃符一貼到凶屍身上,凶屍就立刻抽搐起來,沒過多久就徹底成了一具死屍,一動不動。

  張起靈和那個黑瞎子並排著看她,張起靈問:「你怎麼在這兒?」

  司雲汀一邊從口袋裡拿出幾個千紙鶴,一邊說:「這裡的陰氣太重了,鐵定要出事兒,我過來看看。誰知道會發現你們。」

  她招了招手,墓裡面的魂魄全都朝著她手裡的千紙鶴飛了過去,大約兩分鐘後,墓裡的溫度上升了些許,千紙鶴們躁動不堪,擺著翅膀想飛走。

  司雲汀感受了一下墓裡的陰氣,對兩個人笑道:「好啦,現在沒什麼事兒了,你們繼續,我先走了。」

  她的身影憑空消失,回到了道觀。

  後來她就總能看見那個黑瞎子,也算是明白了張起靈為啥隔三差五出去一趟,偶爾回來就是一身傷。

  這麼一想她就覺得,哎呀,那十二年說不定他也是做這種事兒去了,然後中途被什麼事兒耽擱了一下。

  浮沉之中恍惚聽到有人叫她,司雲汀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張起靈俯身看著她,眼底是一片淡然:「吃飯了。」

  司雲汀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睛:「哦……」

  胖子的手藝挺好,這頓飯略顯清淡,估計是為了照顧她這個病人,飯後半個小時,吳邪拿了幾粒藥和一杯水出來,司雲汀沉默著看了一會兒,一口全吞了。

  胖子說:「豪氣!就喜歡你這種一口干的,多爽快。」

  司雲汀吐了吐舌頭,說:「這是我五十年來第一次生病。」

  吳邪和胖子都愣了,好半晌,吳邪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司雲汀笑眯眯:「大概比你奶奶要大吧。我活了一百多歲了。修仙之人,延年益壽。」

  胖子呢喃:「得,我以為你是最小的,合著現在可能天真是最小的。」

  司雲汀:「啊。」

  三個人一起笑了起來,司雲汀本身身體恢復能力強,基本睡一覺就沒什麼毛病,又吃了藥,坐了一會兒就覺得熱了,把圍巾和大衣脫下來,伸了個懶腰,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於是她走出去接電話。

  電話那頭是小師妹,哭哭唧唧地跟她抱怨:「大師姐,你養傷好了沒有啊!師哥他天天欺負我!而且小豬都要把我們家的存糧吃完啦!」

  小豬是她給那只凶獸取的名,原因是那只凶獸安靜下來後跟只豬一樣胖,睡覺的時候還特別喜歡打呼嚕。

  司雲汀笑道:「跟你師哥說,明天我就回去一趟,給你做頓飯我再回來。」

  小師妹雀躍地應了一聲,又講了些近日以來發生的事兒,才念念不舍地掛了電話。

  司雲汀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轉身回去。

  鐵三角酷愛泡腳,這會兒一人一個泡腳桶,排成一排曬著太陽泡著腳,司雲汀看了看吳邪,走進廚房裡融了幾粒補身子的丹藥給他們泡了杯飲品。

  常年下墓的人,陰氣入體,磨損內髒,既然他們現在不出去了開始養老,那就好好養著,把身體養好,省的老的時候真的一大堆毛病。

  司雲汀把頭發攏到耳後,拿了個托盤,把四杯水放上,端出去一一發下。


第4章 終極

  靈靈出門找張起靈去了,司雲汀換上道袍,直接去了道觀。

  道觀門口站了個小姑娘,一身道袍,腰間別著一把佩劍,站姿筆直,雙手環胸。

  司雲汀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姑娘扭頭,眼睛一亮,立馬跳起來抱住她,雙腿環住她的腰:「師姐!!」

  司雲汀托住她,推門往道觀裡走,邊走邊問:「吃早飯了嗎?」

  司雲初晃蕩著腳丫子:「沒有呀。」

  二師弟司雲深立在大廳門口,見兩個人連體嬰一樣進來,也不驚訝,只淡淡道:「大師姐。」

  司雲汀走過去摸摸二師弟的腦袋,又拍拍司雲初的腰:「師父呢?」

  司雲深說:「還沒起。」

  小豬甩著細長尾巴從屋內走出來,蹭到她腳下「咕嚕咕嚕」地叫了幾聲。

  司雲汀把司雲初放在小豬背上,一邊撩起袖子,一邊道:「我去做飯,雲深你把師父叫起來。」

  司雲初問:「需要我幫忙嗎?」

  司雲深冷漠道:「炸廚房的時候需要,現在不需要。」

  司雲初:「……哥!」

  司雲汀笑著搖搖頭,走進廚房。

  早上八點半,玄妙道長被自家二徒弟從床上拎了起來,一臉懵逼地坐在了餐桌上,小豬坐在他旁邊,用腦袋拱了拱他的手臂。

  司雲汀端著一鍋香菇雞肉粥走了出啦,又把兩盤小吃放下,這才去洗了手重新坐下。

  道觀還沒有開門,前來求事兒的人也不多,司雲汀小口小口地喝著粥,享受著這愜意的早晨。

  玄妙道長卻突然道:「我想起來了,老祖讓你沒事兒去長白山走一趟,她說天道有點事,讓你解決一下。」

  司雲汀眉頭一挑:「天道干嘛不直接來找我?麻煩老祖做什麼。」

  玄妙看了看天:「啊,大概是你最近住的地方有點偏遠,它都懶得去找。」

  司雲汀「呵」了一聲,天邊悶悶地打起了雷,司雲汀撇嘴:「有本事你別打雷,自己去處理了。」

  頭頂轟隆隆一聲。

  司雲汀說:「你劈下來吧。」

  一道驚雷炸響在她頭頂,上空隔著幾百米的地方一道閃電凌厲。

  在座的各位對她這種挑釁行為已經熟視無睹,把最後一口粥喝完,司雲初收拾了碗,對司雲汀道:「師姐,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司雲汀想了想:「我找到他了,可能不回來了。」

  玄妙的碗掉在了地上。

  「你找到他了?」他問。

  司雲汀:「嗯。」

  玄妙的胡子抖了抖,他低下身子把碗撿起來,放進已經空了的鍋裡。

  司雲汀眯著眼睛:「師父?」

  玄妙看了一眼天:「你知道張家嗎?」

  司雲汀沒有說話,玄妙自顧自地說下去:「他們是天道的守護者。他是最後一任張起靈,也是天道在人間的代表。這一次的十年青銅門動蕩,沒有發生……」

  「他走的十二年裡,有十年在守青銅門?」司雲汀冷著臉,「你全都知道。」

  玄妙看著她:「我叫張敬義,是張家外家人。」

  他脫下一直戴著的手套,伸出右手,於是司雲汀看見,他的食指和中指奇長,不似正常人。

  ……

  長白山青銅門。

  人面鳥盤旋呼嘯。

  這浩大的場面司雲汀根本懶得去看,她停在這扇巨大的青銅門前,雙手結印,推出,青銅門轟隆隆地向內打開,往裡是一片黑暗。

  司雲汀走進去,一路上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她可以聽到自然山水的聲音,可以聽見人世繁華的聲音,也聽得見神明鬼怪的聲音。

  人類的歷史從遠古逐步走來,步履堅定緩慢,時光往前流逝,山崩地裂,神明大怒,鬼怪肆意,人間煉獄。

  司雲汀負手懸於黑暗之中,萬物在她身邊成長,她突然看見一個長相斯文的男孩,眉眼之間隱約能瞧見未來的模樣。

  司雲汀看著他從咿呀學語到出口成章,從只會在墊子上爬行到身材挺拔行走自如,從小冬瓜成長為能夠被人依靠的人,從天真無邪到工於心計,他帶著三代人的希望,每一步都走得鮮血淋漓。

  她還看到一座雪山,從這座雪山裡誕生了一個堅韌冷然的生命,他在無盡的痛苦中掙扎成長,在記憶的大海中浮沉,在時間流逝中背負著沉重的歷史。他的每一次回首都只能看到身後漫無邊際的空白,每一次抬眸都只能看見漫長的黑暗,他的身邊來來回回很多人,有人擦肩而過,也有人陪他走了一段路,然後歸於空白。

  直到他遇到兩個人。

  司雲汀突然之間知道了好多,百年前她認識的那個手握重權的長沙布防官,那個清朗如明月的梨園戲子,那個溫潤如玉懷裡抱著三寸釘的年輕男人,那個飛揚跋扈眉眼之間明艷如陽的高傲女人,那個矜持文雅笑容滿面的執棋後輩,還有她一生的摯友——那個啰啰嗦嗦膽小如鼠成天念叨著天道長什麼樣的神算子。

  她曾經陪他們走過很長一段路,但是是以一個清白不知黑暗的身份。

  司雲汀一時間有些恍惚。

  陪一個人成長是一件心酸而又有成就感的事,原來她早就已經一腳踏入那個危險的地帶,但時間帶著她不斷地往前走,將過往和陰暗拋之腦後。

  司雲汀捏捏冰冷的手指,再次看了眼那昏黃歲月裡仍舊鮮艷的友人,合上眼,口中呢喃著一段晦澀的詞句。

  她回到家裡,已經是一個月後,青銅門的時間流逝與外界不同,司雲汀立在家門口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好累。

  她洗了澡,一頭扎進床裡,睡得不省人事。

  再睜眼已經是傍晚,隔壁家傳來飯菜的香味,司雲汀餓得都要走不動路,整理了一下儀容就走出門,拐彎進了隔壁。

  胖子正在大口吃肉,瞧見她嚇得筷子都要掉了,司雲汀抽了一把椅子在張起靈身邊坐下,開口第一句話是:「我去了青銅門。」

  家裡有一瞬間的空氣凝滯,吳邪的眼神逐漸銳利起來,司雲汀疲累地揮了揮手,解釋道:「去徹底關閉青銅門。」

  空氣又流動起來了,胖子興致勃勃地問:「青銅門裡有什麼?」

  司雲汀看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有很多,世間萬物都有。在其中我看到了一段成長,一段迷茫。」

  「吳邪,我認識你的爺爺,我認識張啟山,我認識二月紅,我認識霍仙姑,我認識齊鐵嘴,我認識解九爺,我認識很多人,但我一直在往前走,他們一直留在原地。」

  「我比你們幸運很多,天道從來沒讓我接觸這些。」

  司雲汀看著天花板,一下子又坐了起來:「不過都過去了,青銅門嘛,以後就當它不存在了。你們不知道,當時接受任務的時候,天道他還想劈我,一道雷啊直接炸在我頭頂,求人辦事兒也不是這個態度吧?」

  她頭頂雷聲隆隆。

  吳邪扯了一下嘴,笑道:「好了好了,你別說了,吃飯吃飯。」

  胖子則說:「你看到了誰的成長,天真的?有沒有看見胖爺我的英勇行為?炸血屍炸人面鳥炸口中猴?」

  司雲汀說:「看見你一路跑火車。」

  還看見你記憶中那個活潑可愛的瑤族女孩。

  胖子給她噎了一下,說:「什麼跑火車,我那叫活躍氣氛,不瞞你說,胖爺我可是全隊的靈魂人物,沒了我,嘖嘖嘖,他們一路上過都過不來。」

  司雲汀挑了挑眉,靈靈把腦袋放她手心裡蹭了蹭,軟軟地「喵嗚」了站一聲。

  張起靈給她添了碗飯,司雲汀眯著眼睛笑道:「小哥你真好!我一個月沒吃飯了。」

  張起靈看著她沉默了一下,司雲汀覺得他要說我曾經十年沒吃飯,連忙閉上嘴,拿起筷子吃飯。

  夜晚的雨村很是安靜,司雲汀搬著小板凳坐在月亮底下,一只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小滿哥的毛,吳邪招手讓她上門前的甲板上來喝茶,她磨磨蹭蹭地上去了,抱著滾燙的茶杯暖手。

  寬大的道袍在夜風中鼓起來又下去,一陣一陣的,把她的身形襯得單薄得很。

  張起靈看了她的衣服一會兒,往後坐了一下,小滿哥趁虛而入趴在他的腿邊,腦袋壓下去貼在甲板上,儼然把他當成擋風板。

  司雲汀捏著茶杯笑他:「一共就一貓一狗,全在你那。你是人生贏家呀小哥。」

  張起靈捏著靈靈的爪子,沒說話。

  炒花生在桌上擺了兩盤,還有些酸蘿蔔酸豆角,喝了沒一會兒茶,胖子就從房裡拿了幾瓶酒出來,張起靈和司雲汀不喝,他就和吳邪一起對瓶吹。

  一開始還能把酒言歡,講講過去的事兒,調侃調侃對方,到後頭兩個人干脆就死撐著要看對方什麼時候倒下,吳邪不甚酒力,「嘩擦」一下子撂下酒瓶倒了下去,胖子湊上去拍了拍他的臉,「誒嘿」了一聲,嘀咕了幾句什麼,往甲板上一倒,睡得「呼呼」響。

  酒味彌漫著,司雲汀眯著眼看月亮,小了許多的風只夠微微撩起她的發絲在頰邊蹭蹭,好久好久之後,她才輕輕地說出來一句話。

  她說:「張起靈,我是真的喜歡你啊,兩百年來頭一次喜歡一個人,是能把身家性命全都給你讓你隨便敗完的那種,你不喜歡我沒事,但你不能說與你無關呀……」


第5章 捉鬼×2

  黎明。

  司雲汀扯了兩張符紙塞進口袋裡,伸著懶腰出了門。

  祝冬打電話來說北邊壓制怨靈的陣法有些破損,出了事,讓她過去看看。

  這兒離北邊很遠,司雲汀是想御劍直接飛過去的,但是考慮到祖國爸爸的衛星隨時都能捕捉到天空中不正常的影子,司雲汀想了想,放棄了,乖乖和特案局第四小隊的人坐飛機前往目的地。

  胖子酒醒了正在刷牙,看她出門就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呀?」

  司雲汀道:「出任務。大概過個把星期就回來,回來的時候給你們帶特產。」

  胖子「哦」了一聲,看著司雲汀拿著手機轉身往村門口走去,黑色的長風衣下擺以一種頗為凌厲的氣勢劃過空氣,莫名覺得哪裡不對。

  他沒想那麼多,漱口水往地上一噴,拎著杯子就轉身,結果被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張起靈給嚇得一抖。

  胖爺摸摸自己的小心肝:「大哥,您走路的時候能不能出點聲兒?跟個鬼似的……飄過來的吧您這是?」

  張起靈搖搖頭,咬著牙刷回房。

  同行的是特案局第四小隊的六名成員,隊長叫做邊尉,是個身材挺拔個子高挑的男人。司雲汀到機場外的時候,這個人手指間夾著一支煙,丹鳳眼微微眯起,微微弓起的身子使得他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野獸般的爆發感。

  司雲汀走過去打招呼,邊尉掐了煙,踢了一腳蹲在他腳邊、背著司雲汀正在吃泡面的一群隊員中的一個,嗓音沙啞地道:「人來了。」

  頭對著頭吃泡面的眾人一個激靈,紛紛站了起來,喊了一句:「少君!」然後不知道是誰打了一個飽嗝,聲音之大,聲音之清楚,叫人怪尷尬的。

  司雲汀:「……」

  邊尉笑罵道:「還吃撐了?給你們一分鐘,把東西收拾了,咱們就進去。」

  眾人應道:「是!」

  司雲汀問:「北邊是什麼情況?」

  邊尉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平板,點了兩下調出一張衛星圖遞給她:「這兒的山上有一個陣法,年頭有些久,底下壓了無數個怨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這陣法有些松動,時不時就冒出幾個怨靈在周邊作威作福。當地的小隊去過幾次,去一次折幾個人,目前為止因為這事兒已經死了十五個人——十個普通人,五個小隊隊員。據消息報道,放出來的怨靈有三個屬於厲鬼級別,還有一個是攝青鬼,只有一個被緝拿歸案,其余的不知蹤影。山腳下有一個小鎮,這幾天咱們就在鎮上探聽些情報,然後上山看看。如何?」

  司雲汀看著掩埋在半山腰背陰處的陣法,這個地方草木極其旺盛,蒼天大樹聳入雲霄,陰影投擲下來,地表上跟站著什麼東西似的。

  她點點頭同意他的辦法。一行人上了飛機,下午三點鐘他們抵達京都機場,坐了三個小時的旅游大巴車去了那座山山腳下的小鎮,然後在鎮上選了家旅館住下。

  拿房卡的時候,前台那個青年看著她欲言又止,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邊尉跟在司雲汀後面道:「這兒陰氣挺重,看樣子也出過不少事兒。」

  司雲汀點點頭,走進電梯,一邊側身讓所有隊員進來,一邊說:「夜晚小心點,如果有危險,就喊我的名字。」

  「哦?」邊尉靠在牆壁上懶洋洋地笑,「您老的名字還能打鬼不成?」

  司雲汀斜他一眼:「一個人的名字是有力量的,在一定程度上,這個人的名字和他的靈魂是掛鉤的。不然為什麼會有『半夜一個人的時候有人叫你的名字你別回答』這種說法,實踐方出真知啊小朋友。」

  邊隊長頭一次被人叫小朋友,邊上的一群人拼命憋著笑,肩膀一抖一抖的,還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委實辛苦。

  邊尉看都不看一眼,抬腳就往邊上踹,一腳踢在一個人的屁股上,道:「好笑嗎?」

  那人笑嘻嘻地說:「別人肯定不好笑,但是您就很好笑……嗷!」

  邊尉慢條斯理地收回腳,司雲汀移開一直看著電梯層數的眼神,掃了他們一眼,「到了。」

  她率先走出去,拿出房卡開了門,把行李推進去,正要關門,卻突然被什麼東西抵住。

  邊尉從門外探過頭來,笑得痞氣:「少君,您要是有事,也可以喊我啊。本人一天二十四小時免費貼身服務,包您滿意。」

  司雲汀把門甩上,門板「哐」地一聲砸在門框上,邊尉往後仰著腦袋,險而又險地避開了這猛然一擊,感受著這陣風往臉上撲來。他自討了個沒趣兒,也不惱,晃晃悠悠地轉個身,打開對面房門,余光瞄到走廊盡頭,若有所思地牽了牽嘴角。

  夜晚。

  窗外風聲嗚咽,突兀地下起了雨,連綿不斷,雨滴落在樹葉上「劈裡啪啦」,砸在窗戶上也是一陣響動。

  突然,天邊一聲驚雷,曲折的白光摻紫猛然朝著一座山砸了下去,火光亮起來沒有多久,雨越發磅礡,直把火焰蓋滅。

  司雲汀悄無聲息地睜眼,赤著腳踩在地上,走到窗邊,眺望著那座黑暗中蟄伏了無數陰冷生物的大山。

  滴滴答答的水聲在室內響了起來,她仿若未聞,目光仍舊是沉靜淡然,身形不曾移動半分。

  於是那聲音漸漸地近了,一雙柔若無骨而冰冷潮濕的手攀上她的肩,耳邊陰氣陣陣,只讓人覺得壓抑而絕望。

  「你知道……」司雲汀輕輕開口,「離我這麼近的厲鬼,都有什麼下場嗎?」

  攀附在她身上的女鬼愣了一瞬,下一秒鐘靈氣猛然從長身玉立的女人身上迸發出來,肉眼可見一層濃郁的白光以她為圓心向四面八方爆發,窗戶不堪其力地發出尖銳地響聲。像是拉滿了弓放手出去的箭,女鬼和玻璃殘渣朝著兩個相反的方向飛了出去,女鬼被死死地壓在了對面的牆上,身形都透明了幾分。

  門突然被人打開了,走廊上的燈光照進來小小的一方,司雲汀兩步走過去,上手撕扯著女鬼的頭發,把她從牆上揭了下來,面無表情,語氣森冷:「懲侍堂23號,歡迎你入住。」

  她的手心裡在眨眼間凝聚了一個成年男性拳頭大的光球,女鬼的滿臉驚愕頓時變成了滿臉恐懼,尖叫著掙扎著,卻還是化作一陣黑光,被收進了光球中。

  邊尉倚在門框上,打了個哈欠:「懲侍堂還有空位?」

  司雲汀抬了一下下巴:「沒有空位老祖也會給他們空出來的。」

  邊尉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後,這麼大的動靜,隊員們早就被吸引了過來,各個扒拉在門口,好奇地看著她。

  之前在電梯裡公然調戲他們隊長的那個,叫做向楠,「哇」了一聲,帶頭鼓起了掌。

  邊尉橫他一眼:「睡飽了?」

  向楠道:「報告。不敢睡,怕有鬼。」

  司雲汀笑了笑,身後的窗戶沒了,狂風就夾雜著暴雨湧進來,吹得她的睡衣鼓起,單薄的一層布而已,很快就冷得她一個打顫。

  邊尉笑道:「這賠償費你出。組織不報銷。」

  司雲汀說:「好說。房費總報銷吧?」

  邊尉先是扭頭看了一眼堆在一起的隊員們,罵了一聲「還堆在這裡干什麼開party麼」,把幾個小朋友嚇得作鳥獸散。他看著他們進了屋了,這才看看司雲汀,轉身站到自己的房門前,說:「報銷也沒那麼多錢,組織窮。將就一下,今晚先睡這屋,明天早上起來了再換。」

  司雲汀琢磨著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邊尉了然,走過去拎起來,道:「拿進去就行。我不嫌棄。」

  司雲汀道:「謝謝。」

  邊尉悶著笑:「難得,認識你兩年了,跟我說謝謝的次數屈指可數。」

  司雲汀懶得理他,跟在他身後進了房,她睡床他打地鋪,下半夜倒是安然無恙地過去了。

  司雲汀卻恍恍惚惚地做了個夢,也許是年紀大了,總夢見些好久以前的事兒。

  她跟邊尉是在一起案子裡認識的,是個碎屍案,司雲汀是被祝冬強制拉來的,到現場的時候,就看到有個穿著黑皮夾克手裡拿著根煙的男人蹲在一片上電視必須打馬賽克的屍塊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陽光刁鑽刻薄地露出一條光線橫在這人的板寸頭上,對方聽到聲響,幾近散漫地微微偏頭看了眼來人。

  祝冬站他面前,他站起來了,她才給人介紹。先指指黑皮夾克,對司雲汀說:「四隊隊長,邊尉。」又看看邊尉,「她是司雲汀,特別請來的專家。」

  男人眯著眼睛,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哦!您就是雲斂少君吧。久聞不如一見,當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

  司雲汀那段時間脾氣不好,懶懶地抬了一眼,道:「說人話。」

  邊尉笑了:「長得真好看。您老人家今年多大了?」

  司雲汀垂著眼睫毛:「不大不小,正好一百。」

  邊尉道:「您是我奶奶輩……」

  司雲汀邁步過去,撩起警戒線,彎腰進去,從一隊隊員的手上接過橡皮手套,冷著一張臉開始查看屍體。

  邊尉那個時候臉皮還沒這麼厚,訕訕地屈起手指用指關節刮了刮鼻梁,滅了煙往垃圾桶裡一扔,識趣地和祝冬交換起情報來。

  那場案子兩隊一合作,從接到案子到抓捕真凶消除怨氣,一共只花了一天時間。

  於是司雲汀對四隊隊長的第一印像始終都是:辦事還行,廢話有余。


第6章 捉鬼×3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司雲汀就聽到邊尉起身洗漱的動靜,之前大半夜她活動了一下,現在這會兒有點起不來,把頭往杯子裡一蒙,只裝作沒聽到,然後一直睡到四隊整理完畢開始准備出門吃飯,邊尉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把司雲汀叫起來,趕快把人從床上拖下來塞進洗手間,等了十五分鐘左右,大佬這才揉著眼睛從樓上下來與眾人會合。

  今天要上山,邊尉安排好了隊裡所有人的負責方面,和司雲汀打頭陣上山。

  司雲汀一手抓著個肉夾饃,一手拿著杯豆漿,細嚼慢咽了一路,香味勾著人鼻子,邊尉道:「您老就不能收斂收斂?你這麼大咧咧地吃飯,讓山上的鬼怪顏面何存?」

  司雲汀奇怪地看他:「人家存不存跟我有關系嗎?跟你有關系嗎?你是太平洋警察嗎?」

  邊尉一摸鼻子,誇贊道:「真好!少君您用了個排比句!太好了!」

  司雲汀說:「你是傻了嗎?」

  向楠幽幽地說:「這是個肯定句。」

  隊裡頓時哈哈笑成一團。

  邊尉氣得一腳把他踢下去。

  說是那麼說,司雲汀還是三兩下搞定了手上的東西,然後掏出紙巾擦了擦手,把紙巾塞進了口袋裡。

  他們又繼續往上走,突然之間看到一塊大石頭,上面布滿了青苔,隱約刻著字。只可惜年代久遠,字是小篆,上面扒拉的藤蔓和青苔又多得很,只能看清楚「止」這一個字。

  司雲汀掃了一眼這塊石頭,心下有了思量,跟在邊尉後面走。

  走了沒多少距離,邊尉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環視一周,眯起眼睛道:「有點冷啊。」

  昨夜下了雨,山裡的空氣陰冷潮濕,夾雜著濕泥土的腥味,迎面撲來。司雲汀俯下身子,指尖捻起一抹塵土,饒有興趣地搓了搓。

  向楠用力吸了一口氣,皺起了眉頭:「血腥味好重。」

  邊尉點頭:「看樣子是差不多到了。」

  司雲汀卻道:「還不能下斷定,不過,現在咱們是入迷陣了。這陣裡死了不少人。」

  她朝著一處雜草茂盛的地方走過去,撩開野草,看了眼半埋在土裡的東西。

  邊尉伸著脖子也看了一眼,吹了一個口哨。

  那是一具骨架,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了,上半身趴在地上,下半身像是被什麼東西拉進了土裡。

  司雲汀揚聲道:「注意腳下!」

  她話音剛落,隊裡就有人驚叫了一聲,半只腿陷進土裡,似乎底下有東西抓住了他,正在把他往土裡拉。

  他邊上的隊友立即抓住他,把他從土裡拔了出來,另一個兩鏟子下去,露出了底下的東西。

  是一只手骨,還在活動。

  隊裡有人「艸」了一聲,邊尉在附近轉了兩圈,回來和司雲汀碰面,問:「知道怎麼出去了麼?」

  司雲汀回答的卻是:「這個陣法不是針對人的,是針對鬼的。之前那塊石頭,應該是想勸人止步於此。」

  「既然如此,這陣法裡困住的鬼極多,我若是沒猜錯,底下就是咱們要找的那個陣法?」邊尉問。

  司雲汀點頭,面色有些沉重:「數量之多,有點棘手。」

  邊尉斬釘截鐵:「采取淨化吧。叫黑白無常來把這些鬼帶走。」

  司雲汀手一揚,靈力透出迷陣,在迷陣外部設立了一個結界,小隊的人一部分開始尋找陣眼,另一部分從包裡掏出些符咒,權當防身。

  陣眼是一顆高大無比的樹,接到指令後,隊員們手上狠勁一爆發,直接把樹打倒,地面在一瞬間震動,骷髏骨架破土而出,一只又一只的手從土裡伸了出來。這一次他們沒有再抓住別人的腳,而是拼命地把自己從土裡拔了出來,然後,猛然襲擊活人。

  混戰一觸即發,邊尉三兩下將一具骷髏打得粉碎,司雲汀看著連續不斷從土裡出來的骷髏,又看看陰沉的天空,陰氣涼嗖嗖地直往人身體裡鑽。

  她雙手結印,復雜而又迅速,不多時一個繁復的符印閃著金光出現在空中,司雲汀騰空而起,將符印打入地下。

  與此同時她手一揮,鬼門大開,黑白無常站立在門口,手裡的鎖魂鏈閃著冷光。

  二人朝著司雲汀作揖,「少君。」

  司雲汀落地,看著停止躁動的地面,問道:「此地鬼魂眾多,能否請二位帶回地府?」

  黑白無常再次作揖,白無常伸出手,在空氣中虛虛一捉,就看見無數個身形透明的鬼魂從地底下鑽了出來,各個面無表情,黑無常手裡的鎖魂鏈自發飛出去,一個接著一個地把鬼魂都綁了起來。

  二人客氣地向司雲汀告別,走進鬼門。司雲汀看著腳下血腥味愈發嚴重的土地,走了兩步,眉頭緊皺。

  邊尉道:「底下怨靈居多,能感受到的就是六個厲鬼,只不過沒有之前那個那麼厲害,應該出不來。」

  司雲汀說:「遲早會出來的。看這個樣子,死在他們手裡的人還不少,得引天雷……」

  她話音未落,一只口吐舌頭,面色青白腐爛的厲鬼直直朝著她襲來,邊尉眼疾腳快,一腳踹過去,那厲鬼後退一小步,一雙血紅的眼睛幽怨地瞪著他們。

  司雲汀看著這只厲鬼,初步估計:「殺了有五六個人了,橫豎都是要魂飛魄散的,不送你去懲侍堂了。」

  厲鬼冷笑一聲,「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群人害我不得好死,他們本來就應該付出代價!」

  司雲汀平靜地道:「一報還一報,恩恩怨怨何時了。你殺了人,成為了厲鬼,代價不就是被人壓在法陣下失去自由嗎?」

  「如果不是那群臭道士!」他神色戚戚,「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報完了仇,只要報完仇,我就會自己去地府裡稟告罪行,而不是呆在這裡一待二十年,看著害死我的人逍遙法外,而我生不如死。」

  司雲汀微微歪了下頭:「名字、年齡、家庭住址、死亡原因。全部上報,然後我會送你最後一程,他們會將犯人繩之以法。」

  厲鬼看了眼小隊,邊尉笑道:「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邊尉,特殊案件調查局第四小隊隊長,這幾位,是我的隊員。」

  之後的行動一帆風順,只不過司雲汀沒有引天雷,還是按照了老法子,千紙鶴收集厲鬼,第四小隊記錄下他們的生平,並承諾幫助他們將凶手送入牢獄。有幾個純粹愛好殺人的,迎接他們的就是懲侍堂四十九天的受罰生活。

  等到山上的厲鬼全部清除,司雲汀手裡的千紙鶴都裝了一籃子,飛起來壯觀很。

  但山腳下的厲鬼還沒有找到,而且死亡人數還在不斷地增加,司雲汀到案發現場去采集了厲鬼陰氣,一個一個地追尋查找,耗費十天,三個厲鬼一個攝青鬼,全部抓住,送入懲侍堂。

  邊尉這幾天忙得黑眼圈重得很,不停地排查搜尋,相比於司雲汀到了現場就捉鬼,他要累得不少。

  上飛機後,第四小隊全軍覆沒,各個倒頭就睡,鼾聲如雷。

  晚上七點下飛機,司雲汀和第四小隊先去了一趟特案局,把事件報告給上面,千紙鶴留下,邊尉低頭看司雲汀,問道:「我送你回去?」

  司雲汀擺了擺手:「我可以燒一張符直接回去,你還是回家補補覺吧。」

  邊尉說:「那你順便把我帶過去吧,我餓了,我想吃東西。」

  司雲汀睨他一眼,「滾,不帶人回家。」

  「吃個飯都不行?」邊尉郁悶極了,「少君,您這過分了啊。」

  他壓下身子看著她的眼睛:「拜托,我要餓扁了,您就行行好,帶我去吃飯吧。」

  司雲汀:「……你車在哪?」

  邊尉笑嘻嘻地把車鑰匙塞她手裡:「就在外面停車場!」

  是一輛軍綠色吉普車。

  司雲汀坐上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心想,真是和他這個人挺相符的。

  邊尉上了副駕駛座,司雲汀把車開出去,開了沒多久,就在一個小巷子深處停了下來。

  邊尉疑惑:「你家住這兒?」

  司雲汀下車:「說了我不帶人回家,你不是餓了嗎?帶你來吃飯。」

  邊尉哀嚎:「我是說我想吃你做的飯!祝冬說很好吃啊!提神醒腦還美容!少君!兩年了啊!咱們認識兩年了!我就沒那個榮幸吃你做的飯嗎!」

  司雲汀笑:「什麼亂七八糟的。快點下車!」

  邊尉下了車,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不情願,司雲汀笑著點了點他的胳膊,道:「這家小飯館做的飯菜也是一等一的好吃。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邊尉一聽,精神來了,走到飯館裡挑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連續挑了三道葷菜,司雲汀默默地說:「這些菜等會兒你一個人吃完哦。」

  邊尉:「什麼意思?」

  司雲汀微笑著對服務員說:「給我來一碗豚骨面就好。」

  邊尉:「……你就算是吃面,也可以吃菜的。」

  司雲汀:「那等我吃完面再說吧。」

  邊尉:「……」

  飯菜確實很好吃,米飯香甜軟糯,點的三道菜各具風味,豚骨面清香裊裊,白霧橫在兩人中間。

  吃完飯,已是八點,兩人各回各家,司雲汀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隔壁燈還是亮著的,靈靈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氣息,從隔壁一下子跑出來,飛奔到她身上,扒拉著她的衣服,「喵嗚喵嗚」地輕聲叫喚。

  司雲汀笑了一下,抬頭看見青年站在庭院裡,估計是跟在貓後面出來的,只看了她一眼,就又轉身進到屋子裡。

  司雲汀對靈靈道:「我回來啦。」


第7章 暴雨

  生活一如既往。

  司雲汀打著哈欠出門,吳邪和胖子要上街去買點東西,張起靈和小滿哥守家。早飯後他們就出發了,司雲汀癱在竹椅上,覺得自己愛上了曬太陽這一項活動。

  靈靈趴在張起靈的懷裡,張起靈坐在甲板上,眯著眼睛看院子裡咕咕叫的小雞。

  司雲汀道:「家裡還剩什麼吃的?我去做點零嘴兒……」

  張起靈垂了一下眸,沒有說話,司雲汀稍稍靠過去,嘮叨道:「你無聊嗎?要不我那兩本書出來咱們看看,長點知識,俗話說得好,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看你這老古董樣子,數理化估計沒學過,我要出一道導數題,你可能都寫不來。」

  青年約莫是被她吵煩了,抱著靈靈站起來,往屋子裡走去。司雲汀在他身後嘻嘻笑:「小哥,真不會呀?不會不要緊,別害羞嘛。」

  張起靈在沙發上坐下,看著天花板,一言不發。

  小滿哥斜了一眼她,估計也是嫌她話多,站起來吧嗒吧嗒地走到張起靈身邊蹲下,司雲汀好不委屈:「一個兩個沒良心的,就這樣就拋棄我了?虧我還給你們做飯!」

  小滿哥和張起靈神同步地歪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同時扭過頭,一臉漠然。

  司雲汀看得發笑,笑了沒兩聲,從口袋裡拿出翁嗡嗡個不停的手機,看著上面祝冬的名字,又看看張起靈,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把電話接通了。

  她問:「又出什麼事兒了?」

  祝冬在電話那頭笑嘻嘻地:「其實也沒啥事兒,約你出來吃個飯呀。咱們上街上好好玩一下,難得今天是個好天氣!還沒什麼工作!不忙!」

  司雲汀道:「你是不忙,我最近可挺忙的。」

  祝冬疑惑:「你個空巢老人,忙什麼?」

  司雲汀看著發呆的張起靈,笑得眼睛彎彎:「忙著追人。」

  祝冬顯然愣了一會兒,然後才從她那聲音裡聽出明晃晃的笑意,當即一聲控制不住的尖叫,興奮異常地大喊:「誰?!」

  還不等司雲汀回答,她自個兒已經分析起來:「是不是前段時間那個穿粉紅襯衫的男人?還是我們局裡的哪個小伙子?你別告訴我是邊尉啊!他也就長了一張能看的臉,人完全靠不住的!」

  司雲汀拿著手機站起身來,往旁邊走幾步,簡直無語了:「都不是,和你沒關系,你不認得的。就這樣,我掛了。」

  「唉!你真不出來玩麼!」

  「不來。」

  司雲汀掛了電話,把手機往茶幾上一放,伸著懶腰進了廚房。

  吳邪和胖子是在下午三點鐘左右回來的。彼時司雲汀正在甲板上睡午覺,小滿哥給她枕頭,也趴著睡覺,張起靈拿了一條小毯子蓋在她肚子上,按照吳邪留下來的字條去收衣服。

  胖子進門就喊:「哎呦我去!胖爺我累死了!」

  張起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吳邪眼尖地瞧見甲板上睡著的一人一狗,扣著胖子的肩讓他小聲點。

  胖子忙不迭地點頭,壓低了聲音給張起靈彙報:「小哥啊,給你們買了肯德基呢,咱們晚上不吃飯了,吃肯德基啊,全家桶兩桶呢!還有好多別的,零食我也買了,還買了個這東西……」

  他從袋子裡掏出一個抓癢棒,在張起靈面前搖了搖,張起靈果斷轉身進了屋。吳邪在一旁差點笑岔了氣,把他往前一推,道:「夠了你啊,快走快走。」

  胖子道:「嘿天真,他這什麼態度!抓癢棒它不好嗎?它是人類的一大偉大發明……」

  吳邪:「好了好了偉大發明,也不是你發明的,快走啦——」

  司雲汀這一覺睡得,全家桶都吃了快一半了,小滿哥眼巴巴好久了,她才咕噥一聲坐起身子,吳邪笑著道:「睡得好嗎?」

  司雲汀誠實地說:「嗯……硌得慌。」

  她動了動,就聽到骨頭咯吱咯吱地響個不停,活像生鏽了的齒輪費力地咬合。

  司雲汀看著桌面上的狼藉,又看了眼其他三個人手裡的雞腿,哼了一聲:「太不義氣了吧,有吃的竟然都不喊我。」

  「哪能啊,」胖子含糊不清地道,「看你睡得挺香的,不忍心叫你。」

  司雲汀毫不客氣地從桶裡拿出一個大雞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又從袋子裡拿出一杯可樂,十分豪邁地灌了一口。

  靈靈喵嗚了一聲,跳上桌子,眼睛盯著司雲汀手裡的雞腿。

  司雲汀笑道:「你是什麼都想吃的。」她撕下來一塊,靈靈就叼走了,端正著坐姿,優雅不失風度。

  小滿哥頭一扭,眼神迫切地看著她。司雲汀看看手裡的雞腿,伸手正要從桶裡拿出一塊肉,就看見張起靈把手上還沒動的那個雞腿遞了過去,一臉淡定。

  小滿哥十分滿意地接住了。

  四個人安安靜靜地吃東西,養的小黃雞慢慢踱步到他們身邊,誰也不知道這小雞怎麼上來的,張起靈擦干淨手,把小雞鞠了一手,一群擠在他手心裡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司雲汀伸手過去戳了一下,把一只小雞戳倒,然後又去戳第二只、第三只……張起靈屈起手指,蹭了蹭倒在他手心裡的小雞的腦袋,

  胖子道:「小哥是真愛護這群雞。」

  吳邪道:「誰叫這群雞他是看著他們破殼出來的。這是父愛。」

  司雲汀默默道:「母愛……」

  吳邪愣了一下,下一秒鐘他和胖子兩個人都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扭頭去看了看,伸手在一群雞裡一指:「母愛在那呢!」

  司雲汀也笑,結果張起靈涼涼地抬頭掃了他們一眼,三個人立即安靜如雞,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什麼都沒做。

  不得不說大佬就是大佬,一個眼神控制整個場面,司雲汀從廚房裡端出四碗雙皮奶,上面給她倒了一層又一層稀奇古怪的東西,胖子拿著勺子拆著看,一個一個清點:「奧利奧,紅豆,椰果,蘋果,梨,還有這是啥?」

  他挖出一個紅彤彤的橢圓形的小東西,遞到司雲汀眼前,司雲汀探頭過去看了一眼,不以為然:「枸杞啊,多吃點枸杞對身體好。」

  胖子道:「胖爺我身體倍兒棒,用不上這種東西。」

  司雲汀語重心長:「現在的小學生都知道養生,你作為一個成年人,要對自己負責。」

  胖子說:「我對自己最好的負責就是相信組織,相信自己。真的,」

  說是這麼說,但是他還是十分正直地把那粒枸杞放進了嘴裡,直接吞了下去。

  司雲汀拿小勺子給靈靈和小滿哥投喂,吳邪看不過眼,說:「小滿哥最近都胖了,不能再吃了。」

  小滿哥扭頭給了他一個凶狠的眼神。

  吳邪痛心疾首:「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比起之前重了多少?足足五斤!小滿哥你明天就和小哥一起上山鍛煉去!」

  小滿哥抗議地叫了一聲,吳邪十分冷漠:「抗議無效。再吃斷糧。」

  小滿哥的眼神充滿了指責。

  第二日他真的和張起靈上山去了,還順帶拐走了靈靈,司雲汀在家裡兜了一圈,又到隔壁去,胖子和吳邪一人一個泡腳盆,滿臉舒爽地正在泡腳,司雲汀好笑地搖了搖頭,拿出朱砂和符紙開始畫符。

  時間一晃而過,轉眼間到了夏天,天氣熱起來了,城市裡就像是個火爐,小山村這裡還好,空氣足夠涼爽,司雲汀在冰箱裡冰了一些冰塊,還做了一些冷飲,白天都靠這些過日子。

  夏夜裡的晚上螢火蟲飛翔,司雲汀爬上房頂,指著不遠處的一片熒光,道:「咱們捉幾只螢火蟲怎麼樣?」

  胖子說:「保護大自然啊汀。」

  司雲汀睨了他一眼:「你可拉倒吧,給你一個□□你說炸就炸完全不顧及周邊環境的人,沒資格跟我提保護大自然。」

  胖子嘿嘿了兩聲,一灘爛泥一樣癱在甲板上,小滿哥伸著舌頭,爪子底下壓著一小塊冰。

  吳邪道:「說起來,咱們也是該吃西瓜了。小哥,明天咱們去瓜田裡買幾個西瓜回來。」

  張起靈點了點頭,司雲汀看著夜空中異常清晰的星子,又看看不遠處巍然屹立的大山,總覺得耳邊窸窸窣窣的似乎在響著什麼令人膽顫的聲音。

  她的直覺一向很准,心裡的不安在天氣驟變的那一個瞬間到達巔峰,烏雲壓在頭頂,密不透風地遮蓋上一秒鐘還星明月朗的天空,雷聲悶悶的。

  司雲汀叫出聲:「收衣服!下雨了!」

  吳邪和胖子一骨碌地起來把院子裡的衣服收了起來,司雲汀跳下去落在甲板上,一聲驚雷驟然響起,把小滿哥和靈靈嚇了一跳,磅礡大雨說來就來,沒有半分預兆。

  司雲汀滿面凝重地看著頭頂,電閃雷鳴,看樣子是場暴雨。

  半個小時後,停電了。

  胖子「我艸」了一聲,趕緊把冰箱裡的東西轉進地窖,司雲汀輕輕咬著舌尖,在狂風中呢喃了一句:「又來了。」

  張起靈疑惑地看著她,司雲汀傘都沒打,一頭扎進雨中,抬頭看著天,只覺得哪裡不對勁。

  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像是災難的號角。

  張起靈一把把她拉了回來,司雲汀反手抓住他的衣角,對三個人說道:「要出事了。」

  她話音剛落,天邊突兀地響起一道雷聲,像是靜到極致的黑暗中猛然爆發出的一道巨大聲響的白光,驚得人一個激靈,閃電出現在城鎮的方向。

  與此同時,一道尖利女聲長長響起,切斷了最後的安全線。


第8章 蛇災

  四人對視一眼,司雲汀手一揮,在四人身上加了一道屏障,然後她跳下甲板,朝著聲音的發源地走去。

  他們在一間屋子前停了下來,這兒圍了許多人,屋子裡有什麼人正在哭喊著,尖叫著,躁動著。

  司雲汀拉了拉外圍的一個人,問道:「這是出什麼事兒了?」

  「不知道啊,」那個人墊腳看看屋子裡面,回過頭來說,「好像是蛇。裡面正在打蛇……」

  「出來了出來了!」

  「啊!!」

  「快閃開別聚在一起!」

  「有毒的!!」

  「死人啦——!」

  空中驀地劃過一道紅色長影,落在離司雲汀不遠處,一雙怨毒的眼睛冷冷地盯著司雲汀,紅色的雞冠,紅色的蛇身。

  赫然是一條雞冠蛇。

  跟上來的鐵三角也看清楚了這東西,胖子一臉菜色:「這蛇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過往的記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被野雞脖子追殺的恐懼猶在,吳邪的臉色也不是特別好看。

  司雲汀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天,朝著那條雞冠蛇勾了一下手指,整條蛇一下子爆開,碎肉灑滿了一地。

  身後的村民們戰戰兢兢,忽然其中一個人喊道:「不止一條!」

  吳邪也連忙喊道:「這是雞冠蛇!會飛的!有毒,被它咬上立馬就死了!還會學人說話!」

  人群一下子躁動起來,司雲汀凝視著山的方向,張起靈則說:「來了。」一時間全員戒備,緊盯著山。

  山上窸窸窣窣地傳來摩擦聲響,在暴雨中聲音小了很多,沒過多久,一道又一道火紅的影子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連綿不斷的紅色浪潮從山上流下來,來勢洶洶。

  人群之中有人罵了一聲,更多人拿著手機正在報警,有些人則回家拿了硫磺,每個人手上或多或少地都拿著防身的東西,倒是沒像司雲汀以為的那樣,會一窩蜂散開來。

  司雲汀道:「我給你們五分鐘的時間,我會支起一道屏障,你們在這段時間裡能穿多少是多少,把脖子手腕腿等地方保護好。有頭盔的也可以戴上頭盔。五分鐘一到,我們就開始除蛇。也別想著躲在家裡,誰知道會不會有蛇從你家裡出來。」

  她冷靜如常,在第一條蛇朝著他們衝刺過來的時候,眸色一冷,這條蛇立刻像之前那條蛇一樣被炸得四分五裂,落在地上毫無聲息。

  知道這是個高人,村民們立刻聽話地退去,在同一時間,雞冠蛇一躍而起,箭一樣地朝他們衝來。司雲汀手一揮,一道屏障拔地而起,每個砸在上面的雞冠蛇紛紛爆裂而死。

  司雲汀從口袋裡拿出一沓符紙,在裡面翻找了一會兒,抽了幾張出來分給三人,解釋道:「這是爆破符,往蛇最多的地方用。你們身上我設下了結界,沒有蛇能咬到你們。哦,過一會兒我會給他們一張符隱藏氣息,把他們保護起來。而我們四個上山,去山上看看是不是出了問題。有意見嗎?」

  村子裡就他們四個人比較厲害,俗話說能者多勞,再加上有外掛加身,沒人有意見。村民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司雲汀把爆破符和護身符發下去,沒有符紙了她就建立結界,和村民說了符紙的作用後,她就領著三人上山。

  一路上司雲汀爆破開道,三人輔助,盯著四周,有靠近地就一腳踹過去,太多了就扔爆破符。胖子在後面感嘆道:「如果當年汀跟我們一起去西王母國,那不是見到一個野雞脖子就死一個野雞脖子,咱們也不會搞得那麼狼狽了。」

  吳邪道:「你就會偷懶。」

  胖子和他頂起嘴來,司雲汀卻凝眸看著遠處。

  她能感受到這裡存了一抹上古神明的血脈,而且還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就目前的情況來推測,這股血脈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西王母後裔。

  如果真是西王母後裔,那他為何來到這兒?是來復仇的麼?復啥仇?

  司雲汀輕輕咬了咬舌尖,山下嘈雜聲很大,手機在她兜裡翁嗡嗡個不停,司雲汀拿起來看都沒看就接了,邊尉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得跟開了喇叭似的。

  「少君!你在哪兒?!是不是出事了!為什麼天道會降雷?!」

  司雲汀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冷靜道:「是有神脈在虧損陰德,天道降雷以示警告。」

  「那……」

  背景音突然嘈雜了起來,對面的聲音瞬間就變成了祝冬的聲音:「少君你有事沒事?城鎮裡突然冒出來了好多雞冠蛇,我艸他媽還會飛!一口一個死了好多人!」

  司雲汀罵了一句髒話,提高了聲音道:「去找玄門百家!讓他們來處理這些東西!」

  她掛了電話,立馬又重新撥出一個號碼,心急如焚地等了好一會兒對面才接起來,司雲汀直入主題:「帶著道觀裡的所有人下山,清除雞冠蛇,小心別被咬到,一咬到就死了!」

  話一說完她就掛了電話,轉頭,臉色不善地看著跟在她後面的三個人:「城鎮裡也全是蛇,咱們得快點。我需要告訴你們的是,這一次的蛇災很有可能是西王母後裔前來搗亂,你們三個人要多加小心。等會兒打起來,你們自己注意一點。」

  她不給他們反應時間,一閉眼,周身靈氣爆發,掃蕩式地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拓展開來,所過之處的所有雞冠蛇頓時了無生息,鋪天蓋地的靈力瘋狂地湧入她的身子,再重新爆發。

  司雲汀猛地睜眼,手指朝著某個方向一抓,用力一扯,靈力幻化而成的繩索捆著一條腰身有兩個司雲汀那麼粗的青蛇從樹林深處摔了出來,金黃的蛇眼裡全是讓人心驚的恨意。

  司雲汀扔出一張符,青蛇恐懼那張符,拼命掙扎著要躲開,巨大的蛇尾在四周甩來甩去,摧殘草木,被蛇尾打下來的樹枝落了一地,被他一掃,全數朝著四人襲來。

  司雲汀拂去那些樹枝石子,撤了靈繩,青蛇立即擺著蛇尾朝她襲來,尖利的牙齒閃著令人恐慌的光。司雲汀靜靜地站在那裡,鐵三角早已自覺散開,她等著蛇頭出現在她眼前,這才一躍而起,撐在蛇頭上落下,一手聚集了靈力,另一手下落壓在蛇頭上,二話不說打了下去。

  磅礡的靈力從接觸面向內注入,蛇體承受不住過多的靈力,當即痛苦地嘶叫起來,發出的聲音不人不鬼,尖銳異常,聽得人頭疼。

  司雲汀滑下蛇身,又是一拳打下去,這一拳打在蛇的骨頭上,干脆將它的骨頭打碎了,沒了力氣作妖,司雲汀這才落下地,看著青蛇在靈氣入體的情況下痛苦掙扎,一縷黑氣從他的頭頂飄了出來。司雲汀皺了皺眉頭,還是抽了五成靈力出來。

  她在蛇頭前站立,看著那雙巨大的蛇眼,聲音冷然:「作為神的後裔,你就是這麼對待自己的血脈?不好好修煉,帶著這麼一大幫蛇過來干什麼?找死啊?」

  蛇吐了吐蛇信,聲音沙啞:「能過來干什麼?你們斷了我這一族的血脈!殺了我的朋友!還不准我來報仇?」

  司雲汀眉頭一挑,說:「蛇母還活著啊,你是為那些雞冠蛇報仇?雞冠蛇那麼多,殺了幾只也不見得就滅絕了吧?要按你這麼想的話,你這次帶這麼多條雞冠蛇過來,你們不得全部死光光,西王母國就此消失?而且你們那一族的血脈就我看來,估計就只剩你和天石中的那一支了吧?天石又沒被毀,你報個毛線仇。還有你朋友,你朋友誰啊?」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清明節的時候,司雲初似乎斬殺了一條蛇妖,那蛇妖為什麼斬殺她還沒有搞清楚,眨了眨眼,有些心虛:「你朋友,一條蛇妖?清明節的時候死的?」

  蛇妖涼涼地瞪著她,司雲汀道:「好吧,這裡我向你道歉,對不起。但是,作為他的朋友,他是不是做錯了事才被抓住以至於死亡的,你應該清楚吧?特案局又不隨便抓妖,而且當天,你那位朋友好像還傷了人,這才被抓起來的。」

  蛇沒說話,卻移開了蛇眼,司雲汀跨了一步過去緊盯著蛇眼,問:「我還沒說,你們是怎麼過來的?你連化成人形的修為都沒有,這麼一點靈力就能廢了你半條命——是誰給你畫的陣法?城鎮上的蛇潮是不是也是你們弄得?」

  青蛇啞了好一會兒,把蛇頭一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司雲汀半點廢話都沒有,伸手去抓青蛇,青蛇就在她觸碰到的那一個瞬間就變小了,細細長長的,繞個圈正好戴在手上當手鐲。

  司雲汀回身望了一下山下,對著吳邪道:「麻煩你們下山處理一下殘留的蛇,特別是房子裡。」

  三人齊齊點頭,下山去了。

  司雲汀身形一晃,整個人消失在原地,下個瞬間她出現在蛇潮泛濫的城鎮,看著驚慌失措的群眾和手忙腳亂的處理人員,冷冷開口:「看清楚我手上的是什麼,你們再想想,還要不要繼續。」

  她的聲音擴大了無數倍,但沒有一人能聽到,而是直接傳送到了蛇群裡,一眾雞冠蛇紛紛停下身子,齊齊望向她。

  祝冬大老遠地喊:「少君!」

  司雲汀朝她點點頭,祝冬立刻開始清理無關人員,把正常人全部清除到干淨的地方,司雲汀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畫了個陣,讓雞冠蛇乖乖進去,傳送回了西王母國。

  最後,她把那條青蛇也扔了進去,順便警告:「我不管你這次到底是來干什麼的,蛇妖這個幌子,我不信。要是再有下次,要是你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天道不收拾你,我來收拾你。」

  青蛇刺溜一下掉進法陣裡,司雲汀隨手擦了法陣,邁腿朝著特案局走去。

  這一次的死傷人數龐大,地面上雞冠蛇的屍體也不少,但兩者數據相比,竟然不相上下。

  祝冬清點著死亡人數道:「這件事兒都轟動了上面,估計明天他們就會派人下來找你問清楚這件事。」

  司雲汀點頭:「到時候再說吧。還搞不清楚他們這一次的目的,總不可能就是為了過來殺人。而且目的性太強了,只有我居住的村莊和特案局、道觀所在城鎮受到了危險,其他地方,安然無恙。」

  「有人在針對你?」

  「說不准。」司雲汀笑了笑,「不過這個理由是真的好,來幫他的小伙伴報仇。要不是他身上刻下了魔氣,我還真信了。不過……算了,管那麼多干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

  祝冬皺著眉頭,不太同意地撇撇嘴,卻什麼都沒說。


第9章 暑假來臨

  蛇災過後的一切都得修補。

  張起靈、小滿哥還有靈靈從家裡的犄角旮旯裡找出了不少雞冠蛇,胖子和吳邪坐在庭院裡一邊嗑瓜子一邊感嘆新鐵三角出現了,干事兒的效率不知道比他們高了多少,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種被拋棄的凄涼感覺。

  從廚房裡出來、手上的托盤裡放著一碗冰沙和幾碗配料的司雲汀聞言,毫不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將東西往桌上一擱,輕飄飄地道:「還不是空巢老人呢,哪來的凄涼感覺。」

  胖子砸吧了一下嘴,難得沒有回話。

  雞冠蛇的毒液全被司雲汀收集了起來,殘留下的屍體洗干淨了就做成各種蛇類食品,從炸蛇肉到蛇羹,一連吃了四天,把人都給吃吐了,這才把蛇都曬成了腊肉,打算留著到以後吃。

  盛夏陽烈,叫人不想動彈,只想吹著空調吃著冰沙看著電視,於是司雲汀每日的行程也變成了做飯吃飯睡覺,早中晚做飯吃飯,中午晚上睡覺,日子過得極其充沛。

  直到學生黨的暑假來臨。

  隔壁大媽的孫子孫女,一對龍鳳胎放假回來了,六七歲的樣子,白白嫩嫩的,父母也忙,把人往家裡一扔就去上班了,大爺又喜歡出去遛彎,於是就只留下大媽一個人守著兩個調皮的孩子,天天都能聽到她在家裡喊小祖宗,把胖子和吳邪笑個半死。

  大中午的,司雲汀一如既往地在甲板上睡覺,腦袋底下枕著一個冰枕,她施了法,那涼意一直維持著不散,於是就導致了她睡覺睡到一半,枕頭就變成了抱枕,死不撒手。

  往常她一覺睡到下午四點,醒來就做飯。可今日不同,好像是家裡來了人,嘰嘰歪歪地在她耳邊吵個不停,偶爾突然安靜,也安靜不了多久。

  司雲汀就在這種斷斷續續的吵鬧中睜開了眼,把臉往冰枕裡蹭了蹭,就坐了起來,看著小茶桌邊上坐著的一圈人,一下子有點懵。

  吳邪給她倒了一杯水,笑道:「終於醒了啊。」

  司雲汀看看桌子邊上坐著的兩小孩,穿得水手服,干干淨淨的臉蛋對著她,眼睛明亮濕潤,笑起來臉頰上就出現兩個酒窩,看著甜甜的。

  「姐姐好!」兩小孩異口同聲。

  司雲汀順了順自己的頭發,笑:「你們好。長得真好看,叫什麼名字呀?」

  男孩子說:「我叫沈孟義。」

  女孩子說:「我叫沈孟文。」

  司雲汀又笑著問:「孟義孟文,你們誰大一點呀?」

  沈孟義說:「我是哥哥。文文是妹妹。」

  沈孟文說:「我是姐姐!小義才是弟弟!」

  孟義不開心了,鼓著腮幫子看著孟文:「媽媽說我先生出來的!」

  孟文大聲道:「你說謊!媽媽說我是姐姐!應該讓著你這個弟弟!」

  司雲汀:「……」

  啊,這令人頭疼的「誰是老大」的問題。她為什麼要作死問這個問題?

  司雲汀連忙打斷他們的辯論,道:「你們怎麼會跑到這兒來啊?」

  孟文一本正經地解釋:「婆婆出門買菜啦,她一個人帶不住我們兩個人,就叫我們待在家裡,說晚飯的時候會回來。但是家裡太無聊了,你們這兒好像有點熱鬧,我們就過來啦。」

  孟義在一邊狂點頭,司雲汀從口袋裡拿出兩顆奶糖給他們,掃了一眼桌上的零食,站起來走進廚房,開始准備一些小吃。

  吳邪和胖子在外面逗兩個小鬼,司雲汀把早上泡的綠豆濾了水,准備做綠豆湯。

  夏天吃的小吃不多,但是家裡各種材料多,都是平日裡吳邪和胖子上街上看到了就買點回來,一來二去湊了個齊全。司雲汀挑了些涼皮出來,打算做陝西涼皮。

  東西都不是很多,都只能算是開胃的小菜,嘴張大點兩三口就沒了,花的時間也不多,半個小時後,司雲汀就端著一個大碗走了出來,又折身回去拿了小碗和筷子,一群人分著吃。

  兩個小鬼估計來到這裡之後就沒吃過什麼特別好吃的東西了,這一餐吃得特別歡快,可惜其他幾個人是搶東西的老手,這兩孩子分到後頭,一人也就只吃了小半碗,而大碗裡早就空蕩蕩,連配料都不剩。

  沈孟文眨巴著眼睛想要跟司雲汀賣萌再吃一點,司雲汀臉上笑吟吟地,哄小孩的聲音軟軟的,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客氣:「不行呀,馬上就要吃晚飯了,現在吃太多東西了,你們等會兒就不吃晚飯了,到時候你婆婆跑過來罵我怎麼辦?再說了,今天本來也就是你們來蹭吃的呀,吃都吃了,怎麼還能要求加餐呢?做人要懂得適可而止啊。」

  兩小孩蔫了吧唧地垂著腦袋,司雲汀收拾碗筷堆在水槽裡,留著跟晚飯的一起洗了,回來就坐下了,躺在甲板上抱著冰枕。

  人吃飽了容易困倦,小滿哥趴在張起靈腳邊,長長一條的,呼吸之間身子上下起伏,張起靈伸手下來揉揉他的腦袋,他就眯一下眼睛,一副要睡覺的樣子。

  司雲汀湊上去,腦袋枕在小滿哥背上,一雙眼睛滴溜溜地看著青年修長白皙的左手,眼裡寫滿了渴望。

  張起靈低頭看她,司雲汀看他的手,那手指蜷了蜷,竟然直接收了上去,擺在桌上。

  司雲汀小小聲地「哼」了一句,除了張起靈和小滿哥,誰都沒聽到。

  司雲汀摸摸小滿哥的腦袋,身子側了側,抱住冰枕,眼睫毛上下晃了兩下,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桌邊還是吵吵鬧鬧的,沉默寡言的青年看了一眼睡在身側的小姑娘,靜靜地看向吳邪。

  吳邪了然地拍了拍胖子的手,比了一個「小聲」的手勢,胖子嘀咕了一句「這姑娘又睡了」,也自覺地壓低了聲音,順帶叫兩小孩小點聲。

  張起靈垂眸看著手裡的茶杯好一會兒,才側眸看了一眼靠在黑背身上睡著的小姑娘,側臉寧靜美好,微微上挑的眼角,濃密卷長的睫毛遮蓋下的陰影,抿著的唇瓣,發絲被她不自覺地抿在口中。

  他沉默地縮了縮手指,終究還是控制不住地伸過去,輕而又輕地將那縷頭發別到了她的耳後,收手時偶然觸碰到她的耳尖,略微有些冰涼,觸感是讓人恐慌的柔軟。

  黑背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樹上的知了在不停地叫喚,小雞亦步亦趨地跟在母雞的身後,公雞行走在剛耕出來不久的土地中,像是巡視自己領地的國王。這夏風是暖得有些令人燥熱的,吹過庭院裡的花花草草,裹挾著熱意,在這個小世界輕手輕腳地走過,蹭過人們的臉龐,吻過人們的發梢。

  這盛夏的午後,小木屋的甲板上一片靜謐美好。

  ……

  也不知道沈孟文和沈孟義這兩小鬼是做了什麼,一向看他們不順眼的隔壁大媽竟然請他們幫忙帶著點孩子,說她這幾天忙著上街准備東西。

  至於要准備什麼,司雲汀一行人沒那個閑心去知道,他們這一群知識分子,好不容易來了兩個小鬼,這大好的時光,當然是用來……

  教他們寫作業的啊!

  「不對不對,57+69,你重新再算一遍,怎麼可能會等於116?你仔細想一想,是不是漏掉了什麼?嗯?」這是好聲好氣的吳邪。

  「哎喲,這個拼音你都不會啊,這念得啥啊笑死胖爺了!來!跟胖爺我念,風景——風景——不是分緊……」這是嘻嘻哈哈的胖子。

  「來,我教你算,9加9,先從一個9上面拿下來一個1把它加到10,現在另外一個9是不是就成了8了?然後你再用10加8,等於18對不對?再然後,這個10是要進位的……」這是嘮嘮叨叨的司雲汀。

  全場唯一一個盯著天花板發呆、無所事事的,就是張起靈。

  但沈孟文和沈孟義就是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喜歡他,一有空就往他旁邊坐,嘰嘰歪歪地講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不管他聽不聽,司雲汀對比了一下他們和自己,發現這情景尤其眼熟,這不就是平常的她嘛!

  吳邪跟胖子嘀嘀咕咕說:「來了兩個小鬼跟咱們搶小哥,你汀都要醋了。」

  胖子說:「哪是都要,明明是已經,你看她看那幾個小鬼的眼神,我懷疑她都要變身漢尼拔了。」

  司雲汀路過他們身後,聽到這番話,二話不說踹了他們一腳,以解心頭之恨。

  也幸好沈孟文和沈孟義沒在家裡待多久,否則小滿哥和靈靈都要禿了,兩個小家伙委委屈屈地趴在張起靈身邊,小聲嗚咽。看得司雲汀也想去湊一份熱鬧,但她怕被張起靈扔出家門。

  因為放了暑假而來到家裡的,除了沈孟文和沈孟義,還有三個大學生,是那撥真正的新鐵三角。

  黎簇進家門的時候也是司雲汀睡覺的時候,看到甲板上其樂融融的場景,瞬間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

  怎麼多了個女人?

  吳邪找女朋友了?

  吳邪瞅著他笑:「哎喲,看這是誰啊?」

  蘇萬從黎簇背後探出個腦袋,笑得憨憨的:「吳老板好,胖爺好……小哥好。」

  黎簇冷哼了一聲:「您這是過得養老生活?很愜意啊。」

  吳邪看了眼他們的行李:「在這兒住?」

  黎簇說:「不然呢。這兒還有旅館嗎?」

  胖子道:「小家伙脾氣還是那麼暴躁。」

  蘇萬連忙說:「這是因為這地兒有點難找,我們仨坐大巴車顛簸了一上午了,飯都沒吃。難免心情不好。」

  吳邪挑眉,「家裡就剩下一個房間了,可能汀那邊還有幾個房間。要麼,你們三個湊合湊合,要麼,等這姑娘醒來了問問能不能去她那借住幾天,橫豎她房子就是個睡覺的地方。」

  黎簇把行李往甲板上一推,在茶幾邊上坐下,其他兩人也有學有樣,突然多了三個人,位置有點擠,張起靈就把司雲汀抱起來,放回床上睡。

  黎簇在一旁看得那叫一個目瞪口呆,忍不住問:「那姑娘誰?」

  吳邪說:「那是你要叫奶奶的人物。有通天的本領。」

  胖子則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地看了一眼屋內,說道:「那是咱小哥未來媳婦兒,都悠著點,咱們家的民生大計掌握在她的手上呢。」


第10章 旅游

  很快黎簇三人就明白了「民生大計掌握在她手裡」是什麼意思了。

  司雲汀從房間裡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喝口茶,黎簇三人愣愣地看著她,她晃了晃腦袋,眼神清明了許多,這才看著他們笑道:「又來人了?你們好啊,我叫司雲汀,住在隔壁。」

  黎簇一行人也跟著自我介紹,司雲汀笑了一下,走到廚房裡去准備晚飯。

  飯菜上桌,便是一陣暴風式的席卷,三小孩那狼吞虎咽的樣子看起來頗像是幾百年沒吃過飯,楊好吧唧著嘴問:「姐,這菜怎麼做的啊?太好吃了。」

  司雲汀夾著土豆:「不就是那麼做嘛,熟能生巧。」

  這兒的屋子不夠,黎簇睡在吳邪房間隔壁,司雲汀就領著另外兩個人去了自己家,第二天又聚在了一起。

  恰是陰天,司雲汀在家裡呆夠了,想出去玩,吳邪問她要去哪玩,這姑娘童心不減,回答了一個游樂場。

  在場所有人,除了她自己,都用一種「你一個人去吧我們就在這兒坐坐」的眼神看著她。

  司雲汀道:「你們沒有童年!我帶你們去體會一下童年不行嘛?!」

  胖子呵呵地笑:「小汀啊,要不這樣吧,咱們玩點兒刺激的,去玩個鬼屋啊密室的怎麼樣?」

  司雲汀微笑:「大家是經歷過實戰的人,會覺得那種虛假的東西好玩嗎?」

  胖子一想也是,前幾年下墓的時候,哪一次不是密室逃脫、死裡逃生,那比現在這個刺激多了。

  他又想說野營,又一想每次下墓前不都是野營嗎?還是沒有安全保障的那種。

  一群人想了半天,結果得出來的結論就是,下墓下慣了,大風大浪也見慣了,什麼刺激的東西他們都已經經歷過來了,說實話,現在還真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刺激他們了。

  司雲汀眨著眼睛說:「正是因為如此,你們就更應該去享受一下平靜、溫暖、充滿童心的世界!」

  吳邪等人:「……」

  突然覺得她的話有點道理是什麼鬼?

  最後行程終於定下來了,司雲汀拖家帶口,新老鐵三角上線,加入了一個旅游團,然後打算去一個小城鎮裡旅游一番。

  像這種純旅游的行程,對於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算是稀罕的,畢竟他們過去一路上看的風景,每一幀都是茫然而模糊摸。

  司雲汀在自己的行李箱裡貼上了一張無限延展符,將空間擴大無數倍,一行人的衣服、用品什麼的全放在裡面,甚至包括小滿哥和靈靈。而每個人輪流提箱子,以防萬一,她還在上面設了個陣法,只有他們自己人才能夠打開。

  旅游團隊只有十八個人,除了他們七個人以外,還有一對中年夫婦,一對度蜜月的新婚夫婦,剩下七個是和黎簇他們差不多大的學生。

  他們這一行七個人總顏值分極高,上車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一大票關注,導游愣愣地盯著他們,恐怕他是有生之年頭一回看到這麼一大群好看的素人上車。

  吳邪挑了座位坐下的時候還在感嘆怎麼沒把小花一起叫過來,再叫上黑瞎子,他們嫩牛五方就全了,還能湊出個吳山四美,顏值巔峰。

  七個人不好分配,司雲汀又是女生,就單獨坐了一個座位,旁邊是學生團裡的另一個女生,叫做薛楚妍,嬌嬌弱弱的。司雲汀一看到她就自動腦補白蓮花清新做派,滿腦子都是言情小說的某某某。

  後頭吳邪拿了包零食遞給她,拿出手機和胖子一起跟黎簇他們吃雞——這是這兩天閑得無聊被帶的。黎簇他們三在家裡的時候天天在那兒喊「毒圈」「伏地魔」「三級甲」,喊的胖子看不下去了開始吼人,結果人沒被他教訓完,他自己倒是陷進了坑裡,還拖著吳邪和小哥一起,呵,一起炸四方。

  他們要在大巴車上待上五個小時,目的地是一個青山綠水的臨江小鎮,是著名的旅游景點了。

  司雲汀咯吱咯吱地吃著零食,身後各種嘀咕聲音,張起靈盯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麼,司雲汀趴在椅背上,從包裡拿了一小袋糕點遞給他,張起靈看了她一眼,把袋子接了過來,擺在腿上,就沒了動靜。

  薛楚妍回頭看了一眼張起靈還有他身邊的吳邪,又看看隔壁的胖子和黎簇,垂著眸子,輕輕地扯了扯司雲汀的衣袖,道:「姐姐。」

  司雲汀「嗯」了一聲,尾音上揚,是個疑惑的語氣。

  薛楚妍嘴角彎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道:「姐姐,你們長得真好看。你們是哪裡人呀?」

  司雲汀咬著薯片,含糊不清地道:「唔,我也不知道我是哪兒的人,本地人吧。」

  畢竟起始站是在特案局所在城鎮。

  薛楚妍道:「他們也是嗎?」

  司雲汀笑著反問:「他們是誰?」

  薛楚妍一副驚訝的表情:「就是跟你一起來的那幾個人呀!」

  司雲汀涼涼地說:「不知道啊,東南西北的,偶然間湊到一起。」

  這話她還真沒說錯,可不就是東南西北的人嘛,胖子和小哥來自東北,吳邪在東南,祖上又在南,黎簇等人也處於南,而她來自西南,可不是東南西北四個字都占了個全嘛。

  薛楚妍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身後蘇萬悲催地喊了一聲「好哥救我」,楊好立即罵罵咧咧地給他去報仇了,黎簇嘴裡也嚷嚷著「什麼孫子敢動我的人」,吵吵鬧鬧的,聽得司雲汀耳朵疼。

  前面學生黨裡有個脾氣不好的,當即罵了一聲:「閉嘴!你們不嫌吵也想想別人好嗎!」

  黎簇抬頭看了一眼,眯起眼睛,又重新低下頭去,接下來五分鐘不到,「大吉大利」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理虧在他們,也沒辦法,五個小時的時間,對司雲汀來說,睡一覺就過去了。停車的時候吳邪把她叫了起來,從下面的行李層裡拿出行李箱,跟著導游去了旅館。

  旅館女主人是個身姿窈窕的美女,穿著紅色長裙,皮膚白皙,眼波流轉之間,一股嫵媚氣質。

  司雲汀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女人好一會兒,才領了房卡,跟在大部隊上了樓。

  和她一個房間的仍舊是薛楚妍,房間倒是干淨,兩張一樣的床,旁邊就是浴室。

  她把行李放在自己的床底下,給其他人發了一張傳送符,能直接傳送到行李箱的世界裡去。

  薛楚妍去洗澡後,司雲汀下樓買了點吃的,心念一動,就出現在空間裡。

  張起靈已經坐在空間裡了,小滿哥和靈靈眼巴巴地瞅著他,張起靈也看著他們,三雙眼睛互瞪著,跟木頭人似的。

  司雲汀勾來一張桌子,小滿哥把靈靈弄亂的毛線團掃到一邊去,端坐在桌子邊上,儼然一副等著開飯的樣子。

  司雲汀道:「等會兒就帶你們出去逛一下,好不容易出來玩,怎麼能不開開心心地玩呢。」

  她把肉干遞到小滿哥嘴邊,小滿哥聞了聞,沒吃。

  司雲汀又把肉干遞到靈靈嘴邊,靈靈喵嗚了一聲,以一種「你怕不是在耍我」的眼神看著她。

  司雲汀很是苦惱:「不好吃?」

  她掰了一段下來塞進嘴裡,咬了沒兩下就僵硬地吞了下去,咕噥了一句:「這什麼東西跟個石頭似的。」

  張起靈給她遞過來一瓶水,司雲汀也不含糊,猛灌一口,道:「要不我借一下旅館的廚房自己做飯得了。」

  張起靈歪著頭指了一下空間的角落,司雲汀順著看了過去,竟然看到了一整套完整的廚房用具,甚至連灶台、煤氣都有。

  司雲汀:「……」

  她一臉驚恐地看著張起靈:「這什麼時候放進來的?」

  張起靈說:「胖子放的,他說外面的東西不好吃,我們要自己做。」

  司雲汀一臉復雜,簡直不知道該說胖子有先見之明還是別的什麼好,但目前的情況似乎確實是他們自己做飯比較好。

  正要說去買菜吧,司雲汀就感覺到有人進了空間,胖子和吳邪,身後跟著三小孩手裡提著幾個袋子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看見司雲汀和張起靈,胖子還十分開心:「就知道你們進來了,現在大中午的,是吃飯的時候了,我和天真買了菜,咱們自己做飯吃。那旅館的菜不是人吃的,飯是餿的菜是焦的,我懷疑那導游和這旅館女主人有一腿。」

  司雲汀:「哦?」她笑了,「說不定還真有可能。」

  一行人於空間內做飯吃飯,期間聽到薛楚妍在房間走來走去的聲音,還有導游在外面喊吃飯的聲音,空間裡仿佛世外桃源。

  飯後,各回各屋,先睡一覺起,然後,下午跟著導游出去逛一圈,晚上去逛夜市。

  薛楚妍回房的時候看見司雲汀進浴室,就問:「姐,你去哪了?怎麼沒看見你吃飯?」

  司雲汀淡淡地回答:「在外面吃過了。」

  薛楚妍「哦」了一聲,語氣裡止不住的羨慕:「早知道我也去外面吃了,這兒的飯菜也不知道怎麼住的,竟然能難吃成這個樣子,我看這裡還有生意,完全是因為門口站了個長得好看的女人。」

  司雲汀笑笑,聽到黎簇在隔壁房間和蘇萬楊好鬧起來的聲音,幾道符從門縫底下鑽了出去,悄無聲息地貼在了他們的房間門上。


第11章 搭訕

  下午的太陽有點大,大家都有點熱,都戴了帽子穿了防曬衣,女孩子愛美一點的,還抹了防曬霜。司雲汀一個老古董不懂年輕人這些玩意兒,自己畫了幾道清涼符給人揣在兜裡,清涼符折起來握在手裡的那一個瞬間,仿佛身處空調房。

  胖子摸摸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膚,笑道:「汀啊,這東西跟空調似的,平常怎麼不見你拿出來用呢?」

  司雲汀懶懶抬眼:「你以為甲板上那麼涼快是為什麼?」

  胖子道:「我尋思著畢竟是山裡,怎麼著也會涼快一點,而且還有穿堂風呢,不涼快都對不起我們挑那個地方。」

  司雲汀毫不客氣地翻了一個白眼,從空間裡拿四盒冰水果給他,叫後面的每兩個人一份。

  吳邪開了蓋子,盒子底下貼了一張冷凍符,摸著紙面都是冷的,盒子裡放著西瓜蘋果火龍果什麼的,整一個大拼盤。

  他叼著個西瓜,落後在司雲汀腳步之後,眯著眼睛看她。

  這姑娘看著也就是二十一二歲的大學生模樣,年輕得很,膚如凝脂,帶著個白色遮陽帽,扎著丸子頭,露出柔軟干淨的後脖頸,穿著淺藍色上衣和白色休閑褲,衣擺扎進褲腰裡,於是更顯腿長。

  但她身形纖瘦,身板挺直,像懸崖峭壁上突兀生長出來的青松,看著脆弱,卻有著讓人心驚的力量。

  跟他們這群人走在一起,像是老男人帶著一閨女逛街,怎麼看怎麼不搭。

  黎簇見著他要撞電線杆了,叫了一句,把他叫回魂了,繞過電線杆子,就問:「吳邪,你想什麼呢?」

  吳邪睨了他一眼,語氣頗為滄桑:「在想我和胖子跟在你們身後,就跟兩大叔帶著一群孩子上街,怎麼想怎麼怪異。」

  蘇萬湊上來道:「哪能啊,吳老板你玉樹臨風,翩翩美少年濁世佳公子,眉目之間略顯滄桑,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就是這種男人最吸引小姑娘好了嘛?」

  「馬屁拍得真溜。」黎簇用胳膊肘敲了一下他的胸膛,把人往後懟了一下,朝吳邪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是個小孩?」

  吳邪道:「差了我二十歲的小屁孩別跟我講那麼多。」

  胖子笑著道:「天真,你得想啊,小哥跟汀都是百歲老人了,咱們這是三代同堂啊。」

  「百歲哪止三代。」楊好道,「四代了好嗎?」

  胖子道:「嘖嘖,小兄弟腦子不靈光呀,你看在場的只有三種人,當然只有三代啦。」

  司雲汀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們:「說什麼呢?這麼起勁。」

  吳邪道:「沒有,隨便聊聊。」

  司雲汀也不深究,「哦」了一聲就回頭了,手裡還捧著個水果盒,牙簽上插著一塊火龍果果肉,正要往嘴裡放。

  前面薛楚妍和另外兩個女孩子看見了奶茶店,便說要去買奶茶,正巧那對新婚夫婦和中年夫婦也想買,新老鐵三角六人看向司雲汀,司雲汀把火龍果果肉咽下去,瞅瞅大部隊,道:「啊,我是不是應該隨大流買一份喝喝?」

  蘇萬扭扭捏捏地舉手表示自己也想喝,跟她一起進去了,胖子進去吹空調,剩下的人就站在奶茶店門口庇蔭,等著他們出來。

  高顏值團隊自然吸引視線,張起靈和吳邪往那一立就是一道風景線,更何況邊上還有兩個看上去乖張痞氣的少年,眉眼之間銳氣十足。

  胖子摸著手機在桌邊等著,慢慢地聽見店裡騷動起來,抬著眼看過去,就瞧見排隊的幾個小姑娘一臉興奮地看著玻璃窗外的四個人,指指點點的,滿眼花痴擋都擋不住。

  一個藍裙子的姑娘推推她的同伴,催促她說:「去呀去呀,去隨便要一個人的微信號就行了!」

  「啊,可是……」同伴嬌羞地捂了捂臉,「我喜歡那個穿藍色連帽體恤的那個,但他看起來有點高冷……」

  藍色連帽體恤……

  胖子「嘿嘿」一下沒忍住,那不就是小哥嘛,攻略等級直達地獄級別,一百多年都沒有喜歡的人的老古董,你這麼隨便一搭訕就接受了,是你面子太大還是小哥瞎啦?

  他好不惡劣地想著,正主都在這兒呢,小姑娘還是收拾收拾回家睡吧。

  那兩個姑娘還在嘰嘰喳喳害羞著,店外就有一個穿著粉色百褶裙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走了過來,人長得清秀,一身粉白,扎著兩個小辮子,看樣子也就是個高中生,往小哥面前一立,手裡拿著手機就開始說話,臉上還帶著笑容,大眼睛裡有光。

  胖子眯了一下眼睛,忽然就想到了雲彩,心裡便是一陣刺痛。

  店裡幾聲驚呼,司雲汀自然也看到了窗外的一幕,蘇萬拉拉她的衣角,笑嘻嘻地:「這女的一挑就挑到了天花板。」

  司雲汀「啊?」了一聲,以一種疑惑的目光看著他,似乎不知道「天花板」這個梗是什麼意思。

  蘇萬也沒解釋,又看向窗外,那個女生不知道說了什麼,一旁的吳邪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戲謔地看著張起靈。

  從司雲汀的方向看,能看到那青年的臉上沒騰升起任何情緒,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平靜模樣,垂著眼睫毛,好像在聽那女生說話,又好像只是單純地在發呆。

  女生說完了話,張起靈才略略地抬了一下眸子,嘴唇動了一下,然後他側身走向奶茶店,推門進來,在一眾女孩子的倒吸聲中走到胖子邊上,拉開椅子坐下。

  屋外的三個人也跟進來在胖子邊上坐下,小小的奶茶店裡擁擠起來,薛楚妍拿著手上的奶茶,又看看還要繼續等兩個人的司雲汀,等在了一旁。

  她的朋友拉拉她的手臂,低聲道:「妍妍,你跟那個女人住一起,你有沒有問她那幾個人叫什麼名字?」

  薛楚妍搖搖頭。

  她的朋友可惜地「嘖」了一聲,眼神仍舊看著那一張小桌子邊上的人。

  司雲汀等了一會兒,終於拿到自己的燒仙草奶茶,裡面東西挺多的,夠她吃一路上。

  因為屋外那個小姑娘的失敗搭訕,叫其他人對這一桌望而止步,司雲汀直接朝那走去,其余人皆是一副看好戲的態度。

  司雲汀在邊上站定,張起靈抬頭看了她一眼,站起來要走,司雲汀連忙道:「等等,還有蘇萬呢。」

  吳邪吃著西瓜,也說:「小哥,不急,咱再等等。」

  張起靈就靠在邊上,沒再坐下了。司雲汀在椅子上坐下,一副累癱了的模樣,道:「站了那麼久,真是累死我了。」

  吳邪笑道:「那這東西好吃麼?」

  司雲汀回頭看一眼店員,壓低聲音道:「其實一般般,你們要想吃,回家我能做一鍋。冰起來還可以當宵夜。」

  胖子道:「那我就不買了,省的浪費錢。」

  吳邪指著空盒子底下的冷凍符,問:「這東西還要嗎?」

  司雲汀道:「一次性用品,撕下來扔了就行。」

  吳邪嘀咕:「奢侈。」

  司雲汀笑著說:「符紙和朱砂又不貴,九塊九包郵一大疊,不怕用得完。而且我有個長輩,這種低級符,她連符紙都不用,直接注入靈力用手指畫符咒,威力比我用符紙畫的還好。」

  胖子愣道:「奶奶的,他這麼強,打遍天下無敵手啊。」

  司雲汀一臉驕傲:「對啊,老祖超脫六界之外,是天道都沒法管的人。」

  黎簇忍不住打擊她:「又不是你。」

  司雲汀咬著杯子裡的黑涼粉,道:「老祖自天地初始就存活著,我當然比不過她。」

  吳邪咳嗽一聲:「這老祖,是男是女?」

  司雲汀:「當然是女的。」

  吳邪:「……」

  是女的才更可怕好吧……活了幾千年了。

  蘇萬端著杯奶茶在他們身後道:「導游開始催了,咱們該走了。」

  司雲汀點點頭,站起身帶頭走出奶茶店。

  薛楚妍和她朋友們立在門口等著他們,司雲汀看了一眼她們,道:「走吧。」

  薛楚妍立即就貼了上來,跟她的小伙伴一左一右地靠在她身邊,把她圍在中間,甜甜地問:「之前忘了問你了,小姐姐,那幾位哥哥怎麼稱呼呀?我們先問好了,以後要說話的時候就不會尷尬了。」

  司雲汀似笑非笑的,一個個給她們介紹:「藍衣服的,叫小哥就行。白襯衫的,叫吳老板。胖一點的喊他胖爺。邊上那個穿得一身黑帶了個腕帶的,嗯……叫小黎,左邊那個乖巧一點的叫小蘇。右邊那個高個子的,叫小楊。」

  三個女孩子皆是一副尷尬的模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介紹,對視著干笑了兩聲,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司雲汀溜達進大部隊,道:「這幾個姑娘向我打聽你們呢。」

  吳邪好奇道:「你怎麼說?」

  司雲汀笑嘻嘻:「我就跟她們說,叫你們吳老板、小哥、胖爺、小黎、小楊、小蘇就好了。多麼簡單好記,絕對不會記錯。都不存在以後碰面了叫不上名字的尷尬狀況。」

  胖子打趣道:「我看她們剛才就挺尷尬的。」

  「這就和我沒關系了。」司雲汀笑眯眯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跟隨導游逛了兩個小時後,就是自由活動時間,一群人脫離了隊伍,司雲汀就把小滿哥和靈靈抱了出來,為了以防萬一,在他們身上都像征性地綁了根鏈子,主要是怕行人害怕。

  小滿哥對周圍環境興致缺缺,人多了對他也不好受,靈靈倒是一副什麼世面都沒見過的樣子,在張起靈懷裡各種鬧騰,看到啥都想嘗嘗鮮。

  司雲汀買了一份章魚小丸子,吹了吹,把溫度降下來,降到貓舌頭能夠接觸的溫度,這才小心翼翼地把小丸子放進靈靈嘴裡。

  靈靈「嗚嗚」地叫著,小滿哥伸出爪子拍了一下她的腳,司雲汀連忙蹲下來戳了戳另一個,干脆貼了道符上去降溫,過了一會兒就喂過去。

  一大一小都喜歡這份小吃,眼看就剩最後一個,司雲汀換了叉子,一把把它叉了起來,舉著遞到了一直沒說話的青年嘴邊。

  司雲汀張了張嘴:「啊——」

  張起靈抿著嘴唇看她,緊繃的肌肉慢慢松下來,黑眸沉沉的。

  司雲汀道:「張嘴。這兩個小家伙都有份,可不能忘了你呀。」

  張起靈斂了斂眸,司雲汀上前一步,朝他靠近了幾分,開口說話的語氣裡帶著幾分哄小孩的意味:「乖,張嘴,很好吃的,不騙你。」

  張起靈:「……」

  他微微側頭,張口咬下那個圓圓的丸子,番茄醬和沙拉醬的酸甜味在口中蔓延開,肉松微鹹,丸子軟糯,裡面藏著的餡嫩滑又勁道十足。

  面前的小姑娘仰著一張白白淨淨的臉,眼裡盡是朗朗笑意,笑的時候眼睛彎起,露出一小排潔白的牙。

  「好吃吧?」

  張起靈淡淡地「嗯」了一聲,垂著眼眸,把黑貓往懷裡攏了攏。


第12章 鬼市

  一行人在一家小飯館裡隨便吃了點當做晚飯,小滿哥吃的是排骨飯,靈靈吃了半盤子清蒸魚,滿足得不想動彈。

  在公園裡坐了一會兒,司雲汀就興致勃勃地往夜市出發,吳邪揉揉自己的腰,覺得自己明天可能躺床上一天不想起了。

  晚上的街道要更加熱鬧一些,連人都要熱情許多,排隊買小吃的時候,司雲汀就連著被搭訕好幾次,後來張起靈往她身邊一站,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樣,成功勸退了其他想要上來搭訕的人。

  這一逛逛的有些嗨。夜市裡不止賣小吃,店鋪也開張著,司雲汀往裡面走進去,挑了好幾件衣服,在場所有的男性裡,唯有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撲克臉的張起靈沒有抱怨過麻煩,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嘀咕著陪女人逛街是件十分恐怖的事情。

  司雲汀拎著一條裙子出來,在身上比劃了兩下,鑽進換衣間,吳邪數了數腳邊堆著的袋子,四件衣服,兩條褲子,一個裝小吃的袋子,一個放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東西的袋子,每人拿一個,倒也輕松。不過這頗有點像女王和她的保鏢們了。

  黎簇癱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有氣無力地問:「咱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楊好同樣有氣無力地回答他:「大概等到天亮吧……」

  蘇萬道:「我好累啊。我覺得陪女生逛街這種事,我師傅來做最好了。反正他不嫌累。」

  黎簇想點頭,但他又懶得點頭,於是哼唧兩聲,表示同意。

  胖子打了個哈欠,看了一下手表,驚訝道:「現在都十二點了!」

  吳邪也打了個哈欠,說:「難怪我這麼困。」

  司雲汀從換衣間裡出來,在鏡子面前轉了兩圈,甚是滿意地點點頭,回頭看到幾個大男人全是一臉頹廢樣,忍不住笑道:「等我買完這一件,咱們就回去。」

  眾人齊齊點頭。

  司雲汀把衣服換下來去結賬,袋子提在手上,新老鐵三角跟在她後頭,踏出門檻的那一個瞬間,她猛地頓住腳步,眯起了眼睛。

  胖子掠過她在街上站住,問道:「怎麼了,忘拿什麼東西了嗎?」

  司雲汀掃了一眼頻頻將目光投向他們這個地方的人群,面色沉重,壓低了聲音,語氣急促:「快,全部靠過來!」

  眾人不明所以地圍了過來,司雲汀迅速從口袋裡翻出幾張符,唰唰唰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每個人頭頂上貼去。

  黎簇「嘖」了一聲,伸手要撕下來,司雲汀道:「別撕!」

  吳邪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司雲汀扶額道:「是我忽略了,你們陰氣這麼重,今天又是上元節,晚間十二點鬼市開市,咱們這是進鬼市了。」

  「今天是上元節?」胖子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呵,可不是嘛,進店前是昨天,進店後就過了十二點,今天可不就是上元節。

  深更半夜的,司雲汀抬眸看著來來往往的鬼,熙熙攘攘的和之前沒什麼區別,要說是有的話,大概邊上地攤裡擺著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吧。

  司雲汀笑道:「鬼市的地點千變萬化,每一次的開市地點都不一樣,咱們這次算是運氣好,直接撞上了。」

  吳邪道:「對我們來說,恐怕不算好運氣。」

  司雲汀擺了擺手:「沒事,符咒可以隱去生人氣息,而這種符咒是又鬼看不到的,只要你別跟他說你是人,別露餡,他就不會把你當成人。」

  她帶頭下了台階,往街道上走去,回頭看了一眼剛才的店,雖然還是服裝店沒錯,但裡面的店員全是骷髏架子,活像白骨精開的店。

  司雲汀打量著周圍,街攤小販都是笑嘻嘻的,吆喝著自己的商品,偶爾探著腦袋和隔壁攤聊聊天,攤子上擺著的多數是反道士的道具、隱去鬼氣的道具、增加陰氣的道具,甚至有的賣的是人間的護膚品化妝品什麼的,這種東西一般要走黃泉店找店長幫忙才拿的到貨。

  距離司雲汀上一次來鬼市,已經過去六十多年,在齊八爺還活著的時候,她曾經拖著這膽小鬼進去過一次,那時候賣的東西比現在血腥多了,都是些人血、骨架、人皮什麼的,讓人犯惡心。

  司雲汀把這事兒和其他幾個人說了,幾人都是一副「我艸還能這樣」的被雷劈了的表情。

  司雲汀嗤笑,道:「說不定古人更恐怖呢,抓活人來賣也不是不可能的。」

  蘇萬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咱們可以回去了嗎?我覺得有點冷誒……」

  他身邊路過的一只鬼以一種稀奇的表情看著他,干脆停下了腳步,蘇萬被他嚇得倒吸一口氣,以為自己被發現了。結果那鬼問:「小兄弟,你能感覺到冷?嘿,前兩天那小博士還真沒說謊,還真有道具能讓鬼感覺到溫度!誒!你這在哪買的?多少錢?好用不?」

  蘇萬懵懵的:「嗯?啊?沒多少錢吧,就別人給我的,還挺好用的。」

  「這個別人是誰啊,這麼大方啊。看這溫度感受器,沒個幾百陰德到不了手吧,給你這個的人對你真太好了,什麼時候我也能遇到這種人就好了……」

  這男鬼嘀嘀咕咕地,臉上一副很失望的表情走開了,蘇萬摸摸自己的小心髒,長舒一口氣,道:「太恐怖了,嚇死我我以為我被認出來了。」

  司雲汀眨眨眼,疑惑道:「奇怪,什麼溫度感受器?什麼小博士?是我隱居山林太久了所以跟不上時代了嗎?」

  她想了想,覺得也是,這幾年她抓鬼基本上是抓到了就走,也不會特意去打聽冥界的事兒,很多東西不知道,也算得上是理所應當。

  他們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黎簇對邊上這些小道具挺有興趣,可惜沒有錢,基本上看看就過去了,胖子和吳邪偶爾還爭論一下這些東西有個什麼用,碰到了高人,說不定一招秒殺,用道具的時間都沒有。

  司雲汀扯了扯嘴角,晃悠著側身讓開一只鬼,她邊上有個女鬼看了她一眼,眨巴著眼睛,嘀咕了一句「淺藍色上衣」。

  司雲汀看她,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仿佛是為了證實這個預感似的,沒多久整個大街上更加嘈雜了起來,他們一行人每走過一個地方,一個地方的鬼就會用一種直勾勾的眼神看著他們。

  司雲汀心裡的一個念頭瘋狂地叫囂了起來,她兩步退到張起靈身邊,面色有些凝重,拉拉他的袖子,張起靈彎了彎腰,聽她在耳邊說:「咱們可能被發現了,我把隱匿符和引雷符放在你身上,等會兒咱倆兵分兩路,你帶著他們直走,看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就右拐,抓緊時間回旅館自己的房間裡去,小心躲過女老板。我來負責穩住他們。行嗎?」

  張起靈「嗯」了一聲,上前拉住吳邪和胖子,把事情說明白了,三人對視一眼,一人拉一個少年。

  周圍鬼的表情越來越近乎貪婪,後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抓住他們」,瞬間氣氛爆發,劍拔弩張,眾鬼紛紛露出死亡時的面貌,餓狼看到肥肉一樣朝他們鋪天蓋地地撲了過來!

  鬼市開市時,無秩序無組織,活人進到這裡,不管是魂魄還是肉身都會被鬼魂分食。如果逃的出來,是你命大;如果逃不出來,是命中注定。

  司雲汀將手裡的符紙朝著天空一甩,無數陰氣迸發出來,桀桀怪笑著在天空中馳騁翱翔,上翻下跳像個孩子,司雲汀大喊道:「還玩什麼!趕緊做事兒!」

  新老鐵三角已經衝出去好長一段路,張起靈開道,麒麟血對鬼怪有震懾作用,他一腳過去,踢倒一個男鬼,後面立即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下去。

  司雲汀手裡靈光閃現,周身氣浪強勢盛開,這兒陰氣充沛而靈氣稀缺,她應付起來頗為吃力,好在獵陰符裡的陰氣為她所用,不斷地衝撞著底下的鬼魂,每衝撞一次,就從鬼魂身上帶走陰氣來壯大自己。

  司雲汀伸手拽住面前女鬼的頭發,朝著自己的方向一拉,往後一甩,正好砸上一個衝上來啃她的男鬼。她起跳回身一踢,伸手又是一個上勾拳,下腰躲過一只飛來的鬼,手指朝著天空中輕輕一捏,一抹陰氣纏繞上她的手。

  司雲汀陰森森地笑了一下,暴力地擊打著擋在她面前的鬼,一步一步卻並不緩慢地朝著六人的方向追去。

  張起靈一行人約莫是已經出了鬼市地段,司雲汀沒看到人影,干脆也不藏著捏著了,手指在空中翻飛,快速結印,她騰空而起,將符印朝著地面上的鬼打去。

  頓時一片鬼哭狼嚎,這些鬼個個都是欺軟怕硬的,符印帶著靈氣,壓下來的時候能清除鬼身上的全部陰氣,就相當於給他們打魂飛魄散了。一時間該逃的逃,該躲的躲,實在躲不過了就跪下來求爺爺告奶奶,讓她放他們一馬。

  司雲汀眯著眼睛想,剛才看你們群起而攻之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們放我們一馬,在場七個人,可是有五個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活人,一旦陰氣入體,便是百般折磨。

  這一天的鬼市關的尤其早,正是封魔時刻,鬼市卻在一片清冷的情況下關了門,封閉了入口,司雲汀大跨步朝著旅店走去,以她的視角看來,那座外表精美溫馨的房子,此時此刻早已怨氣衝天,層層陰氣包裹住整個大樓,張牙舞爪得,像是個移動的陰氣團。

  出了鬼市區域的這條路上,人群來來往往,歡聲笑語,香味裊裊。

  在鬼市入口處憑空出現一個女人,一身黑衣,金線勾勒出的仙鶴栩栩如生。她轉過街角,看著穿過人群急匆匆踏上旅館台階的司雲汀,略顯蒼白的唇角輕輕勾了勾。

  她身邊不知何時立了一個黑衣男子,面容俊美冷肅,看著女人的黑眸卻是一片柔軟,他輕聲道:「不早了,該回去了。」

  女人微笑道:「嗯。」她的聲音清冷空靈,近似呢喃。

  「好久不見了,小四。」


第13章 崔瑾

  司雲汀推開門,大廳內陰冷得讓人骨頭疼,前往二樓的樓梯上站著一個紅裙女人,羊脂玉一般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紅唇微啟,輕輕吐出一口輕煙。

  她聲音被煙熏得有些沙啞,笑著說道:「這位客人,外面好玩嗎?」

  司雲汀把手放進口袋裡,靜靜地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伴著夜色有些發涼:「我該叫你什麼?狐三小姐,還是狐九公子?」

  女人略有些驚訝:「你知道的還不少嘛。」

  司雲汀語氣淡然:「道上狐九公子大名鼎鼎,六十年前衝冠一怒為紅顏,屠盡滿城人,後化成女人模樣在人界游蕩,多次逃脫追捕,直接被特案局列為SSS級通緝犯,到今天您老人家的照片還貼在特案局門口的廣告欄上,我想不知道都難。」

  女人掐掉煙,勾著嘴角搖身一變,變成一個身姿挺拔,風流瀟灑的青年,一身紅袍壓過沉悶黑暗,目若秋波,眼裡星光萬點,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流才氣。

  司雲汀毫不客氣地冷聲問:「我的人呢?」

  狐九反問:「誰?」

  司雲汀道:「你知道是誰。」

  狐九笑著指了指樓上,道:「你好像對我太過警惕了。放心,我不吃人的。」

  司雲汀鄙視地看著他:「你當我是瞎嗎?這屋子裡的怨氣都快實體化了,再等幾天一方厲鬼養成,你是想再一次屠城嗎?」

  狐九聳了聳肩,從樓梯上下來,站到她面前,彎下腰,讓自己的眼睛和她處於同一個水平線上,啞著聲音道:「那是我控制不了的。在我買下這間旅館的時候,他就在這裡了。他說他要找人,我就讓他找,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會走的。」

  司雲汀深深皺起了眉頭,「找人這種事情讓特案局來處理不就行了。而且這兒死了都不止一個人了,你這旅館還開的下去?」

  狐九聳聳肩:「無所謂。我本來就是玩玩。」

  司雲汀在心裡罵了一聲「靠」,也不知道是在罵狐九的不靠譜還是在罵當地特案局不管事,這麼濃厚的陰氣都跟瞎了似的沒看見,不過她轉念一想,或許就是因為陰氣太重他們進來了就死人了呢。

  她嘆口氣,聽見二樓傳來的吱嘎吱嘎的聲音,像是誰正在一間一間地打開每個人的房門。司雲汀繞過狐九往樓上走去,狐九倚在櫃台邊上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眼波撩人,透過了她,似乎看到了某一個人。

  二樓樓梯口,司雲汀凝視著204房間,白天她順手在自己人的房間上貼了符咒,除了老祖和那個人,每人能夠解開。

  那只厲鬼一扇門一扇門地推過去,就如狐九所言,是在找人。

  204的房門大開著,就是她自己的房間,沒多久一團黑影就從房間裡飄了出來,還十分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這只厲鬼看上去怨氣衝天,但估計只是針對傷了他的人,對待別人,他倒是挺有耐心挺善良。

  司雲汀見狀,稍稍放松了戒備,立在原地看著。那厲鬼出來後就轉向了她,一團黑氣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

  司雲汀道:「別害怕,我不會傷你。」

  那厲鬼沉默地看著她,黑氣慢慢凝聚成型,最後變化作一個眉眼柔和氣質溫雅的青年。

  司雲汀覺得自己應該收回之前那個特案局一進來就死人的想法,這麼好看又溫柔的人怎麼可能那麼凶殘呢!

  司雲汀禮貌地道:「打擾了,在下司雲汀,松陽觀弟子。」

  青年靜靜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生澀地開口:「我聽別人說過你,雲斂少君,對嗎?」

  司雲汀點點頭:「狐九說你在找人,需要我幫忙嗎?」

  青年立在一片濃稠的黑暗中,脊背挺直,雙手垂放在腿邊,看向她的眼神茫然又糾結。

  司雲汀沒多為難他,道:「如果你想要報仇的話,可以去找特案局,你已經是厲鬼了,如果再殺人,可是會有魂飛魄散的風險的。」

  「特案局?」青年頗為嘲諷地笑了笑,「如果特案局有用的話,我還會自己這麼費力地來找嗎?」

  青年說,他叫崔瑾,二十四歲,在讀研。他家裡窮,為了供他上學讀書,父親和母親還有姐姐拼了一把老骨頭,砸鍋賣鐵撿垃圾地把他一路送上最好的大學。他也孝順,從小開始就自己動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助父母,能不讓父母操心的事就不讓他們操心,對自己的姐姐也特別好,有什麼東西總是讓著她。

  上了大學之後,因為打工,他偶然之間碰上了一群紈绔子弟。這些紈绔子弟仗著自己有錢,就為所欲為,尖酸刻薄地欺負店裡的女店員。崔瑾看不下去出手幫忙,出口指責他們。

  這些紈绔子弟各個都是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哪一個不是被人捧在手掌心裡長大的?從小到大有誰用著那麼文縐縐的語句來諷刺他們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些紈绔子弟橫豎閑著沒事兒做,就盯上了他,收集了他的資料,開始傾頻繁地出現在他的各個工作場所,想盡一切辦法刁難他侮辱他,然後通過收買他的老板,一次一次地開除他。

  崔瑾是個硬骨頭的人,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沒了收入來源,他省吃儉用,重新找工作,但每一次都被人拒之門外。

  硬生生地撐過三個月之後,他身無分文,百般無奈之下打電話給了家裡,請家裡借五百塊錢出來,只要供他撐過一個月就好了。

  崔瑾的姐姐是個很細心的人,她敏感地發現了弟弟的不對勁,但是打電話的時候弟弟又不說,只一個勁地說他很好讓她不用擔心。

  崔瑾的姐姐聽他的語氣就知道他出事了,立刻收拾了點東西出發去找弟弟。為了不給弟弟丟臉,她穿上弟弟送給她被她壓箱底保存起來的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了他的學校。

  崔瑾見到姐姐的時候先是驚喜,然後擔憂。

  驚喜姐姐過來看他,擔憂姐姐被別人盯上。

  崔瑾借了同學的錢在校外給姐姐租了一套小一點的房子,平日裡姐姐就住在那裡,崔瑾沒事就往那麼走,心裡的擔憂一天比一天重。

  因為他總能在這附近看到那群紈绔子弟,他一開始以為這群人是跟著他來的,咬了咬牙,他就慢慢減少了去姐姐那的次數。但沒想到,這卻給那群人提供了便利。

  那個晚上,一通電話,連續不斷的痛苦的求救聲,男人粗重的喘息聲,還有女人發了瘋一般反抗的聲音,惡魔低語似的回蕩在崔瑾的耳邊。

  他跌跌撞撞,一路狂奔,到了房子裡,卻只看見一具受盡□□的屍體。

  他上到公安局報案,明明證據確鑿,卻因為這群人有錢,金錢打點好了一切,讓證據缺失,這群凶手逍遙法外。

  而壞事接踵而至。還容不得他傷心多久,幾個月後,母親在過馬路的時候被一輛豪車撞飛,當場死亡。肇事司機是那群人中的一員,當天酒駕,還肇事逃逸。就算後來被抓到了又如何,他有錢啊,他無罪。

  後來,父親因為姐姐和母親的死亡,加上常年過度勞累,在一個雨夜,他心髒病突發,死在了家裡,崔瑾打電話打不通,匆匆趕去,只來得及看見倒在地上的一具冰冷屍體。

  再後來,他的研究報告上交,卻被人誣陷為是抄襲,一度站在輿論的浪尖,千夫所指,萬人唾罵,沒有一個人相信他,所有人都排擠他,學校甚至將他開除,將這件事留進了他的檔案。

  無處可歸的崔瑾帶著家人的骨灰,在嘗盡千萬種方法都無法將傷害他一家的凶手繩之以法之後,他絕望了。

  那最後一夜,崔瑾攜帶著漫天的恨意服下□□。如果人間正道不存在,那他就化身為鬼,來為自己奪得正義,為他愛的人親手要求一個結果。他將怨氣凝聚,然後化身為一只厲鬼,去尋那群人報仇。

  但那群人請來的道士太過厲害,崔瑾一個不留神就被重傷,流浪到旅館後,他看這兒沒什麼人,也挺j安靜的,就干脆在這兒住下,調養生息,等待有一天能夠重新報仇。

  故事講到這裡,司雲汀抬了一下眸子,問道:「重來一次,那個被欺負的女店員,你還會幫助嗎?」

  崔瑾笑了:「不會。」他神色說不上冷,更偏向於一種無所謂,「畢竟在後來我所經歷的所有裡面,那個女店員,沒有出現過一次。而且,她只會被那麼稍稍欺負一下,這並不足以讓她失去人生的支柱。在明知道結局的情況下,我不會再讓我的家人受到危險。」

  司雲汀笑道:「故事很老套,我見過很多和你一樣的人,但他們成鬼之後,沒有一個會成為厲鬼。」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她一雙眼睛直直地望進他深沉的眼底,那裡藏了一片海,表面上風平浪靜,內裡早已波濤洶湧,狂風暴雨。

  崔瑾平靜地問:「你能幫助我嗎?」

  司雲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只要你有心。」

  崔瑾沉默地看著她,過分白的臉上表情晦暗不清。

  走廊上的燈光驟然亮起,是老舊的昏黃色,斑駁了歲月,搖曳著她的影子。

  崔瑾早已不在原處,204對面的房門打開,沉默寡言的青年越過朦朧的燈光,清冷如雪色的目光看著她。

  司雲汀走過去道:「沒事兒吧?」

  張起靈搖搖頭,側開身子讓她進去。他本來是和楊好睡一起的,但是這孩子扛不住張起靈的威壓,逃跑的時候順勢直接躲進了黎簇的房間,留他一個人在房間裡。

  司雲汀走進去,在椅子上坐下,好不正經地笑著看他:「小哥,你這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你想做什麼?」

  張起靈睨她一眼,司雲汀擺出一副受驚的模樣,道:「難道你……」

  她往後縮了縮,護住了自己的胸。

  張起靈:「……」

  他壓低了嗓子,帶著點無奈:「別鬧。」

  司雲汀吐了一下舌頭,聽話地沒再作妖,張起靈在床邊坐下,說了一句話:「我認識他。」

  司雲汀沒多驚訝地看著他:「挺巧,我也認識他。」

  張起靈看著她,司雲汀覺得他的眼神有那麼點詢問的意思在裡面,便開口解釋道:「一面之緣。看他這樣子,肯定是不記得我的。」

  張起靈點點頭,又說:「你的室友,不對勁。」


第14章 嘴仗

  司雲汀挑了一下眉,張起靈道:「我們回來的時候,她就站在吳邪的門口,看樣子是剛從裡面出來。」

  司雲汀嘴角壓了壓,面色顯得有些不虞:「明天我去看看,她別做什麼事兒才好。」

  張起靈點點頭,司雲汀眨巴了一下眼睛,跳起來衝進了浴室,探出一個腦袋,笑嘻嘻地道:「那麼今晚我就睡在這兒咯!」

  張起靈看了一眼手機,上面顯示現在已經快要兩點半,於是沒理她,掀開被子就躺上床。

  司雲汀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閉著眼睛睡著了,安靜得很。司雲汀看了一眼門外,轉身在另一張床上躺下。

  她這一覺睡得地老天荒,第二天中午吳邪買了飯回來吃,她還在睡。張起靈就坐在書桌邊上,手裡是一本《荒原狼》,他低著頭,看得似乎還挺認真。

  吳邪立在一邊小聲問:「要把她叫醒嗎?」

  張起靈搖搖頭,低聲說了三個字:「讓她睡。」

  吳邪「哦」了一聲,把飯放在桌子上,躡手躡腳地出去,張起靈看了一眼,似乎想跟他說什麼,但還是什麼都沒說,繼續看著手裡的書。

  下午一點鐘,張起靈把小滿哥和靈靈抱了出來,一貓一狗正在吃飯,他忽然聽到身後的床上傳來動靜,似乎是床上的人翻了一個身,伸了一個懶腰,發出細軟甜膩的小貓一般的叫聲。

  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捏了捏小滿哥的耳朵,小滿哥抬頭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詢問他什麼事,張起靈默默收回手,盯著他看。

  小滿哥被他看得發慌,低下頭去吃飯,司雲汀看著那一人一狗一貓,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眨巴了兩下眼睛,起身去浴室梳洗。

  等她整理完自己,把昨天換下來的衣服洗干淨了晾起來,她才走到張起靈邊上蹲下,盯著吃飽了飯正在享受小哥愛的撫摸的靈靈。

  張起靈偏頭看了她一眼,然後看了一眼桌子,司雲汀跟著看過去,才發現桌子上還放著一份飯,一份咖喱雞塊飯,袋子裡還放著一個橘子。

  大概是吳邪送過來的。

  她心想,站起身拉開椅子坐了下去,拆開一次性筷子開始吃飯。

  下午導游又帶著他們逛了兩圈,司雲汀回來的時候忍不住和前台坐著玩手機的狐九道:「您老能不能改善一下伙食,旅館的飯驚為天人的難吃啊。」

  狐九仍是一副女人的模樣,媚眼如絲,看著她輕笑:「店裡少一個廚子,你要想吃的好,就自己去做吧。」

  司雲汀道:「您這也太省事了。」

  狐九只笑著不說話。

  司雲汀上樓回自己的房間,薛楚妍坐在床上玩手機,看她進來,就拿著換洗衣物進了浴室裡洗澡,衝水聲嘩嘩的,司雲汀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心神微動,將行李箱收了起來。

  薛楚妍洗了澡後出來看她,笑得軟軟的,說:「姐姐,你去洗吧。」

  司雲汀應了一聲,拿著衣服進浴室。

  薛楚妍眸子轉了轉,輕輕咬了下嘴唇,踟躕著看著門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晚飯是司雲汀借了廚房做的,用她的話來說就是不希望行李箱空間裡一股油煙味,連帶著衣服都是一股鮮明的人間煙火味。

  他們七人在餐廳裡吃飯,司雲汀咬著筷子,看學生團一行人慢悠悠地從樓上下來,打打鬧鬧,歡快得很。薛楚妍跟在兩個女生後面,笑得一臉溫婉。

  其中一個女生見他們一桌的菜,顯得頗為驚訝,湊過來對全桌唯一一個女生司雲汀問:「姐姐,你們的菜是自己做的還是旅館原本的菜啊?」

  司雲汀淡淡道:「自己做的。」

  「呀,這樣啊,廚房是可以借用的嗎?」

  「嗯。」

  女孩扭頭回去和同伴商量,商量了半天,選了兩個人去做飯,另外的人就坐在他們旁邊。桌子是學校食堂的那種桌子,餐廳又不是很大,他們兩張桌子拼在了一起坐下,學生黨們就學他們,拼了桌,坐在一起鬧哄哄。

  剛剛說話的那個女生,也就是那天扯著司雲汀問他們叫什麼名字的,坐在靠邊的位置,扭頭衝著同樣坐在靠邊位置的司雲汀微笑,搭話道:「姐姐,你們這飯是誰做的呀?聞著好香啊。」

  司雲汀懶懶地回她:「我。」

  那姑娘擺出一副訝異的表情:「真的嗎?我還以為姐姐這種人都是別人做飯自己吃呢,沒想到是原來姐姐自己做的呀,這味道真香。我也好希望像姐姐你一樣,長得好看,做飯好吃,還能結識許多朋友。」

  司雲汀:「嗯。」

  姑娘說:「對了,昨天晚上,是你在外面說話嗎?和誰說話啊?妍妍說你昨晚都沒有回來睡覺,你去哪了啊?」

  司雲汀:「關你什麼事。」

  姑娘有些尷尬,司雲汀是那種跟不喜歡的人聊天就變身成話題終結者的人,擁有著有問必答的基本美德以及十分想要一秒鐘結束話題的心態,並且樂於給別人難堪。

  胖子「呵呵」笑個不停,身子一抖一抖的,吳邪拍了他一下,道:「含笑百步顛?」

  胖子道:「瞎說,我就覺得好玩,平日裡這姑娘那叫一個開朗溫柔,我頭一次見她這麼冷淡,那滿臉的不耐煩真是要笑死我了。」

  他看著張起靈,打趣道:「跟小哥有得一拼。」

  司雲汀道:「你吃你的飯吧,這麼好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胖子「嘎嘎」笑,蘇萬不知道為什麼也笑,一桌人看神經病似的看著這兩個人,司雲汀都想抱著碗回房。

  另一桌的氣氛就很沉重了,自己人受了欺負,學生黨裡一個戴眼鏡的,瞥了一眼司雲汀,嘲諷道:「真沒禮貌。」

  胖子耳朵尖,聽到就起勁了,臉上掛著笑容,毫不留情地說:「這句話恐怕還是得還給你們這些所謂的讀書人,一個兩個的,上學也不學好,淨學著些勾搭人的話,勾搭不成還要倒打一耙,這還上什麼學呀,放過你們可憐的學校吧。這事兒傳到你們學校去,學校都以你們為恥。實話說,你們姑娘這種小手段,胖爺我看多了,咱們小孩看不清不計較,是她心大。要換是我被你這麼一踩一捧含沙射影的,一個巴掌呼就過去了。年紀輕輕善惡不分,可見你們學了跟沒學一個樣,還是乖乖回幼兒園重造吧,別出來丟人現眼讓人覺得世界無望。」

  不得不說胖爺嘴上功夫了得,跟著伶牙俐齒的小三爺這麼久了,開口都不帶一個髒字的,字字誅心。這群人被胖子無差別攻擊一波,頓時惱羞成怒。

  之前搭話的那個姑娘更是直接被氣紅了眼,眼眶裡含著眼淚,抿著嘴像下一秒就要哭了出來,卻倔強地讓眼淚在邊緣掛著,一副我見猶憐的表情。

  團裡男生看不過去,「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站起來拿鼻孔對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你說什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聽聽這熟悉的台詞,胖爺掏了掏耳朵,散漫又不屑地問:「年紀大了還是天生耳聾?胖爺我說話這麼清楚都聽不懂。還你是誰?天真,他是誰啊,你認識嗎?」

  吳邪咬著筷子瞥了一眼,神色淡淡的:「不認識,哪個豬圈裡跑出來的吧,真是,養豬場柵欄也不知道關好,得投訴。」

  黎簇「噗」地一下笑了出來,蘇萬笑得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楊好把他扯回來,兩個人頭抵著頭在桌子底下笑得肚子疼。

  司雲汀在心裡說,最大boss上場,這局由她引起的戰役好像沒她上場的份了。

  張起靈仍舊吃著飯,坐姿端正,好像什麼都沒聽到。

  什麼都沒聽到才是最大的縱容,司雲汀盯著他笑,張起靈看她一眼,道:「吃飯。」

  「哦——」司雲汀拉長了聲音,一邊看戲,一邊往嘴裡扒拉著飯。

  男生立刻就炸了,跳起來擼起袖子要打人的模樣,他同學立馬把他按住,連聲說別和他們這群鄉巴佬計較,聽得吳邪快笑瘋,若有所指地說著看他們這陣勢,還真不知道誰是鄉巴佬。

  薛楚妍安慰著自己的朋友,氣鼓鼓地看著司雲汀,道:「姐姐,你們這也太無理取鬧了吧?芊芊不就是不小心說了你們兩句嘛,你們有必要這麼說嗎?」

  司雲汀心說剛說我沒上場的份了,這姑娘就這麼有眼力地把梗扔給了她,當即輕笑道:「小姑娘,看你這麼年輕,卻有著這樣一個朋友,如果我是你,聽到她說完第一句話,我就會理智地和她拉開距離。這種女孩子,她永遠不知道『廉恥』二字怎麼寫。」

  「姐姐我是個好人,所以我來幫你分析一下。就從我看見你們的第一天上車開始說起吧,當時她和另外一個姑娘搶先挑了兩個位置坐下,坐在學生堆裡,將你排擠出來,和一個不認識的人坐。」

  「然後,咱們跟團出去玩,我沒猜錯的話是這個姑娘向你打聽我朋友的名字,你們三個圍上來,當時的站位是你一個人一邊,另外兩個女孩子一邊。哦,還有是分房間,一般的女孩子會有抱團心理,即身處異地,能跟自己認識的人在一起最好。我記得你有這個傾向,但是還沒有說,鑰匙就分在了你的手上,而且幸好是我跟你一間。」

  「就連剛才下樓,這姑娘和另外一個姑娘手挽手,你跟在後面。明明知道你跟我比較熟,偏偏要自己過來搭話。搭話也就搭話,前一句是怎麼說來著的?你好好揣摩一下,這是個大驚喜。」

  司雲汀平靜地說:「如果你下一次還要出來玩的話,找個對你好的女孩子一起吧。旅游這種事,最容易看出一個人的真面目了。」

  薛楚妍臉色白了白,司雲汀看著她,卻沒多少同情,反問道:「昨天晚上,我們不在的時候,你做了什麼?」

  餐廳的這個地方安靜得讓人窒息,薛楚妍收回搭在女孩背上的手,捏著指尖沒說話。

  司雲汀把目光轉向那幾個男生,輕輕地嗤笑了一聲:「果然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蠢成這個樣子,被人當槍使,說你們是從豬圈裡出來的,都侮辱豬了。」

  黎簇「啪啪」地給她鼓掌,蘇萬和楊好一看,來了興趣,掌聲響得跟巴掌聲似的,打在那姑娘的臉上,那叫一個清脆爽快。

  偏偏司雲汀還笑著說:「低調低調——」

  胖子道:「爽快。真是大快人心。」

  吳邪夾走最後一塊排骨,一臉同情,語重心長地說:「汀啊,你這麼說真是太傷人心了,這麼點大的小姑娘,被你說跳樓了怎麼辦?我們不就變成殺人凶手了?下次不能這樣了,畢竟是個姑娘,還是給點面子啊。做人不能太絕。」

  司雲汀乖巧點頭:「嗯嗯,你說的都對。」

  黎簇罵道:「虛偽!」

  吳邪笑著看他:「嗯?」

  黎簇:「呵!沒什麼。」


第15章 司家

  這事兒鬧得很不愉快,接下來的幾天幾人基本都處於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狀態,等到時間一到,團隊的人就上車啟程回去。

  司雲汀看到自己家門的時候,莫名的覺得門口柵欄下長著的一棵野草都順眼得很。

  三小孩沒過幾天就回去了,吳邪也打了電話,說要回杭州一趟,就把張起靈和胖子都打包帶走了。

  家裡空蕩蕩的,司雲汀呆了幾日就有點扛不住,雖然她不是很愛熱鬧的人,但是過分安靜也顯得讓人無趣。

  思來想去,她干脆抱著靈靈去了一個地方。

  那是家小吃店,店裡的裝潢簡約大方,木桌子整齊排列,兩側的低吧台邊上坐著些人,在取餐台邊上,一只淺棕色皮毛的阿拉斯加正乖巧地趴在地上。

  店主人是個個子高挑氣質出眾的女人,司雲汀進門後就放開靈靈,靈靈小跑到那只阿拉斯加邊上,叫聲軟乎乎的。

  「阿拉阿拉,我來看你啦。」司雲汀捏捏阿拉斯加的耳朵,阿拉舔了舔她的手,抬頭過來溫柔地蹭了一下她的臉。

  小廚房裡忙活的女人把顧客的點餐放在台子上,喊了一聲就有人來領,女人低頭看見她蹲在地上,秀氣的眉揚了揚,開口聲音清列:「你怎麼跑這兒來?司懷也沒跟我說啊。」

  女人叫司朝(zhāo),和老祖一樣,天地混沌分明時,她就存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老祖是天地運則,掌管功德平衡是非,她就是這整個世界,是生命之主,萬物之源。她和老祖是雙生子。

  司雲汀道:「和老祖沒有關系,我自己無聊了才跑過來的,小姑姑,我想吃東西。」

  司朝輕笑了一聲:「等著。」然後轉身進了廚房招呼。

  店裡有客人聽見那一聲「小姑姑」,好奇地回過頭來看她,有人問:「小妹妹,你和老板是親戚啊?」

  司雲汀想了想,覺得應該算是,就點了點頭。

  畢竟當她被撿進伏門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司家人了。

  司朝很快就拿著兩個小盤子從裡面走了出來,阿拉仰著腦袋看她,尾巴一晃一晃的,司朝把盤子放下,順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司雲汀看著面前的炸雞柳和意大利面,摸摸自己的肚子,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司朝做吃的的食材來源於天地之間,靈氣充沛,做出來的飯菜口感極好,讓人吃了一遍還想吃第二遍,而且還能夠調節人的身體,對修仙之人有疏通經脈的妙用。

  司朝搭著腿,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她,末了問:「打算什麼時候去看她?」

  司雲汀道:「過不了多久吧。主要是我有點不敢。」

  司朝笑:「不敢什麼?怕黎深?」

  司雲汀狂點頭,控訴道:「我上次去,他把我扔出來!揪著後衣領子扔出來!痛死我了!」

  「沒事兒,到了司懷面前,你看他還橫不橫,這家伙就是個妻管嚴,面上凶巴巴得冷得很。那小樣,要不是他手裡還管著整個陰界,我還真想跟他打上幾回合。」

  司朝是個活躍分子,這廣大天地之間,一開始只有司懷能跟她打個平手,但是司懷是個愛好和平的人,沒打幾場就罷工。後來司懷把黎深撿了回來,黎深長大後就能跟司朝打了,可惜也沒打多久,他就進了陰界,成了酆都大帝,能擠出時間來陪司懷已是不易,更別說陪她打架了。

  司雲汀倒是可以陪她鬥上一鬥,前提是司朝別打嗨了六親不認。

  司雲汀默默地把頭埋下去,司朝看著她就笑:「埋那麼深做什麼,想吃盤子?」

  司雲汀道:「沒,我有點無聊,不知道干什麼。」

  司朝說:「那就去看看司懷唄,前兩天她還跟我說她見著你了。」

  司雲汀有些驚訝地抬頭:「什麼時候?」

  「上元節吧,她去逛鬼市,你把鬼市弄關門,我這兒都察覺到了。」

  司雲汀「嘿嘿」了一下,「這不是緊急情況嘛,當時有幾個朋友跟我在一起。」

  司朝看了眼她的眉眼,顯得有些驚訝:「你最近有桃花啊。」

  司雲汀笑笑沒說話,司朝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看,嘴裡「嘖嘖」不停,好像看出了什麼似的一臉不可思議。

  司雲汀扛不住她這伽馬射線般的掃視,匆匆忙忙吃完了飯抱著靈靈就逃之夭夭。

  司朝看著她逃凶神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嘀咕了一句「我是魔鬼嗎跑那麼快」,就起身正准備把盤子收進去。阿拉卻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傻不拉幾地甩著舌頭一邊「嗷嗷嗷」一邊朝著門口拔腿跑去。

  「阿拉!」她叫道。

  阿拉猛地撲到店外一個穿著一身黑的男人身上,扒拉在人身上不肯下來。

  黑夾克男人拖著阿拉走了進來,看著司朝笑:「老板,啤酒烤鴨來一份?」

  ……

  司雲汀來到這條古色古香的街道,這條街的名字叫做古諒街,街上人來人往嘈雜熱鬧,兩邊擺著小攤,每家店都按照古風裝潢,往裡可看到精致的家具和各種各樣的貨物。

  司雲汀在這條街的盡頭停了下來,這塊地方要安靜許多,附近沒什麼人。只有一扇朱紅大門,門兩邊的石獅子轉動著眼睛看她。

  司雲汀打了個招呼,上去敲門。

  門內傳來一聲清脆的「來了」,緊接著大門向內打開,一身綠色長裙的小姑娘看著她,眼睛彎成了月牙。

  「米幼。」司雲汀道。

  「小四來啦。」米幼笑道,「姑姑可想你了。」

  米幼從她手裡接過靈靈,跟在她身邊,踩在石子小路上,路過一旁的竹林和一池蓮花,進了正廳。

  廳裡坐著兩個正在下棋的人,司雲汀認得是隔壁峰主,兩人見她來,無不恭敬地起身作揖道:「少君。」

  司雲汀點了點頭,側頭問米幼:「老祖呢?」

  米幼道:「姑姑和姑父在後頭院子裡。」

  司雲汀與兩位峰主告別,繞過正廳,往院子裡探頭去看。

  院子裡種了蔬菜水果,還有一棵幾千年的大樹,枝繁葉茂的,樹枝上吊著一個秋千,秋千上坐著一個一身黑袍,金線勾成的仙鶴威嚴無比的女人,她身邊站著一個同樣一身黑衣的男人,沉默寡言,低頭看她的神色無比溫柔。

  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刺眼,司雲汀對著院子裡頭喊:「老祖!」

  黎深皺了一下眉,面色不虞地看著她。司雲汀才不管他,飛奔過去一下子撲進司懷懷裡,秋千被她這衝擊力推得往後退了過去,又落下來開始做鐘擺運動。

  司懷把她抱起來放在秋千上,笑著點了一下她的鼻子:「小四今天終於知道來找我了?」

  伏門住了許多人,也被司懷取了很多外號,管家傅修叫小一,黎深叫小二,米幼叫三三,司雲汀叫小四,完全按照他們進門的順序來叫。

  司雲汀把腦袋擱在司懷肩上,打小報告:「老祖,黎深他扔我!之前我來看你,他不讓,還把我扔了出去,摔得我可疼了!」

  司懷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偏頭看了一眼邊上一副「我什麼都沒做」的黎深,有些無奈地道:「那真是委屈我們小四了,等會兒我罵他,然後叫三三給你整點好玩的帶身上,下次你就可以打回去了。」

  「誒嘿,我喜歡。」司雲汀笑道。

  黎深涼涼地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呵」了一聲。

  管家傅修從廚房走出來提醒他們吃飯,司雲汀摸摸自己的肚子,說吃過了,司懷就知道她剛從司朝那兒回來。

  說起來司朝,司懷就道:「阿朝最近紅鸞星動啊。」

  司雲汀摸了摸腦袋:「啊?我怎麼沒看出來?」

  司懷道:「她是天地命格,你怎麼看得出來。」

  司雲汀一想也是,就算她不是天地命格,就憑自己那看面相的三腳貓功夫,恐怕也看不出來。

  讓司雲汀意外的是,司懷算過之後還顯得有些奇怪,嘀咕了一句「長生」,眉眼之間顯出一點憂慮。

  司雲汀不太懂,但也沒問,天地命格的事情打聽多了有損功德。

  在伏門住了沒一段時間,司雲汀就要去杭州,出門前司懷把兩塊玉遞給她,道:「這玉可以溫養身子,你喜歡的那個人,陰德虧損功德過多,得好好養著,避免出了意外。」

  司雲汀一愣:「怎麼可能陰德虧損功德過多?」

  司懷也有些奇怪:「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張家人很多都是這樣,陰德基本都是虧損,但功德卻多得多,按理來說這是不太可能的事兒。」

  司雲汀低低地應了一聲,又聽司懷道:「這兩塊玉,一塊給張起靈,另一塊,你順路送到司朝家裡去,她知道該給誰。」

  司雲汀:「哦。」

  司懷又從口袋裡拿出一對玉珠子,小巧得很,道:「這個,是送你的耳釘。」

  司雲汀郁悶地道:「可我沒有耳洞啊。」

  司懷笑道:「不需要耳洞。」她動了動手指,兩粒玉珠子就飛了起來,停留在她耳垂上,司雲汀晃了晃腦袋,玉珠子跟上了502似的怎麼也掉不下來。

  她謝過司懷,燒了一張傳送符去了司朝家裡。司懷攏著衣袖看她之前站過的地方,黎深在她身後問:「怎麼了?」

  司懷回頭走到他身邊:「小四的身上,有點陰氣。不太像是鬼的陰氣,倒像是……」

  「人。」


第16章 過去

  司雲汀晃晃悠悠地走到西湖邊上的時候,還正是上午九點半,西湖游人如織有幾個小孩舉著大荷葉匆匆忙忙地從她身邊跑過去,笑嘻嘻地鬧作一團。

  司雲汀沿著堤壩一直走,然後走到那個如同每一個往常一樣安靜的店門前,牌匾上三個大字「吳山居」龍飛鳳舞,她推開門走了進去。

  店裡開著冷空調,涼快得很,櫃台邊上坐著個邋遢的男人,從電腦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語氣頗有些幽怨:「想買什麼?」

  司雲汀笑道:「不買東西,來找你們老板。」

  王盟的眼神一下子就犀利了,帶著點警惕,問:「找我老板干什麼。」

  司雲汀道:「沒地方住了,找他給我空一間房。」

  王盟仍舊狐疑地看著她,然後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講了兩句之後,他才一邊掛電話一邊以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她,臉上一副「英雄你辛苦了」的表情。

  司雲汀眨了眨眼表示不懂,王盟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吧,老板說派了人來接你。」

  她點了點頭,在店裡晃悠了起來。店裡的拓片居多,其他陶瓷青銅什麼的倒是不多,邊上有一間小房間鎖了起來,估計是吳邪以往的辦公區域,廳堂的角落裡還放著三把椅子,想來平常沒事兒的時候,這三人就躺在椅子上泡泡腳受受文物的熏陶然後侃侃大山。

  櫃台上有吳邪隨手寫的紙,寫了什麼東西,估計是從什麼書上抄下來的,之乎者也一大堆,邊上有一人回復:「果真讀書人!」看那起飛的筆跡和這略帶調侃的語氣,是胖子無誤了。

  王盟偷偷拿眼睛瞟她,司雲汀笑道:「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

  王盟「哦」了一句,掃雷隨便點點結束一局,撐著腦袋問:「這位……小姐姐,您貴姓啊?家住何方?年方……啊呸。」

  司雲汀道:「幫你老板查戶口呢?」

  「不,」他一臉正經,「只是想知道何方女俠竟然敢追我老板的朋友,還是最恐怖的那個。」

  司雲汀撐著下巴,笑得眼睛彎彎,說:「哪有,小哥多好一人啊,除了有點悶哪兒都挺好不是?再說了悶一點不好嘛?不想說的話別說不想理的人別理,實力允許你才能悶好嗎?而且小哥多好看,人間看不見的絕色,天上掉下來的小仙男,誰不想拉著他不讓他走。」

  王盟目瞪口呆了一會兒,怔愣地說了一句:「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您老這都情人眼裡出神仙了。可見感情之真,感情之深厚,感情之偉大。」

  司雲汀聽得發笑,抽了張椅子坐下,眯著眼睛看屋外游客來來回回,有一兩個抬頭看了看牌匾,就走了進來,然後因為王盟那敷衍的態度又出去。這麼兩三個下來,也沒多少人買東西回去。

  司雲汀道:「你這業務能力不太行啊,這麼敷衍的?」

  王盟心不在焉地掃著雷:「這兒不是重要的店鋪,盤口收入不靠這兒,掙不掙也就無所謂了。而且那些人也不是真想買,就是進來看看,要真想買的,都不樂意別人說,都是自個兒挑著順眼的,讓人像征性介紹介紹就買走了。」

  司雲汀有些訝異:「這樣的?」

  王盟應了一聲,抬眼往外掃了一下,說:「來接你的人到了,你出去看看吧。」

  司雲汀把椅子放回角落,推門出去,一股熱浪迎面撲來,活像把人投進了沸水鍋,熱得後脖子都是汗。

  來接人的是一輛小金杯車,這熟悉的車型,駕駛座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青年,穿著無袖黑色連帽上衣,露出的手臂肌肉緊實線條利落。

  司雲汀彎腰坐到副駕駛坐上去,門一開掀起一層涼風,她飛快地把門關上,覺得自己剛從油鍋地獄上來似的。

  司雲汀緩了一會兒,扭頭趁著紅綠燈的時間對張起靈道:「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她表情認真,眼裡落了窗外耀眼日光,溫度卻是正正好讓人覺得燥熱卻又不悶熱的,有些發慌,有些羞澀。

  而被看的人不動如山,修長手指搭在方向盤上,他就看著前方紅綠燈,什麼動作都沒有,如果不是胸膛微微起伏,簡直就是座雕塑。

  司雲汀舔舔小尖牙,從空間裡拎出靈靈這個熱得快廢了的貓,把她往空調處一放,靈靈自覺地湊過去一點,極其舒服地「喵」了一聲。

  司雲汀道:「不給點反應嗎小哥,我都表白我的心意了。」

  張起靈抿著嘴輕輕瞥了她一眼,這一眼極其准確地被司雲汀捕捉到,一被回應就跟觸發了什麼機關似的開始喋喋不休,小到昨日吃了什麼菜跟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大到哪裡哪裡的鬼又開始作死哪個哪個地方陰氣重得實體化。

  當她說到老祖的時候猛地一拍大腿,從口袋裡拿出一塊玉,只是簡單的一塊橢圓,沒有什麼花紋,只是質地溫潤堅密,瑩透純淨,潔白無瑕,猶如凝脂,就連她這種不會看玉的人都能看得出來這玉的品質極佳。內裡靈氣流動,盈盈白色環繞而生。

  這種玉再吸取個幾十年的靈氣,說不定就可以擁有自己的靈識。前天給司朝的那塊玉也是如此,司朝還嘀咕了一句「這麼好的東西給他真是浪費了」,引得司雲汀控制不住地想知道這個「他」是誰,是男是女,年方幾何,何方人士……

  咳咳,扯遠了。把玉握在手裡握了好一會兒,張起靈才順著道把車開進了一個小巷子,巷子裡有一扇大門,司雲汀抱著靈靈下了車,張起靈把車停在牆邊,走過來推門。

  門內是一片農村風光,打牆角來了塊地種菜,菜地邊上是雞群,公雞踱著步雄赳赳氣揚揚的,另一邊是一堆花花草草,裡面還有著幾盆長勢喜人的多肉,肥嘟嘟的很是可愛,廚房建在房子外邊,邊上有個水池,水池邊上還有一個搓衣板。

  屋內和屋外用一扇玻璃推門隔開,司雲汀乖乖在門口脫了鞋,張起靈把門推開走進去,彎腰從邊上的鞋櫃裡拿出一雙鞋放她腳邊,然後走了進去。

  司雲汀一邊穿鞋一邊關門,順便把窗簾拉了一半,靈靈撒歡似的衝進去找小滿哥,客廳裡傳來胖子的聲音,司雲汀走進去的時候,吳邪正從二樓下來,衝她招手道:「你房間在這兒。」

  樓上房間挺多,除了他們自己住的之外都上了鎖,吳邪打開了一間,給她看裡面的擺放,很干淨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把辦公椅,估計考慮到她是個女孩子,所以房間裡還是有飄窗的那種,鋪了一層細軟毛毯,小窗簾敞著,於是傾落了日光進來。

  「我們來杭州的次數不多,每年也就來個兩三次,加加起來三四個月,這屋子你要是喜歡,就買了東西往裡面放就是了。把這兒當作你自己家。」

  吳邪的聲音有點啞,不知道是不是又抽了煙,司雲汀從裡面聽出點從前沒有的親昵放松,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他。

  吳邪扯著嘴角笑了笑,道:「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們倆來到書房,吳邪拉開書桌櫃子,從裡面拿出一張泛黃的老舊紙張,還有一張黑白相片,一起遞給了她。

  照片上是九門唯一一次的大合照,她作為一個外來人士,偏偏和張啟山坐在了最中間,衝鏡頭甜甜笑著。吳老狗就站在她身後,面容清俊,一身白色長袍,懷裡一只三寸釘,邊上兩個飛揚跋扈的姑娘,他看著其中一個,眼裡滿是溫柔。

  另外的紙張上是吳老狗的字跡,是一封信,四姑娘山事件之後九門和她斷了關系,九門勢力慢慢凋落,往日聯系的伙伴五湖四海天各一方。吳老狗在信上說,有一小友,聰明伶俐,以名下房屋一套,願償當年恩情。

  這屋子的地址,也是杭州,吳邪說,就在他們這棟房子邊上,已經荒廢了很多年了,那兒有一段時間甚至被他用來當做是盤口伙計的臨時休息點。

  「房子你打算怎麼辦?」吳邪問。

  司雲汀還盯著「恩情」二字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到底是什麼恩情,總不能是當年她一個不小心推了一下解家小姑娘,意外地把她連同看戲的五爺一起推下了樓吧?不太可能。

  好半天她才應了一下,想了想說:「我自認為當年沒做什麼,這恩情也大概是他想多了,既然是你們家的東西,你處理就行了。」

  吳邪「嗯」了一聲,司雲汀揚了揚手裡的照片道:「這張照片能不能給我了?」

  吳邪往嘴裡塞了顆糖,含糊不清地說:「橫豎在我手上也沒什麼用。」

  司雲汀把照片放在自己房間的桌上,跟著吳邪下了樓,樓梯上他雙手揣在兜裡,突然問:「老爺子去世那天,你來了嗎?」

  司雲汀道:「來了,我代替黑白無常送得他最後一段路。」

  這九門眾人裡,她與八爺齊鐵嘴同行,共同話題多些,於是自然關系好些。但她志趣與五爺相投,脾性喜好也差不多,關系更是要鐵一些。斷了關系的那些年,司雲汀也曾偷偷去看過他,吳家三個小孩子的滿月酒她沒缺過,就連吳邪的滿月酒她也去過,不過是遙遙看了一眼,設立一個十八歲之前保平安的陣法,便又離去。

  偶然得知五爺大限已到,司雲汀掐著點推走了黑白無常,踏過鬼門一身黑衣地立在他面前,面貌昳麗,如同五十多年前二爺台下那個笑意明媚的小姑娘。

  司雲汀對垂垂老矣的他道:「好久不見啊,小五。」

  他咽下最後一口氣,眼眸混沌,靈魂緩緩凝聚出五十年前的年輕模樣,一身月牙長袍,笑容溫和,文質彬彬,眉眼間卻暗藏鋒銳。

  如同現在的吳邪。


第17章 他她

  此次滯留杭州,時間為一個月,吳邪有事兒,基本上每天要外出一趟,胖子跟著他撐場子,司雲汀就把張起靈給扣了下來。吳邪看他沒說話,干脆就這麼定下,他倆負責出去工作,剩下倆家伙負責出去敗家。

  大抵女孩子都喜歡逛街這一項為難男生的活動,下午六點鐘,正是傍晚,風有些涼,蟬有些吵,西湖的游人有些熱鬧。

  司雲汀拉著張起靈出門采購,家裡的存貨不多,吳邪說忙完這兩天可以休息一下,胖子就直說讓她多買些零食放在家裡,再買幾張DVD光盤,刺激點的電影放著大晚上看。

  司雲汀問他什麼樣刺激的,胖子嘿嘿了兩聲,說:「你覺得什麼樣刺激,你就買什麼樣的。」

  於是司雲汀買了十張懸疑推理片,胖子一看就說這種東西天真看看就行了,其他人別為難自己的腦子,於是她後來干脆買了幾款團隊游戲,贏得了除張起靈以外的所有贊成票。

  大晚上出來是為了吃東西買衣服買好看的小飾品,司雲汀從小到大的少女心在這個晚上獲得了十分巨大的滿足。她路過一家布偶店的時候腳步就頓住了,任勞任怨的人形移動架子順著她發直的目光看了過去,輕輕眨了眨眼。

  小哥表示他其實並不是很想抱這裡面的東西來著。

  好在司雲汀也沒真打算毀他形像,買了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毛茸茸熊玩偶自己抱著,她搖搖擺擺地就打算回家了。

  吳邪的小金杯被他們開了出來,張起靈把東西一件一件放進去,司雲汀擱一旁清點著:「衣服、裙子、褲子、外套、發圈、符紙、朱砂、地毯、床單、收納盒、薯片、土豆、五花肉……還有大熊!齊了小哥!」

  張起靈看著滿滿一後備箱的東西,感覺司雲汀又一次地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進家門的時候吳邪和胖子已經回來了,癱在沙發上一副鹹魚模樣,看張起靈和司雲汀大包小包地進來,又挑挑揀揀拿了一堆上樓,吳邪道:「你們是把商場搬空了吧?大豐收啊。」

  張起靈在沙發上坐下,倒了杯水,司雲汀拎著袋子往屋外的廚房走,一邊走一邊說:「哪能啊,要不是拿不下了,我還想多買一點呢。」

  胖子嘀咕:「女人真是種可怕的生物。」

  吳邪道:「胖子,慎言啊。」

  司雲汀扭頭陰森森地笑了一下,胖子一個激靈,干笑兩聲,跳下沙發跑到電視櫃裡選了一款游戲出來,連上電視就要打游戲。

  司雲汀窩廚房裡做宵夜,最近夏天她總是愛做涼皮和拌面,上一次從司朝家裡順來的吃食就都派上了用場,加進涼皮裡拌兩下,她抱著個大碗就進了客廳,吳邪自覺地去拿了四個小碗和筷子,四個人圍著茶幾大朵快頤,都覺得這頓飯是這輩子吃得最好吃的一次了。

  胖子拿出來的游戲是雙人通關游戲,一路上打怪闖關那種,他跟吳邪兩個人盤腿坐在電視機面前,「嗨喲」「嘿咻」地打著,打到嗨處還要發出一串杠鈴般的笑聲,能活生生把人嚇死。

  司雲汀本來靠沙發上都差點睡著了,一聲河東獅吼給她嚇得驚醒,滿臉黑人問號,頭都有些發懵。

  吳邪看著她,拍了一下胖子:「你看你把人嚇得,給嚇傻了要。」

  司雲汀抱著抱枕,迷迷糊糊地比了個「噓」的手勢,往邊上一靠,又要睡覺。

  胖子換了一款槍戰游戲,這幾年很流行的,開局一把菜刀,就看誰活到最後。

  於是司雲汀再一次醒來,是被胖子一句「我艸他奶奶個腿,天真快幫老子報仇」給嚇醒的。

  司雲汀都有點上火了,盯著他們玩完了一局,還開第二局,然後又被爆頭。胖子不信邪,拉著張起靈開了第三局,可這家伙是個老古董,游戲不上手,再一次全線陣亡。

  司雲汀看得想笑,道:「要我幫忙嗎?」

  張起靈拿了一個游戲柄給她,四個人排成一排,各自戴著眼鏡,開局人手一把菜刀。

  開局時司雲汀讓他們三個人把房子搜一下,派兩個人守在門口,然後自己就出了房子,路上空蕩蕩的,這個時候大家都沒有槍,還挺安全,司雲汀進到另一個房子裡,一個玩家跳出來要打她,司雲汀往後退了一步把菜刀扔出去,然後上手搶那個玩家手上的菜刀,立刻Ko了他,把他的裝備都撿了起來。

  估計這玩家還沒來得及搜自己的房子,司雲汀在二樓和三樓找到防彈衣和一把□□,給其他三個人報了位置讓他們去下一家,她掩護。趁著三個人行動的時候她搶先一槍爆頭那房子裡的狙擊手,四下看了一下又爆頭一個,然後下樓,跟在三個人進了房子。

  他們自己的樓裡有兩把AK47和一個boom,平均分配了一下,干掉一層樓守著的人,直上二三層。

  地圖就這麼大,一共五十座房子,他們擱房頂上守人的時候,對面一個人看見他們,正要開槍,司雲汀就打了過去。

  吳邪和胖子下去找子彈和物資,司雲汀和張起靈掩護,司雲汀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隔壁樓,突然一個哆嗦,一個轉身拉著張起靈趴下,張起靈給她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後朝著後面樓層就是一個精准,司雲汀比他還狠,更換槍支對著樓房來了一次掃射,還真給她打死幾個。

  前面胖子和吳邪已經進了房子,司雲汀松了口氣說:「真刺激。」

  張起靈隔著眼鏡看她,司雲汀也看他,然後笑了笑:「看我做什麼?我好看嗎?你喜歡嗎?」

  張起靈把頭轉回去,一言不發。

  游戲進行得太順利了,除了中間被炸了兩次差點沒了半條命,其他時候就是他們稱霸世界。看著地圖上面大大的「成功」金紅色字體,胖子喜極而泣,吃了一個西瓜。

  東搞西搞,老年人的作息時間還精准控制在十二點之前,十二點還沒到,地上倒了一片。張起靈洗完澡出來的時候,三個人倒在地上睡得迷迷糊糊。

  他看了一會兒,過去把司雲汀抱起來上樓,她臥室門沒鎖,推門進去就是,小滿哥和靈靈倒在飄窗上,把她的大熊當成窩。

  他開了空調,給她遮起肚子然後出去把門關上,又把吳邪和胖子的門打開,下樓的時候才發現吳邪已經醒了,正喝著水,一只腳還在輕輕踹著胖子。

  見他下來,吳邪歪了歪頭,道:「睡著了?」

  張起靈點了一下頭,彎腰把胖子扶起來,吳邪道:「扔這兒吧,抬不上去。」說是這麼說,他還是過去搭把手,兩個人一起把胖子抬了上去。

  出門的時候,吳邪突然叫住他:「小哥,你過來一下。」

  張起靈看著他,吳邪進到自己房間裡,沒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來一張黑白照片遞給他看。

  照片拍攝的時間是1962年,照片上一男一女,男的穿著中山裝,約莫二十歲,面無表情,微微偏著頭看著邊上的女生,而女生大概十七八歲,明眸皓齒,巧笑盼兮,一身廣袖長袍,艷壓群芳。

  是快七十年前的他和司雲汀。

  「你記得起來麼?這年代很久遠了。我今天給了她一張九門合照,上面沒有你,但那九個人都還活著。」

  張起靈搖搖頭,說:「我不記得。」

  ……

  司雲汀一覺睡醒,急急忙忙地就去找張起靈,青年人坐在小板凳上面,低著頭正在看小雞唧唧叫。

  「小哥!」她跑過去,把那塊玉遞給他,「老祖讓我給你的。」

  張起靈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司雲汀道:「老祖說,你們張家人的命格有點奇怪,把這塊玉戴著,能溫養,總而言之就是對你有好處。」

  張起靈接過來戴脖子上,說了句「謝謝」。

  司雲汀揉揉腦袋,回去刷牙洗臉,小滿哥叼著靈靈的脖子從樓上下來,司雲汀一看就道:「該洗澡了。」

  靈靈:「……」

  瞬間掙扎。

  奈何小滿哥是個叛徒,咬著她不動如山,步伐堅定地跟在司雲汀身後,等著她刷完牙洗完臉,然後進了浴室。

  當司雲汀把花灑拿下來的時候,靈靈還被小滿哥壓在爪子底下,她想,今天真是痛苦的一天。

  司雲汀給靈靈洗一次澡,就換一次衣服,好在現在是夏天,不像上次一樣容易感冒,否則她真想拿著夾子把靈靈掛在外面晾衣繩上晾上一整天。

  早飯是胖子做的皮蛋瘦肉粥,小滿哥特別討厭皮蛋的味道,跑到外面去了,司雲汀把客廳噴了好幾次花露水他才進來,一進來就是一個噴嚏然後又出去了。

  司雲汀道:「這鼻子太靈果然也不是好事兒。」

  吳邪苦笑了一下,什麼話都沒有說。

  司雲汀道:「笑得那麼難看干什麼,等你哪天有時間了,我帶你去我小姑姑那裡吃頓飯,多吃幾頓你的鼻子就好了。」

  吳邪懶洋洋地問:「你小姑姑又是何方神聖?」

  司雲汀答:「自然之主。」

  胖子突發奇想:「啊,是不是天地萬物都是她的?她有那個蟠桃嗎?我不要西王母的。」

  司雲汀笑慘了:「整個蟠桃園都是西王母的。」

  胖子震驚:「西王母和王母娘娘是同一個人?」

  「不然呢?」

  「她都有整個天庭了,她還搞什麼西王母國,媽的那個狗屁地方害死老子了,差點被蛇咬不說,胖爺我都差點成了孵化肥料。」

  司雲汀笑哈哈地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去,張起靈眼皮子都沒抬地拿腿擋了一下,吳邪咬著薯片看著她,問:「所以還真有蟠桃啊,吃一個活三千年的?那我們吃了不就成小哥了?」

  司雲汀想了想,說:「不是還有什麼強身健體的嘛?說實話我小時候經常吃,小姑姑說這東西不要錢,喜歡吃就多吃,橫豎不是她的東西,吃完了不心疼。」

  吳邪笑道:「我感覺西王母給我的陰影消失了,莫名有點同情她。」

  司雲汀道:「是得同情,天庭都沒了,他們這些神仙早就不知道去哪了,老祖說天道不允許他們存在,給他們打回老家了。」

  胖子道:「那現在那大媽大爺都拜菩薩拜觀音才土地公公呢,不存在了還拜啥啊。」

  「不允許他們存在是說不允許他們實力太強容易擾亂人間秩序,所以很多神仙都隱居去了,只有幾個收了徒弟的,一直在世上活躍。」

  吳邪問:「那你師父是誰?老祖?」

  「不是,」司雲汀道,「我師父是松陽觀觀主,張家外家,當年一個不小心進了青銅門,老祖不是管天地法則嘛,就讓他跟天道簽了契約,才把人帶出來。認識老祖那是因為當年小二把我撿回了伏門,前十年我在老祖手下長大,十歲後跟隨師父學法跟天道打交道。」

  她說到張家外家的時候,在場另外三個人都是一愣,沒想到張家和老祖中間還有這麼一層關系。這張家根系龐大,個中關系彎彎繞繞,小張哥想要復興,有點難度啊。


第18章 邵柔

  司雲汀撐著下巴看狗血愛情劇,吳邪給換了台,正播著新聞,就聽到女主持人在講: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恆立中學一女高中生游西湖時意外落水。經與她一同游玩的同學說,該名女生是想要在岸邊戲水,結果因為踩滑跌落水中,當場死亡。在此提醒各位夏日出門做好防曬措施,以免中暑;盡量不要到江、河、湖裡游泳,以免發生意外。」

  司雲汀眨巴眨巴眼睛,道:「啊,水鬼。」

  吳邪道:「別給西湖添亂了行嗎?西湖他不容易。」

  司雲汀:「西湖的水我的淚——」

  吳邪:「……你怕是熱瘋了。」

  胖子道:「想吃冰激凌,想吃冰沙,想吃燒仙草,想吃涼粉,想吃紅燒豬蹄,想吃宮保雞丁,想吃——」

  「噓。」司雲汀一臉嚴肅,「我餓了。」

  吳邪:「……」

  我的朋友都不太正常怎麼辦?

  吳家小佛爺深感疲憊。

  不過他沒感多久就又有事出去了,聽說哪兒的墓裡出了一批好東西等著他去處理,吳邪照常把胖子帶走,張起靈扔家裡陪她,只不過這一次連著小滿哥一起出去了,靈靈就趴在張起靈懷裡睡大覺。

  司雲汀百無聊賴地看綜藝,看得正昏昏欲睡,突然聽見張起靈說:「你以前認識我?」

  司雲汀漫不經心道:「十六年前我就認識你,哥哥。您是不是忘了在道觀裡白吃白喝的四年?」

  張起靈道:「1962年,你見過我。」

  司雲汀愣了一下,她坐在地上,張起靈坐沙發上,她只能把頭仰成九十度看他,問:「你記起來了?」

  張起靈搖搖頭,司雲汀問:「那你?」

  張起靈道:「吳邪給了我一張照片。」

  他把那張合照拿過來,司雲汀伸著脖子去看,頗有些懵逼:「這張照片怎麼在小五這兒?」

  張起靈還等著她解釋,一雙黑眼睛盯著她看,一眨不眨的。

  司雲汀咳嗽一聲,道:「唉,好吧,其實,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你來長沙的時候,我見過你幾次,後來你跟佛爺他們一伙,我去玩的時候又老能碰上你,一來二去就熟了。然後我就開始追你,追你到手沒幾個月,你就跟著他們跑了,還不讓我去。活動失敗後九門沒臉見我,我一氣之下斷了所有關系,中間我找了你好久沒找到,結果你自己倒在了道觀門前。這都是緣分啊。」

  張起靈沒說話。

  司雲汀干笑了兩聲,伸出手指戳戳上面自己,說道:「看看我當時多年輕,多好看。那個時候我才……額,四十歲??我艸。」

  司雲汀都有點震驚,原來她那麼老嗎?!

  看看邊上同樣年輕的張起靈,司雲汀道:「您老那個時候應該大概可能也許不止四十歲了吧?」

  張起靈想了想,從他有限的記憶裡翻出一段軍閥混戰時期,然而他還沒開口,就聽司雲汀道:「哦,你當然,你那時候都快六十了好嗎?」

  張起靈:「……」

  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些古怪。

  司雲汀嘀咕了一句:「老牛吃嫩草。」

  張起靈:「……」

  百歲老人無話可說。

  司雲汀偏開頭去看電視,張起靈盯著她的發旋出神,他確實沒有那段時間的記憶,從出張家到下海底墓之前,他沒有任何印像。而司雲汀是他唯一一個能告訴他那個時期的過去的人。

  他還想說話,司雲汀卻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她迅速壓了下來,張起靈微微後退了一點,她卻像是預料到了一樣追了上去,然後用臉頰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頰。

  不是一個吻。

  是個貼面禮。

  帶著她身上的味道鋪天蓋地地包裹住他。

  司雲汀起身,笑得明媚:「給你個禮物。」

  ……

  杭州在這個晚上下了一場大雨,司雲汀靠在飄窗上看著窗外電閃雷鳴,這雨下得像潑水一樣,外面的花花草草都被雨水打得蔫蔫的。

  小滿哥趴在她腿上,閉著眼睛睡覺。

  司雲汀看了一眼天,嘀咕了一句什麼,然後摸了摸小滿哥的腦袋,把腿抽出來,下了樓,撐開一把傘,走了出去。

  二樓陽台上,吳邪吐出一口煙圈,看著她一把紅傘,在黑夜的雨中顯得詭譎艷麗,順著巷子口越走越遠。

  「她干嘛去?」他突然問出聲。

  張起靈從他身後走過來,看著那把紅傘,半晌搖了搖頭。

  街道上的行人不多,多的是咖啡店裡坐著不少人在談情說愛,司雲汀撐著傘走過幾條街,站到了西湖邊上。

  夜裡的西湖顯得有些陰涼,岸邊栽種的柳樹沒什麼生氣地垂著柳條,暗綠色的一片,土壤呈現出生澀潮濕的顏色。

  司雲汀道:「找我有什麼事兒?」

  在滿天的大雨中,她眼前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體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的少女,十七八歲,一張臉慘白,唯有雙唇青紫。

  女生說:「我想報仇。」

  她的聲音又輕又冷,偏偏壓過了磅礡大雨的聲音。

  「少君,我想要他們受到我曾經受到的一切,我想讓他們後半生不得好死。」

  「我是一個捉鬼的,」司雲汀道,「你對我說這種話,不怕我把你抓起來送進懲侍堂嗎?」

  「如果你真的這麼做的話,這世界要天理有何用。」

  司雲汀露出一個笑容:「好,我答應你。」

  女鬼名叫邵柔,高三學生,家庭貧困,性格卑微,長相有點陰郁,當她看著你的時候,你就會覺得背上有什麼東西慢慢爬過,讓人心驚。

  更何況家裡有一個痴呆父親,每幾天就會走丟一次,邵柔經常滿大街地找,耽誤了上課,於是成績也不太好。

  貧窮,沒錢,衣服一穿四五年,唯唯諾諾,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反抗。

  就是這樣的她,非但沒有得到別人的同情與援助,反而還成為了校園暴力的對像,每天生活在痛苦之中,精神與身體上的雙壓力逼迫得她患有了抑郁症。

  她就是之前新聞上報道的「失足落水的女高中生」,真相卻是明知她不想來,同學從她家裡把她扯出來;明知她怕水,偏要拉她到岸邊臨水處玩鬧。最後借著玩笑的名義把她推下水,害死了她。

  枉死鬼的怨氣很大,司雲汀把這只鬼收進千紙鶴裡,領了回家。

  要說報仇,司雲汀做事風格向來高調,眸子轉了轉就有了一個好想法。

  第二天,她按照邵柔變化出來的校服模樣自己做了一套校服,又加了一件外套,一頂棒球帽扣在腦袋上,下樓的時候吳邪看著她,一臉懵逼地問:「你這是?」

  司雲汀笑問:「看我,像不像個高中生?」

  胖子打量了兩下,咕噥了一句「還成」,問:「你這是要體驗當代學生黨苦逼生活呢?好好的賦閑在家不好嗎?」

  司雲汀笑著晃了晃腦袋,拉開門出去了。

  胖子打趣道:「要我再年輕一點,我也能去上上課,體驗體驗。」

  吳邪眨了眨眼睛,摸著自己的下巴,掃了眼電視道:「我沒看錯的話,那校服,是恆立中學的校服?」

  胖子反應過來:「昨天的新聞。她碰上那只女鬼了?」

  「看來那女孩的死亡有點不正常,」吳邪啃著蘋果道,「死後有點不安分。她昨天晚上去見的不會就是這只女鬼吧?」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哢嚓哢嚓兩下啃完了蘋果,把蘋果核往垃圾桶裡一扔,又站起來道:「走吧,咱們也該開工了。」

  恆立中學是所私立學校,司雲汀穿著校服混跡在吃完早飯回學校的人群之中,走進去也沒有人攔著,她無比順利地按照邵柔的指示走到了高三(3)班的教室外,教室裡鬧哄哄的。邵柔一看到這間教室的快樂模樣就怨氣迸發,陰風陣陣。

  司雲汀由著她走過去,看她在一個人又一個人的身邊徘徊,如果不是這群青少年陽氣夠重,她也許會直接撲上去把他們吃掉。

  司雲汀手指微動,一縷白光竄了出去,在每個人身邊飛了一遍,然後消散。她還就想看看,這群人如果看見邵柔,會是個什麼樣的表情。

  連解是第一個看到司雲汀的,明顯是個女人模樣,卻穿著高中生的校服立在門口,一看就知道是混進來的。連解用手肘敲了一下同桌的胳膊,下巴朝著司雲汀的方向一揚,笑道:「你看,那是誰?站我們班外面干什麼?該不會是看上我們班誰了吧?」

  他同桌早已習慣他輕佻的語氣,「嘁」了一聲,懶懶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隨即面色驟變,身子一哆嗦,直接從椅子上掉了下去,手腳匆匆往後蹬了幾下,驚恐地看著連解的方向。

  連解奇怪地看著他,問:「干什麼?被哥的美貌給嚇到了?」

  同桌抖如篩糠,面如菜色:「邵、邵柔!!」

  連解往旁邊看了一眼,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他轉頭笑著踢了一下同桌的椅子:「邵什麼柔,邵柔不是死了嗎?還能變成鬼咋滴?」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自己後背發涼,好像有什麼東西靠了過來,貼在了他背上。同桌看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一翻眼球,竟然暈了過去。

  連解這個時候才感覺恐怖起來,往常有一丁點熱鬧就會湊過來的同班同學,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剛才他同桌摔下椅子的那一刻起,就沒了聲音,安靜得很。他抬頭看,發現他的同學們,仿佛變成了木頭人,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一雙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

  有道聲音在他的耳後響起來,輕柔,冰冷,帶著水的潮濕。

  「連解啊——」


第19章 夜半

  「四班這是怎麼了?鬼哭狼嚎個什麼勁兒呢?」

  「不知道,跟撞鬼了似的,你看他們一個個的,我去,可真慘啊。」

  「是啊是啊,你看那個尚雙桃,就那女的,前兩天我路上看到她趾高氣揚像個孔雀,現在鼻涕眼淚流的一大把,你帶手機了沒有?拍下來拍下來,發到學校論壇上面去。」

  「這也太搞笑了吧,他們是在表演嗎?」

  「我艸,你看哪個表演還撞牆的?!那男的有病吧,頭都敲出血了!」

  「還愣著干嘛?叫老師啊!!」

  「快快快,誰進去拉一把啊!有人要跳窗了——!」

  「那邊還有一個,風扇是開著的啊!他要干什麼!」

  「那不是連哥嗎!連哥你干什麼!連哥!」

  「快救人啊!!!」

  混亂的人群裡,司雲汀淡定異常地壓了壓棒球帽帽檐,聲音細不可聞地問:「就這樣?一場幻覺?」

  邵柔輕輕地「嗯」了一聲,司雲汀瞥了她一眼,少女的靈魂干淨純澈,這樣一場幻覺就真的完成了她的心願。

  司雲汀道:「如果他們死了,因果還是會有的。」

  邵柔道:「他們欺負我的時候,也會有因果不是嗎?」

  這姑娘伶牙俐齒的,司雲汀不願和她多說,上了街買了一些東西,又回到了家裡。

  家裡空蕩蕩的,什麼人都沒有,顯然鐵三角是出去了。司雲汀知道他們中午是不打算回來吃飯了,自己也沒吃,上床睡了一覺,一直睡到晚上九點多鐘,客廳裡傳來讓人有些崩潰的吵鬧,她這才悠悠轉醒,摸摸自己的雞窩頭,去整理自己的形像。

  她今晚打算去看看那幾位今天被邵柔重點關注的對像。

  剛拉開門,對面的門就開了,張起靈逆著房間的光,看著她問道:「去哪?」

  司雲汀眨巴眨巴眼睛:「賺錢養家。」

  張起靈:「我也去。」

  「啊?」司雲汀驚訝,「你去干什麼?」打醬油嗎?

  後面那句話她沒說出來,其實要按照她看來,她辦事兒的時候任何一個人在旁邊都算得上是麻煩。畢竟戰鬥的時候還要分出點精神來照看一下邊上的人,俗話說一心不能二用,她這麼做容易頭疼。

  特別當旁邊那個是張起靈的時候,注意力會完全被分散好嗎?

  司雲汀道:「你別鬧,我很快就回來。」

  她笑了一下,抬腿走向樓梯,下了樓,跟吳邪和胖子說了一聲,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吳邪一抬頭就看到張起靈面無表情的臉,現在的他對於悶言悶語的理解能力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只消看一眼,他就干笑了兩聲,麻利地和胖子收拾了東西,道:「你這是做什麼,小哥,有事兒要自己說出來,不是每個人悶言悶語都百分百過關的。」

  張起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進房,把房門鎖上,不知道為什麼,吳邪偏偏看出點這人鬧脾氣的別扭狀態。

  胖子咽了一下口水道:「小哥這是怎麼了?欲求不滿?」

  吳邪踢了他一腳:「求你做個正常人,思想不要那麼齷齪。」

  胖子搖了兩下頭:「我這是過來人的經驗。」

  吳邪臉上騰升起了一種不知該說什麼的表情。

  另一頭完全不知道自家小朋友有點小情緒的司雲汀還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簡單地披了一件薄外套權當擋風,畢竟下過雨的夜晚有些發冷,而且女孩子要好好照顧自己。

  邵柔有些茫然地漂浮在空中,一步一蕩,司雲汀漫不經心地問:「知道你最不喜歡的人的家在哪嗎?或者說他們現在在哪?」

  邵柔眨了眨眼睛:「這……我嘗試一下?」

  司雲汀下巴微揚。

  沒多久邵柔就指了一個方向,司雲汀走過去,才發現是一個小區,還是個高檔小區,門口的保安腰間配備著電棍,冷冷地看著她。

  司雲汀毫不在意地往自己身上貼了一個符,直接掠過他就走了進去,保安還睜著一雙眼驚愕地看著她之前站著的地方,揉了揉兩下眼睛,念叨了一句:「妖魔鬼怪快離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司雲汀聽得好笑。

  邵柔指著一棟樓的六樓一個窗口,道:「那是尚雙桃的房間。」

  司雲汀「哦」了一聲,看了看房子的牆壁,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手,然後,她飛了上去。

  其實她本來是想爬上去的,但是這外面的著力點之間的距離有點寬呀,她不是張起靈爬不上去。

  司雲汀落在陽台上,動作一點也不輕的把玻璃推窗拉開,一腳踏進了這個少女心滿滿的房間裡。

  這房間是真·少女心滿滿,牆壁粉紅色,天花板粉紅色,地板粉紅色,窗戶前放著一張粉紅色的書桌,書桌上還放著沒寫完的作業。角落裡攤著一張粉紅色HelloKitty的地毯,上面扔著幾個抱枕和一台平板,還有精致的梳妝台,台上擺放著各種各樣的的化妝品。

  而尚雙桃就躺在公主床上,抱著自己的抱枕睡著覺。

  只是眉頭緊皺,頭上一層冷汗,顯然是做了噩夢。

  司雲汀立在床邊低頭打量了一下這個女孩,年輕貌美,眉眼刻薄又尖銳,一副小人面相。

  司雲汀用自己有限的知識如此評估了一番,然後在尚雙桃面前打了個響指。

  正在做噩夢的少女猛地清醒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看著面前的司雲汀,又驚慌又尖銳地大喊:「你是誰?!你要干什麼?!媽媽!!爸爸!!」

  司雲汀靜靜地等著她喊完,慢悠悠地說出那句她想了一路的台詞:「你喊吧,喊破喉嚨都沒有人會來救你的。」

  尚雙桃:「……」

  啊,這熟悉的反派台詞。

  「你怎麼進來的?你找我干什麼?!」

  司雲汀把一邊的椅子抽過來,坐下,心平氣和地道:「你放心,我找你來就是問你點事兒,你實話實說了,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尚雙桃眯著眼睛就著月光打量這個女人,看著十分年輕,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皮膚細膩嫩滑,月光籠罩著,像是披了一層白色的輕紗。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卻帶著點魅惑人的感覺,總讓人感覺表面浮著一層淡淡的紫色光芒……

  像是要將人的心智吞沒進去。

  女人說話的聲音空靈而縹緲:「我問你,你對邵柔是什麼想法?」

  尚雙桃眼神呆滯:「我不喜歡她,我討厭她。」

  司雲汀看著她的眼睛:「為什麼呢?」

  「因為她又醜又窮,天天一副喪氣樣子,讓人看著就不舒服,說話還跟蚊子似的,問她什麼話,她都不說,看著就好欺負。」

  司雲汀有些意外:「就因為這樣?你平常怎麼欺負她?」

  「嗯。把她的書包扔在地上,往她的抽屜裡放各種毛毛蟲,蜘蛛和老鼠,把她的書扔在地上踩幾腳,把她的筆摔壞,找幾個女孩子把她堵在廁所裡不讓她回來,在她走到樓下的時候潑一桶水下去,故意把她的爸爸帶到大街上讓她找不到,嘻嘻嘻,看她急得團團轉的樣子真是太搞笑了。」

  司雲汀眸色沉了沉:「最後,邵柔是怎麼死的?」

  「邵柔!邵柔!她是怎麼死的呢?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推了她一下,我只是把她推下了水而已,我只是想看她狼狽地喊救命,我只是沒有救她而已,我只是……她、她怎麼就死了呢?」

  司雲汀摸著口袋裡的東西,笑了一下,站起來俯下身,輕輕在尚雙桃耳邊說了一句話:「祝你做個好夢。」

  她在「好」字上加重了音,然後邁開腿,繞過了公主床,一腳踏上書桌,翻身從窗口跳了下去。

  她輕盈地落在了地上,然後道:「走吧。下一個。」

  邵柔無比平靜地再一次給她指了一個方向,這一次的這個方向,是連解的家。

  一個無比簡陋、酒氣衝天、煙味滿室的出租房,沙發上橫躺著一個渾身□□的肥胖男人,腳邊是七零八落的酒瓶,睡得鼾聲如雷。

  司雲汀目不斜視地走過去踹開唯一一間臥室,木門吱嘎地響了一下,聲音寒酸刺耳。

  臥室裡床上沒躺人,倒是角落裡坐著一個瞪大了雙眼的少年,指間夾了一支還在燃燒的煙,猩紅的一點。

  「你是……白天在門口的那個小妞兒?」他啞著嗓子,眼神警惕,「出去。」

  司雲汀在他面前兩步的位置停下,少年人身體緊繃,蓄勢待發。

  司雲汀輕輕笑道:「啊呀,我剛才尚雙桃那兒回來呢,有什麼話,好好說不行嗎?」

  「白天的邵柔,是你帶來的?」連解問。

  司雲汀道:「猜對了也沒有獎勵。我只是來問你幾個問題的。」

  她蹲下身子,看著連解的眼睛,聲音輕柔:「來,告訴我,外面那個,是你的父親嗎?」

  連解機械地點了點頭,煙掉在了地上,司雲汀一腳踩滅了,問:「你對他有什麼樣的想法?」

  連解輕輕笑了一下,狠厲而嗜血:「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他,欠了我的,我要他千百倍地還給我。」

  司雲汀:「他對你做過什麼?」

  「他從小就愛喝酒,喝完酒就家暴,我媽媽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我小時候,也被他打斷過一條腿,但他沒有半點愧疚,還變本加厲,我就在被他單方面的虐打下長大,每天我睜開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我該怎麼殺了他,就算要我坐牢,我也要殺了他,殺了他,我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那你對邵柔是什麼態度?」

  「邵柔?她就像是以前的我一樣啊!我根本就看不過,老老實實扭扭捏捏,膽子小的一個廢物,被挨打了只知道哭,什麼都做不好,除了哭還是哭。不過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有看到我殺人的話,我也不會去想去欺負她。你是沒看到她被我欺負的哭出來的時候,真是太好玩了,看得我真是心裡太痛快了,有人跟我一樣痛苦……」

  「你殺了誰?」

  「我們學校的一個小廢物,小沒用的,萬楷,跟邵柔一樣,什麼事兒都做不好,像個娘們兒似的整天哭唧唧,還他媽翹著個蘭花指,惡心死老子了。」

  「邵柔是怎麼死的?」

  「還能怎麼死的,被尚雙桃推下去的唄。不過我也沒去救她,就有人想救她,我也不讓他們救,你沒看到,邵柔在水裡掙扎的痛苦的樣子,真是太讓人開心了,怎麼會有人這麼慘呀,哈哈哈——」

  司雲汀氣得站起來就給了他一個巴掌,活這麼久,她還頭一次見這種變態,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心理扭曲成這個樣子還能好好地活著?

  她越想越氣,干脆按著他暴揍了一頓,連解抱著頭痛呼,司雲汀拳拳到肉,實在得很,他鼻涕眼淚流了一大把,哆嗦著身子,抽噎著,求饒著,滿臉恐懼。手底下這具身子傷痕累累,又不禁讓人心疼,他畢竟是一個家暴受害者。

  司雲汀皺著一張臉,瞪著地上這個少年好一會兒,才憋著一股氣走出了這個讓人頭痛的家。

  她又按照邵柔的指示,連續去了幾個平常愛欺負她的學生家裡,才發現這些學生欺負同班同學的最大一個原因竟然是:看到別人都那麼做,我不這麼做,好像不合群。這是讓人覺得恐怖的隨大流。

  司雲汀半路上拐去了網吧,在裡面待了兩個小時左右,一身煙味地從裡面出來,徑直回了家。


第20章 八爺

  司雲汀回到家裡就睡了,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網絡上發布了一個多麼讓人震撼的消息。

  校園暴力的案件上了新聞,電視裡播報的時候司雲汀拎著一只雞,張起靈跟在她身後,懷裡的盆子裡放著一些亂七八糟的蔬菜蘑菇。

  吳邪的事兒已經辦完了,癱在家裡什麼事都不做,和胖子兩個人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侃大山,東南西北胡亂侃一通,然後盯著天花板發呆。

  司雲汀看了眼電視上一臉嚴肅的女主持人,邵柔已經去投胎了,她輕笑了一下,轉身進了廚房。

  按照之前說的,等時間空了下來,司雲汀就帶著他們去找了司朝。

  彼時正是中午十點,店裡的生意慢慢變得火熱,司雲汀進門的時候就聽到新招的店員正用漫不經心的語氣在喊單。

  進門的四個人齊齊看著那位店員,店員也看著他們,異常高興地「嘿嘿嘿」笑了起來:「喲呵?來的人不少啊?」

  司雲汀走過去抽開一張椅子坐下,滿臉悚然:「你怎麼在這兒?」

  黑瞎子撕下來一張便利貼,看她:「賣身。」

  吳邪一臉的欲言又止,顯然在這個地方看見黑瞎子讓他覺得人生都有點夢幻了。這是個什麼鬼東西,司朝是司雲汀的小姑姑,黑瞎子在司朝店裡「賣身」?

  話落地的瞬間司朝撩開小廚房的珠玉簾子走了出來,把貼著便利貼的盤子往點餐台上放,掃了一眼司雲汀一行人,語氣淡淡的:「坐著吧,一會兒就好。」

  司雲汀連忙應了一聲好,黑瞎子盯著便利貼上的繁體字,念了一遍,很快就有人上來把盤子端走,吳邪和胖子走過去跟他搭話,司雲汀盯著黑瞎子的脖子看了一會兒,皺了皺眉。

  張起靈偏頭:「嗯?」

  司雲汀扭頭看他:「之前給你的那塊玉呢?」

  張起靈不明所以,伸手在脖頸處拉出來一條黑繩,黑繩底下吊著的就是那塊被司懷注入了靈力的羊脂玉。

  司雲汀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黑瞎子的脖子,道:「小姑姑把另一塊玉給了瞎子。你們南瞎北啞,兩個殘疾人,正好一對。」

  張起靈默然。

  飯菜很快上了上來,東西都是司朝自己定下來的,算是針對他們每個人的身體情況,每人一份,自己吃自己的,互不干擾。

  胖子看著自己盤子裡油光閃閃的雞排,口水直流,也顧不上剛出爐的滾燙,一大塊塞進嘴巴,燙得他「嘶哈嘶哈」,也不願意把雞肉吐出來。

  黑瞎子在一邊幽怨地道:「在這兒打工太痛苦了,天天就是看著別人吃吃吃,然而自己只能坐著眼饞著,每個盤子都還要在我眼前晃一下——吳邪,你不打算孝敬一下你師父嗎?」

  吳邪翻了個白眼:「你當我不知道員工待遇比顧客待遇好嗎?私下裡誰知道你吃了多少東西。」

  黑瞎子撇了撇嘴,要罵他個小沒良心的,司朝就從他身後走過來,低聲道:「扣工資。」

  黑瞎子頭一仰,道:「老板,你覺不覺得你有點慘無人道啊?人性喪失啊!」

  瞎子的人生從始至終貫徹了一個大字——窮,司雲汀從看見這個人的第一面起就深知這個事實,看那□□絲樣也知道好嗎?

  雖然說張起靈也是真的窮,一窮二白,但好在身後還有幾個有點小錢的張家人,以及還有幾個好哥們。

  想到這兒司雲汀就想起來一件事兒了,吳邪欠解雨臣那筆巨款似乎至今都還沒有還上……

  司朝提醒:「你別忘了你還欠著我錢呢。」

  黑瞎子立刻閉嘴,安靜如雞。

  司雲汀扒拉著碗裡的飯,吃完後付了款,就在店裡坐著,店裡的書架子上有各種書,一部分是對普通人開放的,另一部分,是對一些修仙者開放的。

  司雲汀隨手拿了一本下來,在一邊靜靜地看著。

  說實話,司朝和司懷手裡的書,她看了沒有幾千本也有百十本,活了一百多年,時間總是在流浪修煉和看書中度過的。重復看書一向不是她的習慣,手裡拿著的這本又是對她來說過於淺顯易懂的。於是沒看多久,伴隨著店裡的吵吵鬧鬧,司雲汀支著的腦袋一歪,張起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這丫頭睡著了。

  ……

  司雲汀猶記得當年的長沙盛景。

  街邊繁華,叫賣聲連綿不斷,擺攤的有各種各樣的東西,女孩子家家玩的小玩意兒,孩童們喜歡的玩具,小道邊上走著的,扛著插滿糖葫蘆的木棍的中年男人笑得爽朗。

  司雲汀向他買了一根糖葫蘆,糖霜甜而微涼,她仰著頭看那高高的石門的時候,正是深秋,昨夜剛下過一場雨,空氣中泥土的腥味還很濃。

  往裡走一段距離,熱鬧喧囂,司雲汀好奇又歡快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直到路過一面牆的時候,擺攤的一個眼鏡青年叫住了她。

  「誒,那位小姐!留步留步!」青年扯著嗓子喊。

  司雲汀側身去看他,那是個穿著馬褂的青年,戴著一副圓眼鏡,看著老實,衝她招招手,示意她走過來。

  攤上擺著的東西都是算命用的,什麼簽啊,龜殼啊,紙筆啊,東西擺了一桌,邊上一個豎幅,就兩個字——算命。

  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好吧其實她是這幾年才出來的——她遇到的算命的沒有七八個也有三四個,基本上都是騙子,晃蕩著到了她這個修仙者面前,然後說一大堆姑娘你有血光之災啊。

  一開始真不懂看面相的司雲汀還會信,小心翼翼地過了好久,血光之災沒來,先發了一筆橫財,打那以後除了家裡那幾個大佬,其余人她是半分不信了。

  抱著玩玩的心態走過去,司雲汀看著那青年,青年盯著她的臉好一會兒,問:「這位……同行?家中是否有高人?」

  司雲汀眨巴兩下眼睛,「啊」了一聲,笑了:「怎麼樣算是高人?」

  青年指了指自己:「比我厲害的,我會算命、看面相、看風水、尋龍脈……總之挺多。」

  司雲汀想了想,誠實地告訴他;「不是主業,但確實是把好手。」

  她頓了頓又問:「為何不問我,偏生問我家裡人?」

  青年笑了笑:「直覺啊。」

  這位青年說,他叫齊鐵嘴,剛才她走大街上的時候,明顯與旁人氣質不同,粗俗點來講,像是個掉進泥潭裡的白天鵝,讓人一眼就看得見,十分的格格不入。他看著算了一卦,發現她命格模糊不清,倒像是有人刻意隱瞞了,這才叫住她。

  司雲汀心下明白,格格不入無非就是兩點原因,一,她長得好看,二,她修仙,仙自然與普通人不一樣。命格模糊也只是因為老祖向來不喜歡別人知曉自家事兒太多,她自己出門的時候也是低調得很,身上貼個隱匿符,過往的行人都會忽略她。

  齊鐵嘴聽她說是第一次來長沙,好不容易見到個高人家的,當即熱情異常,直言要盡東道主之誼,請邊上的人幫忙照看了一下攤子,就起身帶她上街轉轉。

  長沙境內的奇談挺多,司雲汀聽了一路,路上開過一輛車,停在了他們身邊,車後座的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男人俊朗嚴肅的臉。

  這人跟齊鐵嘴許是挺熟,看著齊鐵嘴說了一句:「老八。」

  齊鐵嘴笑了一下:「嗨呀,佛爺,這麼巧,您這是上哪去啊?」

  佛爺眯著眼道:「巡邏。」

  他的眼睛看向了司雲汀:「既然你這兒還有客,我就不打擾了。兩壺酒給你放在了攤子上,答應給你的。」

  「好嘞,謝謝佛爺。」

  車子隨即開走,司雲汀輕輕咬了一下舌尖,她跟天道打交道也有三十多年,也算熟識了,剛才說話那人,跟她師父身上的味道差不多,搭著點天道,只不過要淡很多,細聞之下才能聞得出來。但就是這麼搭著點天道,所以這人氣運很強,十有八九是成大事者,在這一方該是有大名氣的。

  她問:「剛才那人是誰?」

  齊鐵嘴道:「他呀,是我們長沙的布防官,張啟山,他家裡有一尊大佛,所以咱們都叫他張大佛爺。」

  司雲汀來這兒之前隱隱聽過九門的說法,說張大佛爺是九門之首,又問:「張大佛爺,我聽過他,九門之首。九門是什麼?他喊你老八,你排名第八?」

  齊鐵嘴不訝異,只是笑著道:「民間的說法而已。只是他們盜墓的多多少少要經過咱們九家出去,才出了個九門的說法。」

  司雲汀「哦」了一聲,沒打聽過多的,在街上逛了幾圈,見天色有些晚了,就和齊八爺道別,找了間客棧,租了房間。

  她的計劃是在這兒待上個幾個月就走,去別的地方看看。那時候尚未想到,將來的六七年,她都留在了這個地方,陪著這九門上上下下查了許多亂七八糟的事兒,還差點把命給搭進去。

  司雲汀記得深的就是初見那算命的青年時,他在陰暗的牆邊朝她揮著手,太陽蓋住了他的半邊桌角,他一只手露在太陽底下,修長,被陽光照得近乎發白。

  正是這雙手,拉著她走過那些詭譎多變的時光。

  她一覺醒來,司朝正坐在她邊上,下午的生意淡一點,她拿著本書正在看,邊上黑瞎子在本子上寫寫畫畫著什麼東西,吳邪和胖子坐在空調邊上小聲地談人生,張起靈盯著天花板,面無表情的。

  司朝瞥了她一眼:「睡得舒服不?」

  司雲汀揉了揉脖子,道:「不太舒服。」

  司朝輕笑了一下,伸手過來摸摸她的腦袋。

  司雲汀打包了兩份吃的就走了,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小店裡坐著兩桌客人,司朝坐在靠牆邊上的搖椅上,黑瞎子甩著張紙拉著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把那張紙給她看,嬉皮笑臉的,不知道說了什麼,惹得司朝翻了一對白眼。

  司雲汀看著黑瞎子脖子上的紅繩,看了兩秒鐘,扭頭跟上鐵三角的腳步,挑了個無人的小巷,燒了一張傳送符,回到家裡。


第21章 變形

  「嗯……我想,」年輕的姑娘雙手交疊在胸前,看著面前的青年,「晚一點去,也是可以被接受的吧?」

  青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身後的自家隊長,對方啃著個蘋果,顯然沒打算理他。

  司雲汀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這個被強制拖過來要求她跟著特案局走一趟的小伙子。

  這小伙子被逼上位的,一整隊的隊員們都不太敢向這位大名鼎鼎的雲斂少君提出幫他們找個東西的事兒,於是他們隊長就出了個損法子,抽簽抽到誰,誰就去。

  然後,他十分榮幸地中標了。

  眾所周知,雲斂少君最討厭找東西,不管是找什麼東西,她都特別不喜歡。聽局裡的老人說,有個幾十年的時間,少君的脾氣特別的不好,一點就炸,就是因為她當時在找人,還死都找不到。

  站到這位外表上看起來溫和無害的年輕少君面前的時候,小伙子的內心是絕望的。

  司雲汀就看著他一個勁兒地朝後邊的邊尉使眼色,可邊尉就是一副看看天看看地就是不看你的樣子,著實把小伙子氣得不輕。

  小伙子轉頭過來,語氣干巴巴地:「那個,恐怕、恐怕不行,上頭交代過了,讓十五天之內必須找到。如果您能在一天之內找到的話,那我們十四天以後再去找也沒問題。」

  司雲汀問:「找什麼東西?」

  小伙子說:「玄方鏡。我們得到消息說,有一個人想要召喚出這個邪神,嗯,老祖那邊已經抓過兩次相關案件的人員了。」

  司雲汀:「有什麼線索?」

  小伙子背後冷汗都要出來了,小心翼翼地:「額,約等於沒線索……」

  司雲汀微笑:「不去。」

  她看著小伙子的眼神,仿佛他只要再多說一個有關於讓她去找東西的字,她就會立馬暴走。

  深知保命要緊這一黃金守則的重要性,小伙子立馬道:「好的,我知道了!」

  然後轉身就朝著邊尉走去。

  司雲汀則是回想著玄方鏡這個東西。傳說玄方鏡是黃帝打造的東西,能夠收納邪物。當時正好有一方邪神在人界為非作歹,吸食生物的靈氣,煉化生物的魂魄,以此來增強自己的實力,想要掌握整個世界,突破天地運則。黃帝為了收服他,跟他磨了整整十年,才在各方神明的幫助下把他給收進了玄方鏡,鎮壓了幾千年。

  按理來說,找東西這事兒得找老祖吧?來找她干什麼?難不成是黎深那家伙把他們給扔出來了,他們走投無路之下才來找她?

  司雲汀覺得很有可能,當即在心裡的小本本上又給黎深記了一筆,心想著找個時間回一趟伏門,找老祖告一下狀。

  思想間,前來勸說的人已經換了,邊尉站她面前咳嗽一聲,道:「少君。」

  司雲汀仰頭看他,面色略微不虞。邊尉立馬識時務地半蹲了下來,好脾氣地跟她打商量:「少君啊,玄方鏡裡關著的邪神一旦被放出來,這後果您也能想像,萬一咱們抓罪魁禍首不及時,把邪神放出來了,人界不就遭殃了嗎?一群普通人面對一個上古邪神,只有死的份好嗎?」

  司雲汀道:「你當我是傻嗎?你們現在沒有線索,怎麼找?」

  「線索也是找出來的。」邊尉笑道,「說實話,其實線索咱們還沒有,線索人物,咱們還是有的。」

  司雲汀道:「那你就去找啊,賴在我這裡做什麼,多了我一個能加快你們搜查速度不成?」

  邊尉摸摸鼻子,道:「是多個人身保障,誰知道半路會不會出事兒,到時候還得靠您來保護我們這些平凡又弱小的普通人。」

  司雲汀萬分嫌惡地看了他一眼,但仔細一想也是,玄方鏡靈力深厚磅礡,普通人肯定是拿不了的,說不定還會被震傷。而老祖平日裡已經夠忙了,忙著抓鬼忙著處理天地糾紛,司朝那兒她也忙著賺錢,黎深更不用說,酆都大帝……

  司雲汀發現好像真的只有她比較適合走一趟。

  勉為其難答應後,邊尉就笑嘻嘻地走了,走之前從口袋裡抓出一把五彩斑斕還亮晶晶的糖,遞到司雲汀面前,道:「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給你的糖。」

  司雲汀木著臉想,敢情她要是不答應,這糖是到不了她手上了。

  她把糖接過來往口袋裡一塞,轉身推開小柵欄,繞過一群雞,踏上房子前的甲板,在小茶幾邊上坐下。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了雨村的家,回家後還沒有一個星期,邊尉這群人就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消息,直接跑了過來抓人,結束了她短暫的愜意生活。

  吳邪嗑著瓜子問:「那誰?」

  司雲汀捧起一片西瓜,咬了一口,鼓著腮幫子道:「一個朋友,找我出任務。」

  胖子道:「又去抓鬼?」

  司雲汀搖搖頭:「我主業又不是抓鬼……是去幫他們找個東西,以免那東西裡面封印著的邪神跑出來危害人間。」

  吳邪壓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問:「危險嗎?」

  司雲汀道:「對我來說可能不太危險。」

  張起靈破天荒開口:「什麼時候去?」

  司雲汀看著他眨眨眼睛:「不知道,他們還沒定下來第一步去哪,我等他們通知。反正最近兩天就要動身,去個十五天左右就回來。」

  她看著張起靈低下頭去咬了一口西瓜,沒再說話,上午的光線柔和了他的脊背挺直的線條,襯得他的臉愈發白皙,五官立體,劉海落下來的陰影遮住了他的所有表情。

  司雲汀心裡咯噔了一下,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只是這種預感轉瞬即逝,沒讓她來得及抓住好好分析到底是為什麼,就消散得一干二淨。

  晚上邊尉就來了信息,問她明天中午上飛機行不行,他們先去一個地方看看,找一下線索。

  司雲汀說好,放下手機之後就開始收拾東西。

  第二天中午她跟鐵三角說了一聲,邊尉把車開到門口等著,剛降下車窗就對上甲板上沉默寡言的青年的目光,有點冷,有點刺,邊尉從裡面看出了點莫名的敵意,他總覺得這人看著看著,下一秒鐘就會跑過來把自己的脖子給擰斷——沒理由,就是這麼個感覺。

  司雲汀從房子裡出來,青年跟在她身後,把行李箱放進後備箱。

  司雲汀叮囑道:「我馬上回來,你們在家裡不要搗亂啊。」

  張起靈沒說話,司雲汀繞到副駕駛座坐上,把安全帶系好,邊尉把車開出去,開了一會兒,出了村子,忍不住問:「那是你朋友?」

  司雲汀點點頭,邊尉嘀咕道:「看我的眼神怎麼那麼恐怖。」

  ……

  玄方鏡遺失多年,前幾日有幾個邪術師利用活人獻祭,失蹤人的親戚朋友找上伏門,老祖出去了幾趟,就把這幾個邪術師給抓了回來。

  嚴刑逼供下,幾個邪術師才說他們聽說玄方鏡在一處凶宅裡,畢竟是玄方鏡,封印漸消,邪神的力量愈發強大,容易招聚怨靈。

  凶宅的位置給了邊尉,上飛機後他拿出地圖,圈了一個點,道:「這是目前所知的第一個點。如果這兒也不是,那麼我們的目標就只能放在近幾年來鬼怪作祟多的地方了。我昨天讓人查了一下資料,上海、吉林這兩個地方比較多。」

  司雲汀興致缺缺地點點頭,邊尉看她:「朋友,能不能有點精神?」

  司雲汀道:「不能。」

  對方是擁有一百年經驗的話題終結者,己方等級太低,無法回答。

  邊尉眨巴眼看她,司雲汀懶懶地掀了一下眼皮,道:「你眼睛抽了?」

  向楠在後頭道:「少、少君。」

  司雲汀道:「我是少君,不是少少君。」

  向楠憨笑了一下,道:「少君,您能不能借兩張符?我怕我這小命到時候一個不小心就沒了。」

  司雲汀從口袋裡抖出一堆符,攏了攏遞給他,道:「你們瓜分了吧。」

  邊尉伸手抓了兩把進懷裡,目瞪口呆道:「您老這是一天畫幾百張吧?現在的靈氣好像沒這麼多?」

  司雲汀木著臉喝飲料:「住的地方好。」

  符咒在後頭被一搶而空,司雲汀看著窗外,然後就看到了某個人正御劍飛行。

  同飛機的沒有一個人看到,顯然這人在身上放了隱匿符,司雲汀盯著那人看了好一會兒,心想這人是誰啊這麼牛逼,認出來是誰後差點要下飛機衝上去打人。

  司雲深啊!司雲深!她二師弟!

  這麼浪的嗎?!

  司雲深顯然也看見她了,保持著跟飛機一樣的速度,然後在窗戶口打手勢:「師姐,你去哪?」

  司雲汀傳音:「我去找玄方鏡。你這又是干什麼?怕祖國爸爸不認識你過來湊個臉熟?被底下的人抓到了怎麼辦?你當道協是瞎的?」

  司雲深說:「我去找老祖,不怕,我用的是你留下來的符咒。」

  司雲汀心想你這麼信任我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只好揮揮手,問:「找老祖?出什麼事兒了?」

  司雲深面色有些凝重:「小豬開始變形了。」

  「小豬……」司雲汀懵逼,「變形?」

  小豬不是凶獸嗎?什麼時候成了變形金剛?


第22章 捉鬼×4

  司雲汀的茫然與司雲深同款,到地方後,司雲深就降了下去,邊尉問:「怎麼了?」

  司雲汀收回目光,道:「沒事。」

  四個小時後他們出現在一座繁華城市,找了一個地方把行李放好,邊尉就開始找路。

  那座凶宅在這兒屬於遠近聞名的,路上隨便拉一個人就能問的出來。

  「你們要去那兒?」路人滿臉的不贊同,「那兒很危險的,裡面鬧鬼,死了很多人。」

  邊尉笑道:「我們就是看看,不進去。」

  他轉身對著一眾小隊走過來,向楠道:「那地方真有厲鬼?」

  司雲汀看了一眼凶宅的方向:「調查一下。」

  她只是顧問,調查這種事情輪不到她,在這兒待了兩天,邊尉他們就把事情調查清楚了。

  凶宅的年代很久了,兩個世紀以前,這兒曾經是一個富商的居住地,富商不是普通的富商,他不僅很有錢,還跟當時的官場有些關系。於是很多人都想著巴結他,但在老夫人七十大壽的宴會上,這家人出了事,先是不斷地有人肚子痛,然後有人昏迷,再然後有人死亡。

  宴會不了了之,但從這兒以後,地獄卻開始了。在每個夜深人靜的晚上,居住在那條街的百姓們都聽得到從富商家裡傳出來的鬼哭狼嚎聲,還有裡面的人的呼救聲。每天白天都有不明的屍體從裡面抬出來,沒有簽賣身契的下人們紛紛請辭回家,臨走前腳步虛浮,眼底青紫,而簽了賣身契的下人整日面色灰白,仿佛一具行走的屍體。

  這麼持續了一個月,富強家裡的人全部死亡,然後就是官場上和他有關的人開始一個一個地遭罪,一時間人心惶惶。

  直到有天一位高僧雲游路過此地,他看著這座宅子,雙手合十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然後走進這座已經空了的大宅,再出來後,那些恐怖的事情就停了下來,不再有人死亡。

  但如果有人嘗試進入這座宅子,他就會死在裡面,即使沒有死在裡面,出來後不出七日,他也會暴斃而亡。

  向楠道:「這真的是有點兒像厲鬼所為。」

  邊尉靠在陽台欄杆上,指間夾著一根燃燒著的煙:「今天晚上咱們就動身。誰知道那老太婆七十大壽的時候是不是有哪個傻逼把玄方鏡放了進去才引得一家人全部死翹翹。」

  他們已經換了一家旅館了,這家旅館和凶宅在同一條街上,司雲汀往對面望去,就能看見宅子上空彌漫的怨氣滔天,隱隱有一張臉藏在怨氣當中。

  當天晚上十一點過五十,第四小隊全員集合,邊尉清點了人數,一馬當先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面,朝著幾十米外的凶宅走去。

  晚上站在這座宅子前更能感受到陰冷寒氣,向楠打了一個噴嚏,嘀咕:「純天然空調,夏季必備。」

  黑色大門緊緊閉著,門環斑駁古舊,台階上長了青苔,門口的兩頭石獅子也顯得詭異。

  司雲汀上前去敲門,聲音緩慢而清脆,連續敲了四下,大門向內打開,露出腐敗破舊的院子。黑洞洞的廳堂內人聲嘈雜,細聽之下,像是一群人在說著什麼,男女老少,其樂融融。

  邊尉上前跟司雲汀並列,兩人一同走進宅子,沿著雜草叢生的小路,走上曲折的長廊,大門在他們身後轟然關閉。

  小隊眾人早已在多年的靈異事件中鍛煉出了強大的心髒,幾乎去過的每一個鬧鬼的地方鬼都喜歡來這麼一招,看得多了甚至都還有點鄙視——你們都這麼沒新意的嗎?

  邊尉打量著走廊邊上的一池蓮花,正值盛夏,蓮花開得放肆,亭亭玉立,遮蓋了滿池塘,每一片花瓣都柔嫩而顏色清淡高雅,好似古代大家閨秀,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落落大方。

  司雲汀的目光擦過長廊的檐,直直看向了四方的天空,黑夜如深淵,這兒看不見半點星光燦爛。

  他們來到廳堂,看著滿室喧鬧。高堂上坐著兩位中年人,男左女右,底下兩邊都做著些年輕的男女,身後站著低眉順眼的僕人,晚清時候男人留的長辮,女人的旗裝,開口說話的聲音與今日口音有很大不同,含糊不清,語音難辨。

  司雲汀只能隱隱約約地猜出來一點,比如底下一個女人說臨近老夫人七十大壽,要多請一些人來為老夫人慶祝。

  上座的男人點點頭,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於是一陣風忽然吹過,廳堂裡的人紛紛變化了樣子,像是白天,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下人們忙碌得很,屋外面像是打掃過了,干干淨淨,綠意盎然,大門開著,一群人擁擠在廳堂裡,紛紛獻上賀禮。

  此番前來,賀禮才是主要,邊尉的目光鎖定在那展開來給老夫人看的一份又一份的賀禮上,半晌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都不是。」邊尉道,「看來這凶宅鬧鬼,另有原因。」

  「啊——!!」屋外傳來一聲大叫,所有人回頭看去,離得近的人抽出符咒,低聲念了一句,將符咒甩到被厲鬼抓住的人身上。

  司雲汀揚聲道:「都別動!」

  一聲令下,所有人停止動作。司雲汀手一招,那之前被一只厲鬼掐住了脖子的隊員飛到了她的面前,一張臉煞白煞白的,脖子上青紫色的痕跡邊緣還泛著點黑。

  司雲汀抬頭看了一眼靜止了的廳堂,白光一閃,她指尖冒出點點猩紅鮮血,廳堂裡的所有鬼魂扭過頭來看她,司雲汀飛快地在空中畫了一道符,掌心朝著符咒一推,泛著金光的符咒穿過隊員的身子,又折了回來,停留在空中。

  那金光暗淡了一點,司雲汀道:「每個人過來,穿過這符咒一次,速度要快。」

  「是!」

  邊尉是最後一個的,他上去的時候,金光已經暗淡到快要消失,他穿過去,那符咒就跟破碎了似的,灰暗的鮮血落在地上,同一時刻,廳堂裡鬼魂嚎叫,數十只厲鬼鋪天蓋地,蜂擁而上!

  司雲汀從懷裡抽出一張符拋擲空中,符咒燃燒,釋放出幾股濃郁肆虐的陰氣,興奮地朝著底下的厲鬼撲過去。

  司雲汀道:「別呆在這裡了,快出去,外面都是些小鬼,對你們沒傷害,抓了回去就是。」

  邊尉低聲笑道:「怎麼,你這扛著?」

  司雲汀指尖泛起金光,斜了他一眼:「不然呢?留你們在這兒給他們吞噬了然後給我找麻煩?」

  邊尉手一揮:「撤退。」

  小隊眾人立刻有秩序地朝著屋外走去,向楠看了一眼邊尉,邊尉也看他,向楠就跟一隊人道:「跟我走。」

  司雲汀甩出一條金色長鏈,漫天的怨氣泰山壓頂一般壓了下來,她卻當做沒看到似的,穿梭在厲鬼群中,長鏈每一次地落地都打碎一道魂魄,每一次收回都勾回一只厲鬼,司雲汀捏住他的脖子,幽深的眸子裡隱隱閃過一絲紅光。

  邊尉從自己的懷裡抽出一把長劍,看了一眼司雲汀,輕聲「嘖」道:「你悠著點。」

  話音落地,他猛然躍起,躲過一只襲來的厲鬼,反手斬殺!

  一時間,整個廳堂金色浮光掠影,怨氣當中穿梭的陰氣桀笑著穿過一只又一只驚慌失措的厲鬼,在他們憤怒而絕望的幾聲尖叫中奪取他們的力量,化為己用,不斷成長,不斷強壯。

  司雲汀長鏈一甩,手下用力,殺死一只厲鬼,看著邊尉道:「真是少見啊。」

  邊尉使劍穿過厲鬼的胸膛,看她一眼,正要說話,一個沒注意,身後撲來一只女鬼,尖牙暴露著血色,司雲汀眸色一凜,那只女鬼一聲長嘯,七竅猛地爆出猩紅色血液,下一個瞬間她的肢體炸裂,殘肢碎肉鋪了一地。

  邊尉咽了一口口水,司雲汀皺著眉頭,將長鏈往空中一拋,口中念念有詞,兩秒鐘後長鏈不斷變多,又交織在一起,赫然成了一張金光閃閃的網,從天而降,將廳堂中所有鬼全部籠罩在內。

  司雲汀手一揮,網便立即收縮,像是內裡藏了什麼能量,壓迫著厲鬼相互依靠在一起,各個面露痛苦之色,四肢僵硬扭曲。

  邊尉默默地收起自己的劍,走到司雲汀身邊。

  司雲汀踹了一腳網,蹲下身子,看著網裡的厲鬼們:「你們都是這兒的鬼?生前都在這兒?」

  厲鬼們恐懼地點點頭,邊尉道:「你們是怎麼死的?」

  厲鬼們紛紛露出一個憤怒又敬畏的表情,其中一個小妾女鬼說:「是老爺。老爺殺的我們。」

  司雲汀望了一圈:「啊哦,你們的老爺我好像漏了……我艸?」她面如菜色,「快去找你那幾個隊員,他們麻煩了。」

  邊尉拔腿往屋外跑,司雲汀比他更快一步,兩個人一路狂奔過長廊,然後在門口處看見了那幾個可憐的小家伙,正被一個中年男鬼壓著暴打。

  向楠一見他們就鬼哭狼嚎:「救命啊!!!少君!!救命啊!!!隊長!!!我們要死啦啊啊啊!!」

  他這麼一喊,整個小隊跟被按下了什麼開關似的,各個都嚎叫起來,其內容之驚天地,其語調之泣鬼神。

  邊尉抽著嘴角,在心裡告誡自己這無論如何都是自己的一群小智障,不能跟他們計較。

  司雲汀兩步衝過去,以一種人類不可能達到的速度出現在中年男鬼眼前,趁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中年男鬼掙扎著,喉嚨管裡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尖而又長的指甲扣進司雲汀的肉裡,對方不耐地皺了一下眉頭,那雙手立刻廢掉,無力地垂在身側。

  司雲汀正要用力將這只鬼給弄死,卻發現不知從何而來的另一股力量同她拉扯著,力道之大,差點把她扯了過去。

  她手裡金光一閃,厲鬼身子一顫,從頭頂開始化作黑煙,消散了去。

  同一時刻,遠在幾百裡之外的一個年輕男人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他看著那灘血,蒼白的臉上慢慢地顯出了一絲病態的笑意。

  「雲斂少君……司雲汀……」

  司雲汀若有所思地朝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第23章 坦白

  「這只厲鬼和一個人簽了契約。」司雲汀道,「魂魄被上了印記。」

  邊尉揉了一把頭發:「能查到是誰嗎?」

  司雲汀推開門,往外走去:「不用查,他自己會找上門。」

  線索在這個地方斷了,邊尉就訂了機票往吉林去,二道白河上一群人凍成狗,沿著路往鬧得最凶的地方走去。

  邊尉看司雲汀整張臉都要埋在圍巾裡了,就問:「很冷嗎?」

  司雲汀搖搖頭,她在身上放了好幾張暖寶寶貼,誰冷她都不會冷。

  最終玄方鏡在一座鬼村裡發現,司雲汀打量著這個樸實無華的銅鏡,木著臉想,黃帝那個時代就會制作銅鏡了?果然傳說不可信。

  她原想把東西隨身帶著,但局裡說什麼都不同意,司雲汀也不想跟這一群傻瓜說那麼多,隨手設了一道陣,邪神出來了橫豎能夠保他們個半小時一小時,足夠他們把老祖和司朝找來了。

  出門十天,回家的時候下午兩點半,現在正是八月尾巴,學生黨准備上學。每一次出門回來靈靈就會特別激動興奮,司雲汀剛站在家門口,鑰匙還沒有拿出來,一只黑貓大老遠就喵喵喵,然後飛過來一頭扎進了她懷裡。

  司雲汀擼擼貓,開門進去,把行李往沙發邊上一推,抱著靈靈往隔壁走。

  兩點半正是老年人的睡覺時間,甲板上倒了三個,司雲汀輕手輕腳踩上甲板的時候,張起靈就看著她,司雲汀在他邊上蹲下,小小聲撩他:「想我了沒?」

  張起靈閉眼,司雲汀撇撇嘴,在他身邊躺下,其實她在飛機上已經睡過了,但是也許是微風不燥,陽光不炙,身邊人有一種魔力,她慢慢地又有了睡意。

  迷糊間有一道聲音呢喃飄來:「想。」

  司雲汀一個激靈,僵著身子好一會兒,感覺太陽把身子曬軟了,才終於忍不住笑了。

  ……

  「我艸?」胖子揉了揉眼,看了一眼張起靈,又踢了一腳吳邪。

  吳邪昏著腦袋罵道:「胖子你是不是有病?!又踢……」

  胖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小聲道:「來,天真,你給胖爺看看,是不是胖爺在做夢?」

  吳邪滿腦子都是胖子手上是什麼鬼味道,活生生給他熏清醒了,眨了眨眼適應陽光,猝不及防對上一雙平淡無瀾的眼睛。

  那人側躺在甲板上,一手捂住身邊人的耳朵,眼睛看著他們。

  吳邪在五雷轟頂的震驚下回了神,連忙比了一個「我懂我懂」的手勢,拉著胖子站起來,墊著腳一溜煙跑進屋裡。

  進了屋裡,把門關上,胖子才說:「天真,你掐一下我,看看我是不是在做夢?」

  吳邪滄桑地道:「如果做夢的話也不可能兩個人同時做夢,啊,說不定是我在做夢。你說得對,你來掐我一下……」

  他把胳膊伸出去,胖子拍了一巴掌,有細微的疼痛感傳來,兩個人對視一眼,都覺得這個世界太他媽神奇了。

  司雲汀一覺睡了三個小時,吳邪和胖子都不敢出去,怕打擾到外面兩個人,就呆在家裡看著電視,開的還是靜音。

  司雲汀揉著眼睛問:「幾點了?」

  張起靈看天,然後看吳邪,支棱著耳朵的吳邪回頭比了一個五,又比了一個三十,他說:「五點半。」

  司雲汀把這互動從頭看到尾,然後說:「你不知道可以選擇不說的。」

  張起靈垂眸看茶杯。

  司雲汀戳戳他的胳膊:「我想喝水。」

  張起靈給她倒杯水放手邊。

  司雲汀一邊喝,一邊瞅他,看看又覺得好笑,把杯子放下,起身對裡面坐著的兩個人道:「好了,你們要吃什麼啊?我來做飯。」

  胖子一邊用遙控器把電視機聲音調大,一邊道:「麻婆豆腐,辣子雞丁,紅燒豬蹄,糖醋排骨……」

  「咳咳,」吳邪道,「隨便,你做什麼我們吃什麼。」

  司雲汀道:「好。」

  家裡的菜不多了,估計過兩天又要上街采購一次,司雲汀到菜地裡拔了兩根蔥回來,做了幾份清淡的菜。

  胖子一看就說:「您這趟是去了少林寺?」

  司雲汀道:「少吃油膩的,對身體好。」

  連續吃了五天大魚大肉的吳邪點點頭。

  酒足飯飽看星星,司雲汀看著天空道:「軍訓要開始了吧?想去玩一玩。」

  身上有黑歷史的三人不敢苟同。

  無事可做,干脆打牌。

  司雲汀連勝三局後,胖子就不玩了,連說坑人,司雲汀把牌一扔,癱倒在小滿哥身上,蹭了兩下,道:「輸不起——」

  胖子說:「別以為你是小哥姘頭我就不敢動你。」

  司雲汀「哈哈」笑:「來呀來呀。」

  胖子白了她一眼,表示自己不屑與女人動手。

  夏季雨多,躺了沒一會兒,胖子一摸臉,跳起來道:「快快快,天真,下雨了!!」

  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跑過去收衣服,司雲汀就伸手過去拉拉張起靈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張開手道:「抱。」

  張起靈僵了一會兒,司雲汀像是料定了他不會拒絕一樣,保持著這個動作,笑意盈盈地看著他。果然沒多久,心裡天人交戰的張起靈就有了動作——走過來一把把她打橫抱起,往房間走去。

  司雲汀懵然道:「我不要這樣抱啊。」

  張起靈把她放床上,拿毯子給她遮肚子,然後走了出去,全程沒說一句話。

  司雲汀頓時哭笑不得,心裡想道:「行,你把我放房間,那今晚我就不回家了,我睡這兒了,看你睡哪。」

  於是張起靈睡了一個晚上沙發。

  司雲汀只覺得這人簡直和她不是一個世界。

  為了不讓他再睡沙發,司雲汀第二天就沒和他搶床了,自己回了家,結果當天晚上邊尉就打了一個電話過來。

  彼時司雲汀正躺在床上准備睡覺了,邊尉在電話那頭道:「少君,有個人,不是,有個鬼,他說想見你一面。」

  司雲汀說:「讓他明天白天再說,我現在要睡覺了。」

  她沒給對方反應時間就掛了電話,然後,兩秒鐘過後,又一通電話打來,她那神奇的二師弟張口就說:「師姐,小豬失蹤了。」

  司雲汀:「……」

  司雲汀:「等我五分鐘,我馬上過去。」

  破事兒一大堆。她心裡念了一句,再要來一件事兒,她就上天。

  大概是想讓她上天,就在司雲汀換好了衣服准備出門的時候,這個不平靜的晚上的第三通電話打了過來,祝冬道:「少君,出事兒了。」

  司雲汀欲哭無淚地說:「什麼事兒?」

  祝冬道:「有個孩子丟了魂,他媽媽找了過來,請我們找魂。」

  司雲汀道:「那就找啊,打電話給我干什麼?」

  祝冬說:「找了,然後我們發現那孩子的魂,可能被人拘住了。」

  司雲汀:「……」

  炸。

  為什麼我不會□□術?

  她道:「打個電話給黎深,叫他幫個忙,或者打電話給小姑姑,讓她幫我撐一會兒,我這兒事兒有點多。」

  她話落的瞬間出現在道觀外,司雲深倚在門口發呆,司雲汀掛了電話塞口袋裡,兩步過去,問:「師父和雲初呢?」

  司雲深道:「出去找了。」

  司雲汀薅了把頭發:「之前你說的小豬變形了是怎麼回事兒。」

  「老祖說,小豬成年了,它是上古凶獸,成年形態和幼年形態不一樣,還叫我們看著,成年後的一段時間裡他會脾氣很暴躁,容易闖禍。」

  「但是現在他不闖禍我們可能還找不到他。」司雲汀嘆氣道,「幫我把房間裡的羅盤拿來。」

  司雲深從身後拿出來遞給她。

  司雲汀頓了一下,「好吧。」

  她釋放精神力,注入到羅盤裡。這個羅盤能夠搜索到這世上的所有東西,除了與天道有關的,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司雲汀找張起靈就像大海裡找根針,完全沒有頭緒。

  兩秒鐘不到,司雲汀把羅盤一收,手裡的長鏈並作一塊,她踩上去,在身上貼了一道隱匿符,就朝著西南方向飛去,半路上還給張敬義和司雲初傳音,讓他們回來。

  上古凶獸的殺傷力巨大,一旦進了城鎮,就是大開殺戒,到時候死多少人都不知道。

  羅盤指示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司雲汀在一處荒郊野嶺停了下來,這兒屬於未開發地段,雜草縱生,樹木高大。

  司雲汀跳下去,落在地上,靈力放出去,不一會兒就從一個山溝溝底下撈出了睡得呼呼響的小豬。

  小豬身上的傷痕很多,也有很多十分深,不知道是被誰用法寶炸得,還是用利器傷得,總之,就是也許是有人故意把小豬引到了這兒,傷了他,讓他沒有對附近的城鎮造成傷害。

  司雲汀看著他的傷口好一會兒,司雲深從口袋裡拿出幾粒藥丸塞進他嘴裡,小豬哼哼了兩聲,往司雲汀懷裡縮了縮。

  不遠處司雲初和張敬義跑了過來,張敬義看了看周圍,道:「也不知道把他引過來的人心是好是壞。」

  司雲汀有些奇怪地看著他,張敬義解釋道:「老地方的傳說了,有些人說,用上古神獸或凶獸的血肉,能夠讓被祭祀的人鎖定目標,更容易復活……」

  「有這種可能。」司雲汀道,「更別說現在還是小豬的特殊期。」

  「嗯。」張敬義道,「現在他沒多大事就行。先回去吧。」

  「好。」

  回到道觀後,張敬義檢查了小豬的情況,皺著眉頭道:「內傷很多,有殘留的怨氣,估計對方不是人,或者是個邪術師。」

  司雲汀將手裡凝聚的一個光球拍進小豬體內:「我已經給小豬設下了保護罩,必要時刻會自己觸發。我想辦法調查一下那個人是誰。」

  她看了一眼手表,道:「雲深跟我走一趟,我今天晚上的事兒有點多。」

  她把祝冬的事情交給了司雲深,自己走進邊尉的辦公室。


第24章 黑夜

  邊尉一見她就道:「晚上好啊。」

  司雲汀看著邊尉對面的崔瑾,露出一個笑容:「這位是個稀客,你自己來的還是有人帶你來的?」

  崔瑾道:「有人帶我來的。」

  司雲汀能猜出是誰,頷首道:「有事兒找我。」

  崔瑾看看邊尉,邊尉道:「你可以當我不存在。反正你這事兒到最後說不定都是要我來管的。」

  司雲汀笑了一下,崔瑾道:「那好吧。」

  他抬眼看著面前這個一身慵懶的女人,思索了一下,開口道:「我想找人。」

  司雲汀道:「當然沒問題。」她一指邊上的邊尉,「找人的事兒交給他。」

  ……

  司雲深和祝冬不是第一次見面,敲門進去後,他對著裡面的女人點頭:「祝隊長。」

  祝冬有些奇怪:「少君有事兒?」

  司雲深點點頭,祝冬把擱在桌子上的文件袋遞給他,道:「被拘住了魂的小孩,命格不太好,八成那人拿他的魂魄來祭祀或者做些什麼邪術。」

  司雲深翻了翻資料,小孩今年七歲,男,八字輕,陰氣重,屬於那種大白天都能看見各種各樣的鬼在自己身邊晃悠的,能平安長大到現在,也可以說是十分幸運了。

  司雲深的目光掃過那小孩的名字,叫做姚文煜,他沒有什麼印像,將文件放回去,拿到姚文煜家的地址,他御劍前去。

  祝冬看著他這麼高調,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司雲汀身邊的人做事都有一種怎麼喜歡怎麼來反正有人給我兜著的架勢,他們是爽了,苦的都是他們特案局的人。

  司雲深在那家人陽台落下,窗戶關著,他就打開來,邁步進去,床上的女人和男人正睡得深,他掠過他們打開房門,轉身進了另一間房間。

  這間房間布置得極其充滿童心,角落裡被收拾整齊的玩具,小書桌邊上的書架,桌子上還放著尚未拼裝完成的變形金剛。

  司雲深記得自己小時候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好的房間,他來到松陽觀的時候,比較會寵人的司雲汀沒在松陽觀,大概是在長沙。張敬義又不會照顧小孩子,給他隨便在道觀裡挑了一間可以住的房間,就把他扔了進去。

  等司雲汀回來,已經是他來到松陽觀的三年後,過了無知的孩童時期。

  而當司雲初被撿回來的時候,司雲汀還給她好好裝扮了一下房間,讓她過了一個無憂無慮的童年。

  就這一點來說,司雲深有點小嫉妒。

  司雲深走過去,看那小孩躺在兒童床上,安安靜靜的,胸膛沒有絲毫起伏,連呼吸都停了。

  一般來說小孩停了呼吸,家人們都會下葬,這家人是為什麼還認為孩子沒死?還找上特案局幫忙?

  司雲深伸手蓋在姚文煜的腦袋上,一絲靈力從他手掌露出去,流淌過孩子的全身,從裡面勾出來一絲極淺的陰氣。

  非法勾走魂魄,是會留下痕跡的,司雲深記得司雲汀說過,只不過是深淺的問題,技術高超的邪術師會把陰氣留在孩子的心髒裡,那裡藏的位置最深,一般的修士沒點能耐不敢去碰心髒,怕靈氣過多摧毀。

  但是強大的修士就不怕。

  司雲深捏著那縷陰氣,感受了一下,皺起了眉頭,拉開窗戶,喚來佩劍,朝特案局飛去。

  這事兒有點怪,他得找司雲汀商量一下。

  司雲汀這個時候正在聽崔瑾的長篇大論,他羅列了一條又一條要殺掉那幾個敗類的理由,並且誠摯地希望他們特案局能不要管,幫忙找人就行了,就算他會魂飛魄散灰飛煙滅也不要緊。

  司雲汀咬著蘋果,道:「這事兒跟我說沒用,你在特案局的地盤。」

  崔瑾深吸了一口氣,又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無所事事的邊尉,邊尉反應過來,看了一眼司雲汀,對方朝他輕輕眨了眨眼,他就立即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樣,假裝思考了一會兒,一分鐘後,他緩緩點頭。

  崔瑾輕輕地笑了,道:「謝謝您。」

  司雲汀站起來道:「走不走?」她揚了一下手裡的地址,眼裡一片平靜。

  她拉開辦公室的門,大步走了出去。

  邊尉眯著眼睛看他倆的背影,嘀咕道:「她這又是干什麼,資料不是發給她了?」

  司雲汀出門的時候恰巧看見不遠處負手立在劍上的司雲深,少年人身子筆直,清俊出塵。

  「雲深?」司雲汀道,「怎麼回來了?」

  司雲深道:「被拘住魂魄的那個小孩身上的陰氣跟你身上的一樣。」

  司雲汀微微一愣,隨即笑開了:「有趣。我身上的陰氣是那日蛇災時蹭上的。」

  司雲深:「都對上了?」

  司雲汀往旁邊的崔瑾看了一眼,對司雲深道:「你那個案子跟進看看,我處理完這兒的事就趕過去,要真碰上了那個邪術師,小心點別受傷了。」

  司雲深點點頭。

  其實她並不是很想出任務,司雲汀在路上又一次打了一個哈欠,這麼想著,她想回去睡覺,睡到地老天荒的那種。

  崔瑾看看她的狀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啊,讓你這麼晚了還來陪我。」

  司雲汀腳步停都沒停:「你要是真抱歉,就不會大晚上的把我叫起來。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們是故意的。」

  崔瑾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干巴巴地「哈哈」笑了兩聲,把話題揭了過去。

  凌晨兩點半,司雲汀站在了一棟豪華別墅外,以她的積蓄和閱歷,雖然說不是沒有看到過這麼充滿金錢氣息的房子,但是作為一個正常人,她還是小小的感嘆了一下,然後邁著步子走了進去。

  保安對她向來不起作用,開門,上樓,她看著崔瑾每走一步路身上的怨氣就以次方倍數增加,著實覺得霸氣。

  崔瑾推開了緊閉的一間房門,目眥欲裂地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司雲汀立在門框邊上,頗有些無所事事地盯著天花板發呆。

  白敬在睡夢中就感覺到了氣氛的陰冷,他掙扎醒過來,迷迷糊糊地攏了攏身上的被子,翻身往被子裡縮了縮,卻猛地看到床邊站了一個瘦高的人。

  模樣年輕陰郁,黑沉得恐怖的眼眸帶著讓人窒息的黑暗籠罩著他。

  「崔、崔瑾!!」

  他怎麼會在這裡?!

  玉沒有用了嗎?!

  白敬哆嗦著手指摸上胸口發燙的玉,驚恐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崔瑾嘲諷地看著他:「真是好久不見了啊,白敬,這麼多年你生活得快樂嗎?還記得那些因為你而死掉的人嗎?」

  「那不是我做的,」白敬往後退了又退,「那都不是我做的!不關我的事!明明是你!是你!」

  「是我?」崔瑾笑了,他身後張牙舞爪地迸發出來一只又一只漆黑的陰氣,通通朝著白敬衝了過去,抓住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脖頸。

  崔瑾的嗓音冷漠得讓人心寒:「也許你需要我幫你回想一下嗎?我是怎麼死的,我姐姐是怎麼死的,我媽媽是怎麼死的?!全部都是因為你!!」

  「當然,」他妖冶地笑了起來,眼尾通紅,猩紅的血液從他的眼睛裡流出來,「你的那些同伴馬上就會去陪你的!我要讓你們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你們終將為你們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和我無關——呃!」他眼睜睜地看著崔瑾俯下身來,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的脖子,眼裡是一片恨意滔天,收縮的力道越來越大,他掙扎著,眼前泛起一層一層的黑暗,窒息的感覺降臨在他的身上,黑白無常冷漠注視。

  誰來救救他?

  有絕望,有不甘。

  他回想起那個燦爛的下午,年輕的少年清俊白皙的面容,嘴角有勾起的溫柔笑意,那一眼望過來,讓他明白什麼是天使。

  而他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惡魔。

  無論是誰都好。

  白敬在心裡想,我會為我犯下的一切罪過付出代價,只要我活下來,只要我不這麼痛苦而絕望地死去,我會將所有的真相公開,為所有死去的人送上祝福,為罪有應得的人施加罪罰。

  他忽然感覺到一陣白光在眼前閃過,桎梏脖頸的力道驟然消失,白敬捂著脖子翻下床,不住地咳嗽起來,身子抽搐著。

  崔瑾咬著牙看門口,「你說過不會阻攔我的!」

  白敬在朦朧的視線中看見,房間門口倚著一個一身利落裝扮的女人,二十歲左右,披肩發,面容姣美,有一雙燦爛如星辰的眼眸,雙手搭在胸前,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司雲汀完全無視崔瑾身上濃郁得快要將整個房間充滿的陰氣,隨手揮了揮,所有的陰氣消失不見,她微微歪了一下頭,一副無辜的模樣:「我什麼時候說過不阻攔了?那是邊尉說的。」

  「你……!」

  司雲汀的聲音慢慢冷了下來:「而且,我還說過,不要對我有所隱瞞吧?」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麼樣的?誰會更加清楚?誰更無辜?誰的罪孽更重?」

  「瞞不過天道,瞞不過我。」

  她放下雙臂,看了一眼窗外,「崔瑾,你有十分鐘的時間,來闡述真相。」

  崔瑾的臉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

  他想衝上去壓住這個女人,最好讓怨氣殺死她,叫她不能妨礙自己,可他同樣清楚,這個女人實力強悍,一手遮天,他貿然衝上去,就和那座凶宅的所有厲鬼是同一個下場。

  司雲汀的眼睛透過他的眼睛望進了骨子,好像看見了什麼,崔瑾立刻就感受到了靈魂上傳來的灼燒感,他恨恨地看了一眼床邊趴著的白敬,身形逐漸透明。

  司雲汀眸色一凜,衝上去抓住他的胳膊,狂放的靈氣瞬間侵入崔瑾的身體,跟他靈魂上的另一股力量爭鬥起來。

  那股力量來源於另一個人,准確點說,來源於他的主人。

  靈魂契約不可破壞,司雲汀靈力再恐怖至極也無法違背契約的力量,手裡剛剛從契約者身上扯下來的陰氣被盛放的白光吞噬,一片耀眼的昏暈之中,她面無表情地垂著眼眸。


第25章 年貨

  白敬和崔瑾之間的事兒沒什麼好談的。

  不過是一個表面上清絕出塵實際上切開黑小心眼的騙子與一個傻不拉幾有點蠢惡的富二代的故事。

  十年前,有一個富二代騷包異常,在一個十分燦爛的下午碰上了一個不矯揉造作簡直世間天使一般的男孩,一見傾心,再見親人,三見把自己賣了出去。

  對方是個窮小子,但是架不住顏好學歷高,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有一大票的追隨者。

  富二代為了討好小天使,傾盡財力為換美人一笑,結果對方只是把他當做提款機,富二代一氣之下就造謠了小天使,導致小天使有一段時間無比頹廢,被姐姐發現了異常,來到他身邊想要安慰他。

  結果一時不防,獨居的姐姐被富二代的仇人找上門,混亂之中失身死去,小天使請求富二代幫忙,富二代囿於家族壓力不敢出手,選擇了無視。走投無路的小天使起了報復心,用盡一切手段想要為姐姐報仇,他以身犯險,打進敵方公司,竊取資料泄露資料,成功把兩家公司搞得焦頭爛額,差點破產。

  但是不久之後,小天使的父母相繼遇難,經過調查後發現是富二代的人所為,於是小天使又去報仇,結果這次報仇沒報到,把自己給整死了。

  死前的怨念讓他成了厲鬼,前去殺死富二代,富二代為了活命,請了一個道士,道士只是雲游路過此地,順手幫了一把,看在厲鬼還未傷人的情況下,就放過了他。

  故事中的富二代是白敬,小天使是崔瑾,後期偶然進來的,就是正處於找人階段初期的司雲汀。

  司雲汀聽完故事,評價道:「好狗血。」

  白敬無奈地笑了笑:「再怎麼狗血,它都是真實發生的,那些死去的人,也是真的。」

  司雲汀擺了擺手:「隨意吧,他反正最近是不會來找你了,來找也不怕,你不是還有那塊玉嘛。」

  「所以……」白敬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玉,「為什麼剛才這塊玉沒有用了?」

  司雲汀打了個哈欠:「那是因為我在啊。我都在了那塊玉有什麼用,崔瑾殺不了你的。」

  白敬覺得這話沒有毛病,但是剛才鬼門關一行還是讓他有點慫。

  司雲汀辭別白敬後就回了家,一個晚上三件事,亂七八糟,其中兩件事和那個凶宅的邪術師有關。司雲汀揣摩過這個邪術師的意圖,養小鬼,專門給她找麻煩,怕不是她上輩子欠了他的?

  回家已經是凌晨三點多,熬了夜的司雲汀一覺睡到中午十二點,補足了精神,然後去了隔壁。

  胖子問:「今天睡這麼晚?」

  司雲汀道:「加了個夜班。」

  吳邪磕著瓜子:「出什麼事兒了?」

  「那天的蛇災,和我手上的幾個案子,肇事者是同一個人,」司雲汀道,「也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淨給國家添亂,不是好孩子。」

  吳邪想想自己,覺得自己也有點給國家添亂。

  邪術師的事情耽誤不得,將陰氣氣息記住後,司雲汀就把邪術師特點上交給了特案局,找人叫那幾個特案局的人找,和她沒有關系。

  大概是靈魂印記被察覺,邪術師放棄了那個小孩的魂魄跑了,只是可惜靈魂受損,司雲深把小孩帶回來的時候,小孩已經有點痴傻。

  在特案局漫無目的毫無頭緒的查找之下,一晃幾個月過去,這幾個月詭異的風平浪靜,啥事兒也沒發生,弄得司雲汀微微有些心慌。

  好像昨天還在穿短袖吃著冰激凌吹著空調,今天就陡然降溫,穿上棉襖,濕冷的天氣凍得人耳朵痛。

  胖子和吳邪在陶罐裡放了菜腌著,酸酸辣辣,是下酒的小吃。

  二月份新年快到了,司雲汀窩在被窩裡不肯出來,吳邪站在門口,看她那副懶骨頭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干嘛不在自己家待著?特地換個衣服跑出來,就為了換張床繼續躺著?」

  司雲汀理直氣壯:「他的被窩暖和!」

  吳邪失笑,看了一眼屋外的張起靈,心想你鳩占鵲巢,人家都懶得理你了。

  司雲汀眯著眼睛問:「中午吃什麼?」

  「去街上吃。」吳邪道,「咱們都買一點兒年貨。」

  姑娘拖長了聲音:「哦——」

  「所以你快起床啊,九點啦,我們要走了。」

  司雲汀眼睛滴溜溜地轉:「你跟小哥說,我要他抱,不抱不起。」

  說到抱,她就委屈,好歹關系挑明了有四五個月了,但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止步於張起靈話多一點,她撒嬌多一點,其他的一點進展都沒有,看上去一點談戀愛的氛圍都沒有!

  吳邪也覺得她慘,過去把張起靈叫來,自己和胖子收拾東西,留他倆大眼瞪小眼。

  司雲汀看他:「抱?」

  張起靈:「……不抱。」

  司雲汀氣結:「不抱你過來干什麼,不起,我跟被窩相親相愛,我需要他,他需要我。你們去買年貨吧,記得給我帶飯就行。」

  張起靈把她扔在一邊的衣服蓋在她身上,從旁邊拉過來一張椅子坐下,坐姿端正,看著她一言不發。

  司雲汀把腦袋埋進被子裡,把塞在枕頭底下的手機拿出來,干脆開始玩手機。

  吳邪在外面喊:「好了沒有!」

  張起靈站起來,無奈地俯身連人帶被子抱了一下,道:「起床。」

  司雲汀把被子一撩,手機也不玩了,往他懷裡鑽,八爪魚一樣地纏上他的身子。

  張起靈扶住她的腰,眼睛眯了眯,輕輕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提前做爹。

  「穿衣服。」他道。

  司雲汀在他身上蹭蹭,「冷啊。」

  張起靈有些無奈:「你穿上就不冷了。」

  司雲汀嘗試性地伸出了一只手,一秒鐘沒到又往他身上貼,道:「你還是把我塞進被窩裡吧,打包帶走就行。」

  被磨得沒脾氣的倒鬥一哥沉默地開始強行換衣,提溜著小姑娘的後衣領把人帶了出去,吳邪看著一臉大寫懵逼的司雲汀頭發亂成雞窩,毫不客氣地笑成了傻子。

  司雲汀冷漠地說:「很好,小哥,你成功失去你的女朋友一分鐘。」

  胖子道:「是下一個一分鐘,還是每個一分鐘?」

  司雲汀歪了一下腦袋:「倒數一分鐘。」

  「什麼時候開始倒數?每一分鐘都倒數?」

  司雲汀干脆和他爭辯起了「一分鐘論」。

  張起靈看著窗外好一會兒,沿途風光也就那樣,來回看膩了,今年卻添了點新鮮東西。他扯了一下司雲汀,道:「下雪了。」

  「下雪了?」胖子有些驚訝,「這兒都下雪了?」

  司雲汀看看天,伸手出去,沒多久手心裡落下一簇雪花,細微的,下一秒就會融化。

  「今年的冬天好冷啊。」她低聲說。

  街道上人有些雜亂,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是一副興高采烈又煩躁的模樣,興高采烈馬上回家馬上可以休息,煩躁馬上就要面對三姑六婆馬上錢包透支。

  司雲汀買了一糖畫,對張起靈說:「以前在長沙的時候,我每一次帶你出來逛街你都要買糖畫,買了又不吃。」

  張起靈看她,問:「為什麼?」

  司雲汀聳聳肩:「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猜你就是買的好玩,或者想要帶回去給誰吃。」

  塵封的記憶掀開一角,張起靈在恍惚的人聲中聽到一個少女說:「我喜歡吃糖啊。」

  聲音清脆悅耳,帶著點理直氣壯的撒嬌:「可我沒帶錢,你買一個給我好不好,我回家就還你錢。」

  記憶裡的青年沉默地付了賬,少女挑了一個鳳凰模樣的糖畫,笑嘻嘻地走在他身邊,扯著袖子喊「哥」。

  後來她總不帶錢,後來他總買糖畫。

  張起靈伸手扣住她的後脖頸,輕輕地捏了捏。

  「最後都被你吃了。」他低聲提醒。

  司雲汀縮著脖子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他拿著個糖走在大街上又不吃,她肚子餓了,自然是吃近在眼前的東西。

  干笑了兩聲表示這個話題不適合再討論,他倆亦步亦趨地跟在吳邪和胖子身後,全程被當做移動的置物架。

  年貨雜亂又多,瓜子堅果糖飲料雜七雜八地買了一大堆,胖子還買了一只烏雞,說什麼想喝烏雞湯,拎在手上大搖大擺的,好不威風。

  他們中午在一家小飯館裡吃的,飯館裡的飯跟餿了似的,又硬又難吃,菜也炒得有點焦有點甜,估計是把糖當成了鹽,他們吃了兩口就集體罷工,趕快付了錢,上街上買點小吃墊墊肚子。

  采購一直到了下午三點,整整一後備箱的東西,司雲汀還貼了張無限延伸符,由此可見這一次采購有多麼恐怖。

  上車後司雲汀就往張起靈身邊靠,手悄悄塞進他口袋裡取暖,見他沒反應,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從城裡回鄉下的路又長又顛簸,司雲汀走了一天了也困,放了沒一會兒,手收回來縮進袖子裡,靠著車窗,把臉埋進圍巾,迷迷糊糊地睡過去,腦袋時不時不輕不重地磕兩下車窗。

  張起靈收回看著窗外的視線,抬頭看了一眼前面的兩個人,側身將司雲汀撈過來放平,讓她枕著自己的大腿,一手蓋在她眼睛上,繼續看著窗外。

  胖子和吳邪對視一眼,兩個人皆是一陣「嘖嘖嘖」。


第26章 投懷

  大年初一,四個人在家裡癱了一整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司雲汀頗為滿足地說:「這是我夢想的生活。」

  胖子道:「你也就這今天一天能夠享受一下了,接下來,你就會感受到什麼叫做長輩的力量。」

  司雲汀一下子沒弄明白,然而到了第二天,她就清楚了什麼叫做長輩的力量。

  來的客人很多,都姓張。張海樓打量著她,開口問道:「這位,是不是就是失蹤已久的族長夫人?」

  司雲汀一臉淡定:「是啊,我叫司雲汀。」

  張海琪把手裡的禮品盒放下,過去和張起靈打了個招呼就站到院子裡,她穿著一身旗袍,外面披了一件絨毛大衣,舉手投足之間流露出來的都是成熟女性的風流韻味。

  司雲汀把目光從張海琪身上移回來,眨眨眼,看著小張哥,小張哥看著她,說:「其實我不太知道怎麼和族長夫人說話。」

  司雲汀問:「那你知道怎麼和族長說話嗎?」

  小張哥誠實回答:「族長他一般不理我的。他只會嫌我煩,然後叫我回鄉下。」

  司雲汀:「……」

  張起靈看他一眼,又有一種叫他回鄉下的衝動。

  海外張家這幾年陸續回來,到吳邪那兒做登記,司雲汀清點著人,一個一個地認,吳邪就說:「你不認得也沒事兒,反正小哥到現在一個都沒記住。」

  司雲汀苦大仇深:「就是因為他沒記住所以我才記,不然以後碰上了不認識多尷尬啊。」

  張起靈默默看吳邪手裡的本子,兩秒鐘之後看向天花板。

  有人幫忙記,為什麼還要麻煩自己。

  初三的時候黑瞎子來了一趟,拎著一袋吃的,進門先把東西往地上一放,然後拖張椅子過來坐下,翹著二郎腿道:「這路是不是該修一下了?我骨頭都快顛散了!」

  司雲汀從廚房探出頭:「我小姑姑呢?」

  「你小姑姑還等著你去看她。」黑瞎子道,「她說她回伏門了,叫你去的時候把你相好帶上。」

  司雲汀「哦」了一聲。

  臨近晚飯的時候,解雨臣帶著霍秀秀進門,解雨臣一見屋裡坐著的司雲汀,先是一愣,然後挑起了眉頭:「您這是?」

  司雲汀擺擺手:「養老。」

  霍秀秀坐在她身邊,打聽她的名字,和她說話。

  吳邪有點奇怪,拉了解雨臣問道:「你們認識?」

  解雨臣道:「二爺還在世的時候,她來看過幾次,就連二爺的葬禮,也是她一手包辦的。」

  「秀秀,幫我端一下盤子。」司雲汀招呼道。

  霍秀秀應了一聲,鑽進廚房裡,過了一會兒端著兩盤菜跟在司雲汀身後出來,這幾天的飯菜品類異常豐富,叫人燙破了嘴也不想吐出去,直往肚裡咽。

  來的人多了,就有點住不下,於是分出去一撥人到司雲汀家住著,行李放好後,又回來放鞭炮。

  幾個人好久沒有湊在一起了,坐在甲板上舉杯邀明月,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呼呼作響。

  胖子嘰咕嘰咕地講著夢話,吳邪昏著腦袋搖搖晃晃地走過去洗澡,半路上差點摔一跤,瞎子一把抓住,笑罵了一句「窩囊」,給塞回房間裡。

  秀秀也有點醉,賴在司雲汀身上哭哭唧唧的,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還不讓別人碰,就一個勁地往懷裡鑽。

  解雨臣有些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蹲下身子低聲哄道:「秀秀,秀秀,看我,別賴在姐身上,要睡覺了。」

  瞎子道:「扛起來走就是。」

  解雨臣沒理他,輕輕拉了拉霍秀秀,霍秀秀把手一甩,嘀咕:「別碰我!」

  然後抱著司雲汀:「我要睡覺了。」

  司雲汀拖著一個小拖油瓶起身,看了眼解雨臣,道:「走吧,我把她送過去。」

  秀秀醉了,不鬧,就是賴。

  司雲汀把她放上床,施了一個清潔術,又給她換上睡衣,她咕噥著拉住她的手不放,司雲汀好不容易扯下來塞進被窩裡,她翻了一個身,鴕鳥一樣把腦袋扎進了被子裡。

  司雲汀好笑地給她整好被子,把燈關上,自己去洗個澡,然後出門去找張起靈。

  屋子裡安靜得只聽得見胖子的呼嚕聲,司雲汀躡手躡腳地開門走進去,扔下外套,快速地爬上床。

  張起靈側著身子,不聲不響地看著她,司雲汀往被子裡縮了縮,小聲道:「我沒有地方睡覺了……」

  語氣委屈得很,眨巴著眼睛看著悶神,假裝自己無辜又可憐。

  沒聽到張起靈表態,她就自動翻譯為同意,得寸進尺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張起靈正要往裡讓一點位置,就被她猛地抱住腰。

  肌肉瞬間緊繃,他皺著眉頭:「別鬧。」

  司雲汀縮在他懷裡,道:「沒鬧,我冷。」

  她確實手腳冰冷,涼得和冰塊一樣,與他身上的溫度截然不同,光是碰著,就冷得人骨子疼。

  張起靈沉默地任由她蹭來蹭去,司雲汀抬起下巴,看著他,小聲嘻嘻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同枕而眠,為了配上這美好的氣氛,你要不要做點什麼?」

  張起靈:「……」

  「哦,對,你還喝了酒呢,」她眼睛亮得很,「你要不要嘗試一下那個什麼?酒後亂唔……」

  張起靈捂住她的嘴,有點惱了:「睡覺。」

  熊孩子親親他的手掌心,乖巧地點點頭——

  屁呀,乖巧個毛線,都成山大王了,壓著他的肩膀直接親了上來,一點招呼都不打。

  他下意識地偏頭,卻被人按住了腦袋,柔軟的唇瓣兩兩相撞,磕得她嘴巴有點疼,她摟著他的脖子,問:「怎麼樣?」

  張起靈感覺自己引狼入室了。

  他的手摸上她的後脖子,司雲汀連忙抓住,道:「不許按暈我!」

  計劃被識破,張起靈想,好,不按暈,敲暈總可以。這熊孩子太皮了,沒點分寸。

  司雲汀往他身上掛:「不許弄暈我,怎麼都不許。」

  「別亂動。」他扣住她的肩膀,皺著眉頭。

  司雲汀一愣,接著道:「你又沒那個,我干嘛不能亂動,運動運動還暖和一點呢。」

  張起靈的思緒在「那個」上停留了一會兒,想明白了,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把被子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的,自己下床重新拿了一床被子。

  司雲汀被裹成個蛹,看著他回來,道:「我不能動了……」

  張起靈道:「暖和。」

  司雲汀道:「你是柳下惠嗎?」

  張起靈把她往床裡面推了推,讓出位置,躺下,側頭看她,說了一句經典名句:「你還小。」

  司雲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多小?一百歲,算小嗎?我都是吳邪奶奶了,你都是吳邪爺爺了……」

  張起靈聽得頭疼,頭一次覺得這個人十分吵,但是罵又罵不得,打又打不得,真讓他憋屈。他覺得喝了酒的不是他,是她。

  司雲汀自己在被子裡折騰,把自己折騰出來,倒是沒做別的了,打了個哈欠,鬧了半天,身心俱疲,她轉身便睡過去。

  張起靈聽著耳邊平緩的呼吸,在一片黑暗中松了一口氣。

  就這樣吧。誰與誰都不要有過多的聯系,他還缺失著記憶,他還背負著責任,他沒有未來,沒有光明,他能做的,只有往前罷了。

  他們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

  第二日司雲汀起床後煮了一鍋蜂蜜檸檬水,一群人喪屍一樣揉著腦袋出來,到客廳裡首先拿一杯水醒醒酒。

  吳邪道:「每年新年都要喝醉……」

  胖子道:「一年一次,一年一次。」

  司雲汀抬頭看窗外,小滿哥立在薄薄的一層雪上,毛上落了雪,靈靈端坐在他身邊,一貓一狗,一動不動。

  司雲汀走過去把靈靈抱起來,看著天空,眼裡平靜得有些過分。

  「要打雷了。」她突兀地說。

  吳邪在她身後「嗯」了一身,尾音上揚,抬頭看看天空,道:「不至於吧?之前不是下過雨了嗎?」

  司雲汀搖搖頭,摸了摸靈靈的後脊背,長長的睫毛落下來,蓋住眼裡的風雨。

  是天雷來了。

  一道響雷在他們頭頂炸開,聲音之大,蜿蜒曲折的紫色雷電劈了下來,砸在司雲汀身上,那前一秒鐘,司雲汀把靈靈放下,金色長鏈帶著她遠遠離開了這個小房子,逃向廣袤無垠的天空。

  吳邪愣愣地看著,屋裡的人全部出來,第二道雷再一次響起,再一次劈在她的身上。

  她面色慘白,緊接著是第三道雷,撕裂著天際,像是帶著天神的暴怒,穿過她的整個身子,一口血從她嘴裡吐出來。

  三道雷落完,司雲汀抹了一把血,使用復原符將身上的衣服復原,臉色黑得和墨一樣,往特案局的方向飛去。

  三道天雷,毫無規律,只有短得要命的預警,來勢洶洶,攻擊性極強。這分明是被人引來的雷。

  她一向做事光明磊落,斬草除根,目前為止唯一一個有能力有時間有閑心這麼做的,就只有那個盡會給她招惹麻煩的邪術師!


第27章 抓捕

  司雲汀落在特案局門前的時候,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邊尉正站在門口抽煙,瞧見她這副模樣,嚇得把煙都扔了,跑過來道:「我說之前怎麼降天雷,三道天雷有那麼強大,把你整成這個模樣?」

  司雲汀道:「那個邪術師查到了嗎?」

  邊尉面色一正:「還沒有,他在不斷地變更位置。」

  司雲汀道:「准備下,我去抓他。」

  邊尉道:「你這身子?」

  「不管那麼多。」司雲汀道,「再磨蹭下去,就不是簡簡單單地受天雷了。」

  邊尉道:「好。你休息一下,我馬上帶隊。」

  「把祝冬叫上。」

  「好。」

  於是司雲汀成功地在初四這一天,帶著兩個小隊的人開始了漫長的搜尋之旅。

  邊尉和祝冬向上面打了長期執行任務報告,局長一看跟隊的是司雲汀,二話不說立馬批了,司雲汀回家收拾行李,翻出壓箱底的藥丸吃了幾顆,速度極快地跑了出去。

  祝冬道:「咱們是繼續搜索嗎?」

  司雲汀點點頭:「我需要多一點他的陰氣,直接開啟陣法抓人。」

  本來她還想好好陪他玩一玩,但是要不是她跑得快,那三道天雷劈下來,絕對會把屋子裡什麼也不知道的幾個人全都送上西天,這一群人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都沒有死,總不能因為她被雷劈死。

  祝冬看著倒車鏡,「咦」了一聲,問:「那個人?」

  司雲汀也看著倒車鏡,那立在門口的,與周圍環境有些格格不入的,赫然是張起靈。

  她眉頭一挑,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千紙鶴,用靈力在上面寫了一行字,然後將千紙鶴飛了出去。

  小小的千紙鶴扇動著翅膀,有些吃力地飛到了張起靈面前,青年遲疑了一下,伸手接住。

  千紙鶴上只寫了一行字:

  我馬上回來。

  ——

  百骨嶺曾經是亂葬崗,鬧鬼了很多年了,最近的鬼怪更是猖狂,大白天都敢跑出來吃人,已經死了好幾個,算得上是死相恐怖,讓人膽寒。

  司雲汀一旦認真地要出手,那就是一發制人,得到消息後他們連夜從福建飛了過去,在陰氣極重的時候直接放下一個陣法,把所有的厲鬼都收了回來。

  收集消息兩天就是為了等這一分鐘,祝冬打了個哈欠看空蕩蕩的百骨嶺,提議在這兒先住一會兒在繼續去搜集。

  司雲汀想了想,點點頭同意了。

  百骨嶺的夜晚寂靜得很,原本還有一些大鬼小鬼會鬧一鬧,司雲汀一收,這兒就顯得清淨,風聲嗚咽都十分清楚。

  祝冬走過來,把一件長風衣蓋在她身上,又在她身邊坐下來,聽著低嘯的風聲,道:「想什麼呢?看上去有點落魄啊?」

  司雲汀攏了攏衣服:「在想這是個世界上是不是每一個人都是一個世界。」

  「嗯?」

  「我其實能明白他的想法。」她自顧自地低聲道,「他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像是被排擠在這個世界之外,我聽他說過他和這個世界只有唯一的聯系,他永遠在往前走,不肯看看沿途的風景,不肯停下來等一等。我們每個人都拉不住他……」

  「你……」祝冬馬上就聯想到之前那個清俊出塵的青年,撓了撓腦袋,道,「為什麼一定要拉著他?可以跟著他走啊。」

  司雲汀偏著頭:「我跟不上啊,他走的太快了。張家人的腦子和身子,永遠有一個在路上。他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和很多人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我想,他的一些想法,我應該是清楚的,有的時候,我也會這麼做……」

  就如同年輕時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她歡喜,她暢意,最後還是放了手,因為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有遠超於正常人的壽命,游離在塵世之外,而他是塵世中人,應該擁有一個平凡的人生。

  祝冬把手壓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你都那麼明白,還硬拉著他?」

  司雲汀支起腿,抱住雙膝,把下巴擱在手臂上,道:「可能是因為……」

  「一己私欲。」

  「如果他是高高在上的神明,那我就是想要把他拖下深淵的惡魔。」

  「比喻很不恰當,」祝冬道,「你是有賊心沒賊膽。」

  司雲汀翻了一個白眼:「我又不是沒試過,被他攔住了。」

  「你真想的話,他攔得住你嗎?我的雲斂少君,你還記得當年那個大鬧陰都的你嗎?黎深攔住你了麼?這世上有幾個人壓的住酆都大帝?」

  司雲汀拍拍她的肩膀:「小朋友,你很有心理咨詢師的前途。」

  她笑了一下道:「是啊。我不敢。」

  怕他生氣。

  怕他一走了之。

  怕她第三次失去這個人。

  ——

  他們連續走了三個地方,其中兩個地方的厲鬼被司雲汀揪出來了陰氣,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需三抹陰氣,當天晚上,司雲汀就著手畫陣法。

  時下正值圓月高懸頭頂,璀璨血光籠罩著空曠地面,陣法的最後一筆收尾,司雲汀面無表情地立在陣法之外,低聲念了一句什麼,就看見陣法的紋路開始閃耀起金色的光芒,光芒漸盛幾乎要刺瞎人的雙眼。

  司雲汀一腳邁進陣法裡,伸出手進那團明亮的光球裡,半垂下眼眸,片刻之後金色長鏈突地從她袖中飛出,鑽進光球裡。

  司雲汀抓住那條金色長鏈,同時腳下用力一蹬地,整個人飛速地向後退去,拉出的金鏈的末端綁著一個人,一個皮膚白的有些讓人不適的黑衣青年從光球裡被扯了出來,一雙朦朧深邃的黑眸平淡無瀾地看著不遠處的司雲汀。

  司雲汀走過去,在他面前蹲下,仔細地看了看他:「挺年輕的,大好時光干嘛拿來做壞事兒?」

  青年看著她笑了起來:「少君?」

  「誒。是我。」司雲汀也是笑眯眯的,眼裡卻覆著一層冰,「三道天雷沒有劈死我是不是覺得有點遺憾?」

  她手指微動,金鏈化作一道金光,鑽進青年的身體裡,讓他失了全身的力氣,連說話都有些費力。

  偏偏他還要強撐著笑,病態的臉上扯著一抹近乎陰狠的笑容,道:「怎麼會呢,誰人不知少君您有通天的本領,區區三道天雷,怎麼可能會劈死您呢。」

  他這話說的咬牙切齒,司雲汀眉頭挑了一下,都懶得和他說話了,靈力探入他的腦海,找到了不下十個靈魂印記,簽的全是主僕契約。

  祝冬拿過來一個本子和一支筆,司雲汀按照靈魂印記裡記錄的,把所有的厲鬼所處的位置全部給記了下來,然後毀了契約,靈氣湧入封住他的所有經脈。

  「先回特案局吧。這些小鬼分成任務發下去,讓別的小隊接收。」

  邊尉應了一聲是,拿起電腦編輯資料。

  於是當天晚上他們就上了飛機,頭等艙,國家爸爸出錢,可把他們幾個小孩給興奮壞了。坐飛機坐了這麼多次,還是頭一次坐頭等艙。

  就是那位邪術師有些過於安分了,以往綁來的邪術師都是大呼小叫吵吵鬧鬧,偏要人打暈了才安靜,這位邪術師從頭到尾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靜靜地跟在他們身邊。

  邊尉有些不太習慣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坐著的邪術師,猝不及防對上他的一雙眼睛。

  這雙眼睛有點像他之前見到過的某一個人的眼睛,朦朧的,仿佛遮了一層霧,霧裡藏著各色各樣的秘密,讓人忍不住去探尋,去查找霧後的真相。

  祝冬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站起來的邊尉,對方目標明確地朝著邪術師走了過去,她心裡覺得不對,撞了撞邊上睡覺的司雲汀的手臂。

  司雲汀「唔」了一聲,困難地睜著眼睛看她,祝冬朝著邊尉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司雲汀看過去,就看到邊尉和那位小白臉邪術師深情款款地對視著,邊尉還越靠越近,最後——

  把人給拉了起來。

  司雲汀起身走過去,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把一絲靈氣拍進去,抱胸戲謔地看著回神了的邊尉,問:「這是你老情人?」

  邊尉哆嗦了一下,甩開他的手,一臉懵逼地看著司雲汀:「我說他不是我沒有您信嗎?」

  向楠窩在座位上道:「不管少君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隊長,您不知道,您剛才那個表情就好像下一秒就跟人親上了,我還真以為他跟您有一腿呢。」

  兩個小隊都笑得無法自拔,祝冬挑了一下眉頭,忍了兩下沒忍住,「撲哧」一下子也笑了出來,補刀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小別勝新婚——」

  邊尉憋屈地咽下這口氣,轉過頭重新對上邪術師的眼睛,這一次那一個恍惚感覺又衝上了頭,他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伸手想去推身邊的人。

  司雲汀只看著那個邪術師,道:「收回你的小把戲,否則我讓你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暗無天日。」

  邪術師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乖巧地閉上眼睛,沒再做什麼小動作了。他身子骨被金鏈操縱著,軟軟的,連動一下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癱在座位上睡覺。

  司雲汀干脆在他身邊的空座下坐下,再三檢查了他的身體,然後將金鏈調整了一下,讓他不至於想上廁所卻連身子都動不了。

  飛機在五個小時的路程中終於結束,祝冬走過來給邪術師的眼睛遮上,省得他又蠱惑人,一行人就朝著特案局的方向走去。


第28章 重啟

  打報告,等記錄,邪術師被壓走之前看了她一眼,司雲汀正巧落筆抬頭,和他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我叫喬白。」他輕笑著說,「記住我的名字。」他被兩個隊員督促著往前走,走過拐角,再也看不見。

  司雲汀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把文件裝進文件袋裡,遞給面前的警員,就走出門口。

  她攏了攏衣領,突然之間不想用符紙傳送,於是招了一輛車,在車上稍稍休息了一下。

  回到家裡,因為風塵僕僕一路,她首先洗了個澡,然後出門去隔壁,隔壁空蕩蕩的,只有小滿哥和靈靈倒在一起,司雲汀進門喚道:「小哥?」

  張起靈從房間裡走出來,在飲水機前給她倒了一杯水。

  「吳邪和胖子上街去了麼?」司雲汀接過杯子問,張起靈只搖搖頭,司雲汀琢磨著,他這應該是不知道。

  司雲汀打量打量他,發現他衣服上還落著幾片樹葉,屋外還放著一個魚簍、幾只可憐的小動物。

  十有八九這人上山了才剛下來。

  她在電視機上面發現了一張便利貼,還是吳邪寫的,過年後他和胖子就去了杭州,看落筆日期,在一個星期以前。

  張起靈坐在椅子上,司雲汀看了一下手表,問:「餓了麼?」

  黑衣的青年點點頭,司雲汀就走過去看冰箱裡有什麼東西,翻了兩下,發現大多菜都壞掉了,只好扔掉。

  她轉過身到張起靈拿回來的戰利品裡翻找,最後給她找出幾把野菜,差使著張起靈洗干淨兔子,晚上吃兔肉。

  第二日張起靈在家裡休息了一日,第三天就重新上山。司雲汀花了兩天的時間把家裡打掃了一遍,累得癱在椅子上,小滿哥自覺地把家具什麼的都推回原位,司雲汀摸摸他的腦袋,感慨吳老狗養的狗總是聰明得讓人不想做人。

  家裡的電話響起來,叮鈴鈴個不停,司雲汀走過去接電話,剛一接通就聽胖子在電話裡頭嚷嚷:「小哥小哥江湖救急,趕緊帶上東西來找我們,坐標南京冶山啊!」

  司雲汀道:「他上山去了。」

  胖子那頭愣了一會兒,「大妹子?回來了啊?那雷劈得你有事不?」

  司雲汀輕笑:「放心,沒事。等他回來我會跟他說的,你們自己小心一點。」

  「唉,好嘞。」

  她掛了電話,眼睫毛垂下來,想了想,看了一眼天,還是走了出去。

  山裡很大,她轉悠了兩圈,才在山的另一面看見了張起靈,這人背著個背包,神色淡然,坐在湖邊釣著魚,整一個百歲老人的安詳狀態。

  司雲汀走過去在他身邊,道:「胖子叫你把裝備帶上去南京,好像出了點什麼事兒。」

  張起靈立即收了魚竿,起身收拾東西,然後往來的路走,司雲汀跟在他身後小尾巴似的踩著他的腳印,回家後張起靈把東西一扔就進屋裡搗鼓,司雲汀咬著嘴唇看他動作利落,又看看小滿哥和靈靈,眼睛眨巴眨巴。

  她舉手道:「我也想去。」

  張起靈的動作一頓,看著她沉默了一會兒,司雲汀道:「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我這麼聰明,說不定還能幫你們忙!」

  張起靈「嗯」了一聲。

  司雲汀問:「你同意了?」

  張起靈看她:「嗯。」

  司雲汀當即蹦蹦跳跳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臂跳起來往他臉上親了一口,然後歡快地跑出去,回家收拾東西。

  張起靈摸摸自己的臉,彎下腰繼續。

  胖子的坐標不太靠譜,司雲汀在高鐵上用羅盤算了一個方向,張起靈又接了幾個電話,才最終確定了方向。

  找到位置的當天晚上下起了雨,天雷轟轟的,張起靈偏頭看司雲汀,司雲汀抬頭看著天。

  她現在對天雷的感觀不太好,至少在最近,每一次打雷就要出事兒,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煩得要死。

  雨下下來,張起靈套上雨衣,墨綠色的,讓他看起來陷進了無邊的夜色,司雲汀也拿出自己的雨衣套上,整理整理,覺得渾身濕氣。

  「能確定是在這兒了。」他倆立在樹林子裡,司雲汀往旁邊的林子裡掃了一眼,道,「胖子和吳邪應該是下去了。」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有個人伴隨著雷聲叫聲堪稱驚悚地喊著:「吳~邪~吳~邪~」

  司雲汀眉頭一挑,張起靈不動聲色地立在原地,看著不遠處那個架了一把傘的洞。

  沒多久,那洞裡就冒出來兩個人,衝進雨中,滿臉的悚然,胖子大聲說了兩句什麼,然後兩個人一同朝著林子裡衝了過來。

  張起靈沉默地看著他倆,!走上前,恰好一道閃電,這兩個人立馬被嚇得「哇哇」大叫,直喊:「楊大爺!!!」抱著腦袋從他身邊跑過去。

  張起靈一把拽住兩個人的衣領,往前一送,兩人同時摔翻在地。

  司雲汀心想,什麼楊大爺,這是你張大爺。她走過去,張起靈把雨衣帽取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胖子眯著眼睛,看清後抹了一把臉罵道:「嚇死爹了,大哥您就不能買件可愛點的麼?」

  吳邪把他拉起來,問道:「小哥來了就算了,雲汀怎麼你也來了?上次那雷沒把你怎麼樣吧?」

  司雲汀淡然道:「沒事,吐了兩口血就行了。胖子說你倆遇到了點事兒,要找小哥,我就一起來了。」

  吳邪挑著眉頭:「胖子什麼時候說的?」

  胖子道:「嗐,你胖爺我睿智,早猜到會這樣,上次在南京的時候就給小哥扣過了,剛才那演給你看的,沒想到來的這麼快。」

  他又對張起靈說:「小哥,你不知道,那鬥裡稀奇古怪的事兒一堆,還有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鬼認識天真,叫聲可□□了——」

  他話沒說完,就聽見一邊的林子裡叫魂似的又傳來了「吳~邪~吳~邪~」的聲音,胖子看了看司雲汀道:「你看,要不您幫忙收了?」

  司雲汀手一揮,邊上的灌木叢裡就甩出來一個人,「哎呦」了一聲,張起靈把背上背著的裝備扔給吳邪和胖子,東西一上手,胖子立刻精神抖擻,上去就想敲那人兩螺絲。

  那人突地被拽出來還蒙著,抬頭看到凶神惡煞的胖子,立刻抱著腦袋罵道:「死胖子,你瘋了麼?干嘛一見面就打打殺殺!」

  胖子罵道:「你他媽怎麼來了?我說剛才那叫聲怎麼那麼□□呢,敢情是你這龜孫。沒事這兒墳多,我順手把你埋了。」

  金萬堂抹了抹臉上的水立即堆笑:「胖爺有話好說,這三爺欠我的錢沒給,小三爺又把地拿回去了,我兩頭虧,你們這都重新開張了,必須算我一份,我得來分東西。」

  「誰說我們是來開張的?」吳邪看著金萬堂,金萬堂立即看著胖子,胖子忽然尷尬,做作的怒罵:「你他媽閉嘴,我們現在是從良的人了,從良知道是什麼意思麼?就是很在乎自己的貞潔!」

  吳邪看胖子的表情和金萬堂的樣子,就大概猜到怎麼回事了,擺手:「丫你們倆傻逼別演了,回頭再和你們算賬,辦正事吧,雨那麼大,鬥等下淹了。」

  他看了看司雲汀道:「你等會兒跟著小哥行嗎?」

  司雲汀點點頭,金萬堂看著她,問道:「這位是……」

  他看了眼張起靈:「爸爸你的姘頭?」

  司雲汀昏昏地眨了一下眼睛,抬頭看向張起靈,張起靈「嗯」了一聲,抬腳往那個洞的方向走過去。

  金萬堂跟在司雲汀後邊,拿眼睛偷偷看她,胖子踢了他一腳道:「把眼珠子放好了,再亂轉給你扣下來。」

  金萬堂道:「胖爺,這位奶奶什麼來頭?」

  吳邪在一旁笑:「你爸爸是你爸爸,你爸爸姘頭是奶奶?」

  「爺爺。」金萬堂諂媚道,「我是真沒見過。啞爸爸一個人那麼久了,你們不也是十幾年前才湊在一起的,這個人我還沒看過。」

  胖子道:「你別管那麼多,他倆早就認識了。放尊重點。」

  金萬堂道:「誒,好嘞。」

  張起靈跳下洞,司雲汀也跳下去,洞裡昏暗得很,底下積了一層水,張起靈把雨衣脫了,正要扔在一邊,後頭伸過來一只手,司雲汀對他道:「給我。」

  張起靈把雨衣給她,她把自己的雨衣脫下來,兩件並在一起,抖了抖水,靈氣飄過去,兩下就干燥了。她把雨衣折起來,放進他的背包裡,重新拉上拉鏈。

  張起靈伸手摸了一下盜洞的頂部,司雲汀看著,就明白頭頂是干的,這墓裡面做過防水的處理。

  這空間亂糟糟的,邊上的壁畫蒙昧昏黃,一眼掃過去,顯然與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壁畫上畫的是全是雲層,偶爾閃著雷電,底下有一個人,抬頭看著天空。他身後是無數人,效仿著他,也看著天空。

  司雲汀微微歪了歪頭,再回首,就看到對面挖出來的一個狗洞,張起靈看看吳邪,吳邪就說:「我只有這個方法。」

  張起靈伸手去摸磚縫,摸了沒兩下,一個肘擊敲碎一塊磚,探進去拉了一下,就聽到牆壁裡傳來一連串的機關移動的聲音,胖子上前推了一下,牆壁直接翻轉,露出裡面的密室。

  密室裡也很暗,吳邪亮了一個手電筒,光線晃過去映出簡陋的石棺,還有石棺邊上一個立著的身形瘦削,形態怪異的身影。


第29章 征程

  那個人冷冷地看著他們一行人,司雲汀眯起眼睛走過去,抱胸上上下下看了他一遍。

  這個人,是個人?或者是個鬼,還是個特別奇異的男鬼。司雲汀能看到他腦殼上被鑽了幾個洞,耳朵排列在臉頰邊上,活脫脫的一個六耳獼猴,孫大聖看了想直接打的那種。

  耳邊傳來雷聲在這個墓裡轉變成的竊竊私語,男鬼聽這些這聲音,臉色忽然就變了,渾濁無神的眼珠子看著司雲汀,突然之間就慘叫了一聲,接著從頭頂開始裂開,像是一張紙開始被人撕碎,他的身子一片一片的,很快化作了灰,消散在空氣之中。

  司雲汀在心裡罵了一句,本來還想問一下他這墓裡是怎麼一會兒事,這鬼就自毀魂魄,這是需要多大的勇氣!

  吳邪看她皺著眉,過來問道:「怎麼了?」

  司雲汀踮起腳看了一眼棺材裡的人,面色不善地壓低聲音道:「剛剛邊上站了一只鬼,就是棺材裡躺著的人,我本來還想問問他這裡是怎麼回事,他就突然自毀魂魄,化成灰了。」

  吳邪愣了愣:「還能這樣?」

  司雲汀四處看了看:「剛才雷聲響過之後,他才看到我,然後才自毀魂魄。在我們修仙人的觀念裡,天雷是可以傳達信息的,他是個聽雷者,他能聽懂雷聲裡傳達的事情。剛才的雷聲應該是說了些什麼,他才會自毀。」

  吳邪「啊」了一聲,聽金萬堂在後面喊他們,他走過去問什麼事兒。司雲汀往旁邊挪了一步,靠近張起靈,道:「這裡有點好玩啊。」

  張起靈抬手覆在她的後脖頸上,輕輕地捏了捏,垂眸看著石棺深處,不知道在想什麼。

  司雲汀感受著他手心的溫度,眯著眼睛搓了搓指尖,感覺向來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舔了舔尖牙,小小地笑了一下。

  後頭吳邪和金萬堂說了些什麼,走過來,五個人一字排開,胖子正好肚子餓了,司雲汀來的時候做了幾盒便當,分下去正好。

  金萬堂給他們說了一個名為「天姥追雲」的故事,故事是司雲汀幼兒時司懷給她講過的,但和金萬堂講的有些出入,她仔細聽著,只當做是第一次聽。

  金萬堂說到天姥追著雲進入西海落雲國,看到秦荒王的時候,問:「你們不覺得這個傳說和另一個有些關系嗎?」

  「你的意思是?西海落雲國,中國的西方,西王母國?」吳邪問道,「這個方士是到了西王母國?西海落雲國,是西王母國的另外一個稱呼,還是另有關系?」

  金萬堂點頭:「確實這個傳說很有可能是杜撰的,如果不是遇到這個墓,我還真是這麼認為,但這傳說中有一細節,就是天姥追雲之時,有一天,雲變成了黑色,衝入了一片烏雲之中,天姥迷路時,烏雲中有雷聲響鳴,指引天姥繼續往前。天姥抬頭,就看雲上有雷公顯現。」

  金萬堂拿出手機,展示剛才他拍的壁畫的照片,在壁畫中無數的聽雷者中,有一個方士。穿著的不是官服,是方士的服裝。非常小,但是能看到描繪的非常細致。

  「古墓要麼是墓主平生事跡,要麼是神話,即使是神話,上面也會有墓主的形像,這麼精美的壁畫也必然和墓主有關,壁畫講的就是天姥追雲。絕對不會有錯,但是這個天姥畫的那麼小,必然不是墓主,那墓主是誰呢?」

  「壁畫上誰畫的最大?」胖子問,他們立即起來來到外面的墓室,開始仔細的看壁畫。很快就發現了一個體型上被畫得最大的人,這個人不是雷公,但是站立在雲上。著繁復的頭飾和華貴的衣服,一邊有著好多耳朵。

  胖子喃喃道:「這怎麼聽上是個坑啊,這個王完全是杜撰的,根本沒有其他史料記載過。」

  「但壁畫證據出現了。」金萬堂道:「那你就要想了,如果那個天姥的傳說,有一部分是正確的,那麼為什麼歷史上沒有秦荒王的任何記載?」

  胖子和吳邪面面相覷,胖子說道:「講述這個傳說的人,隱去了真實的信息,秦荒王是個代稱。」他看了看石棺,「這六耳獼猴到底是誰啊?」

  金萬堂點頭,剛想說話,就聽到邊上「嘎啦嘎啦」傳來幾聲聲響,司雲汀看著張起靈正扭動著肩膀,整個人忽地開始變瘦,他調整著自己的體型,走到石棺邊上,然後邁腿把自己塞進了那道狹窄的縫隙裡,用腿抵著石柱,慢慢地重新變回原來的體型。

  司雲汀在旁邊看得牙疼,這感覺跟自己被身上的骨頭硬生生掰錯位了似的,苦著一張臉扒在石棺邊上,看著底下的張起靈。

  張起靈拿手電筒照著屍體的背部,金萬堂湊過來問:「啞爸爸,您在找什麼?」

  張起靈答道:「買地券。」

  鐵三角相互配合,遞手機拍照片,遞錘子除藤壺,張起靈在下面看著屍體背部的石板銘文念道:「閩越蛇種,南海王織。」

  司雲汀的腦袋一下子跟扎了一根針似的,她直起身子重新打量這間墓室,回身站在壁畫面前,擰著眉頭重新看了一遍。

  只是她之前根本就沒有注意過一些文物,也不太了解壁畫,看圖說話這一項技能從小為負數,她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了修煉和做飯上,其余幾乎是一竅不通。

  但現在她有些後悔,覺得自己好像可以更了解一些事情,又可惜因為這個為負數的技能點啥也不知道。

  另外一邊張起靈已經拿著底下的東西上來了,司雲汀湊過去看了一下,全是津滿了淤泥的磁帶。

  胖子喃喃道:「看來這位楊大廣同志,曾經在這個井底,錄雷聲。」

  「為什麼沒有把這些磁帶帶走?如果有個一兩盤就罷了,那麼多磁帶,感覺他帶來充足的准備,卻都沒有拿走。」

  「應該是沒有錄到他想聽到的東西。」吳邪道。

  張起靈忽然搖頭,所有人都看他,他道:「他不是在井裡錄雷聲,他是在井裡播放雷聲。」

  吳邪愣了一下,問:「什麼意思?」

  張起靈拿出一片青銅片,放到他的手中,「這是某種鳴雷用的樂器。」

  吳邪低頭,仔細地看著青銅片,胖子沉重地對他道:「我們得到這些壁畫來的地方去。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他媽就是想去拿東西吧。」吳邪怒道。

  胖子也不忌諱,點頭:「你還記得之前我們在福建山裡遇到的那些怪事麼?你不覺得,那些事情,和這個南海國,也有一些聯系麼?」

  司雲汀有些糊塗了,福建山裡發生了什麼怪事兒?

  但沒人給她解釋,他們拿出雨衣套上,出去後整理了東西,直接上了火車。

  司雲汀趴床上玩手機,玩到一半,探頭下去問:「你們之前發生了什麼怪事兒?」

  吳邪想了想道:「都是前兩年發生的事,鹽礦死水龍王廟什麼的,你就是來玩的,不需要明白那麼多。我爺爺沒讓你進來,你還是別進來。」

  司雲汀翻了個白眼:「我看著你長大的。」

  她是在說終極裡她看了他的一生,吳邪想到這兒,默默地閉了嘴,把腦袋往被子裡一蒙,假裝自己要睡覺了。

  司雲汀晃蕩著手,下巴擱在橫欄上,看對面床睡覺的張起靈。

  他比她安分很多,就睡著,什麼都不做,司雲汀想過去打擾他,但是床太小了兩個人太擠,只好幽幽地嘆口氣,繼續看著手機上的游戲。

  火車開往廈門,張起靈的背包上貼了無限延伸符,裡面雜七雜八地塞了很多東西,司雲汀怕出現什麼意外,又貼了一個鎖定符,符紙晃了晃,消失在背包上。

  胖子在吳邪對面睡得那叫一個舒服,呼嚕聲哄哄的好在這一個包間除了他們五個沒別的人,否則真要下來一個人大罵。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是祝冬的來電,司雲汀下了床,走到車廂過道裡,接通電話道:「怎麼了?」

  祝冬在那邊說:「你在哪啊?」

  司雲汀道:「火車上,我要去廈門。」

  祝冬按了按眉間:「好吧,我本來想讓你去長沙一趟的。這邊人手有點不夠。」

  「嗯……」

  「等你回來再說吧。你去廈門干什麼呢?」

  司雲汀想了想,說:「玩。」

  祝冬沉默了一下,把電話掛了,司雲汀想她可能是是強烈不滿她在累死累活抓鬼,她卻在優哉游哉地玩樂。

  她心情極好地轉身回去,從背包裡拿出一份便當,坐下來吃。

  火車到站後,吳邪一臉頹靡樣,顯然沒睡好,他們上了吳邪的小金杯,金萬堂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不敢說話,吳邪和胖子在前面討論南海國的事情,張起靈在後座睡覺,司雲汀蹭過去把腦袋擱他肩膀上玩手機。

  講了一會兒,就看到旁邊有一輛吉普車貼著超了過來,從車窗裡伸出一只手,揮了揮,意思是讓他們靠邊停車。

  胖子問道:「怎麼樣,停不停?」

  吳邪道:「慢點。」

  然後他們從吉普身邊緩緩地開了過去,那副駕駛座的窗戶開著,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叼著根煙,中氣十足地喊道:「停車。」


第30章 親吻

  這人是吳邪的二叔,司雲汀認得,他身上還有自己設下的陣法,老實說,這孩子鬼機靈的,在某種程度上吳邪和他有點像。

  司雲汀從車窗邊看出去,其他人都下了車,就她和張起靈穩如泰山,坐在車上該睡的睡,該玩的玩。

  外面講了一會兒話,胖子拎著金萬堂回來,吳邪上了吳二白的車。

  胖子道:「得嘞,妹子,咱們被抓住了。」

  司雲汀眨眨眼,「哦」了一聲。

  他們回到村子裡,幾十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裡抽煙,香煙飄起來,活像火燒房子。小滿哥和靈靈被司雲汀帶回了家,她進門的時候,吳二白眼睛盯著她,道:「不好意思,家裡有客人了。」

  司雲汀在張起靈旁邊坐下:「嗯,確實有客人。」

  她不給他面子,吳二白的臉色就有些糟糕了起來,司雲汀偏偏只當做是晚輩的任性,心想要不是你是老五的孩子,奶奶我就把你踹上天讓你和太陽肩並肩。

  吳邪連忙打圓場:「自家人自家人。」

  他走過去和吳二白說了幾句話,估計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她,司雲汀在旁邊就奇怪,之前他是沒看到她坐在車上嗎?人老了眼神都不好了?

  不過在那之後吳二白確實沒有再說什麼,把命令吩咐給手下的人,一群人就出去了,只留下滿地的煙頭,一個伙計正在打掃衛生。

  吳邪過去把門打開,把煙火氣散出去,胖子默默道:「我和小哥先睡了,你們爺倆敘舊。」說著胖子進去,給二叔陪笑:「老爺子,那你們繼續聊,我明天早起,我先睡了。」

  司雲汀抬頭看張起靈,張起靈起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司雲汀就跟著他走。

  吳二白看了看他倆,說道:「你留下。」司雲汀回了一下頭,吳二白看著張起靈,他似乎沒聽見,往自己房裡走。

  吳二白猛地一拍桌子:「我叫你留下!」

  司雲汀腳步頓了頓,張起靈也停下來,回頭看著吳二白。

  吳邪連忙上去道:「二叔,怎麼了?」

  吳二白冷冷道:「我有事問他,他肯定知道老三在哪兒。」

  張起靈搖頭,往前幾步推門進屋,另一只手把司雲汀拉了進去。進門前,她看到吳二白氣得站起來,似乎不肯罷休,吳邪立即把他拉住,哄道:「他就這樣,二叔你別介意,你再問他,他會打暈你的。」

  門板合上,外面說話的聲音還是有的,張起靈在收拾衣服,估計真的按照胖子說的要洗澡睡覺了,司雲汀坐在椅子上看他,道:「我和你睡!」

  張起靈沒說話,拿著衣服進浴室。他房間裡自帶一個小浴室,估計是當初吳邪和胖子覺得他不食人間煙火,一個人一間浴室比較有範兒。

  沒多久他就干干淨淨地出來,從桌上拿了一本書上床上坐著,司雲汀從他背包裡拿出幾件衣服,跑進浴室裡。

  說是浴室,其實是單獨的淋浴間,一邊有架子,架子上掛著兩條毛巾,一條嶄新的,一條用過了的。

  司雲汀把頭探出去問:「小哥,新的那條毛巾是給我用的嗎?」

  張起靈點點頭。

  司雲汀笑著把門關上,清理身子。

  這兒聽得清屋外的人的說話聲,吳二白說:「……現在還只是推測,你三叔對於聽雷有很濃厚的興趣,他把所有和聽雷相關的東西,都藏在了一處,這個事情你先別和他們說,我們兩個知道就好。我們先去南海國,南海國在武平,離海邊很遠,一雷壓九台,民間說只要打雷的地方,台風就不會登陸,我們要找找這裡沿海台風和雷暴的情況,這個南海王墓用一般的方式是找不到的,我在北京找了個高人來幫忙。」

  吳邪道:「高人?」

  吳二白:「他是真的能聽雷探墓的人。明天就到。」

  司雲汀聽得好奇,什麼高人?

  她認為的高人目前就只有老祖、小姑姑、張起靈,其他人真不算高人。

  哦,她自己也算是?

  利落地換上衣服,她從浴室裡出來,客廳裡的煙味都飄了進來,她走過去把窗打開,屋外是一片綠意盎然,她擦著濕漉漉的頭發,然後就看到小滿哥馱著靈靈從一邊繞了過來,看到她十分興奮。

  司雲汀把靈靈抱起來,小滿哥從外面跳進來,理了理自己的毛發。

  司雲汀問:「吳二白在外面,你不出去打個招呼?干嘛走窗底下?餓了?」

  小滿哥看著她,司雲汀猜他是餓了,從背包裡拿出最後一份便當,打開來擺在他倆面前,靈靈「喵嗚」了一聲跳下去,一貓一狗三兩下吃得滿嘴油光,便當盒裡空蕩蕩。

  司雲汀給他們擦嘴,便當盒拎出去扔了,小滿哥帶著靈靈在甲板上躺著,現在屋外已然呈現夜色,司雲汀爬上床,看看張起靈,道:「你們明天就要出發啊?我能去嗎?」

  張起靈把書放下,道:「問吳邪。」

  司雲汀一本正經:「他攔不住我。大不了給他貼一張符,他就乖乖的了。」

  她想了想說:「不是說人老了脾氣都要好一點嗎?怎麼吳二白越老越暴躁,還拍桌子,我差點就貼張符把老五叫過來揍他一頓了。」

  張起靈道:「他只是在吳三省的事上情緒波動有點大。」

  司雲汀笑笑:「難得啊你,一次性說這麼多話,累不?」

  張起靈把書放在床頭櫃上,司雲汀乖乖地爬到靠牆的一邊睡好,張起靈躺下沒多久,她就蹭了過去,往人懷裡鑽。

  張起靈被她鑽習慣了,被子壓緊實了點,手搭在她腰間,合上眼。

  司雲汀想一出是一出,拉拉他道:「別睡,還有件事。」

  張起靈睜眼看她,司雲汀湊過去:「晚安吻?」

  張起靈沒說話,司雲汀又湊近了點,「吧唧」一口親在他嘴上,像只偷腥的貓,親完就縮回去,在被子裡悶悶地道:「晚安。」

  張起靈垂著眼眸,半晌把她從被子裡撈出來,看她茫然地看著他,他就欺身壓過去,封住她的唇瓣,帶著隱忍的氣勢長驅直入,強勢攪亂一池春水,席卷她的思緒。

  司雲汀猝不及防,被他吻得「唔唔」直叫喚,因缺氧眼裡蓄起霧水,朦朧地攏了一層,眼角泛起妖冶的紅色,纖長的睫毛忽上忽下。

  張起靈松開她,看她水光瀲灩,看她滿面通紅,看她嬌媚撩人,他一只手壓在她後脖頸上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壓低了聲音問:「還鬧嗎?」

  嗓音低啞勾人,司雲汀聽得半邊身子都酥了,小聲道:「不鬧了。」

  張起靈道:「睡覺。」

  司雲汀乖乖巧巧:「好的。」

  她閉上眼睛,果然不再作妖,只是氣息有些不穩,吐息之間全是張起靈身上清淺淡雅的高山冷雪的味道,嘴唇上還是濕漉漉的,讓她有些受不住地往被子裡縮了縮。

  張起靈垂眸看她,面上沒什麼表情,心裡想的卻是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沒人壓著就要上天,還嫌別的熊孩子皮,到底誰比誰皮心裡沒有點數嗎?

  他輕聲道:「晚安。」

  ——

  第二日吃了早飯後他們便上路,吳二白對司雲汀跟過來沒什麼表示,倒是吳邪有點擔心,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講了好些話,最後總結出:「跟著我們,不要到處亂跑就行了。」

  胖子說:「擔心也是對的,道上誰不知道吳家小三爺開棺必起屍,下墓必有鬼。」

  司雲汀說:「正好,術業有專攻。」

  他們在鎮子上碰見了那位高人,有些年輕,穿著西裝,手邊提著一個商務旅行箱,正在解領帶。

  年輕人看著吳二白道:「剛出差回來,衣服還沒來得及換。」

  吳二白點點頭,他就當場換衣,從西裝著身變成T恤牛仔褲,一下子跟他們相似起來。

  胖子給他們科普,說這人外號劉喪,什麼都會什麼都能干,但是凡事特別悲觀。

  上車出發,這人從背包裡掏出一排手機,一只一只地架在駕駛盤上,架了十幾只,上面打開的都是沿海各個鎮的天氣預報。

  吳二白就問:「有雷聽麼?」

  劉喪搖頭,手指飛快地劃過各個屏幕,都顯示的是晴天。劉喪就「嘖」了一聲:「得了,這大晴天,二叔你的錢我賺不了,我回去了。」

  「別啊。」吳二白道:「這裡天氣變的快,就算等,我們也得等到打雷的天氣來啊。」

  胖子就輕聲道:「孫子你接活之前不會看啊,你都來了才看,肯定有譜,別裝大尾巴狼,老人家不懂你的套路,我可懂。」

  劉喪這才看到胖子,臉色一變:「胖爺怎麼哪兒都有你啊?」說著眼睛就看到張起靈,忽然他渾身一震,臉一下就紅了,馬上轉回去有點不知所措。

  胖子「嘖」了一聲,說:「別理他,他是咱小哥的粉絲。我認識他就是因為他之前托人找我要簽名來著。」

  司雲汀:「……」

  她戳戳張起靈:「您老除了我之外還有粉絲呢?那我估計是我是最成功的那一個。」

  張起靈:「……」

  然後司雲汀就看到,劉喪拿出手機,偷偷摸摸地對著後面,照了一下,趁著照相有延遲,司雲汀一口親在張起靈臉上。

  劉喪氣得臉通紅,瞪著她的眼神好像她侮辱了張起靈。


第31章 灘塗

  司雲汀笑得渾身發抖,吳邪被她大膽的行為嚇了一跳,抬頭看張起靈,對方完全是一副縱容的模樣,仍然垂著眼瞼看著窗外。

  車座上照舊是貼了一張無限延伸符,四個人坐在一起也並不擠,胖子還躺著打了個滾,嘟囔著這是他最喜歡的符咒沒有之一。

  前頭劉喪氣急敗壞地把照片刪了,然後又開始偷拍,胖子看到劉喪偷拍,立即惱羞成怒,坐起來指著他就罵:「拿來,拿來!」

  劉喪把手機護在懷裡,一邊躲一邊冷冷地說:「被拍的人沒說話,關你屁事。」

  胖子過去搶,吳二白埋汰地看了胖子一眼,罵道:「再鬧就下車!」

  胖子縮回去,在車後往吳邪耳邊輕聲說:「這哥們肯定是你二叔私生子。」

  吳二白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胖子,胖子把臉轉過去。

  劉喪偷偷轉頭又看了張起靈一眼,張起靈看著窗外,胖子從後頭繞過去,把張起靈的連帽衫給他戴上,遮住了他的臉。

  劉喪眯起眼睛看了看胖子,胖子把鞋一脫,一腳踩在劉喪的椅背上,做了個「去你媽的」的手勢,劉喪冷笑坐回去,車裡的氣氛一下非常尷尬。

  一路上這神經病不停偷拍,司雲汀忍得頭疼,看他,斥道:「再拍,我讓你感受一下什麼叫無間地獄。」

  劉喪輕輕地「哼」了一聲,安分了一會兒,但是沒多久他又扭過了頭,手機又舉了起來,司雲汀懶懶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瞬間,無邊寒意從他腳底板上爬了起來,照片上的張起靈不知道什麼時候時候變成了一個吊死鬼,猩紅的舌頭動了動,從手機裡鑽出來,討好地舔了舔他的臉頰。

  胖子看著他仿佛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一樣一臉慘白,頓時哈哈大笑,罵道:「龜孫子叫你不聽話,你奶奶親自上陣讓你認識什麼叫厲害。」

  吳邪笑著搖搖頭,吳二白在後視鏡上看了一眼司雲汀,司雲汀只笑著看他,眼裡是張狂的色彩。

  無間地獄持續了整整十分鐘,劉喪還沒緩過來,癱在座位椅上,眼神呆滯。

  他們第一站在平潭縣,聽說來這兒是因為吳二白覺得這兒的一個「啞巴皇帝」的傳說與西海國有關,啞巴皇帝裡講的就是啞巴皇帝的親人被現任皇帝殺死後,他用法術報仇不成,反而和嫂子一起死在海中的故事。

  胖子聽完了就問:「不對啊,這怎麼盡是他和他嫂子,他哥去哪了?」

  吳邪就一邊給他使眼色,一邊道:「他哥肯定被皇帝殺死了啊,你能不能想些正能量的東西?」

  司雲汀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啞巴張~」

  張起靈只當作沒聽到。

  司雲汀吐了吐舌頭,繼續吃手裡的方便面。

  「……這裡有大面積的灘塗,至於地下有沒有東西,要叫劉喪聽一聽才知道。」吳二白說著看向劉喪。

  劉喪看了看天,萬裡無雲,眼神中很明顯地流露出來一絲「這天氣要是打雷就有鬼了」。

  胖子「嘿嘿」一笑,道:「這個看你奶奶的。」

  他扭頭看司雲汀,司雲汀看著劉喪,道:「你准備好了麼?准備好了我馬上就能給你招來一道雷。」

  劉喪還有點怕她,咽了一下口水說:「只要你能招來。」

  司雲汀笑了笑,看看天,嘀咕了一句什麼,才剛說完沒兩秒鐘,他們頭頂就炸起一道驚雷,直把灘塗上的所有人給嚇了一跳。

  司雲汀咕噥:「叫你打雷,沒叫你打這麼大聲的雷,還在我頭頂,打傻了誰給你做事兒?」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雷聲,相比之前,小了許多。

  司雲汀道:「你做不做?」

  劉喪連忙點頭,他來到車子後頭,打開後備箱,從一箱子雷.管後面拿出一套裝備,遼白瓷的地聽,是老東西了,但司雲汀在司懷家裡看到過更古老的,聽說是從戰場上挖出來的,上面沾染了血腥味。

  司雲汀看著那一箱雷.管,胖子上去拿了幾根,吳邪也拿了幾根,司雲汀用眼神詢問張起靈要不要拿,張起靈抬頭看了眼胖子,胖子立刻把剩下的全都拿了過來,叮囑她小心點。

  司雲汀不打算玩這種殺傷力過大的東西,收起來放進自己身上的小背包,她背包裡開了一個法陣,直接連著家裡的一個房間,房間裡雜七雜八地放了許多東西。

  劉喪看了他們一眼,然後開始脫衣服,露出身上畫了一半的麒麟紋身,司雲汀問:「為什麼要脫衣服?」

  劉喪想了想就說:「怕髒。」

  司雲汀:「……」

  她從包裡翻出幾張符,分發下去,解釋道:「避塵符,貼在身上就不會有髒東西沾染上去。」

  劉喪默默地把衣服穿上,以一種神奇的目光看著她,問:「那你有沒有透視符?直接可以看到墓裡情況的那種?」

  司雲汀愣了一下,道:「其實我有一張爆破符。炸了就能看到了吧?」

  劉喪:「……」

  胖子「哈哈」笑,說:「我就喜歡你這性格,跟我真搭,就是,有什麼事兒一根雷.管過去還怕它,天王老子我也給他炸成一朵花。」

  劉喪一扶額:「好了!別說了!走!」

  他們進入灘塗,本來在灘塗上行走十分困難,泥巴有吸力會吸住鞋子,用了避塵符之後,一腳踩上去,拔腿的時候鞋子上的所有泥巴都滑落下去,行走要容易一些。

  但觸感還是在的,軟乎乎粘稠得很,司雲汀覺得自己仿佛走在雲端,一個不小心就要倒下去。

  張起靈一把拉住她,司雲汀揉揉自己的腿,看著四周,問:「咱們現在是在正中央了嗎?」

  劉喪停下來看看:「嗯。」

  「那你把地聽埋進去吧,我招雷你來聽聽。」

  劉喪把地聽埋進灘塗,一堆人站在他的身後,他准備好了之後,司雲汀就抬頭看天。

  很快一道又一道的天雷打了下來,轟隆隆的,聽得人心慌。

  司雲汀一眼掃過去,四處的精怪全被天雷嚇得拔腿就跑,鬼魂也都在瑟瑟發抖。

  司雲汀摸了摸鼻子,心說你們再等一會兒,等一會兒天雷就沒了,別那麼怕,不然顯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她正想著,腦海裡傳來司懷的聲音,有些無奈地問:「天雷是這麼給你用嗎?」

  司雲汀道:「非常情況,非常使用。」

  司懷對她的性格也了解,嘆口氣沒再說什麼,只叮囑她不要破壞因果,就撤回了傳音。

  聽了一會兒,劉喪直起身子說:「聽不清楚下面,還得用雷.管。」

  司雲汀真想舉手,說她可以用靈氣掃蕩一遍,就可以知道哪裡有墓哪裡有別的什麼東西了。

  但她沒說話,張起靈拉著她按照劉喪的吩咐,往他指定的位置走去,向灘塗下埋雷.管。

  一陣又一陣的爆破聲,司雲汀支起一道屏障,把雷.管爆炸的余威擋住,隔著老遠的距離,她也給吳邪和胖子支了一道屏障,吳邪看著她,豎起大拇指。

  司雲汀笑了一下,又去看劉喪。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過去,隨著他們炸雷.管的次數越來越多,黑夜降臨,海風逐漸冷了起來,吹得人半邊身子都麻了,灘塗上窸窸窣窣爬著海蟑螂,看得司雲汀膽寒。

  她往張起靈的方向靠了靠,無光的黑夜下青年眯起眼睛,摸了摸她的頭發,問:「冷?」

  司雲汀看著他:「嗯。」

  青年把身上的黑色外套脫下來攏住她,司雲汀道:「你這劇本不對。」

  張起靈「嗯」了一聲,把拉鏈拉上。

  司雲汀等著他引爆下一根雷.管,然後傾身過去把自己塞在他懷裡,然後說:「標准答案應該是:你把我抱在懷裡,這樣就不冷啦!」

  張起靈看了一眼劉喪的方向,道:「不方便。」

  司雲汀撇了撇嘴,在他身上貼了一張溫暖符,還好她平日裡最喜歡研究這些日常可以用到的符咒,存貨不少。

  張起靈感受著升起來的溫度,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整個人縮在衣服裡,正在調整衣領,見他望過來,抬頭嫣然一笑。

  張起靈拉著她向中央集合,心想這姑娘哪是跟來玩,分明是跟來刷好感度調戲他的。

  司雲汀:哥哥你真相了(=^▽^=)

  他們聚集在劉喪邊上暫時休息,一群人逮著他問聽出了什麼,劉喪支吾了半天,說:「我現在只能肯定兩點,下面是礁石,礁石上應該有大量的孔洞,聯通著岸上的岩山,海蟑螂那麼多出現在灘塗上不正常,肯定是被我們從下面的孔洞裡震出來的。但因為下面的礁石,我沒有辦法肯定有沒有鬥在下面。」

  吳邪擰著眉頭,拍了他一下,對他道:「小哥在這兒呢,你得說實話。」

  「你到底聽到什麼了?和胖爺說,我胖爺保證只笑話你兩個月。」胖子對他道。

  他看著張起靈,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說,但是他看著那個地聽,表情非常疑惑。

  司雲汀「嘖」了一聲就道:「底下炸空了吧?蟑螂全部都跑出來了。」

  他們都去看地上,就看到手電筒的燈光之下,潮濕黏膩的泥土鑽出來一只又一只海蟑螂。一道閃電在他們頭頂亮起,亮度很高,直接將周圍的景色全部照清。

  在他們的四周,灘塗上爬滿了數以億計的海蟑螂,不斷地有海蟑螂從灘塗底下爬出來,泥土都在翻湧。


第32章 塌陷

  「咱們這是炸了蟑螂窩了?」胖子喃喃道。

  吳邪感受著腳下越來越松動的泥土,正想說話,就聽到張起靈喊道:「上岸!」

  他們幾個人連忙朝著岸上的方向拔腿狂奔,沒多少時間就聽到不遠處湧起了氣泡,一下子炸開,底下塌陷下去,形成一個又一個洞。

  胖子抬手朝天空中打出一發照明彈,燈光之下灘塗上開始出現各種大小的氣泡,爆裂之後各種塌陷。

  司雲汀跑了沒兩步,喊道:「他們車在哪?!跑錯了嗎?」

  吳邪抬頭一看才發現,這一片黑暗之中,吳二白一行人的燈光已經不知道去哪了,他們身前身後全是塌陷的灘塗,泥巴往地下流去。

  胖子抬手在前後方打出照明彈,這個時候他們才注意到,以他們為中心向外擴散,他們好像處於一個望不到頭的灘塗中央。

  「這是哪兒?」胖子說,「岸呢?」

  「麻煩了,麻煩了。」吳邪吸了一口冷氣,不停地看向兩邊,兩邊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望無際的灘塗。

  胖子還要打信號彈,他阻止道:「省點用,咱們炸出禍來了。」

  胖子一把揪住劉喪:「你他媽的到底聽到了什麼?這怎麼回事?」

  劉喪發著抖看著張起靈說道:「我聽到下面有人說話。」

  胖子揪著劉喪就把他甩倒在泥上,逼問:「什麼說話?你說清楚。」

  劉喪喘了口氣,仍舊說不出來,四個人都看著他,劉喪終於說道:「灘塗下面,有東西在說話。」他頓了頓,抖得更嚴重,「不對,不是一個人,是無數的人。無數的人在說話。」

  他用力吸氣,咬牙道:「聽起來特別的熱鬧,但是說的都是我聽不懂的話,有很多很多人。」

  「在這灘塗下面?」吳邪問道。

  劉喪點頭,胖子就道:「你的地聽是不是有邪勁,我聽說過很多帶磁的磁器,能夠聽到很久以前的古代集市的聲音。或者是這些蟲子在泥巴裡的聲音,你別他媽瞎說。」

  劉喪就道:「我最開始聽的時候沒有,是我們開始炸的時候,慢慢開始出現的。」他看了看一邊的黑暗,忽然壓低聲音說:「是我們吵醒的。這灘塗下面有東西。」

  兩邊的信號彈落下,光線慢慢變暗,又只剩下手電的光,這個時候,吳邪清晰地感覺到,海風停了。

  司雲汀把頭發別到耳後,過去把劉喪拽了起來,四下看了看,道:「地面上沒有看到鬼魂,如果真的有很多人的話,那得下去,孤魂野鬼四處亂晃是會出事的。」

  劉喪咽了口水,他往一個方向看了看,張起靈拿著手電筒就往那個地方跑,路上胖子拿出各種違禁裝備分給吳邪,很快他們就跑到埋地聽的方向,劉喪靠近聽了聽,就道:「變近了。」

  司雲汀道:「嗯?」

  劉喪說:「剛才沒有這麼清楚,你們自己聽。」

  吳邪走過去,壓下身子傾聽,聽了沒多久,他臉上就露出了一種堪稱懵逼地表情,看著司雲汀,似乎非常想讓她看看底下到底是什麼。

  劉喪渾身發抖,已經被現在的情況嚇呆了,不停地說:「道上都說跟著小三爺出去肯定會出事,我都覺得是以訛傳訛,肯定是你們的宣傳手段,沒想到這麼准。」

  胖子一個巴掌:「小混蛋說什麼呢,反了你了。」

  劉喪用肘部直接一擋胖子沒抽上他,同時往前一腳踢胖子,就把胖子踹倒在灘塗,胖子撥開海蟑螂爬起來就怒了,吳邪攔住他們兩個,就看到劉喪爬起來,忽然冷靜了下來,他抬頭看了一眼張起靈,張起靈看了一眼他,劉喪指了指黑暗中一個方向。

  「幾位前輩,那兒有東西過來了。」

  胖子端起槍,拔出信號彈,就看到劉喪側耳聽了三四秒:「兩公裡半,偏東一點。」胖子打出信號彈,射向那個方向的上空,將那個區域照亮,只看了一眼,所有人回頭開始狂逃。

  信號彈的燈光之下,一個高大的泥漿怪物朝他們移來,一行人跑出去沒多久,胖子就罵道:「奶奶個腿,怕什麼,上去干就是了!」

  司雲汀喊:「我是想炸,但是萬一裡面是空的,炸了之後不就塌陷了嗎?!」

  吳邪也罵:「你在泥裡這個狀態試試,走都走不動!」

  胖子再衝出去幾步,就如同吳邪說的一樣,泥巴壓在腳上,根本走不動路。

  張起靈一手拎著一個,把他們從泥巴裡面扯出來,帶出去幾步,就聽到劉喪在後面哭喪:「偶像救我!」

  司雲汀過去把他拉出來,道:「你偶像沒有手了!」

  她拉半天把他從裡面拉出來,然後兩個人朝著張起靈的方向一路狂奔,狂奔到張起靈身邊,瞬間被按住,踹翻在泥巴裡。

  「別動。」他道,然後拿過他們手裡的手電筒,甩手扔了出去,一連丟了三次,各個都是頭朝上,光線亮著空中的灰。

  司雲汀反復看著周圍,她修仙之人,夜視能力要好很多,就看到那泥漿怪物朝著他們壓了下來,一股臭味迎面撲來,但是沒有壓力。

  司雲汀跳起來喊:「快跑!!」

  張起靈拉著她往手電筒的方向跑,幾乎是同一個瞬間,他們腳底下的泥巴開始往前動了起來,所有人都動彈不得,被往前拉過去。胖子叫喚了一聲,直接朝著他們被拉的方向一槍開了過去,吳邪翻滾到他身邊,抽出他腰裡的信號彈,對著前面打亮。

  他們這才看清楚,前面不遠處的灘塗,裂開了一道縫,很長很深,縫裡漆黑一片,四周的泥巴全部瀑布一樣地往裡面灌。

  胖子掙扎著大喊:「各位!天真!小哥!妹子!咱們就要折在這兒了!胖爺我有句話現在必須問你們!」

  劉喪大喊:「聽聽聽聽聽!!!」

  他們安靜下來,司雲汀就開始聽到裂縫裡傳來嘈雜熱鬧的人聲,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但聲音本身十分清楚,就好像他們置身在鬧市裡,四面八方都是人在說話。

  他們越來越靠近那道裂縫,聲音就越來越清楚,緊接著身下一空,司雲汀感覺自己被人拽進了懷裡,死死地扣住了腰,底下是那人泛著熱意的身子,背上是獵獵冷風。

  自由落體運動太過驚悚,她手臂一揮,金鏈從袖子裡鑽了出來,轉瞬間變成四條,其中三條飛出去拽住了另外的三個人,剩下一條盤成圓,牢牢地接住了他們。

  「太刺激了。」司雲汀嘀咕道,「我只在小時候練飛行的時候這麼刺激過。」

  「這什麼東西?雲汀,是你的東西嗎?」吳邪在底下喊。

  司雲汀喊:「是我的,你們人太多了,我拉不上去!想辦法!」

  一下子其他三個人的冷焰火全部打了起來,司雲汀調整了一下坐姿,讓張起靈坐好,兩個人一同看著底下的場景。

  這裡很高,六十多米的高度,淤泥還在不斷地流下,吳邪扯著嗓子問胖子怎麼辦,胖子指了一下泥流的方向,道:「這原本就是個山洞,一部分塌了,肯定有其他洞系裡有空間。順著這些泥流動的方向,我們應該能找到安全的地方先撐過一段時間。」

  胖子努力趟水,指著劉喪邊上的淤泥:「有船!」

  他們倆吃力地朝著劉喪的方向走過去,把岩壁上的木船打下來然後上船,司雲汀和張起靈跳過去,直把船頭下壓了許多,往前的速度快了不止一個倍速,接著連跌了兩個落差,轉得頭昏腦漲,不知今夕是何年。

  司雲汀的金鏈環在她的腰上,分支出去四根金鏈,扯著其他幾個人,張起靈就扯著她,目光在四方搜尋,吳邪大叫:「你在找什麼?胖子眼尖,咱們一塊找!」

  說著坡度又變大,直接朝著底下撞了過去,邊上的突刺這兒攔一下那兒攔一下,撞來撞去,船身轉起了圈圈,司雲汀給轉得底盤不穩,差點翻出去。

  張起靈扣住她的腰壓在懷裡,劉喪在黑暗中大叫:「各位前輩,我要吐了!」

  吳邪大叫:「咽下去!」

  胖子大叫:「小哥在找墓門!他沒手了!給他打燈!」說著一只信號彈打向半空,瞬間照亮了整個峽谷。

  他們發現,此時他們正在急速打轉滑向一個深淵,而在兩邊的崖壁上,已經沒有了淤泥,而是無數的飛檐和石門廊台。

  仔細一看,滿懸崖的亭台樓閣都是浮雕,猶如巨大的盆景一樣,其中能看到,前方有一個巨大的大殿鑲嵌在崖壁上,那應該就是墓門了。吳邪看著心說不好,一回頭就看到張起靈看他一眼,他立即大叫:「不准丟我!胖子!土耗子!」

  胖子腰間把土耗子丟給他,他用嘴巴咬住,拔出拍子撩,用嘴把土耗子的柄插進槍眼裡,一邊胖子拽出腰間的登山繩扣在土耗子上。

  吳邪忍住劇烈的頭暈,對著崖壁就是一槍,拍子撩瞬間炸膛,土耗子被打出去,帶著胖子腰裡的登山繩一下掛在崖壁上,撞了一下沒掛住就往下一路掉。

  就在胖子大罵他傻逼的瞬間,不知道土耗子鉤到了什麼,一下繩子繃緊拉著胖子的腰,胖子大喊一聲,腰間鎖著的金鏈一下子拽住四個人,司雲汀被拉得飛了出去,張起靈連忙抓住,兩個人往前跟著撞在了岩壁上。

  劉喪甩飛飛出船,腰上勾著金鏈,直接撞在了他們腳下一點的地方,磕到了下巴,一臉喪氣。

  胖子哈哈大笑,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悶雷一樣的聲響,抬頭一看,信號彈照出了他們上方的景像,如潮水一樣的淤泥鋪天蓋地地湧了下來。


第33章 墓道

  瞬間胖子的腰部的登山繩被拉緊,登山繩有彈性,一瞬繩子拉細扣入胖子的肉裡,胖子看著從上面撲下來的泥漿,大罵:「拉肚子了!趕緊躲!」

  吳邪對著劉喪大叫:「伸手!」

  劉喪在那兒狂吐,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了,幾乎抓不住岩壁,更不要說伸手了,張起靈抬頭低聲道:「走!」

  司雲汀松開了金鏈長度的限制,吳邪咬牙,努力蓄力,一腳起來踩著胖子的肩膀一下跳上崖壁,伸手抓住一處浮雕,腦門磕了一下,七葷八素差點也摔下去。

  接著是司雲汀跟張起靈直接飛了上來,落在他身下,司雲汀朝著胖子的方向一勾手指,金鏈扯著,把他扯到岸邊,整個過程不到3分鐘時間,信號彈正好落入泥水中,四周瞬間一片漆黑,胖子大喊:「貼邊!」

  司雲汀蒙了一下,張起靈立刻把她拉過來,堵在自己懷裡,抬頭看了眼淤泥,面對著岩壁。

  司雲汀輕笑,「沒事的。」

  瞬間一層氣浪包裹住他們,與此同時頭頂的淤泥瘋狂地壓了下來,活像是碾壓機,直接把他們往岩壁裡按。

  張起靈眼神復雜地按了按她的腦袋,下一刻岩壁裂開,司雲汀猝不及防地向後倒去,泥漿裹著他倆一路向下,慢慢地停了下來。

  腰上的金鏈在黑暗中發著光,一條靠近著她就在她旁邊,是張起靈,另外三條朝著三個方向伸了出去,指示著其他三個人的方向。

  他們所處的這條墓道,往上有人,往下也有人,上面的應該是吳邪和胖子,下面的就是劉喪。

  司雲汀嗅了嗅空中的味道,當即皺起眉頭,一只手往邊上的壁畫上摸去,摸了兩下,道:「這質感怪怪的。」

  他們沒有開手電筒,為了以防萬一,司雲汀直接運起靈力,藍色的火焰搖曳著繞了他們一圈,把周圍的景像照得一清二楚。

  壁畫上全是眼睛,都閉著,沒有看他們,舉目望過去,左右兩邊全部都是。

  張起靈走過去摸了兩下,道:「壁畫裡有東西。」

  司雲汀點點頭,他們順著墓道走了一會兒,就聽到墓道深處傳來傳來了說話的聲音,仿佛置身於一個集市,叫賣聲談話聲十分清楚。

  司雲汀偏頭問:「你想不想看一個新世界?」

  張起靈看她,司雲汀狡黠地笑了笑,按住他的肩膀跳起來親了一下,同時,張起靈看到四周突然多了很多人,每一個人都穿著古時候的衣服,與他們格格不入,看著他們嘻嘻哈哈的。

  他下意識握緊了司雲汀的手腕,司雲汀掙扎開,又去握住他的手,十指交叉握住,拉著他往前走去。

  墓裡的鬼怪很多,不斷地有鬼從他們底下上來,司雲汀走過去攔住一只鬼,問:「打擾了,請問您看到了一個有點像書生,短頭發,穿跟你們不一樣的衣服的男人嗎?或者是一個跟你們不一樣的胖子,再或者臉上架著一個很奇怪的東西的男人?」

  被攔下的是個青年鬼,看著她笑了笑,道:「抱歉,尚未見過。」

  「那公子您能幫忙找一下嗎?」

  青年鬼看著他倆:「能否請問這位……姑娘,還有這位公子,你們是如何找到這個地方的?這可是一個墓啊,你們是盜墓賊?」

  司雲汀道:「不算不算,我們過來是想來查點東西,我朋友的家人失蹤了,留下了一條線索,我們找著找著就到這兒來了。」

  青年鬼聽罷,就說他會叫人幫他們找一找,司雲汀看著延伸到頭頂的金鏈,道:「其實我更想把這炸開個洞。」

  她話音剛落就聽到管道傳來「篤篤篤」地敲擊聲,敲了沒多久,停了一下,立馬又有一道敲擊聲,似乎是在應和。

  張起靈聽了一會兒,蹲下身子在地上敲了敲,權當回應,司寒看看周圍的鬼,摸了摸鼻子,問:「咱們接下來干什麼?」

  「找人。」張起靈回答。

  司雲汀「哦」了一聲,兩個人跟著金鏈的方向沿著墓道一直走,周圍的鬼時不時上來問他們幾個問題,司雲汀權當沒聽到,走了沒多久,張起靈腳步一頓,拉著她往後跑了幾步。

  司雲汀正想問怎麼了,就聽到頭上的墓道怦然炸開,炸了個措手不及,張起靈把她護在懷裡,頭頂上的碎石劈裡啪啦全都落了下來,開了幾個大口子,從頂上灌注下去淤泥瀑布。

  張起靈就看著一根金鏈從他們頂上滑到了他們底下,司雲汀連忙撐開屏障,把張起靈轉圈圈看他背後有沒有傷著。

  轉了兩圈沒發現有哪裡受傷,司雲汀才松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罵道:「是不是胖子炸的□□?!」

  張起靈還沒說話,後面就傳來幾聲咳嗽聲,胖子的聲音傳過來,笑嘻嘻地:「這不是非常情況嘛。」

  他走過來,看了一眼自己干干淨淨的衣服,感嘆道:「這真是個好符咒。胖爺我還是頭一次下墓身上這麼整潔,回去都不用洗澡了。」

  他四下望了望:「天真呢?」

  司雲汀指著自己身上的兩根往下的金鏈:「在底下呢。」

  他們順著金鏈的方向走過去,來到吳邪的正上方,司雲汀問:「怎麼辦?怎麼把他撈上來?」

  胖子說:「你不是有一張爆破符嘛?貼上去就行。」

  司雲汀搖頭:「威力太強,萬一把整個墓炸翻了怎麼辦?」

  胖子一愣:「乖乖,這麼強大,你們修仙的個個都是恐怖分子吧。」

  司雲汀白了他一眼,就感覺地面一陣晃動,胖子笑了笑說:「你沒炸,小天真他炸了。」

  吳邪連著炸了四下,司雲汀感覺腳下的地面都開始松動,不少地方出現了裂縫然後開始崩塌,他們看了一眼腳下,拔腿狂奔到前面。

  吳邪的金鏈開始迅速地往前面跑去,正好前方一個大洞,司雲汀拉了一下金鏈,把吳邪從那個洞裡拉了出來,這孩子光著膀子,一臉懵逼地看著他們。

  司雲汀從自己的背包裡拿出一件衣服扔給他穿上,胖子說:「你瞎炸個□□。」

  吳邪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向你學習。」一下就松倒在地上。

  司雲汀拿出三瓶水,分給他們,四個人圍坐在一起,司雲汀看了看吳邪,就問:「你眼睛怎麼回事兒?」

  她偏頭看看張起靈,這家伙眼睛上干干淨淨的,水一樣,再看胖子,卻和吳邪一樣,眼睛上貼著一層芝麻一樣的蟲子。

  張起靈湊過去看了看,又翻出手機,再摸摸旁邊的壁畫,說:「壁畫裡有蟲子,這種蟲子除了犀照的光之外,見光就飛出來,會遮住人的眼睛。」

  「怎麼治?」司雲汀問。

  張起靈搖搖頭,「有藥,但是現在拿不到。出去可以叫吳二白弄。」

  司雲汀「哦」了一聲,胖子就道:「你們就沒事兒?」

  司雲汀看看身邊的靈火:「靈火是個好東西。」

  胖子嘆了口氣,張起靈進入主題道:「這些墓道都是相通的,按我經驗,這個王墓不大,陪葬坑在下面,我們現在已經看到四層結構了,下面是陪葬坑,再下面是排水層,那麼我們所處的這條,應該是主墓道。」

  吳邪抬頭看了眼他之前掉下來的那條墓道,有些疑惑,胖子就說:「這一條墓道是多余的,和主墓道平行。在整個王墓的上方。」

  「有一條是廢棄的。」張起靈看了看墓道的深處,他現在已經看不見那些鬼了,「可能是挖到了什麼東西,不敢繼續,所以重新調整了墓道的位置。」

  四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胖子就問:「他們本來就在修建古墓,還能挖到比他們建的更不吉利的東西?」

  「對於活人不吉利,對於死人也許是吉利的。」吳邪說道。

  「難道?挖到了寶貝?」胖子皺起眉頭:「挖出一大塊硨磲?」

  「那東西近幾年不是稱斤賣的麼?」吳邪道,硨磲是佛教七寶之一,一度非常珍貴,後來開始養殖了,三四斤重的硨磲四五年就長出來。「你們猜,是我們上面這條墓道是廢棄的,還是我們現在這條墓道是廢棄的。」

  「還用猜麼?」胖子道:「你那墓道的雷公俑是什麼破爛貨,我看了一眼,他媽就是個陶罐,我這個墓道可以是鎏金的,再說你見過把廢棄的墓道隔在墓的中間的麼?哦,這墓道修廢了,往上挖個墓室,往下挖個墓室,這古墓風水是個整體,神聖不容修改,沒跑,咱們上頭這個是廢棄的。不信咱們去看看,順便看看到底他們當年挖到的是什麼神奇的東西——」

  吳邪攔住:「切勿夜長夢多,記得死水龍王廟麼?」

  胖子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天真牛∼b,那咱們趕緊找主墓室,把你三叔這事搞清楚。」說完站起來跟在張起靈身後,往墓道的另一邊走。

  吳邪問他:「你是怎麼知道不能開燈的,可以啊,手藝沒落下。」

  胖子拿出他手機,打開了藍牙,搜索四周的藍牙設備,一個藍牙設備就被搜索了出來,是劉喪的手機,藍牙設備的名字就叫做:注意壁畫不能見光-劉喪。

  「這小子哪兒去了?」吳邪問道。

  「死不了,這種傻逼能活到108。在附近,但是不回消息。」胖子說道:「肯定在中飽私囊,等出去胖爺把他身上所有的眼都掏一遍,一件都不讓他藏。」

  吳邪就問胖子是怎麼認識他的。

  胖子冷笑了一聲:「這說來話長,你要是混道上,應該知道癩頭咕子絕戶的事吧,那宣城的老盤口十七個人進的小蟒山,下那個遼國太後的鬥,他一個人活下來了。十三年前了,他才幾歲,當時是個叫街的。被癩頭咕子相中了耳朵好,砸了碗就進了這一行,癩頭咕子死後就拜了現在的師傅,這小子聰明,做事勤懇,伺候的好,而且耳朵確實是好,不知道怎麼地就得了真傳了。但胖爺我聽各種傳言,覺得不是那麼簡單。」

  司雲汀回頭問:「那是怎麼?」

  胖子看她:「你就不要聽了吧?這事兒多不好,破壞你心目中他的形像。」

  司雲汀道:「他在我心目中的形像就是個偷拍狂,還能怎麼破壞,破壞的更好嗎?」

  說著他們已經隨張起靈來到了墓道盡頭的石門,門庭的上方是一個非常復雜的「藻井」,期間大量的多層鬥拱,門頭飛檐凌厲,是為第二道仙門,圍著鬥拱滿是仙人接引的木雕。所有的木頭上,皮爛起了一成木飄。

  張起靈看了一眼他們:「要聊天在這裡聊完,後面就是墓室。」

  胖子看了看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要聊,站穩腳步,司雲汀走過來,三個人湊在一起,聽他道:「我聽說過劉喪一件事情,我說了,你們就知道我為什麼忌諱他。」


第34章 姑姑

  胖子講了一個讓人唏噓的故事,概括來說,是繼母與劉喪的愛恨情仇(?),被潑了開水之後可憐離家出走的孩子沒了爹,要飯途中遇到癩皮咕子,他將自家老爹發現一個大墓的事情告訴癩皮咕子,被收下的三年後,他的繼母一家人被燒死在房子裡,門窗全被焊死,只留下外面的灰上一雙腳印,一個長方形的印子。

  聽說那是錄音機,劉喪把一家人臨死之前的慘叫聲錄下來。

  聽雷,又叫做亡聽,江湖傳言通過陰耳能聽到地下古墓中亡靈說話,耳朵需要聽親人將死之語,再用邪術,才能逐漸聽到死人說話。當然,後來證明是利用雷聲的共鳴。此乃以訛傳訛。

  但從那個時候開始,劉喪的耳朵就變得很好。

  司雲汀「啊」了一聲,胖子說:「沒聽過這故事的人,看劉喪就是一臉賤樣,我看他,就是一股子陰氣逼人。」

  張起靈見他們說完了,拿出探針,反手將探針刺入門縫之中,用鏡子反著看,以便有危險迅速跑路。

  吳邪拿著手電筒給他打光,胖子給他扇風,道:「放松放松,深呼吸,馬上就好了。」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將探針拔了出來,縫隙中沒有噴出火,也沒有衝出什麼氣體,只有探針上勾著一點東西。是裹著泥巴的頭發。

  胖子聞了聞探針,忽然問:「你們記得不記得啞巴皇帝的傳說?」

  他道:「在啞巴皇帝的傳說裡,當年高人授予法術,提示『不可睜眼』,睜眼必死,我們已經在壁畫上領教了。此時想來和傳說竟然可以相對,這個王墓的修建應該有高人參與,那如此這啞巴皇帝的傳說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傳說中還提到了「紙人成兵」的法術,我們不可不防。」

  吳邪就道:「如果真有紙人,也早就燒化了,沒有燒化那麼多年月,紙是最經不起時間的,肯定變成膩粉。這外面墓道之中,都用的陶人,裡面怎麼樣也應該是金絲楠木的。」

  胖子道:「你爺爺的,傳說中的眼睛,你也未想過是壁畫上畫的眼睛,這紙也許也是壁畫上畫的,也許更有其它蹊蹺,你是不是更年期了,我們說什麼你都不聽。」

  吳邪靜了一下,胖子從司雲汀的背包裡拿出一支筆和一張紙,蹲在地上開始畫圖,司雲汀看不明白,他倆說的話也是她這個外行人聽不懂的。她只好四下望望,沒發現什麼異常,這才把目光投向墓門。

  說實話,來的時候她就發現這門有點詭異了,門後陰氣衝天,縫隙中掙扎著湧出,如果不是張起靈站在門口,那陰氣估計會順著他們纏上去。

  她把金鏈甩了甩,金鏈立即變成金線,纏在他們的腳腕子上,閃了兩下,消失不見。

  司雲汀指間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張符紙,朱砂落筆繚亂而氣勢磅礡,她看著墓門,走過去將符紙貼在墓門上。

  陰氣瞬間爆發,司雲汀抬手升起一道屏障,隔絕了噴湧而來的陰氣,符紙閃過紅光,消失在墓門上,下一個瞬間墓門後響起了指甲瘋狂抓門的聲音,聲音之刺耳,叫人驚恐。

  司雲汀回頭道:「我給你們幾張符,你們要去做什麼現在就去,我去找劉喪。他耳朵太好了,在這個墓裡瘋掉也不一定。」

  吳邪愣了一下:「你怎麼找?」

  司雲汀挑著眉頭看他的腳踝,他低頭也看了一下,立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司雲汀叮囑道:「我會給你們設下屏障,在這裡沒有人,啊,鬼,沒有鬼敢傷害你們,小心別把自己玩死就行了。」

  胖子朝她張開手心:「去吧去吧,把那臭小子救回來——去之前要不要給我們一點好東西保命?咱們仨這小命金貴著呢。」

  司雲汀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把背包甩給他,「東西都在裡面,要什麼自己拿,別給我弄丟了就行。」

  她指了一下他的後面:「轉過去。」

  胖子抱著背包拉著吳邪乖乖地背對著她,司雲汀設下靜音屏障,轉頭看著張起靈,眨巴著眼睛笑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哥哥能不能給點福利?當作安慰一下我幼小脆弱的心靈?」

  她貼過去抱住他,撒嬌一般地發出鼻音:「嗯?」

  結果不近人情的大魔王捏住她的後脖頸,把她扯開一點,道:「早點回。」

  司雲汀頗為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撤去屏障,發脾氣似的一腳踹開他背後的墓門,連帶著墓室裡腐朽的屍體一起被踹到對面的牆壁上,她走進墓室,墓門轟然關閉。

  張起靈無奈地看著墓門,這姑娘跟個嬌縱大小姐一樣,說不得罵不得。

  整間墓室空蕩得有些可怕,司雲汀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說實話她不太習慣周圍人跟她一起,有的時候她更喜歡一個人行動,憑著她的性子,最適合做鹹魚,什麼事都別人做好了她拿現成的就行。

  墓室裡委委屈屈地蹲著一眾鬼,整齊排列著,抱著腦袋一副投降的樣子,司雲汀奇怪道:「我又沒想清剿你們,你們這副模樣干什麼?」

  為首的那個可憐巴巴地:「大人實力強大,我等……」

  司雲汀做了一個「停」的手勢:「我不想聽你們廢話,幫我找一個人。」

  她描述了一下劉喪的特征,就把鬼都放走,同時跟著金線一點一點的摸索機關,一層一層往下。快要下到排水層的時候,一只鬼回來說找到人了,就是有點慘。

  劉喪確實有點慘,司雲汀找到他的時候,他沉在排水道的淤泥當中,不省人事,身邊是一圈戰戰兢兢的人皮俑。

  司雲汀走過去查看他的狀態,發現他耳朵上長滿了指甲一樣的東西,十分的恐怖。

  司雲汀看看人皮俑,又看看劉喪:「這是怎麼回事兒?你們干的?」

  人皮俑晃晃,嘴巴裡嘰裡咕嚕地發出一連串她聽不懂的話語,司雲汀眨了兩下眼睛,此時此刻深知學好一門外語的重要性。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不好意思,我有點聽不懂,麻煩你們,他這個怎麼處理?」

  人皮俑中間走出來一個男人,姿態僵硬地站到劉喪面前,一根一根地把指甲拔了出來,然後按了一下他的耳朵,司雲汀就看見一股綠水從裡面湧了出來。

  司雲汀心說真是神奇。劉喪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也是夠特別的。

  處理完了之後她把劉喪扶起來,這個大一個人她背不動,金鏈從袖子裡鑽出去,吊著劉喪的腰,直接把他給吊了起來。

  司雲汀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前去尋找張起靈一行人。

  花了大概二十多分鐘,期間繞路無數,最終在一個又一個人皮俑的指引之下,她在一條墓道裡發現了吳邪,還有張起靈,還有躺著的胖子,以及一個美艷異常的美女俑。

  司雲汀把劉喪放在地上,看著他們就問:「胖子怎麼了?」

  吳邪道:「不知道啊,我們剛才到了這個地方,在船上面把水靠拿了下來,胖子就要穿,穿上了之後就魔怔了似的,耳朵上長滿了指甲,小哥剛處理完,這個美女俑就跟過來了。」

  司雲汀看那美女俑沒什麼惡意,打了個招呼:「你好。」

  美女俑朝她作揖,然後說了一連串跟底下那群人皮俑一樣的語言,司雲汀微笑:「不好意思我聽不懂啊。」

  她愣了一下,想起了什麼,轉過頭對著張起靈把話重復了一遍,張起靈看看她,嘴裡也說了一句發音一樣的話。

  司雲汀:「……」

  那美女俑很激動地又說了一句話,司雲汀擱中間當作翻譯人,看著美女俑和張起靈一來一往,最後張起靈說:「把她帶上。」

  他們把劉喪和胖子弄醒,劉喪一醒就開始哇哇大叫,把胖子吵得難過,問司雲汀:「你是不是把他給搞傻了?」

  司雲汀也有點懷疑:「不是我弄的,是一個人皮俑弄的。」

  「得,」胖子說,「真弄傻了。」

  劉喪氣得要打人,吳邪和稀泥講了一會兒,張起靈就說要他們往一個洞裡爬,從那裡可以爬出去。司雲汀看看他,他看看司雲汀,司雲汀問:「要爬多久?」

  張起靈想了想:「不知道。」

  司雲汀道:「不爬,爬不動。」

  張起靈有點兒無奈:「別鬧。」

  司雲汀委委屈屈:「沒鬧。我可以帶你們出去啊。」

  張起靈噎了一下,想起來這姑娘確實手段頗多,美女俑就急了,湊過來到她面前,嘰咕嘰咕地講話。

  司雲汀對她說:「你別說話,反正我也聽不懂。」

  她說:「把這裡炸了不就好了,那麼費事干什麼。」

  美女俑:「……」

  美女俑都要瘋了:「哇啦咕嘰嘰裡咕嚕啦咧加哩——」

  司雲汀面無表情地蓋住耳朵:「好,我爬!」

  她在每個人身上貼了一個符咒,一下子五個人都變得矮小起來,比洞口矮一點,然後大家一起鑽進洞口裡,邊走邊聊天。

  胖子還把她的背包背著,走累了就坐下來吃點東西,簡直不要太愜意,路上吳邪和劉喪說了什麼,氣氛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司雲汀不知所雲地含著糖,看著他們兩個。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光,他們一走出去,就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崖壁上,周圍都是差不多大小的洞口,每個洞口都站了些人。

  這些人把他們都拉上去,將吳邪和胖子劉喪的眼睛蒙上,沾了藥水殺蟲,吳二白看著並排在一起的張起靈和司雲汀,走過來叫了一聲。

  「雲汀姑姑。」


第35章 過渡

  司雲汀道:「別叫姑姑,吳邪叫我雲汀,你叫我姑姑,你們家的關系在我這兒亂了。」

  吳二白輕輕地笑了下:「那還是得謝謝你答應這事兒。」他眼神沉寂下來,「我會收回吳邪的店鋪,他不再適合下墓了。」

  司雲汀提醒他:「他不會罷休的。」

  吳二白嘆了口氣,岔開話題:「我有件事兒,想和小哥談談。」

  ——

  他們在底下談了很久,具體說了什麼,司雲汀並不清楚。

  她在福建的時候一共接到了兩個電話,一個是胖子的電話,後面一個是吳二白的電話。

  他們在楊大廣的墓裡耽誤的時間,吳二白已經進入了南海國墓室,他們在福建被人截胡的時候,吳二白的人正在處理南海國墓。

  在已經清理了的墓室裡仍然能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的,也就只有他們幾個了,如果不是自己的中途加入,還真不知道他們會有多慘。

  司雲汀盤腿坐在椅子上等張起靈,吳二白說完後,就和張起靈一起上來了,看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兒。

  司雲汀看張起靈:「聊完了?」

  張起靈點點頭:「要在墓裡找點東西,估計要晚飯的時候才能回去。等不了的話,先去找吳邪。」

  司雲汀道:「需要我幫忙嗎?」

  張起靈摸摸她的腦袋:「躺著就好。」

  司雲汀猛地想起了一句話,小心翼翼地說:「躺平任擼?」

  其實她想說的是躺平任……只不過說出來會被打死的吧。

  張起靈捏著她的臉頰過來輕輕親了一口,道:「欠你的。」

  他說完站起了身子,朝著吳二白准備的一個隊伍裡走去。

  司雲汀揉著自己的臉,心裡一萬頭草泥馬飛奔而過,滿腦子都是「他怎麼這麼能撩」。

  打撈工作很長時間,鑒於吳二白的緘默,司雲汀對於要打撈的是什麼一概不知。

  吳二白搬著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道:「吳邪帶上來的那個人皮俑,我放進了十一倉。那人.皮俑有點詭異。」

  司雲汀「嗯」了一聲,「叫人少靠近。那東西是個皮罿,或者說是青蚨,一種蟲子,吃人的。沾了血就會立即活過來。吳邪的身子等不下去了,我給他溫養著也沒多大用處,得想個法子。」

  「不是還有老祖嗎?」

  司雲汀不奇怪他知道老祖,只是白了他一眼,道:「老祖天天忙得很,養身子這方面也不是她的強項,不過可以去問一下她有關於南海國的事,她活了那麼久,什麼沒見過。」

  吳二白笑著搖搖頭,司雲汀看不懂他這是什麼意思,沒再管,換了個話題:「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他看著他們上來的那個坑:「找到老三,壓著吳邪,讓他不要再下墓了。」

  司雲汀「嗯」了一聲。

  張起靈上來的時候已經下雨了,他一身的泥,跟著司雲汀落在隊伍後頭。

  司雲汀問問:「你早知道吳邪的事是不是?」

  張起靈點了一下頭,司雲汀抬頭看他:「今天晚上我會去一趟老祖和姑姑那裡,你們三個,哦,四個都有問題。」

  吳邪和胖子的身子虛弱,張起靈的血脈問題,還有一個不知道在哪裡鬼混的瞎子的眼睛。

  雖然知道瞎子那裡司朝可能會注意一點,但是他三天兩頭的跑,估計目前過渡為止在司朝那裡就沒有打工滿一個月過。

  他們回到旅館,意外的是吳邪和胖子兩個人做了幾桌的菜,笑眯眯地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打著什麼想法。

  回去的人把菜分分拿到房間裡吃,司雲汀和他們落座,聽他們聊天。

  晚飯後她和張起靈打了一聲招呼,燒符前往伏門。

  今晚的伏門有點兒熱鬧,司雲汀進去的時候,黎深手裡正拿著個羅盤不知道在看什麼,司懷靠在他懷裡手裡拿著一卷竹簡,米幼和司朝正在訓練,傅修在一邊打掃衛生,竹林子裡亮著一盞長明燈,兩個隔壁峰峰主正在下棋。

  司朝一看就笑:「小四。」

  她收了竹劍,走過來看著她的眼睛:「遇到什麼事了?」

  司雲汀問:「姑姑,你知不知道南海國?」

  司朝和司懷皆是一愣,司懷坐直身子,道:「不過是個小國家,怎麼了?」

  司雲汀來到桌子邊上坐下,把最近發生的事說了說,司懷沉吟片刻道:「南海國的事情不用擔心太多,傷不著人,就是進入邊上的傳說遺跡對普通人來說會難一點。」

  「我其實主要想講的你說的那幾個人的身體狀況。」司懷看了看司朝,「身上沾了太多的陰氣,本身就不是他們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小四你呆在他們的身邊,可以盡量用靈氣滋養,深入骨髓的陰氣要靠他們自己,你所能做的,不過是確保他們不被進一步的侵染罷了。」

  司朝揉了揉司雲汀的腦袋:「瞎子的事情我會處理,他命大,死不了的。我回去給你整理幾個東西,你分給他們,再到我那邊去拿食材,做點好吃的就行了。」

  「再說,橫豎不成還有小二。」

  司雲汀看了一眼黎深,黎深也正看著她,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司雲汀想,也是,黑白無常要敢收這幾個人的命,她就把他們老板綁了。

  她在伏門待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司朝給了她兩個玉手鐲,又塞給她四個琥珀一樣顏色的東西,手鐲分給胖子和吳邪,琥珀一樣的叫四個人吃了。

  她回到旅館,正碰上吳邪出門,馬上攔住,把兩樣東西交給他。

  吳邪把手鐲帶上,依言吃下那東西,立刻就感覺大腦清醒渾身上下都輕松了起來,覺得自己仿佛年輕了二十歲。

  他問:「這什麼東西?」

  司雲汀指指手鐲:「保命的東西。」又指了指琥珀,「這個應該算是調養身子用的。」

  吳邪「哦」了一聲,跟司雲汀說要出門一趟,司雲汀點點頭,把另外兩個分了,還剩下一個,是要給瞎子的。

  張起靈坐在床上發呆,司雲汀坐他身邊皺著眉頭想事,半晌才咕噥了一句:「好煩。」往旁邊一倒,靠在張起靈身上。

  張起靈偏頭看她一眼,又看向天花板,司雲汀坐起來,把他脖子上掛著的玉佩勾出來,羊脂玉內靈氣流轉少了一點,光澤也稍稍暗了一點。

  按照司懷的靈氣注入情況,一塊玉能用上個幾百年,但是看張起靈這使用速度,多下幾個這麼詭異的墓這玉就要報廢。

  足以見得墓裡的陰氣有多麼濃厚凶殘。

  她指尖逐漸凝聚出一顆光亮小球,放入羊脂玉中,羊脂玉細微地亮了一點,但遠遠不夠。

  司雲汀把玉握在手心裡,合上眼睛,周圍的靈氣源源不斷地向她的體內湧來,又被她傳送到玉裡,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個收集容器,不斷地收集著天地之間的靈氣。

  張起靈能感受到周圍環境的變化,似乎是有風而來,但看不到周圍物品的移動,空氣變得清新很多,聞著讓人身體舒暢。

  沒多久司雲汀就停了運氣,羊脂玉的靈氣存儲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比之前還要多上許多,她皺著眉頭道:「你們這些人都是陰氣來源地嗎?這塊玉在你身上戴了才多久,怎麼一下子就消耗了正常人的三四倍?」

  張起靈是常年下墓的人,自己本身也活了很久了,下過的墓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吳邪只可能比他少。但吳邪又是下墓必有鬼的體質,陰氣累積簡直成倍,還有費洛蒙的信息讀取導致身體虛弱,比起張起靈沒有低個兩個等級也有一個等級了,再過幾年他就是下一個移動陰氣制造機。

  司雲汀頗為苦惱地嘆了一口氣,張起靈揉揉她的腦袋,司雲汀攀住他的肩膀,長腿一跨,坐在他腿上和他面對面,往前倒在他肩膀上。

  張起靈愣了一會兒,默認了一般,任由她靠著。

  胖子在隔壁睡得鼾聲震天,這個時候他還沒有起床,估計也是昨晚弄得夠嗆,司雲汀搭了一會兒,道:「以後你要去哪能不能搭上我?我可以變小,裝在你口袋裡,很好帶的。」

  她記得網上有一個段子,說想把男/女朋友變小,然後就可以裝在口袋裡,隨時隨地帶在身邊。

  她這麼說也是經過考量的,張起靈去的地方往往凶險,帶著她還能以防萬一,昨天晚上司懷算了一卦,說馬上他們還有一難,這一難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是接踵而至的麻煩。

  她想跟著他,怕他出意外,怕他受傷,怕他對自己殘忍。

  張起靈抬手搭上她的後脖頸,沒有說話。

  司雲汀接著道:「你不帶著我我也會跟著去的。」

  張起靈拿她沒轍,輕聲道了一聲「好」。


第36章 瞎子

  快下午的時候司雲汀突然接到了一個消息,吳二白慌慌張張地在群裡喊她,給了她一個地址說是吳邪出事兒了。

  司雲汀一看就跳了起來,把張起靈拉出門,轉身去把胖子叫醒,三個人手拉手燒了一張傳送符,下一秒鐘直接出現在目的地。

  這是一個店鋪,店鋪裡亂糟糟的,胖子飛奔過去一腳踹開門,就看到吳邪躺在椅子上不省人事,腳邊上扔著一張皮,只有一個假小子坐在椅子旁邊哭得稀裡嘩啦。

  胖子一摸吳邪,立即嚇得臉就白了,哆嗦著說沒氣了。司雲汀兩步過去檢查了一番,往他身體裡輸了一股靈氣,靈氣自動修復起他破損的內髒,沒多久吳邪一聲咳嗽,又緩了過來。

  胖子拼命揉了揉自己的臉,罵道:「個王八蛋,老大不小了盡讓人擔心,胖爺我一顆心差點從嗓子眼裡吐出來。」

  司雲汀也松了一口氣,偏頭去看他手上的鐲子,一看之下差點沒氣暈過去。那鐲子本來流光溢彩,給他戴著一天還沒到,顏色就暗了下去,一摸才發現少了十分之一的靈氣。

  這個手環的靈氣存儲很大,和張起靈脖子上的那個是同源的,一般人用個幾百年,吳邪搞這麼一出就直接消過了別人幾十年,不怪司雲汀差點氣瘋。

  司雲汀按了按太陽穴,看了一眼另外一邊躺著的一個人,打了急救電話,又彎腰把腳邊的人皮撿起來,人皮很大一張,上面開了幾個口子,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用刀劃的。司雲汀看著那個假小子,伸手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聲道:「好了,別哭了,他再休息一會兒就行了。」

  假小子哆嗦了兩下哭著打了一個嗝,道:「是我,我應該攔著他,是我太沒用了——」

  司雲汀說:「不怪你,這孩子就喜歡闖禍。你把事情和我們說說,怎麼樣?」

  他們等了她一會兒,假小子才平復了一下情緒,正好這個時候吳二白帶著人來了,把躺著的那個人送上救護車。一群人就聽著假小子講這事兒。

  她說她叫白昊天,是十一倉的管理員,今天吳邪跑過去要把人皮俑帶出來,她一開始沒讓,後來一個不小心著了吳邪的道,被他帶了出來。她就一路追到了這兒,剛一進門就看見那人皮俑膨脹得跟個熱氣球似的,把吳邪和那個哈總包在裡面,她嚇了一跳,趕緊劃開氣球,把人搬了出來。

  結果人搬出來後,她一探,發現吳邪斷氣了,當即整個人崩潰,拿著手機在各個群裡發通知讓人來救他。

  司雲汀聽得真是想上天,吳二白罵了句「這混小子」,看那樣子要不是吳邪還在椅子上躺著,他就要衝上去賞他兩個巴掌了。

  司雲汀和張起靈在一邊的凳子上坐下來,坐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嘆了口氣,道:「我本來以為他會因為自己的身體原因而死去,現在我明白了,他絕對會因為作死而早點去找他爺爺。不知道我把這件事兒告訴給小五,小五會不會氣得立即還魂。」

  張起靈揉揉她的腦袋,看了一眼吳邪。

  在這兒呆坐了一會兒,吳邪就醒了,守著的人喊了一句「小三爺醒了」,吳二白立即過去給了吳邪一巴掌,看得周圍的人一愣一愣的。

  吳二白和胖子在吳邪邊上坐下,說了些話,大意就是讓他去十一倉看東西,省的他成天胡思亂想然後作妖。

  司雲汀琢磨著,萬一吳邪在十一倉又搞出什麼新東西,十一倉裡的東西那麼多,他肯定想方設法從裡面搞出點資料線索,說不定他們都還沒有弄明白的事兒,他一進去又看到什麼就又弄明白了。

  這人只適合家裡蹲,否則哪哪他都能整出么蛾子。

  吳邪妥協了,問胖子:「那避孕套呢?得還給我二叔。否則我還沒上工就丟失貨物,我二叔肯定會給我算的賠款。」

  他二叔手下貳京在邊上說道:「這個要看物主是不是追究你的責任。」說著就看著張起靈。

  吳邪一眼望過來,松了口氣,心想要論錢我們倆可有夠論的。

  司雲汀拉著張起靈過去和吳二白彙合,吳二白正在打電話,看著他倆,招呼了一下胖子,一行人跟在他面前等他。

  沒過一會兒看吳邪從外面進來,對吳二白說道:「我改明去上班。二叔你還沒有什麼交代的,沒事我先走了。」說著看了眼胖子,看了眼張起靈和司雲汀:「你們住哪兒?」

  胖子就問:「你住哪兒?我們跟你附近找個漢庭。你都3500了,咱們得適應變化。」

  吳邪揮手讓他們都跟著他走,吳二白就道:「你先別走。有些事情你知道一下也好。」他拿著電話問對方:「你們在哪兒,早來早了。」

  電話裡是解雨臣的聲音,聽他跟吳邪說:「你先呆著別走,我5分鐘到。查到件事情,你得一起聽。」

  他說道:「我知道你這裡有很多人,我先會和你說一件大事,之後人散之後,我有件私事要和你說,你記得等下找借口我們一起走。」

  吳邪納悶:「和啥事有關,別讓我吊著,多少知道點。否則我憋不住。」

  解雨臣說道:「和瞎子有關。」

  司雲汀眨了眨眼,一下子握緊兜裡面的琥珀體。

  他們坐在這兒等了一會兒,吳二白和胖子講話聊些事,司雲汀和張起靈發呆,吳邪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到解雨臣說的時間,他就到了,難得的沒有穿粉紅色的襯衫,穿了一身灰色的T恤,只在手上有一枚舒俱來的粉色戒指,他比上一次司雲汀瞧見他的時候瘦了很多。解雨臣先對吳二白點頭:「二叔。」又看了看司雲汀:「姑姑。」

  司雲汀有點想笑,吳二白也叫她姑姑。吳二白看了看他手上的戒指,默默地說道:「吳邪今晚還有事,你長話短說吧。」

  解雨臣意味深長地看了吳邪一眼,又看了看邊上坐著的三尊「雕像」,對吳二白道:「查的事情有結果了,這個事情藏的很深,如果不是有人賣出來,我們應該是查不到的,所以二叔你猜的沒錯,有人希望我們去查這件事情。」

  吳邪沒聽懂,吳二白想了想,似乎有點疑惑,他對我道:「你對一些事情心魔重,很多人都知道,你的那件事情我一聽到,我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利用你這個心魔,去讓你查他想查的事情。」

  「嗯。」吳邪點頭,吳二白繼續說道:「當時我就很納悶,有一段時間,這種小伎倆你瞬間就會識破,但是你這一次沒有反應,甚至是深信不疑。我最開始覺得,你太久沒有被人騙了,所以你已經不再警惕這種騙局了,但後來我發現,你是自己想被騙。」

  吳二白繼續說道:「你可以自己想想,是不是這樣。」

  「你說的都對。」吳邪頗有些敷衍地道,看向解雨臣,解雨臣道:「所以我找人反向去追給你發的短信,這種小計謀一般不會做的完全無缺,他們也不會想到,我們會這麼認真反向去查,所以一查就有非常詳細的信息。」

  他拿了邊上一張廢紙,在上面寫了一個地名,「短信是從這個區域發出來的。」

  紙上寫著:啞巴澇。

  解雨臣繼續道:「這是福建靠海山裡的一個村子,因為村裡大概率出現啞巴的殘疾,為什麼說我覺得這是有人把信息翻出來的,是因為那個區域裡只有這個村子。」

  「然後呢?」

  「然後我下了單,讓瞎子去看看。」他道,「他發回來一些照片和視頻,說有人常駐在村裡查村子出啞巴的原因,你們自己看一下視頻。我發給你們。」

  司雲汀拿出自己的手機,解雨臣看了她一眼,把她拉進了一個群,他在群裡面發了一個視頻,司雲汀點開來看。

  畫面的一開始是一個老人用手語說話,一個口音很重的人進行翻譯,一個扎馬尾辮的女孩子在邊上做記錄。

  那人說:「這裡的孩子,出生的時候都是正常的,第一次打雷之後,孩子就會變成啞巴。」

  胖子擠過去和吳邪看同一個手機,司雲汀往張起靈的方向靠了靠,兩人盯著視頻看。

  視頻裡,有人繼續在問村裡人:「為什麼不搬家呢?」

  被采訪的人用手語飛速的回答,邊上有人磕磕絆絆地翻譯:「離開這裡,壽命會變得很短。很多人離開了這個村子之後,在外村只要出去超過三年,就會迅速的衰老。」

  視頻晃動了一下,出現了黑瞎子,他很得意地看著鏡頭:「情況你們看到了,我說幾個信息,你們分析一下,首先,這個村子用的手語,不是通用的手語,是一種古手語,中國古代很早就有手語,被稱呼為手言,最有名的聾人思想家是戰國時期的鶡冠子,如果你們懂黃老,就知道這個人的名字,這個人可以用雙手打手言。但是這種手語完全不屬於古代手言體系。」

  說著瞎子就往外走,似乎不想讓人聽到,走到屋外,他說道:「這兒沒信號,所以我錄完免得丟掉細節。這裡的人認為聽到雷聲失聰,是因為雷聲中有上天給他們的天機,上天不想他們說出天機,所以不讓他們能夠開口講話,我問了他們,他們是否知道天機,非常神奇,他們直接告訴我,他們能聽到,但是在他們的手語中,沒有能夠表述天機的詞語。也就是說,他們知道上天在說什麼,但是他們表達不出來。」

  聽的人都面面相覷,瞎子忽然神秘地說道:「聾啞自古難分,你們回憶一下,漢字裡聾是怎麼寫的?」


第37章 土樓

  胖子接道:「耳朵上有一條龍。」說完才意識到是視頻,這哥們只是裝逼一下。

  瞎子繼續說道:「聾字,是耳朵上有一條龍,古人造字,為何聾字是這樣的結構?」

  他拿出另外一只手機,開始念起來,不知道哪兒查的:形聲。字從耳,從龍,龍亦聲。「龍」本指能帶來雨水的虛擬動物,引申指春天的雷雨。「耳」指「聽聞」。「耳」與「龍」聯合起來表示「耳朵聽到春雷聲」

  本字本義是指老年農夫耳背,平日裡無法與人交談。但在春分時節,他能聽到春雷聲響,知道該下地播種了。引申指一般的耳背毛病,就是一般說話聲聽不見或聽不清,但大聲叫喊能聽見。「聾」不是指百分百喪失聽力,而是喪失了百分之十幾到幾十的聽力。

  他看著視頻外的人:「聾是指聽不到其他聲音,但是能聽到雷聲的耳朵。」

  在古人的形容中,聾者無法聽到其他的聲音,大概只能聽到雷聲,所以雷聲對於聾者來說,他一生能聽到的大部分的聲音,都是雷聲,所以他對於聲音的記憶,全部都是天雷。

  「所以,聾啞人,算命的特別的多,你們覺得是為什麼?仔細想想。」

  他看了看天,視頻中有閃電閃過,他繼續道:「要打雷了,我要繼續去觀察,拜拜。」

  解雨臣道:「這個村子和聽雷這件事有關,而這條奇怪的短信也是從村子裡發出的,雖然村子裡沒有4g,但是有電信的信號覆蓋。」他揮手把角落裡的司雲汀和張起靈叫過來,在紙頭上畫了幾個點。

  「這是南海王墓,這是楊大廣的村子,這是啞巴村,啞巴村的位置離南海王墓很近。離楊大廣的村子很遠。這是雨村。啞巴村和雨村也在同一條山脈上。」他把楊大廣村劃掉,只剩下雨村,啞巴村和南海王墓,「如果發消息的人是你三叔,那麼,三叔很可能有很長一段時間,離你們非常近。甚至一直在暗中觀察你們。」

  「為什麼要暗中觀察我們?為什麼不來找我?」吳邪有點無法理解,「抹不下這張老臉,他年輕中年都不要臉,老了就要臉了,我不相信。你剛才不是說不是我三叔麼?是另外的居心叵測之人?」

  「如果是一個其他人,我們根本不用討論,我們只能先認定他是三叔,之後做分析才有價值。」解雨臣道。

  「你很了解你三叔,就算我這樣不算了解的,我也知道你三叔的性格不會不和你接觸。那麼,他不和你接觸肯定有萬不得已的理由。但三叔也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即使他有萬不得已的理由,他也一定會想法和你接觸的。」

  解雨臣很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在這麼長一段時間裡,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身邊有一些暗中傳遞的信息麼?」

  吳邪愣了一下,司雲汀想,他肯定是不會注意了,平常泡泡腳喝喝茶聊聊天,沒吃的就上街買點吃的,其余的時候不是睡覺就是和胖子插科打諢,日子過得極其瀟灑。要說注意,他身邊只有一個人會注意。

  「但是即使你無法察覺,你身邊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像你一樣,他會察覺一切,永遠不會松懈。」

  說完,他忽然看向了張起靈,似乎有所指示。張起靈靠在一邊,眼睛一直看在外面的河坊街,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吳邪一下子就站起來了,胖子把他壓下去,給他說原因,安慰他。

  司雲汀在旁邊聽著,胖子說了兩句就過來問:「小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天真三叔的事兒?」

  張起靈沒說話,看著吳二白,司雲汀也看著吳二白,解雨臣抬頭,也朝著吳二白看過去。

  胖子愣了一下,司雲汀垂下眼睛,所有人都開始沉默。

  張起靈這個眼神,把之前所有的談話全都翻頁了。

  屋子裡沉默了幾分鐘,吳邪就笑了一下,聲音輕輕地:「不會吧,我要死了麼?你們這麼看著我。」

  他以前的一個手下一下子崩潰,哭著跑了出去,司雲汀抬頭看他,他看著司雲汀,輕聲道:「你也知道了。」

  司雲汀道:「死不了,沒人敢收你。」

  吳二白神情復雜地看了她一眼,她神色坦然鎮定,開口的話能蓋過他們所有的努力。

  吳二白看著吳邪道:「只要你聽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小哥和雲汀走,小花和胖子留下。」

  司雲汀拉著張起靈站起來,路過一個笑著遞煙但沒人理他的男人,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男人一臉驚訝地看著她,司雲汀看著手裡纏繞的陰氣,面無表情地吞噬。

  他們在店鋪對面的一家龍蝦小吃店坐了下來,張起靈比以往要沉默很多,頭發絲軟軟地搭在眉眼上,眼神如井水一般平靜無波。

  店員過來問要吃什麼,司雲汀點了龍蝦,等會兒胖子他們過來吃。她伸手去拉張起靈的手,沒有說話。

  他們等了一會兒,吳邪和胖子並肩從店鋪裡出來,四下望了望,看到他們就走了過來,拉開椅子坐下。

  正好龍蝦也上了上來,胖子毫不客氣地上手就吃,吳邪看了一會兒也吃起來,外面的解雨臣就慢慢走進來,在他們邊上坐下。

  幾個人胡亂一通侃,吳邪看解雨臣面色有些凝重,就讓他心裡憋著什麼趕快說出來。

  解雨臣嘆了口氣:「瞎子的情況已經撐不了多久了。聽我手下說,他去啞巴嶴的路上,一度有完全失明的情況。」

  司雲汀一愣,抬頭看他。

  「完全失明?」吳邪問道,「之前不是說再怎麼樣也多少能看到一些麼?」

  「完全失明。」解雨臣喝了一口酒,「就算不是完全失明,對於他又有什麼區別?你們都在各地,北京就我一個人,我的事情又多,我們得合計合計這個事情。」

  他看了一眼吳邪:「之前為了幫你,他仇家很多。真看不見了,活不過一個月。」

  「他媽敢!」胖子直接暴怒,「誰,他媽仇家都是誰,少他媽和胖爺我逼逼,直接全部先干死。你放出話去,誰他媽敢動瞎子,就是動胖爺我,我讓他們全家上西天。」

  解雨臣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吳邪按住胖子:「現在咱們說這些話都不管用。」他見解雨臣看著他,就問:「你什麼打算,你直接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解雨臣說道:「他需要一個雨村一樣的地方,如果實在不行,也得有人去說服他一些事情。」

  吳邪就搖頭,如果瞎子自己的事情沒有解決完,他是決計不會就這麼死去的。

  司雲汀沉默了一會兒,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留住他。」

  解雨臣抬眸看她,司雲汀道:「有人能勸住他。就算勸不住,瞎子也打不過她。」

  解雨臣挑著眉頭,有些不相信:「誰能打得過他。」

  司雲汀瞥他:「你能打得過一個神嗎?他再怎麼樣也只是一個凡人,有生老病死,沒有靈力,所屬自然。」

  吳邪眼裡閃過一道光:「是不是之前看到的那個女老板?」

  司雲汀點點頭:「但是我需要先找到瞎子,然後把他帶過去。」

  ——

  幾天後,他們上了車,朝福建一處土樓出發。

  他們在半路上過去接了黑瞎子,這人風塵僕僕的,一上車就松了口氣,癱在車上,道:「給我瓶水。」

  司雲汀默默扔過去一瓶水,又將懷裡的琥珀樣扔給他,黑瞎子一把接住,看了兩秒鐘,問:「這什麼東西?」

  司雲汀道:「司朝給你的。」

  「哦——」他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把東西塞進嘴裡,又喝了一口水。

  他們坐車一天左右,到達了那棟土樓,吳二白把土樓的其中一層包了下來,所有人在上面進行一個晚上的休整,第二天再出去尋找雷城入口。

  雷城這個名字是吳三省提出來的,吳二白從吳三省給出的線索裡找到這個詞,又找到這個地方。

  瞎子吃了司朝給的東西後,情況似乎好了一點,司雲汀問過他的眼睛怎麼樣,他笑了笑,說再活兩年沒有問題。

  張起靈看了他一眼,又抬頭去看天花板。

  同隊的人是吳二白找來的,幾個人都挺愛說話,飯桌上說個不停,司雲汀吃飽了,就放下筷子,盯著面前的菜盤子發呆。

  土樓裡的空氣不是特別清新,總有顧客在抽煙,特別是在一樓吃飯的地方,可謂是白煙繚繞盤旋雲霄。

  司雲汀捂著鼻子咳嗽了兩聲,干脆站起身回了房,把房間推開,屋外是綠成一片的樹林,還有遠處的幾個小山坡。

  張起靈跟在後面把門關上,走過來立在她邊上。

  司雲汀道:「這裡的靈氣挺充足。」

  她的表情有點迷茫,張起靈偏頭看了一會兒,想不出為什麼,只能伸手揉了揉。司雲汀看著他道:「但是陰氣很充足。」

  「死在這裡的人太多了。」


第38章 偷閑

  第二天,他們就開始上山。上山走了沒多久,司雲汀就覺得有異,舉目望去前方都是陰氣,是死了人的陰氣,鬼怪倒是沒看到幾只。

  山裡的溫度比較低,她在身上貼了一張溫暖符,和張起靈還有瞎子三個人領頭走在最前面。

  他們在這兒尋找雷城入口,但是又是屬於毫無目的性的,一群人走了一個上午,中午在樹林子底下坐下,吃了一頓飯。

  司雲汀道:「這兒未免太安靜了。」她頓了頓說:「一點生氣也沒有。」

  張起靈抬頭看她,就見她轉身走到一邊的林子裡去了,隊伍裡有人好奇地看過去,卻怎麼找也找不到人。

  司雲汀離開眾人視線後,放出靈氣在周邊掃了一圈,靈氣探知的範圍廣而且清楚,但是就是因為清楚,所以她才覺得詭異。

  這座林子裡,越往裡,越沒有生氣,根本看不到一只動物。

  太詭異了。

  她回去把這件事告訴給張起靈,張起靈和黑瞎子對視了一眼,黑瞎子道:「我猜你說的那股氣體,是有毒氣體,而且應該是規律性的存在,正是因為有毒氣的存在,這裡的動物才會這麼稀少。」

  眾人一番合計,決定如果要深入,還需要准備防毒面具等東西,干脆先回了土樓,等訂購的東西到了才重新進入。

  這一次他們分為四個小隊,從不同的方向進入,張起靈和黑瞎子被分到了兩個隊伍,出於「資源平均分配」的想法,司雲汀被迫和張起靈分開,進入不同於兩人的另外一個小隊。

  小隊裡的人都是吳二白手下的人,對她沒有什麼信任度,也並不服從,司雲汀本來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性子,第一個違抗命令的人,她直接一個眼神過去,讓他感受無間地獄。

  來來回回兩三個人,被罰過之後都是一臉呆滯猶如游魂的狀態,這整個隊伍才安靜了下來,任憑司雲汀發號,他們只管聽令。

  這片林子詭譎多變,來到這裡的第七天,其中一個小隊死了兩個人,他們不幸碰上了毒氣,而且作死地沒有穿防護服。

  其他幾個人也或多或少地受了傷,由此可見這毒氣的腐蝕程度。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他們的那個方向是對的,吳二白認為,那可能是最近的一條路。

  於是四個隊伍集合,朝著吳二白指的那條路進入深林。

  他們這一次帶了很多的糧食,換而言之,是司雲汀帶了很多吃的,她直接把那個通往家裡的背包背了起來,頂著一眾人懷疑的目光,優哉游哉地走在張起靈身邊。

  嗯,這就是修仙的一大好處。

  這次的隊伍由司雲汀當探路的,一群人休息的時候,她經常背著自己的背包就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就回來,明明出去的時間很短,每次帶回來的消息倒是挺不錯。

  黑瞎子在一邊感嘆:「你們要是入了我們這一行,還拜什麼土地神啊,直接把你們綁身邊,一隊人的安全保障都有了。」

  司雲汀笑了一下,沒說話。

  當天晚上九點鐘,司雲汀第四次進行探路,這一次她幾乎沒花多少時間,匆匆忙忙跑了回來,道:「准備出發。前方十裡不到,有一棵鳳凰樹,鳳凰樹下有一個避難所。頭頂上的毒氣准備要下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開始行動,背上東西拔腿狂奔,十分鐘之後,他們到了司雲汀所說的那棵鳳凰樹,鳳凰樹很高,樹枝上掛著各種各樣的蛇皮。而這個時候他們也聽到了毒氣壓下來的時候,樹葉窸窣的聲音。

  司雲汀踩了一下自己腳下的一塊地,幾個人立即過來開挖,沒多久就挖到底下的瓦片,匆匆忙忙挖開之後,又對視了一眼,誰也不敢下去。

  瞎子就率先跳了下去,打了聲呼哨說明裡面沒有問題,毒氣已經壓在了他們頭頂,司雲汀抬手在自己和張起靈身邊立起一道屏障,不慌不忙地看著他們跳下去,然後是張起靈,最後是她。

  她跳下去的時候,張起靈在底下接了她一下,司雲汀立即得寸進尺,掛在他身上親了一口,跳下來,裝作一本正經。

  他們重新把口子封上,就聽到頂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眾人在下面倒是不慌不忙,慢吞吞地從背包裡面拿出來干糧,開始補充體力。

  瞎子把整個地下避難所查看了一遍,最後才靠在張起靈邊上坐下,司雲汀遞給他一盒便當,他也不驚訝,接過來吃就是。

  於是三個人捧著熱乎乎的便當吃得正香,香味在不大的空間裡散開,所有人看著他們,不約而同地咽了一口口水,都覺得自己吃得真他媽不是人能吃的。

  有膽大地湊上去,問:「哥嫂,您還有沒有……?」

  司雲汀看著他好一會兒,把人看得有點發怵,才從包裡拿出兩個便當盒,裡面裝的都是菜,另外放了幾雙筷子。

  眾人一哄而上,司雲汀盤著腿,咬著筷子聽外面的動靜。

  張起靈把吃完了的便當盒遞給她,在周圍走了一圈,又坐了回來。

  司雲汀靠過去問:「你在想什麼?」

  張起靈搖了搖頭,扭頭對黑瞎子耳語了一句,瞎子點頭,司雲汀撇了撇嘴,心想有了兄弟不要老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毒氣是在第二天上午十點鐘左右開始完全散去的,他們整理裝備花了五分鐘然後從出口翻了上去,找了一個方向就繼續走。

  他們需要一個地方補充一下水分。

  走了有一會兒了,就聽到水流聲澗澗,一群人歡呼了一聲,衝了過去,把自己清理了一下,水壺裡灌滿水,原地休息十分鐘,繼續趕路。

  他們不斷地走,司雲汀有了之前的一個經驗,一路上都在尋找鳳凰樹。他們找到的第二個鳳凰樹,樹枝上都是獸皮。而且不止鳳凰樹,周邊的樹上都有獸皮,不遠處就是一條小溪。

  他們都沒搞懂這是怎麼回事,黑瞎子就道:「這兒估計就是個地理標志。」

  他四下看了看,琢磨了一會兒,道:「其實我有個想法,如果蛇皮代表避難所,獸皮代表地理變化,鳳凰樹作為一個標志物。咱們所處的這整個林子,就是人為改造過的,有人幫咱們躺了雷,還好心給咱們了點提醒。」

  吳二白道:「嗯。」他看著頭頂的獸皮,「最起碼有兩批人來過這裡,一批來到這裡種下鳳凰樹,建立避難所,一批是老三。這些獸皮和蛇皮,如果帶上狗,想要安全穿過整片林子,是很簡單的事。」

  眾人都點頭,他們順著溪水繼續走,走了不知道有多久,他們看到了第三棵鳳凰樹,樹上是蛇皮,樹底下有著一個避難所。

  這個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鐘,距離前面一棵鳳凰樹不知道有多遠,那個鳳凰樹底下有沒有避難所,也不知道。

  司雲汀打探過後告訴他,最近的一棵鳳凰樹,他們要走過去需要兩個小時左右,而且那裡沒有避難所,只能明天再趕路。

  他們待在避難所裡重復了昨天晚上做過的事,吃完飯後就各種聊天,反正他們至少要到明天十點鐘才能走,於是一群人都歡快得很。

  司雲汀貼了一張清潔符,在地上坐下,張起靈在她身邊坐下,支起一條腿,司雲汀升起一道單面屏障,湊過去靠在他耳邊輕聲道:「哥哥。」

  張起靈不知道她這個稱呼怎麼來的,但是一般她開玩笑就愛這麼喊他,當下裝作沒聽見,靠在牆上假裝睡覺。

  司雲汀堅持不懈:「哥哥。」

  張起靈:「……」

  司雲汀:「哥哥。」

  「哥哥。」

  「哥哥。」

  「哥哥——」

  「哥……」

  張起靈:「……你要干什麼?」

  司雲汀嘿嘿笑,「不干什麼,叫一下你。」

  張起靈:「……」浪費時間。

  司雲汀板正臉道:「下一棵鳳凰樹有點古怪。樹上掛著的是魚皮魚骨,從那棵樹為分界線,再往前面就是一座懸崖。你還記得你們當年看到西王母城的時候嗎?就和那差不多,懸崖底下是一片林子,但是林子上空全部是毒氣,如果要進去,我們必須做足准備。否則就是必死無疑。」

  「當然,」她笑了一下,「如果只有我們和瞎子進去的話,倒是可以開個掛。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還可以把整個林子逛一遍。」

  張起靈:「……」

  自從我找了個老婆,我仿佛從大神變成開了掛的大神,總覺得這個世界就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了。

  「雷城的入口不止一個,從懸崖上下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吳二白會讓你們去尋找第二個入口,那第二個入口,我記得是個喊泉,不排除毒氣湧入對人體造成傷害的可能性。當然也有可能是無毒的,畢竟咱們之前看的那條小溪應該是地下河的水。」她道。

  張起靈點點頭,垂著眼睫毛不知道在想什麼,司雲汀等了一會兒,等他想完了,開始閉上眼睛睡覺了,就趴過去,道:「完成任務都沒有獎勵的嘛?」

  張起靈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極其冷淡的一瞥,平常人指不定給他嚇一跳,司雲汀卻偏要貼在他身上,小聲抱怨:「我沒有動力了。我需要一個親親。」

  張起靈沉默了一會兒,伸手惡劣地掐住了她的臉,司雲汀一個不察,給他捏成了小雞,紅艷艷的嘴唇撅著,她眨眨眼懵了一秒鐘,立即含糊不清地抗議起來:「不給福利還這麼對待我,這還有沒有人權了?!張起靈你就是仗著我喜——」

  青年俯身吻了上去,深邃幽黑的眼眸緊緊地看著她,像雪山中崩塌顯出的黑洞,讓人頭暈。


第39章 修仙

  第二天他們看到那座斷崖的時候,吳二白果然說了要去找喊泉,他們只好回去,沿著森林坡道一直走,半路上下了雨,所有人都是濕漉漉的,雨水滑進脖子裡,冰涼冰涼的。

  司雲汀從包裡拿出一把傘和張起靈共傘,順便給瞎子丟過去一個屏障,他嘖嘖道:「有了老婆就是不一樣,生活都要精致好多。」

  他突然想起了身上那塊羊脂玉,不免笑了笑。

  下了雨的路不太好走,他們踩上坡道,吳二白盯著面前的土樓,揮手讓所有人停下。

  大家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吳二白深吸了一口氣,回頭道:「小哥,這是個集聲裝置。」

  張起靈正看著土樓,沒有回答他。

  瞎子道:「那就是和雷城有關,你說這樓是不是種鳳凰樹的那批人建的,喊泉有可能在底下嗎?」

  吳二白沉聲道:「很有可能。這幾天我們留在樓內,打探一下。」

  隊伍的辦事效率極高,司雲汀卻是個懶貨,好不容易不用出去跋山涉水,她就一睡不醒。張起靈起床的時候,她在睡,洗漱完畢出來後,她還在睡,吃完飯上樓收拾裝備,依然在睡。

  門口吳二白正在清點人數,張起靈把被子給她蓋得嚴實點,留下一張紙條,出去歸隊。

  吳二白瞧他出來,問:「雲汀呢?」

  張起靈道:「沒醒。」

  隊裡靜了一下,哄笑起來,響起口哨聲,瞎子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哎呀哎呀,不得了,啞巴就是啞巴。」

  張起靈:「……」

  他其實什麼都沒做。

  吳二白咳嗽一聲,把人全部領走,開始分派任務。

  上午十一點左右,司雲汀從床上坐起來,腦子暈乎乎了兩秒,倒下又睡了。二十分鐘後,她重新起床,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看見桌上的紙條,忽然意識到,自己翹班了。

  翹班就翹班吧,不要緊。

  她心想著,走進盥洗室洗漱。

  司雲汀下樓吃飯的時候,出任務的人已經回來了,正在交流情報順便吃飯,張起靈和黑瞎子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說什麼,他邊上還留著一個空位。

  司雲汀拉開那個空位,道:「你們在說什麼?」

  餐桌上安靜了一秒鐘,司雲汀就發現各種奇怪的眼神看過來了,她有些茫然地問:「看我干什麼?」

  吳二白一聲咳嗽,道:「沒什麼。」

  邊上有人打趣:「嫂子,你的腰還好嗎?」

  司雲汀疑惑:「還好吧。」

  一片哄笑,司雲汀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你們笑什麼?」

  有人道:「沒笑什麼,沒笑什麼。嘻嘻嘻——」

  司雲汀:「……」

  瞎子在一邊笑得肚子疼,過身一抽一抽地,像是得了癲癇,司雲汀看看他,總覺得自己就算為了司朝好,也得注意下他,問道:「你抽成這樣,要不要去醫院?」

  瞎子笑得差點從椅子上翻下去。

  張起靈把飯碗和筷子遞到她面前,目光掃了一圈餐桌上的人:「吃飯。」

  「哦哦,好,吃飯,吃飯——」

  匆匆拿起筷子,邊笑邊吃。

  司雲汀扭頭問:「他們到底笑什麼?」

  張起靈沒說話,瞎子在他旁邊道:「你們昨晚做了什麼?」

  司雲汀道:「睡覺。」

  瞎子道:「純的?」

  司雲汀瞪他:「不然呢?」

  「那你怎麼一下睡到日上三竿?」

  「累得。走了那麼久了,每一次都沒睡好,好不容易能睡床了,一下子沒控制住。」

  瞎子惋惜地搖搖頭。

  司雲汀覺得自己好像知道為什麼了,她忍不住問張起靈:「你沒解釋?」

  張起靈搖了搖頭,司雲汀立即笑了,有點想調戲他,但是場合和時機有點不對,只好忍著。

  等他們吃完飯,吳二白揮手讓他們自己去做任務,司雲汀把張起靈拉回房,鎖上門,忍不住笑道:「哥哥。」

  張起靈立馬要出去,司雲汀攔住門,抬頭看他,眼睛裡盛著笑意,道:「哥哥,你干嘛不解釋啊?」

  張起靈幽幽地看著她,司雲汀倚在門上,揚了揚眉毛:「該不會,你真想要……唔?」

  張起靈過去把她扣在房門與他之間,壓下身子吻她。

  司雲汀笑著看他,他眼眸沉了沉,攻勢驟然強盛,直把人吻得反抗。

  司雲汀好不容易等他松開,整個人已經軟了,撐在他手臂上,低著頭小口喘氣,邊喘邊作死問:「你是不是被我戳中了,惱羞成怒?」

  張起靈默不作聲地伸手要掐她的腰,司雲汀連忙護住,道:「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撇嘴嘀咕道:「肯定就是。」

  X冷淡。

  她腦子裡想。

  越想越覺得有理,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辛苦。

  ——

  喊泉入口在三天後找到,從密道裡下去後,吳二白指著一道縫隙道:「就是這兒。」

  所有人穿上潛水裝備,司雲汀捏著手裡的避水珠,垂著眉眼想了一會兒。

  人員准備就緒,他們彎下腰從縫隙爬進去,剛開始還有人聊天說話,後來只剩下一群人喘氣的聲音,「呼哧呼哧」在整個通道裡響著。

  這一道是張起靈和瞎子打頭,司雲汀墊底,為了以防萬一,她在兩個人身上都設下了防毒氣屏障,自己身上也設下。

  通道漸深,空氣越來越稀薄,潮濕之意漸盛,司雲汀埋頭一陣苦爬,突然前面一個人倒了下來,把她嚇了一跳,立即去查看,發現這人的眼睛已經壞了,被腐蝕得直冒血水,身上露出來的地方也是一片鮮血淋漓。

  「有毒氣。」她揚聲道,伸手在所有人身上設下結界,但是為時已晚,他們一路爬下來,因為有屏障所以沒有意識到,但是現在毒已入骨,雖然能攔住從外面而來的毒氣,但是攔不住毒在他們身體內腐蝕。

  黑瞎子沉默地看著倒下的人,其他還沒有死的也沉默地看著那人,張起靈無比平靜地割開他的手掌,血液流出,他用自己的血保住了剩下的人的眼睛。

  司雲汀靠過去,拿出繃帶給他包扎,在所有人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指流瀉出一片又一片地靈氣,纏繞在繃帶上,漸漸滲入他的傷口,翻開的血肉再度愈合。

  他們繼續往前,一路上不斷地有人死去,司雲汀雖然惋惜,但是一旦看到黑白無常過來抓鬼,又不惋惜了,畢竟做鬼也算是他們另一種活著的方式吧。

  不記得爬了有多久,最後泉水倒灌,他們的氧氣耗盡,司雲汀把避水珠分給他們,黑瞎子戴上後說:「你可真是個哆啦A夢。」

  司雲汀笑了一下,三個人順著水,被衝到了一條小溪裡。

  沒有外人在,司雲汀就要輕松很多,這兒的靈氣很是充沛,她跟張起靈和瞎子打了個招呼,就地盤腿坐了下來,開始吸收靈氣。

  反正他們身上都建有屏障,只要她不死,不碰上別人把這屏障打破,三個人可以說是能在這兒橫著走了。

  她一打坐就進入虛無狀態,整整七天不吃不喝,張起靈把她抱進他們挖出來的地下小房子,吃吃魚,喝喝水,偶爾出去打個獵,黑瞎子道:「有點想在這兒住下了怎麼辦?這兒除了空氣質量有點問題,其他都還好,是不是,啞巴?」

  啞巴不打算理他,靠在牆壁邊上睡覺。

  七天後司雲汀清醒過來,因為修為大漲,所以心情很是愉快,蹦蹦跳跳地超過張起靈往林子裡跑,張起靈也不管她,背著個小籮筐,跟瞎子兩個人采蘑菇采野菜。

  司雲汀隔著老遠喊:「我空間裡有好多吃的,不用采啦!你們什麼時候想出去和我說一聲,我帶你們出去就行!」

  瞎子逮著她問:「你覺得我有沒有修仙的資格?」

  司雲汀道:「有啊。你祖上應該是有人修仙的吧?我看你的靈氣親和度挺高啊。」

  他懵了一下,道:「還真有啊。」

  司雲汀點頭,指了一下張起靈:「他資質更好。張家人世世代代和天道打交道,簡直是修仙天才。」

  黑瞎子覺得自己一下子就從凡人變成仙了,從一個世界跳到了另一個世界。

  剩下的時間,瞎子和啞巴兩個人討論了一下,他們失蹤的事情吳二白肯定會告訴給吳邪,也就是說吳邪和胖子肯定會來,司雲汀皺著眉頭道:「那我要不要去幫一下他們?」

  她說干就干,張起靈還沒開口,她就從原地消失,看得兩個人都是一陣無語。

  司雲汀找到吳邪的時候,他愁眉苦臉地正在和胖子講話,司雲汀聽了一會兒,他們兩個人是在湊錢請人。

  她笑了一下,從懷裡拿出兩張招財符和兩張平安符扔在桌上,又在兩個人身上設下屏障,為了不讓別人發現,她特意只用了一點靈力,幻化出一個質量不太好但是足夠保命的屏障。

  做完這些事回到張起靈身邊,她跟張起靈說:「我覺得我簡直就是你們的守護神啊。」

  張起靈按了一下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司雲汀盯著瞎子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道:「瞎子,你要修仙嗎?」

  黑瞎子:「……」

  為什麼這句話現在聽起來有點怪怪的?

  司雲汀道:「修仙之人,五感超於常人,身體素質也會更好,能夠排除身體的雜質。你的眼睛,說不定也治得好。」

  瞎子嘴角提了提,顯然有些心動。

  「而且修仙的人活得更久,」她道,「我姑姑活了幾十萬年了。」

  只不過她們是道生神,壽命齊天。

  瞎子道:「好啊,這種好事兒我為什麼不參與?」

  於是三個人在剩下的時間中開始打坐運氣,小周天大周天來回運作,司雲汀直接升到上仙位,這已經是人類修仙頂級,再上就上不去了。

  超出司雲汀意料之外的是,瞎子經過七天修煉,成果高達別人幾十年,生成靈仙,眼睛眨巴眨巴,比以前好了不知道幾倍。

  張起靈也是個神,上了靈仙位,整個人越發超脫於世俗之外。司雲汀覺得這兩個人不該倒鬥,應該去修仙啊!

  後來發現他們修煉速度快的原因,其實是司懷那日給他們的羊脂玉,還有司朝給他們吃下的琥珀樣,兩者輔助,就是普通人在短時間內修仙也會有顯著效果。這兩個人早就知道他們會修仙,所以提早給了他們東西。

  他們在這兒閑得無聊,又開始學畫符咒,等到發現吳邪他們的時候,這兩個人都要出師了。

  司雲汀深深覺得自己叫他們修仙是個錯誤的決定,有些人學東西太快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第40章 集合

  吳邪比胖子先出現,但也沒有先多久,司雲汀替他開拓經脈吸收靈氣,這孩子的資質差得有點狠,身子也不好,司雲汀幫他調了兩天,他才幽幽轉醒。

  吳邪醒來後,整個人都是蒙的,他們圍坐在篝火邊上,聽著吳邪講他們發生的所有事情。

  講完後,吳邪問瞎子道:「你覺得有沒有問題,整件事情?」

  「當然有問題。」黑瞎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這整件事情,目前看上去,就是為了把我們全部干掉設計的。」

  他在地上放了一塊石頭:「事實上,如果不知道這谷裡的情況,無倫是跳傘下來,還是攀岩下來,還是通過喊泉進來,沒有人能夠熬的過15分鐘,兩條通往這裡的通道,都是死路。也就是留下這兩條路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想讓進來的人死的。」

  他在石頭下面寫了一個解字:「解語花沒有留在外面,而是躲進了所謂焦家的隊伍裡,說明他意識到了巨大的危險。他腦子比我們都好,寧可躲進焦家的隊伍裡,也不願意呆在自己的隊伍裡,說明危險來自於焦家之外。」

  他又放下了三顆石頭,在下面寫了邪,黑,張三個字:「我們已經死透了,一般來說,我們唯一能出去的機會就是下雨的時候,下雨的時候毒霧會散去,我們可以出去行動,但這裡雨停之後,毒氣會完全彌漫蒸騰到整個山谷,我們除非能飛,否則來不及跑出去。」

  他又放了塊石頭,寫了個王字:「如果沒有意外,你們家胖子,現在是我們的關鍵,他現在是唯一的自由身,但他現在生死未蔔。從整個局面上,整個九門體系最強的這一代中堅力量,全部都在這裡,有四個人屬於生死未蔔,還有一個最聰明的,也非常的被動。你說,當年最難的時候,我們有沒有被人逼成這樣過。」

  「這一切的背後,有一個高手。」黑瞎子繼續看著他:「也就是真的命好,張先生知道怎麼應付這種毒氣,否則這個房間裡的人都已經涼了。」

  他看了看司雲汀:「以上我們所有的假設,建立在沒有意外之上,但我們這兒實際上出現了一個變數。這個變數其實是固定的,他知道她會跟過來,所以,我們所有人——進到這裡來的核心人員,都是安全的。而且是十分安全,想什麼時候出去,就什麼時候出去。」

  黑瞎子撥動篝火中的炭條,墨鏡反射出跳躍不定的光芒。吳邪抿了抿唇,搖頭:「你在懷疑我二叔,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拼命地阻止你來,但他沒有采取極端的辦法,我覺得——」

  篝火燒炸了一根柴,啪的一聲。黑瞎子說道:「有人在看著他做這件事情,你二叔可能是被人脅迫做了這個局。」

  氣氛凝滯了一會兒,吳邪垂著眼眸開始思索,司雲汀靠在張起靈身上睡覺,她向來不喜歡動腦子,信奉的是一力降十會,她有能力自保,也有能力保護別人。

  但是她面前的這些人不一樣,他們很普通,很平凡,隨時隨地都會死去——哦,當然某兩個已經修仙了,沒那麼容易死。

  她把張起靈的手拉過來,比對自己的手掌大小,張起靈垂眸看了她一眼,手指收回,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心裡。

  司雲汀抬頭看他,他只看著兩個人的手,司雲汀傳音入密:「干嘛呀?」

  張起靈眨了一下眼睛,沒回她。

  氣氛正曖昧,吳邪突然吸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我們都應該死,都應該好好死透。」

  所有人都沒說話,都靜靜地看著篝火。

  吳邪看著黑瞎子道:「對了,你們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懸崖下?」

  黑瞎子緩緩地說道:「第二條路線,鳳凰木就在懸崖的上面,如果你仔細看,這個位置的懸崖是最矮的。而且人的習慣,是不會再去四處尋找,你應該就在鳳凰木的下方附近,開始攀岩。」

  黑瞎子遞給吳邪熱水,吳邪斬釘截鐵道:「不管怎麼樣,先救胖子。然後引焦老板的人進來,喊泉內也有毒氣,他們肯定也從喊泉進,肯定帶著防毒設備,我們要利用這裡的優勢搶奪他們。」

  吳邪問道:「你們之前的野人服呢,你們的衣服是可以防毒氣的吧。」

  黑瞎子搖頭,笑起來:「不行!對不起,只能堅持五分鐘。我們這裡的食物,都是在下雨的時候獲得的,你看。」

  他搬開一邊的草垛,草垛後面全部都是用樹枝穿起來的魚,用煙熏干了,足有上百條。

  「在大雨的時候,在地上挖洞,然後溪水上漲,魚進來,水退了之後,魚就很好抓了。魚很好吃,你要不要來幾條。」

  「那我們不是困死了?」吳邪問道。

  黑瞎子對著吳邪道:「嘖,算了,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就算裸著出去,其實也是毫無問題的。」

  吳邪愣了一下,瞎子全盤托出:「就在你們作死的那幾天,我和啞巴在這兒待得無聊了,就開始修仙。」

  他嘚瑟地朝他豎起中指,吳邪瞪著他,就看見他中指上忽然跳躍起一簇火苗,搖曳著,明亮得很。

  「也就是說,我們想要什麼時候出發,就可以什麼時候出發,完全取決於你們什麼時候來。如果這是吳二白計劃的,我們在這兒的任務,其實就是等到你們,然後帶著你們。」

  吳邪咽了一下口水,注意力一下子被分了許多:「所以平常人也可以修仙?」他看著司雲汀。

  司雲汀眨巴著眼睛看他,歪頭笑了一下,道:「不是啊,他們倆資質好,再加上有一些輔助工具,所以才能修仙。」

  她看了看他:「你資質平平,日常跟著一起練也沒什麼效果,頂多平心靜氣。」

  吳邪咳嗽一聲,沒了希望,干脆又重新岔開話題。

  總體意思就是要去找胖子,這一點司雲汀完全沒問題,直接瞬移過去把胖子帶了回來,胖子慘得很,已經昏了過去,吳邪給嚇一跳,摸摸索索確認人還活著,口水一咽,看著他去了。

  至此為止,除了一個解雨臣,所有人都在這兒集全了。

  他們在這兒休息了兩天,等到胖子醒過來,問了他的情況之後,設下屏障重新上路。

  總有一些人開了掛就容易上天,他們在這片區域不分晝夜地不知道走了多久,入目全是一模一樣的綠色,司雲汀走得頭昏腦漲,簡直想飛。

  幸好他們都沒有負重,司雲汀在走了一天一夜之後,平日裡不鍛煉的壞處就展現出來,就連吳邪的體能都好過她。

  張起靈把人背起來,司雲汀趴他身上,又不累了,壞心地湊到他耳邊悄悄喊「哥哥」,看他從不動聲色到紅了耳朵,笑到張起靈差點把她扔下去。

  埋頭苦走了許久,他們終於發現周圍環境有了變化。首先看了林子的中間,有一塊巨大的空地,空地上,立滿了十米高的高大土包。大概有六七個。土包上稀稀拉拉的長著一些樹木。

  「墳包?」胖子喃喃道:「這……這……是大墳。」他看向吳邪:「天真,看上去很完整,這不是雷城,這是雷鼓墩,你三叔是讓我們來繼承這幾個墳。」

  說這他就走上去,用鏟子對著土包用力一敲,發出了當的一聲,挖了幾下鏟開土皮,他們就看到了裡面的青銅。

  「這是什麼?」胖子蹲了下來,黑瞎子過去:「這是塔頂,這地下有一片塔林。」

  他抬頭看了看四周的山勢,司雲汀抬頭看了兩眼,趴下去問張起靈:「這是什麼走勢?」

  張起靈揉了揉她的腦袋,沒有說話。

  黑瞎子看向張起靈,對方看了他一眼,他又看向吳邪:「這裡寫著字,你們來看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這個地方,可不得了。」

  吳邪蹲下去,看到在一塊青銅上,刻著一行字「東大乘金幢祖塔」,看上去是佛教的說法,他不明白,等黑瞎子說下去,黑瞎子沒開口,胖子卻說道:「這是東大乘教的祖塔?」

  吳邪問道:「你知道?」

  「什麼話?」胖子來勁了,歪頭對黑瞎子道:「瞎子,你說這個東大乘,就是那個東大乘?」

  黑瞎子點頭:「應該是,誰會做這種假?」

  司雲汀眯著眼睛晃了兩下腿,笑得像只小狐狸,道:「我也知道!」

  吳邪就看她,司雲汀道:「這是明朝一個大邪教,當時在全國叫做東大乘教,在福建就叫做金幢教或者金童教,最開始的時候,這個邪教以煉丹為核心,在全國各地深山中都設了丹塔,到了清朝和民國,就開始斂財和參與政治,後來大部分都被剿滅了,但到了現在很多地方還有這個教派。」

  「鼎盛時期,金童教在全國所謂的仙山中都有大量活動,這裡寫著祖塔,看似是他們一個非常大的活動場所。有一些塔樓仙殿被埋在這裡的地下了。」黑瞎子補充。

  「這和聽雷有什麼關系,為何聽到雷聲之後,人會到這裡來?」吳邪問道。


第41章 雷劫

  所有人沉默,顯然大家並不知道,黑瞎子笑了起來:「你還挺好學。」

  胖子道:「金童教講究煉丹和法術,以羽化為最終目的,但現代金童教好像都在做金融現金貸。」說完胖子好像說漏了嘴,立即轉移話題:「成仙要渡劫,都要被雷劈的,你看這青銅的塔頂子,說不定是引雷用的。」

  司雲汀默默地看了一眼天,想想當年抗下九道天雷,莫名有點小嘚瑟。張起靈和黑瞎子距離成為真仙還有兩個級別,不急不急,天雷打不下來。真仙完了之後每升一次都要經歷一次,這麼說來,她進入上仙位的時候,雷劫好像還沒到??

  這麼一想覺得自己有點危險了誒。

  抬頭看看天,天上雷雲密集。

  「啊……」司雲汀張了張嘴,道,「在這個地方降雷會被劈死的吧?」

  三人皆是一愣,抬頭看天,司雲汀連忙從張起靈身上跳下來,眼看雲層中紫電閃閃,她匆匆忙忙打了一個招呼,金鏈一出,飛走了。

  胖子把手掌搭在額頭上做了個涼棚,嘖嘖稱奇:「她這真是成仙啦?誒瞎子,你們不用遭雷劫嗎?」

  瞎子聳聳肩:「可能還沒夠及格。」

  司雲汀驅使金鏈找了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才開始經歷雷劫。

  成仙雷劫是很痛苦的,一道一道地劈下來,每一道都抽去你這些年來的部分靈力,如果有人在渡劫完之後對渡劫的人下狠手,要麼就是一擊必殺,要麼就是被反殺。

  司雲汀一共經歷九道天雷,雖是和之前一樣的九道,但是威力卻大得痛苦,讓她除了動動腦子其他都很費力。如果不是外面被設下了陣法,那些人說不定就進來了。

  是的,那些人。

  吳邪口中的焦老板。

  雙手揣在兜裡,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被雷劈得死去活來,連動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司小姐。」那位焦老板笑意盈盈地開口,「您是我見過的第一位仙。」

  司雲汀任由四面八方的靈氣湧入身體,修補她破損的經脈,她現在沒有力氣說話,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焦老板在那頭侃侃而談:「您是懂天道的人,這天底下世間萬物什麼您不知道?您為何要參與到這種小事中來呢?」

  司雲汀閉著眼睛加速修補,她能感受到靈氣的湧入越發迅速,不需要她去引導,它們就自發地開始作用,只是她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所有的靈氣注入都被吞噬,一點都沒留下。

  司雲汀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焦老板的隊伍。他的隊伍裡有一個被拖著的男人,很俊秀,但是不知死活,身上全是血。

  司雲汀縮了縮眸子,焦老板注意到她的眼神,笑了一下正要說話,突然就被一條金色長鏈抽了一個囫圇,直接把他抽飛到幾百米之外,拋物線落在地上,掙扎半天沒起來。

  隊伍裡的汪家人伸手掏槍就要去槍斃解雨臣,腳底板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冒出來一股又一股的黑氣,攀著他們的腳往上爬,那個瞬間,他們看到了無邊地獄,所有的惡鬼朝他們撲了過來。

  仍舊是廢物一個的司雲汀斜眼看潰散的隊伍,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焦老板明明都聽了天雷裡傳的消息,偏偏還要在這兒跟她耗,難道他們不知道她一根手指就能捏死他們嗎?

  頭頂炸響一道天雷,司雲汀意外地發現自己不需要腦子上開個洞就能聽懂天雷在講什麼,天雷說:「不許動他們。」

  司雲汀:「……」

  司雲汀:……揍你哦你信不信??

  媽的小花都被他們弄成這樣了還不准動他們。

  但這個世界的運轉中心是吳邪,任何一個角色的存在都有其必然的理由。

  果然,下一秒鐘天雷說:「至少現在不可以。」

  她在心裡嘆一口氣,金鏈隨著她的想法把解雨臣抬了過來,放在她旁邊。這小孩忒慘了一點,滿臉的血,身上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幾根。周邊的靈氣湧入他的身體開始幫她治愈,司雲汀琢磨著,小花能跑能蹦能上天的時候,她都不一定能動根手指。

  干脆睡覺。

  這一覺睡得地老天荒。

  司雲汀醒的時候,頭頂大太陽,光線落下來刺得人跟要瞎了似的,她腦子混沌了兩秒鐘,看到旁邊正虛弱的解雨臣,突然想起來這孩子沒吃飯沒喝水。

  一骨碌爬起來,發現身體比之前輕松了許多,操控靈氣也更加容易,仿佛自己就是這天地當中漂浮著的一分子,下一秒鐘就可以直接升天。

  解雨臣眯著眼睛打量她,她比之前看上去要出塵幾分,像是偶然墜入人間的神,高高在上,身邊攏著一層光,柔和著她的線條。光線中,這人的眉眼愈發淡然溫柔。

  司雲汀翻手取出兩瓶礦泉水,還有兩個便當盒,分給解雨臣,他們二人吃完飯就上路。

  這一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們是直接瞬移的,直接瞬移到了張起靈身邊,他們出現的時候,正是一場大戰。

  這整個空間彌漫了漫天的陰氣,司雲汀一出現就各種抱頭鼠竄撞來撞去,吳邪坐在水裡,喘著氣,背上背著一個小童屍,張起靈猛地破水而出,一撐吳邪的肩膀,整個人從水裡跳了出來,喊了一聲:「瞎!」

  黑瞎子在岸上看著司雲汀,扭頭一邊咳嗽一邊回道:「來啦。」

  幾乎是同時,胖子騎著一個金色的鬼東西整個躍出水面,他和那東西已經完成一個非常曖昧的姿勢。張起靈踩著吳邪的背,一下躍上半空,對胖子悶喝:「脖子!」

  邊上的黑瞎子繞著水池三級跳跳了起來,兩人在空中幾乎撞上,張起靈凌空轉身,以一個非常舒展的動作,在空中再次踩上瞎子的背,瞎子大喝了一聲:「起!」用力伸展加上張起靈全力躍起,一下跳起了三米多高,腰部扭動。

  另一邊胖子直接放手,但是雙腳還掛在金色東西的臀部,整個人往後一翻露出了那東西的脖子,大喊了一聲:「哈利路呀!」

  張起靈直接落在那東西的肩膀上,膝蓋瞬間鎖死,極限扭動腰部。

  所有人都聽到一聲巨響,那脖子直接被扭了180度,此時瞎子落水,胖子翻身,張起靈在空中轉身甩出的所有的水花,才同時飄落下來。

  所有人全部落水,再次從水裡翻上來,吳邪剛松了口氣,張起靈一下從他身後上來,拽著他就往岸上走。

  被拽回到岸上後,還感覺那童屍還死死地抱著他,另一邊黑瞎子拽著胖子也回到岸上,胖子在那兒叫:「你他媽等我拍個自拍。」身上的童屍有三具也死死的抱著他。

  黑瞎子在那兒笑:「待會!事沒完呢!」

  他們四個在岸上坐下,張起靈眯著眼睛看突然出現的兩個人,招了一下手,司雲汀過去把他們背上的童屍拔起來扔回水裡,又在每個人身上拍了一下,把所有的陰氣拍出。

  解雨臣走過來道:「世紀大戰啊你們這是。」

  黑瞎子看著他笑:「哎呦,花兒爺,好看嗎?」

  解雨臣抱臂:「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笑了一會兒,所有人都松了下來,衣服全部烘干,張起靈提溜著司雲汀轉了幾個圈,沒發現有哪個地方受了傷,這才松了一口氣。

  司雲汀正要說雷劈完之後是會自動愈傷的,就聽到那邊的水開始咕嚕咕嚕,冒出了一個大氣泡,然後出現了兩個漩渦,水面開始下降。

  胖子迅速盤點著他們身上還剩下的東西,吳邪喊道:「胖子,你能不能消停一下,讓我喘口氣。」

  「做事情這種東西,當然是要一鼓作氣。」胖子在邊上道:「關鍵時候努努力也就過去了,不努力的話,可能就停在這兒了。」

  所有人都准備完畢,偏頭看著他,司雲汀沉默了一下,也扭頭看他。吳邪對上她的眼睛,突然之間就覺得整個肺部疼痛了起來,像是抽刀似的疼痛,痛得他大聲咳嗽,聲嘶力竭,仿佛下一秒鐘就會昏厥過去。

  胖子連忙衝上去拍他的背,司雲汀看著他,突然有了一種你有能力去救他,但是你不能去救他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剛才那一個瞬間出現,司雲汀以前從來沒有這麼覺得過,她只覺得如果我不要讓他死他就一定不會死,這天底下沒人攔得住她,可現實卻是人各有命生死由天,有些人的命數就是那麼短暫,有些人的一生就是那麼曲折而變化多端,強行改變終要付出代價。

  但是。

  啊。

  但是。

  果然還是想救他。

  不管是不是因為他是吳老狗的兒子,或者說他是張起靈的朋友,或者說他是她的朋友。

  她都想要救他。

  吉人,自有天相。

  而機會就在這兒。


第42章 深塔

  胖子想把他硬拖起來:「走!天真!得有個善終。」

  吳邪擺手一下抓著胖子的手,「等一下胖子,我得在這兒留話。」

  「為什麼?」

  「你相信我,我得在這兒留話。」他說:「你們也得在這兒留話,咱們得把所有的心裡話在這裡說了。」

  胖子大叫:「沒時間了。小哥他看到過——」

  張起靈阻止了胖子繼續說下去,他垂眸看著吳邪。吳邪笑了一下,沒有注意到胖子的表情,繼續說道:「我也不想說什麼不吉利的話,幾句話說完吧,我每人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都回答我就好了。然後我們再出發,你們也可以問我問題。」

  「問個屁股,你有什麼我不知道的。」胖子急得直拍大腿。

  瞎子還在一邊找自己的眼鏡,終於找到了才在邊上說道:「我徒弟是對的,都別急,這下面非同小可,聽聽他的想法,說不定有價值。」

  胖子想了想,也坐了下來,長嘆了一聲:「咱們這麼多年過來,哪一次不是都是貼著線走的?沒見你留過什麼話啊,我以為你早准備好了。」

  吳邪問他:「那時候我們光著腳,現在咱們混過來那麼久,不算錢,算交情,我們也得有點遺產。你就沒什麼話想和我說說的?我要真死下面了,你就這麼讓我去了?你就沒什麼想從我這裡知道的?」

  胖子躺下來,溫泉水滿地都是,他道:「老子和你不同是,大部分事情老子就不想知道。不過想想,你說的對,你們幾個都聽著,包括小哥你,我知道這事對你來說難點,胖爺要死下面了,你們就只做一件事情,告訴吳山居隔壁發廊的老板娘,說胖爺我死的時候,一點痛苦都沒有,嘎嘣就死了。讓她不要再想著我了。」

  吳邪就笑了一下。

  胖子就怒道:「你笑什麼?我知道你想什麼,是,我知道她不喜歡我,但她不是不會喜歡我,你這是對於感情長久以來誤解,其實感情這東西,和賺錢他媽是一樣的,人做生意有虧本,就會破產,感情也會破產,人經歷的感情多了,越往後能給出的東西越少,為什麼,不是成熟了,謹慎了,是感情虧本的太多,破產了,咱們這幾代人的感情本來就不富裕,不像人法國人意大利人,那都是百年的財富積累,咱們底子沒那麼厚,所以啊,是個人到40多歲,感情都得破產。那老板娘前十年多少糟心事你明白麼?她早耗沒了,耗沒了得有人補進去,胖爺我就是這個填坑的,我填完了坑,她就能繼續愛人。」

  胖子激動起來:「萬一到時候她能喜歡我呢,那不就是兩情相悅了麼?這年頭,這多難啊。」

  吳邪沒想到胖子那麼激動,剛想附和,胖子立即打斷他繼續道:「讓我說完,再說了,在人生路上你要是遇到了一個人,你看著喜歡,你也知道她要什麼,你有,你給不給?哦你不給,留著給自己,那你他麼喜歡的是你自己啊,你得明白什麼是喜歡,喜歡就是個幽靈,他來的時候你看不到,走的時候無聲無息,就算在也一會東一會西,這東西不講道理,那他媽是鬧鬼,你見到拍拍屁股就走啊,你問它願意不願意,它不走你就得三柱青煙伺候著,它要是走了,你把房子燒了你也找不回來,這麼說你不明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一個男人進了地獄,死神問男人,恭喜你是第100億個死者,你得了一個特別大獎可以不死,現在有兩個選擇,你可以選擇讓你最愛的人死,你也可以選擇還是讓你自己去死。你會選哪一個?」

  那個男人毫不猶豫地說:我希望我最愛的人替我去死。結果那個男人說完就死了。

  他墮入地獄的時候大喊不公平,死神對他說:毫無疑問,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

  胖子的舌頭都飆出花來了:「所以啊,你人生路上遇到喜歡的,她要什麼,你能給的,你就給,你不給,你就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愛的是自己,那也是人生,不丟人,自己多可愛,但你也別覺得這就是人性,還有一種人性就是胖爺我這樣的人,天真你他媽的是運氣破產,你們吳家欠的東西太多,胖爺我遇到你了,我他媽當你是兄弟,我就幫你填這個坑了,你別他媽廢話了,你們兩個和我想法肯定一樣,我們現在出發。薩給給!」

  胖子說完扶起他,就讓他往前走,黑瞎子在後面鼓起掌來:「這麼沒中心思想,最後還給圓回來了,佩服佩服。」

  吳邪咽了一下口水,拉住胖子:「我還沒說呢,我有話要對你們說。超感人的……」

  還沒說完,張起靈到他身後捏了一下他的後脖子,他瞬間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胖子「嘖」了一聲,看了眼張起靈,把吳邪扯到自己背上:「走吧。天真這條命壓在我們身上呢。」

  他們下到水池裡,這兒都是童屍,童屍攀附在之前那具金色的屍體上,把他吸得只剩下一層皮了。

  司雲汀扔出一張符,符紙貼在金色屍體上,瞬間騰升起三丈高的火焰,搖曳的火光中,怨靈嘶啞的吼聲漸弱。

  她打頭從一個通道裡走了下去去,腳下是腐爛的木板,有種讓人一腳踩上去就會嘎嘣脆的感覺,通道的牆壁上是生鏽了的青銅,敲一敲,整片牆壁都在嗡嗡嗡。

  司雲汀有些驚奇,對著青銅簧片大聲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就看到聲波順著青銅簧片向下傳遞,與之前楊大廣墓裡的集聲裝置類似。

  她回頭,視線與張起靈接觸,青年點點頭,她抿了一下唇角,繼續往下走。

  他們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層數遞減,一邊是萬丈深淵,一邊是散發著難聞味道青銅簧片,越往下走,空氣越濕潤悶熱,司雲汀走得出汗,從懷裡掏出清涼符,分發下去。

  走到最後,胖子直說走不動了,把吳邪放下,一行人坐在台階上,瞎子從司雲汀的包裡拿出一個充電寶,一邊笑問:「你包裡怎麼什麼都有?」一邊把手機充起電,又從她包裡拿出便當,吃東西恢復體力。

  台階上休息不太好休息,司雲汀建立一個實體屏障,所有人踩上去,空間很大,足夠胖子翻來翻去,干脆每個人都躺下來睡一覺。

  瞎子看著打呼嚕的胖子,心說就沒見過有人在萬丈深淵之上睡得跟頭豬一樣,舒坦得不像話。

  他守夜,顯得沒事兒玩手機,司雲汀蹭到張起靈懷裡,困倦地眨了眨眼,張起靈按下她的腦袋,她往人身上一靠,干脆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極其滿足,原本他們的行程就快,把焦老板一行人遠遠甩在後頭,這一覺大約是扯平了。

  然後神清氣爽醒來,胖子把吳邪也喊醒。

  吳邪睜眼懵了兩秒鐘,看著身下空蕩蕩,倒吸一口涼氣,馬上又冷靜下來,問:「第幾層了?」

  胖子回答道:「我已經搞不清楚了,這一層我們走了七個小時了,還沒有看到底。哦,中間還睡了幾個小時。」

  吳邪咂舌,看向張起靈,對他道:「那你什麼意思啊?我說句話怎麼了?」

  張起靈默默道:「這樣的話我聽得太多了。」

  吳邪噎了一下,黑瞎子在邊上就笑,叼著根棒棒糖,說道:「你知道偉大的遺言,最後的結局是什麼麼?」

  吳邪搖頭,黑瞎子說道:「被忘記。」

  他想反駁,黑瞎子說:「你見過的將死之人太少,我見過很多,快死的人,越要努力過好今天。健康的人卻喜歡犧牲今天去期許美好的未來,事實上,每一天都是獨一無二的,你得認真的去過。」

  「你們說話怎麼一套一套的?」吳邪捂臉,但自己也覺得他們說的話沒問題。

  司雲汀從張起靈懷裡坐起來,撤了屏障,一行人繼續向下。

  胖子就道:「這塔到了這一層,高的離譜,我們沒有冷焰火,現在沒法測這個距離了。這麼走下去,腦袋都發暈,就是走不到底。要不是有雲汀,再這麼下去我們總有一下摔下去。」

  「上頭打雷了麼?」吳邪問道,他們都沒有回答,胖子說:「這麼深了,就算打我們也聽不到吧。」

  他們把這一路上的行程告訴他,吳邪想了想,對他們道:「這聽上去不像塔的建築結構。」

  「是你自己說是塔的。」胖子說道。

  吳邪道:「雲汀……啊,瞎子,你應該能想起這是什麼結構。」

  瞎子看著他,忽然揚了一下眉毛:「你是說,這個塔——」

  「是個巨大的樂器。」吳邪看了看司雲汀,說道:「這個是一個巨大的發聲裝置。」


第43章 底部

  瞎子顯然被吳邪啟發了,聯想到司雲汀之前拍手的動作,一路上不停地敲敲打打,吳邪問他干什麼,他說道:「如果是和聲音的傳遞有關,這個結構是不充分的,上面的雷聲進入到中端,震動簧片之後,所有簧片的聲音再往下傳遞會衰減,下面如果是這麼長的結構,那到了我們這個位置,就基本上什麼都聽不到了。這個距離,聲音一定是通過金屬來傳遞的,也就是說,上面所有簧片的聲音,如果要傳遞到這一層的底下,不會是靠這一根管腔,應該靠的是——」

  他看著石壁,「這後面肯定全部都是裂縫,那些金屬的簧片布滿這些裂縫然後,一圈一圈——」他用手指做管腔,另一只手指在上面繞圈:「繞著這根塔下來,這樣不僅能把聲音傳遞下來,也能把共振傳遞下來。」

  他看了看下面:「如果我猜的不錯,下面應該是一個聽雷的地方,這是完整的聽雷裝置。上面的四個塔,最終都會彙聚到這一根主塔中,所有的雷聲在這裡彙聚。」

  他們沉默了一下,然後繼續往下走,越往下,這台階斷層的就更厲害,司雲汀看著中間空了六七截的台階,又看看吳邪,道:「我早該說的,我們直接跳下去吧?」

  幾個人都是一頓,司雲汀甩出金色長鏈,綁在每個人,豎起纖長的手指:「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跳下去?」

  吳邪磕碰了一下自己的牙齒:「你抓的住我們嗎?」

  司雲汀不回答,顯然她拖不起這麼多個人,想了想從包裡拿出一沓沒用過的符紙,朱砂沾筆,當場繪畫起來。

  連著繪畫五張符,她把符貼在他們身上,所有人立刻感覺自己身子一輕,整個人飄了起來,胖子一下子沒控制住方向,狠狠地撞在了青銅簧片上,一瞬間整個塔都在嗡嗡嗡的響。

  解雨臣、張起靈和瞎子很快掌握平衡,一下子竄出去幾十米遠,回頭朝他們招了招手,司雲汀拉了一下金鏈,吳邪還有些費力,胖子人還暈著罵罵咧咧的,她「嘖」了一聲,整個人飛了出去,金鏈被固定了長度,扯著吳邪和胖子一起飛了出去,兩個人在後頭瘋狂大喊,猶如實地過山車。

  有了符紙,再繼續下降就輕松很多,幾個呼吸之間他們下落十幾米,解雨臣和黑瞎子說了什麼,往一邊黑暗裡跳了下去,吳邪道:「真的要這樣嗎?!!」

  胖子道:「這是最快的,咱們要把焦老板他們甩在後面啊啊啊!!!」

  司雲汀沒等他們說完就直接跳了下去,自由落體運動簡直不要太爽。就在他們自由落體的時候,張起靈突然上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張起靈就已經學著她對著胖子和吳邪張開兩張屏障,頭頂「轟」的一聲,不知道是誰打了□□,一下子周圍所有的景像盡收眼底。

  胖子喊了一句「我艸」,司雲汀壓著張起靈的肩膀,反手發出三道屏障保護所有人,幾乎是同時,頭頂上劈裡啪啦轟轟烈烈地響起槍聲,子彈「突突突」地全朝著他們打了過來,每一發都撞在屏障上,然後以同樣的速度折返回去,一瞬間頭頂上大罵聲此起彼伏。

  黑瞎子和解雨臣追回來,六個人停留在空中,□□漸漸落下,司雲汀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周身陰氣浮動。

  「其實我不太喜歡威脅別人的。」她的聲音有些涼,直接穿進頭頂那群人的腦子裡,仿若來自天神。

  瞎子道:「是焦老板那群人。」

  解雨臣摸著自己痊愈的肋骨,笑得陰森:「正好報仇。」

  胖子道:「上!怕什麼!咱們可是有外掛的人!」

  吳邪也躍躍欲試:「他們最大的武器就是槍了,但是現在槍對我們來說沒有用——!」

  「那來干一場嗎?」司雲汀歪了歪腦袋,張起靈捏捏她的後脖頸,又一次感嘆修仙者對上普通人簡直碾壓。

  大戰一觸即發。

  六個人簡直就是這個世界的bug,不管頭頂那群人什麼子彈打在身上都以相同的軌跡相同的速度打回去,一時間他們也不知道是繼續開槍還是逃跑,開槍的被自己的子彈或者隊友的子彈擊中,逃跑的被鬼魅般的六個人拳打腳踢。

  焦老板咽了一下口水,拋下眾人匆匆忙忙地往石階下跑。

  司雲汀手指朝著他一勾,金鏈飛出去大力綁住他的腰,直接拽回來,吊在一邊的空中,她笑得頑劣,問:「還打不打?」

  「不打了!不打了!」

  司雲汀咳嗽了一聲,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張起靈停在她身後,胖子和吳邪兩個人也熟練地飛到他們身邊,六個人加一個狼狽不堪的焦老板,停在空中。

  底下那群人中除了焦家人,還有焦老板雇來的汪家人,司雲汀對汪家人沒有好感,在終極裡看見的吳邪一次次在汪家人手下死裡逃生的畫面也讓她心塞,更別說汪家人還他娘的差點毀了整個張家!雖然說張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他們有個好族長啊。

  汪家隊長看看焦老板,又看看吳邪,「哼」了一聲,道:「好久不見啊,吳邪。」

  吳邪有些驚訝:「我們在哪見過嗎?」

  汪家人冷冷地笑了一下,吳邪也笑,笑得跟只狐狸似的。司雲汀踢了一腳焦老板:「來這兒聽雷啊?」

  焦老板憋屈地點點頭,司雲汀笑道:「那我讓你聽一道。」

  她打了個響指,四周先是一片靜悄悄,而後慢慢地,從頭頂傳來青銅片的波紋傳遞,嗡嗡嗡的,震耳欲聾,一下子掠過所有人,滑倒了底部。

  焦老板整個人都魔怔了,司雲汀惡劣地道:「你聽雷聽了這麼多年,說說這道雷裡講了什麼?」

  焦老板一張臉都憋成了紫色,司雲汀冷哼了一聲,道:「聽雷有什麼用,你以為你能聽到這個世界的真相嗎?你們所聽到的信息,都是膚淺的,不值一提的,天道才會大發慈悲給你們聽清楚。運用聽雷來做某些見不得人的手段,你以為你有功德啊,看你印堂發黑,有血光之災。」

  最後一句話是她亂說的,她這人擅長的是畫符不是看相看風水。

  焦老板聞言,臉都白了,司雲汀抬頭看了一眼高聳的塔頂,又想起之前雷劫的時候被告知的消息,嗤笑了一聲,揮手讓所有人跟她下來。

  她用了瞬移,轉眼之間落在塔的底部,焦老板一介凡人,因為空間折疊靈氣過度濃郁,整個人昏了過去,司雲汀把他往邊上一扔,大踏步走到空地中間的一個石棺之前。

  石棺裡盛著金色的液體,亮晶晶的,有些粘稠,並未充滿整個石棺。

  「真相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她呢喃了一句,回頭看向張起靈。

  張起靈知道的事情遠比她多,他的人生經過漫長歲月,肉身也許一百歲,精神上卻早已接收了千萬年的記憶。

  天授唱詩人,窮盡一生,做一個被天道支配的木偶。

  胖子和瞎子上手直接扒了吳邪的衣服,解雨臣默默地看著焦老板,看他那表情似乎有點想直接上手揍一頓。司雲汀又看了看頭頂,身後覆上來一只手,蓋在她的眼睛上,直接把她帶著退後了幾步。

  胖子在旁邊道:「對對對,躺進去,躺平!」

  焦老板「嘶」了一聲,猛地站起來,脫了衣服直接衝進棺材裡和吳邪搶位置,汪家人遲一步從上面降下來,解雨臣扭了扭脖子,瞎子把一只胳膊壓在他肩膀上,笑嘻嘻道:「不氣不氣,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解雨臣道:「有仇不報非君子。」他聳動肩膀,把瞎子的手抖下去,按著手指衝上去和人肉搏。

  瞎子「嘖」了一聲,道:「這不是群毆嘛。」當即招呼了胖子,三個人和對面十幾人打成一片。

  外面應該是打雷了,聲波飛快地傳遞下來,一陣一陣的,震得地面都有些顫動。

  司雲汀聽著耳邊的聲音,覺得飄渺極了,有種自己即將要升天的錯覺,被張起靈的手指一搭,瞬間回神。

  她轉了個圈,面對沉默的青年,眼睛亮亮的:「這棺材裡面是什麼東西?」

  張起靈想了想,「好東西。」

  大抵是目的已然達到,他的眉梢眼角顯得輕松了許多,溫溫柔柔的,司雲汀看得有點呆,上手抵住他的嘴角,往臉頰兩邊一推——

  嘶,這笑容有點僵硬。

  張起靈涼涼地看著司雲汀,司雲汀低頭干咳了一聲,正要把手指收回來,卻突然被他抓住了其中一只,放在唇邊輕輕地親了一下。

  司雲汀目瞪口呆。

  實錘了。

  這家伙現在很開心。

  特別開心。

  開心得有點飄了。

  「大哥你人設崩了你知道嘛?」司雲汀道。

  張起靈疑惑地皺了皺眉,司雲汀把手收回來,放在心髒處,鄭重地道:「這只手我不洗了。」

  張起靈笑了笑,低頭又親了她一下。

  雷聲一陣一陣的,焦家人汪家人和另外三個人的鬥毆尚未停止,因為都是肉搏,三個人實力參差不齊,也討不著什麼好處,純粹就是打一頓發泄一下自己,誰叫前期他們太過憋屈。

  打完了所有人心裡都舒坦了,吳邪從棺材裡醒過來,睜開眼睛,猛地坐起來,然後開始劇烈地咳嗽,有血塊從他的嘴裡噴出來,撒在棺材裡。

  司雲汀聽到聲音,正要回頭問問他什麼感覺,張起靈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眼睛。

  胖子咳嗽一聲,把衣服褲子鞋子遞給吳邪。

  焦老板也從棺材裡坐起來,下來把衣服穿上。

  「兩位老板,你們的蜜月怎麼樣?」汪家首領在遠處問道:「你們的問題都有答案了麼?」

  焦老板開口說道:「我們的腳下,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所有人面面相覷,焦老板看著腳下,「你們都跟我下去。」焦老板對焦家人說道:「我已經知曉了一切。」

  說著焦老板看著吳邪:「你問錯了問題,和我第一次一樣,你還會再回來的,吳邪,但沒有希望了,我不會再給你聽雷的機會,你們對我已經沒有意義,你們可以離開了。」

  他看了看吳邪嘴邊的穢物:「唯一走運的是,你不會死了,但你還沒有結束,雷聲已經帶走了你的疾病。」

  吳邪摸了摸胸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焦老板看著汪家人:「我們下去之後,你們要將這裡炸掉,除了我之外,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可以聽雷。」

  「你怎麼知道我們會照辦?」

  「你來。」

  汪家人隊長皺起眉頭,愣了一下,走了過去,焦老板在汪家隊長的耳邊耳語了幾句。汪家隊長驚訝地看著他退開了。

  焦老板繼續看向吳邪,剛想說話,胖子忽然出手一個腦崩打在焦老板的腦袋上,焦老板哎呀一聲,捂住腦袋,胖子大罵:「你知曉一切,你知曉個屁啊。」

  焦老板疼得抱頭,胖子看了看上面,一把鉗制住焦老板,對所有人說道:「我和你們講,你們要是老老實實也就罷了,你們把我們花兒爺做了什麼自己知道,在外面搞九門那麼多伙計,現在裝成功學大師,老子慣的你。」

  焦老板忽然用一個特別特殊的頻率,拍了拍胖子的肚子,胖子一下就松手了,驚恐地看著焦老板。忽然惱怒,就想動手。

  吳邪抬頭阻止了胖子,他知道剛才焦老板那個動作,是雲彩和胖子相處時候的小動作。

  焦老板突然朝著司雲汀笑了一下,道:「因果報應,循環往復。」

  司雲汀一愣,他對著四周吹了幾聲口哨,所有的簧片抖動,在一邊的洞壁上,出現了一個暗道口。

  焦老板招手,正要朝著那個暗道口走去,張起靈突然一揚手,巨大的屏障拔地而起,直接籠罩住了他們六個人。

  焦老板一行人沒有絲毫准備,地面上突兀冒起的陰氣纏繞住他們的身體。司雲汀大驚,金鏈瞬間衝出去把所有焦家人汪家人拉進屏障內,她一聲呼哨,屏障驟然加固,所有的陰氣猛地一頓,聽她號令。

  一邊的塔壁上傳來一聲輕笑,所有人看過去,就見一尊神佛像上坐著一個清秀陰冷的男人,望著底下的司雲汀,嘴角挽起一個淺淡的笑容,「好久不見啊,少君,還記得我嗎?」


第44章 靜好

  「……喬白?」司雲汀遲疑著,手裡長鏈已經躍躍欲試,想要衝上去抓住他。

  喬白微微一笑:「真好,您還記得我啊。」

  司雲汀偏頭看了一眼焦老板找出來的暗道,抬手上了一層封印,封住暗道。

  喬白看著她的動作,眼神冷了幾分,嘴角卻仍然噙著那抹笑。

  司雲汀甩出長鏈,另一只手結印拍出陣法,喬白卻優雅地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下一個瞬間消失在原地,猛地出現在他們正前方,讓司雲汀的陣法撲了個空。

  他身邊陰氣大盛,崔瑾自濃稠黑煙中提步而出,立在喬白身後。

  喬白定下的靈魂契約被打散後,唯一留下的就是崔瑾,司雲汀對於這件事兒不怎麼意外,她意外的是喬白怎麼從牢裡中跑了出來,牢裡的那個陣法雖然老了舊了,但是壓制他們這些鬼怪還是挺有用的。

  喬白看著司雲汀道:「少君,我並不想和您對上,太浪費時間了,我只是想知道一件事兒而已。」

  司雲汀懶懶地道:「什麼事兒,如何放出邪神嗎?」

  喬白笑道:「不敢不敢。」

  司雲汀懶得和他廢話,周身靈氣威壓瞬間爆發壓制,喬白臉色變了變,一下子跪倒在地,崔瑾一聲慘叫,被迫縮進他的靈魂印記當中。

  司雲汀揮動長鏈將他綁起來,沉聲道:「你想知道什麼和我無關。你越獄了,我得把你帶回去。」

  她回頭看焦老板,「至於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不過在這兒我提醒你一句,有些人有些事,自己明白就行了,無須說出來遭天譴。」

  她拎著喬白,朝張起靈一行人微微招手,七個人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焦老板咽了咽口水,試探性地邁出屏障,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他松了一口氣,領著焦家人朝著暗道走去,輕而易舉地走進了暗道。

  司雲汀等人出現在雨村家裡,喬白慘白著一張臉,顯然沒想明白自己好不容易逃出來好不容易威風了一會兒,怎麼就又被抓住了。

  司雲汀看了他一眼,將他身上殘留的一個靈魂印記捏碎,崔瑾慘叫著逃逸出來,朝著吳邪的方向跑去,張起靈一揚手抓住,麒麟血天生抑制邪物,崔瑾痛苦地哀叫了一聲,沒多久就沒了氣息。

  司雲汀單手結印,幻化出一顆黑色的球,投擲在他身上,黑球觸碰到崔瑾的那一瞬間就消失不見,連帶著崔瑾一並消失。她對著吳邪道:「要去找你三叔就快去,我先把喬白帶走。」

  吳邪慢吞吞地「哦」了一聲,司雲汀一扯金鏈,下一秒出現在兵荒馬亂的特案局,眾人瞧見司雲汀突然出現,先是一聲驚呼,而後看清楚喬白,又都松了一口氣。

  祝冬接到電話,匆匆忙忙跑來,給喬白拷上特制手銬,這才看向司雲汀,問:「這麼多天你跑哪去了?找你人都找不到。」

  司雲汀笑了笑:「出去玩了玩,這不是就回來了嘛。」

  祝冬挑了下眉頭,「前段時間山區連降天雷,你升位了?」

  司雲汀點點頭:「差一步飛升。」

  「你打算飛升嗎?」

  「不打算,飛升有什麼好玩的,不如在地上游山玩水來的痛快。」

  祝冬道:「那太好了,那你現在就是人間第一,有啥事兒就找你。」

  司雲汀白了她一眼:「拜托,老祖他們還在好嗎?」

  祝冬道:「咦,你出去玩了多久啊這是,你不知道,老祖把伏門交給了米幼,也出去玩了。」

  司雲汀「啊」了一聲,笑了:「那也挺好。」

  她垂眸在喬白的怒吼中廢了他的經脈,在特案局設下更加牢固的陣法,只准進不准出,以防止再有鬼怪逃出。

  她回家後,吳二白已經在家裡坐下了,院子裡站著一群人,這回沒抽煙,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吳邪正在和吳二白交談,胖子和瞎子正在喝茶聊天,解雨臣在一邊打電話,張起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司雲汀瞟了一眼,回去洗澡。雖然在雷城裡她一直戴著清潔符,但是洗澡更讓人心理上有安慰,覺得更痛快舒服一點。

  她從家裡出來拐進鄰居家,吳二白看見她就笑道:「姑姑來了。」

  司雲汀道:「去找老三?」

  吳二白點點頭,吳邪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要去一趟十一倉。」

  吳二白看著他嘆了一口氣,心知吳邪從一個坑跳進了另一個坑,他看了一眼司雲汀,司雲汀正盯著吳邪手腕上的鐲子看——靈氣環繞,在修仙者眼裡是閃著璀璨的光。

  她道:「他現在身體好得很,重活二十歲,夠折騰,死不了。」

  吳二白眼神復雜,對著他揮了兩下手,罵道:「滾滾滾。」

  吳邪笑了一下,帶著胖子出去領了人,往十一倉的方向走。

  司雲汀偏頭去看瞎子:「你不去找我姑姑?」

  瞎子吧唧了一下嘴,問:「我等著你呢,怎麼瞬移?黑爺我現在身無分文打不了車。」

  司雲汀甩給他一張符:「你現在還瞬移不了,用靈氣燃燒這張符,心裡想著你要去的地方。」

  瞎子自個兒滾一邊琢磨去了。

  解雨臣走過來和吳二白交談。司雲汀就蹦蹦跳跳地去張起靈的房間,敲門兩聲,青年頂著濕淋淋的腦袋前來開門,毛巾掛在脖子上,垂眸看著她。

  司雲汀走進去,把門關上,抬手詢問:「我幫你擦頭發?」

  張起靈拉過一邊的椅子坐下,司雲汀用靈力把毛巾烘干,一下子蓋住他的腦袋,慢慢慢慢地幫他擦起頭發。

  她道:「以後我們修煉的時候可以帶著胖子和吳邪一起。吳邪身體好了,胖子身體可還沒好,不過他體質比吳邪好多了,能調理。」

  能活得久一點,就久一點。

  她是在心裡這麼想著的。

  雖然對於她來說一個人的生死沒什麼區別,不過是換了一種活著的方式,但是對於吳邪他們來說,活著就是活著,能享受著花香鳥語,體驗著疼痛歡樂,還能存在在別人的的眼中。

  窗外夕陽落進,傾灑了滿地,映在他們的衣服上。屋外喧鬧聲輕松歡快,空氣清新沁人,偶有鳥鳴聲清脆,整一派歲月靜好。

  摸摸頭發,已經干得差不多了,之前劇烈動作做的太多,一下子休息下來,只覺得肌肉酸脹疼痛,整個人有些萎靡不振。

  張起靈把毛巾掛在窗外,司雲汀鑽進他的被子裡,拍了拍自己身邊的空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

  青年沉默地走過去躺下,長臂一撈將女人攬進懷中,低頭在她半干的頭發上輕輕一吻,合上眼睡去。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松懈下來,呼吸清淺平緩,聽得慢慢讓人也有了困意。

  他們一覺睡到第二天早晨,吳二白一行人出發回杭州,司雲汀起來送了一下,看著車隊離開家門口,小滿哥在她腳邊背著靈靈和她大眼瞪小眼。

  司雲汀蹲下身子□□了一把這倆小可愛的毛,一人親了一口,道:「我好想你們啊,想我了沒?!」

  一貓一狗齊齊叫了一聲,司雲汀道:「恐怕不是想我,是想我的菜了吧?」

  靈靈十分歡快:「喵~」

  司雲汀:「呵,沒良心的我就知道。」

  小滿哥默默趴下。

  吳邪回來之後,看他眉眼之間都要輕松一些,大概是十一倉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解釋了他的疑惑。

  胖子睡得鼾聲震天,張起靈拿著小盆子裝了米粒正在喂雞,司雲汀看了兩眼,咽下了想說的話,拖沓著拖鞋湊到他面前,討要一個親親。

  張起靈彎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邁步走開繼續喂他的小黃雞,司雲汀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從雷城之後他對她更加容忍了些,說得好聽點叫做更寵了,有求必應。

  司雲汀心情極好地晃著腦袋進了廚房,張起靈回頭看了她一眼,彎腰把扒拉著他褲腳的靈靈抱起來。

  吳邪把泡腳桶拖出來,倒了熱水,坐在甲板上泡著腳看著書,整一副退休老人的做派。

  塵埃似乎落定了。

  他眉梢眼角盡是溫柔。

  好似又變成了當年杭州西湖吳山居的小老板。

  張起靈看著他,他抬頭笑了笑,嗓音溫和,帶著點揶揄:「小哥,我找人給你辦張身份證,叫雲汀幫你收著,你們找時間去扯個證?」

  張起靈笑了一下,「嗯。」

  吳邪愣了兩秒,一聲「我艸」,扯著嗓子喊「雲汀」。司雲汀從廚房探出頭來,問道:「叫我干什麼?」

  吳邪笑得花枝亂顫:「沒什麼,我說給小哥辦張身份證。」

  司雲汀了然地點點頭:「是得辦張身份證。不然黑戶一個。」

  張起靈端著盆子朝她走過去,把她推進廚房,腳尖勾著關上廚房門,把盆子擱在一邊的桌上,轉身壓過司雲汀,將人鎖在門板與自己之間,頭稍稍埋下去,親了親她的唇瓣,低聲道:「辦張身份證,然後去領證。」

  他頓了頓,一本正經:「我請你。」

  司雲汀本來還有點愣,一下子聽到最後一句,笑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伸手勾住他脖頸,湊上去貼著他的唇,聲音含糊不清:「好啊——」

  以吻封緘。

  吳邪看看緊閉的廚房門,聽著胖子的鼾聲,好笑地搖搖頭,拿出手機給解雨臣打電話。

  他正值壯年,女朋友都沒有,竟然還要來為這兩個百歲老人操心婚事。

  真是夠了。


第45章 尾聲

  托解雨臣的福,一個星期後到手了一張身份證,司雲汀看著身份證上張起靈面無表情的臉,煞有其事地點點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好,拍身份證都這麼好看。」

  張起靈朝她伸手,司雲汀看著他的手心,迷茫了兩秒,抬頭問:「你要我的身份證?」

  張起靈看著她,司雲汀起身跑回自己的房子,從行李裡扒拉出一張身份證,連帶著房產證銀行卡一起找了出來,堆在張起靈面前,小手一揮,霸氣地道:「喏,這些都是你的了!給你的聘禮!」

  張起靈沒理她,翻出身份證看了看,身份證是近兩年辦的,按照上面的出生年月日,她今年二十三歲,張起靈看看自己的身份證,嗯,他今年二十五歲,蠻符合外表,也蠻符合法律。

  又看看那兩張銀行卡房產證,他想了想,走回房間拿出十幾張銀行卡走過來,擺在地上,和司雲汀的兩張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張起靈說:「聘禮。」

  司雲汀:「……」

  司雲汀:「你怎麼這麼多銀行卡?」

  吳邪在邊上笑了一下,解釋道:「夾喇嘛的時候,大家都是直接給銀行卡的,一般來說不設密碼。我估計這還不是小哥的全部家當,還有些他都掉了也說不定。」

  司雲汀咽了一下口水:「我有點仇富。」

  胖子嘁道:「都是你的了你仇個奶奶,不要給我,拿出去點兩盞天燈給你敗光。」

  司雲汀默默地把自己的銀行卡堆在那一沓銀行卡裡,突然覺得自己好富有好危險,一個法印下去鎖定,才覺得安全了許多。

  有這麼多錢真是讓人覺得不安啊,生怕走在大街上就被人給搶了。

  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兒,抬頭看著吳邪:「你這幾年叫他一起下墓,九死一生給錢了沒?」

  吳邪正在喝茶,給她一說嚇了一跳,茶水嗆進嗓子管裡,狠命咳嗽兩聲,沙啞著道:「你先問問他欠了我多少錢起再說。」

  司雲汀面無表情地瞪了他一眼,胖子抖著腿道:「朋友之間不講錢,傷感情!咱們講的是交情!過命的交情!錢他太庸俗!」

  司雲汀:「呵。那你下次下墓別拿明器,國家財產豈容爾等覬覦。」

  胖子打了個太極忽悠過去,只當她剛才什麼都沒說。

  司雲汀又找出戶口本,張起靈的戶口本這東西是隨著身份證一起過來的,戶籍杭州西湖。

  第二天上午九點鐘吳邪和胖子開車送他們去民政局,大廳裡排隊等了有一會兒,工作人員才招手讓他們過去。

  照片是現場拍的,司雲汀本來還擔心張起靈又是一副面癱臉,結果這人朝著攝像頭微微一笑,把周邊的人都給晃了眼,拍完照瞬間變高冷臉,看得人一愣一愣的。

  司雲汀伸手戳他嘴角,笑道:「世界欠你一個小金人。」

  張起靈把她的手拿下來,走過去簽字。

  兩個小紅本本到手的時候司雲汀還有點不敢置信,好像上一秒鐘她還是瀟灑自在一人翩翩起舞,下一秒鐘她就成了有夫之婦,國家認證。

  搞得她走路都有點飄。

  張起靈看著紅本本看了一會兒,司雲汀把本子往口袋裡一塞,神色嚴肅:「離婚需要結婚證,回去之後我就把這兩張結婚證給燒了。」

  張起靈按了按她的腦袋,司雲汀抬頭道:「怎麼,你不同意?」

  張起靈道:「燒了也沒有用,身份證都是假的。」

  司雲汀:「……」

  你能不能不要那麼誠實!

  她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拉開車門坐了上去,吳邪眯著眼睛道:「小哥成家了——」

  「得從咱們的小破房子裡搬出去了。」胖子道,「搬到雲汀家裡去,晚上睡那,白天再過來一起嗨皮。省得做一些羞羞的事兒被我們聽到——嘎嘎嘎——」

  他笑得整輛車都在抖,吳邪打了他一拳,干咳一聲,發動車子去超市裡買東西。

  商城裡很是熱鬧,司雲汀列了一張單子讓他們買齊上面的菜,這是今天一天的飯食,除了這些隨便買點別的東西。她和張起靈兩個人往日用品區走去,隨便買了點東西,就推著購物車去買零食。

  張起靈看著她把各種膨化食品罐頭巧克力掃進車子裡,沉默了兩秒鐘,提醒:「這些對身體不好。」

  司雲汀:「哼!」

  張起靈:「……」

  司雲汀才不管他,推著車子跑得飛快,買了兩打酸奶,又去買水果,扔進車子裡。

  因為溜得太快,轉角一下撞上人,直接被撞得後退幾步,差點撞上貨品架,張起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另一只手伸出去抓住差點被她撞飛的女孩的衣服,把兩個人都穩住。

  司雲汀站直了,上前去查看剛才被自己撞到的小姑娘,有點愧疚地道:「不好意思,我跑太快了,你有沒有哪裡覺得痛?」

  小姑娘大概十七八歲,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笑著搖搖頭,道:「我沒事,你沒撞到哪裡吧?」

  司雲汀也笑道:「我也沒事兒。」她看了看姑娘的魂火,一縷陰氣,上前拍了拍,那陰氣掙扎了一下立刻消散,抬頭迎上小姑娘疑惑的視線,解釋道,「有點灰,估計是你剛才蹭到哪裡了。我幫你拍掉了。」

  小姑娘點點頭,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張起靈,耳尖紅了紅,低聲道了一句「謝謝」,趕緊跑了。

  司雲汀歪頭看著她跑走,又四下看了看,發現一罐好吃的,正要跑過去拿下,一下子被人扣住後脖頸,動彈不得。

  她憤憤抬頭,沒好氣地問:「干嘛!」

  張起靈淡淡道:「不要跑。」

  司雲汀撇嘴:「那我走總行了吧?」

  張起靈放下手,改為伸手過去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裡,這才「嗯」了一聲。

  司雲汀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猛地想起來自己在生氣,咳嗽一聲,抽了抽沒抽動,略有些尷尬,干脆扯著人過去。

  他們在收銀台前和吳邪胖子彙合,因為東西過多所以分成兩撥,胖子和吳邪在前面將東西放上收銀台,司雲汀把胳膊放在推車的手把上,前傾著身子等著。

  突然視野裡出現四個小盒子,拿著盒子的手干淨修長。

  司雲汀掃了一眼,抬頭問身後環上來的人:「又干嘛?」

  張起靈問:「你喜歡哪一個?」

  「嗯?」司雲汀疑惑地低頭去看那四個小盒子,仔細看清楚了上面的字,瞬間驚得倒退一步,直接撞上身後人的胸膛,一張小臉紅得滴血,忍不住捂住眼睛道:「這種事兒你為什麼要問我——」

  張起靈捏捏她紅紅的耳朵尖,嗓音壓低了道:「以後要用的。」

  司雲汀「唔」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干脆彎腰從他胳膊底下逃出去,翻到欄杆另一邊,落荒而逃到對面的空地上。

  吳邪和胖子回頭看了一眼,就看見張起靈面無表情地把那四個盒子都扔進了車子裡,瞬間笑成一團,把收銀員都給整懵了。

  為了不讓自己太尷尬,司雲汀主動要求開車,開車回到家裡後,收拾收拾東西,心情也就平靜了下來。

  吳邪指揮著胖子和張起靈把東西搬到司雲汀家裡去,家裡因為不經常有人,已經落了點灰,四個人花了點時間把所有地方收拾了一遍,把東西全部都擺放好,才回吳邪家做飯。

  司雲汀炒菜的時候,小滿哥和靈靈全程監守,時不時坐直身子抽動一下鼻子。司雲汀把做好了的菜放在門口的小桌子上,看著他倆笑了一下,道:「有這麼饞啊。」

  小滿哥吠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在說「不要偷懶趕緊做飯」,司雲汀笑著搖搖頭,做了份糖醋排骨和蒜蓉排骨分些給他們,剩余的裝盤朝外面叫了一聲,原本癱著的三個人紛紛走過來端盤子。

  司雲汀端著最後一盤菜出去的時候,桌上已經擺好了碗筷,今晚的菜挺豐盛,沒有做飯,只架了鴛鴦鍋和周圍一圈好菜和原料。

  胖子和吳邪吃辣,司雲汀不愛吃辣,就吃清湯底的,刷上花生醬,也挺好吃。

  小桌子擺在甲板上,香味飄出去七八裡,司雲汀把今天買的奶茶泡起來喝了,甜膩膩得讓人有些牙疼。

  飯包茶足,吳邪和胖子就纏著司雲汀講修煉的事兒。這一個星期她帶著他們兩個人運行小周天,各種好吃的好喝的養著,人都養胖了不少,面色紅潤了,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服。

  吳邪眯著眼睛道:「前兩天和瞎子打電話,說他眼睛也好了很多。我還在那背景裡聽到了老板娘的聲音,說他又偷懶。」

  司雲汀笑嘻嘻地:「我就想知道瞎子是白吃白喝了還是干了什麼,跑到我姑姑店裡賣身?」

  吳邪道:「可能吧。不過他這筆單也不虧,賣著賣著就給自己找了個大能媳婦兒。」

  胖子吧唧了一下嘴:「就是這實力上的碾壓,瞎子哪天要是惹得老板娘生氣了,老板娘一個巴掌就把他給扇到天上去了。」

  司雲汀笑得眯起眼睛,道:「那還不好,都不用自己修煉就可以去看看天上長什麼樣。而且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等他下來了,我姑姑氣都消了都說不定。」

  吳邪問:「你上過天上嗎?」

  司雲汀搖搖頭:「我頂多去過昆侖,見過西王母。」

  「啊。」吳邪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他在雷城時看到謎團真相,那隕石內部坐化的人,心裡一下子覺得怪怪的。

  司雲汀笑了一下道:「神魂比肉身好看的。」

  吳邪干笑了兩聲,和胖子碰了一下杯,仰頭把杯子裡的酒喝盡。

  越到夜晚,司雲汀就越有點慌,張起靈在房間裡轉轉,似乎是在看房間裡有什麼。

  司雲汀拿著衣服鑽進浴室裡,自己對自己說,好吧,這就是一個比較具有特殊意義的平常日子,和之前沒什麼區別。硬要說有區別就是他們換了個房間,關系更加正式,其余都沒什麼。

  嗯。

  沒什麼。

  她出來的時候頭發濕漉漉的,張起靈放下手裡的書,朝她招了招手。司雲汀走過去,他學著她烘干毛巾,一點一點地幫她擦著頭發。

  頭發半干時司雲汀爬上床睡覺,張起靈去洗澡,洗完澡出來把她搖醒,讓她給自己擦頭發。

  司雲汀迷迷糊糊地動手,越擦越困,好不容易堅持擦干,毛巾掛上衣架,倒頭就睡。

  張起靈鑽進被窩裡,把她往懷裡攬了攬,睡了過去。

  第二日晨起,司雲汀醒的早,睜眼恍惚了一下,反應過來是在自己的房間裡,轉頭去看床頭上的鬧鐘,顯示早上六點,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也才九點,那昨天怎麼那麼困呢?

  把這歸結為老年人的作息時間,她就釋然了,回頭把自己往青年懷裡埋了埋,眨巴兩下眼睛,正要睡去,突然感覺腰間一緊。

  瞬時天翻地覆,青年欺身而上,修長而具有爆發力的身子將她壓在身下,落下的深吻來勢洶洶,手掌貼著細膩的皮膚向上侵去。

  司雲汀被吻得渾身發軟,眼前朦朧一片。她渾渾噩噩地想著,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當時她各種作死,現在報應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本就暫時完結了,本來沒有想要寫重啟的,因為雲汀太強大了,很多事情都只是玩玩而已。這一本也只是突如其來的一個腦洞的延伸,可以算作是一個大綱,以後有時間會進行精修擴寫,把雲汀的故事展開來。畢竟現在有很多角色屬於未知狀態,雲汀的過去也是個謎。

  以後都會寫到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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