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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奧特曼)不死之軀》作者:長風飲雪【完結+番外】

《(奧特曼)不死之軀》作者:長風飲雪【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694個瀏覽者
文案:

在女朋友單方面和自己分手之後,賽羅才發現,原本以為人畜無害的小綿羊,居然是光之國的隱藏大佬,一巴掌能把他懟出好幾個星系的那種。
賽羅:……我原本以為就算哄不回來,也能搶回去。直到真的動上手。
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

這世上沒有未完的故事,只有未死的心。
我親愛的少年,願你的世界永遠充滿星光,永遠被所愛之人珍惜,奮勇孤高,一生坦蕩。
這是獻於你的愛之歌謠。

CP賽羅
年下向,ooc屬於我。

內容標簽: 幻想空間 情有獨鐘 原著向 未來架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維亞,賽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為美好的你獻上祝福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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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極夜星河

  鋪陳宇宙的夜幕太過濃重,宛如深淵,但在無止境的暗沉中,卻有萬千恆星燃燒著光芒,願意為這亙古之夜點綴一片溫柔的暖意。

  多麼美妙的聯結。

  但在命運的法則下,從來沒有什麼能夠永恆,哪怕是時間。

  K53,M78星雲中一顆最不起眼的小行星,在宇宙中漂浮千萬年之後,終於迎來了它的第一位訪客。

  站在凸起的山崖背後,西維亞靠著冰冷的巨石,仰頭看向滿天星子。她已經在此等待賽羅超過四個宇宙時了,本以為挑選在他們警備隊巡邏必經之路附近的小行星上見面能讓那人准時一次,沒想到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大少爺依然遲到,甚至比平時還要變本加厲。

  預料之中的事情罷了,西維亞安靜地想。

  她已經這樣等過他很多次,多到對方偶爾准點一回都會讓她驚訝很久的地步。她習慣的是長久的等待之後賽羅匆匆趕來的身影,以及千篇一律的道歉。有時候他甚至根本不會來,只是輕描淡寫地發來一段簽名,用警備隊很忙要出任務的借口搪塞,哪怕她十分鐘前還在光之國驚鴻一瞥他走過街角的側臉。

  所以西維亞心知肚明,他們終究是要走到這一步的。

  少年人的熱情來得快,退去得也快。他們剛在一起時整個光之國沒有人看好這段感情,甚至連她自己都躊躇不決,只是拗不過賽羅的堅持,才有了他們這樣各方面都南轅北轍的怪異情侶組合。而等到所有善意惡意的勸阻都一語成讖,曾經熾熱如火的少年終究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她就成了他生命裡一個沉重的包袱,一段少不更事時遺留下的衝動,在最初的義無反顧冷卻過後,剩下的也只是彼此之間日漸擴大的裂縫,以及共處時越發漫長的沉默。

  佐菲說的對,他們本來就不那麼合適。

  不合時宜想起了賽羅宣布兩人在一起時,賽文那張表情十分精彩的臉,西維亞輕笑了聲,在終於決定放棄的此刻,心底竟然難以名狀的有些輕松。畢竟她和賽羅年齡懸殊實在過於巨大,連他爹在自己這裡都只能算是小輩,要讓她跟著賽羅去喊「爸」,估計不等她開口,賽文就會先當場犯個心髒病給他們看看。

  那實在太殘忍了。

  西維亞好笑地想,而自己和賽羅之間的問題遠不止這個,她不太願意現在還一一去掰扯清楚。反正事已至此,雖然賽羅還沒提過分手,但想來也差不多該是有個了斷的時候。她今天約他見面就是想好好聊聊這件事情,可大少爺依然遲到遲得理直氣壯,這讓西維亞感到一絲心力交瘁,卻也無可奈何。

  她覺得賽文必須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這些年的教育問題,連分手都遲到,以後再找女朋友可怎麼得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真的喜歡,又有誰會願意讓對方久等呢?哪怕相隔萬裡也想要飛奔回彼此身邊。就算是賽羅,在他們剛在一起時,他也曾踏著風,踏著雨,踏著未干的鮮血拼命趕回,只為了和她在航空港相聚短短的一瞬。

  所以,自己似乎沒有必要再操心什麼。

  他已遠非當初受了委屈就跑來尋找她的孤獨孩童,她也沒有理由不讓他飛往更廣闊的天空。無非是年少輕狂而已,看過了大海,曾經駐足的淺溪便不再那麼耀眼,少年人血裡有風,不被手中的細繩牽絆住,他可以繼續前往他曾經夢想過的無垠宇宙。

  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也沒想。頭頂的星空還在閃爍,似乎永遠沒有黯淡的那日,西維亞站在荒涼的小行星上,默默計算了下時間,覺得賽羅今天大概率是不會赴約了。

  也不知道大少爺下一次有空要到什麼時候。

  嘆了口氣,西維亞動了動已經站得有些麻木的雙腿,准備放棄這種無謂的等待返回光之國。然而,在她邁開腳步之前,她聽到了兩道急促的風聲朝這邊刮來,目的明確地降落在K53上,隨即便是十分熟悉的交談聲響起。

  西維亞愣了愣,認出那是賽羅,和他在外面結交的伙伴之一,來自另一個宇宙的鏡子騎士。

  「什麼啊,她干嘛把地方約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真是讓人好找。」

  地面上的碎石震動了下,似乎是兩人先後落在星體表面。賽羅看了眼周圍荒蕪的岩石山林,頭疼地拍了拍腦袋,雙手叉腰:

  「四個小時了,她肯定已經不在這裡了。」

  其實她還在的。

  西維亞偏了偏頭,猶豫半晌還是沒有出去。畢竟賽羅不是一個人前來,她要說的話不太適合第二個人聽,現在現身,大概只會讓事情變得尷尬。

  於是她干脆在原地坐了下來,安靜得宛如一尊石像。

  「畢竟你又遲到了,而且時間還這麼久,西維亞桑肯定不會一直等下去的。」

  沉默了會兒,賽羅身邊又另一個好聽的聲音響起。鏡子騎士隨著他的目光打量了圈周圍,無不遺憾地開口附和。西維亞記得這人,也曾經和他見過幾面,不過點頭之交,話說的不多,自然也就沒什麼特別的情分在。

  「好像你們最近一直都沒怎麼見面吧?」

  不過,鏡子騎士顯然對她和賽羅之間的事很清楚,並且毫不客氣:「說實話,紅蓮和詹伯特都以為你們分手很久了,上次艾美拉娜公主也問起我這件事。」

  「……」

  賽羅沒說話。西維亞看不見他的表情,也無法揣測他的想法,但他並不反駁的態度已經足夠說明些什麼。半晌,應該是被鏡子騎士懟了一拐肘,貌似跑神的少年摸了摸鼻子,閃爍其詞,語氣聽起來並不怎麼暢快:

  「我之後會親自跟他們解釋的……先不說了,公主不是還在等我們嗎?快走吧。」

  「也是。」

  知道他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鏡子騎士識趣地沒有繼續追問。然而,大概一直以來看著他們,心裡還是會有計較,他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在跟著賽羅飛向夜幕之前,又一次開口問道:

  「說起來,你真的沒跟西維亞桑分手嗎?」

  「……還沒有。」賽羅的聲音遠遠合著風聲一起傳來:「我不能先提分手……」

  後面的話,隨著兩人的匆匆離去,西維亞已經聽不到了。但這並不妨礙她揣摩出少年言語下埋藏的深意,並看著面前的碎石出神。

  「不能先提」,而不是「不能提」。

  他在等著她主動離開。

  很難形容現在是什麼感覺,西維亞托著下巴,又嘆了口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是該驚訝大少爺的偶像包袱這麼重,連一丁點不好都不想沾,還是該感嘆自己不愧是看著他長大的人,無論在什麼方面永遠都能夠跟他不謀而合,未雨綢繆。

  混小子。

  感到有些好笑。心底的無奈終於和遲來的酸澀一起上湧。西維亞偏偏頭,低聲笑罵了句,扶著身邊的岩石站起身,後知後覺覺得胸口的能量核心在陣陣作痛。

  大概是舊傷又犯了吧。

  她漫不經心地想。既然賽羅要去艾絲美拉達星,那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他們之間認識那麼久,做作地禮貌並不需要,分開也不必搞什麼形式,見不見面或許都無所謂了。

  「我再幫你最後一次。」

  從山崖後蹣跚著走出,西維亞看著少年離去的方向,將所有要說的話寫成簽名。雖然到底也不過一句分手而已,卻也寫得無比鄭重。

  祝你未來可期,一生坦蕩,賽羅。

  她將奧特簽名扔向星河。然後轉過身,消無聲失在宇宙漫長寂寞的黑夜之中。


第二章  長虹貫日

  漫無邊際的宇宙總有種魔力,遠處的黑暗與星光融化在一起,吸引著人想要義無反顧去流浪。

  西維亞停在半空,看著面前廣袤無垠的星河,很難說沒有在哪一刻感到悸動。但想了想自己就這麼失蹤的後果,她聳聳肩,決定還是不要去挑戰佐菲的心髒到底能堅韌到什麼地步。

  回到光之國的路並不算漫長。

  這片終年不見黑夜的國度閃爍著耀眼的明光,宛如永不熄滅的燈塔,為每一個歸鄉者指引著方向。奧特航空港很少有空無一人的時候,幾乎每一分鐘都在迎來和送走不同的人。西維亞緩緩落在地上,低著頭和某個剛出完任務的紅族戰士一起走出關卡,站在熟悉的街道上,一時竟然有些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迷茫。

  這其實是時間遺留下的疤痕,她很清楚。西維亞很少這樣獨自從外面返回光之國,更多時候,她都更習慣於站在這裡,看著每一個落地的同族,等待賽羅出完任務匆匆趕回,留下一點短暫的相聚,然後又馬不停蹄投入到維護宇宙正義的偉大事業之中去。

  很早的時候他會給她帶禮物,一些星球上特產的小玩意兒,不算貴重卻也頗費心思。而漸漸地,他帶給她的就只有日漸漫長的等待與沉默,偶爾相見,除了禮貌到令人頭皮發麻的例行問好之外,就只剩彼此尷尬地對視,然後默然不語。

  其實仔細想想,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西維亞嘆了口氣,邁步朝著等離子火花塔走去。她曾經用大把的時光等待過永遠不會再回來過的人,賽羅縱然經常神龍見首不見尾,卻也終有回家的那天,那麼她的等待就不會是沒有結果的,只要耐心,總會有見到的那一天。

  不過現在,她已經不用再等下去了。

  很難說該為此感到高興還是難過,西維亞漫不經心地走過光之國的長街,走過每一棟諳熟於心的建築。過去的影子在所有經過的拐角藏頭露尾,清晰而又模糊,她定睛望去,總抓不到一星半點,但當移開眼時,卻又猝不及防闖入視野之中,像是水蛭般吸附在胸口,帶來如針刺般細密綿長的疼痛。

  不知不覺,她所要前往的目的地已經近在咫尺。西維亞深吸口氣,站定在宇宙警備隊隊長的辦公室前。謹慎地組織了下即將給出的措辭,才伸手推開門。

  她慢悠悠地走了進去。在佐菲抬起頭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所有不該出現在自己臉上的表情。

  「我好像就沒在外面見過你幾回。」

  看了眼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西維亞『嘖』了聲,語氣裡滿是顯而易見的幸災樂禍:「怎麼,長在辦公室裡了?需要我把你搬出去曬曬等離子火花嗎?」

  「……不用,謝謝。」

  一看見這人就條件反射地腦殼疼,佐菲長嘆了口氣。他跟西維亞從小玩到大,彼此之間再熟悉不過,雖然確實沒有必要做作地寒暄,但一進門就往自己心口插.刀,是不是還是有點太不是人了:

  「給我留點面子,這麼明顯的事實你就不要專門說出來了,好嗎?」

  「行啊,聽你的。」西維亞笑了聲,無辜地攤攤手:「反正我只是想嘲笑你而已,下次我會記得換個話題。」

  佐菲:「……」

  他現在極其想把手裡的光板塞進她嘴裡。

  成功噎死了佐菲,西維亞難得感到一絲愉悅。她笑眯眯地轉過頭,看向旁邊沙發上另一個端坐著的人影,從她進門那刻就發現了對方的存在,挺有緣分的是,自己十分鐘之前才剛剛跟人家兒子一拍兩散。

  「好久不見,三兒。」

  仔細端詳了一下賽文緊繃的身形,西維亞好笑地揮揮手。自從她跟賽羅在一起以後,每次見面賽文都這麼跟丟了崽一樣,哪兒哪兒都不自在。可偏偏她還有不知道哪裡來的惡趣味,對方越僵硬,她就越想往對方面前湊。而賽文到現在都沒跳起來打她,大概全靠以前她給他留下的一絲長輩威嚴維持理智。

  「……西維亞桑。」

  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握成拳,以此掩飾波濤洶湧的內心。賽文大概是隱晦地抽了抽,停頓好一會兒,才說服自己跟西維亞對視:「好久不見,請不要叫我三兒。」

  那是年幼之時佐菲和她對他們這班人的昵稱。而時過境遷,曾經跟在佐菲身後的人早已長大,獨當一面,他並不太願意對方仍用這麼柔軟的音調相稱。

  「哦,」非常尊重他的意見。西維亞想了想,點點頭,很是善解人意地立刻改口:「小三兒。」

  賽文:「……」

  他的四十米頭鏢蠢蠢欲動。

  「好了,你不要欺負人了。」

  眼見自家弟弟一口氣沒喘上來,差點直接背過去,佐菲連忙跳出來打圓場,以免自己的辦公室遭到第一百零一次致命的打擊:「西維亞,你找我有事嗎?」

  「沒事我找你干嘛。」

  只覺得他問的都是廢話,西維亞聳聳肩,想起自己會站在這裡的根本原因,頓時也沒了逗人玩的興致,干脆跟佐菲攤開了說話:

  「警備隊最近有什麼需要時間很長,又離開光之國很遠的任務嗎?」

  「……有到是有。」佐菲一愣,看著她的目光滿是困惑:「你想去?」

  「對啊。」西維亞回答得毫不猶豫,「怎麼,不行嗎?你趁我休息這些年把我從宇宙警備隊除名了?」

  「那倒不是。」

  表情很一言難盡,隊長大人驚悚地上下打量她好幾眼,臉上寫滿震驚,似乎不敢相信正大光明鹹魚了這麼多年的人竟然有回頭是岸的一天。

  他覺得西維亞大概率是受了什麼刺激,以至於直接腦子壞了,心裡有點發慌。但對方一意孤行,似乎下定決心一定要離開光之國,踏上前路未知,歸期也渺無定數的坎途。佐菲不是她的保姆,西維亞也不需要自以為是的關心,他們之間的羈絆從年少時代蔓延而來,彼此太過了解,佐菲知道自己無法用任何方法讓她打消已經深思熟慮過的決意。

  而基於同樣的理由,相信西維亞不會無緣無故反常,為了防止這人真的一去不回,佐菲覺得確實有必要用一份責任將她系住。

  不動聲色考慮了許多。他翻了翻手裡的文件,挑出一份遞了過去。有那麼一瞬,感覺自己簡直就是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

  「謝了。」

  從佐菲手裡接過光板,大致掃了眼,發現對方給她選了個恆星觀測員的工作,還真是離光之國又遠又費時間。西維亞看了眼沙發上依然僵著臉的前男友的爹,擺擺手,拎著光板朝外走去,卻在拉開門的瞬間,聽到背後有聲音響起,難得被對方主動叫住:

  「西維亞桑。」

  她扶著門框,有些驚訝地轉過身:「賽文?」

  紅色的奧特戰士沉默了下,似乎不太適應這麼跟她講話,停頓很久,才帶著顯而易見的糾結再一次開口。

  「賽羅說你約他見面,但他找不到你,還發了簽名回來問我們。」

  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握得更緊。雖然一向不太贊同他們的事,但賽羅一直堅持,甚至還為此大鬧過一場,曾經對兒子有所虧欠,賽文也不可能真的強硬插手其中,或者干脆放手不管:

  「你最後見到他了嗎?」

  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種類似於關心的話,雖然聽上去更像是為賽羅遲到四小時的誇張行為辯解,但西維亞也很難說自己沒有對此感到驚訝。她盯著賽文看了很久,久到連佐菲都開始不安,不停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才回收視線,示意他們不必緊張。

  想起K53上遠去的挺拔背影,與翻山越嶺而過的冷風,西維亞笑了笑,聲音放得很輕:「我見到了。」

  雖然,只是單方面而已。

  而不等賽文松口氣,她又話鋒一轉,輕描淡寫地開口:「不用擔心,我們已經分手,下次就不會這樣麻煩你了。」

  說完,西維亞便拎著光板走了出去,完全不打算考慮辦公室裡的兩人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感想。

  「……」

  顯然被這個巨型炸.彈給炸懵了。佐菲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手一抖,端著的茶杯掉在地上,直接摔了個粉身碎骨。

  他猛得從桌後站起身,看向已經死機死得很徹底的賽文:

  「怎麼回事?賽羅和西維亞分手了??是我想的那個賽羅?他竟然會跟西維亞分手??這什麼情況??!」

  說得跟我知道一樣。

  哢哢地扭過頭,脖子僵硬得宛如生鏽般。賽文瞪著佐菲,脈脈對視半晌,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而門外,西維亞已經走得很遠。步伐沉穩而堅定,一步一步,消失在光之國永遠無暇的天空下。

  然後,再也沒有回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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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日升月落

  蹲在宇宙科學技術局樓下 ,西維亞又刷了一遍光板裡佐菲發來的任務須知。

  恆星觀測員不算是個好差事,畢竟周期長,離家遠,還得時刻准備著給觀察對像當免費苦力,以免毀於宇宙中專門跟光之國作對的黑暗勢力,但除此之外她也沒別的選擇。她以前很少會做這方面的工作,業務並不算熟悉,再加上佐菲一直在懷疑她的精神狀態,生怕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因此,他幾乎整整發了四大頁任務說明給她,老媽子式的擔憂幾乎都要從屏幕裡冒出來,就這麼直接把人淹死。

  不至於,真的不至於。

  默默嘆了口氣,心中充滿無處安放的憂郁。西維亞收起手裡的光板,抬頭看向等離子火花照耀的天空,在科技局門口躊躇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轉身上了樓。

  她輕車熟路地站定在三樓盡頭的實驗室前。

  牆上的生物識別儀自動確認身份,『滴』一聲滑開了門。西維亞慢吞吞地走進去,還沒看清房間裡的擺設,一道鋒利的劍光就直接照臉砍來,要不是她手疾眼快躲了過去,今天這裡可能就會發生一場令人窒息的慘案。

  「過分了,希卡利。」

  夾著光劍撇到一邊,她看著面前同樣愣了愣的藍色人影,臉上滿是大寫的生無可戀:「你是有多不信任你自己實驗室裡的安保設備?」

  「……」

  這話希卡利沒法接,尤其是在想起自己每年都要丟那麼多黑科技的時候。他在原地站了會兒,騎士長劍變作光消散在空氣裡,雖然什麼都沒說,但西維亞就是覺得他臉上有某種淡淡的嫌棄。

  「你下次可以敲門。」

  隨手指了指牆角的沙發,示意對方自便。希卡利走回實驗台後,扶起桌上剛剛被自己撞翻的瓶瓶罐罐,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別隨便進我的實驗室。」

  西維亞被他氣得半死。

  「容我提醒一句,我的資料是你嫌每次都要來給我開門很麻煩才輸進去的。」

  毫不客氣地歪進落了灰的沙發裡,她深吸口氣,強忍住想衝上去打他的衝動:「你坐得離我那麼遠干什麼?」

  「男女有別。」希卡利輕描淡寫道。

  「你是男的?」

  而西維亞詫異地看他一眼,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偽。在科學家發飆之前,她又自己反應了過來,點頭承認對方說的有理:

  「對不起,認識時間太久,不太能想起來你的性別……但你以前躲我身後跟別人對罵的時候,可真不是這麼說的。」

  希卡利:「……」

  這就是,當你有個一起長大的發小,你總會想要把她打死的原因了。

  他和佐菲跟西維亞從小就廝混一起。在很久之前,當希卡利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柔弱藍族時,三人之間的固定模式就是他去碰瓷,西維亞打架,佐菲跟在後面壓陣,沒少給奧特之父添堵。如今光劍在手,能把半個宇宙的怪獸削成拼盤,要沒對方提醒,希卡利還真不記得自己竟然有這樣的黑歷史,惹火了別人快要挨打時就躲到西維亞身後,一邊看她替自己打架一邊火上澆油,直到向來好脾氣的佐菲也被卷入戰局,勸架不成反被打,一起鬧騰到奧特之母那裡才算消停。

  無論如何,總歸是認識了那麼久的。

  希卡利漫不經心地想。

  年少的記憶隨著時間模糊,卻從來鮮艷得不肯褪色。所有某些時候他才會有點生佐菲的氣,西維亞和賽羅的事這些年他們都看在眼裡,他和那麼多人都日復一日勸說她他們不那麼合適,卻終究忘了,這是西維亞自己的選擇,如果連他們都不和她站在一起,那她在這條已經足夠坎坷的路上,就真的只剩下他們曾經竭力避免讓她感受到的孤獨。

  「佐菲是不是跟你講了。」

  扭頭瞥他一眼,也懶得再計較這人非得跟她隔著一整個實驗室講話的行為,西維亞在沙發上翻個身,長嘆了口氣:

  「連你都這種表情,何必呢?我真的就是想去出個任務,又沒打算一去不回。」

  「我知道。」

  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希卡利的語氣很平淡:「佐菲也知道,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同意。」

  他們從不曾低估西維亞的意志,她經歷過遠比這糟糕得多的事情,沒有擊垮她的只會讓她變得更加堅強。只是,明白這一點並不代表就能毫不在意,而在這件事上,作為從頭至尾唯一和西維亞站在同一個立場上的人,希卡利自認為,他所擔當的角色遠比佐菲有用的多。

  所以,佐菲才會發消息向他求助;所以,西維亞現在才會坐在這裡,而不是直接一走了之,消失在光之國外廣袤無垠的宇宙中。

  「你後悔嗎? 」

  科學家的話顯得有些沒頭沒尾,就那樣突兀地漂浮在空氣中,填滿了每一寸沉默的空隙。但西維亞知道他在問什麼,在一起也罷,分手也罷,雖然她很難說真的不會對賽羅耿耿於懷,但只有這個,無論什麼人、無論何時問起,她的回答都是相同的一個。

  「我不後悔,」轉過頭,西維亞看向希卡利毫無波瀾的臉,似乎笑了笑:「希望賽羅也不會。」

  走到今天這一步他們各有責任,追根究底也不過是有緣無份。畢竟以後還要在光之國低頭不見抬頭見,如果可以——或者說賽羅情商足夠的話,她還希望不要把這件事鬧得太過難看。

  「嗯。」

  希卡利點點頭,不再多問。他跟西維亞本質上是很相似的人,做事之前總要深思熟慮,一旦決定便再不回頭,既然她有能力處理好,他也不會過多干涉,這是作為朋友基本的尊重。

  只是希卡利怎麼也想不到,這人看起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其實根本就是單方面的胸有成竹。她最大的變數現在正在趕往艾絲美拉達星的路上,當賽羅收到來自西維亞的奧特簽名,不僅僅是他將不勝其擾,連帶著整個光之國,簡直都要被兔崽子給鬧騰散了。

  「你確定要去哪顆行星觀測了嗎?」

  指了指牆上某塊發著光的屏幕,希卡利這麼問道。西維亞知道那是這位大佬發明的黑科技之一,能夠識別每個人的能量,無論去往哪裡能夠定位到。自從那場星際戰爭後他們就約定過,哪怕有所束縛,也必須留下能夠隨時被對方找到的痕跡。曾經她就靠著這個找到了一心為阿柏復仇的獵手騎士劍,而現在,也終於輪到希卡利要看著她離開,在故土留下牽絆著自己的細線。

  「我還沒想好,大概率要去遠一些的地方看看吧。」

  伸手將一縷光扔進希卡利的黑科技裡,看著上面顯示出標注著自己名字的紅點,西維亞聳聳肩:「反正不會去地球。」

  看了眼對方的表情,她又補充一句:「當然也不去阿柏星。」

  她本身對地球興趣不大,而阿柏星是黑科技大佬的心肝寶貝兒,她敢打主意希卡利就敢套上鎧甲追殺她。如果可以的話,西維亞倒是挺想去別的宇宙看看,但沒有賽羅的帕拉吉之盾,這願望實在很難達成,她也只能遺憾放棄了這個選項,准備先出了M78再說。

  又在希卡利的沙發裡鹹魚了會兒,直到蹭了滿身的灰才戀戀不舍爬了起來。西維亞伸個懶腰,順手從科學家桌上偷了個手鐲,終於心滿意足,揮手跟對方道別:

  「我走了,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假裝沒看見這人偷雞摸狗的行為,希卡利在心底給她翻了個白眼。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給她提了個醒:「這是個半成品,你最好還是小心一點,能不用就別用。」

  「放心,我見識過你的『半成品』有多大威力。」西維亞慢吞吞地點了點頭:「我會注意的,畢竟我真的還不想死。」

  希卡利懶得理她。

  實驗室的門又一次滑開,走出這裡,前方就是遙途漫漫的宇宙。西維亞最後回頭看了那人一眼,轉過身,卻剛邁出一步,又聽見對方在身後開口:

  「如果賽羅回來以後問起,要告訴他你去了哪兒嗎?」

  「……不用。」沉默了下,她輕聲回答。

  我知道了。

  端坐在略顯昏暗的實驗室裡,希卡利在西維亞看不見地方點點頭。他不會違背她的意願,而無論事情最終變成怎樣,也只有他,會永遠毫無顧忌地站在她這一邊。

  從他們還都是少年時就是這樣了。

  那麼。

  「祝你武運昌隆。」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希卡利這麼平靜開口道。西維亞則擺擺手,腳步未停,慢悠悠地走出實驗室,消失在重新閉合的門後。

  只是,當西維亞重新走到科技局樓下,回想起科學家的告別,她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總是覺得聽起來有哪裡很別扭。

  ……武運昌隆,可我並不是要出去打架啊。

  而兩個小時後,看著面前巨大的黑洞,西維亞才終於意識到,希卡利究竟用他與生俱來的烏鴉嘴天賦,給她立了怎樣一個令人窒息的flag。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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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高山流水

  西維亞現在十分絕望。

  本來跟男朋友分手就已經夠慘了,離開光之國的路上竟然還能碰上來茬架的宇宙人。她本來沒打算這麼高調,難得出來一趟,就想安安靜靜做個觀測員,完成自己任務。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希卡利的烏鴉嘴實在太過強大,他祝自己武運昌隆,她就真的跟昔日仇家在小行星帶狹路相逢,彼此對視半晌,二臉懵逼,分外眼紅。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個叫邦迪羅的納克爾星人是宇宙有名的軍火商,上一場星際戰爭沒少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給光之國添堵,宇宙警備隊追捕了他很多次。西維亞上次在戰場上差點直接送他去死,給他胸口留下了抹不去的傷疤。要說邦迪羅沒想報仇,連全宇宙最好騙的夢比優斯大概都不會相信。

  所以,就很煩。

  「我也想問你怎麼還活著呢。」

  在心底默默給對方翻了個白眼,西維亞看著納克爾星人手裡幾乎抵在自己鼻子上的武器,真的很難掩飾臉上的嫌棄:「好狗不擋道。」

  邦迪羅:「……」

  於是,一言不合,只能大打出手。

  納克爾星人本身實力不弱,比較過分的是他還有布萊克王這種怪獸當外援,但西維亞也不至於怕他。兩人在小行星帶之間打得異常激烈,各種光線不要錢似的往對方臉上砸。結果不知道觸動了哪塊脆弱的次元壁,更有可能就是一時倒霉,充斥著時空亂流的黑洞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將兩人連帶懵逼的布萊克王一起卷了進去。

  ……行趴,西維亞無奈地嘆口氣。

  今天她不但跟男朋友分手,被發小詛咒,現在還得把自己賠上,不知道要被這個千年難遇的黑洞吸到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去。

  倒霉也該不是這麼個倒法。

  想像了一下佐菲發現自己失聯,以及趕來看到四周被炸成碎片的小行星屍體的表情,西維亞是真心實意為從小給他們收拾爛攤子的隊長大人感到心酸。但很快,她就沒有多余的精力再去考慮別人了,黑洞之中步步殺機,若是不想被時空亂流絞成碎片,她就必須全神貫注,躲開那些致命的危險,努力尋找黑暗中的一線生機。

  能量的消耗遠比想像中迅速,很快就讓人不堪重負。西維亞低頭看了眼能量核心閃爍著的不詳紅光,宛如死神逼近的倒計時,後知後覺感受到了某種出人意料的平靜。

  她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了賽羅,想起他曾經意氣風發地給她展示諾亞贈予的帕拉吉之盾。少年人的心思很難隱藏,有時候卻又在某些地方異常固執,不肯向她展示出一絲受傷和軟弱。她知道他跨越無數宇宙維護正義,所遭遇過的遠比他願意告訴自己的危險,而她如今也正在親身感受。賽羅不說,她也不問,有些人,有些事,大概就是這麼一次次錯過,終究走上了一條彼此相背的道路。

  其實還是挺想再見那小子一次的。

  西維亞這麼默默想道。雖然看起來輕描淡寫,但畢竟曾經也那樣熾烈地喜歡過,分開總會在心裡留下揮之不去的疤痕。賽羅從她身上汲取他需要的陪伴和守候,而相攜至今,她又何嘗沒有從他身上得到繼續走下去的勇氣,和一顆真誠無暇的赤子之心呢?

  放棄思索過千萬遍,堅持卻只需要一瞬間的果敢。西維亞看向眼前深不見底的黑暗,神色漸漸變得堅毅,最後僅剩的能量從胸口流向四肢百骸,她化作光,朝著亂流最平穩的方向撞去。而不知過了多久,在最終力竭前,她感受到自己似乎撞破了什麼隔膜,仿佛被從狹小的空隙擠出,在一陣幾乎要將人碾碎的劇痛之後,空間驟然開闊,似乎隱隱傳來恆星溫暖明亮的光輝。

  西維亞喘了喘,浮在半空,定睛望去。目之所見,無論黑洞也好,和她一起被卷走的納克爾星人也好,通通都不見了蹤影,只有面前這顆有些眼熟的蔚藍色星球與她安靜對視著,宛如宇宙浩瀚之中永恆的孤島。

  這是……地球。

  有些詫異,卻也不算多麼震驚。她隱隱覺得到有一種與自己契合的頻率在吸引著她前往這顆星球某處,那感覺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反而像是某個久別重逢的故友,某種意義上靈魂的共鳴,在邀請她前去一探究竟。

  西維亞頓了頓,悄無聲息落入地球的大氣層,遙遙望去。發現她似乎正好來到了某個戰場,巨大的凶惡怪獸在城市中不停破壞,人類的防衛隊正竭盡全力阻止,卻收效甚微,只是在怪獸的鋼筋鐵骨之上擦出了些不大不小的火花。

  她找了找,那種吸引著自己的頻率,似乎來自於防衛隊某個年輕的隊員身上。

  他穿著深色制服,手裡握著通訊器,正在廢墟裡焦急翻找著什麼。西維亞看得很清楚,縱然那人的隊友在聲嘶力竭地叫他回去,他也充耳不聞,只是一門心思尋找,直到在某處碎石中撿起了像是怪獸哥莫拉的人偶,才長松口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然而,不遠處,凶悍的怪獸已經轉過身,陰郁的目光鎖定在他身上。

  青年危在旦夕。

  自然不可能見死不救,西維亞立即衝了下去。她曾經聽聞過光之國派駐地球的奧特戰士總愛選擇人間體,和他們並肩作戰。既然這人的頻率跟自己這麼符合,防衛隊看起來又拿這只怪獸束手無策的樣子,西維亞倒也不介意與對方一心同體,共同戰鬥。

  只是——

  在她趕到之前,青年手中的通訊器突然爆發出一陣刺目的藍光,像是數據流般向四面八方延展,在爆炸產生的硝煙之中,影影綽綽勾勒出一個陌生巨人的身形。

  這個宇宙的奧特戰士登場了。

  …………

  大空大地現在一臉懵逼。

  他,地球防衛隊吉奧的地面科研員,二十歲如花青年,來現場出個任務,在差點被迪瑪伽噴死的時候變不知道跟什麼玩意兒融合,成了五十米高的奧特戰士,還被逼著跟怪獸肉搏。

  五十米!跟怪獸打架!!天知道他只是一個四體不勤的死宅科學家,還有嚴重的心理性恐高啊!!

  #我看你這是在為難我小豬佩奇#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太高了讓我蹲一會兒……」

  扶著樓,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在艾克斯崩潰地注視中瘋狂搖頭,順便瘋狂挨打,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弱小可憐無助:

  「我只是一個科研員——啊!跟怪獸打架不可能的好嗎!!!」

  「那你說說看現在還能干什麼啊!!」

  艾克斯恨鐵不成鋼地吼道,還挨了一記火焰彈,雖然還造不成什麼太大的損傷,但再這樣挨兩下,那會發生什麼就不一定了:

  「相信自己,大地,我們齊心協力可以的!」

  我!不!相!信!!

  大地很想這麼吼回去。但有些時候,有著需要保護的人總會給人某種莫名的勇氣。在替明日奈隊員挨了一擊之後,他似乎找到了點自信,在吉奧其他隊員的幫助下,雖然不算順利,卻也成功地用扎納帝姆光線將迪瑪伽封印成了閃光玩偶。

  「以後就是並肩作戰的隊友了,大地。」

  化成光將大地送回地面,解除融合之後又跑進了對方的手持終端裡。或許是剛取得了一場勝利的原因,艾克斯的聲音聽起來很愉悅:「這個地方不錯,以後我就待在這兒了。」

  「……」

  大地其實很想拒絕,但他急著去找被扎納帝姆光線變成人偶的迪瑪伽,沒空跟他掰扯。雖然艾克斯說這個光線是他們融合後共同的能力,能夠封印而不是消滅怪獸,毫無損傷的捕捉它們,但沒親手把玩偶拿在手裡,大地是不會放心的。這也是他一下戰場就跑來迪瑪伽消失的地方的原因。

  然而,當他跑過拐角,站定在廢墟前時。他卻看到,一個陌生的黑發女子正彎腰從地上撿起迪瑪伽的閃光玩偶,低頭仔細地端詳。

  大地愣了愣,跑上前去。

  「那個,這個東西是吉奧要回收……」的。

  話沒說完,對上那人看來的眼,大地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又吞進了喉嚨裡。他在吉奧見識過不少人,但從來沒有誰會讓他有這樣的感覺,明明她看上去並不可怕,甚至還有些溫和,但他就是莫名感到了一絲壓力,就像是被長輩注視著一樣,生怕被挑出一點差錯。

  也因此,沉浸在這種神奇的情緒裡。他過了很久才後知後覺發現,這人的眼睛似乎並不是純粹的黑色,而是帶著淡淡的灰,在陽光下泛出隱秘的棕綠和海藍,仿佛在眼底停住著整個宇宙的浩瀚星空。

  並不在意大地隱晦地打量。西維亞看了看手裡的玩偶,又看了看表情復雜的青年,最終將目光落在他手裡還開啟著的終端上,語氣稱不上高興。

  「你是這個地球的奧特戰士嗎?」

  大地:「……」

  艾克斯:「……」

  不等一人一奧有何反應,她『嘖』了聲,臉上流露出一絲淡淡的嫌棄:

  「你把我的人間體搶了。」

  大地:「???」

  艾克斯:「……不是,這種人間體還有人看得上的嗎??!!」

  大地:「……」

  閉嘴,算我求你。

  作者有話要說:

  艾克斯:送給你,不要錢。

  大地:【口吐芬芳.jp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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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咫尺天涯

  總之,不管怎樣。那天最後,大地還是把艾克斯和西維亞一起帶回了基地。

  他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成為艾克斯奧特曼的人間體也是無法更改的事實,以後必須肩負起保護地球的重任。而基於同樣的理由,面對號稱來自另一個宇宙的奧特戰士,他也不可能讓人流落在外,只能以研究助理的名義把她放在自己身邊,無論如何算是有個看顧和照應。

  西維亞對此沒有任何意見。畢竟她初來乍到,一沒錢二沒房,能加入Xio找點事干再好不過,既解決了生活問題,發生點什麼事還不用自己跑腿,有專人專車把她送到怪獸跟前,簡直完美。反正她在佐菲那兒領的是恆星觀測員的任務,觀察哪兒都是觀察,這顆星球看起來比想像有趣得多的樣子,她也不介意在此長住下來……畢竟艾克斯跟人間體看起來都不太靠譜的樣子,哪怕是奧特一族與生俱來的責任心,西維亞也不覺得自己能夠對這顆星球遇到的危機袖手旁觀。

  「不過,因為在黑洞裡耗費了太多的能量,在徹底恢復之前我不會以原本的姿態出現。」

  坐在大地對面的書桌後,胸前別著『Xio助理研究員』的身份名牌。西維亞端著杯子,謹慎嗅了嗅裡面茶葉的清香,才抬起頭這麼對著青年和他的終端小精靈開口:「這個地球上已經有了奧特戰士,我的任務也只是觀測文明,如非必要我不會插手你們的戰鬥。」

  端詳了下對方的表情,她頓了頓,又補充了句:「當然,如果你們真不行,我肯定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

  總覺得自己被嫌棄了的大地和艾克斯內心同時一陣波動。

  扎心了,老鐵。

  「大地,都怪你最開始不肯和我一起戰鬥,我才會被西維亞桑懷疑能力。」

  雖然並不太清楚這位的實力到底幾何,但從氣勢來看就不太像是普通人。艾克斯沉默許久,還是沒膽跟她正面硬剛,明智選擇把這個鍋甩給了自己的人間體:「你可得成熟一點才行啊。」

  「什麼?!」

  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的艾克斯,大空大地一臉懵逼,簡直有種想把終端拆成廢鐵的衝動。這人不經他的允許擅自跟恐高的自己融合就算了,還占了他的終端他的內存,現在居然還怪他不爭氣?做個人不好嗎?!

  「……你怎麼不說你本來就這個水平?說不定我跟西維亞桑融合要比你強得多呢!!」

  「不可能。」而艾克斯斬釘截鐵,並且語重心長:「你應該對自己有個客觀的認識,大地。」

  「……」

  氣得腦殼疼。大地干脆把終端直接靜音,完全不理會機身抖得跟帕金森一樣,企圖從源頭掐滅艾克斯的囂張氣焰。而在房間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他不由得開始順著對方帶起的思路一路跑偏,忍不住想像如果和自己融合的不是艾克斯,而真的是西維亞的話——

  他,性別男。西維亞,性別女。已知人間體和奧特戰士融合之後完全等於奧特戰士,那麼,他就是套著西維亞外殼的奧特曼,每次都要在所有人的注視中跟怪獸戰鬥,四舍五入約等於當眾女裝。

  大地:「……」

  他擦了擦嘴角差點從鼻子裡噴出來的茶水,又默默關掉了終端的靜音,把音量調到最大。

  讓他來和艾克斯互相傷害吧。

  他非常願意,真的。

  而聽著大地和艾克斯等同於吵架的幼稚對話,西維亞興致缺缺地翻了翻眼皮,干脆向後靠上椅背,開始光明正大地鹹魚,思緒也漸漸隨著一陣難以抗拒的困意慢慢發散開來,有一搭沒一搭附和著大地或艾克斯偶爾的疑問,幾乎要就這麼誰去。

  直到格爾曼博士突然出現在書櫃上,嚇得艾克斯立即下線裝死,她才慢吞吞地抬起眼皮,屈尊降貴給了對方一個正眼。

  「大地,你最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每天都打那麼久的電話?」

  因為Xio會與友善的外星人合作的緣故,雖然是梵頓星人,格爾曼博士卻能夠一直留在基地裡,和研究人員一起開發超級技術。他看向對方手裡的終端,頓了頓,語氣變得更加好奇:

  「你還把終端外殼換成了地球外的物質?」

  「……這個,不不不,只是上次在戰鬥中磕壞了,所以又重新套了一個。

  被西維亞耳提面命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大地連忙擺手,硬是擠出了一絲假笑:

  「你看,金色的,是不是很好看?」

  「噢……」不知是不是真的被他蹩腳的演技給糊弄了,格爾曼博士拖長音調應了聲,倒也沒繼續追問,只是轉過頭,把目光投在正百無聊賴打呵欠的西維亞臉上:「這位就是你請隊長特聘進來的研究助理?」

  話音未落,不等大地回答些什麼,他就輕輕『嗯?』了聲,臉上寫滿疑惑:「為什麼看起來有點眼熟,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沒有,」西維亞回答得很淡定:「你認錯了。」

  「是嗎?」格爾曼博士雙手拍了拍腦袋,將信將疑:「但我真覺得在哪裡見過……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

  此話一出,西維亞和大地都隱晦地抽了抽嘴角。前者是因為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還有被叫成小姑娘的一天,後者則總覺得這種語氣聽起來實在太像搭訕,而且一個外星人眼熟一個奧特戰士還能有什麼情況,估計不是被打過,就是看著別人被她打過。

  「她的名字隊服上有寫吧。」

  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替對方擋一下不必要的麻煩,大地搶在西維亞之前開口,試圖光速轉移話題:

  「我覺得博士你現在是不是關系一下你的腦袋為什麼在變透明比較好。」

  「啊——!!琉依竟然真的把透明液體研究出來了?!!」

  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抱著腦袋開始慘叫起來。西維亞饒有興趣看著他跳下書櫃奪門而出,一路哀嚎著遠去,朝大地挑了挑眉,還沒來得及誇他應變不錯,基地裡的警報就突然響了起來,提醒他們又有緊急任務需要外出。

  「我先走了!西維亞桑你可以用我的電腦,我會把現場情況傳送回來的!!」

  撈起終端,大地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不忘這麼跟西維亞交代道。因為她剛剛入職,有些培訓還沒有來得及做,Xio的隊長暫時不會讓她跟著隊伍去現場。對對方到來此處的任務有所耳聞,大地也不介意行個方便,讓她能夠觀察到自己和怪獸的動向。

  「路上小心。」

  對此完全沒有意見,西維亞揮揮手,目送著青年消失在門外。慢悠悠打開了面前的屏幕,准備正大光明地消極怠工,在沙發裡磕磕瓜子,看看直播。

  她還興致勃勃地猜測了一通即將登場哪種怪獸。

  直到畫面裡凶巴巴的火山怪鳥巴頓出現,差點一把火把大地燒死,西維亞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想艾特佐菲。

  這個太適合他了,真的。

  ————

  與此同時。

  「……」

  遠在光之國的佐菲狠狠打了個噴嚏,覺得頭上被巴頓燒出來的傷痕又在隱隱作痛。他迎著賽文宛如注視智障的表情,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腦袋,一想起自己面對的這堆爛攤子,就忍不住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希卡利去現場看了,確定西維亞失蹤之前有進行過激烈的戰鬥。」

  他丟下手裡幾乎被揉成一團的報告,向後靠上椅背,臉上滿是憂慮和疲憊:

  「但是警備隊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發給她的奧特簽名也從來沒有回過,說實話,我很擔心……」

  後面的話,佐菲沒有說出口,但賽文已經能夠猜到最壞的那種可能。他握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沉默很久,雖然一切跡像都表明西維亞真的凶多吉少,但他卻依然有盲目的自信,她只是被困在了他們暫時找不到的某處,而不是就這麼完全消失,長眠在廣袤無垠的宇宙中。

  「在沒有得到確認之前,我們不能放棄希望。」

  抬起頭,賽文看著因為長時間焦慮而已經顯得有點崩潰的佐菲,試圖安慰這個難得失了冷靜的兄長:

  「西維亞桑經歷過比這兒更糟糕的事,無論和誰戰鬥,她不會就這麼……」輕易敗北的。

  然而,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兩人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迅速由遠及近,隨即辦公室的大門突然被人狠狠撞開,闖進了一個他們都很熟悉、此時還應該在艾絲美拉達星做客的年輕身影。

  「她人呢?」

  幾乎是跌在了桌前,賽羅一巴掌拍裂了佐菲的辦公桌,胸口劇烈的起伏昭示著主人此刻難以自持的情緒:

  「你到底把西維亞派到哪裡去了?!!」

  「賽羅!」

  這種語氣已經近乎於指責的質問,賽文立刻厲聲喝道,試圖制止他沒有禮貌的行為,但賽羅充耳不聞。他只是緊緊盯著佐菲,表情凶得簡直像是要咬人,但仔細去看,卻不難發現其中無法掩飾的慌亂和恐懼。

  「你冷靜點。」

  看著自己搖搖欲墜的大門和報廢的辦公桌,佐菲只覺得頭更疼了。再加上想起西維亞執意離開光之國的原因,也難免心情不好,忍不住開口嗆了賽羅一句,「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我沒有!」

  然而,讓他想不到的是,聽到這話,賽羅不但沒有啞火,反應還變得更加激烈,就好像佐菲剛剛說了什麼十惡不赦的話一樣,聲音大得簡直能連天花板都掀掉:

  「我不會分手。」

  過去不會,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就算西維亞想要這麼做,他也絕對不會同意。

  永遠都不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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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赤子之心

  房間裡有一瞬間的寂靜。

  完全沒有想到賽羅和西維亞的說法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佐菲跟賽文都不由自主愣在了原地,瞪著氣喘吁吁的少年,又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相同的懵逼和震驚。

  「怎麼回事,賽羅?」

  半晌,眼看佐菲有兩眼一翻背過氣的趨勢,自覺肩負著不可推卸的教育責任的賽文率先開口,問了出兩人心底的疑惑:「西維亞桑明明告訴我們,你們已經分開了。」

  「她也是這麼發簽名跟我說的。」

  只覺得有口氣堵在胸口,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賽羅想起自己在艾絲美拉達星收到奧特簽名時的心情,簡直有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拆成廢墟的衝動:

  「但我沒有同意,也不會同意。事情就是這樣 ,你們還有什麼要問的。」

  賽文怔了怔,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而在他反應過來,繼續追問之前,一個他們都很熟悉的聲音突兀在門口響起,帶著與生俱來的沉著和冷靜,吸引了辦公室裡每個人的注意。

  「我倒是一直有個問題想問。」

  從門外照耀進來的等離子火花被遮掩了一瞬。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的希卡利慢吞吞地從走廊踱步過來,扶著被撞壞的門框,目光像劍一樣刺在賽羅身上:

  「我了解西維亞,她不是那種會一時衝動作出決定的人……你有思考過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嗎,賽羅?」

  「……」

  科學家的話顯然戳中了對方的痛處。賽羅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眼底有隱約的慌亂和迷茫,以及,無法掩飾的失落。

  西維亞確實不是衝動的人,她作出分手的決定,想來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而賽羅最害怕的就是這個。

  他和西維亞的開始算不上美好,整個光之國也鮮有人看好這段感情。畢竟他們的年齡懸殊實在太大,經歷又截然不同,只是憑著一段彼此陪伴的歲月和滿腔熱忱綁在一起,無論感情有多少,也早晚都會被無法磨合的差距消磨殆盡。

  但少年人總是倔強的。賽羅從不接受任何他們不適合的勸告,總以為只要自己堅持,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根本易如反掌。然而,現實卻總是要比想像殘忍,年紀和閱歷的差距總歸是兩人之間的天塹鴻溝,就算他說服自己不去在意,卻也依然強硬地橫亙在那裡,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改變分毫。

  在賽羅眼裡,西維亞一向淡然,從他們初識開始,就好像沒有什麼在乎的東西一樣,很少流露出明顯的情緒。而他們之間的相處大多數時候也一成不變,賽羅會興奮地說個不停,滔滔不絕,而西維亞就坐在一邊安靜地聽,宛如一尊常年不變的石像,哪怕他故意惹她生氣,也只是好脾氣的笑笑,表情不會有半分變化,更遑論跟自己吵架。

  他最開始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只是偶爾一次,賽羅看到了西維亞和希卡利互相冷嘲熱諷的模樣,他才恍然意識到,對方或許並不是生來就如此蒼白的人,她的安靜與忍耐其實跟面對幼時的自己時沒什麼兩樣。在西維亞眼裡,他曾經是一個過於脆弱的幼童,哪怕現在已經長成為獨當一面的人,卻依然還是個晚輩,還是她需要小心翼翼看護著的孩子,而非戀人,甚至連朋友都稱不上。

  賽羅一點都不想要這樣。

  於是,他開始嫉妒佐菲,嫉妒希卡利,甚至自己無辜的親爹,想方設法學習他們或許能夠被西維亞平等看待的成熟。他不再幼稚地喋喋不休講話,以免惹人厭倦,也唯恐讓她看到任務中受過的傷,顯露出自己的軟弱,每次都拖到被銀十字徹底治好,才匆匆趕赴西維亞的邀約,哪怕因此一次又一次地遲到甚至缺席。但卻依然無法填補兩人之間日益擴大的裂縫,以至於只剩下束手無策的沉默有跡可循。

  有些時候,賽羅看著西維亞一如既往平靜的臉,真的很想問她。她曾經之所以會答應和自己在一起,究竟是因為喜歡,還是在被他纏得沒辦法後,又一次沒有底線的縱容。但維持平衡的天平搖搖欲墜,他不敢輕易加碼,生怕得到的回答真如自己所想。西維亞會心軟,會猶豫,會無條件地滿足他所有的要求,而他已經以此得寸進尺,將兩人綁在一起,而若是有一天她幡然醒悟,意識到他們真的和所有人以為的那樣並不適合,她就會毫不留戀地離去,哪怕將那些已經血肉的羈絆生生撕扯開來,也永不回頭。

  賽羅不是會逃避的人,但事關西維亞,卻也只能讓他無師自通如履薄冰的謹慎。不會有人相信看似漫不經心的少年到底想過了多少種可能性,謀劃了多少未來,又籌措出多少種試探和反駁的措辭。他不懂的很多,對西維亞的反應也沒底,但在日復一日的沉默中,他卻能夠將自己看得更清,看清這顆從年少時代蔓延而來的熾烈之心,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也依舊鮮活如初,不曾有一刻熄滅過。

  他當時是怎麼跟鏡子騎士說的?賽羅恍惚地想。

  「——我不可能先提分手,那樣我一定會死。西維亞或許會提,但我不會同意,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所以你們幾個別總是天天盼著我分手,讓西維亞聽到了我跟你們沒完。」

  「我知道了。」

  那時,看著他並不算愉快的表情,鏡子騎士是這麼回答他的:「但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找西維亞桑問清楚呢?賽羅你可不是這麼畏頭畏尾的人吧。」

  「本少爺當然不是!」

  賽羅回頭瞪他一眼,又轉過頭,看向面前無垠的浩瀚宇宙。漫天星子點綴在漆黑的夜幕間,為亙古之夜點燃一份溫柔的暖意,就像他正在漸漸沸騰起的血液,衝散所有冰結的冷卻,甘願再度為同一個人披荊斬棘,沸反盈天:

  「我總得把自己的想法先弄清楚,才能去跟她講出這些吧。如果我連自己究竟想要什麼都不知道,那我們才是真的要完了。」

  「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鏡子騎士問道。

  「想清楚了。」他這麼回答。

  既然無法放棄,那就只能繼續下去。賽羅決定回來之後就去找西維亞,坦白也好,道歉也罷,他們總是要將所有問題都掰碎了攤在面前,去填平兩人之間被歲月撕扯開的鴻溝。

  但是,他還是晚了一步。在艾絲美拉達星上,眾目睽睽之下,賽羅收到了西維亞發來的奧特簽名,以及緊隨而至她離開光之國失蹤的消息。

  命運的玩笑不過如此。

  「……我不會放棄的。」

  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想。賽羅站在被自己拍裂的辦公桌前,深吸口氣,迎著希卡利犀利的注視,這麼堅決地開口:「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分手,我要去找到西維亞。」

  「……」

  這話聽起來包含怨氣,並且警惕萬分,想來也是這些年聽夠了某些人勸分不勸和的叨逼叨。希卡利隱晦地抬起頭,瞟了佐菲一眼,得到宇宙警備隊隊長無可奈何的舉手投降之後,才終於慢悠悠地走進門,屈起手指在佐菲的辦公桌上敲了敲。

  「既然這樣,那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心裡有數就好。」

  他看向身邊草木皆兵的賽羅,嘆口氣,忍不住暗罵失蹤的那家伙簡直造孽,又扭過頭將目光集中在佐菲臉上:

  「別瞎想了,西維亞還活著。」

  而不等在場所有人作何反應,他冷笑一聲,又補充了句:「科技局之前在小行星帶監測到時空亂流的出現,她大概是被卷到別的宇宙了。只要有人去帶她回來,她還能站在這兒生龍活虎地罵你。」

  佐菲:「……」

  在?為什麼非要這樣傷害我?

  希卡利扔下這麼個重磅炸.彈,一時炸得人有點懵逼。賽羅站在原地愣了會兒,再反應過來時,他人就已經本能地衝出了辦公室,摸著手上的帕拉吉之盾,像風一般卷向奧特航空港。

  而到底是擔心他情緒激動之下做出什麼傻事,賽文也飛奔著追了出去,很快就不見了人影。

  「……這話你為什麼不在報告裡一起講,非要等賽羅回來才說?」

  向後靠上椅背,佐菲看著面前深藏功與名的黑科技大佬,實在忍不住想給他翻白眼的衝動:「你故意的?」

  「或許吧。」

  希卡利懶得理他,只是屈尊降貴留給對方一個余光,便轉過身,朝門外走去:「我也可能是故意想給你添堵。」

  「……」

  這人今天是不是吃炮仗了?

  知道希卡利一直對他不支持西維亞和賽羅的事頗有微詞,但他們各有各的關心方式,說到底都是為西維亞好,佐菲也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十惡不赦。他心累地擺擺手,惆悵地去夠桌上的茶杯,卻更加惆悵地發現,自己還沒碰到桌面,已經被賽羅一巴掌拍出好幾條縫的桌面就這麼「嘎吱」一聲,徹底塌成了一片廢墟。

  佐菲:「……」

  他看了看腳下的殘骸,又看了看無精打采掛在門框上的大門。只覺得血壓在急劇升高,不僅內心毫無波動,還有點想打人。

  不是,你們吵架歸吵架,分手歸分手,為什麼要對我的辦公室這麼殘忍?它到底做錯了什麼?

  你們的良心都不會痛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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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滄海一瞬

  在半個光之國都被搞得雞飛狗跳的時候,作為罪魁禍首,西維亞卻舒舒服服地窩在大地的研究室裡鹹魚。

  那時候,她已經旁觀Xio和艾克斯先後解決了兩場戰鬥,對於這個地球上的文明發展有所了解。說實話,很出人意料。畢竟不是什麼地方都能夠將數據化做的如此出神入化,不但可以憑借自己的力量對怪獸進行虛擬改造,甚至還能將它們的力量以卡片的形式傳送給艾克斯,增強奧特戰士的戰鬥力,這讓西維亞難得感到有點新奇。

  但是,這不是大地和艾克斯就可以心安理得被怪獸打成那個狗樣子的理由。

  「你們有什麼感想嗎?」

  看了會兒屏幕裡艾克斯對戰火山怪鳥巴頓和地底怪獸泰萊斯通的錄像,西維亞終於忍無可忍按了暫停,抬頭看向對面心虛的大地,語氣很平靜:「你的恐高症還沒治好?」

  「……」

  大空大地沒敢說話。

  事實上,他也不敢接茬頂嘴,作為一個弱小可憐無助的研究狗,他在完成一天之內被人在訓練室撂倒十八回的壯舉之後,已經有了自己其實在扯艾克斯後腿的覺悟。畢竟奧特戰士的戰鬥力與人間體成正比,融合程度越高越能夠發揮實力,被自己拖累到這種程度還能成功把怪獸打敗,就算事實上借助了裝甲的力量,也足夠不容易了。

  「所以,大地你還是要好好加油才行啊。」

  對此倒是很豁達,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自己挑的人間體哭著也得融合下去』。作為被怪獸毆打的受害者,艾克斯在終端裡這麼配合地開口,聽上去很似乎很大度的亞子,但仔細揣摩一下,完全能夠發現其中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今天的體能訓練和格鬥訓練可不能再逃了。」

  「我沒有!逃過!!」

  在西維亞意味深長的眼神中一陣心慌,宛如被班主任盯住的小學生。大地死命地晃著手裡的終端,簡直想爬進去把這個看著熱鬧不嫌事大的奧掐死:「我上次只是因為要做實驗,所以請假了而已!」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完美理由,終於不用去被明日奈摔打,結果艾克斯這家伙現在居然在西維亞桑面前這麼出賣他,是不是嫌終端裡待著太舒服了?他現在就寫病毒放進去咬他信不信!!!

  是嗎。

  「那你現在應該沒事了吧?」

  眼看著對面的青年試圖把終端拆成一段廢鐵未果,情緒已經開始在喪心病狂邊緣反復橫跳。西維亞托著下巴,默默嘆口氣,總覺得自己像是走錯進了哪個幼兒園的片場:

  「反正訓練的時間快到了,我們一起去怎麼樣?我好像還沒認真看過你個人的格鬥能力到底如何。」

  「……」

  那,大概是,沒法看的吧。

  回想了一下自己慣常的表現,大地頓時如喪考妣。而被西維亞盯著,也不敢再偷溜,只能換上訓練服,灰溜溜地被她拎去了武鬥場。

  說起來,一個比較悲慘的現實是,今天的格鬥訓練是Xio全隊合練,所有人都被分成兩組互相毆打,而大地還好死不死抽中了大佬中的大佬。於是,因為被格爾曼博士攔住多說了幾句話,當西維亞遲了幾分鐘推門進去的時候,正好目睹了大地被明日奈一個掃堂腿掀翻在地,捂著肚子慘兮兮的趴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寫滿弱小可憐無助,簡直就像是草叢裡被虐待了的奶貓。

  西維亞:「……」

  雖然知道你很弱,但弱成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對科學家的印像還停留在希卡利那種奇葩身上,第一次見到柔弱得這麼真實的小白花。西維亞站在門口懵逼了幾秒,才僵硬地走進門,站到了角落裡,伸手撈起青年放在長椅上的終端。

  場上監督的教官已經怒吼著叫大地趕緊滾起來繼續,明日奈也已經邊翻白眼邊准備好了新一輪的鞭打。看著大地苦著臉拉開架勢,用力揮去一拳卻被完美躲開,踉蹌著撲到了自己腳下,她痛苦地深吸口氣,將目光移向同樣在終端裡默然不語的艾克斯,語氣包含同情。

  「這就是你看上的人間體?」她真誠地這麼開口發問。

  「真巧,我也想這麼問你。」而艾克斯冷靜地反唇相譏。

  兩位奧特戰士彼此互瞪半晌,站在慘遭虐待的大地面前互相嘲諷,仿佛這樣就可以假裝最開始差點為搶一個人間體掐起來的不是自己一樣,簡直將卸磨殺驢演繹到了極致。

  大地:「……」

  在?一起滾好嗎?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卻也不能真放著人不管。西維亞叉著腰俯瞰了會兒青年崩潰的表情,再度嘆口氣,蹲下身,在對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大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我現在就去試試!!」

  從地上一躍而起,頓時腿也不瘸了,可憐也不裝了,他一路小跑著回到明日奈身前,示意對方再來。而在這次,她重新攻過來時,所有人都發現大地的動作一下子流暢了起來。雖然依舊不得要領,以至於挨了好幾下打,但也不再像剛剛那樣暈頭轉向,隨便一招就被直接懟趴。

  「唉,西維亞桑你剛剛跟大地說了什麼?」

  在數據上實時監測著大地的動向,的確發現了明顯的變化。艾克斯一臉懵逼,語氣裡充滿了顯而易見的震驚:「感覺大地進步了不少啊。」

  「我只是跟他分析了一下明日奈隊員的進攻習慣,以及怎麼躲會比較容易。」

  就蹲在地上,托著下巴看著場上幾人的你來我往。西維亞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呵欠,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今天為什麼要想不開,過來旁觀大地慘不忍睹的訓練:

  「既然打不過,跑還是要會跑的。不然只會增加不必要的損傷。明日奈隊員習慣從右邊出手,預判好她的動作,躲起來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樣子。

  艾克斯點點頭。雖然西維亞說的輕巧,但在短短幾分鐘裡觀察出對方的進攻習慣,乃至進攻套路,並且還要保證能夠讓大地這種戰五渣理解,卻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最起碼他就不敢保證,能夠只憑雙眼的觀察,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明日奈隊員的動作分析得那麼透徹……就算能,他估計也教不會大地。

  「西維亞桑很厲害啊。」這麼想道,艾克斯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點感慨:「以前應該有這麼教過學生吧?」

  「嗯。」

  西維亞點點頭。在很久很久以前,她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她曾經在奧特競技場裡做過教官。年輕的奧特戰士們總是神采飛揚,像是未經打磨的璞玉,她的任務就是要讓他們變成能夠展翅高飛的雄鷹,成為光之國最鋒利的劍。但那已經是太久之前的事了,很多時候,西維亞總是會想,如果自己當時沒有答應佐菲的軟磨硬泡,踏進那片記憶中的深海,她現在又會是什麼模樣。而命運的拐點也總是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出現在面前,只有站在終點回望來路,你才會發現,原來只是最平常不過的決定而已,卻居然會有這麼大的能量,能夠翻天覆地地改變你之後所有的人生。

  「那做西維亞桑的學生應該會很幸福吧。」

  耳邊,艾克斯還在喋喋不休地絮叨著,似乎並未感覺到空氣中漸漸浮起的凝滯。而她沉默了會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最後也只是輕聲笑了笑,眼底依舊平靜無波,卻深得得宛如宇宙漆黑無望的夜空。

  「沒有人很幸福。」她安靜地開口:「他們都已經死了。」

  「……」

  艾克斯猛得一愣。

  而不等他反應過來這其中究竟蘊藏著怎樣的情緒,武鬥場上,一陣嘈雜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另一組對練的隼人隊員和阿渡隊員第一百零一次在訓練裡打出了真火,對彼此毫不留情下了狠手,在對方臉上揍出一片片觸目驚心的青紫。

  「真是,又來!」

  已經很熟悉這個場面。大地本著男人的尊嚴,搶先一步跑了過去,想要把兩人拉開。結果卻錯誤估計了形勢,反而被推了個踉蹌,一個後滾翻摔回了他熟悉的地板上。

  ……何必呢。

  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明日奈頭疼邁過面前躺屍的青年,直接兩記飛腿,一邊一個,把隼人和阿渡踢進了牆裡。

  男人,呵。

  圍觀全程的艾克斯:「……」

  圍觀全程的西維亞:「……」

  大地,你退群吧。

  而大空大地:「……」

  放過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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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千尺孤寒

  打上頭的後果就是隊內氣氛一直在爆發的邊緣反復橫跳。

  隼人和阿渡誰都不服誰,不把對方的腦袋擰掉已經是最後的理智。大地勸架不成反被打,心裡同樣有氣,而明日奈對這些男人也沒什麼好臉色。四人在餐廳彼此互瞪,全程保持零交流,看得路過的西維亞直搖頭,並由衷懷疑起這群看起來完全不靠譜的人迄今為止究竟在怎麼保護地球。

  俗話說,屋漏偏逢連陰雨。

  這邊Xio看起來要全隊內訌,那邊又有宇宙人開始在外面搞事。剛收到某地工廠不明原因爆炸的消息,下一秒罪魁禍首立刻跳出來對此負責,並放出了怪獸在城市裡大肆破壞。西維亞叼著勺子,默默看著屏幕裡宣布要開始侵.略的扎拉布星人,在記憶裡費勁地扒拉了會兒,有點心塞地發現,這似乎也是個光之國的老熟人之一,常年高居宇宙警備隊通緝令前排的人物,已經在宇宙裡毀滅了好幾個行星,驅使著凶獸貝蒙斯坦,現在又將主意打到了地球身上。

  看起來確實挺囂張的。

  她放下注定吃不成的午飯,長嘆了口氣。Xio的隊長已經下令全員出擊,趕赴正在被貝鳥大肆破壞的市區,西維亞作為名義上研究組的一員,還沒有獲得出外勤的資格,於是只能待在司令室裡,跟格爾曼博士一起為指揮作戰的隊長和副隊長提供必要的情報信息。

  「扎拉布星人真是可惡,居然放出貝蒙斯坦這樣凶暴的怪獸。」

  作為向來熱愛和平的梵頓星人,格爾曼博士對這種動不動就要侵略的宇宙人一直都理解不能,而西維亞跟他有同樣的想法。看著屏幕裡淺藍色的數據流在半空劃過,顯露出艾克斯挺拔的身影,她忍不住回想起光之國至今流傳著的某藍族單手舉貝鳥的傳說,雖然對手的確是宇宙聞名的凶獸,但同為上戰場的科學家,她覺得艾克斯大概也可以努力下,能一把單刷貝蒙斯坦……

  ……才怪了。

  親眼目睹這位究竟是怎麼連人帶奧一起被貝鳥吸進了肚子裡,當成一頓飽餐的午飯,隨即心滿意足地飛向宇宙。西維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扭頭看向司令室其他人的表情,不出所料都是「這他媽也可以」的懵逼和震驚。

  「這鳥厲害了。」

  知道貝蒙斯坦會吃光線,沒想到它現在連奧特戰士都能一起生吞,格爾曼博士忍不住脫口而出,在得到所有人一致的瞪視之後,連忙擺擺手,示意自己只是一時嘴瓢:

  「不不不這只是玩笑。我現在就去改造馬斯凱迪號,讓Xio能開去宇宙救那個巨人。」

  說著,他就拉起西維亞,一起埋頭衝出氣氛凝滯的司令室,並在門口撞上了因為內訌放跑了扎拉布星人而垂頭喪氣回來的隼人跟阿渡。聽著司令室裡隊長教訓隊員的怒吼,兩人站在走廊裡一起沉默了會兒,竟然不知道該對眼前這堆的爛攤子說些什麼。

  「艾克斯奧特曼的能量不知道能在貝蒙斯坦的融液裡堅持多久。」

  安靜半晌,看著西維亞的臉,格爾曼博士率先打破沉默:「而扎拉布星人還在地球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恐怕……」

  「你不用試探我。」

  聽得懂他的言下之意,對於見多識廣的梵頓星人,西維亞從不覺得自己一定能夠對方面前掩飾身份,因此,也並不驚訝他會隱隱察覺到什麼:「如果真到了毫無辦法的時候,我不會對地球袖手旁觀的。」

  「果然。」

  早就有所懷疑,直到現在終於在當事人口中得到了證實。格爾曼博士晃了晃小短手,顯然對自己的判斷力很有自信:「我就知道,你跟大地是一樣的……『西維亞』這個名字,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了,但我是不會記錯的。」

  在宇宙中不輸於奧特兄弟的英名,戰場上令人驚嘆的「光之驍姬」。他雖然並未親眼見過她身披流光斬斷黑暗的模樣,但僅僅是偶爾聽聞,那些破釜沉舟中一往無前的決絕與鋒銳,卻也已經足夠讓人感到驚心動魄。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拍了拍西維亞的肩膀,格爾曼博士看上去松了口氣。有這樣一位光之國的奧特戰士在,地球總不至於現在就被區區一個扎拉布星人搞完蛋,他只要改造好Xio的飛機,隊長再訓好屋裡那兩個不省心的兔崽子,去宇宙救回艾克斯想來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

  「大地那個樣子,真是難為艾克斯選了他來保護地球啊……」

  一邊搖頭感慨,一邊招呼琉依和三日月守鑽進了實驗室,格爾曼博士最後還不忘內涵了正在貝蒙斯坦肚子裡的大地兩句。而西維亞就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遠去,棕色的瞳孔在燈光的映照下,隱隱泛起令人心驚的淺灰與湛藍,甚至金色。

  她嘆了口氣,走上通往天台的樓梯,一時很難形容心裡現在泛起的是什麼感覺。

  艾克斯的能量還能夠在貝蒙斯坦的溶液中待六個小時,為了保護大地,這個時間可能還會更短。而扎拉布星人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趁地球上沒有奧特戰士的時候,進一步完成自己的侵.略,無論是親身上陣,還是再放其他怪獸出來,大概都不會讓她等很久了。

  但西維亞很厭惡等待。

  她看向頭頂萬裡無雲的蒼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曾經也像這樣站在奧特航空港,等待著再也不會從戰場上回來的人。散入宇宙的英靈無法魂歸故裡,只能化作星光,永遠永遠地漂泊在無垠的夜幕之中。年幼時的賽羅曾經好奇過她會日復一日在航空港等待的理由,她無法回答,也無法跟他解釋,她曾經是怎樣在這裡親手將自己的學生送往戰場,去時天光渺遠去,戰意凜然,懷抱著一腔孤勇的赤誠,而等到河清海晏,風吹暮雪,英魂化作M78星雲之外的宇宙塵埃,她也終於第一次懂得什麼叫做失去的孤寒。

  所以,這大概就是自己曾經願意容忍賽羅遲到的原因。

  西維亞漫不經心地想。畢竟不管少年人飛得多遠,總有能夠回來的那天,這麼多年過去,她在航空港的等待終於不再是沒有結果的一廂情願,哪怕他實際上並不需要,也並不明白這對於她究竟有多麼重要的意義。而賽羅總說西維亞在他年幼時的陪伴有多麼重要,其實他不知道,他也曾經這樣無意識地拯救過自己,讓她不必日復一日沉淪在記憶的深海中,直至溺亡。

  她應該感謝他。

  遠處的風翻身越嶺而來,帶著一絲毀滅降臨前的氣息。被這份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窒息感從沉思中叫醒,西維亞揮散腦海中少年人的身影,深吸口氣,目光准確地聚集在遠方某處。

  而下一秒,爆炸的轟鳴與扎拉布星人刺耳的笑聲一起傳來。她看著巨大化的宇宙人得意洋洋,開始在失去了保護者的城市中大肆破壞起來,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打人。

  忘了說,她其實很護短的,非常非常護短。

  「全體注意,發現敵人行蹤……」

  通訊中,Xio的隊長開始在基地中召集隊員,格爾曼博士也發來了馬斯凱迪號改造完成的消息。看了眼腕上泛著銀光的奧特手鐲,西維亞計算了一下自己能夠動用的能量,估計解決個傻逼外星人應該差不多足夠,也不再猶豫,向前邁出一步。

  隨即,紅與銀的光芒交織,衝天而起,顯露出她原本削瘦的巨人身姿。

  光,又一次降臨了。

  ————————

  與此同時,宇宙科學技術局。

  牆上的能量探測儀猛得響起,發出刺耳的提示音。正在實驗台後摸索瓶瓶罐罐的希卡利一個手抖,打翻了某個燒杯,卻來不及去扶,便立刻衝到了探測儀面前,盯著其中曾經突兀消失,現在又終於出現的紅點。

  西維亞動用她的本源光能了。

  大腦飛速運轉著,默默計算對方可能身處的方位,希卡利扯過一張紙,寫下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數字和公式,眼看就要得出最終的坐標。

  然而。

  「砰——!」

  「希卡利!我聽見能量探測儀響了!是不是找到西維亞了!!!!」

  門被撞開的轟鳴與少年足以掀翻天花板的聲音一起到達,對科學家造成了無法挽回的衝擊。希卡利『哢嚓』一聲捏斷了手裡的筆,黑著臉抬起頭,正好看見賽羅風一般卷到自己面前,而自己實驗室的大門則在對方身後搖搖欲墜,看起來和僵在門口的佐菲一樣弱小無助。

  「快快快,告訴我她在哪兒!!」

  沒頭蒼蠅一樣連跑了幾個宇宙無果,在累死之前被自家親爹硬是拽了回來。賽羅不知從哪兒聽說希卡利這裡有這等好用的黑科技,於是天天就守在科技局樓下,在嚇壞了好幾個路過的藍族之後,今天終於讓他聽到了動靜,也看到了一絲希望。

  而希卡利沒有回答。

  他看了眼牆上嘀嘀作響的儀器,目光移向自己手裡被捏斷的筆,最終落在光榮就義的實驗室大門上。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默默向遠在其他宇宙的西維亞念了聲告罪。

  以後我再給你介紹個男朋友,這個死了就算了吧。

  「誰讓你進來的?!」

  一字一句地這麼咬牙道。被惹毛的科學家實在按耐不住自己的暴脾氣,『刷』一下拔出光劍,照著懵逼的賽羅臉上砍去。

  「你以為這裡是佐菲的辦公室嗎?!!」

  正要走進門的佐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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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孤高之意

  看著面前新出現的奧特戰士,扎拉布星人現在一臉懵逼。

  他計劃侵略地球已經准備了很久,事實上的行動也一如自己所料。艾克斯奧特曼不會是貝蒙斯坦的對手,只要將那個巨人從地球上除去,失去了保護者,這顆星球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可他沒想到搞定了一個,居然還有別的巨人冒出來。自己的情報裡可沒有第二個奧特戰士在地球的消息,而且長得還挺像光之國那群多管閑事的家伙,看起來還是個女的。

  「你是誰?」

  心生警惕,卻也先入為主地覺得對方既然沒有在艾克斯被吞之前出手,那一定不是什麼擅長戰鬥的類型,難免有些輕蔑。扎拉布星人知道他們光之巨人總是這樣同情心泛濫,為了一顆星球甘願找死,也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別來妨礙我,不然你做好就和地球一起毀滅的准備吧!」

  哦。

  這麼大言不慚,我給你臉了?

  對於這種只有嘴上瞎逼逼的人,西維亞根本不想搭理。她只是站在原地,看了眼四周被破壞的城市,連開口應付都不想,就只是朝著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放馬過來,極盡蔑視之能。

  扎拉布星人勃然大怒。

  他想都沒想,十指朝著西維亞放出一連串光線,就像是機關..槍子彈一樣盡數傾瀉而去。雖然本質上不善戰鬥,但攻擊還是挺具有威力,扎拉布星人得意地看著西維亞被爆炸淹沒,心中愈發肯定,這就是一個來送死的弱雞。

  「何必呢,為了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類舍棄自己的性命。」

  他不屑地哼了聲,上前一步,准備好好欣賞自己的戰果。然而,當煙塵散去,他卻發現,本應該被炸成篩子的人竟然還好好站在原地,連躲都沒躲,表情漠然,身前淺色的能量屏障沒有一絲損傷,仿佛某種無言的嘲笑,諷刺他已經用出自己的全力,卻依然無功而返,甚至無法給對方留下一點損失。

  「何必呢?」

  在扎拉布星人震驚的目光中反唇相譏,西維亞撤去屏障,內心毫無波動:「你這麼點本事就敢學別人當黑惡勢力?」

  「可惡……可惡的奧特戰士!」

  差點沒被氣得背過氣去。扎拉布星人跺了跺腳,終於意識到面前這位或許並不如自己所想,立刻放棄了自己上場的打算,開始干起了偷雞的老本行。

  「這是你逼我的。」

  說著,他伸出手,一團黑霧憑空出現在掌心。而西維亞看得很清楚,那裡面是她曾經在大地的研究室裡見過的閃光玩偶,此刻正以一個可怕的速度吸收著能量,很快就達到了臨界的峰值。

  「你就跟那個叫艾克斯的巨人一樣,成為怪獸的食物吧!!」

  伴隨著扎拉布星人的獰笑,玩偶恢復了巨大的身姿,踏碎地面降臨在兩人之間。五角星一般的身體和鋒利的鳥喙出現在藍天之下,肚子上的嘴巴一開一合,仿佛要將面前的一切都吞噬殆盡。

  西維亞愣了愣。

  對方手裡居然還有第二只貝蒙斯坦。

  …………

  在新的奧特戰士出現時,Xio也和扎拉布星人一樣懵逼。來歷不明的巨人在檔案中沒有任何記錄,雖然看起來和艾克斯一樣站在人類一方,但事關重大,神木隊長卻並不敢輕易做下判斷。

  而格爾曼博士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那是來自光之國的奧特戰士,我的同胞中流傳了很多關於她的傳說。」

  慢悠悠地從門口踱步進來,梵頓星人晃了晃手裡的迷你電腦,表情要比其他人輕松得多:「這裡交給她就好了,讓隼人和阿渡去宇宙救艾克斯吧。」

  「是嗎。」

  隊長沉默了一會兒,還是相信了對方的判斷。艾克斯的情況現在更加危急一點,如果真可以讓Xio騰出人手,去拯救一起戰鬥的伙伴,他確實是不會拒絕的。

  只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在馬斯凱迪號衝入宇宙的同時,扎拉布星人竟然又放出了一只貝蒙斯坦,有了艾克斯被整個生吞的前車之鑒,沒有人覺得這會是一場能夠輕松解決的戰鬥。

  「明日奈在現場支援那位巨人。」

  看著屏幕裡西維亞左衝右閃地躲避貝蒙斯坦的射擊光彈,身影很快被揚起的煙塵淹沒,神木隊長立刻下達命令。

  「收到。」

  明日奈拔出槍,看著遠處的戰局,一時不知從何入手。只能試探著朝怪獸扣下扳機,卻被輕輕松松地躲過,不但沒能造成什麼傷害,反而將自己暴露在了貝蒙斯坦的視線中。

  它尖銳地啼鳴一聲,轉向地面上相比之下太過渺小的人類,看起來有些呆萌的眼睛卻暗藏殺機,朝著明日奈射出一道飛箭光線。

  慘劇,眼看就要發生。

  ……這就很不友好了不是。

  來不及趕到對方身前,西維亞揮散爆炸的煙霧,只能伸手在胸口一劃,用力從計時器裡將自己的能量甩了過去。來自奧特戰士的本源光能遠比一般的能量屏障堅不可摧,瞬間在明日奈周圍築起一道半圓形的力場,將她牢牢保護在其中。不但擋下了貝蒙斯坦的攻擊,還將其反彈了回去,正正打在怪獸的腹部,讓它吃痛地悲鳴起來。

  危機轉眼間解除。

  只是這麼一來,西維亞原本就不太夠的能量也降到了安全值以下,胸口的能量核心開始催命一般亮了起來,吵得她腦殼隱隱作痛。

  這其實也是難免的事。

  低頭看了眼不閃爍著的不詳紅光,西維亞漫不經心地想。她為了穿過時空亂流,幾乎將光能消耗殆盡,再加上遠離等離子火花,又被搶了人間體無法借助人類的生命恢復,她沒有直接亮著紅燈出來打架,已經很讓西維亞感到驚訝了。

  「怎麼,這就不行了?」

  那廂,扎拉布星人終於找回了點場子,開始無情嘲笑起自己的對手。西維亞冷冷瞥他一眼,表情依然欠奉,也懶得打嘴仗,只想趕緊把這個傻子和他的傻鳥搞定,然後回去睡覺補充能量。

  「你以為我這就拿你沒辦法?」

  她躲開貝鳥熱情地一撲,擋住抓來利爪,向後退到高樓前,摸上手腕上從黑科技大佬桌上順來的手鐲。

  聽說過貝蒙斯坦的一百種死法嗎?光之國著名的貝鳥觀察專家傑克與貝鳥舉重大賽冠軍希卡利傾情推薦,保證死的干淨利落,安全無痛。

  ……就是有點對不起致力於把怪獸變成閃光玩偶的大地。

  打定主意,同時希望希卡利的半成品能夠發揮它應有的功效。西維亞朝手鐲中注入能量,想了想,還是不敢太過冒險,只是將它變成了最基礎款的奧特火花。

  有過曾經差點命喪希卡利黑科技之手的慘痛經歷 ,西維亞對某些奧的期望真的已經降到了最低。她看著一擊不成再度朝自己撲來的貝鳥,深吸口氣,用力擲出奧特火花,直到看著它在半空變成飛刀,以一個和預想中一樣的弧度朝著怪獸飛去,才終於松了口氣,坐等貝蒙斯坦被大卸八塊。

  雖然希卡利老是整一些花裡胡哨的研究,但奧特手鐲這麼常見的東西,他一個科技局精英也不至於掉鏈子就是了。

  西維亞默默地想。然而,還不等她把這口氣松完,她就眼睜睜看著削向貝鳥腦袋的飛刀突然一顫,瞬間解體成四個部分,以一個優美的弧度溫柔繞過了對方,然後……把站在貝蒙斯坦身後的扎拉布星人扎成了篩子。

  西維亞:「……」

  扎拉布星人:「……」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萬萬沒想到現在的奧特戰士居然這麼陰險,竟然還有聲東擊西這一手,扎拉布星人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在斷氣之前顫顫巍巍地伸出手,用力寫了一個「慘」字。

  而西維亞也沒好到哪兒去。沒有被奧特手鐲分屍,張開翅膀撲過來貝蒙斯坦壓根沒有任何阻攔,直接蹦到了她面前,將一臉懵逼的西維亞撞倒在地,兩只勾子一樣的利爪嵌進了她的肩膀。

  「……」

  假貨害人。

  差點沒直接被怪獸壓死。西維亞悲憤地踹開貝鳥,捂著正如血液般滲出金色光粒子的傷口,忍不住在心底朝光之國的方向翻了個白眼。

  你×的,希卡利。

  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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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年少如歌

  果然,人最後還是只能靠自己。

  被希卡利作妖的半成品搞得沒脾氣,西維亞冷著臉,已經不想再重復早晚有一天要把那個藍族打死的夙願。她看向面前撲棱著翅膀裝瘋賣傻的貝蒙斯坦,朝著天空伸出手,轉眼間,璀璨的光芒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在她周圍鋪就出一條耀眼的光之河。屬於宇宙的寒涼夜幕悄然而至,流淌進目之所及的世界,在身後勾勒出萬千星辰的輪廓。於是點燃銀河,風帶著遼闊無垠的氣息摧枯拉朽而過,在奧特戰士緋紅色的掌心升騰,蛻變成足以淹沒一切的毀滅之火。

  西維亞猛得揮手,絢麗的光線朝著怪獸席卷而去,眨眼間便擊中了貝蒙斯坦腹部五角星狀的能源吸收器官。

  「她為什麼要用光線?」

  眼看著貝鳥張開嘴,將西維亞的光線盡數吞下。Xio的指揮室中,旁觀全程的副隊長忍不住皺起了眉:「這不是白白給貝蒙斯坦送了能量嗎?」

  理智告訴自己對方絕不是如此托大的人,神木隊長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她繼續看下去。而事實也正如他所想,西維亞看著貝蒙斯坦將自己的光線吸收,表情未變,朝著怪獸猛得握拳。下一秒,剛剛被吸收的光束猛得在貝蒙斯坦體內炸開,帶著萬千星辰的力量與光輝,直接將對方從內部炸成了碎片。

  很直接,很暴力。

  整個過程幾乎不超過五秒,除了最開始被撞的那一下也沒有移動分毫。比起另一邊先被生吞後在宇宙苦戰的艾克斯,簡直稱得上輕松寫意。

  旁觀全程的Xio:「……」

  這是多麼慘烈的對比。

  哦對了,她不但一次性搞定了貝鳥,還順便over了一個扎拉布星人。

  #請允許我為艾克斯做一個悲傷的表情#

  而才不管別人作何感想,西維亞看著貝蒙斯坦徹底消失在燃燒的光芒中,默默放下手,對這場狀況頻出的戰鬥並說不上高興。與此同時,胸前的能亮燈閃爍地更加急促,天邊也影影綽綽出現了艾克斯返回地球的身影,西維亞便也不再耽擱,身軀在空氣中漸漸變得透明 ,終至消彌,將剩下的時間留給大地去跟他的隊友們久別重逢。

  ……說實話,累死人了。

  坐在還冒著煙的廢墟上,西維亞聽著不遠處Xio隊員們的吵吵鬧鬧,心底難得一片平靜。戰鬥之後的疲憊與能量的虧空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懶洋洋的,一動也不想動,只是任憑遲來的夕陽灑落在身上,向後靠上殘缺的巨石,慢慢合上眼。

  就讓她先休息一下吧。

  已經很多、很多年,都沒能好好休息過了。

  「……西維亞桑,西維亞桑?」

  恍惚間,似乎有人低聲喊著她的名字,或許是大地,又或許是艾克斯,她並不想仔細去分辨,也不准備應答。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被人拉了起來,跌在一個並不寬厚卻足夠溫暖的後背上,慢慢朝著基地走去。她想睜開眼,卻最終也只是徒勞,只能默默嘆了口氣。

  在漫長的寂靜裡,西維亞知道自己做了個夢。

  她夢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第一次遇見年幼的賽羅時的情景。那時自己剛剛從星際的戰場上歸來,心甘情願向死地墜落,卻又無可奈何被重新推回,萬千英魂的虛影縈繞在眼前,在飛過的每一寸極夜,在跨越的每一片星屑裡。西維亞躲過前來抓人的佐菲,獨自坐在光之國極少數照不到等離子火花的陰影下,看著周身從傷口汩汩流出的光粒子,幾乎在空氣中凝結出一層金色的薄霧,心裡很清楚,她確實是對活著這件事沒有什麼執念的。

  光之國的藍天永遠不會陰霾,也總會讓人忘記時間的存在。不知過了多久,當她試圖在一片寂靜中沉睡下去時,刻在骨子裡的本能替她感覺到了另一個存在的到來。

  西維亞睜開眼,默默抬起頭,正好對上一張幾乎要湊到自己面前的臉。

  「你痛嗎?」

  大概是觀察了她很久,年幼的賽羅晃了晃腦袋,並沒有什麼被嚇到的表示。和西維亞一樣,這人不知道剛剛在哪兒打了一架,渾身滾得髒兮兮的,幾乎看不出來人樣,但這並不妨礙西維亞覺得他有哪裡十分眼熟。

  「那你痛嗎?」

  不小心碰到了賽羅撐在地上的腿,看著他輕聲倒抽口冷氣,西維亞坐直身子,這麼反問道,同時隱隱約約想起,這好像是三兒家那個從小沒見過自己親爹的小兔崽子。

  「有點,但習慣了也就好了。」

  賽羅在她身邊坐下,少年人特有的灼熱體溫透過不經意觸碰的部分傳來。他們都頓了頓,彼此轉過頭對望,而西維亞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不是賽羅的溫度高,而是自己的體溫已經變得太低了。

  「你為什麼不去銀十字,非要坐在這裡?」

  少年的聲音還有些幼童的影子,卻遠比她在宇宙聽過的風聲無暇。西維亞想起永夜之間點燃黑暗的恆星光輝,以及她跨越星系時偶爾驚鴻一瞥的星河洪流,有些人與生俱來就有這樣的天賦,生命如火,綻放如炬,在賽□□淨純粹的眼眸中,她發現自己很難說謊,也很難再從心底油然而生起那些無望的疲倦與厭棄。

  「你也應該去的。」她大概是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這麼開口。並饒有興趣看著少年猛得變了臉色,不由自主縮了縮肩膀,出聲揶揄:「怎麼,害怕看醫生?」

  「才不是!」

  顯然是被戳中了脆弱的自尊心,賽羅幾乎要從地上一躍而起:「這點小傷一會兒就好了,放著不管也沒什麼,根本沒必要去銀十字……嘶!」

  急著證明自己,傷口卻不小心擦到了身後的牆壁,疼得他一個哆嗦。西維亞有點好笑地看著少年跳腳,不知所謂地嚷嚷半晌,腦海中回憶起賽文小時候似乎也是這種只有嘴硬的德性,心底突然就那樣塌陷了一片,緩緩滲露一絲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的溫柔。

  「好吧,你沒有必要去,但我需要。」

  等離子火花的光芒傾瀉而下,終於照亮了最後一片陰影。在耀眼的明光中無處可躲,西維亞默默嘆了口氣,慢悠悠地朝著賽羅伸出手,就此走上了坑蒙拐騙小孩兒的不歸路:

  「而且是我,我害怕醫生,怕得不得了。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嗎?」

  「……」

  肉眼可見地糾結了半天。當時還很好騙的賽羅想了想,竟然艱難地點點頭,握住了西維亞遞來的手: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一起……喂!你笑什麼!!」

  就,很可愛。

  西維亞模模糊糊地想。他們的初遇並不算多麼印像深刻,甚至並不美好,反而更像兩個傷痕累累的人彼此慰藉著療傷。由此而生的羈絆貫穿著他們迄今為止的半生,她對於賽羅的意義西維亞不敢妄斷,但賽羅之於她,也只有西維亞自己才知道,在那個難得溫暖,以及其後無數個晴日下,他究竟是怎樣在深淵前拉住了她,又是怎樣從記憶的深海中將她拯救。

  相攜至此,分離驟然而至。就算表面上雲淡風輕,又怎麼可能不痛呢?

  只有這時才肯承認分手這件事或許並不如她想像地那樣輕松。西維亞從夢境中醒來,慢慢睜開眼,手中似乎還殘留著賽羅握住的觸感。然而,等她更加清醒一些,再度恢復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她卻突然發現,自己手裡好像真的正握著什麼東西。

  西維亞一臉懵逼。將目光移向身邊,正好對上了正抓著她的手,表情更加懵逼的大空大地的臉。

  「……」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著西維亞慢慢眯起眼,大地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哆哆嗦嗦地試圖甩鍋:「博士要給你檢查身體。我只是想幫忙把打完的吊針取下來,結果你就突然伸手……」

  「然後你就真握了?」

  捏著厚厚一疊檢查報告,從牆邊儀器前轉過身,格爾曼博士遺憾地搖搖頭:「這樣不行啊,大地。會讓人忍不住多想的。」

  「我真不是!」

  已經快哭了出來,大地腦子裡一片混亂,臉上的表情輪番表達著『我要死了』和『誰能救救我』的情緒:

  「我……我是有東西要給你,對,有東西要給你!!!」

  說著,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更有可能是出於本能的逃生欲望。他脫口而出這麼一句,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腰間的終端,代替自己的爪子塞進了對方手裡,然後奪門而出。

  西維亞:「……」

  正在終端裡睡覺的艾克斯:「???」

  你是魔鬼嗎,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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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縱使相逢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行為埋單的。

  因為這場誤會,大地有好幾天都沒敢出現在西維亞面前,連帶著艾克斯也開始懷疑奧生。尤其是當他們看到對方在地球大戰貝蒙斯坦與扎拉布星人的錄像之後,大地摸了摸脖子,自覺有錯,他是真的害怕她一個回旋踢把自己腦袋摘走。

  而西維亞也懶得理他。她的檢查報告攥在格爾曼博士手裡,熱心的梵頓星人不但替自己檢查了身體,還檢測了作為光之巨人的能量峰值,最終得出的結論不容樂觀。畢竟離等離子火花太遠,戰鬥三分鐘的時限也一直存在,為了避免過度消耗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她短時期內能不要變身還是不要變身的好。

  說實話,這不是她一個人能決定的。

  主要還是得看大地和艾克斯究竟靠不靠譜。

  比如現在。

  鑒於艾克斯的扎納帝姆光線能夠將怪獸變成閃光玩偶,逆向研究或許能夠找到將怪獸從玩偶變回去的方法,於是Xio決定從基地運送一批閃光玩偶到基本粒子研究所去。這是個看起來簡單卻要全體出動的任務,西維亞也作為研究小組的一員同行,與大地、阿渡和琉依共乘一車,以保證閃光玩偶的安全。

  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作為Xio的隊員出外勤。

  但西維亞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犯困。坐在車上昏昏欲睡,半點沒有終於出來放風的激動,她在其他人復雜地注視一個側歪磕上了擋風玻璃,卻依然沒醒,只是稍微皺了皺眉,又扭向另一邊,睡得雷打不動。

  「西維亞醬最近很累嗎?」有點擔心地端詳了會兒她的臉色,琉依戳了戳跟對方一個辦公室的大地。

  「或許吧。」

  當然不可能跟她說明這人不久之前剛打完貝鳥,累點是正常的。大地想起自己從博士電腦裡偷出來的檢查報告,默默嘆了口氣,決定自己還是應該爭氣一點,盡量別讓對方為自己操心為好。而艾克斯跟他有一樣的想法,畢竟同為奧特戰士,更能體會能量的缺乏意味著什麼,被迫搞成一堆數據靠融合才能恢復實體的有他一個就夠了,理論上講自己算是搶了人間體導致對方無法迅速恢復的罪魁禍首,讓西維亞拖著這樣的身體給他收拾爛攤子,艾克斯自覺良心還是會痛的。

  而很快,考驗他們決心的時刻就到了。

  在車隊行進的方向上,巨大的怪獸驟然而至,直接截斷了他們的道路。布萊克王陰郁的眼睛緊緊盯著腳下的車子,目的明確地朝放有閃光玩偶的那輛噴出火球,所有人都明白,他們今天確實是遇到了一場有計劃的伏擊。

  「隼人從空中攻擊,明日奈在地面配合,阿渡保護好閃光玩偶。」

  神木隊長向著所有作戰人員下達了指令,Xio很快擺出陣型迎擊。而在這麼大的動靜下自然不可能再睡下去,西維亞帶著濃重地起床氣哼了聲,看著作妖的布萊克王,表情很是不善。

  「我先離開下,閃光玩偶拜托你們了!」

  這麼朝著其他人——主要是西維亞說道,大地拎著終端跑到了巨石後。很快跟艾克斯融合,變成巨人竄了出來,攔住了蠢蠢欲動試圖靠近他們車的怪獸,打成一團。

  舉著槍下車跟布萊克王剛正面的阿渡松了口氣。說實話面對這種皮糙肉厚還特別巨大的對手,他還是會發怵的,艾克斯的到來減輕了Xio的壓力,讓他心神一松,而也正因為如此,他並沒有及時發現那個從樹林裡漫步走來,一直在旁邊隱藏著的伏擊者。

  「小子,你手裡的玩具還不錯嘛。」

  那人這麼悠哉地開口道,嚇了阿渡一跳。而與此同時,聽著這個熟悉的聲音,西維亞猛得挑眉 ,終於深切理解了冤家路窄所謂何意。

  「你是誰?!」

  阿渡回身舉槍瞄准,卻慢了一步,被對方搶先一步偷襲,幾招就被撂翻在地。嘲諷了幾句他的戰鬥力,曾經和西維亞在小行星帶大打出手,一起被卷入時空亂流後就不見了蹤影的納克爾星人邦迪羅拉開車門,數了數箱子裡的閃光玩偶,興奮地吹了個口哨。作為軍火商,他一眼就能看出裡面有好幾個適合當作戰爭機器的怪獸,只要找好買家,這整整一箱玩偶已經足夠他大賺一筆。

  「確實有不少寶貝嗎。」

  沒想到這個宇宙也有如此發財的捷徑,邦迪羅伸出手,想要直接將箱子提走。手剛伸到半路,卻猛得感覺有一陣撕裂般的風聲呼嘯著襲來,逼得他不得不抬手格擋,才堪堪架住朝自己脖頸劈來的一手刀。

  「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命把它們拿走。」

  用力將邦迪羅抵開,把閃光玩偶護在身後。西維亞背在身後的手示意琉依躲好不要出來,自己則跳下車,關好車門,漠然看著警惕而又有些猶疑不定的納克爾星人,真的很難掩飾眼底的嫌棄:

  「怎麼,這就不認識了?」

  「……又是你!!」

  本來只是覺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Xio隊員有點眼熟,一開口才發現居然還真是老熟人。邦迪羅瞬間炸毛,瞪著面前面無表情的奧特戰士,終於想起了曾經一度被按在小行星上摩擦的屈辱。

  「正好,今天就連你一起干掉!」

  對自己到底幾斤幾兩並沒有數,納克爾星人張牙舞爪地衝了上來,新仇舊恨一起直衝大腦,用力朝對方揮出一拳。

  西維亞半點不慣他,也一腳踹去。

  雖然能量不足,變身可能困難,但以方便活動的人類之姿,邦迪羅衝上來簡直就是在找虐。最起碼,藏在後排偷偷露出眼睛觀察戰況,車裡的琉依就看到那個剛剛隨手就把阿渡打下線的宇宙人半點沒在西維亞身上討到好,由最開始的勢均力敵漸漸變成單方面挨揍,最後被西維亞一個回旋踢踢了老遠,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跟那邊同樣在艾克斯手下挨揍了的布萊克王簡直難兄難弟。

  ……西維亞桑,真的看不出來這麼厲害啊。

  看著一邊倒的戰局,小姑娘簡直目瞪口呆,同時默默驕傲了一把他們研究小組終於也有如此能打的人,下次對內訓練必然不會再被外勤組摁在地上摩擦。而作為被打得如此之慘的當事人,邦迪羅幾乎要被氣瘋,就地巨大化恢復了幾十米高的身體,立誓要把西維亞直接踩死。

  說實話,這才算給了她一點威脅。

  還在Xio的眼皮底下,並不想暴露身份,再加上格爾曼博士在後面撕心裂肺地提醒她惜命,直接變為巨人之姿確實不是個好主意。西維亞頓了頓,摸上手腕上的奧特手鐲,正打算要不要再給希卡利一次試著搏一搏,下一秒,一直觀察這邊的艾克斯就撞開布萊克王撲了過來,攔腰抱住納克爾星人摔到一邊。

  「不要勉強自己,西維亞桑!」顯然比她更在乎她自己的狀況,艾克斯抽空在邦迪羅憤怒地反擊中嚎了這麼一句:「我會保護你們的!!」

  ……啊。

  如果單聽這話,西維亞其實還是有點感動的,有人在乎自己的感覺永遠都顯得那樣溫暖,她也不能免俗。只是,雖然艾克斯有這種想法很好,但現實卻並不容樂觀。邦迪羅本身勢力不弱,又在西維亞那裡受氣,很明顯把怨念都撒到了艾克斯身上,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而受他驅使的布萊克王也同時撞來。一打二的局面對於還不能很好發揮全力的艾克斯與大地而言,的確非常吃力。

  眼見艾克斯被納克爾星人和布萊克王聯手放倒,胸前的能量燈危險地閃爍起來。西維亞抿緊嘴角,還是覺得自己不能袖手旁觀,體內為數不多的能量一竄,就要加入戰局。

  然而,就在這時。

  空氣中不知何處突然傳出被撕裂的轟鳴,隨即便是屬於時空的氣息蔓延開來。西維亞和正在猛踢艾克斯的邦迪羅都同時一愣,扭頭看向半空,只見天邊出現了空間跳躍的蟲洞,一個令人眼熟的身影正穿過時空亂流而來,降落在這片大地上。

  「嘁,麻煩的家伙來了。」

  納克爾星人啐了口,面對著緩緩起身的人影,招呼布萊克王上前,自己則後退了半步。

  而西維亞則呼吸一滯,想都沒想,幾乎本能地拉開車門,在來人看到自己之前竄進了車裡。

  「西維亞桑?」

  難得看到她這麼慌亂的模樣,琉依抱著自己瑟瑟發抖,忍不住往對方身邊擠了擠:「你怎麼了?」

  西維亞沒有回答。

  她只是透過玻璃天窗,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身影。帕拉吉之盾變幻成的鎧甲在陽光反射出清貴的銀色光輝,就像少年本身一樣,從骨子透露劍刃一般高傲和鋒銳。

  「納克爾星人邦迪羅,我終於找到你了。」

  在浮掠的光影中褪去鎧甲,同時將頭鏢握在手中。賽羅盯著面前如臨大敵的宇宙人和怪獸,語氣中飽含的情緒與平靜無關。

  這個在小行星帶攻擊西維亞,導致她消失在時空亂流裡,現在還不知所蹤的罪魁禍首。

  「我今天,就要替她跟你好好算清這筆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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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浮雲蔽日

  無論如何,賽羅的確是一個來得非常及時的強援。

  坐在車裡,看著對方身姿矯健地朝著布萊克王直衝過去,幾乎是在壓著怪獸猛打,西維亞一時說不來心裡是什麼感受。她吃不准對方的來意,在發出分手的簽名後也未曾好好談過,此時驟然相見,她是真的無法用什麼冷靜的表情去面對這人,甚至還心生膽怯,平生第一次有了想要逃避的衝動。

  她其實知道自己會動搖,但卻未曾想,這動搖會來得這麼猛烈,竟然讓人有種還未開口就已經一敗塗地的錯覺。

  不自知地攥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西維亞在琉依憂慮地注視中閉上眼,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

  而賽羅壓根不知自己要找人正在離自己不過百米的地方獨自糾結。他跟受納克爾星人驅使的布萊克王打成一團,效率遠比艾克斯要高,不過幾下,就將怪獸揍得暈頭轉向,甚至還用出學自雷歐的飛踢,直接將它頭上的角整根踹斷,讓對方只能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嚎。

  ……嘖,真麻煩。

  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賽羅死磕,命令布萊克王衝上去也只是拖延時間。邦迪羅在心裡暗罵了句,還是決定先完成此行最大的目標為好,以後有機會再找回場子不遲。他不知道從腰間掏出了什麼,朝半空扣下扳機,瞬間,虛空中就出現了和賽羅出現時一樣的空間跳躍點,跑路的打算昭然若揭。

  「那就對不起了。」

  惦記著閃光玩偶,他俯身直接從地上把Xio的車撈了起來,壓根沒發現裡面其實還坐著人。而被這突如其來的震動嚇得不輕,琉依幾乎放聲尖叫,卻嚎到一半,被旁邊同樣臉色奇差的西維亞一把捂住嘴,塞進了車座底下。

  現在變身,也晚了。

  納克爾星人的動作實在太快,讓人有些措手不及。眼看著著邦迪羅招呼布萊克王,一起跳進了蟲洞裡,西維亞按耐下直接恢復本體的想法。畢竟她並沒有把握能帶著琉依在這裡面擺脫對方,以現在的能量,在時空亂流中也基本不可能全身而退,別無選擇之下,她只能靜觀其變隨機應變,先看看邦迪羅要將她們帶到哪裡再說。

  而在蟲洞合上之前,西維亞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想要追來直接放大招卻艾克斯攔住的賽羅一眼。和剛開始的安全中慌亂相比,在陷入未知危險的此刻,她卻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無論如何,再次相見還是很應該感到高興的。

  默默這麼想道,她專注凝視著少年的臉,直到視野終於被一片漆黑遮蔽,才低下頭,將身邊已經暈在自己懷裡的琉依靠著車門安置好。

  ……下次再見面吧,賽羅。

  西維亞深吸口氣。

  如果,你能找到我們,或者我還能活著回來的話。

  與此同時。

  「你干什麼!」

  正要用計時器光線徹底消滅逃走中的布萊克王和納克爾星人,卻被人死死拉住了胳膊。賽羅看著敵人帶著戰利品消失在自己眼皮底下,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己似乎錯過了什麼極其重要的東西,心煩意亂,以至於根本控制不住語氣裡的惱火。

  「車裡還有人,這麼用光線會傷及無辜的!!」

  但艾克斯給出的理由他無法反駁,而這也只是加劇了心底的不安。賽羅『嘖』了聲,來不及再跟對方扯些什麼,只是用力甩開艾克斯,帕拉吉之盾轉眼在手,追著邦迪羅在時空亂流中消失了蹤影。

  ……可惡。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剛實質上阻止了一場家暴慘案,艾克斯被賽羅推開,胸前的能量燈閃爍地更加急促,卻無法跟內心的焦慮相比。他眼睜睜地看著納克爾星人帶走裝有閃光玩偶的車,卻無法阻止,那種無力感讓他既憤怒又懊悔,如果自己能像西維亞說的那樣,更強一點,再強一點,是不是就能夠真的保護好別人,而不是只是將這句話變成一個漂亮的安慰,乃至謊言。

  「琉依,西維亞桑……」

  融合時限的逼近讓他踉蹌了一步,單膝跪倒在地。大地與艾克斯抬頭望向賽羅消失的方向,撐著地面,忍不住攥緊了腳下的泥土。

  他要回去跟博士商量一個方案了。

  絕對,絕對要把她們救回來。

  ——不惜任何代價。

  —————

  醒來的時候,天色暗沉,將車內也映照得一片昏暗。

  琉依眨了眨眼,視野漸漸由模糊變得清晰。在一陣不知從哪兒傳來的交談聲中,她抬起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身邊面色凝重的西維亞,正透過車窗凝視著前方,不知在看些什麼。聽到她醒來的動靜,輕輕扭過頭,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做了個保持安靜的手勢。

  琉依點點頭,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在對方的示意下也往窗外望去。只見天空中懸掛著三個太陽,四周荒涼一片,將她們擄掠至此的納克爾星人正站在不遠處不知道和誰商量軍火生意,而他准備出售的、從Xio搶來的閃光玩偶就堆放在一邊,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西維亞醬,我們現在怎麼辦?」

  畢竟有能夠依靠的人在側,琉依發現自己遠比想像中鎮靜。她壓低聲音,這麼朝著西維亞問道,不知為何,總覺得只要有對方在,無論再險惡的困境都一定會迎刃而解。

  而西維亞也不曾讓她失望,仔細觀察了很久周圍的動靜。她指了指地上的閃光玩偶,示意自己去吸引納克爾星人的注意力,琉依就趁機把東西拿回來,然後再開車從這裡離開。

  琉依對此沒有意見。

  那麼,現在問題就是怎麼拉仇恨了。

  像貓一樣無聲地下車,踩在滿是碎石子的地面上。西維亞看著邦迪羅專注通信的背影,真的十分手癢,想直接放個光線過去把他解決了,但這樣也等於直接暴露了身份,她沒法跟琉依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使用和奧特戰士一樣的能力。於是,也只能按耐下直接錘爆這人狗頭的衝動,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奧特手.槍,朝邦迪羅扣下扳機。

  「嚇!」

  可惜地是,因為第一次使用這種玩意兒,錯估了它的威力,西維亞猝不及防被那可怕的後坐力帶歪了手腕,射出的光束也稍稍偏了點,讓納克爾星人幸運地撿了條命。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邦迪羅立馬回頭,心塞地發現,自己竟然不光偷了閃光玩偶,居然連這位也一起偷了過來。

  「怎麼又是你!!」

  深切懷疑西維亞命裡克他,邦迪羅不敢硬接能直接打爆怪獸的奧特手.槍的攻擊,迅速把自己藏到了一塊巨石後。第一要務是保證閃光玩偶和琉依的安全,西維亞也不去跟他死磕,而是朝著趁機拎回箱子的小姑娘點點頭,兩人先後奔回車上,跳進了正副駕駛。

  「抓穩!」

  這麼朝著琉依開口,西維亞一腳油門踩下,直接開著車衝了出去,撞開納克爾星人,左突右闖避開布萊克王的火球,試圖甩掉敵人。那速度不是開得太快,而是飛得太低。

  「啊啊啊啊啊——!!!」

  感覺像是坐進了過山車,還是三百六十度旋轉的那種。琉依死死抱住裝有閃光玩偶的箱子,尖叫聲幾乎蓋過了油門轟鳴,兢兢業業為這場刺激的極速逃亡配上了應景的BGM。

  「我們甩掉它們了嗎,西維亞醬?!!」

  看著視野中上下顛簸的三個太陽,小姑娘發誓自己這輩子都沒這麼這麼窒息過。不過好在,雖然西維亞的車技堪憂,但在幾個驚險的漂移過後,她們確實慢慢甩掉了在後面跳腳的納克爾星人,而布萊克王因為要修復被賽羅踢斷的角,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追過來,難得給了她們喘息之機。

  「我有點想吐。」

  將車停在一處山腳的陰影下,再三確認周圍沒有威脅。西維亞松開差點被自己握斷的方向盤,後知後覺感受到了生理上的不適。

  而開車的人尚且如此,坐車的人更不必說。琉依幾乎是癱在座位上,感覺隨時都可能背過氣去,直到她顫顫巍巍和Xio總部聯系上,眼前都有種揮之不去的暈眩感。

  「我,我好像要死了……」

  聽到通訊中隊友熟悉的聲音,小姑娘心神一松,第一句話就是如此,語氣中充滿了差點當場去世的心酸。

  「琉依?你沒事吧?!!西維亞桑呢!!」

  大地被她嚇了一跳,在通訊中再三確定她們的安危,直到得知兩人都沒什麼事後才松了口氣。只不過,即便人沒事,她們現在的處境也不容樂觀,先不說隨時可能殺過來的納克爾星人和邦迪羅,離地球最近的三連恆星也有6.4光年,以人類現在的科技,就算有梵頓星人的技術支持,也是無法跨越這麼遠的距離將她們帶回的。

  「我們回不去了嗎……」

  得到的壞消息終於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已經飽受驚嚇的小姑娘終於忍不住,低頭無聲啜泣起來。而在一片難耐的寂靜中,西維亞疲憊地向後靠上椅背,心中很清楚,事情至此,也只剩下了唯一一個辦法。

  無論如何,她總是要保護好琉依的。

  剩下的能量,搏一搏,大概也足夠將對方送回地球。

  還遠遠未到只能絕望的時候。

  「大地。」

  從小姑娘手裡拿過通訊器,她慢慢開口,知道對方一直都在對面認真傾聽:「有我在。」

  因為旁邊還有別人,西維亞言盡於此,但大地很清楚她想要說些什麼。光的戰士永遠不會放棄希望,也永遠會從困境中拯救需要拯救的人,哪怕竭盡一切,哪怕賭上性命。

  「確定信號發出的位置,然後告訴我。」

  西維亞最後這麼說道。如果她猜得沒錯,納克爾星人應當是跨越了次元空間,帶著她們來到了遙遠的星球上。地球上或許有能夠通過次元鏈接的點,或許沒有,但只要能夠找到一個,她就能夠省下更多的精力,琉依的安全也會更有保證。

  「我知道了。」

  點點頭,大地這麼保證道。他不敢去問西維亞她能夠送琉依回來,可她自己要怎麼辦,那個後果很可能不是任何人會想看到的。奧特戰士穿越次元本來就要耗費太多的能量,以西維亞現在的狀態,在恢復本體都勉強的情況下,恐怕……

  他痛苦地閉上眼,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無能為力。卻也只能抓起終端,和同樣沉默不語的艾克斯一起,依言搜索信號傳回來的方位。

  而與此同時,茫茫宇宙中。

  浮在地球上方,敏銳捕捉到了從某顆星球上傳來的電波,追蹤著邦迪羅行蹤的賽羅猛得回頭,看向自己應該去往的方向,心底難得升出了一絲急切,和緊迫。

  洗干淨脖子等著吧,納克爾星人。

  他冷笑了聲。

  這次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你有機會逃走了。

  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些話要對這個宇宙的奧特戰士說。

  為了找到西維亞。

  看了眼正跑向某處的大地,賽羅頓了頓,隨即化作光,墜入地球的大氣層,朝他手裡的終端飛去。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我老婆呢?

  艾克斯:在車上,差點被你連別人一起干掉。

  賽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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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風聲鶴唳

  艾克斯今天第二次見到了這個長得像兔子的奧特戰士。

  曾經孤身一人在宇宙維護正義,被迫失去身體之後才有了大地這樣的伙伴,按道理講,能遇到和自己相同的存在應當是很高興的,比如西維亞就是。然而,就算對那位陌生但也算給自己解圍的奧特戰士有再多的思索與好奇,當被人硬生生從終端屏幕裡推開,占據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地方時,艾克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對此產生什麼愉悅的情緒。

  「兩位看起來怎麼沮喪啊。」

  完全沒有自己在討人嫌的覺悟,賽羅無視了艾克斯委屈吧啦的哀嚎,硬是把對方從屏幕裡擠了出去。

  「我在平流層等你們,跟我過來一下。」

  在大地無語的注視中向上指了指,隨即便消失在終端中,只留下這麼一句不容拒絕的要求。剩下的一人一奧也沒法,也只能進行融合,跟著賽羅一起朝大氣外飛去,停在宇宙終年不變的夜幕之下。

  「你們就是這個星球上的奧特戰士吧。」

  看著面前一心同體的大地與艾克斯,因為還有求於對方,賽羅難得主動自報家門;「我是宇宙警備隊的賽羅。」

  「宇宙警備隊?」

  大地一頭霧水,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而艾克斯的記憶力更勝一籌,想起西維亞似乎曾經跟他們提過一嘴這個,於是了然對方到來究竟所為何事:「你是追著納克爾星人來到地球上的嗎?」

  「沒錯。」賽羅點點頭,胸前銀色的終極鎧甲在恆星光芒的映照下,浮掠過一層耀眼而鋒銳的冷光:「邦迪羅現在正在吉列爾莫行星上,多虧了你們朋友的電波我才能知道他在哪兒,多謝了。我會去幫你們救她回來。」

  不過,「我希望你們也能幫我一個忙。」

  「……什麼?」

  還沒說出口要跟他一起的請求,就被迫又吞了回去。艾克斯頓了頓,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方會有什麼地方需要他們的力量。

  「我想請你們幫我找一個人,我追著邦迪羅來到這個宇宙,就是為了找到她……如果沒錯的話,她應該就在地球上。」

  而下一秒,當賽羅再度開口時,兩人的表情就只剩下了難以言喻的震驚,以及復雜:

  「你們見過一個叫西維亞的人嗎?」

  大地:「……」

  艾克斯:「……」

  好巧,我們不但見過,還差點一心同體/被搶了人間體。

  「她和琉依一起被邦迪羅帶走了。」

  沉默了很久,才終於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中找回自己的聲音。艾克斯慢吞吞地開口,並且還在最後補了他一刀,真的很難說不是報復:

  「對,就在你要用光線和納克爾星人一起炸成灰的那輛車上。」

  賽羅:「……」

  他的臉青了。

  ——————————

  「我好想回家。」

  說著這話時,琉依正抓著西維亞的衣角,跟對方在附近查看地形。頭頂的三個太陽像是殘忍的提醒,

  提醒她現在身在離地球太過遙遠的星球上,沒有補給,沒有後援,被宇宙人追殺,還很可能再也無法回去。

  從來沒經歷過這些的小姑娘眼睛通紅,緊緊跟著唯一能夠依靠的人,半步都不願離開:

  「西維亞醬,你就不害怕嗎?」

  「不會。」

  踢開一塊擋路的碎石,西維亞搖了搖頭。她已經很久都沒有過害怕這種情緒了,或許更准確一些,她從來不害怕危險、孤獨,甚至死亡,從很早很早以前,她第一次從光之國踏入戰場時就是這樣了。

  「你也不用害怕。」回頭看了眼滿臉淚痕的琉依,她嘆口氣,將對方擋在自己身後,又扭頭看向山崖某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這話不僅是安慰,還是某種意義上的警告。敏銳地察覺到她語氣中凜冽的寒意,琉依抬起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巨石旁似乎在守株待兔的納克爾星人。

  「他怎麼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小姑娘被嚇了一跳,躲在西維亞身後把她的衣角抓得更緊了。

  「哼,在這裡,你們以為能逃到哪兒去?」

  邦迪羅掏出槍,指著表情漠然的西維亞,冷笑了幾聲。他們的恩怨已經由來太久了,只能是不死不休的結局。如今在遠離地球的吉列爾莫行星上,他有布萊克王作為幫手,而西維亞孤立無援,還要保護人類,今天不在這裡把她干掉,他就白上了那麼多年宇宙警備隊的通緝名單,罔為納克爾星最有名的軍火商!

  他扣下扳機,子彈帶著呼嘯聲破空而來,很明顯就是要置西維亞於死地。

  嘖。

  以極快的速度扭身,抱著琉依在地上滾了幾圈躲開攻擊。她把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塞到巨石後面,讓她躲好別動,手腕一翻,奧特手鐲就變成了一柄□□似的武器,被她握在手中。只朝地上一劃,能量激起的塵土變便宛如海浪般撲向邦迪羅,霎時間遮擋了他的視線。

  「可惡……」

  差點沒被直接嗆死,納克爾星人想要朝四周無差別射擊,卻被趁機近身的西維亞一槍挑飛了武器,只能踉蹌著後退,勉強格擋。

  兩人很快打成一團。

  說實話,作為一個三次都被同一個人打成狗的手下敗將,邦迪羅在第四次的愈敗愈戰中必然也只能單方面挨揍,而事實也正是如此。然而,作為宇宙聞名的軍火商,他最不缺的就是商人般的狡詐和滿肚子的歪點子。於是,秉持著打不過就來陰的的陰暗想法,邦迪羅假意被西維亞逼退到了山崖邊,在對方准備給他最後一擊的時候突然招呼旁邊藏著的布萊克王發難,十萬度的紅色熱光線幾乎瞬間就擊中了西維亞所在的地方,劇烈爆炸甚至推平了半個山頭。

  「西維亞醬!」

  剛有勇氣慢慢從巨石後探出頭,沒想到就目睹了這麼有衝擊力的一幕,琉依的聲音幾乎都變了調。只是還沒嚎完,她就緊接著看到天邊浮現出瑰麗的紅銀交織的光芒,曾經在地球單挑扎拉布星人與貝蒙斯坦的奧特戰士緩緩降落在地表,卻在落地的瞬間一個踉蹌,直起身時,胸前的能量計時器正在瘋狂地閃爍著不詳的紅光。

  ……大意了。

  雖然在最後時刻變身躲過了致命的一擊,但依然被爆炸的余波掃。西維亞難受地喘了喘,看著面前同樣巨大化的納克爾星人與布萊克王一起包圍上來,拄著奧特火花□□站起身。

  「啊呀,看來你的情況很糟糕啊。」

  奧特戰士打多了交道,自然知道剛恢復巨人之姿就亮起紅燈可不是什麼好事。邦迪羅幸災樂禍看著身形明顯有些不穩的西維亞,語氣裡的嘲諷清晰可見:

  「怎麼樣,現在認輸我或許還能饒你一命,考慮一下?」

  而西維亞只是冷笑了聲。

  「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也能有。」

  她憐憫地看著對方,不怎麼意外地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他也依然和原先一樣擅長白日做夢:「對付你這種貨色,我就算只剩一口氣也不會輸。你是不是忘了我們第一次交手是什麼時候?」

  「……」

  那怎麼能會忘。邦迪羅表情猙獰了下。

  當時光之國和百特星人的戰爭已到最後,他正准備溜走,卻迎面撞上了剛干掉一票人的西維亞。那時的奧特戰士遠比現在凶殘,就算能量基本見底,連最基本的光線都用不出,卻還是一個照面就捶斷了自己一排肋骨,要不是他跑得快,邦迪羅毫不懷疑,這人能直接徒手把自己變成宇宙裡漂浮的殘肢斷臂,那種可怕的煞意,即使過了很多年,也還時不時會出現在自己的噩夢中。

  但現在,他可不一樣了,有布萊克王撐腰,再加上身上大把殺傷力極強的武器,他還真不信自己能再輸一次。

  「你也就只有現在能嘴硬了!」

  邦迪羅冷哼道,朝著身邊的怪獸一揮手;「干掉她布萊克王。」

  布萊克王叫了聲,不給任何准備的機會,直接張嘴就要吐出光線。西維亞心神一緊,做好了迎擊准備,卻沒曾想,怪獸的目標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拐了個彎,灼熱的紅色熱光線迅速呼嘯而過,竟然直直朝著另一邊的琉依而去!

  夠陰損,夠卑鄙的一招。

  來不及用出任何防御手段,西維亞本能地撲了過去,擋在完全不可能躲開的小姑娘面前。下一秒,紅色的光線如期而至,擊中她的後背,炸開一大片刺目的火光,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了四肢百骸,讓西維亞猛得跪倒在地,表情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痛苦。

  「哈哈哈哈!」

  身後傳來邦迪羅放肆的大笑,身前的琉依也瞪大眼,邊哭邊搖頭朝自己喊些什麼,西維亞沒有仔細去聽。事實上,她現在整個人都處於搖搖欲墜的狀態,以血肉之軀硬抗布萊克王必殺的光線總要付出代價,更何況她並不在最好的狀態,僅此一擊,幾乎就是無法挽回的重創。

  而眼前,布萊克王的攻擊又至。

  搖搖晃晃地站起,回身直面紅色的灼熱光線。西維亞未曾後退半分,擋在琉依身前,仿佛一道堅不可摧的高牆,心甘情願替她擋下所有致命的危險,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就在這時。

  光線呼嘯而過的破空聲震耳欲聾,以至於誰都沒有發現半空悄然出現的空間跳躍點。西維亞看著近在咫尺的致命攻擊,正要拼上一把,築起能量屏障,卻還沒抬起手,就發現面前的光線突然像是被什麼切開一般,從中間一分為二,隨即落在四周的山崖上,炸起一大片碎石和塵土。

  同時,一道黑影擦著她的胳膊劃過,砰一聲扎在旁邊的地面上。很明顯,就是它剛剛打散了布萊克王的攻擊,基本等同救了她一命。

  西維亞愣了愣,扭頭看去。

  ——那是賽羅的等離子火花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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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移山填海

  事實上,西維亞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看到了什麼。 

  賽羅的等離子火花刀並不難認,整個宇宙獨一無二的一個,來得也非常及時,只是她現在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而還沒等西維亞做好心理准備,她就看到扎在地上的等離子火花刀驟然分解,變回了原本的頭鏢,同時一道人影也帶著太過熟悉氣息從半空衝來,直直撲向自己,快得宛如天邊一閃而逝的流星。

  「西維亞!」

  賽羅撕心裂肺的聲音由遠及近,轉眼就已到耳邊。還沒等西維亞感慨完這小子嚎得簡直就像她快死了,她就感覺這人直接撲進了自己懷裡,巨大的衝擊力懟得她一個踉蹌,幾乎要被撞到身後的山崖上。

  只不過,在她真的向後摔去之前,少年就已經提前伸手使了電巧勁,替她把自己穩穩架在原地。看似莽撞實則細心,典型的兔崽子式行為,這些年西維亞對此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賽羅。」

  被這人勒的幾乎要背過氣去,西維亞扶著身後的山崖,默默在心底長嘆口氣,卻已經無法再像曾經那樣親昵地拎著他的後脖頸讓他把自己放開。

  「你先松手。」她猶豫了下,試探著推了推少年的肩膀。然而對方顯然並不願意,久違的固執和孩子氣再次從骨子裡冒頭,不但不聽話,還反其道而行之,把她抱得更緊了。

  「我不。」

  埋在她肩膀的腦袋搖了搖,頭鏢也危險地在她側頸來回晃動,讓西維亞一陣心慌。賽羅沒有半點妥協的意思,這麼毫不猶豫地開口道,看起來就像是要這麼長在她身上:

  「對不起,我來晚了……我早就應該把那個該死的納克爾星人打敗的。」這樣你就不會陷入這麼危險的境地裡。

  西維亞沉默了下。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忘記你最開始想把我和邦迪羅一起干掉的事情。

  很想這麼回答,但鑒於心思敏感的小孩兒經不起這種打擊,她最終還是遺憾閉上了嘴。感覺到她無可奈何的放棄,賽羅頓時抱得更心安理得了,壓根不搭理周圍虎視眈眈的圍觀人群們,只管將一腔積壓已久的慌亂和委屈蹭在西維亞身上,不知想起了什麼,放在她背後的手還無意識收緊,不小心蹭到了她之前為了琉依被布萊克王打出的傷口。

  嘶——

  就算很能忍痛,這麼猝不及防之下也倒抽了口冷氣。雖然西維亞聲音很輕,除了稍微抖一下也沒別的反應,但貼得那麼近,賽羅不可能發現不了,甚至像是當頭一棒,直接把他從委屈巴巴的兔子錘成了暴怒到要咬人的兔子。

  「你受傷了?!」

  聲音大得西維亞耳朵只嗡嗡,少年猛得抬起頭,緊緊盯著她胸口不停閃爍著紅光的能量核心,頭鏢都幾乎炸了起來。

  「還好。」

  是真的覺得自己還行,畢竟除了挨了記光線也沒別的什麼,西維亞實話實說:「一點小傷,放著不管也沒什麼。」

  而賽羅的表情變得更恐怖了。

  他看了眼地上已經盯著他們看了很久的人類小姑娘,不用想都知道以一個光之巨人與生俱來的善良,西維亞是怎麼在凶神惡煞的敵人手下保護對方的。也正是基於此,那個敢動手的納克爾星人就顯得這麼不可原諒,害西維亞卷進時空亂流被迫飄零到這個宇宙還不夠,現在竟然還下這種毒手,真當他賽羅是死的嗎?!!

  「我去找他算賬!」

  終於在強烈的憤怒驅使下放開了西維亞,賽羅假裝自己沒看見對方悄悄送了口氣,不動聲色後退半步 ,轉身面對著已經看傻的納克爾星人和布萊克王,語氣裡滿是怒火:

  「邦迪羅,你連西維亞這麼柔弱的人都能下得去手,你是真的沒有一點良心這種東西吧?!!」

  而邦迪羅:「……」

  在?眼睛沒有用,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

  那種能錘斷一排肋骨還把我按在地上摩擦的女人到底哪裡柔弱了?!濾鏡也不是這麼帶的吧?!!

  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已經被迫吃了一嘴狗糧的納克爾星人氣到升天,干脆八卦也不看了,招呼布萊克王就撲了過去。而賽羅自然不會讓他囂張,甚至有更充分的理由錘爆對方狗頭,同樣帶著滿腔怒火衝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提醒西維亞小心,別再磕著碰著哪裡,等他搞定了這兩個辣雞就帶她回去。

  西維亞:「……」

  她是真的想在邦迪羅臉上寫一個「慘」字。

  不過,雖然不知道賽羅到底哪裡來的印像,覺得自己柔弱得手無縛雞之力,還一碰就會碎了,但既然有人替她打架,西維亞也樂得清閑。畢竟她現在確實有點難受,干脆在原地化作光,恢復成人類的身姿。為了防止身份暴露,還特意落在了山崖的另一面,然後慢悠悠地走過來,從背後拍了拍琉依的肩膀。

  正滿臉懵逼看著賽羅一打二的小姑娘被嚇了一跳。

  「西……西維亞醬?」

  還沒從賽羅突然出現的震驚中反應過來,就看見他跟那位保護了自己的奧特戰士抱作一團,看起來關系匪淺的亞子。琉依一向靈活的大腦難得死機了很久,連巨人之姿的西維亞消失都沒去找,就只是看著面前塵土飛揚的戰場,臉上寫滿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呆滯。

  「你沒事吧?!」這才想起來自己看著對方被布萊克王的光線吞沒的事,琉依連忙拉著她上下打量了番,除了臉色有點白沒發現其他不妥,才長松了口氣:「太好了,剛剛那位女性奧特戰士也救了你嗎?」

  「嗯。」

  順著她的話點點頭,沒有半點欺騙小姑娘的負罪感。西維亞靠著巨石慢慢坐下,仰頭看著不遠處上躥下跳的賽羅,表情未變,看起來並不為對方能不能贏感到擔憂。

  這不是盲目信任。畢竟區區一個納克爾星人加布萊克王,是真不夠他打的,她很清楚。

  而賽羅顯然也不負西維亞所料。有憤怒buff加成的少年打起架來甚至比平時還要凶狠,不但按著對方打,還要換各種形態按著對方猛錘,簡直要把邦迪羅連帶布萊克王一起錘到自閉,連逃跑都沒力氣,只能抱頭亂竄,嚎得十分凄慘。

  「他看起來是真的很生氣啊。」

  到最後,連琉依都看得出來對方心情不佳,逮著人形靶子出氣。但她並不會對邦迪羅抱有任何憐憫,自作自受的道理有腦子的人都該明白,更何況他還打傷了西維亞,小姑娘早就想讓他趕緊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不知道那位保護我的巨人怎麼樣了。」

  小姑娘在西維亞身邊坐下,托著下巴嘆了口氣,並不知道對方現在就在旁邊正大光明地鹹魚:「我還不知道她的名字,真的好想和她說聲謝謝啊。」

  「……她會知道。」

  向來漠然的眉宇難得柔和了一瞬,西維亞扭頭看了眼琉依眼中不似作偽的真誠,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伸手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

  然後,她就看著一直注意這邊的賽羅猛得一用力,直接掰折了納克爾星人一只胳膊。

  「對不起,手滑了。」

  這麼說道,語氣卻沒有一點抱歉的意思,少年收回目光,所有人都覺得他心情似乎變得更差了一點:「我沒想到你比我以為的還弱。」

  邦迪羅:「……」

  敲裡媽。

  做個人吧。

  作者有話要說:

  邦迪羅:能不能對打架有點基本的尊重,邊打邊吃醋是幾個意思?

  賽羅:你還是死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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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世事有常

  這場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賽羅不好惹,而生氣的賽羅對於每一個邪惡的反派來說更是災難級別的恐怖。最起碼,在被雙射線炸成天邊煙花的時候,西維亞很確定自己聽見了納克爾星人喜極而泣的聲音,仿佛逃離了魔爪的小白花,一時間,竟然讓人分不清到底誰才是宇宙裡的黑惡勢力。

  同樣一臉懵逼的還有終於靠Xio復制終極鎧甲趕過來的艾克斯。

  本以為會落在在一個激烈的戰場,結果只來得及看到落幕的爆炸,奧特戰士和他的人間體一時都驚呆了。但花了那麼大力氣制作卡片,來也不能白來,否則是不是會顯得有點尷尬,於是,艾克斯憋了半晌,最後選擇在賽羅謙虛地禮讓中放了個扎納帝姆光線,把布萊克王變成閃光玩偶,也算是為拯救同伴出了一份力,給這場意外頻出的護送任務畫下了一個完美的句號。

  「那麼,這樣可以了。」

  拉著西維亞跑到布萊克王消失的地方,撿起地上的玩偶,琉依終於長松了口氣,臉上再度出現了一直以來干淨愉悅的笑容:「我們可以回家了,西維亞醬!」

  唔。

  西維亞點點頭,假裝沒看到面前賽羅一直盯著自己的視線,以及旁邊艾克斯在他們之間好奇地來回打量。而在這個各懷心思的氛圍中,只有小姑娘感覺不到空氣中流動的窒息和尷尬,仰頭看向一挑二還大氣不喘一口的賽羅,臉上滿是純真的好奇和仰慕。

  「賽羅大人!」

  抱著一書包的閃光玩偶,在裡面艱難尋找著自己的移動終端試圖合影。琉依剛一開口,就把在場的所有人給鎮住了:「賽羅大人!你超帥的,頭上的冠還有兩個唉!!」

  ……賽羅大人?冠?

  賽羅摸了摸自己的頭鏢,滿臉茫然。而西維亞猛得扭過頭,把笑聲卡在喉嚨裡,估計這小孩兒在宇宙奔波這麼久,還從來都沒享受過被小姑娘這麼熱切追捧的待遇。

  「真的很帥嗎?」

  顯然是被誇懵了,少年單手指指自己,滿腦袋問號。在光之國他基本不跟西維亞談論自己的戰鬥經歷,也很少因此被誇獎過,這還曾讓他一度懷疑自己究竟有沒有魅力。

  「是啊!」而琉依毫不猶豫地點點頭,神色真誠不似作偽:「賽羅大人戰鬥的時候跳來跳去,像兔子一樣,確實很帥氣啊!」

  ???

  我落伍了?現在的年輕人已經都這麼誇人了嗎?

  緩緩打出一排問號,兩萬多歲的大姐姐一臉懵逼。但比起她的困惑,賽羅顯然對此很是受用,並且深信不疑,看起來還有些飄飄然,甚至滿是期待地轉過頭,可憐巴巴看向站在一邊懷疑人生的西維亞,滿臉都寫著『你為什麼不也誇誇我』的弱小無助。

  西維亞:「……」

  犯規了,小朋友。

  本來打算假裝沒看見,但轉念一想,對方從小缺愛,而自己也真沒誇過他幾次,就算不是戀人,作為長輩也應該稍微滿足一下小孩兒的虛榮心。西維亞仰起頭,和賽羅對視了會兒,才輕輕點點頭,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尷尬過。

  而少年愣了下,隨即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明媚起來,連身後三個太陽的背景都仿佛被鍍上了一層暖色。

  「我有點牙疼。」

  默默看著他們,被忽略已久的大地率先發現了某種似乎不得了的東西。忍了又忍,還是沒有忍住,朝著遠方投去了滄桑而憂郁的眼神。

  「怎麼會?」而跟他一心同體的艾克斯很驚訝:「數據顯示,大地你沒有任何牙齒問題,剛剛的戰鬥也沒有受傷,為什麼會覺得牙疼?需要為你預約牙醫嗎?」

  「……你還是閉嘴吧。」

  嘆了口氣,大空大地的表情更惆悵了。

  於是,那天最後,琉依終於從包裡掏出了自己的終端,拉著西維亞跟賽羅合了個影。除了被殘忍拒絕只能自己搶鏡的艾克斯,所有人都還算滿意,既然事情至此已經告一段落,那麼,也該是該各回各家,去解決一些別的事情的時候了。

  因為艾克斯復制了賽羅的帕拉吉之盾,破開時空回去也不是什麼問題,兩奧便套上終極鎧甲,一人帶一個,一頭扎進了蟲洞裡。被賽羅小心翼翼護在掌心,西維亞看著四周空間一閃而逝的扭曲色塊,嘴角抿得很緊,當眼下沒有迫在眉睫的什麼分散注意力,某些從重逢開始就一直扎根的情緒,也漸漸如衝碎浮冰的暗湧般冒頭。

  西維亞估計賽羅也有話要說。因此,當少年帶著她衝出時空亂流,落在沒人的山坡上時,她不會為此感到驚訝。艾克斯和琉依並不在附近,或許是賽羅有意甩掉了他們,或許不是,但無論如何,現在終究只剩下他們兩個,有些話,有些事,也終究無法再繼續以沉默粉飾太平。

  「好久不見了,賽羅。」

  看著他同樣化作光,變成了人類之姿,站定在自己面前。西維亞凝視著對方依然能看出少年輪廓的臉,安靜半晌,才從千言萬語中挑出了最無用也是最必要的一句:「我應該感謝你又救了我一次。」

  「這是我該做的。」

  心底焦慮的情緒一直並未緩解,甚至還隨著終於見到西維亞而變本加厲。賽羅深吸了口氣,卻也無法跳過這令人頭皮發麻的禮貌,伸到一半想去扯她衣角的手又收回,隨著西維亞的話應道。

  他不救她,又要等誰救呢?

  初見時她周身那幾乎凝聚成霧氣的金色光粒子實在太過令人印像深刻,在賽羅心裡,他一直都無法將她的形像從那肉眼可見的虛弱中摘出。那是他在無數後知後覺的噩夢裡結成的逆鱗,而在固執的少年眼中,這也是他唯一可能會失去她的方式,無可挽回的,只要一次就會斷送自己迄今為止的半生。

  他從來都這麼以為。

  也因此,在艾絲美拉達星收到西維亞的奧特簽名,那是賽羅第一次感受到命運失控的無力。

  「我很想你,西維亞。」

  胸口積壓的惶恐需要一個出口,少年目不轉睛盯著她沉靜的臉,就像是在宇宙間追逐著遙不可及的星光:「跟我回光之國吧。」

  聽得出他話裡細碎的渴望與期待,西維亞沉默了下,輕輕搖了搖頭。

  「我是作為恆星觀測員出來的,觀察文明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她謹慎地組織了一下措辭,雖然這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理由,但她知道,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就不能再有所動搖:「雖然來到這個宇宙只是意外,但在完成任務之前,我還不想離開。」

  「那我陪你。」

  而少年很快改口,不知是不是意識到了什麼,語氣裡的急迫越發明顯:「我陪你留在這裡,你想什麼時候我就什麼時候帶你回去。」

  可以,但沒必要。

  不贊同地搖搖頭,西維亞默默嘆了口氣。或許之前她還會為這樣的斬釘截鐵動容,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你去做,賽羅,你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頓了頓,她接著道,同時知道早晚要扯開這道傷疤:」更何況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沒有同意!」

  而正如西維亞所料,聽到這個,賽羅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但也出乎她所料,少年用力瞪著自己,仿佛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而非一個他們本應該早就有所覺悟的默認結局:「我不同意分手,想都不要想,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

  他的聲音太歇斯底裡了,一時間西維亞有些震驚得說不出話來。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這人不是就在等著她提分手嗎怎麼變得這麼快,賽羅又一下子安靜下來,朝前蹭了幾步,看似遲緩實則異常迅速地抓住她的手腕,似乎生怕西維亞跑了一般,力度大得她幾乎都能聽見腕骨折斷前的哀鳴。

  「如果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改。」

  放軟了語氣,少年抿緊嘴角,臉上少有地浮現出祈求之色:「別跟我分手,好嗎?」

  西維亞沉默了很久。

  何必呢,她有些疲憊地想。不管賽羅到底想不想分開,事已至此,她已經懶得去揣測當初的意圖。曾經她以為只要有一腔熱忱什麼都可以,但事實證明,喜歡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個部分,太多的鴻溝橫亙在兩人之間,身處兩個世界,他們確實並不那麼適合。

  「所以,你不想分手,是嗎?」

  西維亞靜靜看著對方,棕灰色的眼眸在陽光泛著隱隱的海藍,還有細微的金色一閃而逝,宛如在眼底盛放了整個宇宙的星光。

  「不想。」賽羅用力搖頭:「不管是誰讓你誤會了什麼,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和你分開。」

  也永遠都不會。

  這是這一生他最真摯也是最堅決的一句,充滿著不肯回頭的固執與義無反顧,賽羅覺得自己不可能再做到比這更執拗了。然而,讓他驚慌的是,西維亞只是看著自己,閉了閉眼,臉上並沒有任何動搖的情緒,讓他一寸一寸,從心底凍結出痛到刺骨的寒意。

  「可是我想。」

  嘆了口氣,她這麼疲憊地開口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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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破釜沉舟

  西維亞一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和賽羅之間的關系。

  他們年齡相差懸殊,經歷也截然不同。年幼時的賽羅缺少長輩的陪伴,在同齡人中也備受排擠,西維亞大概就是唯一願意耐心聽他說話的人。少年人的感情來得熱切而又純粹,高興也好,難過也罷,當習慣了每一絲情緒都本能地想要跟對方分享,這份長久的陪伴隨著時間變質成另一種更加隱秘卻曖昧的感情,也就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了。

  所以,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的呢?西維亞有些恍惚地想。

  最初她的確是把賽羅當成了小輩,本著既然三兒無法顧及,她稍微照看一下也沒什麼的想法縱容小孩兒跟自己接近。但陪伴是一種很危險的事,你不知道會在哪一分哪一秒,蔓延出再也無法割舍的羈絆,也不知道會在哪一個瞬間,被少年單純的目光捕獲,從此溺斃在他干淨澄澈的眼眸中,心甘情願交付自己僅剩的所有。

  而賽羅大概有跟她一樣的衝動,甚至來得更猛烈直白。後來想想,事情的開端或許是她時隔多年後第一次離開光之國,前去尋找為阿柏星復仇的獵手騎士劍,若是她如佐菲所想將人強制帶回去也就算了,但她沒有,教會希卡利基本的戰鬥方式花費了她太多時間,以至於當她再回到光之國時,聽到的就是賽羅因為私自觸碰等離子火花被送去K76的消息,讓她很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說實話,西維亞當時是比賽文還要著急的那一個。

  她無法前去K76看他,所有的消息只能從佐菲嘴裡摳出那麼一星半點。再後來,就是貝利亞那檔子爛事。而當光之國解凍,西維亞終於再一次見到賽羅時,她看著他身上自己不曾參與的成熟,與一度失控的焦急兩相疊加,才後知後覺發現,她竟然在他專注的凝視中感覺到了一絲陌生的悸動。

  『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她記得,那時,重逢後的第一面,少年的確是這麼開口的。

  『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西維亞。』

  而不等她反應過來,賽羅又繼續說道,就像是被拋棄在荒野中的幼犬,帶著滿臉委屈和惶恐,不管不顧往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鑽。

  她一時驚訝,猶豫不定,最後卻也沒能拒絕。

  這不是個容易作出的決定,西維亞很清楚。當他們在一起之後,她首當其衝便會遭到曾經朋友們的反對,賽羅還好,加入警備隊後長年在外,也沒人橫跨幾個宇宙管到他頭上。而西維亞終日等在光之國,賽文也好,佐菲也罷,甚至其他所有人,除了希卡利之外,都對著她投以過難以理解的眼神,以及日復一日有意無意的勸說。

  她原本可以不去在意的,如果不是最後連賽羅都日漸冷淡和沉默,讓她再也難以忽視他們之間永遠存在著的鴻溝的話。

  「我沒有自信能夠一直這麼下去,賽羅。」

  迎著少年難以置信的眼神,西維亞這麼疲倦地開口:「這不是小時候,只要彼此習慣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我必須得為未來作出打算。」

  「所以你的打算就是分手?」賽羅恍惚地喃喃道:「就因為別人覺得我們不適合,你就不想要我了嗎?」

  「那倒不是。」

  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寫滿委屈的臉,西維亞有一瞬間想起自己曾經也總是這樣,應付著年幼小孩兒的十萬個為什麼,心下感慨,原來過了這麼久,她也依然得擔負起啟蒙老師的職責:「這麼說吧,那天我約你在K53見面,你為什麼會遲到?」

  「因為我迷路了,鏡子騎士把我帶去了M78星雲的另一頭。」

  賽羅的聲音有些不穩,這麼回答,同時不知道哪裡來的求生欲,讓他突然跟西維亞對上了腦回路,意識到對方所問絕不僅僅如此:「以前我遲到也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想帶著一身傷口見你……銀十字的醫生都可以為我作證。」

  「我知道。」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西維亞只是扯了扯嘴角,並沒有什麼意外的表示:「我上一次去銀十字復查,正好碰見三兒……啊,就是你爹,來拿你的病歷。他似乎對我對此一無所知感到到很詫異。」

  雖然賽文並沒有說些什麼,但她知道他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了自己很久。長久的緘默除了陌生不會帶來別的東西,無論初衷是什麼,賽羅從來不打算將這些講給自己聽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也正是從那一刻起,西維亞開始覺得自己給不了賽羅任何東西。而少年或許也與自己所想不同,他的感情只是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他需要的只是名為「西維亞」的這個空殼陪伴,而非更加真實,也更加破碎、永遠無法再被縫合如初的內裡。

  現在想想,當只剩下沉默在兩人之間發酵的時候,他們又了解彼此什麼呢?

  「我感覺不到繼續下去的必要,賽羅。」嘆了口氣,雖然並不想說得這麼直白,但西維亞知道,不要一個答案,對方絕對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在這份感情真的消磨殆盡之前,適時收手是最好的選擇……起碼還有機會再次成為朋友。」

  「可我從來不想做你的朋友!」

  賽羅猛得提高了音量,他無法接受這個解釋:

  「我沒有哪一刻不再喜歡你過,也沒有哪一刻想過要和你分開……西維亞,之前是我做的不對,我應該把我的想法都跟你講而不是什麼都不說,但你不能因為這個就這麼輕易地否定我!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不能總覺得我還沒有長大,就這麼自作主張決定我們的一切!」

  西維亞愣了愣,表情越發溫和。但那卻遠遠不是妥協的意思。

  「你再好好想想,賽羅。」她輕聲開口:「為什麼你會覺得我還把你當成孩子來看……這麼覺得的到底是我,還是你自己?」

  「當然是……」

  急衝衝地脫口而出,但說到一半卻突然剎住了車。賽羅想起他們曾經一起度過的日子,在自己還未對她對待佐菲他們的態度升起嫉妒之心的時候,西維亞確實遠比之後愉悅得多,那種發自內心的輕松無法偽裝,她對待他的方式也許和別人不同,但如果真的一樣,又怎麼證明自己在她心裡的確是特別的那個呢?

  「是我……」突然發現自己可能犯了嚴重的錯誤,賽羅喃喃開口:「是我自己這麼覺得。」

  是他一廂情願認為西維亞會厭倦自己的幼稚,一心試圖模仿能夠被她另眼相待的成熟。卻終究忘了,那根本不是自己,所付出的代價也遠比以為的更多。

  「你可以告訴我的。」想通了這點,語氣也變得越發急切,少年用力抓著對方的手腕,仿佛一個害怕走丟的孩子:「你告訴我,我會改。如果只是因為這樣,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分開!」

  「可這已經夠了。」

  西維亞搖搖頭,輕輕把他的手拉開,眼底的疲倦從未散去。事情並不總想賽羅想得那麼簡單,表像總歸是表像,她先他一步看清問題的本質,也因此比他更加明白,他們其實根本沒有希望。

  「你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我們之間的問題永遠不會解決……佐菲他們其實說的沒錯,我們的認知從來不在一個層面上,歸根結底就是根本不適合,這是事實,怪不了任何人。」

  時間鑄就的鴻溝無法填平,也永遠橫亙在那裡。西維亞知道自己給不了賽羅任何東西,反而會成為他的負擔。少年曾經那麼想成為受人敬仰的英雄,他現在可以做到,那麼,她更加不想因為自己而讓這份得之不易的贊譽蒙上陰影。

  她無法再等待了。所以,分手是對他們都好的選擇。

  或許是被她目光中的堅決所震撼,賽羅一時竟然被掰開了手,站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西維亞等了會兒,估計他可能是說服了。也終於松了口氣,想去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卻半途想起來這已經不合適,於是也就收回了手。

  「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大概是看她久久沒有返回基地,隊長發來通訊連催了好幾次。西維亞看了眼自己的終端,又看了眼面前表情難看得要命的少年,忽略心底沒由來的酸澀,朝他點點頭:

  「回光之國吧,那邊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去做。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不要怪我,以後你一定還會遇到比我更合適的人,賽羅。」

  說完,她就轉過身,慢慢朝著山坡下走去。四面八方傳來風聲的悲鳴,明明是春末的天氣,卻無端讓人感到寒冷。西維亞默默嘲笑了一番自己老胳膊老腿大概是真不頂用了,正在考慮是不是喊大地開車歸來接她,她就突然聽到身後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即便是少年猛得撲了過來,用力從背後箍緊,差點沒把她直接撞到在地。

  「賽羅?」

  沒想到會被突然襲擊,西維亞踉蹌了下,才勉強維持住身形。

  而賽羅只是緊緊抱著她,像是要將人揉碎了融進自己的身體裡,撲在耳廓的吐息溫熱而又急促,一時間,竟然讓人有種再也無法逃開的錯覺。

  「沒有人了,沒有別人比你更適合了。」

  幾乎是在西維亞耳邊咬牙,賽羅知道自己此刻絕對不能看著她走遠,不然,他們之間就真的再無半分可能。

  而他也知道西維亞在用難以辯駁的理由說服自己,他差點就被繞進去了。但當反應過來時,賽羅才猛得意識到,他明明已經獨自思考過無數遍,難以辯駁,卻並不意味著無法解決。

  「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也不會再遲到,更不會再自作主張。不贊同我們的人我去讓他們閉嘴,你說的一切問題我都會一一解決,直到再也沒有任何能阻礙我們在一起。」

  「所以,如果你真的累了,我可以同意分手。」

  頓了頓,在西維亞震驚的眼神中,他一字一句開口:

  「然後我會重新追求你。」

  你等看著吧,西維亞。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算了,說不過,還是直接上手吧。

  西維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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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星星之火

  說實話,當賽羅從背後撲上來的時候,西維亞有那麼一刻,差點就聽從本能把人扔出去了。

  但她克制住了,沒有釀成一場家暴慘案。可很快,在她聽到小兔崽子到底說了些什麼不著調的東西之後,她又開始後悔,自己就其實應該給對方一個過肩摔,讓他好好醒醒腦子。

  於是,又一次雞同鴨講,羈絆未斷,還要苟延殘喘著繼續糾纏下去。

  何必呢。

  這個認知讓西維亞的心情並不是很好。以至於,當大地終於在隊長的催促下姍姍來遲,來把她接回基地時,看著對方難看的臉色,硬是壓下了自見到賽羅開始就蠢蠢欲動的好奇心,把自己的嘴捂得嚴嚴實實,生怕觸到對方的霉頭。

  廢話,八卦雖然好聽,但他真的還是要命的。

  而西維亞也懶得理他。在給隊長的任務報告上敲下最後一個字,她向後靠上椅背,在大地暗搓搓地注視中揉了揉眉心。自從那天兩人掰扯過之後,賽羅扔下那麼一通豪言壯語,扭頭就回光之國跟佐菲報告邦迪羅的事了,根本沒給西維亞任何反駁或者爭辯的機會,搞得她不上不下,一肚子怨氣卻逮不著人發泄,卻也沒法表露出什麼,只能裝作表面毫不在意的樣子,日子照過,就好像從來沒有自己那位見過不肯當前男友的前男友一樣,可實際上誰知道內裡又有多麼天翻地覆。

  ……那小子簡直生來就是克我的。

  為賽羅第一百零一次下了極其准確的定論,西維亞長嘆了口氣,捂住臉,開始認真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去打個什麼東西緩解一下糟糕的心情。

  她緩緩地將目光移到大地身上,在把對方盯出一身雞皮疙瘩之後,又遺憾放棄了這個想法。

  逃過一劫的大地:「……」

  #我總是因為太過柔弱而跟你們格格不入#

  「西維亞桑,為什麼最近沒有見到賽羅桑呢?」

  而在這種一點火星就可能全面引爆的氣氛中,卻依然有人讀不懂空氣。縮在終端裡,終於被從靜音裡放出來的艾克斯似乎還嫌不夠勁爆一樣,帶著一臉純良這麼朝著西維亞開口道,並完全忽視了大地被噎得十分精彩的表情,以及第無數次想要把終端摔碎的蠢蠢欲動的手:

  「他不是說來這個宇宙就是為了找你嗎?」

  西維亞瞥他一眼,微微挑眉。

  「他是這麼跟你說的?」應該是冷笑了下,她抿緊嘴角,語氣怎麼聽都不像高興的樣子:「宇宙警備隊任務很多,他也有很多事該做,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當然,要是真這樣就好了。

  此時此刻只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佐菲身上,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發揮叨逼叨的能力,讓賽羅迷途知返,或者干脆派一大堆任務把他攆走。西維亞默默思考了會兒這個可能性,隨即悲痛地意識到作為食物鏈的底端,佐菲能搞定賽羅的概率約等於無。於是又嘆了口氣,表情已經因為憂慮而變得有點扭曲。

  而艾克斯依舊延續了他對氣氛視而不見的良好品質,在極其單純地相信了西維亞的搪塞之後,他又話鋒一轉,提起了另一個讓她不爽的話題。

  「說起來,西維亞桑,該是你去格爾曼博士那裡檢查的時候了 。」

  因為本來身體就不太行,據琉依所說還挨了布萊克王一記光線,熱心的梵頓星人便給她制定了一整套計劃,放言要超越銀十字,把她養得白白胖……啊不,健健康康的,最起碼得把能量問題和身上最近一些亂七八糟的暗傷給解決了。而在看醫生方面和賽羅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對治療室這種地方敬謝不敏,西維亞雖然沒好意思拒絕,但也從不主動配合,每到檢查時間都找借口拖延,或者干脆忘了,這讓大地和格爾曼博士都很無奈,但也不敢跟她擰著來。到最後,從來都只有對死亡凝視免疫、說不清到底是勇敢還是傻的艾克斯頭鐵,每次都會准時提醒西維亞,十分認真地想把她往醫療部趕。

  說實話,大地覺得他真的是在挨打的邊緣反復試探。

  「……」

  不想去,卻說不了拒絕,畢竟這是人家的一片好意。西維亞坐在原地僵了會兒,最終還是沒拗過艾克斯的絮絮叨叨,沉著臉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雖然從大地的角度來看,她更像是無法忍受一個奧特曼竟然這麼話多,受不了聒噪躲清靜去了。

  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憂郁地看了眼手裡還在嗡嗡不停地終端,大地搖了搖頭,很難說清心裡是什麼感覺。而在他准備再次靜音之前,艾克斯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般,看向自家人間體,聲音裡滿是困惑。

  「既然賽羅在宇宙警備隊有很多事要做,他為什麼還要來找西維亞呢?」他頓了頓:「而且我剛想起來,之前他有說過要在地球長住的樣子。」

  「什麼?」大地被嚇了一跳:「你告訴過西維亞桑嗎?」

  「還沒有,」艾克斯回答:」我只是推薦了格爾曼博士,或許能給他提供一些幫助。算算時間,差不多也該來了吧……我以為他會自己跟西維亞桑講?」

  結果看西維亞的反應,好像對一無所知的樣子。這讓艾克斯更加困惑,她跟賽羅之間的關系真的好嗎?

  ——其實現在不怎麼好。

  畢竟她不但內心毫無波動,還有點想打人。

  推開醫療室的大門,當西維亞看清坐在窗邊的少年時,的確在這麼面無表情地想。身後跟著的梵頓星人一臉心虛,完全一副隱瞞不報之後被當場抓包的慫樣,就連賽羅本身都嚇了一跳,似乎沒想到這麼快就彼此碰面,捏著手裡一沓厚厚的體檢報告不知所措,卻很快反應過來,立刻一陣風般卷到了西維亞面前。

  「你來了。」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想去拉她的衣袖,卻最終沒敢伸手:「我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

  ……這到底是不是個驚喜,你心裡沒點AC數嗎?

  西維亞漠然看著對方,心說果然光之國那些家伙沒一個頂用,佐菲就算了,賽文怎麼也不管管,他等著他們分手不已經很久了嗎,為什麼不好好抓住這個機會,居然還能放兔崽子出來胡鬧?

  「我……我也不是故意要窺探你的隱私的。」

  大概是把她的表情理解成了對自己偷看對方檢查報告的不滿,賽羅吭哧了會兒,手裡的病歷拿著也不是,丟掉也不是,一時方得有點語無倫次:

  「我爸說追人必須得先了解對方才行,所以我回去問了些你的事,知道你身體一直不太好……我,我真的就想關心你一下,沒別的意思!」

  啊,你爹。

  西維亞嘴角抽了抽。

  三兒,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對你太失望了。

  「那你看出來什麼了嗎?」

  雖然開門的時候衝擊有點大,但也不是毫無准備,似乎她內心知道賽羅一定會再回來,沒有誰能阻攔他一樣。西維亞嘆了口氣,擺手示意對方沒關系,比起這個,她現在更想知道佐菲和賽文跟賽羅說了多少自己以前的爛事。

  「沒看出什麼。」而少年老老實實回答:「就看出來你能量虧損很大,有些舊傷。」

  說著,他的目光越過西維亞的肩膀,看向身後一直試圖裝死的梵頓星人:「還有別的嗎?」

  「那當然……」

  並不意外對方只看到了最淺顯的部分,畢竟如果不是自己堅持給西維亞檢查,也不會發現比這更多更棘手的問題,格爾曼博士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卻冷不丁對上了西維亞望來的眼神,讓他瞬間一個激靈,本能改口:「……沒有別的了。」

  「那就好。」

  沒有發現對方的欲言又止,賽羅點點頭,看起來對此還挺滿意。而西維亞又警告般瞪了梵頓星人一眼,確定他不會亂講,才又扭過頭,重新將視線落在面前的少年身上。有些東西早已是陳年舊事,她並不願意去想,自然,也並不希望賽羅知道。

  「說起來,我一直想問。」

  抱臂胸前,西維亞看著賽羅目不轉晴盯著自己的臉,微微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個宇宙的地球上的?」

  她沒有留下過什麼記號,也沒法發出過簽名,唯一可能確定她方位的是希卡利的黑科技。但那玩意兒她知道,隔的距離太遠,範圍有限,又不能移動,最多能確定她在哪個宇宙,要精准定位到具體的行星還是挺困難的。也因此,她對於賽羅竟然知道直奔地球來找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驚訝。

  「這個,」

  頓了頓,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賽羅慢吞吞地從兜裡摸出了一個光板一樣的顯示屏。而西維亞離開光之國前還見過,就是希卡利實驗室裡那塊她扔了一撮光進去的能量檢測儀:

  「我把它從牆上扣了下來,一起帶到了這個宇宙,這樣坐標會比在光之國更精確一點……希卡利的發明還挺好用的。」

  「……他沒拿劍砍你?」

  盯著檢測儀背面還隱約可見的電路,西維亞嘴角抽了抽,一時不敢相信這人竟然這麼頭鐵,敢去拆希卡利那朵霸王食人花的實驗室。

  「他砍了。」

  而賽羅聳聳肩,對此毫無反省之意,甚至壓根都不放在心上:

  「但我跑得比較快,他追不上我。反正佐菲隊長當時也在,要是希卡利真的急著追債,他先替我報銷就好了。」

  西維亞:「……」

  聽我的,放過佐菲吧。

  他的臉上已經寫不下『慘』字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佐菲:謝邀,人在光之國,剛約完競技場。天很藍,等離子火花很亮,爛攤子收拾的很順利,希卡利打人也很疼,今天又是適合離M78出走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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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雲淡風輕

  探討完了某些奧究竟可以慘到什麼地步,西維亞和賽羅彼此對視一眼,又陷入了無止境的沉默之中。

  這其實也是難免的事。就算曾經無話不談,但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都沒有再好好交流過,兩人一時都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宛如分居已久的夫妻,彼此都是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在這片謎一樣的寂靜中,萬能的梵頓星人再一次發揮了他的作用,招呼西維亞去裡間體檢,及時將他們從大眼瞪小眼的尷尬裡解救了出來,這不但讓西維亞、甚至賽羅都感覺到松了口氣。

  ……可這樣是不行的啊。

  默默看著西維亞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少年站在原地,懊惱地抓緊了自己的頭發。他來這裡是想重新跟西維亞開始的,不是來把關系搞得更僵的,要是一直這麼拘謹,別說西維亞會怎麼想,就連他自己都覺得之前的豪言壯語不過是場笑話,到頭來,也不過自說自話,只是為西維亞他們不適合的論調再添了一份無法反駁的證據而已。

  所以,干嘛沒事要學什麼成熟,故意壓抑自己不去跟對方講話,以至於現在竟然真的無話可講。

  賽羅嘆了口氣。

  「咦?你是新來的嗎?」

  沉浸在自怨自艾裡,以至於沒察覺開門的動靜,當聽到有人帶著疑惑在自己耳邊開口時,賽羅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被嚇了一跳。他幾乎是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看向面前好奇盯著自己的琉依,過了幾秒才意識到,這好像是之前那個拉著自己合影的小姑娘。

  「……是的。」他頓了頓,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步。雖然她看出自己身份的可能性不大,但賽羅就是有點氣短:「你好。」

  「哎呀,你不要緊張嘛,我又不會吃了你。」而琉依也確實沒看出來,她只是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新人」,眨眨眼,不知為何總覺得有哪裡很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我感覺你有點眼熟唉!」

  「你應該看錯了。」賽羅眼角一抽,從在吉列爾莫行星上他就發現這小姑娘跟一般人不一樣,腦子好用不說還活潑的過分。說實話,他其實現在還對那種熱情的追星式行為印像深刻,並且有點發怵她真的會從自己身上再看出點什麼:「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真的!」

  「是——嗎——?」

  琉依拖長了聲調,仍舊懷疑卻找不出什麼不對,而賽羅忍不住在她的打量中直冒冷汗。直到裡間完成了檢查的西維亞推門而出,被眼前著對峙的兩人嚇了一跳,少年想都沒想,立刻跳到大姐姐身後躲了起來,臉上寫滿了弱小驚恐無助,抓著她的衣角久久不願放開。

  「怎麼?」看了眼把腦袋埋在自己後背的小孩兒,西維亞現在一臉懵逼:「你們打架了?」

  「沒有沒有!」琉依立刻擺手否認,生怕對方對自己留下什麼奇怪的印像:「我只是覺得他有點眼熟,問了問而已……原來是西維亞醬認識的人嗎?」

  啊,這個。

  猶豫了一下自己需不需要跟賽羅裝一波不熟。但還沒等西維亞想好,似乎能看透她在想什麼的賽羅就已經從她身後探出頭,替她做出了決定:「對對對,我們可熟了!熟到不能再熟的那種!」

  西維亞嘴角一抽。

  「是,朋友?」愣了愣,總覺得他話裡有話,琉依試探著問道。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格爾曼博士也忍不住瞟來,眼底閃著八卦的求知欲。

  「那當然不是啊,」賽羅揚起下巴。但還沒等他說出什麼更加親密的關系,他就看到了西維亞看他的眼神,立刻慫了:「……我是她弟弟。」

  「哦。」

  小姑娘內心一陣失望。不死心地在賽羅和西維亞臉上來回看了幾遍,最終遺憾選擇相信對方的胡扯:「那你叫什麼名字呀?……說起來,我還不知道西維亞醬的姓氏是什麼呢!既然是姐弟,你們應該同姓才對吧?」

  「……」

  這是個好問題,賽羅被噎住了。他求救一般看向西維亞,並沒有意識到,以他們兩個的年齡差,即使姐弟相稱也是在自己占便宜——占的還是他爹那輩人的便宜。

  而西維亞並不會提醒他。她只是淡淡瞥了賽羅一眼,就知道不能指望這人自己圓謊,於是在他腦門上輕輕拍了一記,嘴角露出了一絲讓人後背發冷的微笑。

  「對不起,是我弟弟太傻了,現在還沒有向你介紹自己。」

  在賽羅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她點點頭,朝著琉依和顏悅色地信口開河:「你可以叫他大河望。」

  「嗯!」琉依笑得很開心,朝著懵逼的少年比了個V:「以後多多指教啊,望君。」

  而賽羅:「……」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作為歷史上第一個拒絕和奧特戰士一心同體的人類,大河望那個憨批人間體簡直就是賽羅光輝人生中一筆濃墨重彩的黑歷史,給他幼小的心靈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傷害。如果可以的話,賽羅希望自己這輩子都不要再想起這段慘痛的經歷,大河望三個字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裡。而現在,西維亞輕飄飄的一句話又把他推進了噩夢裡,把這個名字安在了自己腦袋上,這讓他覺得自己像是戴了個隱形的恥辱帽——還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沒法摘下來的那種。

  而更恐怖的是,在琉依不留余力的宣傳下,他「西維亞的弟弟」和「新來的大河隊員」兩個身份半天之內就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基地。每被人稱呼一次,無論是「大河君」,「望君」,還是連名帶姓的「大河望隊員」,都是在提醒他一次不用堪回首的往事,一刀一刀往自己心口上戳。

  那一天,賽羅終於回想起了被人間體支配的恐懼。

  「我真的,真的一點都不開心。」

  說著這話時,賽羅正蹲在西維亞的房間門口自怨自艾,臉拉得老長。他幽怨地仰起頭,看著門口扶著門框嘴角抽搐的大姐姐,努力用目光表達自己滿腔無處安放的痛苦:「我能換一個名字嗎?再被人叫成大河望我會瘋的。」

  「那可能不行。」

  正要開門出去,結果差點一腳踩到一只委屈到不行的兔子,西維亞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你的身份已經在Xio登記了。」

  「……」

  賽羅的表情更生無可戀了。他眼含熱淚,企圖努力營造出一種極為蕭瑟的氛圍,讓西維亞心懷愧疚。但說實話,這其實有點難度,如果你對面站著的人從小看著你賣萌長大,並且十分了解你的各種路數的話。

  「反正已經這樣了。」聳聳肩,西維亞想伸手把少年拎起來,並提出了一個自認為很好的建議:「如果你實在受不了,可以自己回光之國去。」

  「我不。」躲開她想來拎自己後脖頸的手,賽羅毫不猶豫地拒絕,並繼續堅持控訴:「你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

  「那是以前。」西維亞有點好笑地提醒他:「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

  「可我們沒在一起的時候你也不會。」

  被西維亞一通分手操作嚇了一遭之後,賽羅可能是想開了,更有可能是破罐破摔了。雖然的確如他所說那樣,不再在西維亞面前假裝自己是個高冷的自閉兒童,但他很顯然解鎖了一個更可怕的技能——不要臉地裝可憐:

  「小時候你對我多好啊,我特別喜歡找你玩……因為從來都沒有人這麼關心過我,願意每天聽我說話,陪我聊天。我最開始甚至都覺得你好到不真實,是我自己太過孤單臆想出來的幻影,一直都很怕哪天醒了,你就從我眼前消失了……」

  這話感情真摯,且楚楚可憐,當時就把人震住了。西維亞愣了半晌,還是第一次聽賽羅這麼詳細(並誠懇)地描述自己的心路歷程,表情很復雜。以至於一時竟然不知道該為這難得的坦誠感動,還是為賽羅永遠都懂得怎麼才能戳中自心中己最柔弱的地方而心塞。

  「……行吧,是我的錯。」

  再一次,像過往無數回那樣最終舉手投降,西維亞無奈地嘆了口氣,開始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欠了這兔崽子什麼:「好好說話,你想怎麼樣?」

  「……」

  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悄悄跟來想看熱鬧的大地抽著嘴角走了。而就等著西維亞這句話,賽羅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整個人一下子明媚了起來,笑得特別高興,看得西維亞簡直想打他。

  「我們出去約……啊不,玩吧!」少年握了握拳,極為認真地開口:「隔壁醫療部送來了個一個外星人,他們都在忙,也沒我們什麼事,在基地待了這麼久,也正好是出去轉轉的時候了嘛。」

  ……你這簡直是正大光明地曠工啊,少年。

  已經分不清自己今天第多少次嘆氣,西維亞叉著腰,看著賽羅臉上遮掩不住的期盼,最終還是揉了揉眉心,認命地點點頭。

  但很快,她就對自己這個一時心軟的決定後悔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地:沒眼看,沒眼看。

  你們真的分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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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影影綽綽

  跟神木隊長請假的過程很順利。

  離開基地的時候賽羅興致勃勃要去開車,結果被西維亞以不想英年早逝為由毫不留情拒絕。而作為在三個太陽下飆過車的老司機,西維亞本身也沒有表現出多麼穩健的車技,握著方向盤硬是在早高峰開出了一百八十邁的速度,以至於當他們坐定在某處公園裡時,賽羅的臉色依然發青,嘴唇泛白,整個人都像是得到了某種升華,表情難看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吐出來。

  「琉依跟我說過這輩子都最好別嘗試坐你的車。」

  癱在長椅上裝死,少年有氣無力地朝對方伸出手,語氣虛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死了:「當時我是不信的。」

  「你還好吧?」遞了杯橙汁過去,西維亞看著賽羅蔫巴巴地哼唧了聲,在他身邊坐下,心裡難得感覺到了一絲絲愧疚:「要不我打電話讓大地來帶你回去?」

  千萬別。

  賽羅叼著吸管,擺擺手,表示拒絕。於是兩人就這麼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拼命吸著橙汁,一個如喪考妣一個滿臉嚴肅,搞得路人頻頻側目,似乎並不理解為什麼喝個飲料而已,居然能喝出這種恍若上墳的氛圍。

  而就在他們一起自閉的時候,從小路盡頭又走來了一對男女,看起來應該是情侶之類的關系,女孩兒大概是崴到了腳,一直扶著男朋友掉眼淚,搞得對方心疼到不行,又哄又勸,讓兩人聽了個正著。

  「沒關系,我們馬上就回去了,你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乖。」

  「可是真的好疼啊嗚嗚嗚。」

  「不怕不怕,吹吹痛痛就飛走了!你看,那裡有冰激凌,不哭的話我就買給你吃喔!」

  「……嗯QAQ!」

  「………………」

  這對話實在是太抓耳了,想裝作沒聽到都不行。賽羅放下了手中的飲料杯,視線隨著他們遠去消失在小路盡頭,若有所思了會兒,然後又扭過頭,死死盯住旁邊一臉鹹魚的西維亞,把她看得後背直發毛。

  「干什麼?」大姐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賽羅眨巴眨巴眼,滿臉「我很乖你要來誇我」的期待,在對方抽搐的目光中,理所當然地開口:「我也沒哭,我也要吃冰激凌。」

  西維亞:「……」

  你走開。

  吃什麼冰激凌,兔子吃冰激凌會死的。

  「小小年紀能不能學點好的。」一巴掌扇在了賽羅的後腦勺上,差點把吸管戳進他喉嚨裡。西維亞額角危險地跳了跳,並不懂為什麼就回趟光之國,這兔崽子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副傻樣:「賽文都教你什麼了?」

  「他有什麼可教我的。」

  被西維亞一巴掌拍得嗆下一聲,賽羅咳出吸進鼻子裡的橙汁,眼淚汪汪地抬起頭:「他唯一值得我學的就是有了我這麼帥氣的兒子。」

  「……」

  好有道理。

  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仔細想想也沒有哪裡不對。西維亞被噎得直翻白眼,一時竟然不知道該承認賽羅說的沒錯,還是該為遠在光之國的老父親感到悲哀。

  只是,還不等她想開,賽羅不知道又回憶起了什麼,表情肉眼可見地耷拉了下來。

  「不過,佐菲隊長倒是跟我說了挺多的。」咬著吸管含含糊糊地開口,少年撇撇嘴,語氣並不算高興:「他說我們還挺像的,無論那個方面。如果覺得年齡是我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的話,其實用相似的經歷就可以彌補。你本質上跟我是同一類人,無論何時,總會互相吸引彼此。」

  西維亞一愣,有點不敢相信這是佐菲會說的話。而不等她過來反應過來,賽羅又嗯了聲,接著道:

  「他還說,『西維亞看起來雖然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很容易心軟,賽羅你只要做自己就好,她既然妥協過一次,就會妥協第二次,反正那家伙最喜歡的就是自找麻煩』……這什麼意思,我看起來就很像個麻煩嗎?而且他為什麼這麼了解你?」

  少年的尾音裡帶著些許不滿,以及某種濃濃的酸味,也不知道佐菲到底是怎麼把好好的雞湯灌得像是隔空挑釁。西維亞抽了抽嘴角,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回光之國約競技場的衝動,既然她從小就知道佐菲只有外表看起來善良而已,那麼就不能指望他真的跟你說上幾句人話。什麼叫她喜歡自找麻煩,她這輩子自找的最大麻煩就是認識了他和希卡利兩個混蛋好嗎!

  也不知道有意還無意,這時候,她似乎完全忘了旁邊亂喝飛醋的小朋友還在瞪著眼等自己給出個說法了,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一心想著怎麼回光之國把佐菲打死。

  而怪獸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城市裡的。

  天空裂開了黑黢黢的裂縫,席卷過來自次元夾縫的陰冷寒意。西維亞和賽羅猛得抬頭,正好看見三頭的恐怖凶獸緩緩從半空降落,帶著駭人的氣息,抬手變便毀掉了周圍的高樓。

  「賽羅桑!西維亞桑!那個怪獸是加戈爾貢,為了黃金星球的能源而來到地球上的!」

  與此同時,腰間的終端也催命般響了起來,傳來大空大地的通訊。他似乎正在什麼地方奔跑,聲音喘得厲害,而從屏幕裡一閃而逝的畫面來看,賽羅認出跟在他身邊的那個白衣男人,似乎就是Xio醫療部新送來的那個外星人,一個什麼黃金行星的王子,那時候急著去找西維亞撒嬌……啊不,算賬,他沒有怎麼在意這些,現在也更加沒什麼愉快的心情。

  反正都是一群不合時宜的混蛋而已。

  「好不容易跟西維亞出來約會一次,居然還有不長眼的跑來搗亂?!!」

  幾乎是朝著加戈爾貢呲起了牙,少年看著艾克斯與黃金星人操縱的鋼鐵武器盧迪安先後出現,很快跟怪獸打成一團,毫不掩飾臉上的失望和憤怒。

  他還沒從西維亞嘴裡問出她跟佐菲到底什麼關系呢,來搗亂的通通給本少爺去死好嗎?!哄不回來女朋友你們負責嗎?!!

  而且那個姓艾的,你一個奧特曼,在套上裝甲還有幫手的情況下被一只怪獸打成這樣,你是不是弱得有點過分了??!

  ……可能是有點。

  被加戈爾貢的三分之一個頭摁在地上咬的大地和艾克斯內心同時一陣波動。

  扎鐵了,賽羅桑。

  「不行不行不行,我看不下去了。」

  只覺得腦門直冒火,其中有一半是因為不長眼的怪獸,一半是被這不像話的戰鬥的氣的。賽羅終於忍不了,准備親自出手教教晚輩什麼叫做打架的藝術:「西維亞,我先去把這些礙事的解決了。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沒有人回答。

  少年正在掏眼鏡的手一頓,疑惑地偏頭望去。只見西維亞似乎一點沒將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戰場上,而是一直盯著遠方地平線上的某處,眼底仿佛閃爍著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有。

  「西維亞?」他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不解地喚了一聲:「你在看什麼?」那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你沒感覺到?」

  而西維亞猛得扭過頭,不敢窒信地看著對方,表情就像是見了鬼。

  「我應該感覺到什麼?」而賽羅顯然更懵逼了。他現在只感覺到艾克斯快不行了,加戈爾貢馬上要放大招,他再不去救奧可能就要面臨一場慘案:「你別嚇我,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

  猶豫了下,西維亞搖搖頭。她仰頭看了眼不遠處已經被打成狗的大地和艾克斯,熟悉的心塞又一次撲面而來,讓她真的無比慶幸,當初落在地球上的時候被先一步搶了人間體:「你先去幫忙吧,他們快堅持不住了。」

  「那我去了。」仔細觀察了會兒她的神色,除了痛心疾首之外也沒看出別的,賽羅點點頭,掏出眼鏡,再變身之前還不忘交代她不要亂跑:「你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嗯。」

  西維亞應得很快,而且干脆利落。只是,當賽羅紅藍交織的身軀出現在藍天下,替艾克斯擋了一發光線時,她卻也立刻化作光,沒有加入與加戈爾貢的戰場,而是直直朝著大氣層外飛去。

  越過平流層,來自地外的寒意便越發明顯,甚至在指尖結出了細碎的薄冰。西維亞衝破雲層,停留在宇宙亙古不變的長夜下,來自恆星的光芒照耀在她身上,為鮮艷的紅紋鍍上一層熾烈的溫柔,卻宛如極光,縱然美麗,也始終帶不來融進血骨的暖意。

  她看向面前無邊的銀河,萬千星辰的輝光跨越億萬光年而來,看似明亮,其中卻也隱藏著噬人的暗湧,潛伏在每個黑暗的角落,等待有朝一日吞下所有的光。

  剛剛,在加戈爾貢出現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了一股很熟悉的能量。

  那種沾滿黑暗的氣息實在太特別了,特別到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無法從漫長的噩夢裡醒來。雖然賽羅說他沒有發現什麼,也可能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但無論如何,在這種時候回憶起那種曾經如影隨形的陰冷,對現在的西維亞而言,絕不是什麼好的預兆。

  她沉默著和面前遼闊的星空對視,找了很久,目之所及卻空無一人,仿佛某種無言的嘲笑。就像光之國被冰封之前那人看她的眼神,充滿惡毒的憐憫和惋惜,隨即帶著等離子火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好像在諷刺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如當初那樣渺小而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命運輪轉,卻無法改變任何事情,甚至最終連自己都不能拼湊完整。

  希望是我庸人自擾,都是傷口還未愈合之下浮現出的幻覺吧。

  西維亞有些恍惚地想。

  無論是骨子裡蠢蠢欲動的陰影,還是剛剛一閃而逝過的,那個背叛了他們所有人的混蛋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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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浮生往事

  西維亞向來太願意回想她第一次見到貝利亞的情形。

  那時那人還未因為觸碰等離子火花被驅逐,她也只是身高比不過腿長的幼童,天天和佐菲與希卡利廝混在一起,沒事就給奧特之父添堵。他們這一輩人出生於動蕩不安的年代,奧特大戰爭的余波還未過去,新的陰影又在奧特之星外虎視眈眈。被奪走過太多,對於僅有的一切便會更加珍惜,那是下一代所不懂的惶恐與渴求,只能從過度的依賴中汲取安全感,而其中又以西維亞為甚。畢竟佐菲天性沉穩,希卡利生來淡泊,只有她,學不來忍氣吞聲,也做不到與自己和解,於是便無師自通了如火焰般熾烈的倔強,不肯認輸,更不願妥協。

  她這種性子其實惹過不少麻煩,最起碼,奧特之父當時的確一看見她就條件反射開始頭疼。而就是在這樣的境地下,某一天,她帶著打架過後滿身泥濘坐在圍牆上思考奧生,不經意地回頭,就看見當時還沒變成那副黑到仿佛剛挖煤回來模樣的貝利亞正站在自己身後,饒有興趣地盯著她,不知道已經看了多久。

  說實話,她那時候確實被嚇了一跳。吞得下喉嚨裡本能的驚呼,卻穩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就那樣直接從牆上摔了下去。

  頭頂等離子火花照耀的天空終年明亮,是所有人隱藏最深的眷戀。西維亞躺在地上,有一瞬間被那璀璨奪目的光輝所吸引,可下一秒,湛藍的天空被遮蔽,貝利亞俯身望著有些怔愣的小孩兒,語氣裡是與之後並不相同、稍微有那麼些善意的嘲弄。

  「我有那麼可怕?」

  他蹲下身,看起來難得有耐心。貝利亞向來不喜歡這麼太過脆弱的幼崽,他渴望的是強者,是能夠將一切握在掌心的力量,而不是憐憫弱小到一只手就能捏碎的什麼。但此時,他似乎忘記了這種一貫的喜惡。

  「我見過你不止一次了,肯跟我說過的,天天打架、不服輸的小姑娘,嗯?」

  貝利亞這麼開口。而不等西維亞反應過來,他又自顧自接了下去,從戰場歸來的人身上總會帶有獨特的尖銳與煞意,在貝利亞身上尤為明顯,那讓她有些畏縮,卻也因此帶來更多無法隱藏的探究與好奇。

  「你挺合我眼緣的,以後我可以來教你。」

  他的話裡帶著不容拒絕,而西維亞也未曾搖頭。如果她當時再謹慎一點,思考的再久一點,她就會發現其中隱含著這人對她最准確的判定,他認為他們是同一類人,生而為光,卻隱藏著黑暗的種子。後來佐菲總是認為她所遭遇的一切跟啟蒙教育時期就遇到了貝利亞這種人有關,而她並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對方,即使沒有貝利亞,她大概也會陷入同樣的洪流,因為本質如此,貝利亞只是讓她看清自己的鏡子,而非雕琢璞玉的工具,無論重來幾次都是如此。

  但西維亞不會否認她一點都沒有受到對方的影響。拋開別的不談,貝利亞的確是個好老師,而且足夠令人信服。他教她戰鬥,教她如何在宇宙中生存,而最常灌輸給她的東西就是追求更加強大的力量,才能最終握住自己的想要的東西,她對此很贊同。弱小是宇宙最大的原罪,再與世無爭的種族都必須通過戰鬥守護屬於自己的一切,她不會沉溺於被人保護的幻像,只有變得強大,才能有真正的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不會被任何東西所束縛。

  力量是誘人犯罪的禁果,撒旦最終也會引誘亞當墮落。當聽到貝利亞去觸摸等離子火花被逐出光之國的時候,西維亞其實並不算多麼驚訝。潛意識裡她或許早就明白那人終究有這麼一天,為了追求更加強大的力量不惜觸犯禁忌,而誰都知道,那是條與迄今為止的半生背道而馳的路,一旦踏上,就只能通向深淵,再無法回頭。

  只是,西維亞想不到,他還會回來。帶著面目全非的外表,雷布朗多的野心,以及數以百計的怪獸軍團向光之國復仇。

  「我說過的吧,你是這裡和我最相像的存在。」

  在一片混亂的奧特航空港,抵擋怪獸軍團的第一道防線上,貝利亞准確找到了心情復雜的西維亞,不負曾經清亮的聲音只剩下將善意吞噬一空的冷酷:「跟我走嗎?作為我貝利亞的學生,我能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西維亞拒絕得毫不猶豫。雖然不如貝利亞強大,但她骨子有種不曾想任何人訴說過的傲慢。她覺得即便都是追求力量的人,她與他也有本質的不同,他只是為了一己私欲,而她是為了能夠保護更多的人,守護好她所在意的一切,她所做的遠比貝利亞高尚,自己永遠不會、也不屑與對方為伍。

  貝利亞並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憐憫地看了她一眼,仿佛在看著一個自欺欺人還不自知的可憐蟲。而直到奧特之王出手,將他囚禁在宇宙監獄,光之國再度恢復以往的平靜。西維亞有時會想起那人最後的眼神,依然和初見一樣隱隱預示著什麼,可她沒有再去深思,只是堅持著自己的論調,堅決而毫不懷疑地將自己與貝利亞區分開來,從未想過再去探究那其中蘊含的真正本意。

  可現實最終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時光流轉,曾經的孩子終要長大,也開始有了成為前輩的資格。西維亞從不掩飾對於力量的重視與追逐,她也以此在奧特競技場教導自己的學生,並鼓勵他們前往星際外的戰場尋求。那些都是純粹而單純的年輕人,她在奧特航空港送走他們時還神采奕奕,可戰爭從來並非兒戲,當她再次聽聞他們的消息,曾經鮮活的生命,卻都已成為星辰間孤獨漂泊的亡靈。

  她帶著力量至上的想法,鼓動他們前往戰場。雖然那最終不該全歸罪於自己,但也讓西維亞猛然驚覺,自己其實在做和貝利亞一樣的事,甚至更卑劣,更不可原諒。他對於曾經同伴的傷害還流於表面,明目張膽地將羈絆扯碎,而她則是以為別人好的名義,教他們去爭鬥,教他們去傷害,最終親手毀了他們本該璀璨的一生。

  希卡利和佐菲一直都勸她那不是她的錯,也奇怪過為什麼她要如此固執地不肯原諒自己。西維亞無法跟他們解釋,那天她在航空港收到學生戰死的消息,看著面前無垠的星空,突然不寒而栗。她開始認識到自己從最開始就犯了最嚴重的錯誤,她可以放任自己的對力量的渴望,追逐它,得到它,占有它,可然後呢?她是比貝利亞更好的人嗎?當她真的得到貝利亞那樣足夠強大的力量,她會怎麼做呢?會繼續食不饜足,想要追求下去嗎?會真的去保護同伴,而不是去傷害他們嗎?當她成為連佐菲都會頭痛的戰士,得心應手地贏下一場又一場戰鬥,沸騰的欲望如此強烈的燃燒著,那與貝利亞如出一轍的,對戰鬥和榮耀的渴望,追求強大力量的本能,不正是會讓她和他一樣最終墜入黑暗的本源嗎?

  於是,西維亞害怕了。她懷揣著自我的否定踏入戰場,企圖尋找一個答案,在硝煙散去之後又將自己禁足在光之國,斂下曾經意氣風發的張揚,磨平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桀驁棱角,再也不肯踏向充滿誘惑的宇宙一步。直到在某個晴空下邂逅年幼的賽羅,看著他眼底干淨純粹的澄澈,對於陪伴與擁有的渴望簡直就是自己小時候的翻版,她才終於肯開始與自己和解,如果她給予賽羅需要的一切,就像貝利亞曾經給過自己渴求的一切那樣,他會最終成為和自己不一樣的,能夠真正用力量守護別人的人嗎?

  於是,當聽到賽羅去摸等離子火花的時候,西維亞的確感覺到了某種宿命的味道。但好在少年終不負她所望,雖然中途確有迷失,卻依然成為了名副其實的英雄。這讓她終於看到了某種可能性,終於能夠試著將自己從漫長的陰影中解放。

  雖然事實證明,那不過是一種短暫的自我麻痹而已。沒有誰可以一直拯救誰,這世上更多的,還是來不及愈合就又撕扯開的傷痕。

  「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了。」

  浮在宇宙亙古的夜幕下,西維亞再次在四周找了一圈,確定沒人之後這麼喃喃自語道。貝利亞就像是她人生中一道抹不去的疤,一段活著的黑歷史,她來這個宇宙是散心+聽醫生的話養病的,不是來跟自己的過去糾纏不清的,要是剛剛是錯覺還好,萬一貝利亞真的來到了這個宇宙,那麼他們——包括但不僅限於她跟賽羅,甚至整個光之國,都一定會跟那個家伙不死不休。

  ……只不過,在那之前,她還是要有一件事得一直不停操心的。

  看了眼地球上跟加戈爾貢打架的兩奧一外星人,已經兩個都被怪獸的大招石化,剩下的一只兔子也有點岌岌可危,西維亞默默嘆了口氣,帶著滿心滄桑,化作光,重新朝著地面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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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滴水穿石

  賽羅覺得自己今天簡直日了狗了。

  加戈爾貢並不是什麼特別厲害的怪獸,但在宇宙裡確是一等一的難對付。畢竟除非它有三個頭,還有碰一下就要被石化的光線,要是對它了解不足,或者隊友配合不給力,很容易就會陰溝裡翻船——艾克斯和黃金星人屬於前者,他自己就是那個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小可憐。

  於是,看著加戈爾貢睜開最中間的眼朝躲閃不及黃金星人放了大招,艾克斯撲上去替對方擋了這一下結果被石化,少年真的一臉懵逼。而緊接著憤怒的黃金星人要去報仇,結果被加戈爾貢反殺,也變成了一尊石像,更是讓他覺得這架沒法打了。沒了兩個隊友幫忙分擔怪獸注意力,再加上還得看好兩塊石頭的安全,他很快就有點力不從心,一個晃神,沒完全躲開加戈爾貢的石化光線,被余威掃到,半個身體開始慢慢凝固,很明顯也要步上那兩個家伙後塵的亞子。

  「……」

  賽羅的內心現在是崩潰的。

  尤其是,當他舉著被石化一半的胳膊,看到西維亞緩緩從半空落在怪獸身後,帶著一臉「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看著自己的時候。

  「能不能小心點,你們?」

  西維亞嘆了口氣,語氣裡隱約可見收拾爛攤子的生無可戀,讓她的內心一瞬間與某位遠在光之國的警備隊長達成了和解。而雖然嘴上這麼說,行為卻超乎預料的速度,在落地的剎那就手起刀落,瞬間劈斷了加戈爾貢兩條響尾蛇一樣的尾巴,讓怪獸吃痛地晃了晃,能將人石化的眼睛也眯了起來,讓賽羅得到了幾秒喘息之機。

  他趁機飛出頭鏢,直戳加戈爾貢的石化之眼。在怪獸哀嚎響起的同時,所有被石化的部分也開始恢復原狀,包括艾克斯與黃金星人,終於都脫離了險境。

  「多……多謝了,西維亞桑。」

  活動著自己不再僵硬的身體,艾克斯心有余悸地朝對方這麼道謝,結果莫名其妙被賽羅瞪了一眼,這讓他真的很委屈。倒是黃金星人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不太友好的氛圍,本能後退幾步,遠離了開始想咬人的兔子,只當自己還是個死的。

  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黃金星人保護了黃金星的能源,可以返回家鄉,艾克斯又有驚無險地干掉了一個敵人,這個結果除了賽羅以外的人都很滿意。少年超強的自尊心無法接受自己差點被一只怪獸石化,和竟然要依靠西維亞來救場的事實,從加戈爾貢炸成天邊煙花的那刻就開始生悶氣。跟著他變成人類之姿回到原先的公園,西維亞看著滿臉都寫著「我真的很不高興」的賽羅,心底有些好笑,也只能輕聲細語地去哄。

  「沒關系的。」

  她又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企圖給對方灌下一碗毒雞湯:「人無完人,偶爾一次失手也在所難免,你以前又不是沒有翻車過。」

  「……」

  這話聽起來太真誠了,賽羅一時很難分辨西維亞到底是真的在安慰自己,還是真的想把他氣死。他盯著她看了幾秒,隨即委屈巴巴地在原地蹲下,渾身上下都表達著「我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的意思,差點沒讓西維亞當場笑出聲來。

  「真生氣了,小朋友?」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賽羅丟給自己的後腦勺:「我錯了,好嗎?你說是什麼就是什麼,我不逗你了,嗯?」

  「你得安慰我。」少年仰起頭,「不然我就生氣。」

  「你想怎麼樣?」她微微挑眉,看起來難得好說話,而賽羅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從地上一躍而起,臉上一下子充滿了期待。

  「你親我一下,或者我親你一下,都行!」他說。

  「……」西維亞不說話,就看著這蹬鼻子上臉的小孩兒。

  「那,抱一下,抱一下總可以吧?」瞄了眼她的表情,賽羅立刻慫了:「再不行拉個手我也接受……哎哎哎!你別走啊,這你都不答應的嗎!」

  「…………」

  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今天第幾次翻了白眼,西維亞無奈地搖搖頭,揪住對方命運的後頸皮,把少年拎到了拐角的冰淇淋攤前。

  那天最後,賽羅蹲在地上,痛苦而又快樂地吃了她十個甜筒,才勉強算是被安撫住,心滿意足地回了基地。

  日子又恢復了該有的平和。

  大地告別了黃金星人,一時還沉浸在離別的愁緒裡有些發懵,但很快就不得不為躲避想要把他拖上訓練場好好捶打的賽羅而疲於奔命。而依然癱在對面的辦公桌後鹹魚,西維亞就這麼看著每天固定的兔子抓呆嘰的戲碼,偶爾興致來了跟終端裡的艾克斯閑聊幾句,參觀一下大地被血虐的慘狀。但更多的時候,少年並沒有那麼多興趣訓練後輩,就只是想找個借口鑽進辦公室往西維亞面前湊而已,於是她又不得不留出一部分精力來應付越來越難纏的小兔崽子,一時間,倒也漸漸忘了那天冷不丁被貝利亞觸動的茫然與不安。

  說起來,在他們談了之前那基本談崩了的一通談心之後,西維亞發現賽羅確實是鐵了心要把「重新追求」的豪言壯語付諸實現,幾乎每分每秒都恨不得待在自己眼前。她倒不是煩他,畢竟小時候的賽羅要比這魔鬼的多,也不是覺得尷尬什麼的,只不過對此稍微有點無奈。曾經的悸動是真實存在的,但分手也是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她不至於因為賽羅幾次撒潑打滾就改變想法,更何況這家伙最近真的越來越像小孩兒,這讓已經習慣了之前彼此沉默的西維亞真的有點無所適從。

  「你是真的不把我說過話往心裡去,是吧?」

  坐在天台上,擺弄著面前從大地那兒借來的宇宙收音機,西維亞看了硬要跟著上來的少年一眼,臉上的無可奈何已經溢於言表:「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可沒說過以後分不了手。」

  「但你也沒說會有分手的那天啊。」在外獨自闖蕩了幾年,嘴皮子顯然也變得利索起來,賽羅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更何況,你要分手是因為你覺得我做的不夠好,那我就努力做好,沒有了分手的理由,你也用不著再跟我分手了,不是嗎?」

  ……可事情要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對方,賽羅是鐵了心要一棵樹上吊死,西維亞只能苦笑。說實話,對於她這種人而言,有人願意抓住她不放,願意將一腔赤忱牽掛在自己身上,說沒有觸動是假的。可也正是因為如此,西維亞更是明白她不能以破碎之身占有這份純粹,自己只能索取,而根本給不了他任何東西,賽羅會遇到比她更好的人,她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將對方困在自己的身邊,和自己一起在深海裡慢慢溺亡。

  要是賽羅能自己想通就好了。

  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西維亞逼迫自己不去看他干淨的眼眸,將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宇宙收音機上,試圖扭出一個期望中的頻道來。

  她這些天都在搞這個,試圖通過可以接收和傳送信號的機器恢復跟光之國的聯系。雖然旁邊的賽羅可以跨越空間替她轉達,但西維亞覺得沒必要,就算少年再強,體力總是有限的,帕拉吉之盾需要耗費的能量即便不說她也能猜到相當巨大,如非必要,她不准備讓他因為傳話疲於奔命,還是自己想辦法聯系上那邊比較方便。

  因此,在咨詢過梵頓星人之後,西維亞就盯上了大地的這個寶貝收音機。畢竟奧特簽名本質上也只是一種壓縮的訊息,宇宙間信號很多,能跨過空間阻礙的也不一定沒有,她所要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嘗試,捕捉到來自光之國的那一個頻率。

  而一向運氣很好,沒過多久,西維亞就毫無懸念地成功了。

  當捕捉到一段熟悉的頻率時,不光西維亞,連正歪在一邊打盹的賽羅都猛得一晃,腦袋不小心撞上了頭頂的護欄。當他捂著腦門湊過來時,西維亞已經破解了這段頻率的曲線值,時隔多日再次收到了M78的訊息,很快,無數積壓的奧特簽名就幾乎鋪滿了整片天空,一時極為壯觀。

  不出意料地是,除了其中零星幾條希卡利的聯絡外,剩下的全是佐菲那個叨逼怪的消息。似乎他從自己失蹤開始就不停地試圖和她取得聯系,一直到剛剛,都還在孜孜不倦地朝宇宙扔簽名,也不管她究竟接不接得到。

  西維亞一臉懵逼,跟同樣被嚇到的賽羅一起仰起頭,努力辨認起空中亂七八糟的鬼畫符。

  【西維亞,你到底哪兒去了?】

  【收到速回,我要派人找你去了!】

  【你再不回信我就把賽羅叫回來了!聽見沒!】

  ——這應該是她剛失蹤的那一陣子,即使沒有聲音,也能從字裡行間看得出對方的焦慮和崩潰。

  西維亞心中一暖。她在心裡默默感慨真不愧是多年的發小,頓了頓,又接著看了下去。

  【你跟賽羅到底怎麼回事?始亂終棄小孩兒是不行的啊西維亞,三兒要跟你決鬥的。】

  【希卡利居然不跟我說你是被卷到別的時空去了他怎麼能這樣,我什麼時候又得罪他了?】

  【小兔崽子拆了我的辦公室,又拆了希卡利的實驗室,你回來看著辦吧。】

  【希卡利打人為什麼這麼疼,為什麼?!!你以前都教他什麼了?!!!】

  …………

  【賽羅回來說找到你了,但你不願意回光之國……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這麼熱愛工作的人?】

  【賽羅走了,說他絕對不跟你分手,要重新追求你。我覺得他可能沒戲,但還得安慰他能行。我太難了。】

  【你還不回來嗎?】

  ……………

  【宇宙警備隊的任務又積壓了,你不回來可以,能不能把賽羅送回來給我出任務!!!】

  西維亞:「……」

  而賽羅:???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隊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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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草蛇灰線

  一個獨守光之國的空巢隊長,一肩扛起整個宇宙警備隊的老男人,你永遠不知道他有一天會崩壞成什麼樣子,起因就是被兩個不省心的發小和搞事的晚輩日夜荼毒,最終變成只能給失蹤人口扔簽名排遣寂寞與苦悶的話癆。

  畢竟他以前是不敢這麼跟她講話的。

  簡直好笑中透露著一絲心酸。

  搖了搖頭,西維亞瞥一眼身邊臉上親眼目睹佐菲人設崩塌陷入恍惚的賽羅,默默嘆口氣,順著收音機發出的頻率額扔了個奧特簽名回去:

  【你是不是把我當免費樹洞用了,嗯?就沒想過有一天我真的會收到嗎?】

  佐菲還真的沒想到。

  接到西維亞消息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喝茶,結果整整一杯都貢獻了出去,一滴不剩地噴到了來交報告的雷歐臉上,差點沒當場給人整出個飛踢。示意旁邊一臉懵逼的賽文把人摁住,佐菲想都沒想,丟掉手裡空了的杯子,直接發自內心地回復道:

  【你還活著呢?!】

  ……怎麼,你很希望我死了是嗎?

  嘴角一抽,西維亞想跟佐菲約競技場的衝動又回來了。不過難得再次聯系上,她決定大度地原諒對方於是裝作都沒聽見過的樣子,跟他扯起了別的。

  而佐菲也不挑,嗯嗯嗯地連聲附和。畢竟被嚇了這麼一遭,他也不敢再對西維亞要求更多了,別再來折騰自己可憐的心髒就可以。兩人就這麼心平氣和人(起碼表面是)地溝通了幾句,氣氛一度顯得無比和諧。

  【說起來,賽羅現在在你那邊吧。】

  看了眼桌上堆積如山的公務,佐菲仿佛剛想起來這事一般。雖然他也想當這個惡人,在小孩兒追人的時候這麼殘忍,但有些事的確還需要仰仗他去做:

  【不開玩笑,他真的得回來一趟了。】

  【不,我才不要回去做任務!!】

  而不等西維亞回話,賽羅就終於憋不住,親自上陣跟佐菲掰扯去了。他不是喜歡偷懶的人,但這事怎麼說,關系到他以後的個人幸福,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啊隊長,他還不信沒了他警備隊的天就要塌了還是怎麼!!

  【但這個任務必須你去。】

  只是,佐菲的態度很堅決,一般讓他這麼不通情理的都是很重要的事情。賽羅本來還有些猶豫,結果看不下去的雷歐也忍不住加入進來,劈頭蓋臉對著少年就是一通訓,中心思想大概就是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得回來,西維亞又不會跑了你少見兩天又不會死,最終讓小孩兒蔫噠噠地同意了。究其原因,大概就跟雷歐害怕賽文一個道理,都是在被摔打中樹立起的威嚴。

  「那我……我就去了。」

  在與光之國的交流結束之後,賽羅看著西維亞慢吞吞地關掉宇宙收音機,眼裡滿是可憐巴巴的委屈:「我保證,一定會很快回來的!」

  哦。

  西維亞瞥他一眼,點點頭。

  「真的,我真的馬上就回!你可千萬不要想我!……不對,還是想一點點好了。」

  說實話,要換了她在這種時候被人攆去干活,她想殺了佐菲的心都有,所以西維亞對於賽羅不舍的哼哼唧唧抱有極高的忍耐度。而看著少年最終一步三回頭地消失在天際,她長嘆了口氣,抱起大地的寶貝收音機一步一步走下樓,沒人在耳邊聒噪,的確終於收獲了難得的清淨。

  只是,在最初的輕松過後,她心底或許也有那麼一些微小的、令人不想承認的寂寞。

  而不管誰到來誰離開,日子總要繼續過的。

  在賽羅走後,西維亞又恢復了她剛來Xio時的生活軌跡,每天窩在辦公桌後鹹魚,偶爾應付一下跑來的格爾曼博士和琉依,實在無聊就去訓練場欣賞大地被摔打的慘樣。她很早以前就習慣於這種單調和蒼白,也更喜歡寂靜,只有賽羅曾是闖進自己生命裡一抹沸反盈天的鮮艷。說實話,寂寞並不難熬,難熬的是見到過熱鬧與喧囂之後再次擁抱萬籟俱寂,那就像針一樣扎在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疼痛可以隨著時間流逝,直至麻痹,但每當不經意觸碰到時,又會有那麼一瞬間,從血液裡傳來無法掩飾的劇痛。

  「所以你會想賽羅桑嗎?」

  當大地向西維亞問出這話時,已是少年離開的第一個半月,對於光之巨人的壽命而言這只不過是極短的一瞬,但有些時候,卻又顯得如此漫長。西維亞聞言掀起眼皮,拿掉臉上蓋著的書,雖然名義上是在午睡,但她眼底很清明,沒有任何一絲剛睡醒的茫然。

  「為什麼這麼問?」斟酌了一下,西維亞謹慎地回答:「想或者不想,有什麼區別嗎?」

  「……其實也沒什麼。」

  大地輕輕撫摸著擺在桌上的哥莫拉玩偶,被西維亞平靜卻仿佛能刺透人心的眼神看著,很多時候,他都會有種莫名的心慌,於是,也不敢多探究些什麼:

  「就是,覺得還是賽羅桑在比較好。只要有他在,西維亞桑就會比平時有活力很多,好像會很開心的樣子。」

  是這樣嗎?

  微微有些錯愕,西維亞回想了一下自己以前的行為,並沒覺得在有賽羅或者沒有賽羅的時候有何差別。只是,在她仔細思考之前,從終端裡就發來了隊長要求他們出動的消息,似乎是城南某處廢棄工廠發現了不明的宇宙波動,要他們研究組前去查看一番。

  大地立刻爬起來准備。收拾到一半見西維亞事不關己又要睡過去的架勢,又冒著生命危險連扯帶拽地把人弄起來,塞進車裡直奔現場。

  「你現在也是Xio的一員啊,西維亞桑。」

  一邊開著車,一邊不停地叨逼叨,大地試圖苦口婆心地說服對方不要總是忘記自己也需要出任務的事實:「要是被隊長發現,我們可都是要寫檢討的!」

  「嗯。」

  靠著車窗打了個呵欠,西維亞擺擺手,表示自己有在反省,還是先把眼前的事搞定再說。

  大地對此沒有意見。

  事實上,檢測到不明宇宙波長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具體得要分具體情況考慮。但問題是,這個月他們已經第四次收到同一個波長了,但每次都在不同的地方,找過去還都是無功而返,這讓研究組的每個人都很困惑,卻也沒什麼辦法。

  「我覺得這次十有八九也發現不了什麼。」

  按著艾克斯的導航轉了個彎,停在某處廢棄工廠的大門,大地跳下車,一邊看著手裡的終端一邊這麼朝西維亞開口,看表情,很明顯又是沒找到那個喜歡跟他們捉迷藏的奇怪波長。

  「那可不一定。」

  雖然也確實沒感覺到什麼特別的東西,但戰士的本能告訴西維亞這次絕沒有那麼簡單。她四處看了看長滿野草的荒地,大門已經生鏽的廢棄廠房,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的危機感,突然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

  「你檢測到什麼了嗎?」撇了眼大地手裡的終端,西維亞這麼問了一句。

  「沒有。」

  青年老老實實回答,但還沒等他斷定這又是白跑一趟,終端裡一直平直的曲線卻突然劇烈波動了起來,發出滴滴的警報聲。與此同時,艾克斯也猛得出聲提醒,語氣難得焦急:

  「大地,後面!!」

  啊?

  一時突然變化的曲線整懵了,大地還沒反應過來,而同樣察覺到危險的西維亞已經直接出手,拽著對方的衣領連人帶終端一起摁到了地上。

  「砰——!!」

  而就在他們有所動作的下一秒,一道看起來就很不妙的光線擦著兩人的後背擊中了面前的鐵門,直接在厚達五釐米的門上燒了個窟窿。

  「誰?!」

  迅速直起身,西維亞轉向攻擊襲來的方向,看到的卻只有及膝深的野草。

  「怎麼回事?」而猝不及防之下,腦袋差點摔在地面的碎石上,大地蒙了一會兒才爬起來,掏出槍站在西維亞身邊警戒。

  沒人回答。

  四周依然是一片寂靜,似乎剛剛突如其來的攻擊只是幻覺一般,只有門上還在滋滋作響的大洞才提醒他們周圍潛伏著想至他們於死地的敵人。

  西維亞沉下了臉。

  「我很不喜歡裝神弄鬼的家伙。」她冷笑一聲,手腕上的奧特手鐲已經便成成了一杆長..槍似的武器,被牢牢握在手中:「給你五秒,如果不出來的話,就永遠也別出來了。」

  空氣仍舊安靜。

  那行吧,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沒有耐心跟對方玩這種捉迷藏的游戲,西維亞看都沒看,朝著十點鐘方向擲出武器。瞬間,便變成一道紅色的光芒,直直朝著遠處一堆廢油桶刺去。轉眼間,爆炸的火光便衝天而起,一道黑影也被迫從中竄了出來,站定在兩人不遠處的空地上。

  「真不愧是,光之國的『驍姬』。」

  隨著硝煙散去,那人的身形也漸漸變得清晰。西維亞眯起眼,看著他仿佛昆蟲一般的腦袋,想可以一會兒,才從光之國長長的宿敵名單中找到對方的種族。

  「斯蘭星人。」

  她嘖了聲,並不是很理解為什麼總有人喜歡在被血虐之後依然孜孜不倦地想要搞事:「你是沒挨夠麥克斯的毒打,想來地球再找找刺激嗎?」

  斯蘭星人:「……」

  怎麼肥事?你們現在上來就揭人傷疤的嗎???

  「……我的復仇很快就要成功了。到時候不只是麥克斯奧特曼,我要你們光之國的每個人都付出代價!」

  本來沒想提這茬,但既然西維亞說了,那也得放兩句狠話才能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尷尬。斯蘭星人哼了幾聲,在被惹毛的邊緣反復橫跳,最終還是內心對那一位的恐懼占了上風,按耐下想要直接動手的衝動,還是得想辦法完成這個交代的任務。

  「我希望你能按我說的去做,這樣對誰都好。」

  看都沒看大地一眼,斯蘭星人頓了頓,目的明確地朝著西維亞開口:

  「有位大人想要見你。如果你不想看著地球被毀掉的話,最好還是跟我走一趟。」


第二十三章  滄海遺珠

  有人要見她。

  斯蘭星人此話一出,西維亞就基本有了不好的猜測。能被對方稱為「大人」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而宇宙級別的惡棍那麼幾個,跟自己有關系的是誰不用腦子想都知道,這讓西維亞難得感覺到一絲焦慮,和無法掩飾的煩躁。

  「要是我說不去呢?」

  是真的一點也不想再跟那家伙扯上關系,她沉默了下,並不願意搭理這個看起來就很像陷阱的陷阱。

  「那就很遺憾了。」斯蘭星人聳聳肩,看起來很苦惱地嘆了口氣:「我也不想的,但這是我必須完成的任務,所以……」

  隨著他的話音落地,藍天下,怪獸的虛影衝天而起,出現城市最中心的地方。頓時,人群四散,警報和哭嚎聲交織在一起,即便隔得很遠,也仿佛近在咫尺,讓兩人瞬間都變了臉色。

  「那是——!!」

  猛得轉過身,看向城市中出現的怪獸,大地迅速用手中的終端進行解析:「宇宙恐龍傑頓!!」

  沒想到斯蘭星人竟然會放出這麼可怕的凶獸,曾經跟這種怪獸面對面過的西維亞表情比大地還要難看,死死盯住面前氣定神閑的敵人,語氣裡滿是深沉的怒意:「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的目的已經說的很明確了。」斯蘭星人哼笑了兩聲,「只要你去,我立刻就把傑頓讓傑頓停下,怎麼樣?」

  「不行!」

  而不等西維亞回答,大地已經急吼吼地替她開口,並用力摁住了她的肩膀,「那一定是陷阱,不要上當啊西維亞桑!!我會去把那個怪獸打倒的!!」

  說完,不給任何反應機會,他就撈起終端衝了出去,速度快到西維亞根本來不及去攔。很快,伴隨著藍色的數據流向四面八方延展開來,艾克斯出現在傑頓面前,試圖和趕到現場的Xio一起阻止怪獸破壞的腳步。

  但是,杯水車薪。

  傑頓的恐怖整個宇宙無人不曉,就連西維亞也不敢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直面其鋒芒。眼看著艾克斯套上了好幾層花裡胡哨的鎧甲,卻依然占不到任何便宜,完全在被單方面碾壓,她眉頭緊皺,想去幫忙卻顧忌這邊的斯蘭星人,只能在原地干著急。

  「我說了,別逞強嘛。」

  已經無聊到開始數地上的草葉,斯蘭星人看她一臉凝重,是真的目的明確地在勸她主動就範:「那個巨人撐不了多久的。你看,只要你去,我立刻就讓傑頓從城市裡消失,這不是個挺合算的事情嗎?」

  至於把自己完成了把她弄走這個任務之後要干什麼,斯蘭星人有自己的計劃,那位大人也管不著,西維亞也不會再礙他的事,他會很快完成自己的復仇。這一點他顯然就沒必要跟對方點明了。

  「……」

  這個情形下似乎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眯起眼,盯著面前得意洋洋的斯蘭星人,西維亞有那麼一瞬間,確實在考慮要不要直接動手把他打成死的。但傑頓實在是個難搞的玩意兒,與其冒風險——而且是極大的風險兩敗俱傷,她還是覺得穩妥一些為好。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識時務的那一類光之巨人。」

  顯然也松了口氣,斯蘭星人很快團了個傳送門出來,朝對方比了個請的手勢:「那位大人在裡面等你。」

  西維亞抿緊了嘴角,看著面前黑黢黢不知通往何處的傳送門,別無選擇,只能邁步向前,踏入了未知的道路。

  而看著她的身影在空氣中,斯蘭星人也不打算賴賬,立刻將傑頓收了回來,同樣頭也不回離開了。最終,湛藍的天空下,只剩艾克斯看著滿地廢墟,沉默不語。既然對方在占據絕對上風的時候離去,那麼,西維亞最終做出了什麼選擇,就很清楚了。

  「可惡。」

  一拳砸在地面上,揚起無數灰塵。他握緊雙手,在刺眼的陽光下,再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和弱小。

  西維亞桑……

  如果,如果自己能再強大一點的話。是不是,就不會總是讓她為自己犧牲。

  他明明,也想要保護她的。

  而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刺激到了可憐的後輩,以至於讓他們之後因此輕易著了敵人的道。此時此刻,從傳送門的另一側踏出,西維亞現在的心情並說不上很好,甚至非常糟糕。

  門後的世界是一片混沌,亙古的黑夜與不知何處傳來的光芒交織在一起,拼湊出四周灰蒙蒙的空間。西維亞認得出這是時空夾縫中的亞空間,充斥著風暴、亂流與空間錯位的地方,很久以前,還沒被從光之國驅逐的貝利亞經常會在這裡訓練自己。那人向來都不滿足於競技場模擬出的威脅與危險,而她也向往著更加強大的力量,一個敢教,一個敢學,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是銀十字的常客,從奧特之父到佐菲都因此跟貝利亞吵過無數的架,卻從來不會改變那人一丁點的想法。

  「貝利亞簡直就是想毀了你!」

  西維亞記得,在自己又一次疲憊而又傷痕累累地回到光之國,佐菲把她扔進醫院,終於忍不下去爆發時,他確實是這麼朝她吼的。

  生氣的佐菲並不常見,而氣到能稱得上暴怒的佐菲更是稀有。西維亞記得很清楚,那時候看著幾乎要衝出去跟貝利亞決鬥的發小,她確實沒忍住,不小心笑出了聲。

  於是,場面立刻就演變成了她跟佐菲的鬥毆,真的上手的那種。要不是希卡利最後過來把佐菲連拉帶拽地弄走,西維亞估計,自己出院的時間還要被人為延長很久。

  「你倒是有人願意護著。」

  在佐菲怒氣衝衝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後,把她搞成這幅樣子的罪魁禍首從門後轉出來,這麼朝她開口道,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貝利亞的語氣中一向都帶有某種嘲弄的意味,那似乎已經成為了他說話的方式,一種獨特的標志,雖然聽上去並不友善,卻遠比他之後只剩下冷酷與惡意的譏諷真實。

  「你要知道,受傷的唯一原因只是你太過弱小。」

  將手裡拎著的營養劑放在床頭,貝利亞居高臨下看著她,眼中的情緒很難分辨,但西維亞猜測,那應該不是漠然或者鄙夷的意思:

  「亞空間裡遠不止你遇到過的那點危險,如果你連這個都解決不了,那就一輩子待在別人身後讓他們保護你吧。」

  「但你不至於如此,西維亞。」

  這句話像是魔咒。

  在以後很多時候,西維亞都會想起那人說出這話時的語氣、音調,乃至表情。他了解她的本質,甚至比她自己還要更早看清骨子裡與生俱來的桀驁。她很難不將它作為某種意義上的鼓勵,甚至肯定,因為他是那樣精確地抓住了她包裹在漫不經心外表下的尊嚴,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傲慢。她永遠無法容忍自己成為被保護在溫室裡的花朵,永遠不可能仰人鼻息而活,等待命運施舍的仁慈與解脫。

  於是,她開始往更要命的地方鑽,肆無忌憚地將太多東西放在自己的安危之前。而西維亞知道自己也足夠幸運,還未成熟之時貝利亞會替她把握所有磨礪的底線,到底不至於真讓自己作死。而等到他們分道揚鑣,終究成為站在對立面的敵人,她也已經足夠強大,能夠獨自面對那些真正的血與火、生和死,而不至於被死神的利爪過早抓住。

  所以,她到底是應該感謝他的。

  西維亞漫不經心地想,看著四周遠比自己年幼所見危險百倍的時空風暴,終於意識到曾經的貝利亞為什麼總是要在把她扔進亞空間之前先一步進來晃悠一圈。

  只是現在,她已經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了。

  甚至那人自己就是其中最危險、最想置她於死地的那一個。

  在感覺到身後呼嘯而來的風聲時,西維亞內心油然而生出一種「我就知道會這樣」的無力。變身,躲避一氣呵成,她像貓一樣輕巧地落在幾十米開外的巨石上,看著剛剛所站之處滿天的塵土,以及地面隱隱約約被錘出來的大坑,默默嘆口氣,轉手將奧特手鐲變幻出的奧特火花握在掌心。

  「這個見面禮真是別開生面。」她將武器指向從塵煙中漫步而來的那人,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你以前可不會這麼從背後偷襲我。」

  「你以前也躲不開我的偷襲,無論從哪裡都是。」

  拎著格鬥儀,前端還有藍色的電弧不時閃現,貝利亞抬起頭,看著巨石上多年未見的人,聲音還是像曾經一樣充斥著嘲弄:「上次見面沒來得及說,你長大了,西維亞。」

  「……」

  這話是貨真價實的諷刺,西維亞聽得出來。上次他們見面還是在貝利亞時隔多年逃出宇宙監獄,從光之國搶走等離子火花的時候,她當時沒在塔裡,看到天上一閃而逝被扔出M78的夢比優斯時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卻已經趕不及,只能在被冰封之前看了眼貝利亞揚長而去的背影。那簡直是貨真價實的恥辱,以至於現在挺他提起這個,西維亞心裡很輕易就被勾起了一簇怒火。

  「你以為我不敢跟你打架?」

  她冷笑了聲,胸前寶藍色的能量核心表面浮掠過一層淺光,宛如燒灼著的沸騰怒意。她永遠無法原諒貝利亞,就像她永遠無法原諒曾經的自己一樣,他們都背負著需要贖清的罪。

  「不自量力。」

  貝利亞似乎是笑了笑,從那張臉上很難讀出除了嘲諷以外的情緒,但西維亞從來都看得很清楚。他親手教出的學生,有什麼本事他實在太了解了,而也正是因為如此,貝利亞實際上並沒有閑談的打算。畢竟對於西維亞,他毀掉她易如反掌,但在這麼做之前,還是會覺得有些惋惜。

  「我曾經說過的話從不打算收回。」

  手裡的格鬥儀在地上點了點,貝利亞聳聳肩,看似平和,周身卻有恍若實質的殺意在空氣裡蔓延開來:

  「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我還是要再問一次,作為我貝利亞的學生,你一定要繼續留在光之國跟那群家伙為伍嗎?」

  「如果我說是呢?」西維亞握著奧特火花的手又抬高了些。

  「那就,太遺憾了。」

  貝利亞殘忍地笑了起來。

  如果你不願遵從本性中的黑暗,那我也只能,親自動手讓你認清事實。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教給她自己所知的一切時那樣。


第二十四章  死生契闊

  既然一言不合,打起來也只是意料之中的事。

  事實上,這場戰鬥並沒有什麼懸念,西維亞很清楚。她是貝利亞的學生,即便早已獨自經歷過的無數生死,一招一式仍然還能看出他的影子。更何況自己遠不在最巔峰的狀態,被布萊克王打出的傷才剛剛恢復,面對能夠單挑一整個光之國的貝利亞,落敗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何必呢,這麼多年沒見,我本來是打算好好跟你說說話的。」

  艱難擋下照臉砸來的格鬥儀,又差點被緊隨其後的蓋諾閃電重創。西維亞連連後退,撞上了身後的山崖,在感覺到疼痛傳來之時,確實也聽到貝利亞這麼遺憾地開口:

  「好不容易才把賽羅那小子從你身邊弄走,這麼好的重逢機會,結果非要動手,真是可惜了。」

  他說得漫不經心,卻隱藏著將人逼上絕路的壓迫。西維亞扶了下冰涼的岩壁,支撐著有些沉重的身體,此時此刻終於明白,之前佐菲口中「只能由賽羅去的任務」大概是什麼了。

  有關貝利亞,也怪不得他那麼急迫。

  「你把賽羅怎麼了?」雖然知道能讓賽羅吃癟的人不多,眼前這位並不包括在內,西維亞卻依然這麼脫口而出。

  究其原因,或許在這麼不算漫長的時間裡,有些人已經悄無聲息地融入血骨,成了無法抑制的本能。

  「你還是先關心一下自己吧。」

  而貝利亞顯然也將她看得透徹,意味不明地哼了聲,表情依稀殘留某些復雜的譏諷和玩味。

  既有不屑一顧,又稍稍有些被拱了白菜的不爽。

  「你們可真稱不上適合,西維亞。」

  「……」

  這話她曾經一天要在光之國聽八百遍,現在貝利亞竟然也有臉說。西維亞默默嘆了口氣,放任自己想了幾秒現在不知道被貝利亞忽悠哪兒去了的少年,隨即再度剔除所有不該有的雜念,迎上貝利亞下一波攻擊。

  不出意料,她沒有贏。

  當被釘在山崖上的時候,西維亞的能量核心已經開始危險的閃爍著。能量的匱乏是最大的短板,短時間內無法彌補,最終也只能被人握住命脈。她扭頭看了眼穿透自己肩膀扎進岩石中的奧特火花,苦中作樂地想自己大概真的是跟希卡利的發明犯衝,一次被坑一次被反過來用在了自己身上,簡直堪稱災難級的用戶體驗。

  她決定回去一定要給他打一面牆的差評。

  「怎麼,這就不行了?」

  而罪魁禍首依然一派寫意,跟他曾經看著自己累得像狗一樣從亞空間裡跌出來沒什麼區別。貝利亞扛著跟幾乎跟他等長的格鬥儀,慢慢悠悠走了過來,語氣輕松得如同閑談,就好像那個心狠手辣把徒弟釘在牆上的不是自己一樣。

  「這可不像你。」

  他仔仔細細打量一番西維亞一如既往沒什麼表情的臉,雖然結果如此,但貝利亞心裡卻很清楚這根本不是事實:「我可是在宇宙裡聽了很多次,光之國的『驍姬』,一人全滅百特星人艦隊的女武神……你的實力明明不止這些,為什麼,寧願敗北也不肯全力以赴?」

  頓了頓,不知想起了什麼,他突然有些惡劣地小笑了起來:「還是說,你就這麼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身上有著受惠於黑暗的力量嗎?」

  「……」

  猛得一愣,西維亞抬起頭,臉色變了變。

  「你都知道什麼?」

  向來維系的冷靜有一瞬間的龜裂 ,她伸手覆上被扎穿的傷口,金色的光宛如血液一般汩汩流出,散在空氣中,就好像她正逐漸被打碎的理智外殼。

  這是本該永遠埋藏的秘密,她從未讓任何人知道過,連最了解她的佐菲和希卡利都一無所知。

  為什麼,為什麼現在貝利亞會——??

  「我曾經說,不論你怎麼看待,我們本質上都是一類人。」

  將她表情的變化盡收眼底,貝利亞似乎冷笑了下,看著西維亞的目光中依然是她不想懂也不願懂的憐憫:

  「不是你注定走向黑暗,而是黑暗必定會找上你……看看你自己吧,西維亞。事到如今,你還在堅持你那可笑的想法,以為不去使用那力量,就可以假裝它不曾存在,假裝自己依然能夠問心無愧嗎?」

  這話迅速而精心地戳中了西維亞的死穴,撕開了她用漫長時光為自己構築的安寧假像。她自願在光之國禁足千年,拋卻曾經得到過的榮耀與輝煌,就是要與過去的一切徹底決裂。年少不自知的輕狂讓她犯下了無法挽回的錯,而那錯誤又滋生了更多,最終提醒她她究竟要背負怎樣深重的罪孽。而當她曾經渴望過的力量真的擺在面前,當萬千英魂的不甘與懊悔化作風裹挾著她橫掃過戰場,當亡靈的低語漸漸占據腦海的沒一寸,當她逐漸變成連自己都害怕的怪物,她才恍然意識到,她其實早已經走進了凝視著的深淵之中,無法後退,更無法重來。

  那是奧特戰士永遠不該觸碰的禁忌,而當她真正意識到這點時,已經太晚太晚了。

  【你無法控制這份力量。如果沒有足夠強大的意志,它最終只會成為你墮入黑暗的源頭。】

  西維亞記得,在百特星人的戰艦成為廢墟,而她浮在宇宙的虛無中茫然四顧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她確實聽到過來自奧特之王的警告:

  【不要被它所帶給你的東西蠱惑,孩子。否則你會成為光之國下一個貝利亞。】

  那像一盆冷水,徹底澆熄了與生俱來的桀驁。西維亞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已經漸漸變成暗色的紅紋,和能量核心中一閃而逝的緋紅,想起貝利亞被雷布朗多附身後的模樣,終於後知後覺感受到了難以平息的恐懼。

  她下定決心,再也不會使用這份力量一絲一毫,哪怕面對著的是近在咫尺的死亡。而她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遵從這自己劃出的底線,從來不肯逾越哪怕一步。

  「可是,那又有什麼不好呢?」

  貝利亞的聲音像是惡魔的低語,與很久奧特之王的尾音重合。他又上前半步,格鬥儀直直抵著她的胸口,似威脅,也似蠱惑:

  「這份力量折磨了你很久吧?為什麼不接受它呢?那是你死去的學生們送給你的禮物,曾經在戰場上,你不也這樣繼承他們的憤怒,親自品嘗過復仇的快樂嗎?」

  「接受它,與它融為一體。你會比現在活得更輕松,更強大,再也不會有人敢傷害你在乎的一切。」

  「那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嗎,西維亞?」

  從他們相識開始,貝利亞的話就總是有某種特別的魔力,吸引著她一步一步走上他想要看到的道路,而這也正是他們相似的證明。但西維亞知道,她可以被蠱惑,被打動,卻最終卻不會真的被蒙上雙眼妥協。貝利亞所說的或許真的是她最能夠解脫的一種方式,但真要這麼做了,她才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才永遠無法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人。

  他們的本質始終相同,卻也始終天差地別。

  抵在胸口的格鬥儀像是利刃,隨時能夠擊破她最脆弱的能量核心,穿透肩膀的傷口也疼得要命。西維亞抬起頭,看著近在咫尺的貝利亞。那張臉熟悉也陌生,隔著雷布朗多和數萬年的時光,即便是曾經最靠近的靈魂,對彼此而言也會變得面目全非,形同陌路。

  就像他永遠是她的老師,也永遠是她的敵人。

  「不。」西維亞搖了搖頭,「我不會那麼做。」

  「為什麼?」

  貝利亞饒有興趣地看著她:「你明明也不排斥的,為什麼不更輕松一點,選擇遵從本能的黑暗?」

  而西維亞似乎笑了笑。她抬起頭,看向亞空間的邊緣,與此同時,肆虐的時空風暴突然有一瞬間的靜止,彩色的傳送門突兀出現,顯露出其中匆匆而來,披著銀色鎧甲的身影。

  「因為,我見過真正的光。」

  看著火急火燎衝過來的少年,她這麼輕輕開口道。


第二十五章  長夜既明

  賽羅現在非常生氣。

  本來他被佐菲硬薅出去出任務就已經很不爽了,結果出了地球發現竟然跟貝利亞有關,這下,也用不著誰催了,少年一路追著對方留下的行蹤跑到了宇宙另一頭,憋著一股氣准備把這個老賊給搞定,不耽誤自己回去撩西維亞。誰知道,最後竟然被擺了一道,貝利亞把他忽悠走以後居然又殺回了地球,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想想還在地球上一無所知的西維亞,賽羅就覺得背後直冒冷汗。

  而當他用帕拉吉之盾強行跳躍空間找到對方之後,事情果然印證了他最壞的預想。看著西維亞被貝利亞逼入絕境,隨時可能折在那家伙手上,賽羅只覺得心裡像是有團火呼得竄了起來,簡直要這麼把他理智給燒沒了。

  「你放開她,貝利亞!!」

  套著終極鎧甲瞬間衝了過來,他手起刀落,直接朝著貝利亞削了過去,差點沒給對方來個腰斬。

  貝利亞被迫回身抵擋。

  「……嘁,麻煩的家伙來了。」

  有些遺憾地看了眼還被釘在山崖上的西維亞,結果因此更加激怒了賽羅之後也只能全力以赴,貝利亞搖搖頭,拎著棍子跟少年打成一團,心裡很清楚,他今天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把自己的學生給拐走了。

  說實話,他還挺可惜的。

  明明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他看得順眼的人。

  而西維亞並不關心貝利亞心中所想。從看到賽羅的那一刻就不自覺地放下心來,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一定沒有什麼能夠再傷害自己的一樣,她長松口氣,放松了僵直的脊背,這才後知後覺感受到,被奧特火花穿透的肩膀似乎已經痛到了麻木。

  頓了頓,思考了一下自己把這玩意兒□□的後果,西維亞默默嘆口氣,看向正緩緩落在自己身邊,跟隨賽羅一起穿過傳送門到達亞空間的人影。

  「麥克斯。」

  她喊了聲對方的名字,雖然盡力克制,卻還是能從聲音裡聽出掩飾不住的虛弱:「過來幫我一把。」

  自覺地在賽羅和貝利亞打架時跑到了西維亞身邊,查看她的情況。麥克斯只瞄了一眼她還在滲出光粒子的傷口,就開始覺得肩膀也在隱隱作痛。但沒辦法,長痛不如短痛,西維亞一直這麼掛在山崖上也沒辦法,於是麥克斯也只能硬著頭皮上手,同時在心裡默默祈禱自己還沒有把在學校裡學到的應急處理知識給忘個精光。

  「你忍一下,西維亞桑。」

  一手抓住奧特火花,一手摁住她的肩膀,麥克斯低聲這麼開口,表情難看得仿佛是要拔自己身上插..著的刀子一樣。

  而隨著利刃離開軀體的悶響,如血液般的金色光粒子也止不住流淌出來,看得人心驚肉跳。

  說實話,麥克斯覺得這個過程應該是非常疼的,但西維亞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只是在最開始皺了下眉頭,這讓他忍不住對自己的判斷產生了一絲絲懷疑。而西維亞並不在意他的懵逼,只是看了眼對方手裡的火花,覺得自己已經對希卡利的發明有了無可挽回的陰影。

  「賽羅怎麼和你湊一起的?」

  看了眼另一頭正在打得像是要把整個亞空間拆了的賽羅和貝利亞,西維亞捂住傷口,隨口朝著麥克斯問道:「我聽說你一直在很遠的地方執行任務來著。」

  「那倒也沒有。」

  作為宇宙警備隊的一員,西維亞某種意義上應該算是他的前輩,再加上經常出入佐菲的辦公室,麥克斯自認為跟對方還是比較熟悉的,說起話來也就很隨便:「准確地說,我一直在追蹤斯蘭星人,前幾天發現他似乎跟貝利亞扯上了關系,正好碰上了追著貝利亞過來的賽羅。」

  於是,到底害怕斯蘭星人跟貝利亞聯合謔謔地球,他就讓賽羅把自己捎上,秉持著自己搞出來的敵人自己要負責到底的原則,准備把那個想不開要搞事的憨憨懟死。結果剛到這個宇宙,賽羅就像裝了雷達一樣,把跳躍點直接開在了這片亞空間裡,剛好撞上貝利亞威脅——或者說誘拐西維亞的這一幕。

  「這樣。」

  西維亞點點頭,想起外面那個帶著傑頓的斯蘭星人,要說他大費周章就只為了替貝利亞把她弄進這裡面,那是不用動腦子都知道不可能的事。但他們三個光之國的奧特戰士在這裡,料想也翻不出什麼風浪,更別說地球上還有大地和艾克斯,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才是。

  「阿嚏——!!」

  正在基地裡被偽裝成父親故友的斯蘭星人忽悠著制作傑頓卡片的大地突然打了個噴嚏。

  而在他們說話的當口,經過短暫的交鋒,貝利亞和賽羅之間的戰鬥也暫時有了結果。被等離子火花刀逼退到山岩上,同時也一棍子把賽羅捅了出去,堪堪在西維亞和麥克斯身前站定,貝利亞遙遙望著這邊警惕的奧特戰士,心裡很清楚,今天只能到此為止了。

  「但這不會是結束,永遠不會。」

  似乎冷笑了起來,目光落在自己被麥克斯扶著的學生身上,他揚了揚下巴,聲音裡依然是一成不變的譏諷與冷酷:

  「好好想想我說過的話吧,西維亞。就算你現在拒絕了我,但總有一天,你會承認我才是正確的那個。」

  「畢竟,我可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

  那些骨子裡的傲慢與固執不會作假,就算一時蟄伏,就算一時隱去了鋒芒,本能也不會改變,她終究要面對曾經不敢去面對的一切。

  而那,就是他來迎接她,踏入深淵的時刻。

  「我會在黑暗中等待你。」

  留下這麼意味深長的一句,貝利亞就大笑著躍進了身後的傳送門裡,從所有人眼前消失了蹤跡。賽羅追了兩步,卻完全趕不上蟲洞閉合的速度,只能又一次看著貝利亞逃走,帕拉吉之盾也化作流光回到了他的手腕上。

  同時緊盯著貝利亞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西維亞深吸口氣,拒絕了麥克斯的幫助,扶著身後山崖站穩。今日所經歷的一切讓她難得焦躁,重遇貝利亞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更何況他還知道她最不願示人的東西。曾經在光之國自願禁足,將自己放逐如此漫長的歲月,西維亞以為她已經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但假設從來都是最無用的東西,貝利亞時隔多年,用寥寥數語便戳中了心裡最深的痛意,頃刻間剝落了她用漫長時光為自己澆築的牢籠,就好像她這些年從未長大過,依然還是那個能夠被一眼看穿的孩童,這讓西維亞難以接受,更惶恐不已,幾乎要被這鮮明的挫敗感逼得發瘋。

  而且,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跟賽羅解釋,關於貝利亞為什麼會找上自己的理由。

  ……他大概會覺得她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吧。

  事到如今,西維亞有點意外地發現,比起被貝利亞徹底洞悉,她竟然更害怕賽羅知道真正的自己,發現曾經那樣依賴過的存在,原來竟是如此卑劣不堪的人。

  「麥克斯。」

  而正如她所懼怕的,少年面朝著貝利亞消失的方向,沒有回頭,只是這麼開口道,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斯蘭星人現在應該就在地球上。我想和西維亞單獨說幾句話,你先出去吧。」

  「……好吧。」

  敏銳地感覺出氣氛不對,麥克斯在賽羅和西維亞之間來回看了好幾眼,知道兩人的關系,猶豫了會兒,倒也沒有拒絕。

  人小兩口說話,他在這兒的確不合適。

  非常具有電燈泡的自覺,還不知道這兩人正在鬧分手的麥克斯一臉單純的走了,速度快得驚人。想伸手攔他,但仔細想想,又自暴自棄把手收了回來,西維亞看著他像風一樣自己身邊刮過,消失在空間裡,默默嘆了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看向少年留給她的,仿佛標杆般筆挺的背影。

  「賽羅……」

  輕輕喚了聲他的名字,西維亞還沒來得及說出別的什麼,她就看到原本背對著自己的小孩兒突然轉過身,猛得朝自己撲了過來。就像劃過宇宙的流星般,幾乎是衝進了她懷裡,猝不及防之下,竟是直接把她抵到了身後的山崖邊,後背結結實實撞了上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以一種像是要把人勒死的力度緊緊抱著她,賽羅把下巴墊在西維亞肩膀上,用最凶狠的表情跟面前的山崖對視,語氣裡怎麼聽都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反正我不管,我不會離開你。無論你跟貝利亞什麼關系我都不管,我也不會逼你說你不想說的事……就是,你永遠不能拋下我跟那個黑得像煤球的家伙走!!」

  西維亞:「……」

  仔細想想,聽了這話她應該是感動的。

  但是,為什麼,你非要說的就像我跟貝利亞有什麼不正當關系一樣?

  他們真的是很純潔的那種塑料師徒好嗎???


第二十六章  雨過天晴

  驚愕過後,剩下的就是有些心酸的好笑。

  西維亞看著在自己懷裡亂拱的小孩兒,難得沒有想推開他的意思。相反,她甚至還想伸手回擁。太過漫長的疲憊終究會將曾經的堅持消磨殆盡,沒有誰是能夠一個人走下去的,她也終究會在某一刻,想要去依賴些什麼,而不是獨自在記憶的深海中沉沒。

  於是,在心底輕聲嘆了口氣,西維亞拍了拍少年的後背,放棄般放松了身體,順著山崖緩緩坐在了地上。  

  賽羅隨著她一起半跪下來,卻依然固執地不肯將人放開。

  「我不是不想告訴你,只是,一直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感受著少年一如既往灼熱的體溫,西維亞輕聲這麼開口道。雖然並不想承認,但賽羅給她的安全感是絕無僅有的,在他令人安心的氣息中,哪怕是曾經最不願回憶的東西,一時也顯得沒那麼讓人恐懼了:

  「畢竟那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你應該可以猜到吧,既然貝利亞會找上我,就已經證明我並非如你所想的那樣光明磊落。」

  將自己的過去鋪陳在賽羅面前花不了很多時間,但卻足夠折磨。西維亞平靜地跟他講述了貝利亞如何成為自己的老師,她如何像他一樣追求力量,又如何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學生。而那都不過是最終通往深淵的台階,她用蒼白的半生尋找又否定自己追求的東西,卻始終被命運所裹挾,在自我懷疑的那一刻,得到了曾經夢寐以求、如今卻避之不及的一切。

  「那個時候,佐菲並不想讓我去百特星人的戰場。因為他看得出來,我加入這場戰爭絕無任何高尚的理由,完全是由憤怒支配,想要去給已經死去的人復仇。」

  能夠感覺到賽羅在認真聽她講出的每一個字,西維亞自嘲地笑了笑,有點疲憊地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我沒有聽他的勸告,偷偷離開了航空港。對於我來說,復仇的意義並不僅僅只是為了告慰亡靈,更是想讓自己從愧疚中解脫……哪怕已經犯下了同樣不可饒恕的罪,我也不想成為和貝利亞一樣的人。」

  之後的所做所為不提也罷。宇宙中人都在傳說光之國的「驍姬」之名,津津樂道那足以左右戰局的可怖實力,而只有西維亞自己才知道,她在日復一日的戰鬥之中漸漸喪失了本我,在一次又一次精疲力竭時汲取著殘存在宇宙中的亡魂。黑暗由此滋生,又隨著充斥在血骨裡的仇恨擴大,直到最終她使用的力量中已經不再是純粹的光,她才恍然,自己原來已經在通往深淵的道路上走了太遠太遠。

  被她親手送往戰場的學生們變作亡靈,扎根在了她的身體裡,西維亞很清楚。

  她會聽到它們在腦海中的低語,呢喃著過早失去生命的不甘與悔意。它們借由她的手傾瀉出憤怒凝聚的力量,侵占她脆弱的意志,引誘她向著黑暗墮落。西維亞不知道貝利亞被雷布朗多附身之時有沒有感受過那種恐懼,就好像心中最無法面對的部分被一點點喚醒,看到自本我之中分裂出的純粹之惡,想要毀滅曾經珍惜的一切,漸漸將自己變成失去理智的怪物。

  「我不是什麼好人,賽羅。落到這個下場不過是咎由自取,都只是自食惡果,必須要為曾經犯下的錯誤埋單。」

  語氣很平靜,就好像訴說著和自己無關的故事,西維亞抬起頭,看了眼少年說不出什麼表情的臉,又輕輕偏過頭:

  「我給不了你什麼,就連自己也無法拼湊完全。之前別無選擇的時候就算了,現在你已經不再是那個需要人陪的孩子,應該去找個更適合你的人,而不是繼續在我這種人身邊浪費時間。」

  再次聽到這樣讓他惱火的勸誡,賽羅這次沒有立刻跳腳,只是靜靜看著她,似乎早有預料。

  「可你怎麼辦?」

  他安靜地問道,「我不需要人陪了,那你呢?」

  「……」

  西維亞愣了愣。

  「如果你也不需要人陪了,我說不定還會考慮一下要不要聽你的話,但你顯然沒有。」

  而並不在意她的語塞,或者說意料之中,賽羅接著這麼開口道:

  「你也需要我,西維亞。你沒有義務給我任何東西,相反,是我要把自己給你,是你需要我。」

  一個人是無法走下去的,他以前不明白,但現在早已深諳這個道理。對於他而言,最害怕的不過是西維亞有無數離開的理由,是發現自己能夠被別人代替,給不了西維亞真正想要的。可是,這個假設已經被西維亞自己親手推翻,她不是不需要他,而是妄圖用為他好的名義推開自己,以為這樣他就會過得更好。

  那他更不可能放手了。

  如果西維亞是這樣固執得想要舍棄她自己的話。

  「我說過,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

  松開勒住西維亞的手,改為摁住她的肩膀。賽羅極為認真地盯著她怔愣的臉,語氣很嚴肅:

  「貝利亞也好,什麼亡靈也好,都只是你過去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你是什麼樣的人我自有定論,哪怕否定的是你我也不會妥協……西維亞,你只要知道,我永遠都在這裡就好了。」

  「……」

  他長大了。

  聽著少年話裡不摻任何虛假的真誠,西維亞第一反應即是如此。曾經的孩童總要長大,長成頂天立地的英雄,他是真的將她當成自己的責任,在認真考慮他們的未來,並固執地不肯松手,而不是她曾經以為僅僅只是純粹的習慣和占有欲作祟。

  她向他坦誠自己最黑暗最破碎的內裡,而他沒有被嚇到,沒有心生厭惡,反而告訴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依賴自己。

  「你會後悔的。」

  長松了口氣。雖然嘴上這麼說道,卻張開手臂,第一次主動抱住了對方。西維亞似乎笑了起來,埋在少年有些僵硬的脖頸,聲音聽起來竟然前所未有的愉悅:「你一定會後悔的,賽羅。」

  「那我們就走著瞧吧。」

  只呆了半秒,就毫不猶豫回抱了過去。賽羅用力把人按進自己懷裡,輕輕拍了拍她有些顫抖的脊背。他曾經最介意的就是自己年紀太小,未曾參與過西維亞的過去,而如今,時光堆積的鴻溝仍在,並且永遠不會消減,但他卻沒有那麼強烈的不甘與挫敗。究其原因,大概是西維亞終於肯向他吐露心底最深的秘密,讓他知道就算未曾參與,也終究不會被排斥在外,能夠觸摸到她最真實也是最溫熱的心。

  而說來好笑的是,他們似乎都更願意在分手之後說出早就應該說出口的東西,他是,西維亞也是。

  不知過了多久,四周的時空風暴也漸漸停息,整個空間也慢慢黯淡下來。知道他們已經待了夠久,是應該出去的時候,西維亞扯了扯賽羅的背鰭,在得到兔崽子不情不願的哼唧之後又一巴掌扇在了後腦勺上,這才把他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放在地上站好。

  「斯蘭星人雖然不難對付,但他帶著傑頓,我們還是應該去幫一下麥克斯。」

  把手搭在賽羅伸在的右手上,任憑他稍稍用力將自己從地上拉起來。西維亞歪歪扭扭靠著身後的岩壁,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不放心。

  她這個年輕的同僚,雖然的確耐打又耐操,但一個人對付倆,估計還是有點困難的。

  不然萬一打壞了,她回去不好跟佐菲交代不是。

  「沒問題。」

  看了眼她肩膀上依然猙獰的貫穿傷,心裡把貝利亞的八輩祖宗罵了無數遍。賽羅小心翼翼地攬過對方的肩膀,試圖讓人靠著自己,慢慢朝亞空間的出口走去。

  而或許是真的很疲倦,又或許是被剛剛堅定不移的少年感動,西維亞難得沒有拒絕,隨便他怎麼擺弄。

  這讓賽羅似乎看到了一絲黎明的曙光。

  「所以,」他滿懷希望地扭頭看向對方,兩個頭鏢都激動得快豎了起來:「我們這是和好了嗎?」

  「當然,沒有了。」西維亞就看他一眼,笑得很慈愛:「雖然很感謝你,但這並不會改變我認為我們並不合適的判斷。」

  「……」

  兔子耳朵迅速耷拉了下來。

  但嘴上吃了虧,手上卻一點都不含糊。賽羅緊緊撈著西維亞,硬是把兩人貼得一點空隙都沒有,不肯移開半步,以至於,當兩人穿過帕拉吉之盾制造出的跳躍點,落在城市中心的戰場上時,看起來依然像兩個難舍難分的連體嬰,把正打著的幾人都嚇得不輕。

  「這是怎麼回事?」

  正好撞見艾克斯套著新鎧甲,像被控制了一樣和傑頓以及斯蘭星人對麥克斯進行圍毆。西維亞『嗯』了一聲,看向被打趴了很久卻依然沒有亮紅燈的同僚,心底再度確定,他的確是宇宙警備隊裡最耐摔打的那一個:

  「麥克斯你干了什麼這麼不受待見,讓人本土的奧特戰士和怪獸一起打你?」

  「就是。」

  不等趴在地上的最快最強回答些什麼,賽羅就點頭附和,同時不忘調整了下姿勢,讓西維亞能靠得更舒服一些:

  「一打三而已,怎麼還能打不過呢?」

  麥克斯:「……」

  看著我挨最毒的打,還要喂我吃狗糧。

  你們,做個人吧。


第二十七章  吉光片羽

  雖然真的很想請賽羅和西維亞轉頭回亞空間裡去,不要再對自己幼小的心靈造成任何損害,但在被圍毆的時候能夠得到支援,對於麥克斯而言也總是件好事。

  斯蘭星人的計劃確實很陰損,為了向麥克斯復仇,很早之前就盯上了艾克斯,准備利用對方達成自己的目的,而貝利亞的命令更是讓他事半功倍——在被傑頓的強大震懾,並意識到自己是怎樣弱小到只能依賴西維亞對自己的保護時,大地和艾克斯都迫切的想要打倒傑頓的力量,開發傑頓的裝甲。以至於被偽裝後的斯蘭星人輕易蠱惑,深信不疑他所提供的幫助,並很快在實戰中被對方坑了一把,被本身就藏有貓膩的傑頓裝甲輕易控制,把前來支援的麥克斯捶得不輕。

  本以為是戰友,結果卻是個二五仔。現在想來,在被艾克斯從背後鎖住,方便傑頓和斯蘭星人暴打的時候,麥克斯的內心一定是崩潰的。

  「辛苦你了。」

  是真的覺得對方有點慘。回想起這位青年的同僚被摁在地上猛踹的場景,西維亞稍微比賽羅有那麼一點良心,知道如果不是他們要在亞空間裡說話,麥克斯也不至於落到要單挑三個人的地步,於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畢竟你又想不到艾克斯會反水,翻車也是難免的事,以前又不是沒被打過。」

  「……」

  撇一眼麥克斯懵逼到懷疑奧生的臉,覺得這句話真是無比耳熟的賽羅懷抱著同情和敬畏挪了挪腳步,離他們稍稍遠了些。

  總而言之,在加入了西維亞和賽羅之後,場上的局面已經由麥克斯一打三變成了三對三。

  還未迎來過如此規模的大型鬥毆,尤其是其中一口氣出現了四位奧特戰士(雖然有一個是二五仔),Xio的所有隊員都嚴陣以待,大氣都不敢出。而相比於人類防衛隊的緊張,幾個當事人卻要輕松得多:作為武力值最高的中流砥柱,賽羅率先挑上了最難搞的傑頓,拎著兩個頭鏢躍躍欲試,很明顯要把剛剛在貝利亞那裡攢的火都發泄出去。而麥克斯緊隨其後,准備跟自己的宿敵斯蘭星人一決高下,並且絲毫不懷疑自己能把對方削成拼盤的事實。於是最後,只剩下西維亞面對著被傑頓裝甲控制失了智的艾克斯,看了眼他變成紫色的眼燈,臉上有種淡淡的嫌棄。

  「你能自己擺脫控制嗎?」她長嘆口氣,「要我動手的話,場面可能會不太好看,大地。」

  「……我錯了,我真的正在努力!!!」

  根本不敢去看西維亞臉上的表情,正在艾克斯體內努力破解病毒程序的大空大地忍不住哀嚎,並同時希望艾克斯能控制住自己,不要上去作死——而事實證明,這顯然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而已:

  「艾克斯和我都不是自願的,西維亞桑你下手輕點啊啊啊!!!」

  那行吧。

  看著艾克斯舉起手上的裝甲,朝自己臉上砸來,西維亞又嘆了口氣,輕輕松松躲過這一擊,又順手拽住了從自己身邊掠過的兔崽子的後脖頸。

  「能把你的兔耳朵……啊不,頭鏢借我一個嗎?」她這麼道,「希卡利的發明我現在有陰影,真的不想用它。」

  「……也行?」

  顯然被這要求給整懵了,賽羅本能地把頭鏢之一遞了過去,看著西維亞欣然接過,總覺得事情好像有哪裡不對。

  然後,他就看著對方拿著自己的頭鏢,毫不手弱地把艾克斯直接削了個踉蹌,在裝甲上劃出一道艷麗的火光,要不是Xio的黑科技素質的確過硬,現在他們年輕的後輩就已經被從傑頓支配的恐懼下解放了。

  順帶自己可能也要變成兩半。

  賽羅:「……」

  其實還是有點心疼的,他是說他的頭鏢。

  這樣下去非砍豁了不可。

  於是,他默默把剩下的那個裝回了自己腦袋上,套上終極鎧甲開始摁著傑頓猛錘。雖然這個造型看起來像是被薅禿了一半頭發,但好歹能速戰速決,很快,宇宙恐龍傑頓就連連敗退,半點沒能在少年手上討到好。

  與此同時,麥克斯也基本解決了搞事的源頭斯蘭星人,扭頭想去幫剩下兩人的忙。結果看到西維亞猛削艾克斯的這一幕,以及賽羅腦袋上明晃晃缺的那一塊,沉默了下,迅速把自己的頭鏢收了起來。

  事實上,雖然被傑頓裝甲控制,但艾克斯的自我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他看得到外界的一切,也聽得到大地用艾雷王卡片復寫傑頓裝甲時被電得吱哇亂叫,而這簡直就是一場身心的雙重折磨——畢竟西維亞雖然確實手下留情,但下手是真的還挺疼的,尤其是你還要如此直觀地面對,就算你套著目前最厲害的一套裝甲硬打,也完全打不過對方的事實的時候。

  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

  「西……西維亞桑,可以了……」

  於是,當終於在大地的幫助下恢復身體的控制權,艾克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頭蹲下,企圖縮小自己的身體躲避西維亞照臉來的毒打:「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一刀砍空,擦著對方的頭皮劃了過去。西維亞稍稍一愣,低頭看著哭喪著臉的奧特戰士,垂下握著頭鏢的手,語氣裡怎麼聽怎麼滿是真誠的遺憾:

  「這麼快?我還希望……咳,還以為會更久一些的。」

  「……」

  艾克斯兩眼一翻,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我總是因為太過柔弱而跟你們格格不入#

  不過,當傑頓裝甲化作光從身上散去,他站起身面對著西維亞時,有些話,有些情緒,卻又不由自主翻湧了上來,將他帶回那個在滿地廢墟中無能為力的時刻,導致自己如此急功近利以至於中了敵人詭計的源頭。

  「對不起,西維亞桑。」

  目光掃過她肩膀上還在滲出如血液般金色光粒子的傷口,艾克斯很明顯抖了抖,雙手握得很緊: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你為了我們犧牲自己,我明明也是個奧特戰士,明明說過要保護你,卻總是這樣讓你陷入險境,我……」

  如果他能再強大一些的話。

  是不是,是不是就能——?!!

  「這不是你的問題。」

  愣了愣,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存在為對方帶來怎樣的壓力。西維亞看著艾克斯沮喪的臉,輕聲笑了笑,心底忍不住劃過一絲暖意:

  「保護地球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你跟大地都做得很好,比起我,是你們為此犧牲更多。」

  「我不是你的責任,艾克斯,而是朋友。為了幫助朋友,有時候的確應該有所付出,你不必對此太過介懷。」

  年長者總是更為通透,說出的話更有安撫人心的力量,這是時光賦予的優待。雖然不會真的被她三言兩語說服,但的確感覺好受了些,從西維亞踏進亞空間就開始繃緊的神經終於稍稍放松,艾克斯和大地都長松口氣,心下暗自決定,還是應該對自己要求更嚴格一些,才能不讓這種事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而不論如何,能看到西維亞安然無恙歸來,總歸是一件高興的事,艾克斯放下自己憂慮了好幾天的心,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朝著西維亞張開雙臂,抱了上去,試圖跟對方交換這種多少有些劫後余生的心情。

  自然不會拒絕後輩的好意,西維亞欣然接受了這個擁抱,還親昵地在他後腦勺上擼了一把,整個人都充滿了一個年長者應有的慈愛。

  然而,還不等他們享受完這難得的輕松與溫情,西維亞就覺得手裡捏著的頭鏢不爽地動了動,蠢蠢欲動地試圖再給背對著的艾克斯來一下。

  她終於想起了什麼,無奈地和後輩分開,扭頭看向身邊已經盯了他們很久的賽羅和麥克斯。

  「怎麼?」西維亞嘆了口氣:「你們也想來個擁抱?」

  賽羅想都沒想,立刻要點頭,卻被在張嘴之前被她直接給瞪了回頭。而麥克斯自然也不會自找沒趣,應該說,他的關注點從最開始就跟賽羅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西維亞桑好像一直很喜歡比自己小很多的後輩啊。」

  並沒看到某些人投來的難以置信的眼神,麥克斯帶著滿臉單純這麼感慨道:

  「賽羅就算了,以前他出任務不在光之國的時候也總是見夢比優斯他們圍在你身邊……現在看來佐菲隊長說的很對,西維亞桑真的很擅長誘拐——咳,和後輩相處啊。」

  「也還好吧。」

  假裝自己沒聽見麥克斯的嘴瓢,並決定佐菲可以不用繼續混了,自己回去就要把他宰了。西維亞溫和笑了笑,企圖在所有人面前拗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輩人設,卻還沒來得及繼續說些什麼,就感覺眼前一花,賽羅的臉在自己面前無限放大,將還沒反應過來的老麥跟艾克斯都一起遮了個嚴嚴實實。

  「為什麼我出任務的時候夢比優斯會圍著你?」

  表情前所未有的嚴肅和凝重,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這事,少年緊緊盯著西維亞,明顯是要她今天給出一個說法: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狗了?」

  西維亞:「……」

  而遠在光之國的夢比優斯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這該死熟悉的躺槍的感覺#

  「怎麼了,夢比優斯?」關心地看著自己最小的弟弟,佐菲接過他手裡的任務報告,仔細把人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怎麼臉色這麼不好?著涼了嗎?」

  「應該,沒有。」

  乖巧地搖了搖頭,把那一瞬間的背後發毛拋到腦後,夢比優斯猶豫了下,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最終還是咬咬牙,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

  「說起來,已經很久都沒見到過西維亞桑了,她還好嗎?」

  「這我可不敢斷言,不過有賽羅在,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才對。」

  有點驚訝他會問到這個,卻也真誠地給予了回答,佐菲無意識聳了聳肩,向後靠上椅背:

  「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銀十字那邊……不,沒什麼,我只是問一問而已。」

  差點脫口而出什麼,卻終究想起自己曾經發過的誓言,及時閉上了嘴。夢比優斯深吸口氣,朝佐菲擺擺手,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頭頂終年明亮的等離子火花傾瀉而下,照得他一時有些晃神。夢比優斯伸手遮了遮,擋住那令人暈眩的光芒,有些沮喪地這麼想道。

  希望西維亞桑這次是真的已經想清楚,要開始新的生活吧。

  畢竟,她已經無法再那樣等待下去了。

  無論是賽羅,還是別的什麼。


第二十八章  猝不及防

  被賽羅惱火又委屈的眼神盯著,西維亞一時語塞,竟然並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麥克斯說的是事實,自己的確有跟夢比優斯聊過幾次,但性質跟賽羅以為的完全不同。她本來可以好好澄清一下,但賽羅這麼一說,無論怎麼解釋都顯得很是別扭,以至於她思考了很久,都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措辭,能把自己和夢比優斯之間的關系描述得清清白白,完全無可指摘。

  說實話,她還是有點心疼那個長得像貓的小孩兒的。

  這躺槍姿勢也是優美。

  而見西維亞沉默半晌,連一句解釋都沒有,賽羅如遭雷劈,越發相信自己的判斷沒錯,整個奧都呈現出一種崩塌殆盡的狀態,恍惚間差點把旁邊的大樓直接推倒。眼看連麥克斯和艾克斯都相繼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很明顯已經腦補了一出倫理大戲,西維亞默默嘆口氣,把手裡的頭鏢摁回少年腦袋上,拎著人的後脖頸拖離了一片狼藉的戰場。

  「我去教育下小孩兒。」

  臨走之間,她扭頭這麼朝著剩下的兩人開口:「你們自便。對了麥克斯,回去請幫我轉告佐菲,讓他派人多留意一下這個宇宙。」

  「明白。」

  點點頭,麥克斯幾乎瞬間就理解了的西維亞的言下之意。畢竟貝利亞是他親眼看見的,可以預想那人絕不會善罷甘休,搞不好這個宇宙就會成為他和光之國決戰的戰場。因此,在這邊增派人手,的確是一件十分有必要的事情。

  而基於同樣的理由,賽羅最近也必須留在地球上,和西維亞桑一樣擔負起最重要的那部分責任,直面貝利亞可能會有的行動。

  ……就是,可能會很辛苦吧。他是說對於這個地球上的奧特戰士和人類防衛隊而言。

  看著西維亞跟賽羅拉拉扯扯消失在地平線上的背影,一瞬間想起了曾經在光之國每天都雞飛狗跳的日子。麥克斯扭頭看了還在懵逼的艾克斯一眼,目光飽含同情,對於他以後還要吃上成噸的狗糧毫不懷疑。

  #你不應該在這裡,你應該在車底#

  總而言之,最後的結果對於每個人來說都很公平。麥克斯有感於將力量卡片化這個操作,給大地留下麥克斯銀河的數據就回光之國報告去了。而西維亞不知道跟賽羅去掰扯了什麼,在大地回到Xio基地時,她已經住進了醫療部的病房裡,由格爾曼博士負責治療,並難得半點不手軟地把哼哼唧唧要留下來的賽羅趕了出去,以至於他只能沮喪地蹲在門口,試圖通過病房門的每一次開合偷偷看兩眼裡面的情況,宛如手術室外焦急等待結果的病患家屬。

  說實話,這把大地結結實實嚇了一跳。

  「西維亞桑怎麼了?!」他看向門上的名牌,再三確認自己來的不是什麼危重症觀察室,不太明白這是一種怎樣的操作:「剛剛打我……啊不,揍艾克斯的時候不還挺好的嗎?!」

  「她肩膀上有傷,除此之外沒什麼太大的問題,需要臥床靜養。」

  老老實實把格爾曼博士的話復述了一邊,賽羅委屈吧啦地盯著面前的門縫,就差沒直接上手撓門了:

  「西維亞說我吵得她腦仁疼,然後我就被趕出來了,最後到底怎麼樣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能直接把這個破門砍了嗎???」

  ……我建議不要。

  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了神木隊長朝著他們咆哮的臉,大地心有余悸地搖搖頭,干脆也學著賽羅的樣子在原地蹲了下來,等待西維亞心情好了放他們進去,或者格爾曼博士出來給他們一個交代。

  而這一等,就是整整一個星期過去。

  事實上,西維亞一點事都沒有。畢竟是個光之巨人,特殊的體質讓奧特火花造成的傷口幾乎在第二天就已經完全恢復如初。而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賽羅,但那真的是西維亞從來到這個宇宙之後睡過的最安穩的一覺。不必關心隨時可能會來的怪獸,也不必擔心艾克斯一個人有多麼不靠譜,更不用花大量精力去應付一個難搞的前男友,她只需要睡覺、睡覺,再睡覺,直到把所有虧空的能量全部都補足為止,以至於當她終於覺得有點睡夠了的時候,時間已經恍恍惚惚過了很久。

  從一個在競技場暴打佐菲的夢裡醒來,西維亞模模糊糊感覺到有人在自己身邊。於是她嘗試著睜開睡到茫然的眼,慢吞吞掀起眼皮,在拉上窗簾就漆黑一片的病房裡,勉強從透進來的光暈中看出了某個熟悉的輪廓。

  「賽羅?」

  困倦地眨了眨眼,她在被子裡翻個身,看著少年戳到自己面前的手指,聲音因為喉嚨干澀而沙啞得厲害:「你在干什麼?」

  「……我,我沒想干什麼。」

  很明顯被嚇了一跳,賽羅在原地僵了一會兒,才訕訕收回手,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就是你睡得太久了,我有點害怕你出什麼事情。」

  所以就想來看看我還有沒有氣兒,到底死了沒有是吧?

  微微眯起眼,西維亞現在完全清醒了。她跟一臉無辜的賽羅在漆黑的房間裡大眼瞪小眼,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對方頂不住壓力開始到處亂瞟,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想起來你小時候也是這樣,」拍了拍身邊的被子,她示意少年起來說話:「每次我在銀十字住院,你總是喜歡趁我睡著時來戳我的臉,非把我鬧醒才罷休。問你為什麼,你就說怕我再也醒不過來。」

  那時候西維亞還沒從戰場回來多久,傷口也沒怎麼愈合,三天兩頭被拎去銀十字都是常事。而賽羅也經常偷溜進醫院看她,一句話不說,就蹲在床邊在自己臉上戳戳戳,甚至還會蹦上床低頭盯著她猛瞧,似乎總覺得她會一聲不吭就死了。這讓西維亞很長一段時間內都非常不解,這小孩兒以前到底是受過什麼刺激,為什麼總是一副覺得她要撒手人寰的樣子。後來還是希卡利屈尊降貴解答了她的疑惑,是他和佐菲某天在病房外面閑談,提到她那時的精神狀態很可能沒人看著就要尋死了,是不是應該建議她去看看心理醫生,結果被小孩兒聽了去,從此恨不得長在西維亞身上,生怕她真的一個想不開,閉上眼就再也不會睜開。

  「你那時候還跟我說,『雖然不開心的事情是有很多,但總是有值得高興的事情要去期待的。比如我就很期待你每天能來陪我玩,這樣那些討厭的家伙說我是個沒人要的麻煩精的時候,我就不想再跟他們打架了『。」

  喜歡回憶過去,總是年長者一貫的通病。西維亞眨眨眼,看著少年有些窘迫的表情,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當時我就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小孩兒,還這麼懂事……雖然有時候的確麻煩了一點。」

  「什麼嘛,我哪裡麻煩了,我明明從小就一直很帥氣乖巧貼心好嗎?」

  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結果被西維亞發自內心感慨搞得很不滿意,賽羅嚴肅地朝對方提出了抗議:

  「而且你忘了你那個時候起床起很嚴重嗎,我可是被你凶過很多次的!」

  結果還是屢教不改,一有空就硬要往病房裡擠,而西維亞也不會真的就因此將賽羅拒之門外,有時候醫生替她把門鎖上,自己還要去主動打開,典型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到最後,整個銀十字都知道西維亞有個天天來探病的小朋友,風雨無阻,至今仍是醫生們津津樂道的八卦話題。

  反正就,互相寵著唄。

  還能真跟對方急眼咋地。

  摸了摸肩膀上已經完全不見的傷痕,西維亞慢吞吞地想,而賽羅也明白這份漫長的羈絆究竟分量幾何,也從不覺得歲月對他們有何苛責。春末的微風從推開了一條縫的窗戶外拂過,吹開了厚重的窗簾,被阻擋在外的陽光瞬間灑落,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寸,也讓彼此臉上瞬間浮現的眷戀與溫柔再也無處可藏。

  「啊……」

  無法適應這麼突如其來的光芒,西維亞立刻將自己的腦袋塞進了被子裡,順便擋住彎起的嘴角。她隱隱約約聽見賽羅將窗簾重新拉好的聲音,剛想誇獎兩句,結果下一秒,那小孩兒就不知輕重地蹦了過來,直接跳上了床撲到了自己身上,一個奧特戰士的重量瞬間砸到了胸口,差點沒直接給西維亞可憐的肺壓出來。

  「你干嗎?」她隔著被子直翻白眼:「太重了,快點下去!」

  「我一點都不重。」

  嘟嘟囔囔把被子拱開,卻也聽話地挪了挪,讓對方不至於真的被自己壓到喘不過氣。賽羅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委委屈屈地哼唧了兩聲,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主人拋棄的狗子。

  「你看,沒有人比我們陪伴對方更久了,也沒人比我們更適合彼此。」

  他嘆了口氣,迎上西維亞的目光,聲音放得很輕:

  「我就是覺得,沒有你我大概什麼都做不了,也不會變成今天的樣子……我不逼你,但是,就請再稍微考慮一下,不要那麼輕易就否定我們之間的一切,無論過去還是將來,好嗎?」

  「……」

  這是他自留在地球以來第二十一次要她正視他們的感情,第十七次向對方提出和好的要求,但卻是西維亞第一次沒有毫不猶豫地搖頭,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偏頭對上少年飽含期待的眼。

  「我——」

  在賽羅專注的凝視中恍惚了一瞬,發現自己竟然在那盛滿星光的眼眸中有所動搖。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出什麼,卻在真的開口之前,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推門聲噎了回去。

  愣了愣,賽羅和西維亞同時扭頭望去。

  只見大空大地手裡握著把手,腰間掛著艾克斯終端,正目瞪口呆望著病床上幾乎糾纏成一團的兩個人。

  「……我什麼都沒看見。」

  迎著賽羅漸漸犀利,並有向惱火趨勢發展的眼神,大地毫不猶豫地閉眼,轉身,關門,動作一氣呵成:

  「對不起打擾了。」

  邊走還邊捂住了終端的攝像頭。

  西維亞:「……」

  等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可以解釋的!!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解釋個p!!我馬上就說服老婆和好了,結果你給我出來攪局???

  你怕是沒挨過我賽日天的毒打!!!

  大地/艾克斯:qaq救命!

  佐菲:光之國人民發來賀電

  麥克斯:宇宙警備隊發來賀電

  希卡利:科學技術局攜阿柏星發來賀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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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無妄之災

  於是,那天最後,被打擾了好事的賽羅二話沒說,跳下床追著大地打去了。畢竟他好不容易能聽到西維亞松口,結果被一個不敲門的憨憨徹底攪合,這事換誰都會發火,他沒當場朝大地來一發計時器光線,真的已經是非常非常克制的結果了。

  而西維亞對此的感受則完全不同。她其實還有點感謝大地唐突地闖了進門,把自己從防線失守的尷尬中解脫出來,但這並不代表她敢在賽羅氣到爆炸的時候去勸他冷靜。聽著年輕後輩的慘叫幾乎響徹整個基地,一聲比一聲凄慘,西維亞也只能對此遺憾地嘆口氣,一邊祝大地好運,一邊動作遲緩地從床上爬了下來,慢吞吞摸進了旁邊格爾曼博士的研究室。

  「喔,西維亞桑啊。」

  正在搗鼓手裡的電腦,聽到門口的動靜,梵頓星人抬起頭,並不意外她醒來後會第一個來找自己:「感覺怎麼樣,有哪裡還痛嗎?」

  「沒有,您的醫療技術非常精湛。」

  西維亞搖了搖頭。長達一個星期的深眠不僅愈合了傷口,也補足了一直以來虧空的能量,不出意外的話,她現在完全可以單挑十只布萊克王。事實上,她感覺到不妥的一直都是另外的一些東西,而那也正是她前來尋找梵頓星人最主要的原因。

  她朝著格爾曼博士伸出手,接過對方遞來的一疊檢查報告。

  「我的同胞曾經在宇宙中見過獵手騎士劍的鎧甲,那個由死去的阿柏星所凝聚出的,亡靈的意志和力量。」

  雖然很難從一成不變的臉上看出什麼表情,但對於一個梵頓星人而言,他們可以用抑揚頓挫的語氣來表達清楚,而此時,聽著他話中的猶疑,西維亞知道那絕不是輕松的意思:

  「你身體裡那股力量,我是否也能假設,是和亡靈鎧甲同樣的東西?」

  「從某種角度來說,或許是吧。」花了時間去回憶曾經希卡利懷揣著憤怒固執地要去找死的模樣,西維亞沉默了會兒,並不能否認其中相似的部分,但也明白其中並非完全相同:

  「不過,我覺得那並不是什麼外來的力量……硬要說的話,那應該是自我的本能之中所分裂出的極惡,亡魂只是喚醒了它,而非亡靈鎧甲或者雷布朗多那樣隨著附身所帶來部分。」

  所以,她才會一直懷疑自己的本性。身為光的戰士,卻有如此龐大的黑暗面,還會變作失去理智的怪物,那簡直就像在西維亞的尊嚴上劃下了重重的一刀。

  她在光之國看過心理醫生,他們都說那是她在一場慘烈的失去之後所產生的幻覺,但西維亞知道事實並非如此。她的確在被某種特別的黑暗侵蝕著,若她一直心懷光明也就算了,一旦有所動搖,必定會比任何人都要迅速地墮落,成為自己曾經最害怕變成的那種人。

  「我不知道還能抵抗多久。」看著和自己離開銀十字時相差無幾的數值,沒有變化已經算是最好的消息,西維亞垂下眼,聲音放得很輕:「我以為離開了戰場,那份熾烈的絕望就會慢慢消減,黑暗也去隨之褪去,我還能變回純粹的光,可是……」

  那陰影依然如影隨形,頑固地盤踞在每一寸血骨之中,甚至隨著時間流逝越發擴大。賽羅曾是她的解藥,是她試圖拯救自己最後的一根稻草,但後來漸行漸遠的距離卻讓這份感情成了可怕的毒,西維亞不敢確信自己會不會被此影響,心緒的起伏昭示著最壞的那種可能。於是最終,她選擇分手,並遠離光之國試圖開始新的生活,希望即便無法恢復,也不要再繼續惡化下去。

  她不能輸給黑暗,不能以此身墮落,更不能成為光之國第二個貝利亞。

  永遠不能。

  「這樣子嗎?」

  沉思了會兒,格爾曼博士摸摸下巴。雖然他並非專業的醫生或者心理咨詢師,但科學總有相通之處,人性也是。曾經長久的漂泊能讓人洞悉很多東西,包括知識,更包括感情:

  「這麼說來,亡魂所驅使的力量其實就來源於你本身……雖然我是不太了解你們光之戰士,但如果是自己的一部分的話,為什麼一定要將它剝離,而不試著去接受呢?」

  「人不能總是被過去束縛住的,西維亞桑。」

  西維亞愣了愣。

  接受……嗎?

  「我的話,或許無論如何都不行吧。」自嘲般彎了彎嘴角,想起那種面對著整個宇宙的茫然與無措,她雖然不想這麼直白地承認,卻無法逃避這個事實:「與自己和解,需要絕對堅定地信念和強大的意志……而我只是個連自己都無法原諒的失敗者,若真是有那麼一天,大概也只會是我被亡魂們吞噬殆盡吧。」

  所以,這樣就好。

  將手裡的檢查報告放回原處,再度朝格爾曼博士點點頭,表示謝意。西維亞站起身,將若有所思的梵頓星人留在身邊,拉開了研究室的門,准備去解救自己不出意料大概已經在被捶死的邊緣反復橫跳的後輩。

  「但我覺得你會改變主意的。」

  而在半只腳都已經踏出門檻的時候,她聽見格爾曼博士又這麼慢悠悠地開口。作為旁觀者,有時候反而能夠將一些事看得更清,對於西維亞,他無法說有多麼了解,但有一件事,他卻能夠異常肯定:

  「畢竟有人在等你,你也在等他。只要那個人還在,你就一定不會輕易放棄……你絕不可能讓賽羅桑失望的。」

  「……或許吧。」

  腳步頓了頓,西維亞只回了這麼一句,隨即毫不留戀地邁步向前,走進了春末灑入走廊的溫柔陽光裡。

  然後再也沒有回頭。

  ——————

  事實上,賽羅對於大地的唐突行為要比想像中更惱火一些。

  隔著訓練室的玻璃看著後輩被某些記仇的小孩兒吊打,西維亞忍不住嘆了口氣,卻也沒什麼立場去阻止,猶豫了很久,還是選擇假裝路過,慢吞吞地離開了訓練區。

  反正艾克斯也需要提升下戰鬥力,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賽羅親自下場肯定能讓他們很快提升。

  嗯,就是這樣。

  這麼默默想道,並心安理得地繼續在基地裡亂晃。而在閑的無聊招惹了一圈人之後,西維亞終於被司令室叫了過去,大概是看不過去她居然在所有人都忙成狗的時候這麼鹹魚,被神木隊長硬是塞了個任務過來。

  「R-7地區最近報告了很多失蹤案例,而且受害區域還有繼續擴大的趨勢。」

  冷著一張以人類而言非常具有威懾力的臉,神木揮揮手,示意其他人將任務信息發到西維亞的終端裡,語氣很嚴肅:

  「你去現場調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有關線索,我會派另一位男性隊員和你一起。」

  「了解。」

  翻看著終端裡傳來的資料,西維亞毫不猶豫應道。但很快,她就意識到神木隊長似乎話裡有話,又不解地抬起了頭,臉上寫滿了疑惑:

  「為什麼要特別強調『男性』隊員?有什麼理由嗎?」

  「因為這起案件的失蹤者都是單獨出行的男女情侶,」贊賞地看她一眼,隊長並不吝嗇自己的解釋:「如果沒有進展,你們需要考慮的就是采用非常規的方法,明白我的意思嗎?」

  明白啊,不就是要假扮受害人,把自己當誘餌引起造成這一系列失蹤案件的幕後主使的注意,最好直接端了對方老巢的意思唄。

  既然是為了任務,那就沒什麼好推脫的。一瞬間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警備隊裡領各種稀奇古怪任務的場景,西維亞點點頭,比了個Xio隊裡通用的手勢,等待神木的下一步指示:「那麼,跟我一起的隊員是……?」

  「大地不行,他今天要進行與哥莫拉的鏈接實驗。」見神木望向自己,橘副隊長想了想,發現這個人選似乎還有點不好確定:「阿渡和隼人要在基地待命,明日奈不合適,要麼就研究組的三日月守或者——」

  「讓我去吧,隊長,副隊長。」

  在橘副隊長思考的時候就似乎想說什麼,此時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坐在通信桌邊的山岸隊員舉起手毛遂自薦,雖然平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存在感,但西維亞還挺喜歡他給自己推薦的地球音樂,倒也算不上陌生。

  「也行。」

  仔細想了想,似乎還真只能拜托對方,神木隊長稍加思索便拍板應允,在灌給兩人一大堆注意事項之後,就把他們一起轟出了門。

  ……很嚴厲啊,人類防衛隊的領袖。

  差點被眼前關上司令室大門撞上鼻梁,西維亞忍不住這麼默默想道。而且看起來真的非常有威嚴的樣子,為什麼同樣都是隊長,佐菲就完全讓人尊敬不起來,甚至有種總讓人想打他的氣質。

  「……」

  遠在光之國的宇宙警備隊隊長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面前來交報告的希卡利也隨之挪遠了點,臉上寫滿了嫌棄。

  「西維亞桑。」

  而就在她邊走邊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跟著她出來的未來搭檔突然出聲,喚回了西維亞的思緒。對上她望來的目光,一直在司令室負責本部通訊的山岸健隊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聲音裡有某種恰到好處的好奇:

  「雖然是任務,但有些事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西維亞桑有男朋友嗎?」

  「怎麼?」西維亞愣了愣。不知為何,本能的反應竟然是疑惑,而非否認。

  「因為如果需要的話,我們還是要假扮下情侶吸引幕後主使者的注意的。」山岸隊員耐心地提醒道:「西維亞桑的男朋友會不開心嗎?」

  「應該不會,吧。」

  雖然這麼說,腦海中卻一瞬間浮現了賽羅暴打大地的畫面。西維亞嘴角抽了抽,想起小孩兒從小一哭二鬧三蠻纏的功力,明顯有些底氣不足:「……總之,不讓他知道就好了。」

  「那就好。」山岸點點頭,眼底不知為何劃過一絲失望,語氣卻依然沒有什麼變化:「那我就要失禮地麻煩您,和我進行一天的『約會』了。」

  「我應該做的。」

  依樣還禮,西維亞客氣了一句,將終端掛回腰上,就開始跟山岸討論起這次任務的細節來。而大腦都被海量的任務信息占據,兩人誰都沒有發現,在他們剛剛走過的路口拐角,看

  琉依正抱著一疊比她還高的文件材料,眼底閃著莫名興奮的光。

  天……天哪!

  她聽到了什麼???

  八卦的力量永遠是偉大的。小姑娘頓時實驗也不做了,數據也不要了,飛奔著跑向訓練室,也不管裡面大地到底被揍成了什麼狗樣子,推開門就朝著對方異常興奮的大喊:

  「重大情報!西維亞桑要去跟山岸隊員約會了!!!」

  「……」

  正躺在地板上裝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砸下這麼個重磅炸..彈。大地猛得一愣,抬頭看向身邊的某一位,卻看清他臉色的那一剎那,忍不住打了個顫。

  「你剛剛說,西維亞要去干什麼?!」

  差點捏裂了手裡艾克斯終端的外殼。在艾克斯和他家人間體瑟瑟發抖的注視中,賽羅的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最後終於徹徹底底的,青了:

  「她要去跟哪個混蛋約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寶貝們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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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有來有往

  來到幾起失蹤案的現場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

  因為這裡並不是什麼人煙稀少的地段,為了調查方便起見,西維亞和山岸都沒有穿Xio的制服,而是一身便裝出行,看起來跟路過的無數男女沒什麼兩樣。沿街繁華的商店就像是精心布置的背景,若不是兩人手裡都拿著終端一臉嚴肅,看上去還真有點公費「約會」的意思。

  「這邊似乎沒什麼奇怪的。」

  盯著終端裡不斷變化的數值,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西維亞微微皺起眉,抬頭看向面前人來人往的大街,語氣聽上去並不算輕松:「沒有不明磁場,沒有異常波動,也沒有檢測到外星生命存在……那些人到底是怎麼失蹤的?」

  「我這邊也沒有異常。」從後邊繞了過來,山岸同樣搖搖頭,顯然也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跡像。

  根據Xio本部傳來的資料看,這些受害者的失蹤方式基本都如出一轍,在某一時間某一地點,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完全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留下任何線索。這種離奇的失蹤方式已經超過了警方的能力範圍,只能夠由Xio接手,那麼他們的排查異常能量的調查方式就是正確的,至於為什麼沒有結果,要麼是引起這一事件的幕後主使已經收手了,要麼就是他們沒有滿足觸發這種異常能量的條件,才會一直一無所獲。

  「所以,還是得考慮非常規的方法才行吧。」

  又在街上轉了幾圈無果,山岸從街邊的自動售貨機裡拿了瓶果汁,遞給了西維亞:「從之前的案例來看,受害者失蹤時似乎都有不程度的情緒波動,要麼是在吵架,要麼是在談分手……會不會是這種負面情緒觸動了什麼能量呢?」

  「有可能。」覺得這是目前為止最合理的猜測,西維亞接過果汁,朝對方點了點頭:「確實有很多負面能量會引出不太好的東西,宇宙人中也有很多喜歡人類的這種情緒,並且利用它們達到自己破壞和侵..略的目的。」

  「那麼,還是得假扮下情侶吧,然後才能考慮後續的問題。」山岸不好意思地朝她笑了笑,眼中有某種期待的情緒一閃而逝,卻很快消失在一如既往的溫和外表下:「西維亞桑?」

  「啊,這個,我是沒有什麼意見的。」

  稍稍猶豫了下,也沒什麼理由推脫,西維亞很快點頭應允:「那麼,要怎麼做?」

  「就像您平時和男朋友相處那樣就好了。」山岸笑了笑,這麼開口。

  ……平時的相處,嗎?

  想了想,就算不想承認,西維亞目前也只有跟賽羅的經驗可以參考,她說實話並不是很想再重復一遍。但畢竟任務是任務,無論是作為Xio的一員,還是生來正義感爆棚的奧特戰士,她似乎都沒有什麼立場拒絕。

  默默嘆了口氣,西維亞開始回憶之前在光之國的日子。跟賽羅兩廂沉默自然不具有參考價值,那些長久的等待似乎也不太合適。那麼再往前一點,在他們還沒有漸行漸遠的時候,她印像中最多的畫面好像只有他們坐在一起聊天的場景,大部分時候都是少年在喋喋不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而她就在一旁安靜的聽,想像著他在宇宙中所經歷過的一切,就已經足夠度過那漫長而難耐的寂寞歲月。

  讓一個從小就不太會表達情緒的人應付過於熾烈的感情確實強人所難。西維亞想了想自己曾經感情最濃烈時的所做所為,很快點點頭,朝著面前的山岸伸出手。

  然後,慈愛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山岸:「……」

  隔壁正在蹲牆角的賽羅:「……」

  從基地一路跟蹤過來的少年瞬間炸毛了。如果說之前看著他們「約會」還能勉強保有一點冷靜的話,此刻賽羅就是被點著的□□桶,所有理智『轟』一下全部坍塌殆盡。他用最凶狠的表情瞪著滿臉懵逼被人rua腦袋的山岸,握緊雙手就要從拐角衝出去,要不是同來的大地冒著被一起打死的風險死死把他拽住,今天街上大概就要發生一起慘不忍睹的命案。

  ……山岸隊員也真是的,為什麼偏偏要來跟西維亞桑約會啊!

  一邊在心裡忍不住哀嚎,一邊拼了老命阻止賽羅不要出去。大地痛苦地抱著少年的腰,用全身的力氣把人往後拖,表情看起來前所未有的猙獰。

  「你冷靜點,賽羅桑!!!」

  幾乎要忍不住哭給他看,大地壓低聲音喊道:

  「你想讓西維亞桑發現我們在跟蹤她嗎?!」

  「可她摸了那個家伙的頭!那是只有我才能享受的待遇!!」氣得眼睛都紅了,看起來更像是一只炸毛的兔子。賽羅朝著一無所覺的兩人呲起牙,聲音也忍不住拔高了好幾度:「憑什麼!明明該是我的!!那個小白臉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雖然山岸隊員不怎麼出外勤,但這麼說也很失禮啊賽羅桑!」差不多是坐在地上才能攔住試圖脫韁的少年,大空大地開始認真地考慮要不要跟艾克斯融合把人攔住,結果被終端裡那位以不想再事後挨揍為由殘忍拒絕:

  「你現在的身份可是西維亞桑的弟弟,不要暴露自己!!」

  不然他要怎麼跟其他隊員解釋為什麼西維亞的弟弟會因為她約會吃醋暴打另一個當事人?搞骨科嗎?!!

  #可我一只小貓咪又能知道什麼呢#

  而並不知道自家前男朋友正在隔壁吃飛醋,西維亞把山岸的頭毛揉成了一團,心裡卻沒有什麼起伏,和賽羅在一起時完全不同。那種悸動與留戀不是對什麼人都有的,在她迄今為止蒼白的半生裡,或許也只有那個少年能讓自己破例,無論她願不願意承認,那都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昭示著自己從來沒有真正放下過,大概以後也不會。

  就這麼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西維亞感覺到一直很僵硬的山岸終於從懵逼中回過神來,伸手輕輕把她的手從自己腦袋上拉了下來。

  「西維亞桑,一直都是這樣和男朋友相處嗎?」他眼角似乎抽了抽,臉上掛著苦笑:「真的,很特別啊。」

  「……怎麼?難道不對嗎?」

  這下換成西維亞一臉懵逼,茫然看著山岸眼底的無奈,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別人不是這樣的嗎?」

  「據我所知,應該不是。」年輕的Xio通訊員搖搖頭:「西維亞桑的舉動更像是長輩呢……正常來說,如果是戀人會更平等,也更親密一些吧。」

  「比如?」西維亞好奇地挑起眉。

  「比如……失禮了。」

  山岸隊員微微頷首,並沒有放開對方從自己腦袋上拿下來的手,而是握得更緊了一些。與此同時,他伸出另一只一直背在身後的手,變戲法一樣掏出了不知何時從路邊折下的玫瑰花,慢慢放在西維亞掌心,看著她有些驚訝的眼,低聲笑了起來。

  「花很美,但是依然比不過您。」目光溫柔得的確像是在看著自己的戀人,山岸這麼開口道,同時在西維亞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時候,拇指輕輕擦過她沾了果汁的嘴唇,無端讓四周的空氣染上了一絲朦朧的曖昧。

  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麼露骨卻讓人心癢的親昵,哪怕知道山岸只是在做個示範,西維亞還是忍不住臉紅了。

  ……臥槽!!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不過如此,旁邊已經憋了很久的某些人終於徹底爆炸了。而西維亞依然站在原地,回想了一下剛剛那一瞬間的仿佛戳中心髒的觸動,表情精彩得宛如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抬起頭,看向山岸隊員有些不好意思的臉,她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以極快的速度朝自己衝來,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就風一般卷到了面前,拽著她一連幾個後退,徹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西維亞和山岸同時被嚇了一跳,看向他們中間突然插..進來的人影,對臉懵逼。

  「你要干什麼!!!」

  朝著無辜的山岸張牙舞爪,賽羅氣得連頭發都豎了起來:「少對我的人動手動腳!……讓她對你動手動腳也不行!!!」

  西維亞:「……」

  山岸:「……」

  跟在後面終於沒把人攔住的大地:「……」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不准動手,要動也只能對我動!!我才是你的寶寶!!

  西維亞:#我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打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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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靜水深流

  說實話,對這個突然衝出來攪局的人,大地全程圍觀,西維亞早有預感,都稱不上多麼驚訝,只有山岸是在真心實意地對此感到懵逼。

  「大河隊員?」

  腦袋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三個問號,他愣了會兒,目光在聽到這個名字變得更生氣了的賽羅和捂著額頭嘆氣的西維亞之間來回打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允許你……嗷!好痛!!」

  賽羅用最凶狠的表情試圖跟恐嚇對方,卻還沒把話說完就被西維亞一拳頭砸在了腦袋上,發出好大一聲『咚』的動靜,看得大地忍不住連連後退,感同身受地倒抽口冷氣。

  「你不是在應該在基地的訓練室嗎?」揪著後脖頸把抱著頭蹲在地上的小孩兒拎起來,西維亞現在的臉色不能算是很好:「誰讓你跟蹤我的??」

  「我不來跟蹤你,你是不是就要跟這個……跑了?!!」

  勉強保有的一絲理智讓他咽下了「小白臉」三個字,但眼神依然銳利得像是要把山岸刮成碎片。賽羅指著一臉懵逼的通訊員向西維亞質問道,臉上輪番表達著「今天你要把話說明白」和「我就是來捉奸」的情緒:

  「我不會讓你選擇別人的!你想都不要想!!」

  西維亞:「……」

  這小孩兒,還真敢說啊。

  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感到生氣還是好笑,她無奈地扶額,簡直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而站在一邊默默旁觀,山岸的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了好幾遍,卻依然搞不清這是個什麼情況,默默扯了扯同樣被當成背景板的大地的衣角。

  「呃,他們不是姐弟嗎?」一開口就是直擊靈魂的問題,山岸滿臉困惑:「感情這麼好?」

  「……是的吧。」

  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讓這件事顯得不那麼詭異,大地沉痛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想起被賽羅暴打的慘痛經歷,不忘替自己的隊友及時止損:

  「聽我的,兄弟,放棄西維亞桑吧……你們真的一點都不適合。」

  「……」

  這邊一顆純潔的少男心自閉了,那邊賽羅也終於如願惹毛了他的前女友。看著少年一臉不服氣地站在自己面前嚷嚷,路過的甲乙丙丁也頻頻投來好奇的目光,自覺在大街上丟不起這人的西維亞咬緊牙,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朝著剩下的兩人點頭示意。

  「對不起,我先失陪一會兒,去教育下小孩兒。」

  她只丟下這麼一句,就轉身拖著賽羅往河邊走去。只剩下一臉迷幻的山岸和如釋重負的大地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最終成了看不見的一點,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沉默之中。

  …………

  「所以現在我出個門也要跟你彙報了?」

  把人連拉帶拽到河岸邊的草坪上,西維亞饒有興趣地看著氣鼓鼓的賽羅,雖然表情不善,但語氣倒沒那麼不客氣,甚至還有些好笑:「我要真是出來約會的怎麼辦,你還能攔我?」

  「我不能,但我可以一直跟著你。」

  賽羅哼了聲,聲音裡的認真讓西維亞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絕對發自肺腑。而顯然這次是氣狠了,不等她有什麼反應,少年心頭就沒由來湧上一絲復雜的情緒,從被分手的那刻就開始積攢的酸澀與委屈在剎那間爆發,終於隨著不甘蔓延了整個心髒,讓他猛地偏過頭,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會真的不要我嗎?」

  無論曾經多麼信誓旦旦,又多麼義無反顧。在面對著最壞那種可能的時候,賽羅發現自己終究還是沒那麼自信,終究還是會害怕失去的普通人。

  看著他寫滿委屈的臉,明明難過卻還是要拼命藏起那一瞬間的軟弱,西維亞愣了愣,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一時有點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她是很驚訝的。

  少年人就像燃燒著的焰火,也像是來去自由的風,不會被任何人和事所束縛。這世上本就沒有能夠一直延續的東西,再熾烈的感情也會被時間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消磨殆盡,最終歸於平淡,她本來是這麼堅定不移地相信的,但現在事實似乎並非如此。那雙不肯和自己對視的通紅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戳進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畢竟西維亞很早以前就知道,每個人生命中總要有個值得停住的地方,才能學會如何前進,而不至於迷失方向,她在賽羅年少時選擇陪伴,選擇讓他踩在自己構築的世界上前進,最後卻選擇轉身,將他獨自留在原地,也難怪少年會那樣固執的不肯離去,拼命想要將一切拉回記憶中的樣子,為此什麼都能去做。

  那麼,她怎麼能責怪他的執著呢?明明是她先伸出了手,將他變成如今的模樣,卻終究以為他好的理由收回給出過的所有,表面上宣稱他們並不適合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實際上只是怕再一次不求回報的付出,害怕自己再次受傷,這才是隱藏在冷漠和拒絕之下難以啟齒的真相。

  所以,她是那麼渴望逃離過去的陰影,但她如今所做的又與曾經有什麼區別呢?自以為在做正確之事的傲慢與誤解心中真正所求的無知交織在一起,變成了西維亞為自己澆築的牢籠。她明知道追求力量的道路九死一生,卻還是讓學生前往戰場,那麼現在,她還要重蹈這種覆轍,在明知道會給予賽羅這種漫長而隱秘的痛苦時,還要堅持離對方而去嗎?

  她必須要想清楚。而西維亞也知道,無論如何,她其實會做的選擇大概也只有一個。

  從她第一次有所動搖時就是這樣了。

  只是……

  「我從來沒有把任何人置於你之上過,賽羅。」伸出手,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摸了摸他的腦袋。西維亞看著少年猛地轉過頭,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心中再次有酸澀的情緒湧了上來,第一次願意這麼開口承認:「你一直是最重要的那個。」

  「……」賽羅睜大了眼。

  「既然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們確實可以再談一談。」沒有理會他的怔愣,西維亞接著說了下去:「只是,你恐怕要做出一些選擇。」

  「什麼選擇?」在西維亞的掌心下抬起頭,鼻尖碰到了她的手腕,少年這麼問道:「但不管是什麼,我覺得你應該早就想到了結果。」

  她總是要比他想像中得更了解自己,賽羅毫不懷疑。

  「這倒也是。」

  並不否認這一點,西維亞嘆了口氣,雖然跟她所期望的可能會截然相反,但她也有所預料。不過,不論之後會如何,他們現在顯然也並不適合繼續談論這個問題。

  「有什麼朝著地球來了。」她同樣抬起頭,看向依然湛藍的晴空:「好像數量還不少。」

  「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了。」那種不懷好意的惡念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賽羅冷哼一聲,對於他們又一次被打攪了談話十分不滿。

  但是,他同樣是雀躍而充滿期望的。如果自己沒有理解錯西維亞的動搖與妥協的話。

  「我去把它們搞定,很快的!」

  既然這條漫長的追求之路終於看見了曙光,那麼在到達終點之前有些磕磕絆絆,倒也能夠理解。賽羅立刻掏出眼鏡,打定主意去跟那群敢來打地球主意的入侵者談談人生,化作光之前,還不忘跟西維亞強調一定要說話算話:

  「千萬不要騙我,回來我們就和好啊!!」

  西維亞:「……」

  我怎麼記得我的原話不是這樣的。

  這順杆爬的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突然有點後悔起自己的一時心軟,西維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著賽羅消失在天際的背影,她嘆了口氣,到底是放心不下小孩兒一個去面對那麼多不知道什麼玩意兒的敵人,干脆也摸上手腕上的奧特手鐲,追著對方朝大氣層外飛去。

  而很快,她就發現這是個絕對明智的選擇。

  浮在宇宙綴滿星光的夜幕下,看著面前成群結隊機械怪物,那個非常具有特色的外形簡直熟悉到令人頭禿。西維亞僵在原地,瞥了眼面前賽羅同樣懵逼的背影,心裡很清楚,他們預定的談話估計要推遲很久很久了。

  更有甚者,甚至還要做好這是個完美的flag的准備。

  畢竟,這些出現在地球外的東西——

  可是一大群明顯在被人操控的,金古橋。

  作者有話要說:

  賽羅:一群金古橋??

  賽羅:沒事,穩住不慌,畢竟是只打敗過我爹的怪獸,我可以!

  賽文:……???

  感覺有被冒犯到??

  ——————————————


第三十二章  星空墜落

  賽羅覺得自己被打臉了。

  金古橋,而且還是他媽的一群,一片如同烏雲般黑壓壓的影子從遠處湧來,是個人都會感到懵逼的。更何況他還急著跟西維亞掰扯,信誓旦旦自己很快就能解決這些毛茸茸色小問題回去。可現在,看看這些讓人腦殼疼的機械怪物,他覺得別說速戰速決,自己不被它們解決就夠好了。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艾克斯大器未成,西維亞需要自己保護,現在叫光之國的支援也不可能,除了自己硬著頭皮上,還能有什麼辦法?

  「我要上了,西維亞!你往後面躲一點,千萬別硬撐!!」

  苦著臉將頭鏢握在手中,賽羅扭頭這麼朝對方喊了一句,就迎面衝進了金古橋群裡。

  而西維亞:「……」

  所以你是不是對我,包括你自己都有什麼誤解?

  完全不知道這小孩兒對自己柔弱的印像是從哪兒來的,她看著少年嘗試著以一己之力把金古橋們攔在地球外,默默嘆了口氣。不過既然有人願意出力,她也不會拒絕,在確定賽羅一時半會兒還撐得住之後,開始打量起寥寥幾個因為少年顧不上而飛到自己這邊的金古橋。

  說起來,作為佩丹星人制造的武器,這麼多年西維亞見過的金古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金古橋一起襲來的場面。單挑還好,不管是她還是賽羅都不會放在眼裡,但是一群——哪怕是因為量產而個體實力有所下降的一群,不論怎麼看都很像是場可怕的噩夢。

  所以,她就真的很想知道了啊,這到底是哪個混蛋干出的缺德事?操縱一堆金古橋入侵地球,哪怕是制造它們的佩丹星人,恐怕都做不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舉動。

  瞬間想了很多,但金古橋不會允許她繼續在戰場上走神。眼看圍過來的機械怪物開始露出獠牙,足以打破奧特戰士防御的毀滅光線從好幾個方向直直襲來,讓西維亞不得不收回思緒,嚴陣以待。

  然而,就在她准備撐起等離子屏障的前一秒。

  一道紅藍交織的人影刷一下從機器人群裡飛了過來,幾乎是一路漂移到西維亞身邊,把她直直推出了戰圈。隨即,兩道頭鏢也從金古橋們身後掠過,帶著銳利的冷光,在宇宙的夜幕下劃出優美的弧度,直直穿透了將還沒反應過來的敵人的胸膛,迸射出一連串火花,又很快連成一片爆炸的火光。眨眼間,所有朝西維亞圍過來的金古橋都失去了戰鬥力,只能無力漂浮在宇宙中,化成一堆再也動不起來的破銅爛鐵。

  「沒事吧?!」

  氣喘吁吁地扭過頭,賽羅朝著一臉懵逼的西維亞這麼問道。並自動將對方茫然的表情理解成了劫後余生的空白,只管(自以為)很帥地摸摸鼻子,比了個OK的手勢,然後又投入了和其他金古橋們的奮戰當中:

  「別擔心,我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到你的!!」

  「……」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人「救美」了,西維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雖然知道賽羅完全是一片好意,但她真的很難對此有什麼感動的情緒,甚至還有點頭疼。而很快,當她發現無論她從哪兒靠近金古橋,試圖證明自己並不是個弱雞的時候,保護欲爆棚的小孩兒都會衝過來把自己拽到安全的地方,這份似有若無的不爽就變成了夾雜著好笑的無奈。畢竟被人保護是件好事,但如果保護的人實際並不需要這麼無微不至地看顧,甚至還覺得你有點礙事的時候,整件事看起來就會顯得比較尷尬。

  叉著腰停在半空,看著賽羅忙碌的背影,西維亞現在無聊極了。

  而更令人愁苦的是,不但賽羅覺得她弱小可憐無助,面前這鋪天蓋地的金古橋群顯然也被某些人的行為欺騙了。在佩丹星人的原始設定中就是攻擊敵人的弱點,不打敗對手決不罷休,只會忠實執行指令的機械怪物很快就得出了「一個奧特戰士在保護另一個」——「被保護的那個一定戰鬥力很弱」——「她絕對是兩人之中的弱點」這一等式,決定先從最弱的開刀,徹底把這兩個攔路的家伙擊敗。

  ……可惡!!

  眼看數量依然龐大的金古橋群摒棄了最初的無序,開始兵分兩路,一撮困住自己,一撮朝著西維亞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賽羅猛得一驚,想要衝過去被金古橋們死死拖在原地,頓時花容失色,開始朝著還停在原地、看起來像是被嚇住了的西維亞揮著手大喊大叫。

  「快躲開!!!」他喊得簡直撕心裂肺,哪怕音調高得幾乎能衝出宇宙,也能聽到其中夾雜著的恐慌:「快躲開啊,聽到了嗎西維亞——!!!」

  ……聽見了,你吼辣麼大聲干什麼。

  只覺得耳朵裡在嗡嗡作響,西維亞很不高興地看了那頭急得跳腳的小孩兒一眼,壓根懶得理他。雖然這一大片衝過來的金古橋看起來是有點嚇人,但躲是不可能躲的,被區區量產金古橋嚇跑,要是讓佐菲知道了,他絕對會當場把她從宇宙警備隊裡踢出去,並且嘲笑她到天荒地老的。

  「喂!西維亞……!!!」

  那頭,賽羅還在試圖穿過金古橋的海洋,而西維亞只當自己是聾的。面對著少說也有十幾個的機械怪物,她停在原地沒動,只是向前伸出手,剎那間,便有璀璨至極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在她身邊流淌成了耀眼的星河。

  那是一副很令人震撼的場景。

  在宇宙亙古不變的夜幕下,不知從何而來的輝光升騰而起,在奧特戰士身後勾勒出萬千星辰的輪廓。緋紅色的紋路如同沸騰的火焰,點燃萬古如斯的長夜,風帶著遼闊的氣息呼嘯而過,她只一揮手,便有絢麗至極的光線飛掠而去,正正擊中最前方的金古橋,只停滯了一瞬,便直接將其便成了宇宙中炸開的煙火。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在裹挾著星辰之力的光之洪流中,沒有誰什麼夠抗衡其中蘊含的摧枯拉朽的毀滅。

  星空墜落。

  宇宙中傳說著的光之「驍姬」西維亞的必殺技。正式名稱是什麼無人知曉,卻因為那燦爛至極的光芒,以及其中萬千星辰的虛影,被人這麼口口相傳。

  於是,眨眼間,來勢洶洶的金古橋們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幾乎全都變成了宇宙中漂浮著的塵埃。即便還有零星的幾台,也差不多瀕臨報廢的邊緣,不停往外冒著火花。

  「……」

  還朝這邊維持著伸手姿勢的賽羅目瞪口呆。

  而不等他反應過來,或者對這個場面作何感想。西維亞身後,一台不知何時躲開了光線的金古橋突兀出現在視野中,瞬間分解成四個部分,射出淺黃色的射線,朝著她背後呼嘯而去。

  「小心——」

  少年猛得一驚。而在他的警告脫口而出之間,他就看見西維亞仿佛後背長了眼睛般,極為優雅地幾個躲閃,避開光線,停在夜幕下。隨即,數個宛如星星般的光點便出現在她身側,拉長成為鋒利的光刃,瞬間朝著飛行模式的金古橋刺去,直接炸穿堅固的防御,讓它完全失去了繼續作妖的能力。

  「怎麼?」

  在爆炸的火光中轉過身,朝被噎住的少年看去,西維亞臉上寫滿了真誠地疑惑:「你剛剛說小心什麼?」

  賽羅:「……」

  對不起,打擾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著怪獸——

  賽兔:別怕,讓我……

  西維亞:嗯?

  賽兔(秒慫):讓我來被你順便保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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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暗月業火

  人生簡直處處都是驚喜。

  親眼目睹「柔弱」的(前)女友是怎麼輕描淡寫,一抬手就全滅了大半金古橋,賽羅現在一臉懵逼。而西維亞也扭頭看來,看著對方眼底的迷幻,再一次陷入了為什麼自己會給小孩兒留下弱不禁風這種印像的懷疑。兩人就這樣飄在宇宙的夜幕下面面相覷,彼此對視半晌,最終,才由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率先開口,打破了他們之間令人窒息的沉默。

  「有什麼要問的嗎?」看著少年臉上露出三觀崩塌的絕望表情,西維亞頓了頓,突然有點想笑:「畢竟你看起來真的很驚訝的樣子。」

  「……」

  這話賽羅沒法接。畢竟他又不能說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弱雞,隨隨便便遇上個怪獸就會被打趴下,那他絕對是不想混了。而擺出一臉哀怨指責對方欺騙自己同樣不是個好主意,畢竟仔細想想,西維亞似乎也從來沒有說過她不會打架,甚至也從沒避諱過在他面前戰鬥,從那場借了自己頭鏢把艾克斯削成狗的內訌中他就應該有覺悟。說到底,賽羅估計還是自己選擇性忽略了「西維亞打架可能比我厲害」這種可能性,試圖抓住每一點能夠在對方面前表現自己的可靠的機會,以至於最後成功自己洗腦了自己,然後翻車翻得如此慘烈。

  哦對了,她還親口說過她是貝老黑的學生。經過那個老賊的手,再溫和無害的人也會變成霸王食人花,哪裡可能真的如外表一般弱不禁風?

  都怪貝利亞!!!

  越想越覺得一定是某些人帶壞了西維亞,賽羅心安理得地把鍋甩了出去,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他在西維亞抽搐的目光中撲過來把人上下打量了半晌,在確實沒發現有什麼不妥之後,極為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肘。

  「用完光線很累的吧。」他的語氣極為真誠:「休息一下唄,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金古橋這玩意兒那麼硬,可別磕著碰著哪裡啊!!」

  西維亞:「……」

  行吧,看起來是沒救了。

  改變賽羅對她的固有印像顯然很難,大概還需要哪天親身感受一次才肯回頭,西維亞現在已經不想再跟他掰扯這個問題。而與此同時,剩下的金古橋也終於意識到了它們被狗日的賽羅給騙了,西維亞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兔,而是能把它們一鍋端的霸王龍,於是也改變了作戰計劃,開始分解開來,從四面八方包圍了兩人。

  這正如西維亞所料。

  「它們在猶豫。」與賽羅背靠著背面對飛行模式的機械怪物,她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場面還挺滿意:「金古橋能自動對戰鬥進行判定,這個狀態下它們沒有勝算。無論操縱這些東西的人是誰,既然要打倒我們,這個地步大概都要露面了。」

  「到時候那家伙就交給我,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討厭!」

  點點頭,對她的判斷沒有任何異議,賽羅握著等離子火花刀躍躍欲試:「我要上了!」

  說完,他就率先朝著金古橋們衝了過去,靈活避開襲來的光線,很快就在半空制造了一連串爆炸的火光。

  西維亞緊隨其後。但她並沒有再像剛剛那樣以絕對的實力碾壓,而是慢悠悠地跟金古橋們周旋,同時注意著四周,試圖找出幕後黑手的蹤跡。

  然而,那人要比她想像得要有耐心的多。

  眼看著視線範圍內的金古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操縱者卻依然蟄伏,西維亞聳了聳肩。既然有人非要找死,那他們也就只能成全,反正早晚都是要解決的,既然對方不想現身,那就徹底斬斷他侵略地球的希望,讓他永遠都不可能達到目的。

  「可以了,賽羅。」

  此時已經到了金古橋群的邊緣,和賽羅兩個一前一後堵住了它們所有可能的退路。西維亞朝著另一端的少年這麼遙遙開口,自覺已經拖得夠久,決定速戰速決:「清場吧,大地他們還在等我們回去。」

  「好!」賽羅點點頭,把頭鏢摁回腦袋上,順手給她比了個OK,還半點不忘最重要的事:「回去和好啊!」

  「……」西維亞嘆了口氣。

  他們同時做出了光線的起手式。

  沒有誰可以在兩位奧特戰士的必殺技下存活。賽羅的集束射線攻擊範圍很廣,而西維亞比起他更是只強不弱,別說是飛行模式的金古橋了,哪怕是貝利亞的怪獸軍團,面對無堅不催的光線,也只有被完全消滅的份兒。因此,眼看著金古橋要被徹底碾壓,變成宇宙裡漂浮的垃圾,操控它們的幕後黑手大概沒法再繼續放任下去,終於有所行動,試圖最後一博。

  於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力量悄然而至,籠罩了停在半空的金古橋們。與此同時,賽羅和西維亞都發現,這些機械怪物仿佛聽到了什麼指令一般,開始從四面八方聚合在一起,原本十幾台金古橋的部件打散又重組,最終完全變成了一個組合體,比普通的金古橋更龐大,也更駭人,就像是燭火與太陽,只需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天壤之別。

  ……這才是他們要面對的真正強敵。

  心下一驚,看著對方輕而易舉擋下了自己的集束光線,賽羅不由自主瞪大了眼。隨即,那怪物以與體型不相稱的靈活轉身,避開另一邊西維亞的攻擊,停在宇宙的夜幕下,仿佛某種無言的嘲笑和挑釁。

  真正的戰鬥,恐怕現在才剛剛開始。

  看著這個巨型金古橋舉起金屬的手臂,在恆星照耀的光芒下浮掠過一層鋒銳的冷光,少年心中油然而生出這樣的想法。而比起他的警惕,西維亞卻似乎更在意其他一些東西,只是盯了這個機械怪物幾秒,然後猛得扭過頭,看向身側某個方向,臉上寫滿了肉眼可見的驚訝和復雜。

  ……她剛剛好像感覺到了。

  那個熟悉的力量,那個沾滿黑暗的味道,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會忘記。

  『是你嗎,貝利亞?!』

  表情驟然扭曲,西維亞看著面前一望無邊的黑暗,只覺得心底仿佛升騰起了灼灼燃燒的烈焰,帶著不甘和憤怒,從胸口流向四肢百骸。

  不會錯的。

  亞空間裡的暫時撤退只是維系了一時的平靜。現在,他終於要露出黑暗的本性,終於要朝著這個星球和宇宙下手,與他們徹底開戰了嗎?

  『呵。』

  夜幕深處似乎傳來了嘲弄的哼笑,仿佛驚雷在她耳邊炸響。而就在這一剎那的晃神間,原本靜止的巨型金古橋突然動了動,帶著少年不敢置信的驚呼瞬間出現在她面前。這等駭人聽聞的速度別說是賽羅,就連已經在戰場上見過足夠多變態怪物的西維亞都倒抽一口冷氣,哪怕眼睛跟得上,身體卻也無法作出相應的反應,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被敵人近了身。

  她猛得一愣,本能想要後撤卻已來不及,只能堪堪用手臂擋在自己身前,希望能夠稍稍減緩一下金古橋的攻擊。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有著這麼好的偷襲機會,只要一發毀滅光線就能將她重創,金古橋卻好像完全沒有這個意識一般,只是伸出手,牢牢鉗制住了西維亞的胳膊。看上去並不是要至她於死地的樣子,反而更像是某種禁錮,將她牢牢鎖在原地,無法掙脫。

  西維亞搞不懂這是什麼路數,滿臉懵逼。但很快,當她感覺到某種令人後背發毛的力量在迅速朝著這邊靠近時,那種不特意去分辨也能感受到的黑暗與極惡,讓她瞬間就明白了會發生什麼。

  【我在黑暗中等待你。】

  貝利亞臨走前的話突兀出現在腦海中,就像是最惡毒的詛咒,為她打開通往深淵的大門。感受著身體裡某些因子的沸騰,西維亞再也顧不得什麼,朝著飛來想幫她的賽羅大喊,聲音裡有著揮之不去的慌亂和恐懼。

  有什麼她應付不了的東西來了。

  「別過來!!」

  那是賽羅第一次看見西維亞臉上流露出如此激烈的情緒。

  距離太遠,金古橋又太出人意料,哪怕他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也於事無補。賽羅震驚地瞪大眼,眼睜睜看著宇宙深處突然出現的黑暗雷暴,就像是毒蛇一般從夜空下竄出,紫色的電光帶著洶湧的邪惡與暴虐,撕碎一切飛掠而來。

  然後在他眼前,將金古橋和西維亞一起吞沒。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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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驚鴻照影

  「西維亞!!!」

  看著不知從何處來的黑暗雷暴將西維亞吞沒,賽羅頓時蒙了。那電光中蘊含的負面能量隔得老遠都能感受得到,飽含惡念的黑暗對於奧特戰士而言不亞於最可怕的毒..藥,少年倒抽口冷氣,簡直不敢想像對方會因此遭到怎樣的重創。

  他停頓了一下,隨即更迅速地朝著西維亞飛去。而在他真的作出什麼救人的舉動之前,賽羅就看見他惦記的對像已經自己從雷暴之中衝了出來,渾身纏滿細小的黑色電弧,跌跌撞撞停在不遠處,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慌亂。

  「西維亞?!」

  倒是沒想到她能獨自脫困,賽羅立刻衝了過去,扶著對方擔心地連連追問:「你怎麼樣?沒事吧?有哪裡痛嗎??!」

  西維亞沒有回答。她只是一直盯著還在被洗禮著的巨型金古橋,以及偷襲了自己的黑暗雷暴,表情前所未有難看。伸出一只手,止住了小孩兒的喋喋不休,她一邊示意賽羅不要掉以輕心,一邊擺出了戒備的姿態,並在少年被吸引了注意力的當口,壓抑住喉嚨裡本能的悶哼。

  「那股能量很詭異。」她這麼輕聲道,聲音裡有些不易察覺的忍耐和虛弱:「金古橋恐怕要變得非常棘手了……做好准備,賽羅。」

  而仿佛就是要印證她所說,神秘的雷暴開始漸漸散去,顯露出其中金古橋的影子。賽羅本能覺得要遭,下意識將西維亞擋在身後,看著那個巨型機械怪物揮開身上僅剩的一點電弧,整個外殼就像是被溶解又重組了般,浮現出與原本光滑平整截然相反的金屬倒刺。

  「那個黑暗雷暴好像能改造怪獸?」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帶勁的整容現場,賽羅一時有點目瞪口呆:「可金古橋不是機器人嗎?如果活物我還能理解,但……可惡!!!」

  話未說完,就在末尾變成了拔高好幾度的驚呼,少年架起手臂,擋住金古橋來勢洶洶的一擊,臉上寫滿了震驚。

  ……怎麼可能?

  太快了,他根本沒看清它飛來的軌跡!!

  曾經在K76常年帶著修行甲被雷歐暴打,賽羅骨子裡的本能並不會讓他輕易被人偷襲,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每次都能夠在這等駭人聽聞的速度下反應過來。於是,擋得住金古橋的第一下,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這個金屬罐頭就又一次出了手,這次連殘影都沒讓他看見。賽羅只覺得手臂上的壓力一輕,隨即就是胸口一陣劇痛襲來,他整個人竟然就那樣被打飛了出去,像是一顆出膛的炮彈般砸向某顆路過的小行星,濺起好大一陣塵土。

  「賽羅——」

  完全沒想到對方竟然就這麼輕易挨了打,西維亞愣了愣,看向面前外表大變實力也似乎水漲船高的金古橋,根本來不及去看小孩兒怎麼樣,就被迫跟這個可怕的怪物交上了手。

  而被一個照面抽飛出去,賽羅現在心情已經惡劣到了極點。

  他重重摔在小行星的表面,砸出了半人高的深坑,年輕的奧特戰士只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炸了。說實話,自從離開K76以來,他還沒有受過這種奇恥大辱,被一只金古橋打飛,哪怕那玩意兒被什麼雷暴改造過,這已經足夠在少年的尊嚴上狠狠劃下一刀。

  尤其是,還在西維亞面前。

  很好,本少爺今天就讓你看看自己是怎麼死的!!

  冷著臉從坑底爬出來,賽羅難得有這麼殺氣騰騰的時候,干脆就地換了形態,帶著月神奇跡型的一身海藍怒氣衝衝地殺了過去,立誓要跟金古橋決一死戰。

  然而,在他又跑回戰場,看到半空正在纏鬥著的一怪一奧時,賽羅滿頭的惱火霎時間卻被滿心慌亂所代替。

  「西維亞!」

  看著她一手捂著胸口,臉上明顯浮現出痛苦的神色,躲避金古橋攻擊的動作也不怎麼流暢,少年這才意識到,那道從宇宙深處而來的黑暗雷暴或許不僅給改造了金古橋,也給西維亞帶來了某些不好的影響。

  「你怎麼了?沒事吧?!」頭鏢逼退追擊而來的機械怪物,賽羅不敢怠慢,連忙撲過去把人撐住,聲音裡滿是焦躁。

  「……先別管我。」

  看起來像是在和什麼作著抗爭,西維亞擺擺手,讓小孩兒先把注意力放在敵人身上。而賽羅也很清楚現在不是噓寒問暖的好時機,於是也只能壓下心中的不安,咬牙看向變異金古橋,新仇舊賬一起算上,十分干脆地一記光線過去,把那玩意兒直接從宇宙懟進了地球的大氣層。

  「你撐一會兒,我去把它解決了!!」

  拋下這麼一句和一個憂慮的眼神,他追著被打落的金古橋朝著地球而去,一起落在了地表某處荒郊野嶺。看著面前又堅強爬了起來的怪物,少年才不管被禍水東引的人類防衛隊Xio怎麼想,也沒理已經往這邊飛來的馬斯凱迪號,切了更適合在地面打架的強壯日冕形態,就揮著拳頭衝了過去。

  「……啊,賽羅桑原來出去跟怪獸打架了嗎?」

  還苦逼地在原地等著兩人回來,大地目瞪口呆看著從天而降的金古橋和奧特戰士,有點不太懂這是個什麼情況。

  因為又有怪獸出現的緣故,原本出來任務的山岸已經被總部叫回基地維持通訊去了,而他則被要求去現場支援。大地摸上腰間的終端,想了想還是覺得這麼站在原地圍觀不太好,正准備跟艾克斯融合去幫忙的時候,卻冷不丁被一只手拍在了肩膀上。

  「啊——!!!」

  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時候被人打斷不亞於白日見鬼,更遑論他膽子本來就挺小,大地幾乎是在一邊尖叫一邊跳到了一邊,哆哆嗦嗦看向來人。而顯然也是被這樣別開生面的見面禮給震住了,已經變為人類之姿的西維亞維持著伸手的姿勢,茫然看著對方,一時連身上的不適都忘了,就慘白著臉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盯著他猛瞧。

  大地:「……」

  「西維亞桑?你別這麼嚇我啊。」

  花了幾秒中找回自己該有的冷靜,青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剛要控訴這麼對待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科學家有多麼不人道,卻被對方難看的表情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差,受傷了嗎?!」

  而西維亞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盯著大地看了半晌,黑沉沉的眼眸就像是一汪深潭,看不清埋藏著什麼。但大地知道那絕不是平靜的意思,反而隱藏著洶湧的暗流,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寂靜,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

  「賽羅能搞定那個金古橋,你和艾克斯不用插手。」

  腦子裡很亂,太多的東西像是滾開的水一樣在翻滾,頭痛的幾乎要裂開,但那遠遠比不上身體深處正在蘇醒的什麼嚴重。西維亞壓下那些從心底蔓延出的黑暗與寒涼,動了動嘴唇,聲音是和臉色相得益彰的虛弱:「我有事要拜托你,大地。」

  「什麼?」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大地總覺得他在西維亞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逝的紅芒。

  「告訴賽羅,回光之國讓佐菲派增援過來,那個人要動手了,他不會放過地球的。只有你們保護不了這裡。」

  「……」

  想問那個人是誰,又為什麼要說「你們」,但最終也沒有開口。大地本能察覺到了什麼,看著西維亞的目光發生了變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為何,說不出任何該說出口的話。

  沒有時間了。

  那道來歷不明的黑暗雷暴將太多的黑暗能量送進了她的身體裡。若是普通的光之戰士也罷,修養幾天也就過去了,可她不行。曾經從戰場上起就糾纏著她的亡魂們就沉睡在她身體裡,被這樣龐大的惡念喚醒,讓西維亞再也無法壓抑那股可怕的力量。她不知道那跟貝利亞有沒有關系,但她能輕易想到自己的未來,無論是真如他所說那樣以光明之身墮入黑暗,還是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那於她而言都是最可怕的結局,與其如此,她寧願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帶我回去見格爾曼博士,不要問為什麼,也不要讓賽羅來看我。要是博士說沒有辦法的話……」

  眼前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小。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大地慌亂的表情和接住自己的手臂上,西維亞喃喃出聲,也不知對方到底聽到沒有,她最後也是最渴望的囑托:

  要是沒有辦法,要是亡魂們最終醒來,她終究要變成自己最不想變成的模樣。

  那就——

  「……在我醒來之前殺死我。」


第三十五章  孤膽而去

  離開奧特航空港的那一刻,就像是邁過了命運的拐點,西維亞向來清楚。

  自責與懊悔像是破土而出的芽,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盤踞,將她緊緊纏縛在看不到底的深海裡。死去之人的魂魄日夜在眼前徘徊,拉出漫長而又模糊的影子,她明白復仇終究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借口,隱藏在流於表面的憤怒之中,而其下難以啟齒的真相,永遠都是她對於自身的恐懼與懷疑,以至於拼命想要在帶走他們的宇宙中尋找到什麼。

  西維亞猜,那或許是一個終究能夠原諒自己的理由。

  「但你無法得到平靜,如果你是用這樣的心情踏入戰場的話。」

  她記得佐菲說出這話時的表情,奧特戰士紅銀交織的身軀擋住航空港外的永夜,疲憊的眼眸裡倒影著迷茫而絕望的自己,從心裡流露出的都是不願再失去任何一人的祈求:

  「別去,西維亞。你永遠無法想像仇恨能夠支配你做出什麼。」

  她沒有聽從佐菲的勸誡,而是義無反顧,像是撲火的飛蛾一樣掠向戰場的硝煙。但刨除感情傾斜的那一部分,旁觀者的言語往往都是字字璣珠的箴言,她從斬殺第一個敵人開始就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那種難以言喻的失控,就像被烏雲遮住的月亮,帶來的是行走於懸崖邊的搖搖欲墜,以及宿命般無法逃離的預感。

  於是,她在每一個學生的埋骨之地伸出手,試圖汲取夜幕中散落的精魄。她將自己想像成他們的模樣,站在百特星人的大軍面前,抽絲剝繭每一縷死亡來臨前會有的情緒。那種夾雜著坦然的絕望讓她憤恨,更讓她恐懼,如果他們死去之前也如她現在一般孤獨無依,那她會更加怨恨,包括殺死他們的凶手,也包括害死他們的自己。

  「一個奧特戰士,就想來阻止偉大的百特星人?」

  發起這場戰爭的主謀在不遠處叫囂,而光之國的支援還被擋在十幾個光年之外。西維亞仰頭看著宇宙間龐大的艦隊,相比之下光之巨人的體量也像是渺小的星辰,也難怪對方會那樣狂妄地以為自己能夠動搖奧特之星的根本,摧毀整個M78星雲。

  『你要有力量,才能去做想做的事情。』

  那一瞬間,她似乎又聽見貝利亞傲慢而充滿嘲諷的聲音。他隔著夜幕,隔著時空,隔著歲月看向自己,眼底依然閃著興味,仿佛在看著被命運束縛的螻蟻掙扎,左突右撞找不到方向:

  『我一直都這麼教導你。你現在還在堅持那些可笑的底線嗎?當真的有人因你而死,你還覺得我們之間真的完全不同,你所做的一切都比我要高尚許多嗎?』

  「閉嘴。」

  掌心燃起緋紅的烈焰,萬頃星空傾落而來,在虛握的雙手間凝聚出所向披靡的利刃。她握緊熱切燃燒著的光芒,三叉戟的虛影在空中一閃而逝,打散貝利亞的臉,朝著百特星人的艦隊揮去致命的一刀。暴怒的光粒子呼嘯而去,斬碎黑暗,割開敵人的身軀。轉眼間,艦隊中嘩然而起,百特星人的叫囂被生生打斷,再投來的目光中混雜著憤怒和恐懼,就像是曾經光之國的人們看著貝利亞帶著怪獸軍團再次歸來的眼神。

  身體裡沸騰的黑暗無法再被自欺欺人的隱瞞。她掀起永恆的夜色與星屑,召喚冷焰與野火,通天徹地的超能力就像是海嘯般席卷而去,她感覺到有什麼熟悉的東西湧進身體中,帶著鋒銳的痛意占據腦海的每一寸,緩慢剝奪著自己的意識。而在她的敵人眼中,奧特戰士身上緋紅的紋路正在變成凜冽深沉的墨黑,蔚藍色的能量核心中似有血色蔓延開來,宛如被毀滅本性支配的怪物,所存在的意義即為將眼前的一切化為灰燼。

  在恍惚中,她好像看見她親手送往戰場學生們站在面前,年輕的面孔上沾滿鮮血,站在人間與幽冥的交界朝自己招手。

  【來吧,老師】

  【來陪伴我們】

  西維亞曾經聽聞過宇宙間有亡靈的傳說,死去之人的意志被執念束縛,化作冤魂徘徊,直到完成了遺願才有可能解脫。她終於意識到日夜徘徊在眼前的虛影並不是出自愧疚的幻想,那是真的,被自己毀掉的生命們從她踏出航空港的那一刻起就跟在身邊,看著她絕望,看著她憤怒,看著她迷失,最終在最盛大的毀滅噴湧而出的那一刻,爭先恐後扎根在她的腦海裡,將她引向這世界上最動人的罌粟。

  【我們給你力量,西維亞老師】

  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翻山倒海的光輝終於不再是明亮的模樣,而是帶著死亡之地的極惡與怨氣呼嘯而來,碾碎目之所及的一切。那一刻,她似乎忘記了慘淡的現實,忘記了沸騰的不甘,忘記了攀附入骨的愧疚,只有力量,只有仇恨,只有解放本我的酣暢與凌駕眾生的快意,只有貝利亞狂妄的大笑在耳邊回蕩著,像是深淵之下的白骨生花。

  『來吧,』他一如年少時那樣俯身,眼底浮現出傲慢的譏諷:『來到我們的世界,我等著你。』

  所以,那就是你想要的嗎?

  心口突然蔓延出劇痛,像是一柄尖刀刺入胸膛,她慘白著臉看著眼前恩師的幻像,在四面八方的星辰中浮動,扭曲,最終變成自己的面容。黑沉沉的紋路與身後亙古的永夜融為一體,帶著沾滿血色的殷紅,纖長的十指化作粗鄙利爪,宛如地獄爬出的惡鬼。她站在百特星人艦隊的漫天殘局之上,四下寂靜,沉默銳利如刀,唯有死亡的影子漂浮身側,為她往後的人生作出隱喻。

  「不。」西維亞喃喃道:「救救我。」

  她意識到這結局與年少如願相距甚遠,死去的亡靈們終於盤踞在了身體裡,要將她帶向再也無法回頭的永劫。懦弱的呼求裡帶著最卑微的祈願,時隔多年,她終究還是朝著自身以外的什麼伸出手,泣血而歌,渴望著有誰能夠拉住自己,不再向可怕的深海沉墮。

  一道光從永夜深處亮起。

  廢墟中升起的璀璨奪人心魄,就像是毀滅過後的第一縷新生。西維亞愣了愣,回過身,目光投向那或許是應自己呼喚而來的光輝,流干血淚的雙眼看不清它真實的面目,只能隱隱約約分辨出其中一點細碎剪影,在夜幕下像是磷火,點燃萬古如斯的迢迢星海。

  那是神明的回應,和恩澤。

  「不要放棄。」

  她聽見祂這麼開口,聲音意外年輕,帶著隱忍的哽咽與悲傷,仿佛對她所有的狼狽不堪感同身受:

  「求求你,作為西維亞活下去。」

  那像是哀求,更像是命運的魔咒,西維亞茫然地看著那光芒朝自己慢慢而來,終是將她包裹在一片炫目之中。剎那間,絕望的海浪被平息,肆虐的驚雷隨烏雲一同散去,屬於理想鄉的璀璨星空流淌進被亡靈占據意識裡,於是世界風停雨住,暴烈與黑暗被光芒驅散,取而代之是清冽明朗的夜空與點綴其上鋪陳萬千的繁星。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與曾經別無二致的緋紅紋路與蔚藍的能量核心,終於明白自己已經被從深淵邊拯救。

  而那光又在身邊停留了片刻,然後散了,快得就像是一場絢麗的夢境。西維亞感覺自己似乎被祂擁抱了下,不摻任何虛偽的憐惜與純粹愛意傳達過來,隨著最後淡如清風的話語,一同飄散在星光裡。

  「回去吧,請不要被黑暗打敗。」

  「我……還有人在未來等你。」

  那是西維亞恍惚間聽到的最後一句。

  亡靈的低語在腦海中消失,貝利亞猙獰的面容也漸漸從眼前散去,奧特之王的警告變成鐵鏈,鎖住了她從年少蔓延半生的桀驁。她看著從視野中升起的光輝,恆星遲來的溫暖映照在傷痕累累的身上,這命運宏大的迷題終是被堪破了一角,所以她也從此謹記,她被光拯救,因此絕不叛離心中的神明,寧死也不會踏進貝利亞和亡靈們為她勾畫的黑暗裡。

  永遠都是。

  ——————

  醒來的時候,天邊剛剛鋪陳開灰白色的黎明。

  西維亞從Xio的病床上坐起,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她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從前的事了,在這種時候破例,或許正預示著什麼,一些她逃避了太久、卻終究還是要面對的東西。

  感應到自己唯一搞不定的人現在並不在基地的任何一處,她默默松口氣,偏頭看向身側。

  「我把你的話轉告賽羅桑了。」

  帶著一臉熬夜過後的憔悴,大空大地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他很生氣,但是還是回去了。臨走之前說要我必須照顧好你,他很快就回來,還要……要你必須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

  「嗯。」她點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曉。

  而大地嘆了口氣。

  「博士來看了,說確實沒有什麼好辦法。」他不贊同地看向對方,「但我也不可能殺死你,西維亞桑。很抱歉我不可能辦到這個。」

  「我知道。」西維亞也嘆了口氣,「我也沒指望你可以。」

  「啊?」

  察覺到她話裡的什麼,大地愣了愣。可還沒等他在開口,他就看到西維亞突然笑了笑,嘴角弧度淺淡,卻真實存在,看向自己的目光裡滿是溫和。

  「這段時間,謝謝你了。」她這麼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請你能原諒我。」

  他猛得睜大眼。

  最後的意識停留在對方揮出的手刀之上,大地只覺得側頸一痛,隨即視野傾覆,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而也正是從這一天開始,西維亞從守備森嚴的Xio基地徹底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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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歪打正著

  川上站在公園門口,沉默地看著面前哭泣的女人。

  這是他們這個星期第三次試圖談論分手,卻依然弄成了這個局面。好聚好散的道理誰都懂,但真到了時候感情依然比理智更快支配人的意志,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彼此徹底了解再徹底厭倦。可那些互相陪伴的日子又是真的快樂,以至於決定要分開時,還會在血骨裡拉扯出撕心裂肺的痛意。

  「對不起,晴子。」

  他嘆了口氣,同時深知對方感受到的痛苦大概遠比自己要深:「但是已經夠了。」

  「就不能……不能再稍微考慮一下嗎?」

  被稱為晴子的女人滿臉淚痕,暈開的妝容像是被打翻的顏料。她抬起頭,抽噎著看向即將成為前任的男朋友,似乎還想試著挽留:「我們可以為彼此改變,就算現在感覺到無趣,但也不代表以後……」

  川上微微皺起了眉,心底隱隱有不耐煩的情緒湧出。每一次,每一次她都是這樣的說辭,卻從來沒有見過真的有所行動,到頭來裂痕反而變得更加深刻。他實在已經倦了,分手是個對彼此都好的選擇,他真的不想再重復那些枯燥無味的日子。

  「但我們說好了。」他撇下嘴角:「今天一定會是最後一次見面了,不是嗎?」

  聽到這樣的回答,晴子顯然哭得更凶了。

  「我真的不想離開你。」她捂住臉:「我舍不得。」

  「你還會遇到更好的人。」川上深吸口氣。

  「可是……」

  「夠了!」

  大概是終於厭倦了這樣無休止的爭論,他聲音陡然走高,駭住了女人一瞬,空氣裡與平和無關的情緒開始沸騰。而在他還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巨大飛船的影子,一道光從底部落下,像是逼近獵物的獵食者,只一瞬間,就照在了面容扭曲的川上身上。

  「啊——!!!」

  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男人就在光束中騰空而起,被飛船吸了上去。晴子呆了半秒,眼看那道光不知饜足,又朝著自己而來,巨大的恐懼剎那間衝破了阻隔,讓她六神無主,本能地張開嘴,就要開始尖叫。

  下一秒。

  一只手從斜後方伸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同時將人拽出了光線的照射範圍。晴子驚駭地抬眼望去,只看見一個女人的背影連從身邊掠過,在吃人的光束發現不對之前代替她站在了裡面裡,回頭的時候嘴角帶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黑灰色的眼睛在陽光下泛出隱秘的棕綠和海藍,仿佛在眼底停住著整個宇宙的浩瀚星空。

  「噓。」她微微挑了下眉,「借用一下你的前男友,等會兒我會把他帶回來。」

  說完,她就和光線、以及天上飛船的虛影一同消失在視野中,只在原地留下晴子目瞪口呆注視著面前的空氣,幾乎被嚇到暈厥。

  ————

  和預想中一樣,在刺眼的光芒散去後,西維亞發現自己站在了空闊的飛船內部。

  她抬起頭,朝四周看了看。巨大的空間仿佛噬人的巨獸嘴巴,漆黑中隱隱流轉著銀色光芒,各種機械運行的輕微嗡鳴回蕩在耳邊,就像是宇宙中呼嘯而過的風聲,帶著神秘,也帶著令人不安的壓迫。

  腳邊,當街分手未遂的情侶之一正躺在地上,不知是不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夠嗆,此刻已經翻著白眼暈了過去,但西維亞並沒空查看他的情況。她從Xio的基地出現之後就在想辦法調查貝利亞的行蹤,查來查去線索中斷在這個街區裡,令人驚訝地是還是她在跟一群金古橋火拼之前被神木隊長委派調查失蹤案的地方。於是,經過數日的觀察,她估摸著其中應該是有宇宙人在搗鬼,干脆就等在附近,直到剛剛終於找到了機會,前來一探究竟。

  「分手居然能夠分出負能量,你們當初是真心在一起的嗎?」

  有點無奈地搖搖頭,西維亞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川上,心裡很明白,大概就是情侶吵架時的怨念引來了宇宙人的覬覦,才會出現這種事情。就是不知道,這麼干的人到底想要什麼?

  難道他也想跟女朋友分手嗎?

  多少有點惡劣地這麼想道,西維亞踩了踩腳下堅實的飛船地板,心想如果再沒人出來,她就把這個地方先砸了再說。

  而仿佛聽到她心中所想,在西維亞感到無聊之前,有人低低地『咦』了聲,回聲向著四面八方散開,似乎對於這一次的獵物竟然如此淡定十分驚異。

  「一個人類,竟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隨著這麼一個粗礪沙啞的聲音響起,四周漆黑的空間也開始變化,亮起了些許燈光。西維亞微微眯起眼,看到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來,腦袋上的觸角就像是樹枝般支棱著,鉗子一樣的雙手垂在身側,淡藍色的眼睛裡無端透露著陰沉與狠毒,一看就知道不知什麼好鳥。

  「你是……」

  西維亞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這種家伙。

  「地球人沒有見過世面也很正常,我可是偉大的百特星人。」

  那人冷哼了一聲,語氣裡滿是輕蔑,對於他眼裡螻蟻般的人類嗤之以鼻。而「沒見過世面」的西維亞沉默了下,嘴角動了動,忍下了骨子裡瞬間翻湧起的想要送他歸西的衝動。如果說這個宇宙還有什麼維系著她的憤怒的話,那必然就是發動了那場造就如今自己的戰爭的百特星人,在他們面前,連貝利亞的仇恨值都要往後靠靠。

  再等等,他還有用。

  她深吸口氣,這麼告誡自己,以免真的什麼都不管,直接把拳頭揮在那張面目可憎的臉上。

  「所以,偉大的百特星人抓地球人來要干什麼?」往昏迷的川上身前站了站,西維亞帶著譏諷開口道:「怎麼,現在連露面都不敢,只能這樣搞一些見不得人的小動作嗎?」

  「你——!!」

  顯然沒認出來面前這位就是憑借一己之力掀了他們艦隊的煞星,百特星人勃然大怒,覺得這個「地球人」真是搞不清狀況,落入人手不但不求饒,還要出言挑釁,簡直是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

  「哼,區區人類。」他冷哼道,同時拍了拍手,讓飛船內的燈光變得更亮了些,視野也隨之變得開闊:「你好好看看吧!」

  這正合西維亞的意。她重新環顧了一下四周的空間,很快就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腳下昏迷不醒的川上身上,正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冒出,朝著某一個方向飄去,就像是被吸走了一般,應該就是剛剛在底下分手時她從他身上感受到的負能量。

  頓了頓,西維亞順著黑氣望去,發現它們最終都被收進了一個巨大的營養艙內,而艙內影影綽綽浮動著怪獸的黑影,胸前緋紅的晶石隨著呼吸一閃一閃,宛如來自地獄的吐息,只要睜開眼,就會將目之所及的一切化作廢墟。

  「人類的怨念,是培養凶獸最好的原料。」

  似是很滿意西維亞臉上流露出的驚愕,百特星人得意地笑了兩聲,難得願意跟她多說兩句:

  「你,包括你的男朋友,都將會成為加德林特的食物,成為宇宙中最可怕的怪獸兵器的一部分!!」

  ……哦。

  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一瞬間有點像翻白眼,為了這些人孜孜不倦前赴後繼地過來搞事。西維亞臉上露出了淡淡地嫌棄,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理解百特星人這種奇怪的愛好。

  「然後呢?你就要操控著最可怕的兵器統治地球?」

  她興致缺缺地開口,內心對於百特星人雄心壯志並無任何波動,甚至還有點想笑:「你確定可以?憑你這點本事?」

  「你竟然敢質疑偉大的百特星人?!!」

  再一次被氣得腦門冒火,百特星人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朝著西維亞怒目而視:「就算地球上有那些討厭的光之巨人,你以為他們能保護人類多久?哼,實話告訴你,對於我來說統治地球只是順帶,加德林特被創造出來,就是為了獵殺你們的奧特戰士!」

  頓了頓,看著她臉上懷疑的神色,百特星人不知想起什麼,露出一絲冷笑:

  「你也見過的吧,那個叫西維亞的巨人,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她為我的同伴們報仇!」

  「……」

  哦。

  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抓了個什麼回來啊。

  看著百特星人臉上不似作偽的激憤與期待,西維亞這次是真的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西維亞:我自己來了,感動嗎?

  百特星人:……不敢動不敢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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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雲上煙波

  在西維亞優哉游哉看百特星人裝逼的同時,Xio基地裡,大地正在為如何把對方找出來而焦頭爛額。

  說實話這事他挺委屈的,費勁巴拉把人背回基地,給當場發飆的賽羅好聲好氣傳話,又為了照顧病患熬一整夜,結果人一醒來就二話不說把自己打暈了,簡直就是過河拆橋。他不知道她想去干什麼,但不讓自己插手的意圖已經昭然若揭,再加上那人大概是真的打著一去不回頭的主意,離開之前甚至還拜托格爾曼博士把自己從Xio裡除名,這讓大地真的很難接受,也很難說服自己對此放心。

  更何況,就算他什麼都不管,也架不住某些人回來之後可能要把他打死。

  「西維亞桑真的沒說她要去哪兒嗎?」一臉痛苦地盤踞在實驗室裡,跟表情更加痛苦到不能看的梵頓星人兩兩對峙,大地現在只想哭給他看:「拜托,博士,你忍心看著我被賽羅桑弄死??」

  「可是我真的也不知道啊!」

  已經被他沒日沒夜的追問給磨得沒脾氣,格爾曼博士捂住眼,只想把這小子趕緊丟出去:「西維亞想要去做的事,你以為我就能攔得住嗎?」

  ……那倒是。

  想起那毫不留情的一手刀,大地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子。縮在終端裡同樣像是霜打的小白菜,艾克斯難得沒對他的慫樣說些什麼,畢竟他也被西維亞這果決的手段嚇得不輕,有心做些什麼卻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可做,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西維亞桑的行蹤。」

  在芬頓梵頓星人崩潰的前一秒最終開口制止了大地想要抱著對方大腿哭泣的行為,年輕的奧特戰士頓了頓,語氣裡明顯帶著擔憂和畏懼:

  「畢竟博士說她的身體已經……那個樣子,不管她要做什麼,都得先確定她的安全才行,否則要怎麼跟賽羅桑交代……」

  跟大地一樣被賽羅吊打多時,又親眼見過他有多麼重視西維亞,艾克斯並不覺得對方能夠對西維亞失蹤這件事保有平靜。然而,正當他頓了頓,深吸口氣准備繼續跟兩人掰扯時,他卻突然感覺到屋內的氣氛一下子凝固了起來,大地和格爾曼博士同時露出了驚恐的表情,仿佛大白天見了鬼一般——

  艾克斯猛得住了嘴,目光轉向不知何時被推開的大門。

  ……還真是見鬼了。

  「你們剛剛說,要跟我交代什麼?」

  一手扶著門框,馬不停蹄從光之國趕回來的賽羅在實驗室裡看了一圈,目光陰郁,最後惡狠狠地盯住了瑟瑟發抖的後輩:

  「解釋一下?我明明讓你替我照看西維亞,現在她人呢?!!」

  大地:「……」

  世界末日不過如此。

  而全然不知自家小孩兒已經開始在Xio基地裡興風作浪,西維亞面對著這個大言不慚要找自己復仇的百特星人,目光在對方激憤而鬥志昂揚的臉上打量片刻,愉快得出了這又是個不自量力的傻X的結論。

  「那就祝你好運吧。」

  真誠地這麼開口,仿佛尋仇的對像不是自己一樣,她嘲諷般拍了拍手,已經懶得跟他掰扯,決定還是直接進入正題:「謝謝偉大的百特星人告訴我這些,介意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正在愉快地暢想把西維亞碎屍萬段的場景,百特星人揮揮手,顯然心情不錯:「這宇宙間還沒有偉大的百特星人不知道的事!」

  「是嗎。」

  西維亞似乎笑了笑,摸上手腕上冰涼的奧特手鐲。而下一秒,她身形一動,就憑空消失在了視野中,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同時,在百特星人反應過來之前,他就感覺到有什麼極其尖銳的東西抵在了自己的後心,帶著威脅的意味,昭示著他已經無法輕舉妄動的事實。

  「那麼,你也一定可以回答我了。」

  聲音宛如惡魔的低語,西維亞輕笑一聲,在懵逼的百特星人耳邊慢吞吞開口:「是誰告訴你,要來地球找我的麻煩的呢?」

  「你……是你!!!」

  極度的震驚過後,反應過來的百特星人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卻已喪失了前機。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搶一對分手的情侶竟然直接把這位給抓進了老巢裡,他瞠目結舌半晌,竟然一時不知道該心疼自己的倒霉,還是質問你一個奧特戰士為什麼要跟一個貨真價實的地球人類分手。

  #我卷入了我宿敵的感情漩渦,她現在要殺我滅口,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而並不知道這人腦補了一出年度大戲,甚至在開起了航母,西維亞握著奧特火花,又朝前抵了抵,威脅意味甚濃,並不給百特星人持續震驚的機會。時間現在是對她而言最寶貴的東西,如果不想最終功虧一簣,她就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

  「我們就不要繞圈子了。」她冷冷道:「直接告訴我,貝利亞在哪兒?」

  「……我怎麼可能知道。」百特星人愣了愣,隨即哼笑一聲,「我們之間的事,跟那位大人有什麼關系?」

  「還嘴硬?」西維亞臉色沉了下來:「他已經在我面前出現過了,你說跟他有什麼關系?」

  這個地球上的奧特戰士是艾克斯,她很少在人前出現,哪怕現在在Xio的檔案中也還沒有一個固定的代號、更何況西維亞離開光之國時日不久,來到這個宇宙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不用腦子想都知道百特星人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探聽到她在這裡,要是背後沒有貝利亞搗鬼,她就當場把手裡的奧特火花吃下去。

  「……」

  顯然是被戳中了痛點,百特星人不吭聲了,像只鵪鶉一樣縮起脖子,不知道到底是在觀察形勢還在在消極抵抗。西維亞嘆了口氣,她一向不太喜歡做這種逼問工作,尤其是對這種全宇宙文明的狡詐外星人,畢竟自己可沒有佐菲那樣的耐心,也沒有精力跟對方硬耗。要是百特星人真是貝利亞派來地球的一枚棋子,那麼,如果她把這枚棋子直接拔出,那家伙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步動作呢?

  看向百特星人的眼神已然變得不善,西維亞沉默了下,語氣裡已然沒有了通融的余地:「既然不想說,那你就永遠別說了。」

  同時,殺意暴漲,幾乎像是海嘯般席卷了整個飛船內部。

  「我……」

  敏銳察覺到了對方動手的打算,並沒有能從這個煞星手裡逃脫的自信,百特星人急忙張嘴,似乎要說些什麼。然而,不等他真的開口,下一秒,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極其可怕的能量朝著這個方向襲來,不給任何反應的機會,就那樣直直撞了過來,幾乎眨眼,就從外部將百特星人的飛船給拆成了兩半!

  這是什麼?!!

  西維亞猛地一驚,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先於她的意志發來了警告,讓她連連後退,離開了百特星人周身數米。而事實證明,這是個絕對正確的選擇,在她剛剛退開,還沒站穩的時候,從外部飛來的黑色能量就瞬間砸在了百特星人,連帶著不遠處營養艙中的怪獸加德林特,都被包裹進了濃重的黑暗中。那其中即便不去特意尋找,也能感知到的強烈惡念與暴虐,讓西維亞很容易就能肯定,這又是那道大氣層外重創了自己的雷暴,要是自己躲得不及時,再挨上這麼一下,別說去找貝利亞晦氣了,估計她很可能就要當場自閉,被體內再也無法壓制的黑暗吞沒。

  就像現在面前的這個百特星人一樣。

  黑暗雷暴就像是一條毒蛇,帶著令人恐懼的負面能量如蛆跗骨,連百特星人的慘叫都在剎那間淹沒。隨即,百特星人費勁心思隱藏了半月的飛船徹底解體,先後吸收了人類怨念和雷暴能量的怪獸睜開猩紅的雙眼,一口吞下自己的制造者,借助這磅礡的黑暗之力,踏碎狂風與大地,降臨在城市最中心。

  霎時間,警報聲大作。人群的尖叫此起彼伏,昭示著又一場災禍的興起。

  ……所以,就很煩。

  在飛船爆炸的前一秒,化成光拖著還在昏迷的川上回到了地面,西維亞看著正在城市中肆虐的怪獸,以及不遠處匆匆趕來的馬斯凱迪號,默默嘆了口氣。

  百特星人雖然經常腦子不好用,總是招惹不該招惹的人,但制造怪獸兵器確實是一把好手。加德林特身體的每一寸都按照能最大限度致對手於死地的標准來制造,再加上還有黑暗雷暴的改造,因此更顯得暴虐無比,沒過多久就將Xio逼得走投無路。在這種情況下,大地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和艾克斯融合,站在了怪獸面前。

  而讓西維亞比較驚訝的是,光芒過後,除了艾克斯,賽羅緊接著也出現在天空下。只是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直接上去對著加德林特就是一記重拳,把還沒反應過來的怪獸錘掉了半條老命。

  難搞的小孩兒回來了。

  默默放下了想要去摸變身器的手,西維亞看著少年紅藍交織的身影,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就好像是站在時光盡頭的旅人回望來路,是被奪去一切的人看著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在踏過千山萬水之後終於又一次站在最初的起點,小心翼翼守著風雪裡唯一一盞指路的明燈。

  她或許曾經做了許多錯事,沉淪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但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是你最溫暖的眷戀,也是你最堅硬的盔甲。你可以為了他直面一切風雨,為他變得勇敢,為他踏碎凌霄,嘗試著揮散背負半生的陰影,再也不必孑然惆悵,煙波成霜。

  ——我會回來的。

  五指覆上胸口,仿佛在定下絕無背棄的誓約。她朝著賽羅的方向揮去一道光芒,看著它直直鑽進對方的能量核心之中,補足了劇烈消耗的能量,才終於化成光,朝著剛剛感應到雷暴襲來的方向飛去。

  她的宿命正在那裡等待。

  而驟然收到西維亞的饋贈,正在和後輩一起摁著怪獸暴打的賽羅不由得一愣,快要轉紅的計時器再度恢復成純粹的藍。與自身不同卻同樣溫暖的光能量流轉全身,就像是一個溫柔的擁抱,和道別。

  他猛得抬起頭,看向地平線上漸漸落下的紅日。

  殘陽如血。

  作者有話要說:

  在家裡躺屍之後,發現還是碼字最打發時間qaq

  最近情況不好,大寶貝兒們記得不要隨便出門,出門也要帶口罩,千萬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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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海底星河

  大氣層外的宇宙一如既往深邃而遼闊。

  恆星千億年來溫暖的光輝鋪陳天際,變成漫天閃爍著星辰,指引她該要前往的方向。西維亞在永夜之下駐足,看向深不見底的宇宙深處,一動不動,似乎在安靜等待著什麼。

  很快。

  不知從何處發來一段血紅色的奧特簽名,帶著無數鮮血累積出的背棄與罪孽,為她指引宿命的方向。那是來自貝利亞的訊息,西維亞很清楚,自從她來到這個宇宙之後就一直在某處注視著自己每一次掙扎的恩師和宿敵,終於向她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要麼順從,要麼死。

  她終究是要面對年少時犯下的過錯,面對最初也是最深的夢魘,然後學會與自己和解。

  無論如何,這都是最後一次了,

  貝利亞的奧特簽名融化成血色,明確標記出了她將要去往的地方。西維亞不再猶豫,跟隨那人的指引向著宇宙深處飛去,最終,落在了某顆離地球不遠的小行星上。

  「你讓我來,所以我來了。」

  看著面前荒涼的石林,表面上似乎空無一人,宛如她曾經造訪過的毀滅後的阿柏。但西維亞很清楚,貝利亞一定就在這裡,為自己設下了重重障礙,在她落在地面的那一刻,就注定不可能再輕易的離開。

  那也無所謂。她輕聲笑了笑:「怎麼,還不敢出現?搞那麼多小動作,還專門找了個黑暗雷暴暗算我,不就是逼我來見你嗎?」

  「……」

  一陣腳步聲從巨石後響起,代替了該有的回答。貝利亞從石山後慢悠悠地走了出來,臉上依然是標志性的嘲諷與譏誚,看著她的目光一如當年:「你倒是挺鎮定。」

  「彼此彼此。」西維亞同樣冷笑:「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她很少用這樣的語氣跟對方說話,其中包含著什麼或許已經昭然若揭。貝利亞沉默了下,看著她的眼神越發邪肆,仿佛在看著頑皮的孩童,目光裡滿是發自內心誕生的惋惜。

  「那個黑暗雷暴可不是我指使的。」

  似乎遺憾地嘆了口氣,貝利亞將格鬥儀扛在了肩上:「我只是在這個宇宙裡找到了點有趣的東西,嚴格來講那應該是你地球上那個小朋友的宿敵……所以,你不覺得自己應該明白點什麼嗎?比如為什麼它獨獨會盯上你。」

  只有純粹的黑暗才會吸引黑暗,西維亞猜他大概是想說這個。她的老師從來不留余力想要她承認自己的惡面,承認自己永遠不可能作為純粹的光存在,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彰顯她在他心中的價值。西維亞曾經或許會被迷惑,但是時過境遷,她早已不是隨意就能被蠱惑的孩子,也懷抱著被摯愛賦予的勇氣,能夠在這個美麗而殘酷的世界上獨當一面。

  「每個人都會有黑暗,就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光。」

  於是,她靜靜地看著貝利亞,沒有任何動搖:「我犯下的錯誤滋生了黑暗,黑暗吸引來了亡靈,它們又帶給我引誘墮落的力量,這我很清楚,但這並不意味著力量本身是錯的……錯的永遠是使用它的人,是想要利用它達成一己之私的欲念。」

  貝利亞同樣安靜地回望著她,「所以?」

  「所以,我不會因為擁有力量而羞愧,也不會因為我的錯誤而墮落。」西維亞的語氣很堅決:

  「我們至始至終都不相同,貝利亞。你可以投身無邊黑暗,但我只追尋其中的一道光。」

  「……」

  這是相隔了萬年的回答,回答貝利亞,也是回答曾經的自己。宇宙中基底最相似的兩人彼此對視著,就像望著鏡中遙遠的自己,在時光不經意的磋磨之中,最終轉過身,踏上兩條完全相反的道路。

  貝利亞突然大笑了起來。

  「你長大了,西維亞。」

  他看著自己的唯一的學生,語氣一如既往滿含嘲弄,卻又發自內心的真實。無論一個人能夠在無盡歲月的改變什麼,到頭來,她還是最初的自己,是自最純粹的本我之中誕生的意志,不會隨著傷痕老去,亦不會隨著時間凋零。

  「那麼,戰吧。」

  剎那間,電光暴起,星辰轟鳴。

  貝利亞沒有留手,西維亞也全力以赴。這場戰鬥的激烈遠遠超過想像,遠非上次在亞空間內的一邊倒可以相比,是真正的以命相搏。畢竟兩人之間已經不存在同盟的可能,那麼站在相悖的立場,便只有你死我活一條路可走。

  而也正是在這樣不留情面的互毆中,貝利亞漸漸發現,西維亞果然已不再是初見時那個脆弱到似乎一根手指就能捏死的孩童,光之「驍姬」的英名絕非空穴來風,那是足以和自己比肩的強大與孤傲。

  但是,這樣還不夠。

  「你應該不會忘了,你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吧。」

  格鬥儀打散飛來的光線,貝利亞看著遙遙落在山崖上的學生,似乎譏諷地笑了笑:「再也不會有比我更熟悉你的人了,西維亞。」

  那一招一式的軌跡都有跡可循,哪怕是光線也不出意料,她可以與他一戰,但也僅僅如此,若想獲勝,還需要更出乎他意料的東西。

  「這句話我也還給你。」而西維亞並不為所動:「不會有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了,貝利亞。」

  說著,她再度傾身而上,銀白色的光輝在指尖聚集,很快盤踞上掌心,在永夜下拉扯出耀眼的影子,只一眨眼,就化作利刃,直直朝著貝利亞的胸口斬去。

  幼稚。

  貝利亞冷笑一聲,揮動格鬥儀,擋下這雷霆一擊。與此同時,空下的左手中閃爍著黑色的帝斯修姆光線,趁著西維亞無法變招的呼嘯而去,擊打在她的胸甲上,只差一點,就要擊中最脆弱的能量核心,當場至她於死地。

  受此重創,西維亞連連後退,臉上露出些許痛苦之色。

  「怎麼,就這點本事嗎?」

  貝利亞冷笑了聲,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卻發現西維亞伸出了手,猛得朝自己握拳。下一秒,無數不知何時環繞在他周圍的細小星屑瞬間爆炸開來,帶著萬千星辰的力量將他吞沒,連腳下的地面都被衝擊力炸出了深達數米的大坑,整個人都被遮天蔽日的塵土淹沒。

  曾經在地球上葬送貝鳥的一擊,光之國極少數能夠將能量壓縮並短暫維持靜止的攻擊方式,確實是讓人防不勝防的偷襲利器。

  只是,貝利亞並不會這麼輕易被打敗。

  灰塵之中一切都看不真切,格鬥儀帶出的風聲卻瞞不過西維亞的耳朵。就在煙塵還未散去的當口,一道極為可怖的雷光已經從中竄出,帶著主人的怒氣朝著西維亞而來。而她也不曾露出意外的神色,向天伸出手臂,引動星辰,耀眼的光芒瞬間亮起,毫不猶豫地與蓋諾閃電迎頭相撞。

  能量的交鋒和互相吞噬讓空氣有剎的凝滯,隨即就是壓倒一切的威勢不分敵我地向四周橫掃。轉眼間,天塌地陷,小行星再也承受不住他們對峙的力量,在宇宙中轟然解體,余波將兩人遠遠推開,各據一方,明顯都受了不輕的傷。

  「……還挺干啊。」

  終於在多年後從自己學生手上感受到了疼痛的滋味,貝利亞不在意地看了眼自己一身縱橫交錯的傷口,看向對方的目光已然發生了變化。

  「可是,你還是要死在這裡。」

  他終於不再維持虛偽的表像,露出了惡意邪佞的內裡。手中的格鬥儀發出光,仿佛在召喚著什麼,不多時,鋪天蓋地的怪獸軍團便出現在他身後,浩浩蕩蕩從宇宙深處而來,朝著西維亞露出猙獰的爪牙。

  「既然不准備臣服於我,孤身一人來此,就是你最大的錯誤。」貝利亞大笑:「何必呢,到最後,你不還是不敢面對賽羅那小子,甚至真實的自己嗎?」

  「那可不一定。」

  而西維亞竟然也笑了。面對著數以百計的怪獸,臉上沒有任何慌亂的表示,反而像是初升的朝陽,在恆星溫暖的光輝裡鍍上了一層溫柔。

  她右手虛握,銀色的光芒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在西維亞手中拉長成三叉戟的形狀,帶著萬千星辰的氣息,斜指向貝利亞的臉。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孤身一人離開Xio基地?」

  她看著他,聲音放得很輕:「你又以為,賽羅離開的這段時間去了哪裡,我最後又為什麼把光送到他的能量核心裡?」

  貝利亞猛得一愣,繼而臉色大變。

  孤身離開,是因為只有如此他才會出現在她面前,是為了讓他以為她真的只有一人,從而忽略別的那些——

  仿佛要印證自己所想,夜幕下,一道道時空傳送門在西維亞身後漸漸開啟,露出許多熟悉的影子。光之國的奧特戰士們橫跨兩個宇宙而來,就像是堅不可摧的盾,永遠在她背後,支撐起從不曾屈服的脊梁。

  在最前方朝她飛來的,正是身披銀色鎧甲的少年。

  「那個百特星人搞出來的怪獸確實不好對付,我不是故意拖到現在的。」

  竄到西維亞身邊,和她並肩而立,賽羅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來晚了?」

  而西維亞轉過頭,看著他年輕的臉,終於輕聲笑了起來:

  「永遠都不。」


第三十九章  萬古如斯

  看著西維亞難得溫柔的臉,賽羅愣了愣,心底原本的焦慮與略微的惱怒像是雪花般在烈日下融化,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明媚了起來。

  「你真是嚇死我了。」

  但他還是要癟著嘴跟對方抱怨。在Xio基地裡聽到大地說西維亞失蹤的時候,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以為這人獨自去找死了,差點沒直接把可憐的後輩的脖子擰斷。可仔細想想,西維亞從來不是那麼消極的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自己明確的目的,既然她在昏迷前讓自己回M78搬救兵,那就不是要跟貝利亞單挑的意思。而事實證明,她也確實算無遺策,離開前留下的光芒讓賽羅很輕易就鎖定了他們的位置,直接把傳送門開在了戰場,將光之國的戰士們送到了貝利亞和他的怪獸軍團面前。

  「下次別這麼考驗我了。」帕拉吉之盾化成銀光回到手腕上,少年忍不住長嘆口氣:「不告而別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我真的……不喜歡那種感覺。」

  「我知道。」西維亞應道。想了想,還是伸出手,安慰般摸了摸賽羅的腦袋:「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們就回家。」

  「嗯!」

  小孩兒美滋滋地點點頭,愉快的身後似乎都開出了一朵朵花來。

  而站在他們身後的佐菲和賽文則同時抽了抽嘴角,對此做不出任何評價。

  #沒法看,眼會瞎#

  既然在這個宇宙堵到了貝利亞,那麼光之國一方必然是要跟他不死不休的,也因此所派出的都是能打能抗的戰士,很快就跟怪獸軍團打成一片。各種光線不要錢似的在天上亂飛,幾乎將宇宙中的永夜映成了白晝,每個人,包括賽羅,都在認真應付四周圍攏過來的敵人們。

  而西維亞與貝利亞沒有參與進混戰,遙遙在戰場最中央隔空對峙著。

  事實上,賽羅本來打算王對王,自己親自動手跟貝利亞算賬的,但貝利亞先一步讓怪獸纏上了他,把人逼進了周圍打野的行列之中,自己依然看著面前滿臉平靜的學生,沉默了會兒,突然笑了起來。

  「是我小看你了。」

  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手裡的三叉戟,想起自己曾經偶爾聽聞過的,那場慘烈的星際戰爭和光之驍姬的傳聞。貝利亞很清楚,西維亞這次不打算留手,就像她曾經全滅百特星人艦隊時那樣,為了打敗他,將會做到她所能做的一切。

  「可是,你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向我證明。」他握緊手中的格鬥儀,語氣饒有興趣:「你可以不畏懼自己的力量,但是,你真的能安然無恙地使用它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

  西維亞這麼回答,隨即揮槍而上,在半空留下緋紅色的殘影,瞬間就和貝利亞交上了手,三叉戟與格鬥儀碰撞出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四周光線爆炸的轟鳴,吸引著幾乎每個人的目光。光之國的戰士們有些曾經見過西維亞打架,有些沒有,但此時都同樣的驚愕,為了那夠跟貝利亞爭鋒的絢爛光芒,也沒有誰不會對那堪稱可怖的實力動容。

  「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凶殘了?」

  正摁著一只巴頓猛捶的手忍不住一頓,佐菲深吸口氣,對此有點瞠目結舌:「這真的是西維亞嗎?」

  「不然呢?」幸災樂禍地冷笑一聲,希卡利攤了攤手,希望此刻正在懷疑人生的宇宙警備隊長認清現實:「這說明以前她在競技場揍你的時候根本沒出全力,你不要因為不想承認這個事實就懷疑她不是本人。」

  佐菲:「……」

  他太難了。

  「不過,我覺得西維亞桑那邊好像確實有點問題。」

  在身後全程聽完科學家diss他發小,賽文忍不住抽著嘴角遠離了些。但很快,當他自己將目光投向場內差點削了貝利亞半條胳膊的西維亞身上時,向來細心的奧特戰士卻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先不說西維亞桑本人身上的紅紋似乎在漸漸變成黑色,光是另一邊他家那個兔崽子看著西維亞大殺四方的英姿,不但沒有半點放心的意思,反而更加急躁地想要衝破怪獸的封鎖趕過去,就足夠了解他的親爹產生一些不好的預感。

  再加上,他曾經聽聞過當年西維亞全滅百特星人艦隊之後,將自己禁足在光之國,也再不肯踏出M78一步的傳聞——

  「不,不行的,誰快去阻止她!!」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明悟,賽文猛地一驚,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就聽到夢比優斯的聲音隔著怪獸軍團遠遠傳來,聲嘶力竭,尾音和賽羅驚慌失措的喊聲重合,回蕩在在場每一位奧特戰士耳邊:

  「阻止她!!那不是西維亞,那是『死去的亡靈』!!」

  …………

  雖然面對貝利亞的時候看上去胸有成竹,但西維亞知道,她確實是在慢慢失去自我的意志。

  將身軀和意識徹底向亡靈敞開伴隨著極高的風險,但她此刻只能孤注一擲。貝利亞必須在這裡被消滅,蔓延至今的仇恨也必須在今天完結,為此,她需要亡靈們帶來的力量,哪怕那是從死亡之地生出的罪惡與猩紅,她也只能前進,至死方休。

  【西維亞老師】

  【來陪伴我們吧,西維亞老師】

  三叉戟的虛影在宇宙中讓貝利亞節節敗退,久未拿起過的武器此時卻沒有任何生疏,仿佛生來就是她的一部分。而基於同樣的表征,西維亞明白,其實亡靈們也脫胎於自己曾經的本我,它們是她欲望的具像,是她年少輕狂的烙印。每個人終其一生所要面對的其實就是自己,面對自本性之中脫胎出的欲念,殺死它,或者與它和解。

  而事已至此,無論何種結局,她已經都不會再懼怕了。

  所以,她開始試著去弄清楚亡靈存在的意義,嘗試接納它們的遺憾與不甘。她看著亡靈在自己的身軀之中游走,漸漸占據腦海中的每一寸,和曾經一樣解放力量和酣暢和凌駕眾生的快意卷土重來,敞開通往勝利的通途,但西維亞卻從中漸漸感受到了些別的什麼,夾雜在亡靈的絮語之中,就像是在深淵中盛開的花。

  【老師】

  【西維亞老師】

  那是來自死去的學生們的呼喚,西維亞很清楚,在過去無數的夢裡她都能聽到他們叫他的聲音。或許是出於愧疚,或許是出於墮落的恐懼,她從來沒有回應過,而現在,它們已經來到自己面前,魂魄在亙古未變的長夜下燃起星火,漸漸顯露出每一個她所熟悉的影子,每一張她看過千百次的臉。

  那樣明亮而純粹,一如往昔。

  「你們會怪我嗎?」

  在戰場震耳欲聾的喧囂中,西維亞這麼慢慢問道。那一瞬間,無論是四周各式各樣的光線,還是怪獸和奧特戰士的身影,乃至面前面容扭曲的貝利亞,都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虛影。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漸漸變成黑色的紅紋,自嘲般笑了笑,聲音放得很輕。

  亡靈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他們只是隔著無數時間靜靜與西維亞對視著。目光裡滿是坦然的關切,就像是永夜中恆星燃燒出的光輝,縱然指尖觸摸不到溫度,卻依然在心底撒下溫柔的暖意。

  似乎笑了笑,他們朝西維亞伸出手。

  【我們是你的力量,老師】

  他們從不想懲罰任何人,也不想將任何人拉進黑暗的深淵之中。亡靈的不甘與憤怒、那些死亡之前鋪天蓋地的絕望都已經終止在百特星人覆滅的那一刻,他們用西維亞的手親手終結了他們的仇恨,所以從終結的那一刻起,他們的執念就只剩下西維亞一個。

  「我知道了。」

  只覺得肩頭一輕,仿佛卸去了什麼背負已久的重擔,西維亞點點頭,想起曾經黑暗中升起的那一道光,已經明白了自己該去做些什麼。

  她已無法回頭,但她同樣相信,有人能夠一次次將自己拯救。

  就在這宇宙的第一縷曙光裡。

  思考需要無數的時間,但做下決定只需要那一秒。西維亞深吸口氣,停在漫長的永夜下,看向貝利亞的目光已然發生了變化。

  「怎麼,終於決定了?」

  很難說他們兩個現在誰更狼狽一點,貝利亞握緊手中的格鬥儀,語氣依然飽含漫不經心的譏諷,卻再無從前的輕視之心。

  「或許吧。」

  西維亞略微頷首,在決意作出了斷的此刻,她要比自己想像得要平靜許多。

  耳邊,賽羅似乎在喊著什麼,其中仿佛還夾雜著夢比優斯的聲音,西維亞已經來不及去分辨了。她傾身而去,三叉戟帶著萬千星辰的虛影斬向貝利亞,在夜幕下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度,而與此同時,貝利亞也同樣以極快的速度飛來,格鬥儀閃著耀眼的電弧,直直刺向西維亞的胸口。

  「好快!」

  幾乎看不清兩人飛行的軌跡,佐菲倒抽一口冷氣。而更令他震驚地是,面對來勢洶洶的一擊,貝利亞和西維亞誰都沒有躲,似乎抱著必須殺死對方的執念,一定要在這一次分個勝負。

  他們同時刺中了對方的胸膛。

  「看起來,我們都不是勝利者。」

  蓋諾閃電擊透了對方的胸甲,自己胸口也汩汩流出黑色的光粒子。貝利亞眯起眼,品嘗了下這數萬年都未曾感受過的美妙劇痛,語氣聽起來很愉悅。

  「是嗎?」

  而西維亞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在貝利亞察覺到不對的之前,他們周圍,漫天的星屑突然紛飛而起,盤旋在四周,幾乎將黑夜映成了白晝。

  「是你輸了。」

  她一字一句這麼宣布道,背在身後的手猛得握拳。轉眼間,光粒子便盡數爆炸開來,將他們一起吞沒在刺目的火光之中。

  「西維亞!!」

  看著這一幕,幾乎是肝膽俱裂,賽羅猛得踹飛擋路的怪獸,頭鏢見血,不管不顧要奔向戰場中央。

  其他人不比他好上多少,也拼命試圖靠近。

  而就在他們殺開一條路之前,西維亞已經先一步躍出爆炸的煙塵,停在星空下。她沒有去看周圍奧特戰士們的表情,也懶得去確認貝利亞的死活,反正不管是他又一次逃脫,還是就此消失,他對於她的影響已經到此為止了。

  她結束了長達半生的探求,終於堪破了命運宏大的一角,終於學會與自己和解,試著將自己所有犯下的過錯原諒。

  松開手,三叉戟再度化作光消失在夜幕下。西維亞低頭看了眼自己傷痕累累的掌心,縱然身上無數傷口在向外冒著如鮮血般的光粒子,宛如一層金色的霧氣,表情卻前所未有的平和,也前所未有的安寧。

  抬起頭,西維亞的目光落在跌跌撞撞衝過來的賽羅身上,笑得很愉快。

  「回家吧。」她向著少年伸出手。

  「……好。」

  停在對方身邊,看著她一如既往沉靜的臉,心底的焦慮終於被抹平些許。賽羅平復了下心情,用力點點頭,也笑著伸手,覆上西維亞溫熱的掌心。

  然而。

  「哢——」

  什麼東西破碎的清脆聲在戰場上並不明顯,卻震耳欲聾,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賽羅剛轉過身,想要拉著西維亞到安全的地方去,卻發現對方依然站在原地,不肯隨著自己移動分毫。

  少年疑惑地扭頭望去。

  正好看見,西維亞胸口的能量核心突然碎裂開來,化成無數晶瑩,飄散在無邊宇宙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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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歸來少年

  賽羅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看著西維亞一如既往平靜的臉,有那麼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竟然很難反應過來這個場景意味著什麼。能量核心蔚藍的碎屑無風自動,一部分散入黑夜,一部分飄蕩到他胸口,帶來灰燼熄滅時漸漸冷清的溫度,就像他曾經在宇宙中不經意觸碰過的迢迢星河。

  「西維亞……」

  少年僵硬地站在原地,握著對方的手不自覺攥緊,仿佛要死死拽住最後一絲即將燃盡的光。

  「賽羅。」

  而西維亞卻依然笑著,像是卸下了半生背負的重擔,聲音裡沒有任何遺憾和勉強。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漆黑的紋路,正在隨著能量的流逝重新變回火焰般熱切跳動的緋紅。傷口中滲出的金色光粒子向四面八方飄散開來,連帶她的身軀,都像是沉沒在時間的海洋裡,化為鯨落。

  「你曾經拯救過我,無論你知不知道。」她輕聲開口,平生第一次如此信任、也心甘情願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另一個人手上:「所以,賽羅。求求你,再救我一次。」

  她不想獨自在深淵中沉眠,也不想被囚困在死亡的深海。

  在遇見了他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生命的可貴,才那麼期待活下去。

  她想回家。

  在世界傾覆,沉入黑暗的時候,西維亞的確是這麼想的。而看著她眼燈熄滅,倒入自己懷中,賽羅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恍若置身夢中,意志與身體分離,飄在戰場上方看著自己抱緊西維亞漸冷的軀體,趕走每一個想要上前來查看他們情況的同伴,在宇宙黑沉沉的夜幕下聲嘶力竭,宛如一頭受傷的野獸。

  「賽羅!」

  差點被小孩兒的頭鏢開了腦殼,佐菲看了眼賽文已經變得鐵青的臉,又看了眼西維亞失卻生機的身軀,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但他很清楚,賽羅這個樣子絕對不行,那不會是西維亞願意看到的。

  「你這個樣子解決不了任何事情。」

  難得想罵人,但從小就溫和的性格和良好的教養讓佐菲很難說出什麼不好聽的話。更何況賽羅的表情現在看上去實在太凄厲了,就像是失偶的狼,很難說還有什麼理智可言,於是,他也只能用最無力的卻說試圖讓他冷靜:

  「你覺得西維亞想看到你現在的模樣嗎?她犧牲至此,難道就是讓你在這裡自怨自艾的嗎?!」

  賽羅的肩膀動了動。

  「沒錯。」

  看他似乎還能聽進去人話,賽文也急忙擠了過來,無論如何之後要如何悲傷,現在當務之急是得先讓賽羅不要再對自己人動手了:「她想要回家,回到光之國,你忘了她的話了嗎?!」

  回家。

  「我……沒有。」

  這句話仿佛一道光刺入迷霧之中,撥開堆積在腦海中的失控。賽羅看向懷中還溫熱的軀體,如夢初醒,在理智回籠的剎那,仿佛決堤一般,無法言喻的悲傷夾雜著鋪天蓋地的疼痛,忽然盡數湧來。

  她向他求救,她要他拯救她。

  他怎麼能不去做呢?

  細小的光輝在永夜下升騰而起,彙聚成流淌的璀璨星河。金色的光芒從賽羅胸前的能量核心中奔湧而出,仿佛在亙古之夜中燃燒的恆星,迸發出前所未有明亮的輝光,與盡頭鋪陳天際的極光呼應,點燃無垠宇宙中永不熄滅的燈火。

  無數金色的紋路從胸口蔓延全身,將原先的紅藍兩色覆蓋成如神祗般清貴的淺金。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中,賽羅挺直脊背,朝永夜伸出手,只見千千萬萬細碎的晶瑩從他指尖流出,向著四面八方飄散而去,宛如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所到之處黑暗消融,只剩下耀眼的純粹之光停在原地。與此同時,星辰倒轉,銀河逆流,與賽羅為中心的世界法則被生生撥動,臣服於少年手中,回到一切還未發生的時候,西維亞還能在星河下安然微笑的那一刻。

  逆轉時間。

  他曾經握住時空跳動的脈搏,觸及神之領域拯救自己的同伴。而現在,經歷過此生最絕望的一次失去,他願意再次逆天而行,用一切拯救自己的摯愛。

  那一刻,仿佛永夜破曉,整個世界都在耀眼的光輝中黯然失色。

  在時間的魔法下,西維亞碎裂的能量核心慢慢補全,被貝利亞擊碎的胸甲恢復如初,失卻的所有生機也回流到了身體裡。看著她身上所有的傷口漸漸愈合,賽羅不合時宜地想起他和西維亞剛認識不久的時候,看著對方躺在銀十字的身影,他曾經也希望自己有這樣的能力,能夠撫平西維亞身上每一道滲著血的傷痕,讓她從此安然無恙,不必被時間殘忍雕琢,不必孑然惆悵,不必煙波成霜。

  【等我長大了,讓我保護你好不好?】

  賽羅記得,在西維亞終於出院的那一天,他坐在圍牆上,晃蕩著雙腿,看向抬頭望來的那人。被等離子火花映照的天空倒影在她眼底,宛如璀璨奪目的星河,幽深之中碧波萬頃,宛如盛開在深海的花。

  西維亞似乎愣了愣。賽羅猜之前或許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的話,以至於在驟然聽聞的此刻,表情有了一瞬間的變化。

  【好啊,】而最後,她確實是這麼笑著回答他的:【我等著。】

  那就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約定了。

  時間的倒流一直在延續,遠遠超出了少年的估計。而在灑下的光輝之中,賽羅能夠感覺到遠離世界的不真實感,就好像他在從現實裡漸漸剝落,無論是周圍光之國的同伴,還是依然試圖反撲的怪獸軍團,在他眼中都被蒙上了一層水幕,整個宇宙最清晰的只有懷中西維亞的溫度,與他互相依偎,直到時光延展出的盡頭。

  於是,他似乎能看到一些別的什麼。那些屬於西維亞的過往,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經歷,都毫無保留地鋪陳在賽羅面前。他能看到西維亞在永夜下朝著貝利亞指引的方向飛去,她在飛船中嘲笑百特星人,她孤身一人離開Xio基地。或者更早一點,她如何從時空亂流中脫身來到這個宇宙,如何帶著沉默離開光之國,如何在K53上看著自己和鏡子騎士離去的背影,有一瞬間,向來漫不經心的臉上真真切切流露出破碎的難過。

  ……他怎麼能夠用那樣自以為是的方式去傷害她呢?

  賽羅心底突然茫茫然大痛起來。他用沉默和小心翼翼在他們之間劃下鴻溝,總是考慮著自己,害怕她厭棄自己身上顯而易見的幼稚和不成熟,卻忽略了那對於在乎著自己的西維亞而言,是一種多麼殘忍的忽視和傷害。明明在他自以為是、自怨自艾的時候,西維亞已經替他承受了所有撲面而來的懷疑和非議,考慮好了所有可能的未來,而他竟然會被嫉妒衝昏頭腦,動搖自己一直以來的信念,竟然選擇了最愚不可及的一條路,親手將西維亞從自己身邊推遠。

  現在想來,在日復一日的沉默和等待時,她該有難過呢?在終於下定決心,要撕扯開這份羈絆的時候,她又有多痛呢?

  賽羅不敢去想。可笑的是,他以為他們之中一直維系著這份搖搖欲墜的感情的人是自己,可到頭來,西維亞卻遠比他愛得堅定和果決,也遠比他愛得勇敢和坦蕩。

  過去的錯誤一點點在眼前浮現,又隨著倒流的時間一點點從眼前消散。賽羅背負著滿心痛苦和悲傷,慢慢抬起頭,卻發現周圍的世界已經變了模樣,他似乎來到了哪裡的戰場上,目之所及皆是星際艦隊的殘骸,而原本在他懷中的西維亞正站在漫天廢墟之上,迷茫而絕望地看著這一切,身上緋紅的紋路已經完全變成了像征極惡的黑色。

  『不。『他聽到她這麼喃喃道:『救救我。』

  這是那場百特星人發起的侵..略,將西維亞塑造成如今模樣的星際戰爭,賽羅了悟。而無論是逆轉的時間將他帶回了過去,還是只是一場夢境,他知道自己永遠無法對她所遭遇的一切袖手旁觀。

  於是他上前,帶著滿身光華來到西維亞身後,將所有的輝光注入她被亡靈侵蝕的身軀之中。

  「不要放棄。」

  深吸口氣,賽羅的語氣中似乎夾雜著懇求,對她所有的狼狽不堪感同身受:「求求你,作為西維亞活下去。」

  求求你,活下去,回到我身邊。

  過去的西維亞茫然地看著他,神情蕭索而疲憊,眼神卻在慢慢恢復清明。黑色紋路重新褪色成熱切盛放的緋紅,就像快要熄滅的生命之火再度燃起,在最絕望的時候被人拯救,她或許永遠都不會再忘記這道璀璨奪目的光輝。

  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最終也沒有開口。

  但賽羅耳邊卻恍若驚雷炸響。他突然想起西維亞死去之前看著自己的眼神,想起她滿含期待、將所有信任交托的釋然,那不是坦然赴死的表情,而是在等待著什麼,等待著他堪破她為她留下的謎題,握住命運轉動的韻律,將她再一次從深海帶回人間。

  ——再一次。

  【你曾經拯救過我,無論你知不知道】

  留給賽羅的最後一句,西維亞的確是這麼說的。

  那一瞬間,所有的線索都連接成線,過去與未來在此重合。他看著面前千年之前茫然而疲倦的奧特戰士,終於忍不住,展開雙臂抱緊了對方。

  原來,她一直記得。

  她一直記得自己滿身光輝、跨越時間而來,替她驅離所有絕望,讓邪佞退散。

  「回去吧,請不要被黑暗打敗。」

  在她額前落下淡如清風的一吻,賽羅的聲音裡有不易察覺的哽咽:「我……還有人在未來等你。」

  等你從貝利亞給予的噩夢中醒來,從亡靈帶來的負罪中醒來,從最終陷入的死亡之地醒來。

  然後流離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意思就是,賽兔子開了光輝賽羅的掛,逆轉時間把西維亞救了回來。然後時間倒流的多了,回到了過去西維亞第一次在戰場上被亡靈侵蝕的時候,他順手幫忙把過去的西維亞也救了。

  所以西維亞才跟他說:「你曾經救過我,無論你知不知道」

  她一直記得賽羅的光輝。

  所以她不怕死,她知道賽羅會再一次拯救自己。

  她在等。

  可以和三十五章連起來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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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枯木逢春

  西維亞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向來很少會回憶自己迄今為止的半生,盡管並非一無所有,但陰雲總是如影隨形,令人厭倦,以至於那些路上偶爾斷層的斑斕,其實更像是命運一時興起的憐憫。

  但是,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

  他是年幼孤獨的孩童,嘗盡冷暖,卻難得保有一份最純粹的赤子之心。在西維亞和賽羅剛在一起時,她曾經去過航空港送他前往遼闊壯麗的宇宙。少年人懷抱著滿腔熱情,以及被認可的快樂踏入這個世界,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和朋友們一起向著未知探索,再結識更多的同道中人。她從未問過賽羅是否能夠帶自己一起,也從未對他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置喙,現在想想,她自以為不束縛對方的好意,或許就是讓小孩兒沒有安全感的根源。

  她從未對這份感情表示過和賽羅相同的熱情。細水長流是好,但生活偶爾也需要一點熾烈,在別的宇宙走這麼一遭,西維亞多少也明白了些這個道理。

  所以,既然分不了手,那就只能繼續糾纏下去。她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既然承諾了賽羅好好談談,便不會失約。

  還是得趕緊醒過來。

  這麼想道,感覺一直輕飄飄的身體終於有了歸屬感。西維亞慢慢從黑暗中清醒過來,目之所及,是一片白到發光的天花板,和各種儀器映照在玻璃罩上的冷光。

  她微微動了動,發現自己正躺在治療艙裡,等離子火花從未拉嚴的窗簾縫隙間灑落,明明白白昭示著,自己現在已經回到了家,回到了從小長大的光之國。

  她嘗試著慢慢坐起,低頭看著自己雙手,發現所有受過的傷都已經愈合了。

  「我的天,你終於醒了!!」

  在西維亞愣神的時候,給她例行檢查的醫生推開門,發現她已經坐了起來,立刻大呼小叫著去喊人了。搞不懂銀十字的醫生為什麼這麼一驚一乍,西維亞滿臉懵逼,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一大群人就烏泱泱地湧進了病房,領頭的那個還刷一下就衝到了自己面前,看起來很是激動的樣子。

  「你終於舍得醒了?」

  差點一頭栽進她的治療艙裡,佐菲伸出手,似乎想在她肩膀上拍上幾記,卻被身後的希卡利一瞪,訕訕收回了手:

  「睡這麼久,我們還以為你挺不過來了。」

  「有多久?」

  完全對此沒有概念,西維亞茫然地這麼問道。而在佐菲給她比了個數之後,她臉上的茫然就變成了震驚,霎時間理解了為什麼這些人都這麼激動:「那還真謝謝你沒把我直接埋了啊。」

  「……我是那種人嗎。」

  憂郁地看她一眼,佐菲嘆了口氣:「倒是你,西維亞,你也實在太亂來了。跟貝利亞同歸於盡,你倒是想得出來。」

  「……」

  「還有那個亡靈的事情,這麼多年你為什麼從來都不說?要是我們知道的話,銀十字這邊可以全力幫你,你也沒必要弄成那個樣子。」

  「……」

  一醒來立刻興師問罪,倒是佐菲能干出來的事,而鑒於自己確實有點理虧,西維亞對他的叨逼叨實際上抱有極高的忍耐度。她沉默著聽了會兒宇宙警備隊隊長的苦口婆心,目光轉向他身後抱臂站著的希卡利,求助的意味很明顯,黑科技大佬卻只當沒看見,默默偏過頭,還給了她一枚自求多福的眼神。

  西維亞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被他袖手旁觀的態度噎死。

  但她又能怎麼辦,發小是自己找的,現在又不能返回退貨,就將就著唄……還能把他們一塊打死咋地。

  「你看看你,搞出這麼大的事,簡直嚇死奧了知道不。」

  活像只護崽的老母雞,佐菲撫摸著西維亞的狗頭,唉聲嘆氣:「下次別這麼倔了,有什麼事就講出來嘛,我們又不會嫌棄。你看這次,要不是賽羅救你,你可就……」

  說到這裡,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看似是不願意說出那個可怕的結局,但實在太了解佐菲這個人,西維亞知道,他猶豫的其實是『賽羅』這個名字。

  「那他人呢?」敏銳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皺起眉,這麼問道。

  「呃,」佐菲放在她腦袋上的手抽搐了下,移開目光,聲音倒是沒什麼變化:「他出去任務了。」

  「出去多久了?什麼時候能回來?」微微眯起眼,西維亞繼續追問。

  「這我倒是不知道。」這句話說得真心實意,佐菲扭頭看了眼站在人群之後的賽文,得到他微微一個搖頭之後,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反正不會有什麼事就對了,你先把你自己的身體養好,等你出院的時候,賽羅大概就能來看你了。」

  說完,不等西維亞再發問些什麼,他丟下一句「好好養病」,就招呼一同前來的弟弟們回去繼續工作,順手拉走了站在原地想說些什麼的希卡利,怎麼看怎麼像是落荒而逃。

  ——所以,真的很不對勁啊。

  慢慢眯起了眼,西維亞冷笑一聲。佐菲這德性不會說謊,隱瞞也隱瞞地蹩腳,這幅心虛的樣子一看就知道賽羅肯定出的不是什麼簡單任務,在這裡糊弄她,看來那家伙是真的很久沒在競技場挨過毒打了。

  在原地坐了會兒,估摸著佐菲他們應該已經出了銀十字,西維亞慢慢從治療艙裡爬了出來,躲開過來查房的醫生,准備自己去宇宙警備隊找人問個清楚。

  只不過,在她走出銀十字大門的那一刻,仿佛知道她會追出來一般,已經有一個很熟悉的人影正在門口等著她。

  「夢比優斯?」

  腳步一頓,西維亞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會是他在這裡守株待兔。

  「西維亞桑。」年輕的奧特戰士站在台階下,微微向她頷首,向來不怎麼會隱藏心思的臉上滿是憂慮,說出話也遠比想像中直接:「你要去找他嗎?」

  這個「他」,即使夢比優斯沒有明說,他們也心知肚明。西維亞很清楚,這小孩兒從很久之前撞見了一些她不太想說出口的事情之後就一直是這樣,對於她跟賽羅之間的事情從不抱有任何期待,現在會在這裡,恐怕也揣著和佐菲一樣的心思的來阻止自己,只不過,佐菲完全是基於對她的身體不必要的擔心,而夢比優斯,則是更深地對於賽羅本人抱有一絲懷疑。

  「為什麼不呢?」看了他很久,西維亞頓了頓:「賽羅現在有麻煩,不是嗎?」

  「但那也不一定非要你去。」

  嘆了口氣,夢比優斯搖搖頭:「賽羅自己可以搞定,我們也隨時能夠去幫忙,西維亞桑你沒有必要親自去找他吧。」

  「……」

  這話說的很誠實,西維亞被噎了下。雖然她知道夢比優斯其實並無惡意,但這還是會讓她有種被人逼迫的感覺。

  於是最後,她也只能沉默了下,實話實說:「我不放心賽羅,想去看看。」

  「所以你最後還是心軟了。」

  聽她這麼說,自然明白西維亞最後想要做出什麼決定,年輕的奧特戰士絞緊手指。他的生性單純,並不願意在背後置喙什麼,西維亞和賽羅之間的事實際上跟他也沒有任何關系,但夢比優斯實在沒辦法說服自己放著不管,哪怕西維亞並不需要他的關心,有些話,他也必須向對方問清楚:

  「銀十字的醫生不是建議西維亞桑,說你不能再繼續等待,必須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嗎?」

  西維亞沉默了會兒。

  她和夢比優斯一直相識,因為佐菲的原因關系也還不錯,本來也應僅止於此。但當夢比優斯不小心聽到她和銀十字醫生的一場談話之後,他們就有了共同的秘密。那是在她跟賽羅關系最冷淡的時候,她不知道少年為什麼日漸沉默,而勸阻這份感情的聲音卻越演越烈,黑暗仍根植於她的身體裡,翻湧的負面能量遠超想像,為了讓自己從這份綿延不絕的痛苦中得到緩解,斷絕自己墮落的可能,西維亞被迫走進了從來不願踏足的醫院,試圖得到專業人士的建議和幫助。

  『雖然不想這麼說,但西維亞你的心理出了很大問題。』

  拿著她的報告單,銀十字的醫生皺起了眉:『你的壓力太大了,現在生活並不能讓你開心,反而會使你痛苦。就算現在你可以撐下去,但以後呢?當那些情緒積累到極限,一定會迅速摧毀你的。』

  她沒有告訴過別人亡靈的事情,一直以來壓制那份黑暗所依憑的就是過人的意志,若是被這樣瓦解自然只有走向深淵一條道路。帶著茫然走出治療室,西維亞思考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結果一個沒留神,撞上了維持著敲門姿勢、站在門口不知道聽了多久的夢比優斯。

  穩住這小孩兒不讓他去跟佐菲告狀花了西維亞很大力氣,所付出的代價就是很多自己本想一人解決的事都攤開在了對方面前,以至於到了現在,夢比優斯反而成了最有理由來勸說她的那一個。

  「我明白你的擔心,夢比優斯。」

  揉了揉眉心,西維亞謹慎地組織了一下措辭,面對這麼一個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後輩,她做不到敷衍,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之前我跟賽羅之間確實有些誤會……可能到現在,我們大概都不是最適合彼此的那個。但是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事到如今,已經不會更糟糕了,我確實還想試一試。」

  她舍不得賽羅,千萬年來這顆心只為他灼灼跳動過。不管西維亞再怎麼否認,再怎麼自欺欺人,這都是現實,所以,她願意孤注一擲,再相信一次賽羅口中的未來。

  「……我知道了。」

  既然她這麼講,夢比優斯也不會再說些什麼,比賽羅大不了多少的小孩兒的確最會為別人著想。這份溫柔西維亞無以為報,最終也只能摸了摸對方的腦袋,來表達自己的感謝。

  「既然如此,西維亞桑就去做想做的事吧。」

  臨走之前,夢比優斯不知想起了什麼,回過頭這麼朝著她開口,表情極其認真:

  「如果和賽羅和好了最好。要是還不行,佐菲大哥西維亞桑也可以考慮一下,千萬不要再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了!」

  西維亞:「……」

  雖然知道這小孩兒是好意,但這麼坦然地替自己兄長翹他侄子的牆角真的好嗎?

  嘴角抽了抽,想吐槽些什麼卻實在說不出話來。她看著夢比優斯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扭頭看向身後銀十字的大門,表情一時有點猙獰。

  「你們平時都教他什麼了?」她長嘆口氣:「明明我走之前還是挺單純一小孩兒。」

  「我倒覺得夢比優斯說的很有道理。」

  從幾人合抱粗的柱子後走出來,最開始就站在那裡的希卡利哼了聲,臉上明明白白寫了『看你好戲』四個大字:

  「說實話,你跟佐菲的確挺合適,你怎麼從來沒想過考慮下。」

  「……你們放過佐菲吧,他現在過得已經夠慘,就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西維亞覺得希卡利真是忒不厚道。夢比優斯不諳世事險惡,那麼以為就算了,他還不知道他們幾個都是什麼玩意兒嗎?更何況認識這麼久,想要有點什麼想法早就有了,要是她真的跟賽羅不成,她也不會對佐菲下手。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都知根知底,放過彼此,不要互相禍害,真的對誰都好。

  「所以,你又有什麼話跟我說嗎?」

  知道這藍族站在這裡肯定不會是心血來潮,西維亞擺擺手,示意結果撬牆角的話題,趕緊說正事:「你不會也不讓我去見賽羅吧?」

  「我又不是佐菲,你想去哪兒我管不著,只要你自己覺得可以就行。 」

  倒是比常年操碎了心的宇宙警備隊隊長豁達,希卡利聳聳肩,「我來找你就是跟你說這個事,我馬上就要出發去給賽羅送膠囊,要是你想找他,就和我一起。」

  「再晚一會兒,我怕他真的撐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賽羅:老子在地球拼命,你們在光之國撬我牆角?

  賽羅:是人嗎???

  ——————————————

  接下來走捷德劇情,關於小夢和西維亞以後就不多講,以後大概會寫個番外,講講他怎麼看著西維亞一步步下定決心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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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風過雲天

  在前往地球的路上,希卡利跟西維亞講述了她昏迷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

  貝利亞到底皮糙肉厚,那場幾乎讓西維亞踏入死亡的戰鬥最終沒有奪去他的性命,但也確確實實讓他深受重傷。光之國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秉持著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則,跟貝利亞在好幾個宇宙展開了激烈廝殺。並最終將他逼到了其中一個宇宙的地球上,眼看就要將對方搞定,卻在最後讓貝利亞啟動了時空炸..彈。要不是奧特之王舍身而出,拯救了那個宇宙,他是真的差一點拉上所有光之國的戰士給他陪葬。

  在這場曠日持久的戰鬥中,因為用光輝賽羅拯救西維亞耗費了太多能量,賽羅的終極鎧甲被貝利亞打壞,自己也受了不輕的傷。但他不願意留在光之國修養,在時隔六年之後又回到了那個被奧特之王拯救的宇宙裡,並在那裡發現了貝利亞有可能還活著的線索。

  「賽羅是為了調查奧特膠囊失竊才去到地球的,他有傷在身,狀態不好,我確實有必要給他送一份力量。」

  扭頭朝著西維亞這麼開口道,希卡利簡單地跟她介紹了一下自己開發的黑科技,倒是還挺有信心:「這是不輸於終極鎧甲的力量,能給賽羅很大幫助,你也別太擔心了。」

  是嗎?

  看了眼他手裡那堆奇奇怪怪的玩意兒,西維亞不置可否。在被他的奧特手鐲坑過之後,她對希卡利制作的東西已經沒有底線了,反正要禍害的是賽羅,不是自己,她現在也不會冒著被對方一劍砍死的危險說什麼不合時宜的話。

  只是——

  「你原來的膠囊都丟了,所以才又制作了這批新的,啊。」

  在穿梭而過的光影裡意味深長地斜了這位藍族科學家一眼,西維亞發誓,自己真的有在努力控制表情,可從希卡利的臉色看,似乎效果沒有那麼理想:

  「所以,又從實驗室裡,丟了?」

  希卡利:「……」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丟的東西已經能繞宇宙一圈了。說起來,你真不考慮一下,給你自己的實驗室重新寫一套安保系統嗎?」

  希卡利:「……………」

  死吧。

  他面無表情地拔出光劍,朝著這個揭人傷疤的混蛋臉上砍去。

  而西維亞已經提前竄了老遠,漆黑的宇宙間,就只看到兩個奧特戰士幼稚地你追我趕,宛如劃過天幕的流星。

  事實上,既然不能指望希卡利這種錙銖必較的家伙能有佐菲那麼好的脾氣,那麼招惹黑科技大佬就總要付出點代價。追到最後,被惹毛的科學家干脆甩手不干,把要交給賽羅的膠囊扔給西維亞之後,扭頭就走了。反正東西只要放在賽羅面前他就會用,她自己去跟他們一起去的效果是一樣的,被西維亞氣到腦殼疼,希卡利才不會委屈自己,跑到地球上繼續去吃他們兩個的狗糧。

  不過,在臨走之前,他還是沒忍住,跟看上去毫無所覺即將面對什麼的發小提了個醒。

  「光之國失竊的膠囊是為了打敗貝利亞而研發出來的,能創造出什麼奇跡我都不奇怪。」

  在恆星播撒的光輝中轉過身,希卡利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西維亞卻能在其中聽出一絲凝重的意味:

  「正因為其中有如此強大的力量,我們的敵人才會冒險潛入光之國將它們偷走,其中大部分現在在地球應該都有跡可尋。但是西維亞,我必須提醒你,裡面有一個,早在奧特膠囊大規模失竊之前,我就已經發現它不見了,並且至今沒有找到它的下落。」

  「是誰的?」愣了愣,西維亞微微眯起眼。

  「你。」希卡利緩緩道。

  他並不清楚這只是一個意外,還是有意為之。畢竟偷走奧特膠囊的人必定是貝利亞和他的手下無疑,若是同樣失散在地球也就罷了,萬一依然在他們的敵人手中……

  「總之,你得小心點。」

  猶豫了下,他還是這麼開了口:「賽羅舊傷未愈,遠不在最佳狀態,你也才醒來沒多久,千萬不要去做什麼逞強的的事。我會在光之國一直注視著你們。」

  「我知道了。」

  鮮少見到希卡利這麼像佐菲一樣絮叨,那就證明賽羅所面臨的危機確實不容小視。西維亞認真點了點頭,帶著同伴的滿腔憂慮,轉身朝著那顆蔚藍的星球飛去。

  而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希卡利在原地停了很久,最終還是輕輕嘆了口氣,隱去臉上難得流露出的情緒。

  不論如何,認識這麼久,他總歸是希望她一切都好的。

  「祝你……武運昌隆,西維亞。」

  和賽羅一起,早日回家。

  ——————

  而在西維亞飛向地球的同時,賽羅正在被伏井出K逼迫,被迫踏上了自我犧牲的道路。

  令人的妻子和女兒,大樓裡無辜的人類,還有陷入苦戰的捷德。他不能讓他們有事,於是唯一的辦法便是如伏井出K所願,硬接加拉隆德一記光線,換去大家的平安。

  而至於他自己,或許會死,或許不會,但那沒什麼重要的。

  只要無辜的人不會犧牲就好了。

  站定在天台上,看著怪獸緩緩轉身,蘊含著極大破壞力的光線呼嘯而來,年輕的奧特戰士的確是這麼想的。

  他借用令人的身體,舉起賽羅眼鏡擋在身前。灼熱的攻擊劇烈消耗著他為數不多的能量,重創著他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賽羅能感覺到令人在顫抖,感覺到捷德在大喊,但在離死亡如此接近的這一刻,他卻並不再在意周圍的一切,反而想起了,那個如今應該仍舊在銀十字中沉睡的人的臉。

  ……西維亞。

  死去,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嗎?

  這麼多年,你到底獨自咽下了多少痛苦,才能夠如此平靜,面對著眼前的深淵而面不改色,毫不畏懼呢?

  ——如果,如果能再見一面,就好了。

  在意識消散的剎那,賽羅長嘆了口氣。他似乎跟令人說了什麼,而不知是不是太過想念的錯覺,在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疼痛之中,在世界傾覆的那刻,賽羅仿佛感覺到了一絲自己熟悉至骨的氣息由遠而近,就像是那年他鬼使神差拐進街角,被漫天金色的光粒子吸引,最終遇到了坐在陰影之中的西維亞那樣。

  刺目的光芒炸裂開來,向四周擴散的氣流將令人彈開,手裡的賽羅眼睛也掉落在地。然後所有人都看到,賽羅的背影消失在空氣中,作為變身媒介的眼鏡也不甘不願地化成灰白,瞬間失卻了所有鮮活的色彩。

  無人知曉,孤獨死去的英雄。

  「賽羅,令人!」

  正好目睹了這一幕,匆匆追上的鳥羽來葉愣在原地,慢慢咬緊牙關。

  「可惡!!」

  怎麼會不知道賽羅犧牲至此是為了什麼,被加拉隆德扼住脖頸的捷德發狠掙脫了怪獸的鉗制,想要復仇,卻跨不過實力相差的巨大鴻溝,只能看著怪獸越走越近,就像是步步緊逼的死神。

  他看著加拉隆德手中聚集起光線,痛苦與憤怒在心底交織在一起,竟然感覺不到絲毫懼意,只想將對方連同伏井出K一起撕碎,卻終究因為消耗過重,踉蹌一步,單膝跪倒在地。

  面前,死亡的光線已至。

  而下一秒。

  天際浮現出瑰麗的緋紅,硬生生將晚霞燃燒成了不熄的火焰。一道紅銀交織的身影迅速落下,三叉戟的虛影在半空一閃而逝,墜散了夕陽,也生生替他打散了加拉隆德的致命一擊。

  像貓一樣輕巧落在地面,西維亞表情陰沉,看著有些躊躇的怪獸,毫不猶豫揮刃斬去,只一瞬間,就將捷德之爪無可奈何的怪獸外殼斬開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縫。

  這樣可怕的力量,在場所有人,包括大樓裡的伏井出K俱是一驚。

  「是你。」他看向擋在捷德面前的奧特戰士,眼底浮現出一絲了然。

  貝利亞大人唯一另眼相看的學生,光之國凌駕於星辰之上的『驍姬』。

  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西維亞硬碰硬,反正也已經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伏井出K也不再過多糾纏,打了個響指,加拉隆德變化作一陣黑煙,回到了怪獸膠囊之中。

  就算你到來,也改變不了任何局面。

  出於對貝利亞大人的學生的尊重,我就勉為其難,再給你們一點喘息的時間。

  反正最後的勝利,一定會是屬於貝利亞大人的。

  這麼想道,他冷笑了聲,混入焦慮的人群,解除了對整棟大樓的封鎖。

  而看著怪獸消失,西維亞也不多做停留。她只看了一眼身後跟貝利亞像極的捷德,便化作光,變成人類之姿落在天台上,在來葉與令人驚愕的注視中,撿起地上失卻色彩的賽羅眼鏡,手中亮起金色的光芒,將它包裹了進去。

  能感覺到其中還有一點極低的能量,而不是什麼都沒有的空白,她不由得松了口氣,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凝結在胸口的緊張終於消散些許,卻仍舊流淌在血液中,漸漸攀升成為難以言喻的憤怒。

  敢把賽羅傷成這樣……

  真當她西維亞是死的嗎?!

  「你是誰?」

  跟隨著西維亞一起落地,化成人類的身姿。朝倉陸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奧特戰士,雖然很是陌生,但也明白她應該是友非敵。

  「我叫做西維亞,來自光之國宇宙警備隊。」

  並不吝嗇對自己的介紹,她朝著茫然的小陸點點頭,目光從來葉身上劃過,最後定格在還趴在地上的伊賀栗令人身上。

  「你是賽羅的人間體?」

  雖然是疑問句,卻沒有任何疑問的語氣,在得到對方的點頭之後,她深吸口氣,神色很冷,終於克制不住,在臉上流露出一絲極起凜冽的煞意:

  「那麼,能否請你們原原本本告訴我,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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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逆流而上

  從小陸和令人嘴裡得到想要的回答沒有花費很長時間。

  經過佐菲和希卡利有意無意的提醒,西維亞從來不曾對賽羅如今面對的困境掉以輕心,可她想不到竟然已經糟糕到了這種地步。舊傷未愈的身體,遠遠無法獨當一面的年輕後輩,居心叵測的敵人,這種壓倒性的不利簡直太明顯了,他會因此而被迫犧牲自己,完全踏入敵人的算計之中,倒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

  垂下眼,遮住其中一閃而逝的殺意,西維亞握緊了手裡的賽羅眼鏡,心中已有決斷。

  伏井出K,是嗎。

  她要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我知道了。」

  在手裡的賽羅眼鏡裡留下一絲自己的光芒,然後交還給人間體,西維亞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就消失在了從大樓裡衝出的人流之中。

  「她這是……去做什麼?」

  看著對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朝倉陸愣了愣,並不明白為什麼西維亞看起來和賽羅關系匪淺的樣子,這個時候卻丟下他和他的人間體不管:「去找伏井出K了嗎?」

  「或許吧。」

  倒是比他想得多一些,來葉扶起正怔怔看著手裡賽羅眼鏡的令人,覺得為今之計,還是要先回星雲莊為好:「我們先回去再說,小陸。」

  既然那位自稱西維亞的奧特戰士沒有對賽羅消失表現出什麼極為激烈的情緒,那麼,是不是就意味著,這件事還有回轉的余地?他們現在迫切需要萊姆的幫助,來探查令人體內的賽羅到底怎麼了。

  就算結果不如人意,那位奧特戰士,應該也會有補救的方法才對。

  而並不知道自己被人寄予厚望,在小陸等人趕回星雲莊的時候,西維亞正在人群中追蹤伏井出K的行蹤。既然對方膽子大到敢在自己的見面會上設計賽羅,那麼暴露行蹤這種事就不算多麼出人意料——即便西維亞之前從未見過這位是何方神聖,她也能從大樓裡到處散落的小說封面上記住他的面貌,並准確從四散奔逃的人群中找到最不慌不忙,閑庭信步的那一個。

  而伏井出K顯然也知道有人在跟著自己。他不緊不慢地拐過街角,走進一條沒有出口的小巷,西裝筆挺的身影融入高牆投下的陰影中,模糊成極暗的一團。然後轉過身,正面站定在巷口的西維亞,臉上似乎還掛著一絲微笑。

  「我應該說歡迎嗎?」

  他一手握著手杖,一手斜插在兜裡,神色一派閑適:「明明從光之國遠道而來,卻讓你看到情人死去的一幕,是在下招待不周了。」

  「貝利亞大人的學生,本不該如此怠慢才是。」

  「我的事,貝利亞倒跟你說了挺多。」

  眼底有一絲極細的晦暗浮起,很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殺意之中。西維亞看著面前人模狗樣的伏井出K,手腕一翻,奧特手鐲變成的火花便已在手,直指對方,在黑暗中浮掠過一層鋒銳的寒意:「看起來他確實器重你。」

  「慚愧,我只是貝利亞大人的一枚棋子罷了,比不上他對自己學生的重視。」

  謙虛地笑了笑,伏井出K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手杖,而再抬頭時,看向西維亞的目光則驟然轉冷,無端染上一絲意味深長的恨意:「可是,你卻傷了貝利亞大人的心。明明被他教導,卻與他為敵,與光之國那群偽君子為伍!」

  「那又與你何干。」

  冷哼一聲,她握著奧特火花的手又抬高了寸許,神色漠然:「敢傷害我重視的東西,就要付出該有的代價。無論是你,還是貝利亞。」

  「是嗎。」仿佛聽到了什麼極其荒謬的東西,伏井出K大笑出聲:「那你放棄賽羅的同伴,過來追殺我,可真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話音未落,四周靜默的黑暗突然沸騰。伏井出K不知做了什麼,身前的黑影竟然像是活了一般,迅速朝著西維亞蔓延而來,並在到達她身前的那刻,分化出無數觸手一般的利刃,只一剎那,就能將她整個洞穿。

  微微一驚,她立刻後退半步,扔出奧特火花,在半空變成飛刀,將黑影中的殺機全部斬斷。

  幾聲刺耳的尖叫響起,隨即,黑暗褪去,四周又恢復了一貫的安靜和平和。而當西維亞再定睛看去時,發現原本站在小巷盡頭的伏井出K已經憑空消失,不見了蹤影。

  被擺了一道。

  微微眯起眼,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窄巷,她想起伏井出K最後丟下的話。雖然很大可能是他為了盡快脫身而信口開河,但到底怕真的聲東擊西,西維亞深吸口氣,龐大的奧特意念瞬間延展開來,以她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籠罩而去。

  對於這種有著一肚子鬼主意的敵人,永遠都不能掉以輕心。就算有捷德在,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感覺到小陸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一個天文台下,西維亞頓了頓,化作光,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趕去。

  與此同時,星雲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聲音裡帶著哭腔,令人打斷了小陸和來葉的爭吵,神色凄惶:「都是為了救我,賽羅桑才會死的。」

  萊姆在他身上檢測不到賽羅的能量,再加上看著他那樣在眼前消失,令人確實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

  他很害怕。

  在站在加拉隆德面前時,他唯一的感受就是害怕。

  他本來就是唯唯諾諾的工薪族,膽小,安於現狀,賽羅為了挽救他的生命才與他融合,可想而知,對於奧特戰士而言他並不是什麼優秀的人間體。他不敢去戰鬥,要依靠賽羅的保護才能活下來,而在沒有了賽羅之後,這樣的他根本無法繼續保護這個城市。

  更何況,他有家庭,有親人,他不能像小陸一樣豁出性命,去進行那些明知道不可能贏的戰鬥。於是他將懷裡失卻色彩的賽羅眼鏡交出,可恥地逃走了,既然這座城市早晚還要遭受伏井出K所支配的怪獸的摧殘,那他能做的,就只有在毀滅之中帶著家人離開。

  他的身影踉踉蹌蹌消失在電梯之中。

  被來葉扇過巴掌的臉還火辣辣的疼,但那比不上內心失去同伴的絕望和只能逃避的恥辱。令人跑出天文台,在樹下痛苦地彎下腰喘息,直起身的時候感覺到懷裡還揣著那本伏井出K所著、將賽羅塑造成反派的小說,他看著封面上伏井出K的照片,用力捏成一團,想要憤怒地摔在地上,最終卻緩緩放下了手,眼淚一點點滴落。

  沒有意義了,什麼憤怒,什麼仇恨,現在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手一松,書從掌心跌落在地。令人搖搖頭,在決意離開的此刻,他只能擦干眼淚,跌跌撞撞離開了星雲莊範圍,繼續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他的妻女還在等他。

  而沉浸在撕心裂肺的痛苦之中,令人並沒有發現,在他邁開腳步的那一刻,一道觸手般的暗影從黑暗中悄無聲息浮現,朝著自己的後背襲來,卻又悄無聲息被另一道鋒銳無匹的光芒斬碎。

  從藏身的樹上跳下,西維亞看著對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慢慢俯身撿起地上被拋棄的小說,在心底嘆了口氣。

  她知道令人沒有將賽羅眼鏡帶在身上,對於人間體而言,那就是拒絕了從今往後的戰鬥。雖然在這個當口離開確實不妥,但他們任何人,包括賽羅都不能逼迫一個不想戰鬥的人前往戰場,哪怕他是奧特戰士的人間體也一樣。

  「是……西維亞桑嗎?」

  就在她思索的當口,一陣腳步聲從背後傳來,喚回了西維亞的意識。朝倉陸的聲音並不算很大,帶著他這個年紀的少年少有的柔軟,在見過捷德像極貝利亞的臉後,西維亞竟然有些難以想像這樣清澈的嗓音會出現對方身上。

  「捷德。」轉過身,看向從天文台走來的少年,以及身後小心翼翼跟著的佩蓋薩星人,西維亞禮貌地點了點頭。

  「我是聽萊姆說有人來到了星雲莊外面,並且檢測到了不明能量,才出現看看的。」

  只見了一面,還不知道該怎麼跟這樣一位來自光之國的奧特戰士相處,小陸看起來有點局促:「沒想到是西維亞桑……你也是為了那個不明能量才到這裡的嗎?」

  「沒錯。」對於捷德倒沒有什麼偏見,西維亞的語氣很平靜:「我追上了伏井出K,但是被他逃了。為了防止他聲東擊西,我決定還是過來看看。」

  然後正好看見暗影有攻擊令人的企圖,便直接下手,替對方攔下了這個麻煩。

  「將賽羅害成那樣還不夠,伏井出K還要置令人先生於死地嗎?!」

  表情有點變了,小陸看著令人離開的方向,看上去很想追上去的樣子:「那令人先生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我覺得不會。」

  在對方真的衝出去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迎著少年不解的目光,西維亞搖搖頭:

  「那道暗影沒什麼攻擊力,令人身上還有賽羅的光芒,不會真的被這種東西殺死……所以,伏井出K大概只是想把我引到這裡,沒法繼續追蹤他罷了。畢竟如果你們可能有危險的話,我是不會放任不管的。」

  「這樣子嗎……」

  不知為何,只要是從西維亞口中說出的話,就不由自主想要人去相信。小陸點點頭,剛放下一點心,但想起現在面對的情況,情緒就又低落了下去:

  「令人先生他……我們沒有理由阻攔他。說起來西維亞桑,和賽羅應該很熟悉吧。」

  「嗯。」

  西維亞點點頭。

  「那賽羅還會回來和我們一起戰鬥嗎?」

  仿佛看到了希望,少年眼底亮起了一點光芒:「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對吧!」

  而西維亞看了他一會兒,看著小陸眼中不似作偽的期待,並不打算毀掉後輩的期待。

  只是——

  「如果你說的沒事是指還活著的話,我確實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沒錯。」

  她想了想,這麼慢慢開口:「我的光芒在為他補充能量,雖然遭受重創,也不至於消散……只是,想要醒來的話,必須有人間體呼喚他才可以。只要他的能量還在令人身上,就只有令人才能夠喚醒他繼續戰鬥。」

  而小陸明顯松了口氣。

  「這樣就好了。」

  他抬頭和西維亞對視著,眼眸干淨而澄澈,如同剛被雨水衝刷過的蒼穹:「令人先生會想通的,賽羅也會回來。而我會打敗那個怪獸,從它保護好這個城市和我的朋友們,一定!」

  「遇到事情絕不能坐以待斃!」

  愣了愣,西維亞看了他半晌,突然微微笑了起來。仿佛春風化雪,到達地球之後心中一直籠罩的竟然散去些許。從這個少年的眼睛裡,她似乎能看到某種可能性,某種足以改變一切,扭轉無望命運的力量。

  「你一定可以的。」

  在對方怔愣的目光中,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西維亞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賽羅的時候,那人似乎也是這樣,無論遇到什麼,哪怕身處泥濘,也難以掩蓋那顆純淨無暇的赤子之心。

  「按照你的願望,守護自己想要守護的一切吧。」

  無論是作為捷德,還是朝倉陸。

  作者有話要說:

  佐菲:果然,西維亞很喜歡小孩兒,也很招小孩兒喜歡啊。

  賽羅:突然警覺.jpg

  ——————————


第四十四章  溯洄而下

  被人冷不丁rua了腦袋,朝倉陸現在一臉懵逼。

  不過,他倒沒有什麼不好的感覺。西維亞身上有種魔力,明明看上去年紀並不大,卻能讓人感受到屬於長輩的慈愛和威嚴。到底還是個孩子,小陸於是也難得沒說什麼,只是稍稍享受了會兒這種像是被年長者鼓勵的安心,便充滿干勁地要回去跟萊姆做戰鬥模擬。

  「西維亞桑是第一次來地球吧?」

  得到了賽羅沒事的承諾,心頭積壓的陰雲便散去了一半。他看著西維亞似乎也要離開的身影,想了想,還是叫住了對方:「即使是奧特戰士,在地球生活也不容易的……你要不要在星雲莊住下,我們以後一起戰鬥。」

  「這個不著急。」

  現在需要時間摸清楚這個地球上的情況,西維亞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只是聳聳肩,示意少年先回去好好休息:「我有點事情要去做。伏井出K不會隱藏太久的,加拉隆德不久之後還會出現,你一定要有所准備,捷德。」

  「記住,你才是這個地球的守護者。」

  「我知道了。」點點頭,少年用力握了握拳,將對方的期待放進心裡。

  還有,「叫我小陸吧,朝倉陸!」

  在西維亞的背影消失之前,這麼朝著她喊道。而對方沒有回頭,只是遠遠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身影便融入進了濃重的夜色之中。

  事實證明,西維亞的警告很正確。

  在十四個小時之後,捷德可以再一次變身之時,加拉隆德又一次出現在了市區之中。看著強大的怪獸在城市間大肆破壞,伏井出K遠遠站在山坡上,手裡拿著怪獸膠囊,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該是你扭轉戰局的時候了,捷德。」

  已經從西裝革履恢復成了斯特魯姆星人的樣子,他婆娑著加拉隆德的膠囊,表情有絲扭曲的快意:

  「沒有了賽羅,你能走到什麼地步呢?這可是世間最美妙的游戲啊。」

  你的決心越堅定,對貝利亞大人的價值就越大,那是你與生俱來的命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打破的。

  只不過,在那之前,還是有阻礙貝利亞大人的絆腳石需要清除。

  「光之國的『驍姬』,西維亞。」

  猛然轉過身,看向身後不知已經站了多久的人,K的表情越發猙獰:「像你這種背叛貝利亞大人的家伙,都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隨你怎麼說。」

  神色很冷,就像是零下的堅冰。西維亞居高臨下望著貝利亞為自己找來的忠誠棋子,眼底似有憐憫劃過,隨即,便燃燒起熾烈而明亮的火焰:「我找了你一晚上,伏井出K。」

  「敢欺負我家小孩兒,你倒是很有勇氣。」

  不等對方作何反應,她向前邁出一步,黑衣在風中獵獵作響,宛如制執掌利刃的神明俯瞰人間,轉眼便出現在K身後,用力朝他揮出一拳。

  立刻抬手格擋,結果被抓住機會,一腳踹出了老遠。伏井出K看著西維亞臉上毫不掩飾的殺意,冷笑一聲,也毫不示弱地衝了上去。

  兩人在空曠的山坡上你來我往,一時難分勝負。

  而遠處的城市中心,捷德也落在加拉隆德面前,打得不可開交。

  相比於因為實力相差懸殊而苦戰的年輕後輩,西維亞這邊倒是稍微輕松那麼一些。斯特魯姆星人並不擅長戰鬥,即便面前這個要比一般意義上能打,那也不會對經歷過血與火的戰士造成什麼困擾。一手刀砍在對方腕側,清楚聽見了骨頭折斷的脆響,西維亞站在原地,看著伏井出K捏住手腕連連後退,神色冷峻。

  「貝利亞在哪裡?」她冷冷道:「他派你來到地球,到底想干什麼?」

  伏井出K沒有回答。他只是瞪著西維亞,眼底翻湧著令人心驚的恨意,遠比他看著捷德或者賽羅時更甚。能夠得到貝利亞大人承認的人很少,那明明是一種難得的榮幸,可西維亞卻棄之如履,為了一群弱小的家伙與宇宙最偉大的統治者為敵,這讓K從最開始就對她充滿了怨懟,乃至仇恨,如果說他擊垮賽羅只是為了給貝利亞掃清障礙,那麼殺死西維亞,就完完全全出自他自己的意志,並且迫不及待。

  「沒有選擇貝利亞大人,你一定會後悔的。」

  眼中燃燒著瘋狂,與身後驟然出現的黑色漩渦相得益彰,伏井出K大笑起來。而與此同時,西維亞感覺到那漩渦中傳出了一股可怕的能量,沾染著極度的惡念與暴虐,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有數道利刃般的黑色能量從中激射而出,朝自己的要害襲來。

  她猛得一驚,迅速向後避開,讓那數道暗色的光刃堪堪扎在腳邊。而在落地的同時,西維亞覆上手腕上的奧特手腕,用力朝K甩出自己的能量,卻在到達他面前之時被黑色漩渦中湧出的霧氣盡數攔下,重新化作光粒子,消散在空氣中。

  這個力量……是怎麼回事?

  並不記得斯特魯姆星人有類似的能力,西維亞皺起眉。她似乎從其中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不太像貝利亞,卻遠比貝利亞讓自己心驚。但是,在她抓住腦海中那一閃而逝的念頭之前,捷德與加拉隆德的戰場上,又是一道光芒衝天而起,顯露出他們都很熟悉的影子,在登場的那一瞬間一腳踹在怪獸腦袋上,隨即瀟灑落地,讓陽光映照在他紅藍交織的身軀上。

  「我是賽羅,賽羅奧特曼。」

  終於和下定決心戰鬥的令人再度一心同體,少年緩緩轉過身,不爽地看著這個把自己重傷的怪獸,按了按指節。

  「你怎麼才來啊,賽羅。」

  對於同伴的歸來很高興,捷德幾乎是蹦跶著退到了賽羅身邊,半真半假地抱怨:「太慢了。」

  「不是都說主角總是會晚一點登場嗎。」

  顯然對自己在誰的TV裡沒有一點逼數,賽羅比了個『還早了兩萬年』的手勢,看上去干勁滿滿:

  「上吧,早點把這個家伙解決掉,我趕時間!」

  他能感覺到身體裡幫助他恢復的能量來自於西維亞,從令人的記憶中也能得知她來到了這個地球上,好不容易盼到對方醒來,他有很多話想說,也有很多事要做,得趕緊去找到她才行。

  「哦呀。」

  倒是沒想到賽羅生命力這麼頑強,硬挨了加拉隆德一記光線還能活蹦亂跳,伏井出K眼底浮現出真切的驚訝。他看向面前同樣扭頭看向奧特戰士的西維亞,心中很清楚,他今天是不可能再跟對方打下去了。不過沒關次,游戲就是這樣才有趣,總有那麼一天,他會把西維亞連同賽羅一起葬送,就用那位大人給予的這份力量。

  這麼想道,他冷笑了聲,從腰間拿出另一枚怪獸膠囊。

  「既然如此,我還是加點碼好了。」

  啟動膠囊,轉眼間,第二只加拉隆德就出現藍天下。伏井出K看著西維亞緊皺的眉頭,聲音飽含譏諷:

  「就當是我給你們創造個重逢的機會好了。抓緊著短暫的時間掙扎吧,西維亞……總有一天,你們會一起去不見天日的地獄做伴的!」

  說完,他就向後跳進黑色的漩渦之中,再次從西維亞眼前消失了蹤影。

  「站住!」

  在K後退的時間就意識到這人要逃走,西維亞追上前,想要攔住斯特魯姆星人的腳步。但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對方的衣角時,黑色的漩渦之中,突然有一道極其龐大的能量橫掃而來,所過之處花摧草折,即便西維亞反應極快地架起等離子屏障,也不免被這能量撞了出去,後退數十米,才堪堪穩住身形。

  余光中,有巨大的黑影在半空浮現又隱去。當西維亞再抬起頭時,面前已經空無一人,只有賽羅和捷德大戰加拉隆德的動靜從遠處傳來,才能證明伏井出K剛剛的確出現過。

  嘖,那個家伙。

  事已至此,再惱怒也沒有意義,而且現在也不是沒有什麼要擔心的東西。西維亞默默嘆了口氣,將注意力從伏井出K身上轉向戰場,正好看見,賽羅被怪獸一道光線掃翻在地,直接撞塌了一整棟大樓。

  看起來,他確實傷得不輕。

  已經不記得上次看見小孩兒這麼狼狽是什麼時候,西維亞皺起眉。心底對於少年的擔憂與對他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逞強戰鬥的惱火交織在一起,讓她表情很難看。說實話,西維亞現在也挺想把這個兔崽子揍一頓的……如果他沒有先被怪獸當場打死的話。

  「你最好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到底是怎麼搞成這個鬼樣子的。」

  看著加拉隆德一步步逼近,而少年像是被摔懵了般,半天沒爬起來。西維亞再度嘆了口氣,覆上手腕,霎時間,緋紅的光芒衝天而起,顯露光之巨人紅銀交織的身影。

  她緩緩降下,像貓一樣輕盈落在賽羅面前,將他擋在自己身後。

  「西……西維亞?!」

  賽羅難以置信的聲音與怪獸的光線一同到達。西維亞撐開屏障,扭頭看了小孩兒一眼,將手裡希卡利交代給他的東西甩了過去。

  「主角總是在最後出場,嗯?」她毫不留情地伸出兩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是真的還早兩萬年,賽羅。」

  「………」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曾經裝過的逼,就是現在臉上的巴掌。

  西維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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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前路漫漫

  看著西維亞戳在自己眼前的手指,賽羅被懟得半天沒喘過氣兒來。

  他很想反駁,但看看對方冷肅的臉,再看看還蹲在大樓廢墟裡的自己,他真的沒好意思開口。而不遠處在跟怪獸扭打的捷德朝這邊望了一眼,眼底飽含敬畏,默默拖著加拉隆德離遠了些,似乎很怕被誤傷的樣子,這顯然讓賽羅感到更加尷尬。

  「沒事,咱倆誰跟誰。就算我早了兩萬年,這不還有你呢。」

  這些日子看多了令人和他老婆相處,也無師自通了強大的求生欲,賽羅訕訕摸了摸鼻子,討饒一般舉起手裡的奧特膠囊與升華器,光速轉移話題:

  「所以這是什麼,西維亞?」

  「希卡利給你的新力量。」隔著等離子屏障揮出一道光線,打亂了加拉隆德的進攻,西維亞扭頭朝少年揚了揚下巴,示意他趕緊的:

  「試試吧,雖然我對那個家伙並沒有什麼信心,但你現在確實需要它。」

  「嗯!」

  知道現在不是敘舊的好時機,賽羅也不再多說些什麼,立刻上手。很快,伴隨著一陣清澈的紫色光芒,賽羅吸收了新生代膠囊裡的力量,原本紅藍交織的身軀漸漸被清貴的銀色覆蓋,變幻為了無限形態。

  「我是沒有極限的!」

  從西維亞的屏障後走出,將對方擋在自己身後。他看著面前有些畏縮的怪獸,四重頭鏢瞬間呼嘯而去,不但打懵了自己的對手,還替捷德阻擋了一波進攻。

  「就是現在!」他朝著年輕的後輩點了點頭,「反擊吧,捷德!」

  「用不著你提醒。」

  捷德這麼應道,也不甘示弱,換了個形態過去將加拉隆德摁在地上猛錘。

  這場戰鬥很快就落下了帷幕。

  並沒有插手兩人的戰鬥,畢竟賽羅需要試驗和磨合自己新得來的力量,而捷德也需要多積攢一些經驗。西維亞除了最開始替自家小孩兒擋了一記光線外,就默默站在一邊圍觀,並不太能理解現在的後輩為什麼總要換一些奇奇怪怪的形態,雖然的確挺厲害,但不覺得看起來實在花裡胡哨得令人眼暈嗎?

  她這種老年人真的已經跟不上年輕人的潮流了。

  而並不知道對方在感慨什麼,解決掉怪獸之後,賽羅看到沒看加拉隆德最後的爆炸,就蹦到了發呆的西維亞面前,朝著她張開雙臂。

  「怎麼樣,是不是很帥氣?」

  他高興地把人抱了個滿懷,並更加開心地發現,雖然對方確確實實僵硬了下,卻並沒有將自己推開:

  「我好想你啊,西維亞!」

  「……」

  理智告訴她現在應該讓這小孩兒從自己身上下來,然後老老實實站好,但西維亞並不想破壞對方的好心情。更何況她心中也不算平靜,從來到這個地球之後就積攢的憂慮和焦躁只有在少年身上才能得到緩解,才能讓自己真真切切意識到,他還在,她不曾失去對方,一切都還值得挽救。

  「我也很想你。」

  並不擅長表達的感情讓她有些顫栗,卻也算流暢地說出了這麼一句。看著賽羅怔愣過後越發愉悅的臉,西維亞眼底有點發酸,第一次發現,原來只要自己給予這麼一點回應,就能讓少年高興很久。

  ……如果她之前能夠坦誠一點,再坦誠一點,他們何至於兜兜轉轉,走到這個地步呢。

  慢慢抬起手,環住賽羅削瘦的脊背。西維亞在心底長嘆口氣,將臉埋在對方的脖頸處,放任自己汲取那讓人安心的氣息。

  賽羅也收緊了手臂,不發一言。

  雖然並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故事,但這個世界上感情都是共通的,無論是跟賽羅一心同體的令人,還是旁邊默默看著的捷德與來葉,都感覺到了那種久別重逢的喜悅與酸楚。而這也是他們能夠期望的最好的結局了,怪獸被打倒,同伴平安歸來,今後的路還要一起攜手走下去,直到最終看到曙光的那天。

  只不過,有些該算的賬,還是需要好好清算一下的。

  「賽羅。」

  正沉浸在西維亞難得的縱容裡,少年冷不丁聽見她這麼叫了自己一聲。雖然語氣一如既往平靜,但他就是不由得汗毛倒豎,只覺得一陣寒流撲面而來。

  「給我解釋一下?」

  揪著背鰭把一臉懵逼的小孩兒扯開,西維亞朝他和藹地笑了笑:「舊傷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賽羅:「……」

  我哪兒敢說話。

  他眼巴巴地瞅了瞅西維亞似笑非笑的臉,又瞅了瞅她已經握在手裡的奧特火花,最終還是沒敢撒謊,挑挑撿撿、結結巴巴地把自己是怎麼追殺貝利亞,又是怎麼被打壞了終極鎧甲,最後勉勉強強跑到這個宇宙被人算計的事情,跟對方完整講述了一遍。

  然後那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有幸目睹了傳說中的賽羅奧特曼,是怎麼被長輩敲腦殼到頭都抬不起來的。

  「啊……西維亞!在別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嘛!」

  恢復成人間體的姿態,卻沒有把身體的支配權還給令人,而是抱著腦袋蹲在台階上。賽羅捂著被戳疼的額角,余光瞥見小陸和來葉努力憋笑的表情,頓時更哀怨了:

  「我好歹也算是個前輩啊!」

  「那還真對不起了。」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臉上顯然毫無愧疚之意,同樣恢復人類之姿的西維亞就聳了聳肩:「畢竟我從小看著你長大,老父親的心情你應該多少體諒一下。」

  賽羅:「???」

  這話他沒法接,無論默認還是反駁顯然都不是個好主意。而更悲哀的是,回想了一下自己遠在光之國的親爹,他發現竟然真的是西維亞履行監護人的職責更多一些,雖然最後被自己強掰成了另一半,但顯然骨子裡很難抹去那種經年累月養成的習慣。

  所以這是個什麼情況?我想當你對像,你卻想當我爸爸?

  他親爹會把他們一起殺了的。

  「不說這個了。」

  感覺自己在去世的邊緣反復橫跳,賽羅心累地擺擺手,試圖在有限的時間裡將他們的對話拉回正軌:

  「你還欠我一個答案,記得嗎,西維亞?」

  之前他追著她到了艾克斯的宇宙,反復索求,終於讓對方看到了自己的真心,也終於松了口。可是,在他們再一次心意相通之前,貝利亞操縱的大批金古橋入侵地球,打亂了所有人的步調,之後又發生了那些事情,他還沒來得及得到一個答案,便看著西維亞幾乎在自己眼前喪命。而事到如今,他們終於又在別的宇宙再次相逢,賽羅也終於能夠去探求那個讓他心心念了這麼久的謎底,並滿含期待。

  「你之前說,只要我做出一些選擇,你就重新和我在一起。」

  永遠不會忘記那時西維亞臉上的動搖與妥協,再加上她這次千裡迢迢為了自己趕來,賽羅眼底蔓延開來一絲極細的雀躍:

  「那選擇是什麼?我們是先走程序,還是直接和好?」

  西維亞:「……」

  她是真的開始後悔自己的一時心軟了。

  「……我很確定,我的原話不是這樣的。」

  但她又能怎麼辦,麻煩是自己找到,也是自己從小看大的,又不能回到過去再來一遍,只能湊合著過唄,還能把人打死咋地。

  長嘆口氣,她沉默了會兒,卻也愉快地笑了起來,純粹而澄澈,仿佛就此揮散了半生陰霾:

  「那些已經不重要了。你的光芒拯救了我,亡靈們已經不會再是我的阻礙,我也不必在擔心什麼時候會這樣墮落,讓你不得不將我殺死。」

  西維亞的語氣很平靜,也很輕松,雖然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但賽羅還是能隱隱從中窺見她究竟做出過多麼慘烈的決意。有點後怕地頓了頓,隨即越發高興,他從地上站起身,直直看著對方繾綣而溫柔的眉眼,臉上帶著試探,也帶著勢在必得的決心:

  「那是說……?」

  「到頭來,我還是拗不過你。」有些感慨地搖搖頭,西維亞嘴角揚起了明顯的弧度:「你從小就是這樣,想要的東西,不管過去多久,都一定要握在手裡。」

  「這說明我很專一。」只當是對自己的誇獎,賽羅摸了摸鼻子,尾巴幾乎翹上了天:「既然你知道,那就應該早點答應嘛!」

  無奈地在隔空他額頭上彈了一記,西維亞又嘆了口氣,十分確信自己真的正如佐菲所說,就是在自找麻煩:

  「所以,你真的決定了吧?我比你大了將近兩萬歲,已經看過了很多。可你的旅途才剛剛開始,往後還有更美的風景在等待,你確定現在就要把自己徹底綁在我身上嗎?」

  「當然。」

  賽羅的態度很堅決:

  「我已經看到了最好的風景了……你相信我,西維亞,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永遠都只要你一個。」

  這世間萬千,都不及你眼底的星光。

  即便早有准備,也不免被他臉上的認真與真誠所震撼。西維亞沉默了會兒,似乎在猶豫,最終還是如釋重負。

  她願意再相信一次。

  不止是賽羅,還有她自己。

  「那麼,我們就說好了。」她輕聲笑了起來:「這宇宙間的所有風景,我都願意陪你去看。」

  「西維亞……」

  只有這一刻,親耳聽到她開口的這一刻,才終於覺得擺脫了那些如影隨形的不甘和絕望。賽羅用力點點頭,剛要上前跟她來一個破鏡重圓的擁抱,卻冷不丁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然後,就是自己的手臂上掛了個什麼。

  「爸爸!」

  扯住他的衣袖,跑出來找爹的、令人的女兒小繭揚起頭,跟突然變得僵硬的賽羅對視:「找到了!爸爸原來在這裡!」

  「真的是,不要一聲不吭就從家裡跑出來嗎,真的嚇死人了。」

  而隨即,另一邊手臂也被人挽住。令人的妻子留美奈喘著氣跑來,用力錘了他的肩膀一下,安撫了自己擔驚受怕的心,才抬起頭,疑惑地看向面前站著的西維亞:

  「令人,這位是?」

  賽羅:「……」

  這是送命題。

  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賽羅這次的人間體是有家室的,西維亞站在原地愣了會兒,看向對方漸漸扭曲的表情,突然有點想笑。

  『已經娶妻生子了,還說只要我一個?』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附身在別人身體裡的小孩兒,用奧特意念這麼對他開口:『要不我們再考慮考慮?』

  賽羅:「………………」

  他現在再換一個人間體還來得及嗎???

  作者有話要說:

  那一天,賽兔又一次想起了被人間體支配的恐懼。

  賽羅:在?離個婚??

  令人:西維亞桑怎麼沒把你打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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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縱我此生

  那天最後,一臉懵逼的賽羅還沒跟他好不容易騙回來的女朋友交流感情,就被令人的老婆給直接拎走了。

  而看著少年把眼鏡不甘不願地戴上放人間體出來,連背影都似乎散發著怨念,西維亞忍不住真的笑出了聲,也不強求什麼,跟著看夠了熱鬧的朝倉陸和來葉回了星雲莊。

  畢竟很多事情還沒解決,伏井出K剛剛宣戰,幕後黑手貝利亞的行蹤成謎,他們的確沒有太多悠閑的時間了。

  「這是萊姆,是整個星雲莊的管理系統。」

  手忙腳亂地收拾這沙發上的閃光俠畫冊,就像是被老師抽查房間衛生的小學生。小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能試圖轉移對方的注意力,將萊姆介紹給西維亞:

  「萊姆很厲害的!西維亞桑如果有什麼想問的,或者需要什麼信息,都可以問她要!」

  末了,仿佛要強調自己的話一般,他還用力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既然對方這樣慷慨,給自己在星雲莊載入了權限,西維亞也不會無視小孩兒的好意:「謝謝你,小陸。」

  「西維亞,載入權限。」

  既然作為主人的朝倉陸都那麼說,萊姆自然不會違背,將西維亞的數據記錄進了系統之中。很快,星雲莊數據庫中所有跟她有關的東西都被萊姆投影到了半空,以示誠意。

  說實話,那是一份很詳細的資料。

  從她在光之國加入警備隊開始,到百特星人的戰爭,再到之前流落艾克斯的宇宙,有些連她自己都忘記了的東西都明明白白記載在上面。無論收集這些的人是誰,西維亞都很確定他一定對自己進行過長久而深入的研究,包括經歷,包括戰鬥風格,甚至,包括她可能的弱點和軟肋。

  「為什麼?」

  而這鋪天蓋地的數據海洋顯然也讓小陸無比震驚。他丟下手裡的章魚玩偶,上前兩步,看著半空淺藍色的投影,表情很困惑:「為什麼萊姆的數據庫裡會有這麼多西維亞桑的資料?」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萊姆的黃色光球閃了閃:「或許是星雲莊之前的主人留下的。」

  而且很可能是敵非友。

  看著那整整一頁對自己行為和弱點的分析,西維亞抿起嘴角,無端感覺到了一絲陰雲的迫近。仿佛有人編織了一張巨網,冷眼看著他們在其中掙扎,伏井出K或許只是一個警告,他們手裡必定握有更多的底牌……比如她不久之前剛在斯特魯姆星人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充滿詭異的黑暗能量。

  所以,她必須要更加了解他們的敵人才行。

  「請把捷德戰鬥的所有資料,還有伏井出K的情報給我,萊姆。」

  拍了拍身邊不安的朝倉陸的肩膀,西維亞朝他微微點頭,以示安慰:

  「我想,其中有些東西,或許是還沒有被注意到的。」

  ——————————

  「你必須得配合我一下,令人!」

  而當西維亞盤踞在星雲莊陷入沉思的時候,城市另一邊的公寓裡,賽羅卻正跟他的人間體掐得飛起: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跟西維亞講,借用下你的身體怎麼了?!!」

  「可是現在已經很晚了,我明天還要去上班啊賽羅桑。」

  死死拽住自己想要去摘眼鏡的右手,令人現在真的只想哭給他看:「而且留美奈會誤會的!我不想被她當成出軌的渣男啊!!」

  「你想得倒美!!」

  被對方氣得跳腳,賽羅勃然大怒,完全抓錯令人想要表達的重點:「還想出軌西維亞?誰給你的勇氣??」

  令人:「……」

  阿西吧。

  戀愛中的男人沒有道理可講,無論人類還是奧特戰士都一樣。

  鑒於苦逼工薪族永遠拗不過一個年輕氣盛的小白臉,沒有人會為人間體最終敗北而感到驚訝。而賽羅好歹也算厚道,等到留美奈和小繭都睡著之後才悄悄摸摸出了門,雖然這樣被令人吐槽更像是出去偷情的了,但不管怎麼說,比當著人老婆的面出去見女友要好的多。

  「要是留美奈發現我半夜不在,一定會挨罵的。」

  看著賽羅精神抖擻地換好衣服,直接從窗戶跳下了樓,令人哆哆嗦嗦地這麼開口,只覺得自己心髒病要犯了。

  「那不讓她發現就好了!」

  完全沒有想過自家人間體面臨著什麼尷尬的局面,賽羅信心滿滿地這麼回答道,從草叢裡鑽出來,翻過圍牆,朝著星雲莊的方向走去。

  只不過,剛邁出兩步,他就敏銳地發現,前面的路燈下似乎站了個人,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剛剛翻出來的牆頭,表情很無奈。

  「大半夜的,你這是要干什麼去?」

  忍不住嘆了口氣,西維亞走到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孩兒面前,從他頭發上摘下一根蹭上的雜草:「先跳樓再翻牆,怕自己嚇不死別人是不是?」

  「……西維亞?」

  萬萬沒想到人就在樓下,賽羅一臉懵逼,條件反射拍了拍衣袖,拂去上面沾染的泥土:「你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不等西維亞接話,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表情突然明媚起來:「你也想我了,對吧!」

  「……大概吧。」

  是真的對小孩兒的天賦技能厚臉皮沒轍,雖然站在這裡的目的並不僅僅如此,但多少也確實是有點私心,她只能對此感到一絲被戳破的尷尬。

  事實上,她今天是想叫賽羅一起跟她去個地方探查一下的。但是現在的時間對於人類而言已經很晚了,出來折騰一夜人間體可能撐不住,所以就在猶豫。結果還沒等她想好到底要不要喊小孩兒出來,就看見這人從樓上直接跳了下來。說實話,要不是從那毫發無傷的落地姿勢認出支配這個身體的是賽羅,她還以為是令人因為自己和賽羅和事被他老婆誤會,終於給掃地出門了。

  「嘛,沒關系,令人不會介意這種事的,你想來找我就來啊。」

  被對方難得的坦誠哄得心花怒放,賽羅果斷無視了人間體的抗議,給西維亞開下了空頭支票:「什麼時候都行的!」

  ……不,我真的介意。

  痛苦地伸手捂住了臉,令人默默咽下一肚子委屈,再度屈服於光之國黑惡勢力的脅迫之中。

  『我覺得西維亞桑比你體貼多了。』

  他在兩人的意識中吐槽道,懷疑自己到底是做了多少孽,這輩子才會成了賽羅的人間體:

  『我能跟她告你的狀嗎?』

  『你走開。』賽羅這麼毫不留情回答。

  自從吃了大河望的虧以後,就懂得了怎麼鎮壓人間體的反抗,少年無視了令人的絮絮叨叨,看著西維亞在燈光下黝深的眼,有那麼一瞬,真的很想去摸一摸那其中璀璨奪目的星光。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但爪子剛伸到半截,就被奧特手鐲變幻出的火花給擋住了去路,不輕不重地拍了一記。

  「這是令人的身體。」

  怎麼會不知道他想干什麼,西維亞無奈道:「他是有妻女的,賽羅。」

  「……也對。」

  想了想,覺得她說的確實有理,賽羅摸了摸鼻子,表情很堅定:「放心吧,我不會讓一個已婚男人碰你,嗯!」

  末了,他還覺得強調得不夠,又用力點了點頭。

  而西維亞:「……」

  令人:「……」

  在?你這個重點是不是有點問題???

  「可是我還是想握你的手。」

  只硬氣了一秒,又開始垂頭喪氣起來。賽羅撇了撇嘴角,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掌心,語氣有點受傷:

  「明明好不容易才和好的……」

  人人都說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他也是同樣。曾經能夠自由跟西維亞笑鬧擁抱的時光對他而言稀松平常,也不算特別,直到對方和自己驟然分手,他已經沒有資格再去觸碰她溫熱的掌心,賽羅才發覺自己弄丟的是多麼寶貴的東西。於是,終於失而復得,他雖然表面上不顯露,心底確實還是會有那麼一絲不安全感,讓人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不過也沒什麼,光之巨人有著漫長的壽命,而他們也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去做那麼多事,等待也不會顯得太過煎熬。

  「嘛,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沒關系。」

  沒過多久,就自己哄好了自己。賽羅伸手在嘴角劃過,知道西維亞肯定找自己有事,便也不再糾結,抬頭看向對方:

  「不是有什麼地方要去嗎?我們這就走……」

  他的話被遞到面前的奧特火花給打斷了。

  「不是想握嗎?」

  面對著少年不解的表情,西維亞握著火花的一端,示意對方抓住另外一邊:「這次就算,下次你干脆用本體出來好了。」

  說完,她就這麼拉著茫然的小孩,挑了個方向朝前走去。

  西維亞……

  奧特手鐲變化來的火花並不長,卻也足夠兩人各握一端。賽羅看著他們隨著步伐一起晃蕩的手,就算沒有肌膚相觸,卻似乎仍有暖意順著金屬傳來,讓他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

  命運待他不薄,讓他從年少開始就有這人的陪伴,一直蔓延至今。

  而今後漫長的未來也會如此。

  他從來都這麼堅信著。

  作者有話要說:

  令人: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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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暗影幢幢

  西維亞要帶賽羅去的地方是白天她與伏井出K的戰場。

  遠離市區的環山公路在深夜沒有任何人,也沒有光,但這難不住兩個優秀的奧特戰士。西維亞站定在白天發現K的山坡上,收回奧特火花,無視小孩兒一臉可惜,手一撐,就坐上了公路邊緣的護欄。

  「在地球上看到的星空和宇宙中很不一樣。」

  她揚起頭,任憑萬千星河的光芒倒影在眼底:「有時候,遙遠的距離反而讓人覺得更美。」

  「是啊。」

  也學著她的樣子靠上護欄,賽羅偏頭看著對方清秀的側臉,連聲音裡似乎都流淌著難得的安逸。

  「在光之國可沒有這樣的夜晚……雖然科技可以模擬出星星的樣子,但見過地球的夜空之後,總覺得缺少了點什麼。」

  雙手交疊在腦後,少年長嘆一聲:「但就算這樣,我還是有點想家了。」

  從當時將昏迷的西維亞送回銀十字之後就奔波在外,一路追著貝利亞死磕,一直到現在。之前西維亞沒有醒來,哪怕賽文等人經常會送她的消息給他,他也還是放心不下,日夜牽掛著那片終年被明光照耀的國度。而現在西維亞就在自己的身邊,為了他千裡迢迢來到地球,少年心中的焦慮得到緩解,卻也越發渴望能夠與她一起回家,像過往無數次那樣,再次在等離子火花照耀的天空下擁抱彼此。

  「回家啊。」

  對於漂泊在外的游子來說,這永遠都是心底隱藏最深的眷戀。西維亞似乎笑了笑,轉過頭與賽羅安靜地對視:「快了,只要找到貝利亞,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沒錯!」

  用力點點頭,賽羅雙手握了握拳:「現在那個家伙的棋子已經出現了,我要活捉伏井出K,從他口中問出貝利亞的行蹤!」

  西維亞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嘛,雖然很贊同你的打算,但那個家伙還是交給我吧。」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卻隱藏著強硬的不容置疑:「你平時要和令人一起上班,沒有那麼多精力去追蹤伏井出K……而且我還和他有一筆賬要算。」

  「可是——」

  微微皺起眉,表達著並不贊同的意思,但這個時候賽羅也說不出來什麼拒絕的話。畢竟正如西維亞所說,他確實沒有太多時間能夠支配,捷德大器未成,這件事只有西維亞有能力、並且可以心無旁騖地去做,就算心下擔憂,他也沒有什麼好的理由去阻止。

  「那你一定要小心。」賽羅沉默了會兒,勉強應道:「不要再自己去涉險了,西維亞……之前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

  「沒關系。」

  雖然自己是兩人中年紀比較大的那一方,但也很受用小孩兒的關系,西維亞在晚風中眯了眯眼,點頭示意他放心。隨即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又變得有些悠遠,似嘆息,也似感慨。

  「我來到這個地球上之後,總共和伏井出K見了兩面,每次他都堅定地認為我是貝利亞的背叛者。」

  回想起K眼中不似作偽的仇恨,西維亞嘆了口氣。曾經這種說法或許還會激怒她,但現在,她受到的來自貝利亞的影響已經很淺淡了,於是便也能更加理智地審視事到如今的一切:

  「說實話,其實貝利亞和你挺像的。」

  賽羅:……???

  這是他被黑的最慘的一次。

  「為什麼這麼說?」要換了別人,少年可能現在已經亮頭鏢出來要個說法了,但奈何這話是西維亞講的,他也只能委屈地睜大眼,試圖抗議:

  「我明明比那個黑得像煤球家伙好多了!!!」

  「這倒是。」

  順毛擼了把,西維亞笑著點點頭,「你是最好的。」

  哼,這還差不多。

  氣呼呼地撇過頭,賽羅的表情稍稍緩和了些,等著對方給出個說法。

  「我從小跟著貝利亞直到成年,然後又看著你長大,現在想想的確像是某種宿命。」

  聳了聳肩,西維亞的語氣很平靜:「他從不服輸,你也一樣,賽羅。你還記得自己去觸碰等離子火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嗎?」

  少年愣了愣,不由自主摸了摸鼻子。

  還能有什麼心情。不就是想要證明自己,想要不會再被別人看不起的力量,以為拿到那力量自己就可以站在西維亞身邊,可以不被她厭棄弱小,可以永遠都不再離開。

  「我從來沒有看透過貝利亞,也不敢說能夠理解他覬覦等離子火花的理由,但我想那無外乎也是想要得到一份認可。」

  頓了頓,她緩緩這麼開口:

  「而結果很清楚,他被流放到了宇宙的另一邊,然後被雷布朗多附身,成了如今這個樣子……說實話,我曾經很恨他,恨他為了一己之私拋棄了我,又轉頭來傷害曾經的同伴。或許你第一次見到貝利亞他就是現在的模樣,自私、冷酷,作惡多端,可是對我來說,記憶最深的還是他曾經作為奧特戰士的時候,記得的是他也曾為了和平與正義而戰,那才是我願意相信是貝利亞的貝利亞。」

  而回憶無法抹去,現實又那麼殘酷地擺在眼前,所以她心中的恨意無法排遣,只能越積越深,才會對他蠱惑自己踏入黑暗耿耿於懷。但現在,她已經衝破了那人如影隨行的陰影,於是也就能更加客觀的看待這一切,與自己達成和解。

  「所以, 」

  沉默了會兒,想起自己曾經聽到過的貝利亞跟西維亞說過的話,賽羅捋了一遍她的意思,聲音裡瞬間帶上了一股子酸味:

  「你跟貝利亞的關系……」

  「現在是敵人。」西維亞回答。

  「只是現在嗎,那以前呢?」

  悶頭恰了一噸的檸檬,賽羅用力瞪著對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表情不要太過扭曲:「你該不是想喚醒他的良知,然後跟他再續前緣吧?」

  西維亞親口說她恨貝利亞。那沒有愛,哪來得恨呢?她還覺得他和那個黑煤球很像。

  臥槽好氣哦!

  「……」

  發現他墩墩喝醋之後倒是什麼都敢說。西維亞愣了下,隨即無奈地捂住額角,卻也沒法怎麼這小孩兒,只能有些好笑地安撫這顆日產千斤的檸檬樹。

  「你看貝利亞現在那個狗樣子,哪兒還有什麼良知給我喚醒。」

  她伸出手指,用力在他腦門上彈了一記:「我說這些沒有為他開脫的意思,只是我自己,需要有個理由從貝利亞的陰影中解脫出來。」

  「我無法否認他是我的老師,但他也是必須消滅的敵人。只有徹底想清楚,我才不會再一次被他影響,才能真正成為自己,成為『西維亞』本身。」

  那倒也是。

  賽羅想了會兒,勉強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無論如何,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沒變過。」他伸手劃過嘴角,語氣迷之自負,頗有一種『反正你也翻不出我手心』的蠻橫:「不管你以前和貝利亞怎樣,同情他也好,懷念他也好,現在、未來都不會再有什麼除了敵人以外的關系了。能夠永遠站在你身邊的只有小爺我!」

  西維亞:……

  那我可真的謝謝你了。

  被小孩兒霸道的占有欲搞得哭笑不得。她默默在心底嘆了口氣,從環山公路的護欄上跳下,耳根有些泛紅,卻在賽羅發現之前,又隨著微涼的晚風一起隱去。

  而完全沒發現自己錯過了什麼,少年還靠在她身邊喋喋不休:「貝利亞那個家伙,無論怎麼看都沒有我好嘛,他總是逼你做你不願意的事,還差點殺了你……不過,西維亞你為什麼會突然有這種感慨?」

  「這就是我半夜喊你來這裡的原因了。」

  大致確定了一下自己白天跟伏井出K打架的位置,西維亞站在馬路中間,朝賽羅招招手:「過來看看,你能感覺到什麼特別的能量嗎?」

  嗯?

  臉上浮現出一絲困惑,卻也依言走了過去。賽羅微微合上眼,意念瞬間延展而去,仔細辨別著空氣中每一絲微小的不同。

  他能感覺到西維亞的能量分子漂浮在半空,與斯特魯姆星人的能量糾纏在一起,再遠一些,是早些時候加拉隆德與自己跟捷德大戰後留下的氣息。這些都有跡可循,無需印證也可以分辨出來,賽羅微微皺起眉,更加仔細地感知了一會兒,正要睜眼收工,卻突然察覺到,在西維亞與伏井出K的能量之間,似乎夾雜著一絲奇怪的什麼。

  ……某種很污穢,卻也異常熟悉的氣息。

  他的記憶一下子回溯到那片星空下的戰場,漫天散落的輝光紛紛揚揚落下,他將所有光芒注入進西維亞的能量核心中,所驅散的,就是那樣沉重而絕望的宿命枷鎖。

  「是……亡靈?」

  他倏爾睜眼,帶著難以掩飾的震驚,看向對方。

  「應該沒錯。我本來以為已經結束的東西,現在看來還沒有畫上句號。」

  而西維亞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平靜,但熟悉她如賽羅,卻能聽出她語氣中不自覺的凝重。

  「白天伏井出K逃走時,曾經有一道能量替他阻擋了我的追擊……因為急著給你送膠囊,我沒有來得及細想,但回了星雲莊之後,我仔細回憶了下,終於想起了那道能量掃來時的模樣。」

  「是什麼?」賽羅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而西維亞頓了頓。

  「我的三叉戟。」

  她這麼慢慢、一字一句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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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白骨生花

  事實上,就算伏井出K身邊的力量與自己如出一轍,那也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西維亞很清楚。

  那力量的源頭是什麼,到底會給他們帶來怎樣的影響現在還無從定論。無論事情究竟如何,那也都不是她,她也未曾以光明之身墮落。而會帶著賽羅來現場探查,除了是想要更加確定之外,就是給對方稍微提個醒,別哪天看見她的黑化版本站在眼前,會因為過於震驚被打個措手不及,貝利亞遠比他們能夠想像的要狡詐,會以此做什麼文章,哪怕是跟他相處最久的西維亞都無法判定。

  對此,雖然最開始確實有一點懵逼,但賽羅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貝利亞手裡仿造他搞出來的黑暗洛普斯都有,既然那個老賊曾對西維亞如此執著,得不到之後造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是真的不會感到驚訝的。

  於是,又一起在公路上逗留了會兒,眼見夜已經到了最深沉的時候,即將泛起灰白黎明,兩人便又順著原路返回,在被發現之前,將賽羅和令人一起送回了公寓。

  「要是我今天上班的時候睡著,就都是你害的,賽羅桑。」

  用清水抹了把臉,看著自己臉上兩個碩大的黑眼圈。令人慢吞吞地從兜裡摸出眼鏡戴上,雖然熬夜過後的身體頭痛欲裂,卻還是不得不打起精神,去當一個苦逼的社畜賺錢養家。

  「沒關系,我會負責把你叫醒的。」

  完全沒有半點愧疚的意思,賽羅擺了擺手,只顧著盯樓下西維亞漸漸遠去的背影,大概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回答了什麼。

  ……這就讓人很想打你了啊。

  只覺得自己簡直苦不堪言,令人長嘆口氣,掐滅自己對某些奧狗嘴裡能吐出像牙的期待,咬牙承受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委屈。

  而並不知道自家小孩兒在欺負他的人間體,西維亞先回了趟星雲莊,將所有伏井出K的資料打包記在腦子裡,順便跟小陸等人打了個招呼,交代了下自己的打算。

  朝倉陸的反應跟賽羅差不多,都是要她一切小心,如果有什麼事及時聯系。倒是來葉猶豫了一會兒,追了出來,叫住西維亞,臉上的表情包含著某種復雜而激烈的情緒。

  「如果找到了伏井出K的行蹤,請您通知我和您一起前去。」

  難得在措辭中帶上了敬語,並且朝她鞠了個躬。看著面前臉色嚴肅的少女,西維亞意識到,對方或許與伏井出K 之間有著某種由來已久的恩怨。

  「如果你想要的話。」

  沉默了會兒,西維亞點點頭,卻並不將話說滿:「我會考慮的。」

  畢竟斯特魯姆星人的危險性不低,手裡還有各種各樣的怪獸膠囊。雖然來葉在打架方面確實比一般人強上不少,但無論如何,她畢竟還是一個地球人類,如非必要,西維亞並不願意讓一個普通人去冒險。

  雖然不太滿意這個回答啊,但也沒什麼辦法。來葉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開口,再度朝西維亞點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看起來確實是有仇的樣子。

  望著來葉有點蕭索的背影出神,西維亞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確定還是先去找到伏井出K再說。

  但說實話,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大範圍使用奧特意念在人群密集的城市中並非一個好選擇,除非伏井出K再一次叫出怪獸露出尾巴,否則她能夠在大街上撞見對方的概率為零,但那並不代表西維亞就束手無策——畢竟有時候,太過出色的偽裝也可能是暴露的原因,既然找不到斯特魯姆星人伏井出K,那麼,知名小說家伏井出K總不至於半點消息都沒有吧?

  花了一天時間把K的小說看完,列出了可能會有對方消息的地點,西維亞拎著店家免費贈送的等身海報,站在路邊看了半晌,突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狂熱的私生飯。

  西維亞:……

  突然沉思.jpg

  而在調查過程中,她還發現對K感興趣的並不只有自己,一波偽裝成地球人類,似乎隸屬於一個叫做AIB組織的宇宙人也在追查斯特魯姆星人的行蹤。西維亞不打算暴露身份,也不打算和這些人對上,以至於有很多時候,她都會比AIB的特工慢了一步,在發現什麼線索之後趕過去時,就已經人去樓空,只給自己留下了一片安靜的空白。

  於是,她也只能等。

  等伏井出K再一次行動,或者利特魯之星再一次出現,讓她窺見那背後隱藏著的黑影,與醞釀著的陰謀。

  然而——

  感覺到背後彌漫開來一股熟悉的黑暗能量時,西維亞正站在天文台外整理自己最近獲取的情報。她眸光頓時銳利起來,猛得轉過身,奧特火花在手,瞬間削斷了朝自己襲來的觸角般的黑影。

  「又是你?」

  她微微眯起眼,看向地面上不知何時浮起的黑暗:「我還沒去找你們麻煩,就已經按捺不住了嗎?」

  那黑影動了動,仿佛某種無言的嘲諷,隨即向著某個方向蛇一般迅速游走,像是在吸引她前去什麼地方。

  自然不可能讓他跑了,西維亞立刻追了過去,最終站定在光瀨山麓的某片谷地上,看著面前的男人,眼底閃過一絲煞意。

  「所以,你想做什麼?」

  注視著黑暗能量以保護的姿態盤踞在伏井出K身邊,西維亞的表情很陰沉:「故意引我來到這裡,有什麼企圖?」

  「只是看你追著我跑很辛苦而已,畢竟是貝利亞大人的學生,怎麼能這麼怠慢呢?」

  慢慢婆娑著手裡的膠囊,伏井出K看她一眼,嘴角勾起一絲極細的弧度:

  「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引你來到這裡的可不是我,是它自己的意志。」

  「它?」西維亞挑起眉。

  「你也應該有所感應吧,」

  而K只是漫不經心地笑著,朝身邊比了個手勢。轉眼間,那如霧氣一般的黑色能量就開始波動、扭曲,最終彙聚成一個人的形狀。

  雖然只是能量的集合體,看不清楚樣貌,但西維亞很清楚,它的本來面目究竟是什麼。

  「黑暗給人更強大的力量,可你竟然就那麼放棄。」

  伏井出K臉上浮現出猙獰的傲慢,還帶著難以掩飾的恨意。他握緊手杖,上前一步,似乎要看清西維亞眼底究竟埋藏著什麼,說出的話也飽含嘲諷:

  「而現在,被你拋下的亡靈們,它們就要帶著不甘和怨懟向你復仇了……我說過,西維亞,你總有一天會後悔,後悔你現在所選擇的道路,最終被你放棄的黑暗殺死!」

  簡直一派胡言。

  「我從來沒有拋下過任何人。」

  冷笑了聲,西維亞覆上手腕上的奧特手鐲,隱隱也有能量在四周激蕩開來:

  「只不過憑些小手段復制了亡靈的力量而已,你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

  伏井出K大笑起來。他猛得握緊手中的膠囊,插.入升華器中,釋放了其中的力量。而一言不合,只能大打出手,西維亞也不甘示弱,周身暴發出極為絢麗的光芒,仿佛星辰降臨人間。

  他們巨人的本體同時出現在湛藍的天空下。

  與此同時。

  因為發現小繭體內藏有利特魯之星,擔憂被怪獸盯上而帶她來到星雲莊。賽羅剛跟小陸商量好,等怪獸出現一人去戰鬥一人去周圍搜尋伏井出K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問他最近有沒有西維亞的消息,星雲莊的控制系統萊姆就閃了閃,朝著他們發出了警報。

  「小陸,光瀨山麓檢測到巨大生命體的出現。」

  「什麼?!」

  朝倉陸被嚇了一跳,連忙朝著屏幕看去。匆忙之下,並沒有發現旁邊來葉聽到「光瀨山麓」後瞬間復雜起來的表情。

  「這是……西維亞?!」

  賽羅也擠上前,震驚地看著屏幕出現自家對像的身影。而當他將目光轉向與西維亞對峙的敵人時,更多的驚駭瞬間爬上了他的眉宇,以至於有那麼一會兒,少年的大腦一片混亂,根本反應不過來自己究竟看見了什麼。

  那是和西維亞一模一樣的身姿,恍若鏡像的兩端,連戰鬥的起手式都分毫不差。

  只是,那人身上,原本鮮艷的紅紋已經被深沉的黑色覆蓋,纖長的十指也化作野獸般的利爪。而它胸前,原本蔚藍色的能量核心充滿了殷紅的血色,宛如盛開在深淵的花,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那種墮落的快意。

  「那是什麼?」

  小陸大驚失色,猛得扭頭看向賽羅:「為什麼長得和西維亞桑一樣。」

  而賽羅深吸口氣,表情凝重,卻也帶著一絲動搖的恍惚。

  「那是……亡靈。」

  墮落進黑暗之中的,屬於西維亞的亡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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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萬籟俱寂

  西維亞看著面前和自己如出一轍的黑暗巨人,並沒有輕舉妄動。

  她自己的能力她再清楚不過,雖然並不知道伏井出K是怎麼搞出了這種東西,但她很明白對方絕對不僅僅只有外表危險而已。而仿佛也要印證她所想,在最初的對峙之後,亡靈率先動了手,純黑色的能量在手中彙聚,拉長出三叉戟的形狀,隨即毫不猶豫朝她斬來,帶起的氣流銳利如刀,幾乎要將面前的空氣都劃出裂縫。

  而西維亞也不甘示弱,緋紅色的指尖化作刀刃,與亡靈正面開戰。

  他們的戰鬥遠比想像中激烈。

  西維亞親身嘗試過亡靈帶來的贈禮,她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恐怖如斯的力量,因此,面對著黑化版本的自己,她其實一點都不為自己會節節敗退而感到驚訝。甚至,西維亞還微妙地理解了百特星人與貝利亞的感受,那種翻山倒海、凌駕眾生的強大破壞力已經不是可怕可以概括,若非她早已親身實踐,已有准備,她或許在第一個照面就已經被亡靈攔腰斬斷了。

  躲開襲來的三叉戟,卻躲不開緊隨而至的光線。西維亞撐開屏障,看著光粒子在黑暗能量的侵蝕下漸漸散去,還沒來得及思考要怎麼辦,就被欺身而至的敵人一棍子掃在腰側,砸到了光瀨山的山體上。

  ……所以,就很難受。

  畢竟某種程度而言面對的是自己,戰鬥方式早已被知悉,力量也不是一個層次,無論怎麼想,都只有挨打這一條路可走。

  看著亡靈挽了個槍花,慢慢朝著自己走來,宛如一個冷漠的殺人機器。西維亞撐著山體站起身,卻向前踉蹌一步才站穩,心底忍不住苦笑了下。

  而亡靈已經舉起三叉戟,對准了她最脆弱的能量核心,用力刺來。

  「彭——」

  一道璀璨的光芒在天邊閃過,隨即就是能量交接的轟響。西維亞愣了下,看著面前直接披著無限形態從天而降的少年,手裡兩把等離子火花刀架住了三叉戟的攻擊,正牢牢擋在自己與亡靈之間,背影仿佛替她阻擋風雨災禍的高牆。

  「沒事吧,西維亞?」

  用力抵開亡靈。賽羅焦急地回過頭,臉上寫滿了單純的憂慮:「對不起,因為星雲莊那邊也出現了怪獸,所以我來晚了。」

  「一點都不晚。」

  西維亞搖了搖頭,扶著少年的手肘站穩。並不想承認,她竟然會被黑暗面的自己打得如此狼狽,對於一個極少有戰敗紀錄的奧特戰士而言,這簡直是莫大的恥辱。

  而一直站在吊橋上旁觀,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有在賽羅出現時才微微挑了下眉。伏井出K冷冷笑了笑,又拿出兩枚怪獸膠囊,指尖婆娑過光潔的表面。

  「有礙事的家伙在可不行呢。」

  他還要好好欣賞西維亞被她所摒棄的黑暗打垮的模樣,還要讓她好好看清楚,她曾經放棄的是多麼強大而美妙的力量。

  空氣中,雷德王與哥莫拉的虛影一閃而逝。隨即,兩股充滿毀滅的氣息融合在一起,紅角怪獸瞬間踏碎大地,降臨在亡靈身邊,朝著西維亞與賽羅厲聲咆哮。

  「又來一只。」

  甩了甩手裡的等離子火花刀,賽羅嘖了聲:「我去對付那個亡靈,那個紅角怪西維亞你先擋一下,我搞定這邊就去幫你!!」

  說完,不等人反應過來,他就一馬當先地衝了上去,試圖跟亡靈一決高下。

  「等等……」

  差了一步沒拉住小孩兒,西維亞滿臉懵逼。而更讓她覺得無奈的是,賽羅顯然低估了亡靈的力量究竟會有多麼可怕,完全沒做好心理准備,就被對方一叉子敲在了腦袋上,雖然最後關頭擋了下,沒受太大傷害,卻也掃了個仰倒,被虎視眈眈旁邊的紅角怪獸抓住機會纏了上來,扭打在一起,硬是扯離了亡靈和西維亞身邊。

  伏井出K不會讓任何人來干擾這場好戲,現在他也做到了。

  而賽羅:「……」

  捂住差點讓亡靈打腫的腦袋,他又一次想起了被西維亞敲腦殼的恐懼。

  該說真不愧是一個人嗎?

  連打他的方式都這麼如出一轍。

  「西維亞——!!」

  小孩兒焦急叫她的聲音淹沒在怪獸震耳欲聾的咆哮之中,很快就聽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刀刃劃過怪獸胸甲的摩擦聲。西維亞捂著肩膀,看著面前的亡靈沒了阻礙,再度朝自己慢慢走來,一時讓人心驚。

  那是個很像噩夢的場景。

  正如她曾經日復一日所恐懼過的,撲面而來的黑暗吞噬僅剩的微光,從此自己只能活在不見天日的深淵裡,空有無可匹敵的力量,卻失去了本我存在的價值和意義。

  而亡靈一步一步走到她眼前,暗沉的黑幕也隨著它的動作從身後圍攏過來,將兩人包裹進一片黑沉沉的空間之中。剎那間,風聲、怪獸的咆哮聲、賽羅焦急的呼喊聲都被隔絕,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彼此對視著,宛如鏡像的兩端,一個擁抱光明,一個投身黑暗。

  「這是什麼?」西維亞抬起頭,看了眼四周死寂的黑夜:「能量領域?」

  亡靈沒有回答,它伸出手,變成利爪的五指毫不猶豫朝西維亞胸前刺去,在被格擋之後,又改抓為握,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太……弱小……了】

  它沒有開口,卻有聲音無端在西維亞腦海裡響起,帶著熟悉的痛楚與快意,音調沙啞而模糊。

  「別碰我。」

  將這個黑色家伙甩開,西維亞現在多少有點不愉。畢竟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嫌棄她是個弱雞了,無論眼前這個東西是貝利亞還是伏井出K造出來的,顯然都繼承了他們身上讓人惱火的部分,「你是真覺得我打不過你嗎?」

  亡靈似乎笑了笑,即便看不清它的表情,也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諷意。它松開西維亞的手腕,朝她挑釁般招招手,黑色的三叉戟化作原始的能量分子飄散在空氣中,意思很明顯:我不出全力,你來試試看。

  西維亞同樣冷笑,心中開始有怒火在節節攀升。

  她要它付出代價。

  當兩人在亡靈領域內重新打成一團時,光瀨山麓,看著西維亞和亡靈一起消失在能量場內的賽羅現在真的極其焦慮。

  融合怪獸要比一般的對手更難搞一些,即便是他也沒辦法馬上速戰速決,而捷德在星雲莊那邊被另一只怪獸絆住,無法前來幫忙。再加上他能感覺到來葉來到了這裡,本應該被保護在星雲莊裡的小繭不知為何也追了出來,與令人一心同體,賽羅自覺還是有保護她女兒的義務的。

  「可惡……不能再拖了。」

  四重頭鏢呼嘯而去,深深嵌進怪獸包裹的鎧甲裡,少年收回冰斧,躲開怪獸吃痛的反擊,無限集束光線瞬間呼嘯而去,眨眼間,就將對手變成了一團爆炸的火光。

  「西維亞!」

  看著不遠處彌漫著黑色霧氣的能量場,賽羅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就要提到刀往裡闖。然而,在他真的莽莽撞撞衝進去之前,那領域卻突然減弱,乃至消失,露出其中兩個幾乎一模一樣的巨人的影子。

  不同的是,黑色的亡靈仍然好以整暇站在原地,而她對面的西維亞,能量計時器已經在不停閃爍著,胸口劇烈的起伏昭示著她正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下一秒。

  沉重的雙腿已經支撐不起受到重創的身體,她向前踉蹌一步,單膝跪倒在地,砸起一大片塵土。

  「西維亞——!!」

  差點沒被直接嚇死,賽羅迅速跑到對方身邊,扶住西維亞的肩膀,連聲詢問她有沒有事。

  「……我還好。」

  咬牙咽下喉嚨裡的痛呼,西維亞抬頭看向似乎完全沒什麼影響的亡靈,臉色已然變得扭曲。

  完全的敗北。

  自從貝利亞離開,她加入警備隊獨當一面開始,她還沒有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而諷刺的是,那竟然來源於她黑暗面的自己。

  而獲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亡靈也不繼續追擊。或許是忌憚賽羅,或許是純粹的懶得動手,它只嘲諷般看了西維亞一眼,便重新化成能量,回到了伏井出K手裡的膠囊之中。

  那眼神,與貝利亞曾經落在她身上的如出一轍。

  「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用。」

  他點點頭,滿意地打量了下手裡的亡靈。身後的吊橋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伏井出K漫不經心地回頭,看了眼怒視著自己拔劍的來葉,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意思意思揮出手杖,擋下了對方刺來的一劍。

  他其實記得她,六年前在光瀨山麓,因為自己而失去父母的小姑娘。但K並不在乎,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麼為貝利亞大人效忠和怎麼讓背叛者痛苦上,區區人類,不值得他產生任何興趣。

  「那麼,下次再會吧。」

  將膠囊握進掌心,他轉過身,消失在身後漩渦狀的能量場中。

  而看著對方又一次揚長而去,西維亞撐在地上的手慢慢握緊。隨即,在賽羅擔憂地注視中,重重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她第一次敗給了自己。

  但是,這也遠遠不會是結束。

  還有下一次,下下一次。

  她絕不認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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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山海可平

  西維亞和賽羅恢復人類的身姿,化作光回到了地面上。

  雖然連續打敗了兩只伏井出K搞出來的怪獸,但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感到高興。西維亞挨了亡靈一頓打,表情肉眼可見的恐怖,連帶著賽羅也滿臉凝重。而來葉則是在伏井出K那裡受了氣,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小陸也沒辦法安慰她,只能和佩嘉一起干著急,卻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而整件事情之中,唯一可能能讓人欣慰的是,小繭體內的利特魯之星終於消失了。據小陸所說,大概是在看到來葉去追伏井出K的時候向著奧特戰士進行了祈禱,希望捷德可以去救大姐姐,從而分離出了能量並啟動了奧特膠囊。西維亞看了眼,是賽羅的力量,而這也提醒了她,或許那就是利特魯之星的真實面目,散落在這個宇宙中的奧特戰士的能量,似乎自從因帕克危機、奧特之王與宇宙融合之後,這裡就發生了一些有趣的變化。

  「我記得希卡利以前說過,你的奧特膠囊是最先失竊的,應該就是那個斯特魯姆星人偷走了。」

  顯然也跟她在想同一件事情,賽羅把身體的支配權還給了令人,讓他去安慰自己的女兒,自己則用心電感應直接朝西維亞開口,「所以,伏井出K手裡的那個亡靈,會不會就是……」

  「應該不是。」

  搖了搖頭,西維亞看向已是一片狼藉的光瀨山麓,嘴角抿得很緊:「希卡利不會開發帶有黑暗力量的東西,哪怕那來自於我本身也一樣。他制作的膠囊,只會是我的原始形態,而那對於貝利亞和伏井出K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她從來都很清楚這一點。

  「……這樣嗎。」

  雖然覺得這話帶著某種很難形容的情緒,並且並不是積極的那種,但賽羅不知道自己現在還能說些什麼。他大概能夠意識到西維亞這次或許真的受了很大的打擊,畢竟輸給自己、尤其是輸給自己的黑暗面實在顯得太過軟弱,曾經那麼拼命掙扎著從亡靈和貝利亞賦予的陰影中掙脫出來,就算嘴上不說,在這種時候,西維亞無論如何都肯定是會難過的。

  而她也總是這樣。

  沒有人去問的東西,她便深埋在心底,從來都不說。哪怕那是鮮血淋漓的傷口,是扭曲糾纏的疤痕,也從來不肯主動袒露一絲一毫。

  曾經他以為這是對方生性涼薄,時間的不對等在彼此之間劃下天塹鴻溝,讓他無法觸及西維亞所在的世界。但是現在,在經過這麼多之後,賽羅很清楚,年齡的差距只是逃避的借口,無論他還是西維亞都是。

  他已經不想再畫地為牢,自我麻痹了。

  如果所說過去的事情都教會了少年什麼,那毫無疑問,就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將所有的感情明明白白表達出來,將自己的心毫無保留鋪開擺在對方面前。

  「令人,我有事要離開下。」

  說著這話時,他們一群人已經散去。小陸他們回了星雲莊,令人也帶著小繭回家,走到半路,突然聽到賽羅這麼朝自己開口道,不知道是不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的緣故,語氣要比平時更堅定,也更不容置疑。

  「怎麼了,賽羅桑?」不知道他這是又要去做什麼,兼職奧特戰士人間體的苦逼工薪族滿臉懵逼:「怪獸不都解決了,我們還要去做什麼嗎?」

  「啊,這個,是我自己的一點事情……我的意思是,我要從你的身體裡離開一會兒。」賽羅擺擺手:「你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吧?」

  「當然沒有。」

  令人覺得自己被小看了,他嘟嘟囔囔了幾句,習慣性想開口問對方要去哪兒,卻突然意識到這個答案或許是明擺著的——畢竟是他的人間體,有時候賽羅的一些情緒,即便不特意去猜,令人也大概能夠感知到。

  更何況他也是過來人。

  「你可要好好陪陪西維亞桑。」嘴角揚起一絲微笑,令人拉著小繭的手,語氣裡有善意的揶揄:「就當是給我們彼此都放一個假吧,無論多晚回來都沒關系的,賽羅桑。」

  「要是可以的話,我還真不想回來……」

  聲音由近至遠,尾音已經消失在很遙遠的地方。於是他知道那位不請自來的奧特戰士已經暫時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去尋找某個特定的人,完成自己拯救世界之外的職責。

  能夠做自己想做的事,能夠愛自己想愛的人。

  年輕真好啊。

  在自家女兒不解的目光中,令人深吸口氣,把人抱進懷裡,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

  西維亞並沒有跟著朝倉陸他們回星雲莊。

  雖然小陸說給她留了房間,隨時歡迎去住,但現在畢竟是他難得可以跟來葉難得交流感情的機會,她並不想去打擾。而剛剛從一場失敗至極的遭遇戰中脫身,西維亞一時也懶得繼續跟伏井出K死磕,於是也就只是坐在天文台附近的樹上,看著頭頂從樹冠間漏出的天空,表情放空,似乎在想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地球的天空要永遠都要比其他地方純粹很多。不同於光之國終年不滅的明光,它雖然總在片刻不停的變化,卻也算得上另一種形式的永恆。時間的確會帶走一切,讓每個人面目全非,但那也是一條沒有盡頭的河流,會帶你去往你曾經想要去到的地方。

  所以,她從來都只是她,只是名為「西維亞」的個體。最初勇敢無畏的模樣是她的源頭,然後張揚是她,犯錯是她,偏激是她,緘默也是她,所有的一切彙聚成自己如今的模樣,沒有好到無可指責,卻也不會差到悔不當初。

  ……或許吧。

  很清楚亡靈的出現根源還是來自於自己,而那可能會跟未來造成無法預估的後果。西維亞在心底默默嘆口氣,知道她最終還是不免受到了影響,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排遣這種沒由來的沉重,只能默默坐在原地,試圖獨自消化這種不算陌生的情緒。

  直到她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站定在樹下。

  西維亞慢慢睜開眼,低頭望去。

  「你似乎總是這樣。」

  春末的陽光向來濃烈,卻被茂盛的樹冠遮擋,在那人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她看著賽羅站在樹下,抬頭望來,眼底一如既往的干淨與澄澈,就像那年他們初見,少年站在光暗交界的地方安靜看著她,明亮如恆星燃燒的輝光,就像是她在宇宙中最鐘愛的璀璨星河。

  「你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陰影裡,什麼都不做,也什麼都不說。從我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這樣了。」

  似乎無奈地搖了搖頭,賽羅嘆了口氣,嘴角卻浮現出一點極細的笑意:「不會感覺到寂寞嗎?」

  從前他並不理解這種緘默的意義,但也本能想要成為闖進這種蒼白之中的亮色。而如今,這麼多年過去,從幼時蔓延而來的羈絆從未斷裂,賽羅覺得自己或許也有資格,可以將她眉間偶爾流露出的倦怠抹去。

  「有點,但習慣了也就好了。」

  坐在枝杈上,被樹葉間模糊的光圈晃得有點眼暈,西維亞同樣勾起嘴角。過去的記憶呼嘯而來,鋪陳在兩人之間,與現實重合,讓她有些好笑地發現,她竟然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們之間相處過的每一秒:

  「而且,你也總會找到我。」

  帶來喧囂,帶來紛鬧,帶來人間煙火。然後給予她逃離無望與厭棄的勇氣,在每一處深淵前拉住她,不許她墮落,不許她沉淪,不許她隨波逐流,不許她就此沉睡。沒有孑然惆悵,沒有煙波成霜。

  「那是。」

  有點驕傲地摸了摸鼻子,賽羅一點都不謙虛,直視著西維亞的目光一直沒有移開,毫不掩飾其中純粹的愛意。

  「所以只是輸給了亡靈一次而已,不要難過了。」

  他朝著樹上的那人伸出手:「這麼好的天氣,我們出去玩吧?」

  「我沒有難過。」

  有點好笑地這麼跟賽羅強調道。西維亞覺得真是風水輪流轉,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有要被少年哄著的一天:

  「只是人造的亡靈而已,我下一次一定不會輸的。」

  「對對,你當然會贏。」

  而賽羅則是立刻順著毛擼,表情帶著令西維亞很是眼熟的無奈與寵溺,簡直就跟她當年把怕看醫生的小孩兒哄去銀十字如出一轍:

  「是我難過,難過得不得了,所以你能陪我出去玩嗎?」

  西維亞:「……」

  ……這混小子。

  徹底確定賽羅就是在報復自己。她坐在樹上一時語塞,瞪了對方好一會兒,之前那些似有若無的沉重卻也都像是蒸發了一般,再也無跡可尋。

  「你就得意吧。」

  看著賽羅終於原形畢露,明目張膽地大笑出聲。西維亞搖搖頭,猶豫了一會兒自己到底應該把他叉出地球還是直接打死,最終還是長嘆口氣,嘴角露出了一個好看的笑容。

  「走了。」

  她從樹上跳下,像貓一樣無聲落在草地上,握住少年一直沒有收回的手。

  陽光終於衝破了阻隔,灑在他們之間,落下融化在一起的影子。

  溫柔如舊,山海可平。

  作者有話要說:

  淺喜似蒼狗,深愛如長風

  ————————————

  之前突發奇想了個梗,自己笑到打鳴,然後忍不住碼了一點出來,求寶寶們支持呀∼

  可點專欄裡的《魔法少女佐菲君》,在線觀看佐菲大哥的奇妙之旅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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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一期一會

  因為有跟令人擠電車的慘痛記憶在,賽羅拉著西維亞硬是走了半個城市,晃到了某個人不是很多的公園裡。

  他很享受這個過程,西維亞看得出來。畢竟他們聚少離多,能這麼拉著手散步的機會實屬罕見,而她也不介意稍微滿足一下小孩兒,於是也就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隨便他拉著自己亂跑,直到對方跑累了才停下。

  就像牽著一只很久沒出來撒過歡的狗子。

  看著對方的背影,西維亞摸摸下巴,油然而生出這樣的既視感。但不等她笑出聲,賽羅已經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自己,臉上滿是貨真價實的開心。就像他小時候那樣,蹦蹦跳跳衝了過來,張開手臂抱了西維亞一下。

  「這算是一個約會吧?」

  他笑眯眯地開口,把下巴搭在對方肩膀上:「跟西維亞在一起的時候總會很開心呢。」

  「……」

  這句話簡直就是暴擊,讓兩萬歲的大姐姐也忍不住臉紅。她淺淺地吸口氣,猶豫了下,還是回抱過去,並順手呼嚕了一把少年的後腦勺。

  賽羅笑得更燦爛了。

  春末的天氣總是晴朗而溫和,被風吹落的花瓣從兩人頭頂慢慢飄下,竟然讓人一時分不清現實還是夢境。明媚的陽光兜頭灑下,晃得人睜不開眼,卻附贈了帶著暖意的溫柔,籠罩著這個美麗的人間。

  西維亞拍了拍懷裡的少年,對方又蹭了下她的臉,才不情不願放開,跟著她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

  「嘛,希望這次不要再有怪獸出來打擾我們了。」

  雙手交疊在腦後,賽羅靠上椅背,顯然對於曾經和對方獨處時三番五次被人攪和十分怨念:

  「就算有,也讓捷德那小子去吧,我今天真的是出來休假的。」

  「這話你以前在艾克斯那邊也這麼說過。」西維亞就看他一眼:」對了,我一直都沒問你,他們那邊怎麼樣了?」

  「就那樣吧。」

  賽羅撇撇嘴角,雖然並不想在這個時候跟西維亞討論別的奧,但既然對方問了,他也只能老老實實回答:

  「雖然差點死了一次,但也有了新的形態,最後還獨自解決了格利扎……哦就是那個暗算你的黑暗雷暴的原型。後來我還去幫了他一次忙,他和大地都挺好的,你也不用太擔心了。」

  這樣子。

  西維亞點點頭,並不質疑有它。她在治療艙裡躺了太久,感覺都跟世界脫節了,簡直像是被拋棄的老年人。說實話,她個人還是挺習慣艾克斯那個帶著耳機的小年輕的,既然知道他和大地現在都挺好,她也就算是又放下了一顆心。

  ……就是安撫可能吃醋了的兔子有點難搞。

  抬起頭,對上賽羅可憐巴巴的眼神,西維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就關心一下後輩,沒別的意思。」

  「可是艾克斯並不需要關心啊。」

  又開始了每日花式恰檸檬的表演,少年撇嘴撇得更厲害了:

  「畢竟他又沒有跟貝利亞死磕好幾個宇宙,又沒有受傷,又沒有奔波不停調查奧特膠囊失竊,又沒有被打壞帕拉吉之盾留在地球回不去,又沒有差點被人暗算死……」

  「好吧,你贏了。」

  萬萬沒想到小孩兒除了不要臉現在還學會了賣慘,西維亞額角跳了跳,迅速請求他閉麥:「我不會再問了,慘還是你慘。」

  「那你不應該安慰安慰我嗎?」

  而眼見對方忍痛敗北,賽羅立刻發動順杆爬技能,得寸進尺地朝西維亞身邊坐了坐,眼底飽含期待:「親一下?」

  西維亞:「……」

  怎麼?耍流氓?

  你爹平時就是這樣教你的??

  「小小年紀,能不能學點好的。」不輕不重地在他腦殼上敲了一記,西維亞無奈地站起身:「你還是吃你的冰淇淋吧。我看到那邊有餐車,去給你買。」

  「哎哎哎別生氣,我去,我去!」

  見好就收,賽羅來不及去摸被敲紅的腦門,立刻伸手拽住對方重新坐下,自己從長椅上一躍而起,朝著拐角的流動餐車跑去。

  只在空氣留下一串越來越遠的尾音:「我知道你害羞,所以才像長輩一樣教訓我……放心,我都懂的!」

  「……」

  你懂個錘子!

  西維亞想打人的衝動又回來了。

  她看著賽羅蹦蹦跳跳消失在視野中的身影,長嘆口氣,重新坐了下來。說實話,從小時候開始她就覺得這小孩兒簡直一等一的難搞,自有一套邏輯,有時候善解人意,有時候又固執得要命,只要是認定的東西,就一定要握在手心,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佐菲當初就說她跟賽羅接觸是自找麻煩,現在看來的確如此。不但一點好處都沒有,還把自己給賣了,還可能再也不會有解綁的機會,這不是自找麻煩是什麼?

  ……但我又能怎麼辦呢。

  湊合過唄,還能離咋地。

  這麼出神地想著,西維亞目光放空,盯著遠處搖曳的花叢發呆。但還沒等她在心裡把賽羅做成麻辣兔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像風一般掠過,卻又很快一個急剎停下,重新拐回到了面前,不帶惡意地直勾勾盯著自己看。

  西維亞愣了愣,慢慢抬頭望去。

  那是一個身高還沒有她腿長的小姑娘。

  挎著幾乎和自己半個身子一樣大的籃子,她睜著清澈的眼睛,盯著西維亞看了很久。隨即,仿佛想起了什麼一般,小姑娘歪了歪頭,伸手在籃子裡摸了會兒,掏出一支艷紅的玫瑰,努力舉到對方面前。花瓣上還帶著新鮮的水珠,嬌艷欲滴,一看就知道剛從花園裡摘下不久。

  「送給你。」她奶聲奶氣地開口。

  星山市是個遍地盛開鮮花的城市,西維亞對此並不奇怪。她只是有點詫異女孩兒為什麼會找上自己,難道現在地球都流行隨便給陌生人送花了嗎?

  「謝謝你,但是……為什麼要送給我?」

  臉上滿是貨真價實的茫然,西維亞思考了會兒,才謹慎地接過花,這麼問道。

  「為什麼?」

  澄澈干淨的眼眸落在她臉上,小姑娘又看了一會兒,用力點了點頭:「因為大姐姐笑起來很好看,媽媽說要把花送給最喜歡的人!」

  說完,不等對方反應過來,小姑娘就毫不認生地上前,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然後飛快地跑了。只在原地留下捏著花梗滿眼懵逼的西維亞,大腦空白了半天,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被一個不超過五歲的小朋友輕薄了。

  ……不過,她什麼時候笑了?

  我剛剛不一直在想著怎麼敲賽羅腦殼嗎??

  下意識摸了摸嘴角,西維亞滿臉不敢置信。她低頭看著手裡熱切盛開的玫瑰,一時不知道自己該作何感想。而與此同時,一手舉著一只冰激凌的賽羅也麻溜地跑了回來,不過表情並不算好,顯然剛剛已經旁觀完了全程,又開始酸成了一顆碩果累累的檸檬樹。

  「我就離開這麼一會兒……」

  看了眼小姑娘離去的方向,卻因為肇事者年齡太小而完全沒轍,少年現在委屈極了。他看了看手裡的冰淇淋,只覺得吃掉一百個也難以彌補自己受傷的心靈,就盯著西維亞猛瞧。

  「……我又不是故意的。」西維亞似乎有點想笑,「怎麼,你還打算跟小朋友鬧別扭?」

  「我才沒有。」

  把冰激凌遞給對方,賽羅哼了聲,堅決抵制這種抹黑自己形像的說法:「是因為西維亞你偏心,偏心!你都不拒絕別人,干嘛要拒絕我?」

  說著,他還迅速俯下身,冒著被女朋友當街打死的風險,一口吧唧在了對方臉上,跟小姑娘親過位置正好對稱。

  邊占了便宜還邊賣乖:「嗯,這就好多了。」

  再一次被輕薄的西維亞:「……??」

  還能這樣?

  簡直一臉懵逼,西維亞看著少年立刻直起身,一邊余光觀察自己的反應,一邊得意洋洋的笑,心底並沒有任何惱火的跡像。相反,她還有點想笑。她迄今為止的生命蒼白一片,只有賽羅是其中最濃墨重彩的鮮艷,他永遠鮮活,永遠無暇,永遠能給自己帶來純粹的喜悅。雖然曾經也黯淡過,但毫無疑問,他從來都是西維亞生命中最特別的存在,就算倒帶,就算重來,也堅定不移地想要再一次遇見。

  他拯救了她,無論哪個方面都是。

  眼底不自覺浮現出溫柔的暖意。她嘆了口氣,抬起手,卻並不是要打人的意思,而是舉起那朵火紅的玫瑰,遞到少年面前。

  「小姑娘說要把花送給最喜歡的人,我想也是。」

  西維亞笑了笑,仿佛終年平靜的湖面被投下石子,劃開一層又一層的漣漪:

  「你那麼好看,收下吧。」

  「……」

  顯然沒想到自己撩人不成反被撩,賽羅愣了愣,怔怔接過。看著手裡紅得耀眼玫瑰很久,想起她話裡的言下之意,同樣燦爛地笑了起來。

  「我也喜歡你,西維亞。」

  宇宙中有永夜,卻也有恆星璀璨的光輝熱切燃燒著,為所有旅人指引方向。

  夜有盡頭,光卻不會。

  所以,他願意做她永遠不滅的星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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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風雨欲來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迫近的黑暗面前,這樣難得的美好便顯得更為珍貴。

  他們沒有提到任何關於伏井出K和亡靈有關的話題,賽羅不願意讓她胡思亂想,西維亞也不打算破壞氣氛,但那並不代表陰影能夠這麼輕易從每個人心中消除。低頭看著指尖還未完全隱去的傷痕,西維亞默默嘆口氣,這場戰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對於她而言,伏井出K、貝利亞亦或是別的什麼或許都可以當作與她無關,但唯有這個,唯有那個與自己如出一轍的亡靈,必須要她親手終結。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令人還是兢兢業業當著他的工薪族,努力賺錢養家,並拒絕賽羅每次都試圖讓他被動出軌的無理取鬧。小陸等人也維持著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除了怪獸來了出去打架之外,每天過得也挺充實,這真得很讓西維亞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在真心擔憂著這個星球的未來。不過很快,在她真的被這虛假的安逸洗腦之前,她終於遇到了和自己一樣追蹤著敵人的人——那個自稱AIB的外星人組織,在經過數天的試探之後,終於第一次光明正大出現在了西維亞面前。

  「所以,就是這樣。」

  坐在樹上,低頭看向AIB派來尋找自己的專員。西維亞微微晃神了一瞬,後知後覺想起,這好像是小陸名義上的青梅竹馬,叫□□崎萌亞的人類,她們在星雲莊曾經短暫地見過一面。

  「因為和伏井出K接觸具有很大的風險,我們必須有一個能夠震懾住他的人守在現場,前輩認為您是做合適的人選。」

  有點緊張地絞緊手指,雖然算是認識,但也很難想像看起來這麼溫和無害的人竟然有著連夏德星人都只能避其鋒芒的英名。回憶起澤納前輩跟自己講述過的關於『驍姬』西維亞的故事,萌亞深吸口氣,盡量平靜地試圖說服對方:

  「您只需要埋伏在一旁,等我們順著他意識的去向找到貝利亞的坐標,然後配合我們特工抓住伏井出K就好了。」

  西維亞沒有立即回答。她從靠著的樹干上直起脊背,雖然並不太驚訝AIB會調查出她的身份,但現在地球上並不止自己一個光之巨人,她還是需要搞清楚AIB在這件事情上到底是什麼立場。

  「如果只是抓住他的話,不是我也可以吧?」西維亞微微挑起眉:「為什麼你們不去委托捷德,或者賽羅?」

  「因為我們內部對捷德還並不太信任。」愛崎萌亞停頓了下,「而賽羅桑……感覺並不適合守株待兔這種行動的樣子??」

  ……那倒也是。

  想像了一下自家小孩兒那個急性子,估計不等不到跟伏井出K套話,就先一拳揮過去爽了再說。西維亞眼角抽了抽,也不再猶豫,立刻從樹下跳下,輕盈落在萌亞面前。

  「那麼,就合作愉快了。」

  她朝著對方友好地點點頭:「告訴我你們的計劃。」

  事實上,AIB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利用伏井出K的編輯以商討出版新書的名義將他引出來,並在他意識離體,前往貝利亞所在之處時用總部的設備追蹤過去,找到那個幕後黑手的行蹤。至於西維亞,就是完成上述一系列行動後的保險,負責帶著現場的特工把K抓住,務必拔除這顆貝利亞留在地球上的棋子。

  「伏井出K很熟悉您的模樣和氣息,因此請佩戴好模仿儀,它能夠將您在別人眼中徹底成另一個人。」

  看著現場的AIB特工將一個發夾一樣的東西別在西維亞衣領間,萌亞雙手合十,通過耳麥,這麼朝著對方開口:

  「我和前輩要在地下總部追蹤貝利亞,地上的部分就拜托西維亞桑了!」

  「我知道了。」

  在室外的卡座坐下。西維亞掃了眼周圍,發現大概百分之七十都是使用人類擬態的AIB特工,裝得還都挺像的樣子,這讓西維亞難得感到新奇。

  一個全是宇宙人的組織,在維護地球的和平。

  有點意思。

  端起面前的咖啡嘗了口,她安靜地垂下眼,靜靜等待著獵物的上鉤。而沒過多久,伏井出K就和他的編輯一同從街角走來,坐在了離西維亞不遠的位置上。

  西維亞微微收緊了手指。

  AIB的道具的確好用,在這麼近的距離內,伏井出K並沒有任何認出西維亞的表示,就算目光偶爾不經意地從她身上劃過,也很快就不感興趣地移開。於是,正大光明偷聽著他們的對話,聽著K將自己潛入光之國偷取膠囊,並在地球上散布卡雷蘭分子的所做所為當成小說素材說出口,西維亞輕輕合上眼,表面毫無波瀾,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之前她從小陸那裡了解到,利特魯之星寄宿在人類體內,在宿主向奧特戰士祈禱後便會啟動奧特膠囊。若是能夠將力量聚集在人體中的卡雷蘭分子是伏井出K故意散播,那麼,他絕對不會只是好心地給捷德送掛,最有可能的是在利用奧特戰士收集這些膠囊。而更有甚者,捷德貝利亞之子的身份,或許從最開始,就已經是一場早已蓄謀已久的陰謀。

  ……貝利亞,那個家伙到底還要干多少混賬事?

  西維亞抿緊嘴角,眼底劃過一絲陰郁。而與此同時,和伏井出K交談的編輯手機響了,抱歉地到一邊去接電話,只在原地留下K一人,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不引人注意聯系幕後黑手的好機會。

  果然,不出AIB所料,伏井出K很快微微低下頭,意識的靈波迅速奔向宇宙。瞬間,整個AIB總部都緊張起來,立刻追蹤而去,試圖在茫茫宇宙中鎖定貝利亞的位置。

  「檢測到未知人工靈體波動。」

  「離探查結束還有84秒……」

  耳麥裡傳來AIB總部此起彼伏的聲音,緊張卻也有序。西維亞不自覺地將注意力放在了傾聽上,卻沒想到,只過了幾秒,耳麥裡就驟然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

  「伏井出K發現我們的追蹤了,西維亞桑!!」

  立刻抓起話筒喊道,愛崎萌亞語氣裡有著難以自制的慌亂:「恐怕他很快就會懷疑周圍有人在盯著他,你們一定要小心!!」

  ……說實話,這其實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腦子好使如伏井出K,在知道被跟蹤的那一刻就一定會發現自己中了圈套。西維亞放下手裡的咖啡杯,余光觀察著K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剛琢磨著要不要直接動手,就發現對方陰郁的眼神在四周掃了一圈,然後直勾勾盯在了自己身上。

  西維亞:???

  所以她在伏井出K心裡到底有多少仇恨值,能在這麼多埋伏的人裡面一眼找上自己??

  K站了身,朝著她走來,還算俊秀的臉上烏雲密布,乍一看的確十分有氣勢。西維亞抬起頭,還想再裝一波無辜,卻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對方一把扯下了耳麥,用力在指尖碾碎。

  通訊設備的損毀會導致一瞬間的噪音,對於宇宙人敏銳的聽力而言,無疑是個致命的打擊。幾乎瞬間,西維亞周圍的AIB特工就在刺耳的電流聲中同時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更有甚者,直接跌倒在了地上,顯出原型。

  「果然是你。」

  居高臨下看著西維亞微微皺起的眉頭,伏井出K冷笑一聲,瞬間,他腳下的陰影便如同活了一般,無數觸角般的利刃毫不留情朝著對方而去,只消一瞬,就能將人扎個對穿。

  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西維亞立刻掀了面前的小桌,擋住陰影,同時用力在地面上一踩,整個人就迅速後退了好幾米,離開了K的攻擊範圍。

  「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眼底浮現出鋒銳的譏諷,斯特魯姆星人握緊手杖,身後屬於亡靈的暗色鋪天蓋地而來,幾乎遮蔽了天空中傾落而下的日光:

  「怎麼?上一次敗得還不夠徹底嗎?」

  「我又不是敗給了你,你在得意什麼?」西維亞反唇相譏,「躲在別人——甚至是自己敵人的黑暗面的保護下跟我大放厥詞,你又是算什麼?」

  「……」

  於是,一言不合,只能大打出手。

  斯特魯姆星人實力不弱,西維亞也不是什麼弱小之輩,但他們此刻都同樣不想跟對方陷入膠著。前者是因為看透了AIB的圈套,再加上被發現了貝利亞大人的行蹤,急著去彌補自己的失誤。則西維亞則是純粹不想把事情鬧大,萬一伏井出K打算魚死網破,放出來他手裡破壞力驚人的怪獸的膠囊,別說附近,整片街區可能都會被他給一口氣毀了。

  不行,他不能被拖在這裡。

  胸口挨了西維亞一腳,向後退了好幾,伏井出K咬緊牙,眼底閃爍著肉眼可見的焦躁。他現在的任務不是跟一個背叛者在這裡死磕,貝利亞大人交代的任務必須完成,他得趕緊去找到捷德,把回收的奧特膠囊搶走才行。

  至於西維亞,以後有的是機會殺死她。

  這麼想著,伏井出K看著面前表情凝重的奧特戰士,眼底閃過一絲狠絕。而與此同時,剛剛出去接電話的編輯正好走了回來,看著這一片狼藉,剛驚疑不定地睜大眼,想要說些什麼,K就已經迅速衝了過去,將手杖鋒利的底部指向了他的喉嚨。

  雖然反應很及時,但因為被亡靈的陰影拖住了腳步,沒能阻止對方挾持人質。西維亞『嘖』了聲,用奧特火花斬斷黑色觸角,看向伏井出K的目光陰郁而惱火。

  「我建議你現在把人放開。」她冷冷道:「不然一定會後悔的。」

  而伏井出K不吃威脅這套。他緊緊盯著西維亞每個細微的動作,眼底翻湧著令人心驚的惡念,卻被理智牢牢維系著,只是一閃,就埋沒進了黑暗之中。

  「如果我現在把他放開,我才真的會後悔。」

  抓著已經嚇到懵逼的編輯的衣領,往後退了兩步。伏井出K身後聚集起黑色的漩渦,看著面前不敢輕舉妄動的奧特戰士,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今天這筆賬,我記下了。」

  他一字一句地開口:「下次見面,我們再來好好算算吧。」

  說完,K就用力將手裡的人質向前推去。同時自己迅速後退,退入能量場中,眼看就要從原地徹底消失。

  「西維亞桑!!」

  愛崎萌亞和澤納從AIB總部趕到這裡,正好看見伏井出K把人質扔過來的一幕,急忙手忙腳亂地去接。而見這邊有人來幫忙,西維亞上前幾步,用力扔出手裡的奧特火花,想要阻擋伏井出K的腳步,卻在碰到他之前,被陰影中的亡靈之力揮到一邊,「彭」的一聲,扎在了某個AIB特工腳下。

  他們最終還是沒能抓住這個斯特魯姆星人。

  不過好在,這次圍捕也不是全無收獲。在收拾好一片狼藉的現場,將受傷的人送回總部治療之後,和萌亞一起來的夏德星人澤納遞了個光板到西維亞面前,上面標注了銀河系中一個很偏僻的坐標,正是他們剛剛順著伏井出K的意識,所追蹤到的目的地。

  「他們能夠進行超光速思念體通信,AIB用了523種手段才找到了電波接收場所,幕後黑手就在那裡。」

  看不到他開口,卻的的確確有聲音傳出。澤納看著對方從自己手裡接過光板,表情未變,語氣也一如既往沉穩,和旁邊因為任務失敗而懷疑人生的萌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雖然已經麻煩了你一次,但我們還是希望能夠委托西維亞奧特曼前去查看。」

  頓了頓,他又繼續補充道:「如果你需要協助,無論是和賽羅奧特曼還是捷德奧特曼一起前去,我們都不會干涉……哪怕AIB內部對捷德還並不信任也一樣。」

  「你們對我倒是真有信心。」

  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知道小陸貝利亞之子的身份沒那麼容易被人接受,西維亞也沒法說些什麼,只是點點頭,示意自己心裡有數。

  「我會和賽羅一起去看看。」

  無論等在那裡的真是貝利亞,還是別的什麼人。

  暴風雨或許就要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真的不想走劇情,但是不走沒辦法撒。而且我對貝老黑那個觸手play真的印像深刻並垂涎已久【不是】

  P.S.你們都不愛我了!現在都不給我留評了嚶嚶嚶QAQ

  小拳拳捶你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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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重蹈覆轍

  既然答應了別人的委托,就一定要做到。

  又看了幾遍光板上的坐標之後,西維亞很快將爛攤子交給AIB去收拾,自己則准備去把自家小孩兒給拎出來,讓他陪自己去宇宙走一趟。雖然事實上並不太清楚令人的公司在哪兒,但他身上賽羅的能量簡直太扎眼了,就像一只幾千瓦的燈泡一樣,在奧特意念的搜索下無所遁形,很容易就讓西維亞確定了大致的方位。

  她化作光而去。

  「唉,等等……西維亞桑這就走了??!」

  在安撫受驚的編輯結果一回頭,發現西維亞已經不見了。愛崎萌亞一臉懵逼,走到夏德星人身邊,表情帶著肉眼可見的糾結:

  「前輩,你跟她說她的模仿儀還沒取下來嗎?現在在其他人眼裡西維亞桑根本就不是西維亞桑啊!」

  「……」哦,對哦。

  現在才想起來還有這事兒,澤納沉默了會兒,不確定地擺擺手,示意他們還是跳過這個話題。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反正她是去見賽羅,他們關系那麼好,只要解釋一下就……可以了?

  與此同時,剛剛跟令人開完一場冗長的會議,賽羅在午後的陽光中無精打采,有一搭沒一搭跟人間體聊著天,幾乎就要這麼睡去。

  然而,在他閉眼的前一秒,少年突然感覺到有一股龐大的能量迅速向他們靠攏過來,由遠及近,眨眼間,就已經進入到了一個他必須有所防備的距離。

  賽羅猛得一驚,立刻摘下令人的眼睛上場,轉身看向來人。

  「賽羅……」

  找到小孩兒的位置,落在他身後。西維亞剛想上前拍他的肩膀,卻發現這人突然已經急剎,猛得扭頭盯著自己,臉上表情沒有想像中的驚喜,甚至連友好都算不上,眼底滿是明目張膽的警惕和防備。

  ……嗯?

  西維亞緩緩打出一排問號。

  而不等她開口發問,賽羅已經後退了半步,伸手指著她的臉,語氣十分冷肅:「你是誰?偷偷摸摸到我背後想干什麼?」

  西維亞:「……」

  昨天還說最喜歡我,今天就不認人了??

  現在的年輕人是怎麼回事?

  兩萬多歲的大姐姐陷入了沉思,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打開方式不對。而那邊沒等到人回答,賽羅已經暴躁了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認定這人從背後接近自己不懷好意,立刻動了手。

  於是,當他伸手去抓西維亞的衣領,卻被對方本能躲開時,少年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正常情況下,有誰會像做賊一樣一言不發接近一個陌生人,還一句話都不說的嗎?

  這說不定就是伏井出K派來害他的敵人!!

  「今天我倒要看看,那家伙到底想耍什麼花樣!」

  抓空的手在半空一拐,砍向西維亞的脖頸。賽羅咬緊了牙,表情凝重,誓要將這個「不懷好意的家伙」拿下。而搞不懂他為什麼要對自己動手,也不可能站著挨打,西維亞很自然地還手反擊。雖然隱隱約約能意識到對方可能是誤會了什麼,但那跟她現在打他有什麼衝突嗎?

  想家暴還有理了?!

  於是,兩個【名義上】應該恩恩愛愛的情侶,就這樣因為被一個小小的模仿儀蒙蔽,在星山市的河岸邊大打出手,就好像真的跟對方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而作為年齡相差兩萬年的奧特戰士,雖然賽羅已經屬於光之國最能打的那一撥,但架不住他對像認真起來比他更凶,在短暫的勢均力敵之後,竟然被逼退了好幾步,隱隱有落入下風的跡像。

  賽羅一臉懵逼。

  ……等等,伏井出K哪找來這麼能打的幫手?感覺還挺熟悉,還挺像自己女朋友??

  他有點方了,揮出的拳頭不自覺一歪,擦過了西維亞的領口,正好碰掉了別在她衣領上的模仿儀。而隨著一陣水流般的波紋閃過,面前這個原本陌生的「敵人」就像是褪去了偽裝一般,身形閃爍,最終變成了他最熟悉的一張臉。

  「西……西維亞??!」

  賽羅猛得瞪大眼,要去格擋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不敢動了。而西維亞反應慢了一步,沒來得及收手,就那樣本能地一指頭彈在了賽羅腦門上,頓時讓兔崽子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好——痛痛痛痛!!」

  少年捂住發紅的額角,蹲在了地上,眼裡含著幾乎能將人淹死的委屈看向對方:

  「西維亞你為什麼假扮成這種樣子?!我還以為是什麼敵人呢!!」

  要是早知道是自己人,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可能動手好嘛!不帶這麼耍人玩的啊!

  「那不是你先要對我動手?」

  而西維亞一臉驚奇,看著賽羅委屈巴巴的臉,並不心軟,甚至又快准狠地捅了他一刀:「而且你還沒打過我。」

  賽羅:「……」

  扎心了。

  說實話,這個事實簡直比「我打了我對像」給少年的衝擊還大。雖然親眼見識過西維亞一擊搞定了一打金古橋的凶殘,但畢竟自己沒挨過揍,自尊心超強的小孩兒根本不會有我可能打不過對方的想法。而如今,殘酷的現實擺在眼前,不由得他假裝不知道,賽羅是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任由一心同體並旁觀全程的令人對自己進行全方位的嘲笑。

  不開玩笑,要是惹毛了西維亞,她是真的能一巴掌把他扇出好幾個星系的。

  現在就是後悔,很後悔。

  他為什麼不多問幾句再下手?!!

  「好吧,是我不對。」

  這種時候還要頂嘴是非常不明智的,於是少年十分誠懇地認錯,卻也立即話鋒一轉,熟練開啟了裝可憐的天賦技能:

  「但你不是也打我了嘛,打得可疼了……你看我額頭都腫了!」

  意識裡,被欺負已久的人間體第一次看見他這幅慫樣,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但賽羅現在沒空理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跟西維亞賣慘上,五分的疼痛硬是說成了十分,並毫不客氣地道德綁架對方對自己負責:

  「雖然我不知道是你,但西維亞你可知道是我的唉!你還下這麼重的手!!」

  「那既然這樣,我們再比劃一下,讓你打回來?」

  竟然還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西維亞豎起一根手指,極為真誠地這麼提議道,張嘴就把對方噎了回去:

  「這次都知道是誰了,不用有什麼負擔,我們可以各憑本事——畢竟我想好好揍你一頓已經很久了。」

  賽羅:「……啊?」

  怎麼肥事?

  生活終於要對我這個小兔子動手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賽兔:兔兔這麼可愛,你怎麼能打兔兔?!

  令人: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

  這章有點少,但我太困了,剩下的擱下一章趴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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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不廢江河

  反正,不管賽羅究竟有沒有再挨打,他們最後還是一起離開了地球,朝著AIB提供的坐標飛去。

  大概是被西維亞敲腦殼敲得自閉,賽羅看起來有點萎靡不振,哪怕知道自己馬上可能就要去貝利亞的老巢一探究竟也打不起來精神。說實話,西維亞並不想理他,但架不住小孩兒一直飄蕩過來的幽怨眼神,明明白白表達著『你為什麼不來哄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的情緒,仿佛自己是個無情無義的渣男,於是也只能嘆了口氣,語氣很無奈。

  「好吧,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真的打你。」

  永遠沒辦法在對方委屈巴巴的注視中堅守底線,西維亞勉強這麼開口道,然而最後還是沒忍住,想把這事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但講道理,我雖然帶著那個模仿儀讓你沒認出我,可伏井出K就完全沒有被蒙蔽啊?你總不至於連他的眼力都不如吧?」

  有一說一,要不是那時候伏井出K找到她跟玩兒似的,完全沒有一點被模仿儀騙過的樣子,她也不會覺得這就是個擺設,從而把那玩意兒忘在腦後了。倒是賽羅被蒙得明明白白,這就很讓西維亞懷疑,要麼是小孩兒根本沒有自己聲稱地那麼喜歡她,要麼就是伏井出K恨她已經恨到了一個難以理解的高度,根本不需要看臉,只要憑感覺就能知道她在哪兒?

  ……我又沒殺他全家,也沒揚他骨灰,至於有這種深仇大恨嗎?

  被這個猜想郁悶到了,西維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而旁邊的賽羅顯然也很不高興,卻因為理虧而敢怒不敢言,從表情看很明顯在胡思亂想,自己給自己噸噸噸灌醋,又酸成了日產千斤的檸檬果園。

  「他有你的黑暗膠囊,要是有亡靈幫他的話,確定你的位置應該很方便吧。」

  到最後,少年挑挑揀揀找了個還算可靠的理由,試圖垂死掙扎,卻立刻又氣到了自己:

  「啊——!他怎麼能有這麼好用……啊不是,我是說這麼無恥的東西!!我不允許,回去我就殺了他!!!」

  「得了吧。」

  西維亞翻了個白眼,覺得在這一點上賽羅根本沒有資格說別人:「以前跟希卡利要黑科技偷偷摸摸跟蹤我的難道不是你嗎?我還奇怪為什麼無論到哪兒都能碰見你。說實話要不是那些年我脾氣已經好了很多,你跟那個藍族都是要被我叉出M78的。」

  「……」

  這事是真的,賽羅想起來了。小時候他總是想找西維亞玩,為此不惜去求了當時還是個柔弱科學家的希卡利,每天就蹲點守株待兔,無論西維亞去哪兒都鬧著要跟過去。但那是基於一個小朋友正常的喜愛和崇拜,跟伏井出K那種心懷不軌的家伙能一樣?他有我專一?有我長情?有我可愛嗎?!!

  之前被拿來跟貝利亞比,現在被拿來跟伏井出K比,賽羅簡直一肚子委屈。但他們的目的地已經近在眼前,好大一個異空間入口,他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跟西維亞對線,於是只能獨自咽下所有惱火,一馬當先朝著入口衝了過去,企圖將貝利亞那個老賊抓住打一頓出氣。

  西維亞緊隨其後。

  異空間的景像不怎麼美妙,大片大片暗沉沉的霧氣彌漫其中,夾雜著時空風暴,廣闊得難以想像。很少會有活物能夠在這麼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一般也很少會有人想要涉足其中,因此,用來當做一個隨時可以拋棄的秘密據點倒也合適。

  最開始還對AIB的追蹤有所懷疑,但現在已經基本能夠確定貝利亞就在此處,就看他們能不能找到對方。雖然這個幾率有點渺茫,跟在大海裡撈根針差不多,但西維亞總覺得還是要先試試再說。而賽羅跟她有差不多的想法,兩人並肩在異空間裡向前飛去,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試圖在這一成不變的空寂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這樣下去不行啊,這裡實在太大了。」

  漫無邊際的地方很容易讓人感覺到渺小,也很容易讓人心生懼意。在飛行過一段不短的距離依然一無所獲之後,賽羅在原地停了下來,語氣不自覺染上一絲焦慮:「可惡,貝利亞那家伙到底在哪裡!」

  「他總會忍不住出來的。」

  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示意他冷靜。西維亞打量了下四周不詳的暗沉紅色,想了想,提出了兩個建議:

  「下面是繼續一起,還是分開找?」

  「一起吧。」賽羅想了想:「這種地方我們還是不要離開彼此的好,我怕被那家伙抓住空子。」

  他從不曾小看貝利亞,更何況他們都跟那個老賊交手不久,兩個人一起還能相互照應,省得那家伙再來誘拐他家西維亞給自己添堵。

  西維亞點點頭,決定再在附近找一圈看看。然而,就在他們准備繼續下去的時候,一陣聽起來就很不妙的響動突兀在他們身後想起,就像是什麼東西在地上蜿蜒爬過的動靜,帶來一股子令人難以言喻的惡念。

  同時一驚,兩人轉身望去。只見無數血紅色的觸手不知從何處而來,閃電般向著他們撲來,宛如一條條有意識的藤蔓,幾乎眨眼,就已經將兩人包圍在重重危機之中。

  說實話,這玩意兒有點惡心。

  緋紅色的指尖燃起鋒銳的光芒,將所有撲來的觸手盡數斬斷。余光瞥見賽羅也在用頭鏢清場,西維亞眼角抽了抽,已經不想對貝利亞的品味做任何評價。

  這啥,這啥,這都是啥?!!

  就算你要搞個埋伏,搞個正常一點的不好嗎?玩什麼觸手play呢?!

  而雖然兩人很能砍,但勢單力薄的情況下,也架不住觸手的數量極其龐大。很快,沒有冰斧這種好用東西的西維亞就率先被攻破了防御,數條帶著黏膩感的觸手就纏上了她的腰和手腕,將人定格在半空,無法移動分毫。

  「……」西維亞的表情漸漸扭曲了起來。

  「喂!你們放開她!!」

  這個場面看起來很危險,還有點詭異,賽羅一下子就炸了。他握著頭鏢就要朝西維亞那裡衝,結果一個沒注意,讓一根從下方竄出來的觸手得了逞,緊緊纏上他的胸甲,直接把要救人的和等著被救的捆在了一塊。

  西維亞:「……」

  賽羅:「……」

  這是一個多麼慘痛的事情。

  因為小孩兒是直接被觸手懟到了自己身後的緣故,西維亞被撞得一個踉蹌,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而貝利亞也不知道是什麼惡趣味,非要把他倆背對背綁在一起,看不見彼此卻幾乎每個部分都緊緊貼合,簡直讓人火大。

  「可惡!」

  幾乎在朝著虛空破口大罵,賽羅想要掙開觸手的禁錮,卻被纏得更牢,連帶著西維亞都要被勒得窒息。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

  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西維亞想了想,抓住纏在自己手腕上的觸手。掌心有光芒一閃而逝,轉眼間,那觸手就直接斷成了兩節。

  更多的觸手從四面八方湧來,仿佛在警告不聽話的獵物。而她也沒想要硬碰硬,只是如法炮制扯掉了右手上的禁錮,翻了個身,就任憑觸手們再一次將自己緊緊纏住。

  「你也轉過來,賽羅。」

  她這麼朝著少對方開口,而賽羅點點頭,按捺下想要繼續大罵貝利亞全家的衝動,也翻了過來,跟西維亞從背對背捆在一起,變成了面對面大眼瞪小眼。

  「然後呢?」他看著西維亞近在咫尺的臉,雖然明知道場合不對,卻還是有點臉紅:「你有什麼辦法嗎?」

  「唔……沒有。」

  而西維亞比他更不靠譜。迎著小孩兒信任的目光,她十分心安理得地搖搖頭,然後伸出手臂,直接將對方抱了個滿懷,還把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倚了過去,下巴懶懶散散枕到他肩上:

  「老了,還是這個姿勢更舒服。」

  是真心實意在等她想個辦法出來的賽羅:「……」

  被無數觸手纏著,還要支撐西維亞的重量,少年覺得自己承受了他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重擔。但話雖如此,難得被投懷送抱,賽羅還是可恥地愉快了起來,尤其是想到貝利亞那個覬覦他家西維亞的混球就在旁邊看著的時候,既然他這麼喜歡把他們捆在一塊,那就滿足他唄,自己還能給他表演更刺激的。

  於是,徹底拋下了顧慮。賽羅毫不猶豫伸手回抱了過去,就像要把西維亞碾碎了融進自己身體裡那樣用力,最後還不忘在她額頭上吧唧了一口。

  在角落裡暗中觀察的貝利亞:「……」

  我在這兒躲得好好的,你們來就算了,還千裡送狗糧?

  是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貝利亞:你,拱我養大的白菜,想死嗎?!!

  賽羅:你喊西維亞看她理你??

  ——————————


第五十五章  風流雲散

  被強塞了一噸狗糧,貝利亞現在氣壞了。

  本來就看不慣賽羅那個小崽子,現在被這麼挑釁還得了。他盯著半空那兩個難分彼此的人影,只覺得一陣糟心,立刻命令所有觸手去把這兩人趕緊分開,看久了眼真的會瞎。

  得到指令,剩下那些還在周圍徘徊的觸手立刻朝著西維亞和賽羅撲去。已經纏在他們身上的也拼命想要把他們拉開,立誓要棒打鴛鴦。

  所以,很很煩。

  貝利亞那個老混蛋。

  就知道會是這麼個結果,西維亞枕在自家小孩兒的肩膀上,長長嘆了口氣。看著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而來的血紅色觸手,手腕上的奧特手鐲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來。

  下一秒,它便化成了飛刀,又像曾經對戰貝蒙斯坦那樣分裂成四個。

  與此同時,賽羅的頭鏢也迅速飛出,配合著西維亞,朝著彼此背後的敵人斬去。很快就合力在觸手的海洋中斬出了一道空隙。

  就是現在!

  因為所有的觸手都在貝利亞的命令下撲來,後繼無力,就算很快還能再生,卻也無法彌補這一瞬間的斷檔。西維亞和賽羅沒有開口,卻仿佛知道對方想要做什麼一般,由少年繼續控制著頭鏢開路,西維亞放光線清場,頭也不回地朝著異空間的出口飛去,在留下一連串爆炸之後,終於離開了那個令人頭疼的地方。

  「呼——好險好險。」

  在宇宙的星空下駐足,賽羅看著異空間裡炸開的火光,總算松了口氣,同時還不忘迅速把自己和西維亞身上的觸手殘軀扯掉:

  「貝利亞那個家伙可真討厭……你沒事吧,西維亞?」

  「還好。」

  將奧特手鐲重新戴回手上,這種出色的性能讓她很快明白一定是希卡利趁著自己昏迷時進行了升級。西維亞叉著腰看了會兒面前貝利亞的據點,雖然現在不可能抓住他,但賭還是得給他添點的。於是干脆用能量將異空間的入口壓縮了起來,讓那個老賊不可能再輕易從裡面出來。

  「要是帕拉吉之盾沒壞就好了,我可以直接把這個異空間炸掉。」看著西維亞給貝利亞使完絆子,賽羅頗為遺憾地這麼開口道。

  「沒關系,反正早晚我們都要再對上他一回。」

  而西維亞只是聳了聳肩:「到時候這筆賬一起跟他算。」

  搞這麼多觸手在這裡惡心他們,那家伙要麼是傷沒好全不敢出來對線,要麼是在醞釀著什麼陰謀。西維亞實在太了解他也,因此她也很清楚,無論蟄伏在此的原因是什麼,貝利亞一定會卷土重來,他們現在能夠做的,大概也只是將這次探查的結果帶回地球,提醒所有人做好准備。

  於是他們也不再耽擱,轉身朝著地球飛去。

  而看著從被壓成窄窄一道縫隙的入口看著兩人消失在視野中,貝利亞冷笑了聲,握緊了手裡斯特魯姆星人之前送來的膠囊。上面,和西維亞如出一轍的亡靈圖案正殺氣騰騰冒著陣陣黑霧,仿佛在吞噬著周圍的暗色,用每一縷殷紅的血色,淬煉出來自地獄的絕望與暴虐。

  ——就趁現在得意一下吧,你們。

  他馬上就要得到更強大的力量,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恐怖。賽羅一定要死,而西維亞,在他得到這麼好用的亡靈之後,她也在他這裡也沒什麼價值了。

  他會將他們送進地獄。

  連帶著這個宇宙的一切,都只有毀滅一條路可走。

  ——————

  回到地球的過程很順利。

  說實話,這一趟探查除了惡心了點之外,對於西維亞和賽羅來說並沒有任何危險性,用全身而退來形容並不為過。但他們那邊順利,地球這裡卻出了點岔子——看著星山市裡到處傾塌的高樓大廈,以及廢墟中站著的捷德和怪獸,西維亞很清楚,這恐怕又是伏井出K趁著她和賽羅不在,去找小陸麻煩了。

  不過,這個麻煩看上去已經快要被解決了。那個醜的沒眼看的什麼合成獸已經節節敗退,而捷德的新形態正醞釀著最後一擊,估計很快就能將伏井出K徹底打敗。

  「嘛,我現在有點相信希卡利的話了,奧特膠囊果然是個好東西。」

  目送小陸一記光線將對手變成了天邊的煙花,西維亞化為人類之姿,緩緩落在地面上,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連大隊長的力量都能借用,這簡直就是外掛吧。」

  「現在的後輩都是這樣。」

  在她身邊站定,賽羅贊同地點點頭,想起了另一個時空同樣喜歡白嫖的宇宙債王:

  「大概是別人的力量更有意思吧……不過這也只是錦上添花而已,如果本身沒什麼實力的話,借再多的力量也不會有什麼用的。」

  唔。

  西維亞不置可否,並看著捷德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而這種若有所思持續到所有人撿回四散的奧特膠囊,在星雲莊的桌台上一字排開,她看著膠囊上每一張熟悉的臉,終於下定決心,給遠在光之國的希卡利發了一條奧特簽名。

  既然這個膠囊這麼好用,還能提高使用者的能力,她能不能也要幾個來試試?畢竟她還有亡靈要打,換個更厲害的形態也挺有必要的不是?

  退一步說,就算不給膠囊,希卡利不能給點別的什麼黑科技讓自己用用嗎?

  這個時候,她倒是選擇性遺忘自己常年diss某些科學家的發明不靠譜的事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現實卻是希卡利只用一句話就打消了西維亞的想法。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

  很快就給她回了話,來自藍族大佬的簽名就那樣明晃晃地掛在天上,似乎生怕別人看不見一樣:

  【你什麼時候見我用過我自己發明的東西?】

  「……」

  這句話包含的意思實在太多了,仔細想想都是一場大戲。西維亞嘴角抽了抽,扭頭看向旁邊陷入沉默的賽羅,想了想,還是沒忍住,將同情的眼神播撒在已然風化了的小孩兒身上。

  夢想的坍塌不過如此。

  而接下來的幾天,不知是不是因為捷德重創了伏井出K的緣故,地球和平的讓人忍不住懷疑它是不是假的。

  沒有怪獸,沒有想搞事的外星人。賽羅和令人還是得去上班賺錢,而星雲莊這一群人則是陷入了大戰過後的倦怠期,連來葉都難得不在客廳裡耍劍了,只是坐在板凳上啃番茄,順便教育小陸不要一直霸占著洗衣機,洗好的衣服要趕緊晾出來。

  「這樣下去我不保證不會一劍把你扎死。」

  看著豎起雜志擋臉裝死的室友,小姑娘實在氣不打一處來:「既然你這麼閑,為什麼不起來多鍛煉一下?你的格鬥技巧實在太爛了!」

  「我哪有很閑!」

  而小陸覺得自己很冤,他每天被摧殘得已經夠多了,偶爾休息下也不是很過分的事吧,何況,「西維亞桑最近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做嘛!」

  「嗯?」

  正躺在沙發上看小說,冷不丁被卷到小年輕的鬥嘴裡,西維亞懶懶抬起眼皮,左臉寫著頹廢,右臉寫著困倦,末了還在三人一電腦的注視中小小打了個呵欠:

  「反正早晚都要出事的,先享受一下還算和平的時光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就是就是!」小陸忙不迭點頭附和。

  而來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就是感覺好氣哦。

  「嘛,不過說起來,我今天確實有點事。」

  休息夠了,也確實還有正經事要干。西維亞看了眼牆上的日歷,發現今天是那個夏德星人澤納️約她去AIB總部商談如何對付貝利亞的日子。她丟掉手裡的小說和章魚抱枕,慢吞吞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去跟萊姆討論能不能把自己直接送到目的地去了。而小陸看著對方放在桌上的書,有點好奇地扯過來看了兩眼,發現竟然是伏井出K那本以賽羅為反派的科幻小說,頓時瞪大了眼,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西維亞桑為什麼看這個?!」他頭頂浮現出一排問號:「我以為你應該很討厭伏井出K才對。」

  「我是挺討厭他的。」

  正在慢吞吞地往電梯裡走,西維亞聞言懶懶回頭,無所謂地聳聳肩:「但他寫的東西確實挺好看的啊,打戲尤其精彩……說實話我還有點可惜,下一部大概永遠也不會再出,他這個系列就要這麼爛尾了。」

  小陸:「……??」

  所以四舍五入,原來你喜歡在書裡看賽羅挨打?

  #我不是很懂你們這是什麼情趣#

  「啊,那個,一路順風!」

  眼見小陸陷入了沉思,西維亞也轉過身,走進了電梯裡。向來很有禮貌的佩嘉立刻朝她揮了揮手,並不忘很有主人意識地詢問這位星雲莊新房客的歸期:

  「西維亞桑什麼時候會回來,我好去做飯呀?」

  「大概晚飯之前吧,估計也沒什麼好談的。」西維亞想了想:「小陸終於學會不吃泡面了?」

  「我也是知道要好好吃飯的好嗎……」

  小聲嘟囔,朝倉陸心虛地這麼反駁。而壓根沒聽他說了些什麼,西維亞只是擺擺手,身形被籠罩一陣光芒之中,很快就看不見了。

  所有人都以為這不過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出門。

  然而到了晚上,甚至第二天,她卻都沒有再回來。

  就這麼消失了蹤影。


第五十六章  猶如必然

  西維亞走進AIB的總部時,還沒有感覺有哪裡不對。

  畢竟她第一次來這種地方,跟外星人有關的東西總會顯得有些奇奇怪怪,要從這些奇怪中找到更反常的那一點,說實話還真不太容易。

  在總部裡接待她的是一個看起來很陌生的夏德星人。

  「您是……西維亞桑?」

  見她走進總部,那個年輕人急忙迎了上來,上下打量她半晌,才終於恍然大悟:「您來AIB

  有什麼事嗎?」

  「澤納找我來商討貝利亞的事情。」西維亞四處看了一圈:「所以他人呢?」

  「啊,這個。」

  不知為什麼,在聽到「澤納」這個名字時情緒有一瞬間的起伏,但這人很快就壓抑了下去,快得幾乎沒有任何痕跡,朝著西維亞露出一個完美無缺的笑容:

  「澤納前輩因為有絕密任務前往別的星球了,他或許沒有來得及跟您說……要不您改天再來,或者有什麼要說的讓我替您傳個話?」

  嗯?

  眉心微微皺起,西維亞沒想到自己居然被人放了鴿子,眼底飛快劃過一絲什麼。但人不在,她又不可能現在讓AIB把人變出來,於是也只能嘆了口氣,改天再說。

  「你叫什麼名字?」

  在走出AIB之前,西維亞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轉過身看向年輕的夏德星人,這麼問道。

  「我叫做庫魯特。」那人依然禮貌地微笑著。

  「庫魯特,」她重復了一遍,點點頭:「那麼請麻煩轉告澤納,上次AIB委托捷德奧特曼去做的事情已經有著落了,讓他直接去星雲莊就行。」

  「我知道了。」庫魯特恭敬地朝她躬身:「我會盡快轉達的,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

  他等了一會兒,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相反,庫魯特的余光看見西維亞已經快要邁出門檻的腳步又收了回來,慢慢走到他面前,有如實質的目光沉沉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評估著什麼,最後轉變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笑。

  「您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庫魯特又問了一次,慢慢直起身。而不出所料,等著他的已經不是對方平和的眼神,而是握在掌心,抵到面前的鋒銳利刃。

  「澤納不可能在約好時間的情況下,就這麼一聲不吭放我鴿子。」

  西維亞看著青年依然微笑著的臉,一字一句開口道,表情冷得像是零下的堅冰:

  「而AIB對於捷德依然抱有懷疑,也不可能委托他去做任何事,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你看起來不是AIB的特工……告訴我,澤納到底在哪裡?」

  「您果然像傳聞中一樣,是很難對付的那一類人。」

  沉默了一會兒,在奧特火花浮掠的冷光中,年輕的夏德星人嘆了口氣,語氣裡滿是真心實意的遺憾:「明明只要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可以輕松離開的。」

  而話音未落,他就已經率先出手,一矮身躲開西維亞的攻擊,揮肘朝著她的胸口擊去。

  西維亞自然不可能慣他。奧特火花帶偏對方的偷襲,同時避開庫魯特掃來的腿,順便反抓住機會,踩住他的腳踝,然後一腳踹在胸口上,把人瞬間踹出去了好幾米。

  「你確定要跟我動手?」

  微微眯起眼,西維亞嘴角挑起一絲冷笑。

  「如果可以的話,沒人想跟您動手。」

  而庫魯特依然帶著那副虛偽的笑容,哪怕剛剛才差點被人踹斷了好幾根肋骨,神色也依然不曾變化:「所以,失禮了。」

  在意識到對方正伸手朝著身邊的光屏按去時,西維亞想要阻止也已經晚了。下一秒,她所站在的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圓形空洞,萬有引力發揮了應有的作用,西維亞只覺得腳下一空,隨即便落入了這道傳送門中,朝著不知通往哪裡的地方墜落。

  被擺了一道。

  視野中只有極速下墜的黑暗,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西維亞神色冷肅,看向腳下依然深不見底的空洞,眼底劃過一絲惱怒,像是燃燒的野火般,蔓延至整個瞳孔,甚至在空氣中都燒出了緋紅色的光影。

  她覆上手腕,屬於光之戰士的能量瞬間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反客為主,掠過身邊呼嘯的風聲,向著更深處而去。

  直到某一刻,不再有風倒吹而上。西維亞在光芒的映照中輕盈落到地面,看著面前不知通往何處的地道,臉上第一次出現了細碎的驚訝。

  ……這是,秘密基地?

  AIB總部的地下,原來還有這種地方?

  對這個外星人組織的印像有了些許變化,她看著周圍明顯還帶著施工痕跡的空間,不自覺摸了摸下巴。上面那個叫庫魯特的夏德星人明顯來者不善,再加上澤納失蹤,AIB裡或許出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而庫魯特一定也在計劃著什麼,鑒於夏德星人在宇宙中有侵略星球的不好前科,她現在還是應該快點出去,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好。

  掌心燃起一叢瑰麗的光,西維亞看著眼前到處散落著腳手架的地道,慢慢走了進去。

  ————

  AIB總部下的密道很復雜。

  每個分叉口都通往不同的地方,然後又衍生出新的岔路。這些道路有的是死路,有的通往明顯偽裝過的陷阱,要區分它們並不容易。因此,即便是以奧特戰士的速度,從中尋找到正確的那一條,也花了她不少時間。

  如果再出不去,西維亞覺得自己或許要考慮用非正常手段掀地皮了。

  在黑暗中微微眯起眼,她拐上最後一個岔路,朝前走了會兒。在絕對的寂靜下,只有腳步聲回蕩在密閉的空間裡,多少會讓人心生不安,但那不足以讓西維亞動搖,甚至還讓她更為敏銳,很快捕捉到遠處一縷極細的微光。

  有人?

  西維亞思索了下,隨即放輕了步伐,迅速朝著光傳來的方向靠近。四周的景色漸漸從漆黑的隧道變得寬闊,等到她接近目的地時,周圍已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似乎是什麼未完工的工地,到處散落著鋼筋和腳手架,以及沙子泥土之類的東西,昭示著她現在或許已經離開了AIB總部的範圍很遠。

  仔細打量了下附近的環境,沒過多久,她就看到了光亮的來源。

  那邊似乎是個綁架現場,有個人坐在靠著牆的凳子上,雙手和雙腳都被鐵鏈緊緊束縛著,頭低著看不清是什麼表情。旁邊站著兩個工裝打扮的宇宙人,正在警惕地監視著那個倒霉鬼,神色警醒,似乎對他非常忌憚的樣子。

  愣了愣,西維亞悄無聲息跳上正前方的腳手架,定睛朝著被困住的受害者看去。

  居然是個熟人。

  感覺到空氣細微的變化,被鎖在椅子上的澤納慢慢抬起眼,正好對上奧特戰士若有所思的目光。他怔了怔,看著對方朝自己比了個什麼手勢,微不可覺搖搖頭,於是西維亞知道,那是不用她出手的意思,不過是區區鐵鏈和兩個敵人,AIB的精英完全可以靠自己搞定。

  而事實證明,澤納也絕沒有托大。

  早就已經掙脫了鐵鏈,夏德星人猝然發難,在兩個看管者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跳了起來,一手刀一個,把人直接敲暈。椅子傾翻與人體落地的聲音一同到達,在空闊的空間裡回蕩,當四下裡再度變得安靜起來時,澤納已經好以整暇站在原地,整理著身上被弄皺的西裝。

  「看來你們內部對你很有意見啊。」

  看了眼地上昏死過去的兩人,已經露出了夏德星人的原型。西維亞饒有興趣地挑起眉,靠在護欄上俯視著對方:「是那個庫魯特把你關在這裡的嗎?」

  澤納沒有立即回答。西維亞看得很清楚,在聽到「庫魯特」這個名字時他怔愣了一瞬,隨即將所有情緒隱入眼底,抬頭望來。

  「是我一時疏忽。」他緩緩這麼開口道:「庫魯特是我的學生,他想要侵略地球,將這裡作為抵抗貝利亞的據點,為此必須得到夏德星制造的終極武器——時空破壞神賽剛。我一開始沒有想到他會打著這樣的主意,讓你見笑了。」

  學生啊。

  眼底劃過一絲什麼,很快消失在黑灰色的瞳孔深處。西維亞從腳手架上跳下,輕盈落在澤納面前,剛好趕上他最後疑問的一句:「你又是怎麼到了這裡?」

  「這就要問你的好學生了。」她不帶感情地笑了笑,「我只是應約來AIB談事情的,誰知道會被擺了一道。」

  「……我代替他向你道歉。」

  自然知道這事西維亞只是一個徹頭徹尾被無辜卷進來的受害者,澤納默默嘆了口氣,朝她微微躬身。

  而奇怪的是,明明是他的學生犯下了滔天大錯,還將他囚禁於此,澤納的語氣裡卻找不到一絲怨恨,硬要說的話,也只有某種難以言喻的疲憊有跡可循。

  「我們快些出去吧。」

  沉默了會兒,夏德星人看了眼頭頂漸漸明亮的天色,「我得在庫魯特犯下更大的錯誤之前阻止那個家伙。」

  「因為他是你的學生?」西維亞安靜地回望過去:「所以哪怕他這麼對你,你也不想放棄他?」

  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澤納重新將目光投向對方,想了想,謹慎地組織了下措辭。

  「我知道你可能很難理解這種感情。」

  他深吸口氣,慢慢開口:「因為我是他的老師,他是我的學生。他是被我塑造成了如今的模樣,所以不管他要做什麼,他都是我的責任,這是……我永遠不可能拋棄的羈絆。」

  他教會他戰鬥,教會他傷害別人。那在最開始並不是錯誤的,但如今卻顯得如此不合時宜。澤納知道庫魯特想做什麼,而也正因為如此,4他才必須阻止他,才能對得起迄今為止所有已經犧牲的人,才能讓自己從漫無邊際的虧欠中解脫。

  戰爭之子,他從未停止忘記過他們的名字,也從未停止過祭奠死去的英魂。

  能夠感覺得到澤納平靜的聲音下隱藏著的滔天巨浪,每一字每一句都讓她有種難以言喻的共鳴。西維亞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朝著對方微微笑了笑,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自己曾經的模樣,表情變得有些悠遠,似嘆息,也似感慨。

  「我當然理解。」

  她輕輕嘆了口氣:「很幸運,你還有能夠挽回的機會。」

  澤納一愣。而不等他深究這句話中隱含的深意,西維亞就恢復了一貫的漫不經心,率先轉身,朝著出口的方向邁開腳步。

  「那我們確實應該快點出去。」邊走,她還邊這麼開口:「畢竟,我也得在你的學生被賽羅打死之前阻止他。」

  而澤納:「……」

  他並不很想吃這碗狗糧:-)

  作者有話要說:

  澤納:請留我學生一條狗命。

  西維亞:我讓他盡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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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五十七章  事不關己

  當一個說好晚上要回來的人在第二天晚上也了無音訊時,即便是最神經大條的人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

  說實話,朝倉陸和來葉最開始並沒有特別在意。畢竟西維亞的活動一向隨心所欲,臨時改變行程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更何況他們都知道她跟賽羅是怎麼一回事,偶爾夜不歸宿,倒也沒那麼令人驚訝。

  但是,當他們茫然地發現,連理應隨時跟西維亞保持聯絡的賽羅都一連幾天沒見到她的行蹤,來星雲莊要人的時候,久違的緊張感終於如期而至,讓小陸幾人警醒了起來。

  「西維亞桑說,她是去AIB總部和澤納先生談事情去了。」

  說著這話時,距離賽羅氣勢洶洶出現在面前只有十秒鐘。朝倉陸看著對方在爆發邊緣反復橫跳的臉,躲在來葉身後害怕極了:

  「昨天我問了萌亞,她說AIB的後輩告訴她,西維亞桑和澤納先生已經有事離開地球,不知道去哪兒了……我以為西維亞桑應該有跟你說過的!!」

  「胡扯!!」

  忍住不當場打人看起來費了賽羅很大力氣。他用力瞪著無辜的小陸,氣得跳腳,背著手在星雲莊不大的客廳裡走來走去,表情漸漸扭曲:

  「西維亞不可能不告訴我一聲就離開地球,現在失蹤肯定跟AIB脫不了干系。我昨天就告訴你們了,夏德星人不是什麼好東西,誰知道他要把西維亞帶到哪兒去!!」

  這話說的略顯偏頗,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能夠理解。要是換了自己的對像不明不白沒了,是個人都會發火的,為今之計,還是應該去AIB問個清楚,就算他們說不出西維亞和澤納去了哪兒,去干什麼總得有個說法吧?不然賽羅發起火來,十個AIB都不夠拆的,身上還背著『貝利亞之子』這個身份沒有坦白,小陸現在是真的在對方面前氣短。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AIB的人問清楚。」

  來回在星雲莊裡暴走了一會兒,在來葉忍不住拿劍削他之前,賽羅終於待不住了。他松了松領帶,帶著肉眼可見的惱火伸手擦過嘴角,下定決心要殺去那群夏德星人的地盤要個說法:

  「電腦小姐姐,拜托你把我直接傳送到AIB總部門……!!!」

  這句話,他注定不可能說完了。

  在怪獸警報響起的同時,萊姆已經將現場的情形投影到了屏幕上。看上去像是海產的巨獸從異次元的入口躍出,降落在了繁華的街上,似乎受到了什麼召喚般,在朝著某個特定的方向走去,一路掀翻了無數民居。

  「這是,夏德星人的怪獸兵器?」

  在宇宙中曾經隱隱聽說過時空破壞神賽剛的傳聞,賽羅愣了愣,死死盯著屏幕裡停下腳步的怪獸,再一次覺得自己猜得一定沒錯。

  那群夏德星人就是有問題!!

  「怎麼會!」

  向前兩步,似乎想要將怪獸看得更清。小陸『啊』了聲,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眼尖地發現,賽剛停留的那棟大樓樓頂,好像有兩個他們很熟悉的人影:

  「……等等,那裡不就是西維亞桑和澤納先生嗎?!!」

  ————

  當庫魯特召喚出時空破壞神賽剛的時候,西維亞和澤納正好衝上了他所在大樓的樓頂。

  離開地下的過程很順利,無需贅述,但還是稍稍晚了一些,讓對方破解了召喚器的密碼。澤納看著自己昔日的學生,二話沒說,衝上去就打成了一團。如非必要不會參與進夏德星人的恩怨裡,西維亞因此並沒去幫忙,只是慢慢走到怔愣的愛崎萌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庫魯特會——?」

  雖然只跟這個年輕的夏德星人搭檔了一天,但還是很有好感。萌亞看著面前的戰局,滿臉茫然,扭頭看向西維亞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主心骨。

  「賽羅應該有告訴過你吧。」表情倒是很平靜,西維亞淡淡開口:「夏德星人是好戰而富有侵略性的種族雖然澤納看起來是個特例,但這確實是個不爭的事實。」

  就算這個宇宙跟貝利亞都有仇,但也不代表所有人真的能夠因此而和平相處。刻在骨子裡的本能和思維定式難以改變,習慣於侵略,便傾向於利用侵略解決一切問題。反正西維亞並不相信,庫魯特將夏德星的終極武器賽剛召喚出來只是為了好玩。

  「但是,但是……」

  顯然很想反駁,可擺在眼前的事實卻讓萌亞一時語塞。她來來回回在西維亞和那邊打成一團的夏德星人之間看了很久,最終還是咬緊了牙,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而另一邊的戰局已經明晰。

  畢竟是老師和學生的差距,庫魯特實際上並不能在澤納身上占到什麼便宜。很快,在確定自己無法將對方打敗之後,年輕的夏德星人孤注一擲,將自己融入進了時空破壞神賽剛體內,企圖直接操縱著怪獸達到自己的目的。

  說實話,西維亞覺得他很托大。

  真當現在地球上三個奧特戰士是死的嗎?

  「遇到事情絕不能坐以待斃!」

  與此同時,小陸也和賽羅一起從星雲莊趕了過來,隨著刺目的光芒亮起,光之巨人的本體出現在星山市的藍天下,擋在了賽剛破壞民居的道路上。

  「等我收拾完這個家伙就來找你,西維亞!」

  比起一變身就立刻撲向怪獸的捷德,賽羅還不忘朝著樓頂上的西維亞比了個手勢,從凌厲的動作都能看出主人的惱火,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她之後一定得給自己個解釋。

  「……」

  對此,西維亞很無奈,但也是真的無辜。而畢竟是自家事殃及了池魚,雖然表面上看不太出來,澤納實際上比她更方,眼瞅著少年拎著頭鏢殺神降世,把自家學生削成了狗,他動了動嘴唇,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沒能說出一句『刀下留人』來。

  但實話實說,作為夏德星人底牌存在的時空破壞神賽剛,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好對付。

  雖然面對著的是年紀輕輕就特別能打的賽羅,和年紀輕輕就手握外掛的捷德,常規手段很難獲得勝利,但賽剛有一個極其恐怖的能力。頭兩側的角與胸口的寶石一起發出藍光,彙聚出一道可怕的光線朝著兩位奧特戰士呼嘯而去,擊中了身後的大樓。瞬間,時空扭曲成一股黑色漩渦風暴,將附近的所有東西都吸進了異次元裡,連站得稍微近了點的捷德都差點中招。

  「這道光線,是怎麼回事?!」

  被賽羅手疾眼快拉了回來,小陸現在震驚極了。

  「不知道,但看起來很不妙。」

  雖然曾經有所耳聞,但也確確實實第一次跟賽剛戰鬥,賽羅搖搖頭,而不管怎麼說,「該拿出真本事了,捷德!」

  「我當然知道!」

  小陸回他一句,隨即拿出了腰間的奧特膠囊,開始就地換變(形)態。

  豪勇模式下的強力爆裂光線呼嘯而去,與賽剛的異次元射線迎頭相撞。兩股強大的力量糾纏在一起,不讓分毫,甚至引動了時空,在相接的正上方制造出了超級巨大的異次元黑洞,不停吸收著周圍的一切。

  直至……徹底失控。

  「嘖。」

  在捷德用出光線的那一刻就感覺不妙,西維亞站在樓頂,看著天幕下出現的巨大漩渦,很清楚這樣下去只會兩敗俱傷,甚至讓整座城市消失在異次元裂縫中。

  「我去阻止他們。」

  已經摸上了手腕間的奧特手鐲,她微微眯起眼,這麼朝著澤納開口道。卻還沒來及變身上場,那邊的賽羅已經切了無限形態,直接衝到進了兩股對轟的可怕能量之間,簡直莽得一批。

  ……這個兔崽子!!

  被他嚇了一跳。看著小孩兒努力想把兩股能量分開,西維亞急忙將奧特手鐲拽下,兩道飛刀瞬間朝著賽剛和捷德臉上飛去,雖然控制了力度,並不會死人,卻也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身形一晃,持續輸出的控制頓時減弱了些許。

  賽羅立刻抓住機會,雙手一揮,能量屏障將兩道光線同時推回給了它們的主人。

  捷德被自己的光線炸在胸口,直接撞塌了一整棟大樓。

  而賽剛和控制它的庫魯特就沒這麼好運了。被射線中蘊含的異次元之力擊中,怪獸慘叫了一聲,隨即被制造出的異次元裂縫吸了進去,徹底消失在原地。

  更可怕的是,那射線不知是不是吸收太多能量,波及範圍遠遠超出了一般區域。最起碼,就算站在相隔好幾百米的大樓上,西維亞也能明顯感覺到了其中恐怖的吸力,宛如風暴,立誓要將目之所及的一切統統卷走。

  「啊——!!!」

  「萌亞!!」

  身邊傳來一聲尖叫,隨即是澤納難得帶著驚慌的喊聲。她在狂風中穩住重心,轉過身,正好看見愛崎萌亞一個沒站穩,直接被卷進了能量風暴之中。

  西維亞沒有猶豫,縱身一躍,在裂縫閉合之前追著她跳進了異次元的漩渦裡。

  只留下沒能拉住人的夏德星人,看著重新恢復寧靜的天空,向來如同死水的眼底第一次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站在原地,慢慢握緊了雙手。

  然後猛得轉身,朝著一片狼藉的戰場跑去。

  很快。

  在被自己光線擊中的那刻就昏了過去,已經恢復人類之姿的朝倉陸仰面躺在廢墟中,渾身就散了架一般。直到匆匆趕來的來葉焦急地喊了他好幾聲,才終於清醒過來。

  而到底是被那兩股可怕的能量傷到了筋骨,賽羅捂著手臂跌跌撞撞走來,看著對方艱難從地上爬起,臉上閃過一絲痛苦。

  「賽羅!」趕緊扶了一把,小陸此刻懊惱極了:「對不起,我太亂來了。」

  「不,那沒什麼。」倒是對後輩很寬容,賽羅搖搖頭,「但是下一次不會這麼順利了。」

  他可沒有那麼多條命,能次次都闖進能量場截斷失控的力量。就算可以,西維亞也一定會把他的腦殼敲出個窟窿。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三人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是澤納已經找了過來。

  「果然,你就是捷德。」

  他看著滿身狼狽的朝倉陸,臉上並沒有什麼意外的神色:「我記得,愛崎萌亞是你的青梅竹馬吧。」

  「……沒錯。」

  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小陸無視了旁邊賽羅『你居然就這麼承認了』的懵逼,意識到對方會這麼問,一定意有所指:「萌亞她怎麼樣了?」

  「……」澤納沉默了下。

  這時也從他的態度裡察覺到什麼,賽羅站直了身體,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萌亞她,被那股力量卷進了漩渦之中。」

  夏德星人深吸了口氣,「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一聲……我會回AIB仔細搜索那個異次元的出口到底在哪裡。」

  怎麼會——

  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一時衝動竟然導致這樣的後果,讓自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朝倉陸瞪大眼,神色開始變得恍惚。

  「那不是你的錯,別太激動。」看出他情緒不對,賽羅搭上對方的肩膀,試圖安慰:「萌亞會沒事的。」

  而話音未落,他就看著澤納又轉向了自己,語氣同樣沉痛。

  「剛剛西維亞桑也追著愛崎萌亞跳進漩渦裡了。」

  賽羅:「……」

  「什麼?」他瞬間勃然大怒:「誰都別攔我,我一定要去殺了那個叫庫魯特的混蛋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陸:不是說別激動?→_→

  賽羅:都敢偷到我窩裡了你跟我講不激動??!


第五十八章  光風霽月

  愛崎萌亞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

  被卷進時空漩渦時近乎撕裂般的痛意還殘留在意識裡,讓人心生恐懼。她慢慢睜開眼,怔怔看著頭頂透過樹葉灑下的細碎陽光,有一瞬間這已經是死後的世界,隨即便被小腿上尖銳的疼痛喚回了神智。

  「好痛……」

  她倒抽一口冷氣,坐起身,想要嘗試自己站起來,卻被旁邊伸來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萌亞被嚇了一跳,猛得抬頭望去。

  「我不建議你在可能骨折的情況下還要給這條腿施加壓力。」蹲在她身邊,西維亞在對方驚訝的注視中微微眯起眼:「不然以後恢復起來會很難辦。」

  「西維亞桑?」

  直到這時才確定自己昏迷之間隱隱看到西維亞跟著自己跳進了旋渦中並不是錯覺,萌亞深吸口氣,朝她真誠地點點頭:「謝謝你救了我。」

  西維亞擺手示意她不必如此:「其實那個旋渦出口連接著的依然是星山市,即便沒有我問題也不大……要是是什麼時空亂流之類的東西,我們現在或許就沒這麼輕松了。」

  「這裡,依然是星山市?」

  愣了愣,萌亞四處看了圈周圍茂盛的森林,拿出懷裡的聯絡器呼叫AIB總部,卻沒有任何人回答。

  估計是跟她們一起落在附近的庫魯特開啟了什麼屏蔽,西維亞對此倒並不是很驚訝。就在她考慮是不是發個奧特簽名給賽羅確認下自己的位置時,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來者似乎身受重傷,正跌跌撞撞地走在滿地廢墟之間,朝著她們的方向而來。

  萌亞警覺地挺直脊背,朝著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正好看見年輕的夏德星人跌跌撞撞從樹後走出。看見她們,那人似乎怔愣了一下,條件反射掏出槍,卻還沒抬手瞄准她們中的任何一人,就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而直到庫魯特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沒有聲息,西維亞的表情都沒有分毫變化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場景一般,施施然站起身,朝著昏迷的夏德星人走去。

  愛崎萌亞緊隨其後。

  「他怎麼了?」看著西維亞把人拎到了一處還干淨的平地上,讓他倚著樹干。萌亞低頭仔細觀察了下庫魯特的臉,發現這人臉色蒼白如紙,似乎受了不輕的內傷的樣子。

  「操縱賽剛那樣龐大的生物兵器總是要付出代價。」西維亞看她一眼:「就算是夏德星培養的戰士,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這樣。」萌亞點點頭,看著庫魯特的眼神復雜。但最終也還是嘆了口氣,找了條帕子給他擦拭額頭的冷汗。

  對於她而言,他是澤納前輩的學生,是AIB的後輩。想要光復夏德星的榮光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她見到過他美好的一面,因此,也很難將他當作徹頭徹尾的壞人,哪怕他欺騙利用了自己也一樣。

  「庫魯特和澤納前輩……」

  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再度沉默了下去。倒是能猜到她咽下去的話是什麼,西維亞聳聳肩,跳到旁邊和他們一起被卷來的房屋廢墟上坐下,黑灰色的眼眸在陽光下下泛起隱秘的淺金,宛如在眼底鋪陳了整個宇宙的星光。

  「我曾經聽說過夏德星培養戰爭之子的傳聞,而因為貝利亞和因帕克危機,現在大概已經不剩下幾個人了。」

  看向頭頂被樹葉切割得細細碎碎的天穹,西維亞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卻無人知曉其下隱藏著怎樣的暗流:「我問過澤納,庫魯特是他最後一個學生。他也必須背負著這樣的羈絆,無論庫魯特做了什麼,他都不可能將這份羈絆從彼此身上割裂開來。」

  「沒有老師會不在乎自己的學生,萌亞。」

  她偏過頭,似乎笑了笑。目光卻並未落在某一個焦點,而是散漫在空氣中,似乎隔著時光,看到了已經逝去卻曾真實存在著的什麼:

  「那是他自身的投影,無論何時都會想要拼命拉住。正是因為自己品嘗過失去,品嘗過那種苦澀,才希望對方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轍。」

  ……是嗎。

  萌亞愣了愣,似乎一時很難理解這樣的情緒,但西維亞所言的目的並不是為了說服她。而畢竟本質上是夏德星人之間的事情,她本來並沒有什麼義務去管,但事已至此,感情上的共鳴是如此鮮活,讓她不自覺地想去尋求一個思考已久的答案。

  「澤納選擇了和你截然相反的道路,哪怕曾經教導你走上這條路的就是他自己。」

  居高臨下俯視著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眼的庫魯特,西維亞眼底沒有任何驚訝的情緒,只有平靜,和一絲極細細微的復雜有跡可循:

  「我想知道,作為他的學生,你會恨他嗎?」

  而作為被她親手塑造、又親手送往死亡之地的亡靈們,它們還願意接受她,和她一起戰鬥嗎?

  「……」

  庫魯特沉默了很久。

  西維亞能看得出來,他確實實在很認真的思考。或許之前他不曾也不願考慮這個問題,但現在,他的確在謹慎的審視這個問題。

  只是,直到最後,他也沒有給出一個回答。

  ————

  自從得知西維亞追著愛崎萌亞跳進旋渦中後,賽羅就一直虎視眈眈盯著到處定位的澤納。

  說好聽些,他這是在跟對方一起尋找同伴的行蹤,但實際上兩人都心知肚明,他這是根本信不過夏德星人,干脆就這麼明著監視他,省得對方搞什麼小動作。

  澤納隨便他怎麼想。反正他是真心實意愛好和平的那一撥人,也是真心實意想勸庫魯特回頭。雖然現在還找不到他們的位置,但只要賽剛恢復能量,那麼他曾經放在召喚器的上的定位就會瞬間發揮作用,找到庫魯特的如今所在。

  而很快,他手裡的掃描儀就亮了起來,發出愉快的提醒聲。

  兩人立刻撒腿狂奔,朝著郊外的樹林跑去,並正好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截住了跌跌蹌蹌從林間走出來的庫魯特。

  「你這家伙!!」

  還沒站穩,賽羅就一嗓子怒吼了出來,直接把剛剛張開嘴的澤納給噎了回去。而還不等庫魯特警惕地擺好防御架勢以防被打,少年就看見了他身後扶著萌亞追出來的西維亞,頓時架也不掐了,像風一樣直接略過兩個夏德星人,卷到了自家對像身邊。

  「沒事吧西維亞?」

  他把人上下打量了一圈,眼尖地看到了對方手上不小心被樹枝劃出的一道口子,頓時氣得跳腳:「你別怕,我去替你殺了讓你受傷的那個混蛋啊啊啊!!」

  庫魯特:「……」

  西維亞:「……」

  看了看她手上已經快要看不見的傷口,又看了看自己疑似骨折的腿,愛崎萌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緩緩打出一排問號。

  不過好在,此時收到消息的小陸和來葉也趕了過來,讓她終於找到了一些安慰。萌亞松開扶住西維亞肩膀的手,委屈地往朝倉陸身邊湊了湊,臉上寫滿了被強塞狗糧的心酸。

  而澤納基本上跟她一個表情。

  已經沒眼去看那邊感人的重逢,他搖了搖頭,將目光重新投往自己最後一個學生身上。他還記得他曾經被自己悉心教導時的模樣,夏德星的戰爭之子,他傾注畢生心血培養的戰士。事到如今已經很難再說誰對誰錯,於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深淵邊緣拉住他,不讓他繼續在深海中沉墮。

  「是我曾經教導了你,所以我必須親自了結。」

  他看著庫魯特年輕的臉,聲音很平靜,「你要殺的話就殺我一個人吧,然後結束這一切。」

  榮耀是一種虛幻而縹緲的東西,生命卻厚重而真實。他們都已經為了前者犧牲了太多,到頭來,卻恍然驚覺那其實並不值得。

  力量雖然是有用的東西,但那不應該用無辜之人的性命去追求。

  他們都經歷過慘重的失去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希望別人不要遭受相同的折磨。

  隔著並不算太遠的距離,西維亞抬起頭,和澤納平靜無波的目光對上,輕輕點了點頭。

  毫無意外,庫魯特的表情在劇烈變化著,內心交織著的矛盾在一波一波衝擊嚴密的心防。他何嘗不知自己正在走的是一條用鮮血鑄就的道路,可他的同伴已經有那麼多人為此犧牲,他又怎麼能夠輕描淡寫地將一切忘記?說到底,他還是沒有澤納那樣堅強,能夠背負著死去之人的意志朝著截然相反的道路前進,而事已至此,他也已經無法再與戰爭之子的名字割裂開來,再去選擇更加輕松方式活下去。

  於是,他只能再度拿起了賽剛的召喚器,仿佛撲火的飛蛾,明知如此等待著自己的只有死亡一條路可走,也無法回頭。

  巨大的怪獸落在城市間,帶著年輕的夏德星人。明明是在無目的地到處破壞著,卻只讓人感到鋪天蓋地的絕望蔓延而來。

  「庫魯特!」

  澤納的表情明顯變了。而大概也是沒有想到對方會選擇這麼決絕的方式孤注一擲,西維亞眼底似乎浮現出什麼,宛如投下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一圈波瀾。

  賽羅和捷德已經先後變身,試圖攔住發瘋的夏德星人,但那並沒有什麼效果。庫魯特似乎決意一死,賽剛射線集中捷德的等離子屏障,哪怕明知無法穿透,卻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飛散的光芒落在周圍的城市裡,蘊含的異次元之力不斷讓民居在原地消失,迫不得已之下,賽羅也只能像捷德一樣撐起屏障,徹底將賽剛封在了能量場中。

  「喂,難道你想死嗎?!」

  看著賽剛開始被反射的光線擊中,身形在扭曲的時空中漸漸變得模糊,兩位奧特戰士都露出了驚詫的表情。

  仰頭看著決意赴死的學生,澤納站得筆直,卻能看出他的雙手在微微顫抖。而西維亞安靜地注視著他們,覺得有什麼正從心底升起,又有什麼在從心底逝去。

  「我的學生死去的時候,我在奧特航空港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任何一人回來。」

  慢慢走到對方身邊,她看著半空璀璨的光芒,這麼輕聲開口道:

  「而所虧欠的,必須用漫長的時間贖罪,才可能補償完全。」

  那不是什麼用蒼白的語言可以形容的靜默。

  就像是一點一點割開腐爛的傷口,從最卑劣不堪的部分一點一點審視,才有可能獲得被拯救的資格。

  似有所感,澤納猛地回頭,卻只捕捉到一閃而逝的緋紅光芒。奧特戰士紅銀交織的身軀出現在藍天下,帶著無可睥睨的氣勢與輝光,緩緩降落在已是一片廢墟的戰場上。

  而她的模樣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熾烈的光芒順著天際鋪陳開來,在地平線上染就鮮艷的紅霞。她執堅披甲,淺色的能量核心變成更加深沉的藍,原本殷紅的紋路邊緣悄然浮現出純粹的金色,與與生俱來的銀白交相輝映,宛如宇宙深處璀璨奪目的漫天星河。

  西維亞朝著天空伸出手。而所有人都看到,在落日的余輝中,一道光幕徐徐落下,將奧特戰士與怪獸一同包裹進流淌著星光的能量場中。白色氣浪宛如海潮,從西維亞身後湧向四面八方,隱隱浮現出許多陌生的影子。它們有著光之巨人的體態,佩戴著宇宙警備隊的標識,一如當年離開光之國前往戰場時那樣神采奕奕、純粹明亮。

  「這是……」

  賽羅深吸口氣,目不轉睛看著眼前這一幕。他曾經在光瀨山麓見過幾乎相同的能量領域,來自於伏井出K所放出的黑暗亡靈。而如今,西維亞終於憑借自己的意志掌握了這份同出一源的力量,親自創造了另一條無須墮落也能運用自如的道路。

  這份時隔千年的饋贈,終於交到了它們最想交到的人手中。

  於是剎那間,萬物生輝,天地失色。

  無數星屑從天空紛紛揚揚落下,宛如初雪。與此同時,賽羅和捷德同時感覺到一股龐大的力量降臨在自己身上,但那並沒有任何不好的感覺,就像是被慈愛的長輩們拍了拍肩膀,將他們從這場能量的對峙中溫柔拉出。

  而下一秒。

  站在西維亞身後的英魂們先後向著已經快要消失的賽剛和庫魯特衝去,投入到那刺目的光線中。那一瞬間,整個能量領域裡都爆發出一陣耀眼的輝光,將所有人吞沒。在璀璨的光芒中抬起手臂擋在眼前,賽羅似有所感,朝著西維亞的方向艱難摸索過去。沿途飛掠而去的魂魄們友善地朝他笑了笑,替他撥開迷霧,所過之處繁花似錦,走向他此生唯一想要停留的終點。

  就像是他年少時帶著等離子火花溫暖的余光,走向獨自坐在陰影裡的西維亞那樣。

  鋪滿整個世界的光芒慢慢散去,漸漸、漸漸地袒露出地平線上落日的影子。

  「我知道你總是能做到的。」

  他站在西維亞身邊,看著她俯下身,將掌心昏迷卻安然無恙的庫魯特放在澤納面前:「看來我還是要更努力才行,不然連保護你的機會都沒有了。」

  「你已經在用一切保護我了。」

  看了眼身上多出的淺金色紋路,像極了光輝賽羅為她而灑滿整個宇宙的光華。西維亞抬起頭,和賽羅相視一笑,然後一起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無數如雪般紛飛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不想寫了qwq能直接完結麼


第五十九章  卷土重來

  夏德星人的事情解決得很順利。

  縱然一時迷茫,但也有能夠認清自己再次重來的機會,沒有誰不會為這樣皆大歡喜的結局高興。畢竟命如遠舟,向死而生,有些時候人總要回望來路,才有可能找到新的方向,才可能真正與過去和解,原諒他人,也原諒自己。

  澤納特地來找西維亞道過一次謝,雖然表面上看不過太出來,但他對於自己最後一個學生的確無與倫比地上心。說到底在這方面他們都是很相似的人,都在漫長的歲月與失去之中尋找著救贖,而就像西維亞終究在自我探尋中找到了與過去和平共處的方式,她相信澤納也一定會有所悟,最終找到自己的道路。

  接下來的日子由如水般波瀾不興。

  或許偶爾會有投下湖面的石子,但總歸無法掀起太大的水花。而或許是與亡魂能量還需要進一步融合,西維亞趁這段時間在星雲莊睡了個昏天黑地,不吃飯就不從床上爬起來,連賽羅過來好幾次都沒能把她薅起來,只能郁悶地看著外面晴朗的藍天,遺憾放棄了想要出去約會的幻想。

  而當她終於清醒,打著呵欠走出星雲莊時,星山市已經隱隱約約有了夏意蔥蘢的影子。

  坐在天文台外的樹上,西維亞發了會呆兒,忍不住想起了從上次被小陸打敗就開始安靜如雞的伏井出K。說實話讓這種危險人物在外面亂竄,她是不放心的,但最近也沒見對方出來搞事,老實得就跟死了一樣,她也沒地方去找人麻煩,有那工夫,還不如擔心一下貝利亞什麼時候會從那個破洞裡出來。

  復活那麼多次,西維亞都替他嫌累,他也該好好躺平去死了。

  有一搭沒一搭地這麼想著,她微微闔上眼,想要在細細碎碎的陽光中在醞釀些睡意出來,卻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她眉梢動了動,低下頭,發現鳥羽來葉一身外出的打扮,正站在樹下仰頭望著自己,嘴角抿得很緊。

  「怎麼?」察覺到她表情不對,西維亞樹上跳下,語氣很關切:「有哪裡不舒服嗎,來葉?」

  小姑娘沒有回答,只是伸出右手,遞到對方面前,似乎要和她握手的樣子。

  西維亞挑起眉,仿佛意識到什麼,輕輕碰了下,果然在肌膚相接的地方感受到一股如火焰般的燒灼感。

  「是利特魯之星。」

  來葉放低了聲音,在西維亞凝重的目光中抿緊了嘴角:「我以為它自從光瀨山麓那次之後,就已經從我體內消失了,可是現在……」

  "現在它卻又突然出現了。"

  替她將話補全,西維亞掌心浮現出緋紅色的光芒,在來葉的右手上探查了一會兒,確實能感覺到一股龐大的能量,隱隱散發著某種剛烈的氣息,卻無法感知到更多:「除了發熱,還有別的感覺嗎?」

  「沒有了,」來葉搖搖頭,但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不過剛剛我感覺到不對的時候,我還聽到一個很威嚴的聲音在我腦海裡講話——」

  「他說,『貝利亞要來了』。」

  「……」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西維亞猛地抬起頭,眼底滿是震驚。

  貝利亞要來了。

  她一時有些失神,身上被曾經被貝利亞打傷的地方又隱隱作痛起來。回想起剛剛在來葉手上感覺到的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似乎在跟這個宇宙散落的能源產生著微妙的共鳴,她對於那個聲音有了些許猜測,而如果是那個人的話,這就是必須重視起來的警告。在平靜了這麼久之後,他們終究要迎來命運的開始與終結。

  從打電話給AIB到愛崎萌亞和澤納到場沒有太長時間,而朝倉陸也追了出來,正在跟來葉神色嚴肅地說些什麼。看著萌亞掃描了下來葉的手,得出她體內的確存在著利特魯之星的結論。而作為研究這個東西已久的專業機構,澤納建議來葉跟著他們回研究所,以便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我知道了。」

  來葉點點頭,答應得很快。倒是小陸看起來有點懵逼,一副被『貝利亞要來了』這消息砸懵的樣子,於是西維亞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過擔心。

  「我會和來葉一起去研究所。」她朝著對方這麼開口道:「你去把這件事告訴賽羅,然後等我們的消息。」

  「……好。」

  沉默了下,小陸點點頭。既然來葉這邊有西維亞,那他就不必太過擔心,與其在這裡胡思亂想,現在的確是去跟賽羅商量個對策出來比較重要。

  於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AIB將來葉帶去了他們的研究所,那裡還收留著其他三個利特魯之星的持有者,都是還未成年的孩子。因為研究所外有能量屏障,不會將利特魯之星的能量泄露出去從而引來怪獸,來葉在這裡基本上安全無憂,實際上也並不太需要西維亞看顧什麼。

  「接下來我會帶來葉小姐去檢查室。」

  兩個戈德拉星人作為研究所的醫生長期在這裡工作,其中叫做托裡□□的年輕女性似乎和萌亞很熟,說起話來也很溫和:「這位西維亞桑是一起去檢查室,還是留在會客廳等待呢?」

  她似乎將自己認成了普通的地球人類,但西維亞不會計較這個。她對戈德拉星人了解不深,但既然是AIB的人,倒也用不著防備什麼,於是便坐在了會客廳的沙發上,示意自己在這裡等就好。

  然而,很快,她就開始後悔起這個決定。

  事實上,既然有庫魯特的事情在前,就不能指望AIB真的是鐵板一塊,尤其是在見識過利特魯之星的持有者有多麼令人著迷的能力之後。於是,當西維亞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時,一陣從門外響起的嘈雜聲突然傳來,讓她猛得一驚,隔著磨砂玻璃看向外面隱隱約約的人影。

  「我要將利特魯之星的持有者帶回我們的星球!」

  那名叫做戈德文的戈德拉星人似乎挾持著自己的同伴,語氣激動地朝著來葉和萌亞喊些什麼,還隱隱約約能聽到有人痛苦的呻..吟。

  ……行吧,又是來自己找死的。

  西維亞站起身,朝門口走了幾步。然後又似乎想起了什麼,扭頭看向另一邊有點瑟縮的三個孩子,微微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

  「沒關系,不會有事的。」她眨了眨眼:「保持安靜就好了。」

  說完,在場所有人就看到她一腳踹上了會客廳的門。而那扇據說堅固無比,安全性極高,只有特定的人才能打開的大門就那樣「彭」一下倒了下去,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把外面還在對峙的兩方人馬都嚇的不輕。

  「呦,這是干什麼呢?」

  踩著大門的廢墟慢慢走出,西維亞挑起眉,饒有興味看向已經被嚇回原型的戈德拉星人:

  「那麼熱鬧,加我一個怎麼樣?」

  來葉:「……」

  萌亞:「……」

  這就是,大佬的氣場了。

  「你是什麼人?!」

  雖然很想讓自己相信對方和外表一樣柔弱無害,但她腳下的殘骸似乎沒那麼有說服力,戈德拉星人頓時緊張了起來。他用力收緊了勒住同伴脖頸的手臂,將手裡的槍對准西維亞,聲音陡然拔高,似乎這樣就可以為自己壯膽:

  「讓開,我要把利特魯之星全部帶走!!」

  「你大可試試看。」

  向前邁出一步,西維亞冷笑了聲,背著身後的手朝著來葉比了個手勢。而小姑娘不負她所望,立刻領會,趁著西對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西維亞身上時,一個箭步從她身後竄出,直接劈向戈德拉星人拿槍的手,奪回了人質,並一掌將對方打了個踉蹌,退到了西維亞的攻擊範圍之內。

  奧特戰士自然不會客氣。

  畢竟是曾經硬剛賽羅還敲腫了對方腦殼的狠人,西維亞完全沒給戈德拉星人任何機會,把對方差點打哭。而意識到自己不可能在這種形勢下占到什麼便宜,戈德拉星人立刻改變戰術,就地巨大化,撐破了研究所的天花板,試圖利用體型優勢把這些螞蟻全都踩死,再達到自己的目的。

  他揮舞起巨大的螯鉗,砸向身邊的大樓。

  「轟——」

  牆體斷裂的轟鳴震耳欲聾,無數變成廢墟的鋼筋水泥兜頭砸下,眼看就要落在來葉和萌亞頭上。而千鈞一發之際,緋紅色的光芒衝天而起,落下的碎石被全部彈開,紅銀交織的奧特戰士恢復了光之巨人的身姿,出現在戈德拉星人面前。轉眼間,光芒彙聚成的三叉戟便出現在她掌心,斜指向戈德拉星人的臉,宛如出鞘之劍,劍鋒所指,所向披靡。

  「戈德拉星人,是嗎?」

  冷冷看著怔愣的對手,西維亞向前一步,目光已經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准備搞事情之前,都不認真考慮一下地球上有沒有你能惹得起的嗎?」

  「……居然是你!!」

  看著那招牌一樣的三叉戟,怎麼還會知曉對方的身份。戈德拉星人咬緊牙,猶豫了下,還是擺出了戰鬥的姿態。事到如今,就算面對的是光之國的「驍姬」,明知不是對手,他也不能後退。

  利特魯之星必須得到,自己只能放手一搏。

  濃重的敵意流淌兩人之間。他們緊緊盯著對方,同時動了動,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然而——

  夾雜著閃電的陰雲不知何時出現在天空中,迅速朝著四周擴散開來,遮蔽了原本湛藍的蒼穹,將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狂烈的風從地平線上呼嘯而過,半空落下紛紛揚揚燃燒過後的灰燼,包含著龐大惡念的能量席卷而來,仿佛地獄的號角,吹奏出通往深淵的挽歌。

  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從雲端落下,墜散朦朧的霧氣,降落在不遠處。猩紅的眼眸如同流動的岩漿,倒映著西維亞凝重的臉,就像是站在時間的兩端遙遙對視,敬畏與不甘糾纏在一起,最終融化成無法疏解的恨意。

  「原來是你先來迎接我嗎,我最優秀的學生?」

  那人緩緩起身,舒展了下身體,手中的格鬥儀浮掠過一層黑色的冷光,語氣裡滿是一如既往冷酷的譏誚和諷意。

  而西維亞看著他,眼底似有滔天巨浪。

  「貝利亞。」

  她慢慢念出對方的名字。

  一字一句,跗骨蝕心。


第六十章  向死而生

  黑暗如同沸騰的水,濃烈得令人窒息。

  他們在陰雲下彼此對視著,目光同樣鋒銳如刀,卻已是完全不同的模樣。半晌,貝利亞先笑了,他看著如臨大敵的西維亞,忍不住又想起她在星空下滿身決絕的熾烈,那明亮的光芒是如此刺眼,孤注一擲地令人心驚,卻同樣有是那樣執拗,在兩人之間劃下永遠無法跨越的藩籬。

  真是太可惜了。

  貝利亞至今都會這麼覺得。但他從來不會去求取已經失去價值的東西,既然西維亞選擇了和自己為敵,那他們就只是敵人,你死我活,至死方休。

  「你……你居然還活著?!」

  相比於早有預感的西維亞,旁邊和她差點打起來的戈德拉星人是真的對貝利亞的到來驚詫萬分。他震驚地看著對方微微側目,仿佛剛發現自己一般「嘖」了聲,神色傲慢而譏諷,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在浪費時間。

  「多余的人,不配站在我的學生身邊。」

  貝利亞冷冷笑道,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突然揮動手裡的格鬥儀,飽含著毀滅氣息的光芒瞬間呼嘯而去,正正擊中還在怔愣的戈德拉星人,直接將他炸成了碎片。

  「彭——!!」

  爆炸掀起的氣浪宛如利刃,在西維亞身上劃出傷口。她後退了幾步,卻還沒站穩,貝利亞的身影就如鬼魅般穿過煙塵,出現在她眼前,格鬥儀帶著勁風當頭砸來,與三叉戟相交的部分擦出無數火花。

  「……貝利亞!!」

  被他逼得連連後退,撞在了身後的大樓上。西維亞咬緊牙,想要還擊,卻被那可怕的力道壓得抬不起頭來。

  「其實我應該跟你說好久不見。」

  湊近了些,似乎想要仔細觀察她的臉,貝利亞慢慢這麼開口:「但是很遺憾,這次我是來接我兒子的。」

  「——至於你,西維亞,另外有人會跟你好好敘舊。」

  抬起一只手,掌心濃重的黑霧像是有生命般,在他指間輕盈地打轉。從中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西維亞猛得抬起頭,看向對方的目光似乎能噴出火來。

  「你以為用這種贗品就能夠打敗我嗎?」她冷冷開口:「別做夢了。」

  「那又如何?」

  貝利亞玩味地看著她的表情,笑得殘忍:「只要它打敗了你,它就是宇宙間唯一的『西維亞』,就能永遠為我所用。」

  而掌心的黑霧似乎能夠聽懂他的話一般,瞬間膨脹開來。來自亡者之地的能量朝著西維亞鋪天蓋地而去,迅速將她包裹了起來。與此同時,異次元的裂縫緩緩在身後打開,西維亞只覺得一股無法反抗的力量將自己向後扯去,眼看就要被拉入另一端的放逐之地。

  「西維亞!!」

  天邊浮現出瑰麗的光芒,從電視裡看到貝利亞出現的的賽羅終於帶著捷德姍姍來遲。並沒有注意到身邊後輩在看到貝利亞時明顯不對的情緒,他現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岌岌可危的西維亞的身上。從半空而至的飛踢積攢了少年大半的力量,毫不猶豫踹向貝利亞,逼得他不得不放手格擋。而緊接著,捷德就從地面撲了過來,將他撞得連連後退,砸碎了身後一排民居。

  「抓住我!」

  落地的瞬間來不及去看自己的戰果,賽羅立刻伸出手,試圖將一半身子被拉進裂縫的西維亞拽出來。而自然不願意就這麼讓亡靈得逞,西維亞也咬緊牙,朝著少年伸出手,眼看就要拉住彼此,卻還是在最後一刻錯過,

  她的指尖劃過賽羅的手。下一秒,整個人都陷進了次元的裂縫,徹底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西維亞——!!」

  而在黑洞閉合前,西維亞最後看到的,就是少年驟然驚慌失措的臉,和他身後晦暗的天幕,以及半空中到處飛揚著的灰燼。

  宛如末日永劫。

  ————

  裂縫的背後,是充斥著時空風暴與亂流的永恆放逐之地。

  跌落在凌亂的碎石間,西維亞慢慢從地上站起身,看著將自己拽入這裡的黑霧。它落在不遠處,不停地延伸、扭曲,最終變化成那個與她如出一轍的亡靈。暗沉沉的黑色紋路宛如頭頂不見天日的永夜,胸口的能量核心殷紅如血,如同地獄中爬出的惡鬼,渾身都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可怖煞意。

  「你以為在這種地方就能將我殺死?」

  看了眼四周呼嘯而過的凌厲狂風,西維亞沉下臉。而亡靈似乎笑了笑,和貝利亞一樣充滿傲慢的諷刺,直接用行為做出了回答。尖銳的利爪根根如刀,朝著她胸口抓來,鋪天蓋地的黑暗一同席卷而來,如同聲勢浩大的海浪,試圖用壓倒性的力量將西維亞徹底吞沒。

  手中的三叉戟發出明亮的光芒。西維亞揮槍而上,擋下亡靈的雷霆一擊,僵持半晌,又同時後退數步,遙遙對峙。

  【你……必須死……在這裡】

  依然是那樣斷斷續續的嘶啞聲音,亡靈伸出手,握住黑霧中出現的武器。它斜指向西維亞的臉,身後濃烈的黑暗蔓延而來,睜開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帶著鮮明的恨意與如深海般沉重的惡念望來。轉眼間,西維亞發現自己已經被朦朧的幻像包圍著,宛如倒影現實的鏡子,反復播放著她迄今為止的一生。

  「你已經忘了嗎,西維亞老師。」

  四面八方傳來亡靈的絮語,陌生而又熟悉的嗓音疊加在一起。西維亞能分辨出那都是曾經學生們的聲音,在它的帶領下向她內心最深處拷問,企圖將自己從內裡徹底擊垮:

  「如果不是你,我們怎麼會離開光之國,又怎麼會死去呢?」

  「為什麼,你卻能心安理得活在光明中,只留下我們在死亡中掙扎墮落?」

  西維亞握緊了三叉戟,向著四周望去。她能看到幼時一無所有的自己,父母在戰爭中永遠化作雲外的星辰,沒有親人,獨自一人艱難地活著。是貝利亞在等離子火花塔下撿到她,成為她生命中唯一能夠依靠的長輩。他教她知識,教她戰鬥,教她能夠在這世間生存下去的一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她確實是仰慕著對方的,渴望著那種攪弄風雲的肆意,能夠按照自己意願而活的自由。

  現在想想,那偶爾曾浮現在他眼底的溫柔,曾經由對方給予自己的暖意,就是她為什麼對貝利亞的背叛難以釋懷的源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離開他呢?」

  來自亡靈的聲音還在繼續,在幻境中回響,卻無端染上了尖銳的憤怒與憎恨。它站在滿是回憶的過往中央,朝著西維亞攤開手,隨即,貝利亞的幻像就出現她眼前,就像那一年等離子火花的輝光如風雪般肆虐,他踏著戰場延展出的凜冽與寒涼而來,站在面前,語氣中滿是與之後截然不同、稍微有那麼些善意的嘲弄。

  「那個時候,唯一關心過你的不是他嗎?」來自四面八方的回音疊加在一起,這麼朝著西維亞質問道:「所以,西維亞老師,你怎麼能背叛他,又怎麼能與他為敵?」

  「……」

  西維亞沉默了許久。

  她花了些時間凝視著不遠處的亡靈,和自己完全相似的外表是那樣凶狠而冷酷,卻在此刻讓她窺見了一絲裂縫,原來哪怕是人造的復制品,它的心底也有曾經和自己一樣深不見底的空洞,裡面肆虐著漫天風雪,寂靜得宛如封凍的冰河。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嗎?」她突然笑了笑,手中的三叉戟輕輕揮去貝利亞的幻像,目光憐憫:「他才是我們存在唯一的意義?」

  無數星屑從她腳下的地面飄蕩而起,在半空紛紛揚揚,宛如流淌著的星河。原本緋紅色的紋路邊緣浮現出純粹的淺金,與銀白交相輝映,神聖得無法言喻。得到安息的魂魄再度蘇醒,在西維亞身後浮現出透明的影子,它們與亡靈身後沾染惡念的亡魂遙遙對峙,白色的氣浪席卷而去,帶著其中萬千星辰的光影,讓天地失色。

  「我不會忘記的。」

  她輕聲這麼開口道,而與此同時,四周的回憶幻像也悄然發生了變化。年少孤獨的孩童身邊,漸漸出現了一紅一藍兩道身影,他們陪伴她走過漫長的黑夜,走過無人的風雪,那份過往時至今日已融入每一寸血骨,從無斷裂的那一刻,每一份每一秒,都溫暖得讓人想要微笑。

  佐菲和希卡利已然如此,由此蔓延出的羈絆更甚。她能看到貝利亞叛離光之國後的自己,桀驁不馴又不討喜,作為他的學生難免遭人非議,雖然她並不怎麼在意,但也難免會感到沮喪。而在奧特之父的默許下,佐菲將她帶到自己的弟弟們面前,介紹他們給她。那些都是正直而善良的人,從未因為貝利亞對她另眼相待,哪怕是後來被自己搶了兒子的賽文,在僵持的外表之下,跳動著依然是希望她一切都好的期待,從頭至尾,都不曾改變過一絲一毫。

  更何況,最後還有賽羅像是夜空中的星一樣出現在生命中,那樣拯救了即將沉墮的自己。

  她從來不曾一無所有。

  他們就是她永恆的錨點,是她遠行的燈塔,是她前進的目標。

  「總有人塑造了如今的你,但那絕不僅僅是一個人可以做到的。」

  揮下三叉戟,將所有回憶的幻像斬斷。在永恆放逐之地的獵獵狂風再度從身邊呼嘯而過之時,西維亞站在無數星光之中,挺直了脊背,帶著身後英魂組成的千軍萬馬,仿佛在深海中燃燒的火焰,從來不甘墮落,從來不曾屈服。

  「我不會忘記貝利亞在我生命中留下的那一部分。作為西維亞,我感謝他,但作為奧特戰士,我要打敗他……包括他所創造出的你,自我之中誕生的黑暗,也是一樣。」

  那是一生僅有一次的恨,卻決非無法割舍的愛。

  所以,她要帶著萬千星辰,帶著和自己一起留在此間的英魂們,衝破永劫的終焉,向死而生。

  刀鋒斜指,帶著無可睥睨的氣勢向敵人揮去。與此同時,白色的魂魄們隨著西維亞所指的方向飛掠而去,如同利劍,呼嘯著撕開亡靈周身包裹的黑霧,將所有惡念通通驅散。

  一聲聲刺耳的慘叫從霧氣中響起。被這純粹的能量灼傷,亡靈也節節敗退,臉上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人為創造的黑暗,終究還是輸給了與生俱來的光。

  她曾對賽羅說過,她不會敗給同一個對手兩次。

  現在,是她贏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賽文:我曾經對你那麼好,你卻要搶我兒子。

  西維亞:那你把他拎回去?

  賽羅:爹!你走開!!我媽是誰你想起來了嗎就在這兒逼逼!!!

  賽文:……這兔子我賣給你了,十塊錢一斤,不用找零。

  ————————————


第六十一章  繁星如沸

  在西維亞被亡靈拉入永恆放逐之地,而自己就差一點,沒能抓住對方之後,賽羅當場給所有人表演了什麼叫暴跳如雷的兔子。

  他可太討厭貝利亞了,每次碰見他就沒好事不說,自己都得丟一遍對像,這簡直是不共戴天之仇。氣得少年當場就扔了倆冰斧出去,准備把這個老賊片成拼盤,給他家西維亞出這口惡氣。

  只是,還沒等他發力開大招,旁邊疑似失了智的捷德就扒開自己衝了上去,試圖自己跟對方單挑,卻因為過於懸殊的實力被摁在地上捶。

  說實話,賽羅當時是崩潰的。

  尤其是看到後輩掙扎了好久,最後毫無反抗之力地被貝利亞融合獸給吞進肚子的時候。目睹長著貝利亞腦袋的龐大怪獸吃了自己兒子,展開雙翼飛出地球,他想追過去,卻被胸口撕裂的舊傷拖住了腳步,不但BOSS沒刷成,那麼大一個對像還不知所蹤,簡直把他憋屈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那家伙簡直欺人太甚!!」

  在氣得星雲莊跳腳,卻因為自己現在是唯一能依靠的對像而不敢輕舉妄動。賽羅看了眼同樣焦急萬分的來葉和佩嘉,按耐下心裡想立刻出去捶爆貝利亞狗頭的衝動,開始給來葉解釋她腦子裡聽到的那個聲音應該是奧特之王,讓她回因帕克危機發生的地方去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什麼線索。

  而他自己則和佩嘉星人一起守在屏幕前。在二十小時過去,捷德是真撐不住要被貝利亞消化了之後,才終於掏出了眼鏡,去給來葉喚醒小陸爭取時間。

  直接切了無限形態,落在月球表面。他看著面前又把自己搞成奇行種的貝利亞,二話沒說就是一個拳頭揮了過去。

  可是,融合了法伊布王和佐格第二形態,貝利亞的力量上升的不止一星半點,再加上他還重傷未愈,很快場面就開始出現一邊倒的趨勢。

  於是,當西維亞從永恆放逐之地出來時,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孩兒被貝利亞一爪子懟到石頭堆裡的場景。

  空間有一瞬間的扭曲,隨即像是被打碎的鏡子般一片片碎裂。一個星辰墜落把亡靈直接從黑洞裡轟了出來,帶著爆炸後的火光消失在遠處地球的大氣層中。西維亞手握利刃,慢吞吞地走出時空裂縫,在貝利亞和賽羅同樣怔愣的目光中落在小孩兒身邊。只一伸手,就把他像兔子一樣拎著後脖頸拽了起來。

  「怎麼被打成這樣?」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滿身的塵土:「舊傷又裂開了?」

  「嗯。」

  用力點了點頭,瞬間切換成了委屈吧啦的模式。少年給她看了自己身上被打出的傷口,腳步頓時也不虛浮了,指著貝利亞就跟她告狀:

  「這家伙打人可疼了!要不是為了捷德,我干嘛這裡跟他耗時間假裝挨打!!」

  而貝老黑:「……」

  等等,你剛剛被我拍進土裡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承認自己其實打不過很難嗎??

  而在賽羅的敘述中大致知道了自己被拉進放逐之後都發生了什麼。西維亞復雜的目光在貝利亞融合獸的肚子上轉了一圈,咂咂嘴,再一次突破了對對方下限的認知。

  「你這爹當的不行啊。」

  她異常嫌棄地給貝利亞翻了個白眼:「管生不管養就算了,現在還要吃你兒子,捷德這也太可憐了。」

  「我管教我兒子,關你什麼事。」而貝利亞反唇相譏:「這種父子的感情你是不會懂的。」

  西維亞最煩他自以為是的這一套。

  「誰說我不懂?我又不是沒養過兒子,你看賽羅不就被我養的挺好。」

  輕撫小孩兒的狗頭,直接把人給摸懵逼了。在賽羅表示抗議之前,西維亞朝著貝利亞不屑冷笑,被他這種混賬行為又激起了養兒子的憐愛之情,舉起三叉戟指向對方的臉:

  「你根本不配當個爹。不好好對待小陸就讓我來,你哪兒來的滾哪兒去,他從今天開始就是我兒子了!!」

  說著,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小孩兒扯了下,西維亞很從善如流的改口:「……嗯,我跟賽羅的兒子。」

  貝利亞:「???」

  賽羅:「???」

  萬萬沒想到這人竟然跟自己搶兒子,貝利亞一時語塞,看著對方認真的臉竟然說不出話來。而拽著西維亞胳膊的賽羅同樣一臉懵逼,並搞不清楚自己才從被對像當兒子的陰影中走出來,怎麼就突然躺著喜當爹了?

  他是要跟西維亞生個和小繭一樣可愛的女兒的,誰要給捷德那小子當爸爸啊?!

  「哼,他只可能跟我走,你別太看得起自己了。」

  說不清是惱火還是別的什麼,貝利亞冷笑,覺得這人簡直一派胡言:「這是世上沒有比血緣更親密的羈絆,我兒子馬上就要與我融為一體,你還是趁早不要做夢比較好。」

  感情這種東西在他眼裡不值一提,捷德的誕生本就基於他統治宇宙的偉業,是他給了他生命,所以現在也到了該心甘情願回報自己的時候。

  「那可不一定。」

  能夠感覺到小陸的意志還在掙扎,其中又注入了某種剛烈威嚴的氣息,在帶著來葉努力喚醒年輕後輩的靈魂。西維亞懶得再跟對方廢話,三叉戟一揮,萬千星辰的虛影就從身後蔓延而來,朝著貝利亞呼嘯而去。

  賽羅緊隨其後,兩把等離子火花刀在手,想搶在對方前面抗怪卻發現自家對像比自己更凶殘,半點都不給機會。於是也只能百無聊賴地在旁邊切切邊角料,第一次感受到了吃軟飯的快樂。

  他們就這樣在月球上跟貝利亞打得天翻地覆。

  西維亞心裡有氣,拎著三叉戟掄得不過癮,干脆把那玩意兒往賽羅手裡一塞,搶了他一把刀就往貝利亞身上砍,比起打架明顯更像是在泄憤。估摸著她是受了什麼刺激,賽羅不敢問,也不敢說,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扛著對方的三叉戟站在一邊,看著貝利亞融合獸的肚子,在心裡計算著捷德到底還要多久才能脫困。

  說實話,他再不出來,西維亞恐怕能連他一起砍了。

  ……我要不要直接戳一下試試?

  而仿佛感覺到了賽羅的蠢蠢欲動,在來葉的幫助下,捷德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神智,斷絕了對方想要搞事的心思。隨著一道光從奇美拉柏洛斯的腹部衝出,他也離開了那些想要把他消化的粘液和觸手,翻身落在賽羅身邊,剛想說些什麼,卻被面前這個凶殘的打架場面給震住了。

  「……那是西維亞桑吧?」

  甩了甩還有點暈暈乎乎地腦袋,年輕的奧特戰士一臉懵逼:「這還需要我上場嗎?」

  「當然需要。」

  一腳踹開貝利亞。在賽羅回答之前,西維亞已經提著等離子火花刀慢悠悠地走了回來,神態之輕松,仿佛剛剛以命相搏的不是自己一樣,還頗為滿意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不愧是奧特戰士,不會輕易被那種人迷惑。」

  朝著茫然的小陸點點頭,她指了指不遠處艱難爬起來的貝利亞,表情贊許:

  「去吧,去把你親爹搞死,以後你就是我兒子了。」

  「……」

  啊?

  捷德腦袋上緩緩浮現出一排問號。

  而他旁邊,賽羅已經不忍直視地閉上眼,扭過頭,堅決不肯跟後輩有任何目光上的交流。

  ……………

  ……………

  「所以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真的拿我當兒子養過?」

  和西維亞一起恢復人類之姿,落回地面。賽羅仰頭看了眼正在用奧特之王的力量專心送親爹去死的捷德,想了會兒,還是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委委屈屈望向對方。

  「不然呢,你當時那麼小。」

  西維亞詫異地看他一眼:「我又沒有戀童的癖好。更何況你親爹還專門托付過我,給你買零食的錢有一大半都是他給我的,我們甚至還討論過以後給你找個什麼樣的老婆。」

  結果誰知道後來她直接上崗了,所以賽文每次看她的眼神才那麼不對,就像是西維亞背叛了他們的革命友誼一樣,大概也是覺得她簡直監守自盜,水靈靈的小白菜居然就這麼被種菜的人給挖走了,哭都沒地方哭去。

  「……」

  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錢錢交易,賽羅一顆美好的少男心頓時破碎了。他傷心地嘆了口氣,眨巴著眼盯著西維亞猛瞧,拼命表達著『你居然跟我爹合伙起來隱瞞我』的悲傷情緒,連那邊貝利亞炸成了天邊的煙花都沒空去管。

  「你要往好處想。」

  被他委屈的眼神看得沒轍,西維亞摸了摸小孩兒的腦袋,聲音十分語重心長:「最起碼你還有個好爹,雖然也管生不管養,但還是對你挺上心的,也沒說要把你吃了大補。人要學會知足。」

  更何況。

  「你這麼可愛,現在喜歡你的人肯定都要排隊了,我從小插個隊也好。」

  話鋒一轉,她輕輕笑了聲,捏了捏對方的耳朵尖。而興許是不太經常這麼直白的表述感情,在陽光的映照下,臉上還悄然浮現了一絲紅暈:

  「這樣,你最先喜歡上的就會是我了,對嗎?」

  「……」天哪。

  賽羅瞪大了眼。

  第一次有了這種被撩得找不著北的感覺,他站在原地怔愣了會兒,心裡酸酸甜甜不知道是什麼滋味,還說不出話來。於是,腦子裡只剩一團漿糊的小孩兒干脆一跺腳,耍賴般張開手臂,就像年幼之時看到對方站在等離子火花下等待自己時那樣,毫不猶豫撲了過去。

  只剩下被迫吃狗糧的令人在腦子裡慘叫:

  「不要用我的身體這麼做啊賽羅桑!!留美奈會殺了我的!……你抱一下算了,就不要親上去了好嗎!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宇宙孝子捷德,墳頭虐狗賽羅

  貝利亞: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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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疑雲重重

  在捷德把自家親爹炸成天邊的煙花之後,說實話,西維亞和賽羅是都松了口氣的。

  賽羅是為了調查奧特膠囊失竊一事來到地球,現在結果很明了,也目送心頭大患被他兒子給送了終,只要稍微養養傷,修好帕拉吉之盾,他就可以回光之國復命了。而西維亞本來就是因為擔心小孩兒追來的,他要走肯定也不會繼續留在這裡,離開故土已經那麼久,想來也該是倦鳥歸家的時候。

  只是,她總覺得事情還沒結束。

  這個感覺並沒有什麼依據,卻也絕非空穴來風。西維亞跟著AIB去現場找過貝利亞融合獸爆炸之後從他體內飛出來的怪獸膠囊,其中有著遠比法伊布王和佐格第二形態強大的力量,但貝利亞卻並沒有使用。以西維亞對他的了解而言,這恐怕不是什麼意外,那個狡猾的魔鬼或許還有著他們想像不到的底牌。

  ……嘛,不過現在,他們需要注意的並不是這個。

  跟著朝倉陸他們過了一周醉生夢死的生活,當坐在街邊看見電視裡伏井出K的通緝時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什麼。西維亞嘴裡叼著羊角包,想起她好像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個斯特魯姆星人了,原來地球上還留著這麼個定時炸..彈,忍不住胸口一梗,差點被半口面包噎住。

  她居然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

  顯然悠閑的生活不只是對普通人,對奧特戰士也有不可扭轉的腐蝕作用。西維亞坐在原地懷疑了會兒奧生,決定去AIB問問情況。但剛站起身,還沒邁開腳步,她就聽到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還夾雜著某些還挺耳熟的怒吼,朝著自己方向靠近。

  是……令人,不,賽羅??

  眼尖地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衝過拐角,西維亞猛得一愣。而賽羅顯然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她,表情同樣有一瞬間的懵逼,卻來不及跟她打招呼,只是指著前面自己在追的人跳腳:

  「小心,西維亞!那個是伏井出K,快幫忙攔住他!!!」

  「……」

  啊?

  萬萬沒想到自己剛想起來對方的存在,這就直接送上門了,西維亞眼角抽了抽。但也二話沒說,伸手試圖朝飛掠過自己身邊的人抓去,將他拉了個踉蹌,轉過臉來,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驚恐和畏懼。

  「這是……伏井出K?!」

  看著手裡這個受驚的小白花,無論如何不能跟那個差點把賽羅算計死的惡狼聯系起來,那不是他們的確長著一張臉,西維亞完全相信小孩兒根本就是認錯了人:「你怎麼變成這樣?」

  而伏井出K害怕地睜大了眼,臉上的恐懼不似作假。他奮力甩開西維亞的手,拼命想要逃走,還踉蹌著在地上栽了一跟頭,完全沒有半分曾經跟自己硬剛的張揚神采。

  一時有點發愣,讓人抓住空子從手裡掙開。西維亞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背上被對方撓出來的三道血痕,表情復雜。

  「你沒事吧!」

  此時也追了上來,賽羅在她一個急剎,看著西維亞手上的傷口,頓時勃然大怒:「居然敢弄傷你,啊啊啊我要去殺了他!!」

  「等等——」

  手疾眼快將小孩兒攔了下來。西維亞猛地抬起頭,看向屋頂上從剛剛開始就站在那裡的人影。正不屑地望著地面上被小陸和萌亞從另一邊攔下的伏井出K,似乎在點了什麼。下一秒,一台看起來就很不妙的機器人就從半空落地,在街道上砸出好大一片塵土。

  「沒想到你也變成了被人追捕的獵物。」

  冷冷笑了笑,之前跟伏井出K有仇的三面怪人達達黃雀在後,將自己傳送進駕駛室,操縱著機械怪獸把槍口對准地面:「我早就想這麼干了,去死吧,伏井出K。」

  一道光束集中了旁邊的大樓,落石激起的塵土掩蓋了街道,差一點把地面上的人一起砸死。

  「什麼鬼,這個斯特魯姆星人到底有多少仇家?」

  還第一次有人敢往自己頭上砸石頭,賽羅瞬間被惹惱了。他從懷裡掏出眼鏡,朝著身邊的西維亞點點頭,頗有領袖風範地給所有人安排好了任務:

  「小陸,西維亞,你們和AIB一起去追伏井出K,這邊這個家伙交給我!」

  「我知道了!」

  小陸嚴肅地點點頭。而雖然想說什麼,但賽羅已經當她默認,直接變身落在了達達面前,西維亞也只能嘆了口氣,跟著朝倉陸和萌亞朝K逃走的方向追去,直到現在還有點懵逼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伏井出K好像很不對勁樣子,他怎麼回事?」邊跑邊這麼問道,她微微皺起眉:「和以前根本就是兩個人。」

  「我們也不知道。」

  跑得氣喘吁吁,卻還是要拼命裝作不會拖後腿的樣子,萌亞一邊大喘氣一邊回答,簡直讓西維亞懷疑她會不會就這麼背過氣去:

  「我……我和澤納前輩也是在街上碰見他,感覺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除了逃跑什麼也不會,的確跟之前那個伏井出K差得太遠了!」

  失憶了?

  有點詫異,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情況。曾經在宇宙警備隊見多了因為被打到腦袋而短時期變成智障的後輩,西維亞聞言只是簡單地一個頷首,反正無論如何,一切還是得等到把這家伙抓到再說。

  於是,那邊賽羅在跟達達打架,這邊三人追在K後面大呼小叫,試圖把人捉拿歸案。然而,不知道是求生的本能太過強大還是什麼,所有人都發現伏井出K簡直是兔子成精,逃得飛快,幾乎眨眼就拐過街角,不見了蹤影,甚至連西維亞這樣的奧特戰士都被他甩在身後,一臉懵逼。

  什麼玩意兒?

  她怎麼不知道這人居然這麼會逃命??!

  於是,在拐角失去了伏井出K的蹤跡,他們這一行人像沒頭蒼蠅一樣轉了半晌。小陸和萌亞去問坐在街邊用電腦打字的女人有沒有見K跑過去了,西維亞沒跟他們一起,只是站在路口仔細觀察著,試圖找出伏井出K的線索。

  沒過多久,她似乎有了些發現。

  但那並不是關於那個斯特魯姆星人的,而是一些更難以言喻的什麼,讓西維亞瞬間皺起了眉,神色第一次變得凝重。

  這個味道——

  「西維亞桑,有人說看到伏井出K往那邊跑……唉,西維亞桑呢?!」

  剛出路人小姐姐口中問出伏井出K可能的去向,一回頭卻發現剛剛還在西維亞沒了,朝倉陸一臉懵逼,和萌亞一起茫然四顧,卻發現對方真的跟K一樣人間蒸發,完全看不到任何蹤影。

  而此時,西維亞已經順著那個氣息來到了不遠處某個黢黑的巷子口。

  雖然僅僅只有一瞬,但她覺得自己是不會認錯的。濃稠的黑暗徘徊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仿佛通往深淵的入口。隱隱約約的血腥味道順著風飄散,帶著冤魂殘留的悲鳴,就像是瀕死的野獸,極度虛弱,卻也因此極度危險。

  不會有人小看想要和你同歸於盡的狼。

  西維亞垂下眼。

  她再熟悉不過的這個亡靈的味道了,本來在光線和大氣層的雙重作用下爆炸已經足夠將它消滅,可現在看來,或許她僅僅只是將它重創了而已。那團不該存在的黑霧依然藏匿在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像毒蛇一樣吐著信子,等待著什麼時候卷土重來,再給自己致命的一擊。

  ……真不愧是貝利亞創造出來的東西,跟他一樣頑強。

  伸出手,捏散指尖殘留的薄薄黑暗,西維亞復雜地這麼想道。而在她繼續醞釀出別的什麼情緒之前,黑暗中一閃而逝的某種金屬反光瞬間吸引了她的注意,驅使著她向前一步,俯身從雜物堆胖撿起了什麼。

  那是一串鑰匙。

  看起來毫無特色,鑰匙圈上帶著廉價的掛墜,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西維亞卻變了臉色。

  她曾經在賽羅的人間體身上見過完全相同的配置,無論是鑰匙,還是掛墜都如出一轍。令人還略帶得意地炫耀過,這是小繭挑得鑰匙扣,他們家人手一個,當作家庭信物,還分別刻了每個人的名字。

  微微眯起眼,西維亞將鑰匙圈掛在手指上,看向掛墜上的名字。

  ——伊賀栗,留美奈。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是令人妻子的名字。

  突然感覺到了命運再一次的變軌和失控,西維亞猛得攥緊了鑰匙。無論是不是巧合,屬於賽羅人間體家的東西出現在亡靈盤踞過的地方,這本身就是足夠讓人深思的事情。

  她皺起眉,卻還沒來得及再思索些什麼,另一邊的街道上就傳來什麼砸在地面的轟鳴。

  西維亞回頭望去。

  正好看見達達操縱的機械怪物穩穩落地,而跟他死磕的賽羅則直接摔在了地上,胸前的能量計時器閃著紅燈,像是被打懵了一般,半天沒爬起來。

  西維亞:「……」

  所以,希卡利給賽羅的膠囊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這是她第幾次看見他用無限形態吃癟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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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人間迷惑

  看著自家小孩兒又一次成功挨打,西維亞表情復雜,卻也沒多猶豫,立刻化成光前往那邊的戰場。

  她來得挺及時。

  不知道跟達達在大氣層干了什麼,反正賽羅現在是已經維持不了光之巨人的身姿,直接變回人間體躺在地上喘氣了。西維亞落在他面前,二話沒說就往他胸口拍了道能量過去,雖然幫不了太大的忙,卻也聊勝於無,能讓他現在好受一點,不至於因為舊傷和能量的缺乏直接陷入昏迷。

  「你是不是得罪希卡利了?」

  把人從地上拎起來,讓他靠著自己站好,西維亞現在困惑極了:「他可是跟我聲稱奧特膠囊的力量不輸於終極鎧甲的,怎麼到你這兒用起來跟假貨一樣?」

  「……」

  這話太扎心了,賽羅沒法接。他猶豫了半晌到底是把鍋推給對像發小還是承認自己腎虛,到最後實在沒法開口,就委屈地看了對方一眼,展臂一抱,把自己的重量都倚到了西維亞身上。

  「我沒養好傷。」他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蕭蕭索索地開口:「不然哪兒有人敢這樣打我?」

  「打你就打你了,還挑時候?」

  西維亞被他逗笑了。而沒了賽羅阻攔,達達又開始不留余力地想要搞死仇人伏井出K,追著他罵的那就一個慘烈,還把貝利亞拖出來諷刺,結果真的刺激大發了那個重度貝利亞控,直接給人的失憶症給整好了,憤怒地掏出怪獸就跟達達打成了一團。

  ……說實話,西維亞看得挺爽的。

  就是旁邊先被達達打回原形,又看著達達被伏井出K打成憨憨的小孩兒可能自尊心受挫得厲害。

  「我——」

  感覺自己受到了奇恥大辱,要不是現在實在變不了身,賽羅真想扒開已經又跟K打起來的捷德,自己上,找回場子。而實在太了解這兔崽子的德性,西維亞忍不住一指頭在他額頭上戳了個紅印,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直接把人給壓了回去。

  「好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睡覺,把傷養好。」

  她掏出令人的眼鏡架回對方臉上,無視了賽羅的抗議:「我找你的人間體有事,快回去啊乖。」

  「等等,西維亞——!!」

  還沒把話說完,臉上屬於奧特戰士的凌厲就變成了略顯怯弱的柔和。令人眨巴眨巴眼,看到自己還抱著西維亞的雙手,立刻被嚇得收了回去,連連後退好幾步,卻因為身體虛弱直接栽在了地上。

  「對不起西維亞桑,我不是故意的……啊!!!」

  他的表情實在太慘烈了,就像是被賽羅逼良為娼的純情少女,一時看得西維亞有點好笑。她搖搖頭,上前一步把令人扶了起來,這次倒沒有那麼親昵,就只是單純地將人架在原地站好,宛如隨手提起了一個麻袋。

  「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不遠處捷德跟伏井出K的戰鬥接近尾聲,已經到了開大招暴走的階段。西維亞懶得去看結果如何,拎著令人朝不那麼危險的地方走了幾步,在對方開口之前,把剛剛在小巷子裡撿到的鑰匙懟到了他面前。

  「這個你看著眼熟嗎?」她問道。

  令人一頭霧水地接過,然後立刻瞪了大眼。

  「這……這不是留美奈的鑰匙嗎?」他抬起頭,臉上的困惑不似作偽:「前天她說在買菜的路上不小心丟了。」

  丟了,是嗎?

  看了他一會兒,直到把令人看得背後發毛才移開目光。西維亞沉思了下,想起那條巷子裡亡靈殘留的氣息,心下已經有了打算。

  脫胎於自身的黑暗,她一定要親手將它超度。同樣,她也會保護好令人的家人。

  延續千年的噩夢,是該結束的時候。

  「別太擔心。」

  大概是從她凝重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令人有點不安。但西維亞很快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慌張。

  「如果真有什麼事,我一定會立刻告訴你的。」

  她朝著對方笑了笑,不知為何,莫名有種能夠安撫人心的力量:「無論發生什麼,都有我在。」

  「……嗯。」

  只覺得所有隱隱的焦慮都能在她如星空般的眼眸中平息,令人握緊手中的鑰匙,用力點點頭。

  ————————

  於是,雖然打敗了貝利亞,但伏井出K又開始作妖,小陸等人又投入了跟人鬥智鬥勇的緊張生活之中。

  而現在並沒空跟那個斯特魯姆星人死磕。在將令人送回家好好修養之後,西維亞這幾天都悄悄跟在他的妻子留美奈身後,很快把這位家庭主婦的作息摸了個通透。

  她沒跟賽羅和令人說自己要干什麼,左右也不過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想。但很快,西維亞就發現這個決定實在太正確了——在跟蹤對方的第二天,她聞到了那股熟悉的黑暗味道,就在留美奈方圓百米之內,很明顯是那個重傷的亡靈也在對她虎視眈眈。

  可是,為什麼?

  留美奈明明只不是過是個普通的地球人類,她身上有什麼是亡靈想要的嗎?

  還是,它想以此為跳板,最終目的其實是對賽羅和令人不利?

  一瞬間想了很多,卻不動聲色。西維亞看著那片小心翼翼跟在留美奈身後的陰影,正在考慮是不是現在直接把它揪出來,就發現亡靈已經迫不及待動了手,數道鋒利的黑色觸手猛地從陰影中竄出,直直刺向對方的後背。

  而留美奈毫無所覺。

  自然不可能看著亡靈對令人的妻子不利。西維亞陡然一驚,指尖燃起緋紅色的光芒,就要去把黑色的觸角切斷。然而,在她將光丟出去的前一秒,留美奈身上卻突然有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芒亮起,宛如堅不可摧的盾牌般,在她周身組成了一道防御力場。直接將亡靈的觸角彈開,甚至燃起紅色的烈焰,隱隱在空氣中燒灼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亡靈發出一聲吃痛的尖叫,畏懼地縮回觸手。

  ……這是?

  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這麼發展,西維亞一時愣住了。她看著依然什麼都沒感覺到,專注走在回家路上的留美奈,眼底飛快地劃過一絲什麼,並不否認自己確確實實被嚇了一跳。

  那不是賽羅留下的能量,她很清楚,同樣跟自己與捷德也毫無聯系。而亡靈之所以盯上了留美奈,或許就跟這股神秘的力量有關,若非如此,西維亞真的很難想像為什麼亡靈拖著重傷也要在這個時候找對方的麻煩。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亡靈又試了好幾次,依然無法突破那道防御,頓時惱怒成怒。它憤憤地伸出一根觸角,勾住了街邊的垃圾桶,用力將其打翻在地,發出好大一聲響。路上的行人幾乎都被嚇了一跳,站在原地四處觀望,留美奈也不例外,臉上帶著驚訝和茫然,提著剛從市場買回來的蔬菜不知所措。

  而就在她頭頂,一戶人家放在陽台上的花盆搖搖欲墜。隨即便是一片陰影閃過,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直直掉了下來,呼嘯著朝著下方站在原地的人砸去。

  「小心——!!!」

  路人有些看到了這驚險的一幕,撕心裂肺地大叫出聲。而看著朝自己張牙舞爪面露驚恐的人們,留美奈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看著朝自己砸來的花盆,眼底浮現出一絲明顯的驚恐。

  慘案,似乎馬上就要發生。

  而下一秒。

  一道影子飛速跑過街道,抱住留美奈猛地朝前一撲。隨即,便是花盆落在地面上的刺耳巨響,當她再回過神時來時,自己已經跌倒在地,卻沒有受什麼傷。似乎是那個救了自己人還替她在地上墊了一下,站起身來的時候,手臂上還有擦過粗糙地面時留下的紅痕。

  「沒事吧,這位夫人?」

  黑灰色的眼眸在陽光下浮現出淡淡的淺金,宛如停駐了整個宇宙的星光。西維亞微微俯身,將手伸向留美奈,眉宇間盈滿真誠的憂慮:「有哪裡受傷嗎?」

  看著她寫滿擔心的臉,留美奈一時愣在了原地。

  兩個小時後。

  「啊——真的好累啊。」

  下了班,走在通往回家的路上,令人伸了個懶腰,這麼跟賽羅抱怨道:「每天那麼忙,最開心的時候大概就是回家的那一刻吧。」

  「誰說不是呢。」

  賽羅的聲音聽起來蔫巴巴的,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跟達達打架傷到了肺,又被西維亞趕蒼蠅一樣攆了回去,心情不好。他對於人間體的絮絮叨叨並沒有認真附和,就是有一搭沒一搭回對方兩句,宛如一只從此失去了夢想的兔子。

  「嘛,賽羅桑也不要太難過了。」

  知道他並不開心,令人干巴巴地笑了兩聲,試圖安慰:「這兩天西維亞桑是沒來找你,但說不定是有什麼事呢?你不要想太多嘛。」

  「……可她都不問我一句傷的怎麼樣了,也不來安慰我,她以前不會這樣對我的。」

  搖搖頭,賽羅可憐巴巴地這麼開口道,越想越覺得自己實在委屈:「她是不是嫌棄我太弱了,沒法保護她?」

  令人:「……」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但不同情你,我還想把你發的狗糧喂你吃下去。

  已經看多了這人在戀愛中降智的行為,令人搭理他也不是,不搭理他也不是,現在無奈極了。而很快,他們就回到了居住的公寓,一門之隔,就是永遠溫馨的家,這讓令人疲憊的表情頓時一掃而空,開心地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啊,我也好想西維亞啊,這要是我跟她的家該多好……」

  而賽羅依然在不停地叨逼叨,但他家人間體現在沒空理他。已經做好了留美奈或者小繭跑出來迎接自己的准備,令人哼著歌走進門,一句『我回來了』還沒說出口,就看見西維亞正坐在他家餐桌前,懷裡抱著笑得特別開心的小繭,見他進門,微微點頭打了個招呼,仿佛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令人:「……」

  我開門的方式是不是不對。

  「啊!是西維亞啊!!」

  在自家人間體懷疑人生的時候,賽羅已經嚷嚷了出來,語氣尤為激動。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事情似乎有哪裡不對,這難道不是令人的家嗎?為什麼西維亞現在會出現在這裡??

  ……該不是,他之前用令人的身體去抱她的時候,被留美奈看見了吧?

  顯然跟賽羅的思維保持了高度的同步,令人頓時僵在了原地,恍如世界末日臨頭。而就在他懷疑人生的時候,留美奈已經從廚房裡端了切好的果盤出來,見他站在門口表情漂移,『哎呀』了聲,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招呼他趕緊進來:

  「你站在哪兒干什麼呢,令人?還不趕緊過來給客人倒茶!」

  伊賀栗令人現在一臉懵逼:「客……客人?」

  「對啊,西維亞桑可是救了我的恩人呢!」

  把果盤放在西維亞面前,留美奈從她膝上抱下還想再賴一會兒的小繭,雙手搭在對方肩膀上,眼睛亮得出奇,臉頰還泛起了一絲可疑的紅暈:「你不知道她當時有多帥氣!!」

  這——

  賽羅在他腦子裡發出某種被哽住的聲音。

  而令人:「……」

  他想拎著某些奧的脖子猛晃。

  怎麼肥事?

  我就出去上了一天班,我老婆就要被你對像給搶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令人:賽羅你頭上有點綠。

  賽羅:好巧,你也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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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深淵之上

  伊賀栗令人在家裡吃了有史以來最食不知味的一頓飯。

  在自己老婆的敘述中能夠得知西維亞確實是在大街上救了她一命,請人吃頓晚飯是應該的,他沒那麼小氣。而因為要照顧小繭,留美奈和他們的女兒坐在一邊,令人自然要跟西維亞坐在一邊,這也沒什麼。但問題就在於,他身體裡還有一個時刻想撲到自家對像身上的奧特戰士,讓他拿筷子的手一直在蠢蠢欲動,有好幾次都差點控制不住,想在留美奈的注視中給西維亞夾菜。

  這是個送命的行為,成功一次自己就要當場去世,令人拒絕向黑惡勢力妥協。

  本來按照賽羅的脾氣,這會兒他應該已經暴躁地跟人間體死磕,准備去拽眼鏡了。但在他真的付諸實施之前,旁邊已經看了半天熱鬧的西維亞重重咳嗽一聲,明顯在警告他不要亂來,讓賽羅一下子萎了。只能委委屈屈縮在令人身體裡,眼巴巴看著他們四個人恰飯,同時默默腹議西維亞應該多吃一點,你看她都瘦了。

  「……」

  看了眼西維亞削瘦但也健康紅潤的臉頰,令人痛苦地轉過頭,只覺得吃下去的米飯都在胃裡變成了一顆一顆的狗糧。

  而並不知道飯桌上究竟有多少暗流湧動,在結束了晚餐之後,因為要陪小繭畫畫,留美奈在收拾了客廳之後,就端出茶讓令人和西維亞聊天,自己去照顧女兒。禮貌地站起身,從對方手中接過托盤,西維亞在中途不小心碰到了留美奈的手,猛得一愣,隨及又不動聲色掩去眼底的異色,點頭向她致謝。

  留美奈急忙擺手讓她不要客氣,就跟在自己家一樣,千萬不要拘謹。並一巴掌拍上令人的腦殼,讓他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的救命恩人。

  令人被她拍得一口水嗆在喉嚨裡,咳嗽都撕心裂肺。

  「嘛,很感謝……咳……感謝西維亞救了留美奈。」

  還在慢吞吞地把自己從差點嗆死的陰影中解放出來,那邊賽羅已經按耐不住,直接擼了眼鏡親身上陣。他大大咧咧地在沙發上坐下,把茶幾上的零食和果盤全朝著西維亞推了過去,半點沒有慷他人之慨的羞愧,看著對方的眼睛亮得出奇。

  「所以是怎麼回事?」

  看了眼小繭和留美奈都沒注意到這邊,賽羅無視了令人的抗議,悄咪咪朝自家對像身邊挪了挪:「西維亞為什麼會在大街上救了留美奈?」

  「……」

  只當自己沒看見兔崽子暗搓搓地小動作,西維亞整理了一下思緒,將亡靈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對方。而看著少年漸漸凝重起來的表情,她輕輕拂過剛剛觸碰到留美奈右手的指尖,雖然早有所猜測,但當真的觸及最後一塊拼圖的時候,她還是難免會為此感到驚訝。

  「剛剛我感覺到了,她的右手在發熱。」

  西維亞轉過頭,黑灰色的眼底閃過一絲淡淡的淺金:「這意味著什麼,我想你應該明白吧。」

  「……利特魯之星。」

  點點頭,賽羅喃喃道。由伏井出K散播的卡雷蘭分子彙聚放射性能源,在人類體內形成的能量團。持有者會擁有各種各樣的超能力,身邊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怪獸。那麼,為什麼亡靈會選擇盯上對方,那就很好解釋了。

  它需要這份能量恢復被西維亞重創的身體。

  「那現在怎麼辦?」沉思了一會兒,賽羅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覺得還是先去星雲莊檢查一下,確定之後叫那個AIB過來解決比較好。」

  「我也是這麼想。」

  西維亞點點頭,而令人對此也沒有意見。於是他們便商定,提前跟小陸說好,明天一大早令人一家便前往星雲莊,讓萊姆為留美奈進行檢查,確認是否真的是利特魯之星的能量波動。

  至於該怎麼跟留美奈解釋,怎麼說服她相信這種事,那就是他們自家人需要去做的事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西維亞並沒有摻和,只是又跟賽羅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以至於當留美奈將小繭哄睡覺,再回到客廳時,就只剩下令人坐在兩只茶杯面前愁眉苦臉,看起來還挺難過。

  「啊,西維亞桑就這麼走了嗎?」她臉上的遺憾溢於言表:「我還想多跟她說說話呢。」

  令人:「……」

  他覺得自己頭上已經有了隱約的綠色。

  之後,一夜無事。

  雖然亡靈不太可能在賽羅在家的情況下發難,但為了以防萬一,西維亞還是在令人家的公寓樓下待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在令人一家出門時,遠遠綴在他們身後,維持著一個既不會被發現、又能夠及時支援的距離,看著他們朝著星雲莊的方向走去。

  這倒不是說西維亞操心過度。雖然迄今為止還沒有什麼證據,但從發現亡靈蹤跡那一刻起就縈繞在心底的危機感從未褪去,甚至越發強烈。她並不是一個只靠直覺行事的奧特戰士,但也從不會小看這種在戰場上磨礪出的第六感。畢竟可怕的不是餓虎,而是受了傷的野狼,在孤注一擲的情況,那個被貝利亞制造的亡靈會做出什麼事都不會讓人驚訝,與其祈禱虛無縹緲的運氣,她覺得還是自己提高些警惕比較好。

  而事實證明,這確實是個絕對正確的選擇。

  星山市是個開滿鮮花的城市,在初夏時節尤為五彩繽紛。從山麓而來風微微拂過,帶來被陽光蒸騰過的青草味道,如果不是還有正事要做的確是個適合出門的天氣。最起碼,並不懂現在是要去干什麼,令人的女兒小繭就完全當成了一次遲來的春游,對著路邊盛開的繁花報以極大的興趣,時不時還去試圖撲草叢裡的蝴蝶,蹲下身去看螞蟻搬家。

  一滴還未蒸發的水珠從葉子上滾落,悄無聲息滲入泥土中。

  地上的陰影被撥動了一瞬,似有漣漪一圈圈四散。

  而下一秒。

  鋪天蓋地的黑暗驟然而起,從四面八方圍攏而來,帶著令人作嘔的惡念與暴虐,幾乎眨眼就將小繭和她身邊的留美奈包裹了起來。而雖然有賽羅的提醒,卻依然反應不及,被一道強橫的能量彈了出去,令人看著面前初具雛形的能量力場,表情大變,剛要從地上爬起來摘眼鏡放賽羅出來,就感覺到一道人影風一般從自己身邊卷過,在力場合攏之前闖了進去,與自己的妻女一起消失在無邊黑暗之中。

  是西維亞。

  「……可惡!!」

  沒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設這種埋伏,賽羅扯掉眼鏡,也了追上去,卻被已經成型的能量領域攔住了腳步。

  又是這樣。

  每一次,每一次都這樣在自己眼前帶走重要的人。

  收回被黑霧腐蝕出一塊猩紅的右手,他看著面前流淌著的肉眼可見的黑暗能量,深吸口氣,神色終於開始變得暴怒。

  ————————

  衝進能量力場的瞬間,西維亞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濃重惡念,與深海般令人窒息的壓力。

  亡靈在進行一場豪賭,她很清楚。這片領域裡有它目前大半的力量,為了利特魯之星,它完全就是在孤注一擲,什麼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稍有不慎,小繭和留美奈都會有生命危險。

  她不能讓她們出事。

  腳步未停,朝著黑暗能量最濃厚的地方衝去。而在揮散霧氣,終於看到她們的身影時,西維亞發現眼下確實是她最擔心的場景——亡靈已經化成了人類大小的身姿,正挾持著昏迷過去的小繭。而留美奈則跌坐在不遠處,表情混雜著驚恐和絕望,臉上還有未干的眼淚。

  「小繭……小繭她!!」

  感覺到西維亞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留美奈猛得反握回去,力氣大得出奇,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西維亞桑,救救小繭!!!」

  「我知道。」

  表情凝重地能夠滴出水來,西維亞拍拍她的肩膀,上前一步將對方擋在自己身後,直面著凶神惡煞的亡靈,眉頭皺的很緊。

  「你想做什麼?」她沉聲道:「把小繭放開,我可以滿足你的任何要求。」

  這是無法圓轉的妥協,代表著自己只能任人宰割而毫無退路,但她只能如此。而亡靈顯然也很清楚西維亞處在怎樣被動的境地裡,它臉上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身後無數雙猩紅的眼眸隨之睜開,宛如來自地獄的凝視,在邀請她踏入永遠無法回頭的黑暗。

  【你說……任何要求……都……可以……】

  聲音一如既往嘶啞,就像是惡魔的低語。亡靈看著西維亞,就像是看著鏡像兩端的自己,一個身披流光,一個隱入黑夜。

  「沒錯,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你放開小繭,不要再為難其他任何人。」

  頓了頓,西維亞安靜地這麼開口道:「我知道你想要利特魯之星,我同樣可以給你。」

  然而,聽完她的話,亡靈卻突然沙啞地笑了起來。

  【利特魯……之星?】

  它臉上露出和貝利亞如出一轍的譏諷:

  【那對我……而言……沒有任何……用處。】

  西維亞以為它重傷至此,急需能量恢復,才如此孤注一擲。但是事實上,它從未在意過自己的生死,自那位大人手上誕生以來,直至如今,它所渴求過的東西都只有一個。

  黑色的霧氣在小繭脖頸上游走而過,它抬頭看著對方,眼底浮現出扭曲而惡毒的快意。

  【我要你的命……來換她的命】

  它要她死。

  然後如貝利亞所期望,以永墮黑暗之軀,成為這宇宙中唯一的『西維亞』。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武漢,今天解封啦∼

  守得雲開見月明

  ————————————


第六十五章  繁華之下

  我要你的命,來換她的命。

  亡靈的話如同驚雷,在耳邊炸響。天邊湧來的烏雲就像是為這死局拉開序幕,從最開始所有的生路便被堵死,只能按照操盤者劃定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向絕望。

  「……可以。」

  西維亞抬起頭,看著它周身湧動的黑色霧氣,深吸口氣:「你放開小繭,我的命給你。」

  「西維亞桑!」

  跌坐在她身邊的留美奈瞪大了眼,卻說不出讓她不要犧牲快逃離這裡的話。倘若亡靈挾持的是她自己,她絕不會讓對方如此涉險,可現在,隨時可能會死去的是自己的女兒,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這讓留美奈滿心痛苦,又厭惡自己這樣期盼只能依靠他人犧牲而掙得的希望。

  「沒事的。」

  而似乎能知道她在想些什麼,西維亞回過頭,微微笑了笑。即便將要走上無法回頭的絕路,如望遠山的眉宇間依然只有平靜與溫和,眼底星辰萬千,宛如停駐了整個宇宙的光。

  她上前一步。

  下一秒,黑色的觸角呼嘯而來,帶著強烈的惡念與憎惡朝著西維亞胸口扎來。無法躲避,只能微微側過身,讓觸角扎進了肩膀。她按耐下喉嚨裡的痛呼,踉蹌一步,卻依然挺直了脊背,目光清醒而銳利。

  「放開小繭。」有如鮮血般的金色光粒子從傷口流下,西維亞皺起眉,再一次厲聲道。

  而亡靈並不打算賴賬。小繭對於它而言除了威脅之外毫無用處,既然現在西維亞已經落在它手中,那麼人質的作用已經蕩然無存。於是,黑色霧氣一閃而逝,將小姑娘放回了地面上,與此同時,更多的黑暗能量朝著西維亞如潮水般湧去,眨眼間,就將她和亡靈一起包裹了起來。

  絲絲縷縷的亡靈之力順著埋入體內的觸角傳來,不但在吸收著她的能量,甚至還在一點點蠶食著與生俱來的光芒。西維亞皺起眉,想要抓住刺入自己肩膀的觸角,卻發現迅速流失的體力讓她根本難以為繼,根本沒有力氣與亡靈抗衡。

  【別掙扎了】

  吸收西維亞的能量越多,聲音也變得越流暢。亡靈尖銳地笑了起來,不知道做了什麼,只見一陣黑色與紅色夾雜的光芒從他們身上燃起,兩人的身影一同消失,隨即再度以巨人之姿出現在能量場中,宛如雙生。只不過,亡靈的身軀正在緩慢變得透明,而西維亞身上緋紅的紋路卻在慢慢染上猶如暗夜的墨黑,能量核心中也浮現出猩紅的血色,就像是她曾經漸漸迷失自我於深淵那樣,平靜已久的大腦裡,再度出現了亡魂們日夜沸騰的喧囂。

  「你想干什麼?」

  意識到自己的身軀和意志都在被侵蝕,無法再被自己掌控。西維亞聲音裡帶著明顯的虛弱,想要掙開亡靈的束縛,卻只是讓能量更加迅速地流失。

  【我說了,我要你的命。】

  而亡靈的語氣譏諷更甚,卻隱隱存在著難以察覺的復雜。它從出生之日起就學習著西維亞的一切,期望和她一樣獲得被那位大人另眼相待的資格。如今,在夙願即將實現的現在,或許連它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翻湧著的情緒,除了狂喜之外,另外一半究竟該是什麼。

  【我會成為你,成為宇宙中唯一的『西維亞』。】

  它大笑起來,從觸角湧入西維亞體內的黑暗也驟然達到了一個可怖的強度。在亡靈的身影徹底與奧特戰士融為一體的那一刻,四周的能量力場也終於被打碎,露出頭頂從未改變的,碧藍如洗的蒼穹。

  「西維亞!!」

  和捷德一起闖了進來。在集束光線耀眼的余光之中,賽羅放下手臂,看著半跪在力場中央的西維亞,剛想要跑到她身邊,卻看到對方猛得抬手制止了他的行動。而抬起頭時,猩紅色的眼眸宛如流動的血海,縱然其中還留有幾分淺色的清明,卻也正在被慢慢蠶食,沉淪進無邊黑暗中去。

  「別……別過來……」

  聲音裡帶著亡靈特有的沙啞,卻也依然保留著屬於西維亞的影子。她攥緊了撐在地上的雙手,身後黑色的亡魂與白色的英靈纏鬥在一起,正激烈地爭奪著這具身體最終的歸宿。

  她還在堅持,但她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怎麼辦,賽羅?!」

  雖然是第一次見到西維亞黑化,但也不妨礙他意識到對方情況不妙。捷德嘗試著靠近了下,卻被魂魄們掀起的狂風差點刮走,於是也只能將目光放在賽羅身上,指望他拿個主意出來。

  「我也想知道該怎麼辦!!」

  在這場西維亞與亡靈的角力中幫不上任何忙,賽羅惱火地踢斷了旁邊一顆參天大樹。若是他能變成光輝形態還好,他還能替她淨化一下亡靈的黑暗能量。但現在,帕拉吉之盾受損,身上舊傷未愈,僅剩的能量無法維持光輝賽羅龐大的消耗。事實上,若不是希卡利給他送來了奧特膠囊,以他現在的狀態,就連換形態作戰都很困難。

  該死的亡靈,該死的貝利亞!!!

  可不會忘了到底是誰搞出這種東西給他們添堵,賽羅看著旋風中央神色痛苦的西維亞,只覺得胸口像是被無數刀子戳中一般,連呼吸中都帶著細細密密的疼痛。

  而在兩位奧特戰士都一籌莫展之際,看著正在和本我之惡艱難抗爭的西維亞,抱著小繭的留美奈神色悲傷,眼底卻漸漸浮現出一絲決絕。

  她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西維亞犧牲自己的救回了她的女兒,緊接著那位巨人便以受傷的姿態出現,讓她很難猜不出對方的真實身份。再加上令人很坦誠地告訴過她他們今天出門的原因,事已至此,留美奈也能大致拼湊出為何亡靈會襲擊他們的緣由。

  所以,她必須做些什麼。

  為了自己,為了小繭,為了西維亞。

  曾經在新聞中看到過有關不明發熱的報道,只是從未與什麼超能力聯系起來。而在親身感受過之後,她開始知曉利特魯之星的存在,也同樣能夠感受得到,那是一種多麼強大的力量,能夠為奧特戰士們帶來怎樣的奇跡。

  「求求你,」

  她抱緊了懷裡還在昏迷的女兒,抬起頭,朝著遠處的光之巨人祈禱,用盡一生的虔誠:

  「求求你們,捷德奧特曼,賽羅奧特曼……請你們一定要拯救西維亞桑!!」

  神明聽到了信徒的祈願,降下溫柔的恩澤。

  一道光從她胸口飄出,搖搖晃晃飛向神色焦急的捷德。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力量波動,小陸愣了愣,張開五指,看著掌心落下的光輝,似乎能夠聽到其中包含著的虔誠與希冀。

  它漸漸變成了一枚奧特膠囊。上面有著熟悉的奧特戰士的標識,正在朝他微笑。緋紅色的紋路宛如生命最初燃起的火焰,在宇宙的永夜下,在星辰的輝光裡,都那樣熱切而溫柔地盛放著。

  「這是——」

  被突如其來的能量所吸引,賽羅撇了一眼:「西維亞的奧特膠囊?!」

  「嗯。」

  沉沉地應了聲,仿佛能夠感受到其中蘊藏的決意與力量。捷德看著面前依然在跟亡靈艱難撕扯的西維亞本尊,隱隱感覺到了某種威嚴而剛烈的注視,在催促著他,將這場橫跨千年的命局終結。

  「你不要打我,賽羅。」深吸口氣,他掏出升華器,對還在懵逼的前輩這麼開口:「我要借用西維亞桑的力量了。」

  說完,不等賽羅回答,他就將兩枚膠囊一起進行了融合升華,整個人都開始散發出一陣璀璨的光芒。

  ……嗯?

  差點被光芒晃瞎,賽羅愣了愣,隨即就反應了過來,撕心裂肺地朝著光芒裡的捷德大吼:「你用誰的膠囊跟西維亞融合了?要是貝利亞那個老賊我就直接殺了你啊啊啊啊——!!」

  捷德:「……」

  西維亞:「……」

  就算她現在離被亡靈吃掉只有一步之遙,她也強烈地想把這只兔崽子的腦殼敲出一個窟窿。

  這麼飄,你怎麼不上天呢?!!

  而不知是不是早就預料到賽羅這個德性,捷德默默嘆了口氣,向前邁出一步,從光芒中走出。一般而言,用奧特膠囊融合升華後的形態總會帶著原有者特有的標志,現在也不例外。最起碼,在場所有人都看到,捷德半邊身體已經變成了緋紅與銀白交織的紋路,淺金色的胸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而他手中,一縷緋紅色的光芒燃起,帶著萬千星辰的虛影延展開來,最終變成足以攪動銀河的三叉利刃。

  這是西維亞的力量,屬於光之「驍姬」的強大與桀驁。而作為融合的另一半,捷德另外半邊身體卻是干淨凜冽的湖藍,手腕上同時覆蓋著奧特手鐲與帕拉吉之盾的能量,兩道標志性的冰斧也安靜待在頭頂,在陽光的照射下,浮掠過一絲金屬的冷光。

  他用西維亞的膠囊融合了誰的力量,顯然已經很清楚了。

  「如果你沒有辦法的話,就不要對著有辦法的人說要殺了他了,賽羅。」

  看了旁邊呆滯的奧特戰士一眼,捷德又重重嘆了口氣。手中的三叉戟亮起璀璨的星輝,他舉起利刃,帶著寂白的流光朝著西維亞用力擲去。

  「喂——!!」

  賽羅被嚇了一跳,卻來不及去攔他,三叉戟已經呼嘯著刺進了西維亞的胸膛。但那沒有造成任何傷口,仿佛刺入的只是一片水幕般,直直穿透對方,將正在奪取西維亞意識的亡靈從她身體中叉了出來,重重釘在遠處的地面上。

  亡靈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

  在被三叉戟刺中的瞬間,只覺得身上壓力驟然一松,就像是有什麼重負被從自己身上剝離般,西維亞差點就這麼直接跌坐在地上,隨即便被迅速竄過來的賽羅扶住,靠在他胸口穩住身形。

  而捷德已經風一般從他們身邊掠過。釘住亡靈的三叉戟化作光消失又重新出現在他掌心,很快就把對方打得連連敗退,連帶著從西維亞身上偷取的能量都消耗一空。

  「小陸的這個形態挺好看的。」

  把全身重量都倚在自家小孩兒身上,西維亞看著捷德完全結合自己和賽羅所有優點的外貌,目光慈愛極了。

  可不是嗎。

  摟著自家對像,就像是夕陽下一對驕傲的爹媽,賽羅十分贊同地點點頭:「這樣挺好,更像我們的兒子了。」

  捷德:「……」

  我把你們當隊友,你們卻想當我爸爸?

  是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捷德:我還有賽羅和奧特之父融合的形態,我可以當他們的兒子嗎?

  賽羅:……你走開,我沒有你這樣的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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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一葉障目

  捷德很快收拾完了亡靈。

  不知是不是西維亞的奧特膠囊裡本來就含有那些魂魄的力量的緣故,在這種形態下,捷德用出的所有光線比起破壞,更像是某種淨化,而那對於亡靈來說不亞於最可怕的毒藥。於是,在絢麗的光芒之中,來自黑暗的陰影被徹底消滅,不甘的亡魂得到超度,終於能夠永遠平靜地沉睡下去,再不必被打擾,也不會再被利用。

  它的痕跡徹底從世間淡去。宇宙中響起一聲喟嘆,隨即便化作風,吹散最後一絲永劫的灰燼,像是在為這場橫跨千年的命局劃下句點。

  而在消失於漫天光芒中前,亡靈最後朝西維亞看了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很多,又似乎什麼都沒有,它花了一生的時間想要成為對方,成為所有人眼中的『西維亞』,可到最後,它也只能以一個復制品的身份死去,甚至連它的創造者都未曾承認它的存在。

  黑暗終究慢慢散去,顯露出頭頂干淨純粹的湛藍蒼穹。

  「如果當時我真的墮落,或許現在也不會比它好上多少吧。」

  雖然胸口的能量計時器閃著紅光,表情卻還挺放松。或許是終於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西維亞靠在賽羅身上,語氣難得有些幼稚的意味:「要是真到那個時候,你會不會也這樣毫不猶豫地將我殺死?」

  「那我大概不行。」

  摸了摸鼻子,賽羅搖搖頭,聲音裡有微不可覺的後怕,但很快又再度變得堅定:「但你不用擔心,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無論追到宇宙哪個角落,我都會帶你回家。」

  她是他最初的憧憬,是最終的歸宿,是他的一身反骨。就算墮入黑暗,就算分道揚鑣,他也一定會找到她。

  然後再一次將彼此拯救。

  盯著少年認真而真誠的臉,西維亞愣了愣,然後笑了。她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就像一直以來那樣,撫過他英挺的眉眼,最後屈指在他額頭輕彈一記,無比親昵。

  而賽羅則立刻抓住她的手,攏在掌心,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俯身,一口吧唧在了她臉上。

  正好收工走回來的捷德:「……」

  #我不應該在這裡,我應該在車底#

  接下來的日子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該在星雲莊折騰的折騰,該去賺錢養家的賺錢養家,生活中的意外會有,但更多的時候還是一成不變的平淡。留美奈托令人轉達了對西維亞的感激,包括令人自己也一再對她為了小繭犧牲一事道謝,但西維亞並不覺得那有什麼。畢竟保護他人是奧特戰士永恆的信條,換了任何人都會這樣去做,更何況他們還與賽羅關系匪淺,如果有機會的話,其實西維亞還想感謝令人一直這麼容忍那個兔崽子,願意和他一同戰鬥。

  而在亡靈一事了結之後,因為被搶走了太多能量,西維亞又進入了漫長的修養階段。在萊姆給她做了全面的身體檢查之後,賽羅看著屏幕上的數據,嚴令她短時間再恢復光之巨人的本體,並且伙同朝倉陸和來葉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監視。不准出去跟怪獸打架,不准出去追蹤伏井出K,甚至不必要的體力也消耗也不允許,每天就在星雲莊吃吃喝喝睡睡,立誓要把自己喂胖十幾斤才罷休。

  而畢竟不像賽羅那樣有人間體可以幫助自己的恢復,西維亞也確實對此沒什麼意見,就老老實實睡覺養生。之間出過幾次事也沒怎麼管,隨便後輩自由發揮,偶爾回答一下捷德請教的關於奧特戰士戰鬥的問題,日子過得也算不錯。

  只是,表面的平靜終有結束之時。只要伏井出K還在一天,就不能指望他不給你搞事。

  在AIB又一次造訪星雲莊的時候,西維亞正躺在沙發上看小說,旁邊被占了位置的朝倉陸敢怒不敢言,只能委委屈屈蹲在一邊翻自己的閃光俠漫畫。看到萌亞和澤納神色凝重的走進來,他還稍稍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可能是出了事,於是迅速從地上躥了起來,表情從帶著悠閑的頹廢瞬間變成了嚴肅。

  「怎麼了?」小陸輪番在兩人臉上打量。沙發上的西維亞也放下書,疑惑地望來。

  「是伏井出K。」萌亞沉重地回答,「他今天早上給AIB發來了消息。」

  澤納給他們播放了那段出自K之手的視頻。斯特魯姆星人抓了一個紀實文學女作家石刈亞璃依為人質,要AIB提供之前從貝利亞體內飛出的安培拉星人與黑暗路基艾爾的膠囊,由朝倉陸送到神林町的一個廢棄工廠裡。如果不滿足他的要求的話,他就當場撕票。

  說實話,看完這個視頻,西維亞的第一反應是他終於這麼干了。

  所有跟貝利亞混過的人都沒有下限,而伏井出K顯然是個中翹楚,為了達到目標,什麼不入流的手段都用得出來。

  而既然對方已經有所行動,他們這群人也不能坐以待斃。人質是要救,但也不能讓那個斯特魯姆星人這麼輕易達到目的,於是,由澤納拍板,AIB制定了一個還算萬全的計劃,將目前地球上的所有奧特戰士都調動起來。小陸去送膠囊吸引伏井出K的注意,賽羅在旁邊埋伏纏住伏井出K並阻止他拿到膠囊,而西維亞就趁此機會去救人質,如果配合得好的話還能反將一軍,直接把K抓住。

  所以,沒有什麼陰謀詭計能為難住戰力爆表的AIB特工。

  如果有,那就再加兩個更能打的奧特戰士:-)

  把令人從公司挾持出來費不了多少時間,雖然對方的哀嚎響徹天際,但AIB並不會手軟。而至於賽羅,在看到西維亞的那一刻就已經把人間體的心酸忘到了腦後,擼眼鏡松領帶一氣呵成,動作迅速得令人簡直想打他。

  「怎麼又是那個斯特魯姆星人!」

  在看到伏井出K發來的視頻時就開始撇嘴,直到聽完澤納的作戰計劃後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團。他憤憤不平地擦過嘴角,冷哼一聲,顯然已經按耐不住想要把伏井出K給狠狠打一頓。

  「對了,你一定要量力而行,西維亞。」

  而當到達廢棄工廠之前的時候,小孩兒還不忘嚴肅地叮囑她:「你的能量還沒有恢復,最好不要變身。要是他掏出怪獸的話,就交給我跟捷德就好了!」

  「我盡量。」

  對這種關心很是受用。西維亞點點頭,看著澤納萌亞和來葉陪提著箱子的小陸朝廠房走去,也跟賽羅一起悄悄下車,從另一邊繞了進去。

  澤納的作戰計劃進行的很順利。

  在伏井出K伸手去拿箱子的那一刻出現,跟對方打成一團。賽羅和夏德星人一起牽制著對方的行動,讓他只能疲於應對,空不出手來做任何事。而西維亞則趁此機會,爬上了廢棄廠房的屋頂,看著被吊在半空尖叫的女作家,開始思考要怎麼把人給弄下來。

  而很快,一道頗為危險的光線呼嘯而來,直接炸斷了吊塔,也炸斷了束縛著石刈亞璃依的繩索。眼看著對方被爆炸的余波推了出來,直直朝地上掉去,西維亞也沒時間再猶豫,直接縱身一躍,在其他人焦慮的注視中成功接住了她,像貓一樣輕盈落地。

  「正好趕上。」

  抱著人從硝煙中走出,她聳聳肩,這麼朝著松了口氣的萌亞說道。

  於是接下來,就是一場帶著人質和膠囊逃亡的路途。

  把亞璃依放在後座,西維亞和萌亞也先後竄進車裡,朝著廢棄工廠外駛去。而伏井出K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也放出了融合獸,似乎打算截殺她們的樣子。自然不可能讓他得逞,賽羅和捷德先後變身,試圖阻止對方,卻杯水車薪,甚至一度被打得抬不起頭來,讓K抓住時機,朝著車放出了光線。

  「危險——!!」

  向來敏銳的第六感在尖銳發出警告,西維亞猛得抓住萌亞手裡的方向盤,用力朝右邊一打,堪堪與怪獸的擦身而過,還能感受到車窗外掀起的熱浪。

  「啊——!!!」

  被這麼一嚇,再加上還要左突右撞躲避剩下的光線,萌亞幾乎是在放聲尖叫。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很快怪獸的攻擊就被捷德挺身而出擋住,但車輛依然失去了控制,一頭朝著樹林栽去,連著撞斷了好幾顆手腕粗的樹干才終於停下。

  「萌亞!」

  「西維亞!!!」

  捷德和賽羅的聲音先後響起,一人比一人激動。猛得回過身,對著融合獸裡的伏井出K怒目而視,賽羅握緊了雙手,迅速切了無限形態,握著等離子火花刀就撲了上去,一頓猛切。

  而那頭打得熱火朝天,西維亞這邊的情況卻不太好。在撞樹的瞬間將亞璃依護在懷裡,自己卻撞上了擋風玻璃,磕得頭暈目眩。她模模糊糊感覺車子終於停了下來,而駕駛室裡的萌亞已經沒有了聲音,心裡很明白,她大概也是跟自己一樣,因為撞擊而昏迷了過去,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大礙。

  感覺到額角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流下,西維亞艱難地睜開眼,想要去查看對方的情況。卻突然發現,剛剛被自己護在懷裡而沒有一點事情的女作家已經醒了過來,正打開副駕駛室的車門,將裝有兩枚膠囊的箱子抱在懷中,神色慌張地朝著她們剛剛脫離的戰場跑去。

  這個人——

  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西維亞忍著疼痛,跌跌撞撞下車,朝著亞璃依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哚——!」

  奧特手鐲變化出的火花從面前飛去,深深扎進了樹干裡,也阻止了對方的腳步。石刈亞璃依猛得停在原地,回頭望去,正好對上西維亞面無表情的臉,眼底滿是深不可見的鋒銳和寒意。

  「你到底是誰?」

  她上前一步,目光像是刀子般落在對方身上:「拿走膠囊想干什麼?」

  「我……」

  亞璃依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卻並不蹭回答她的問題。

  「把箱子給我。」

  能感覺到暈眩感越來越重,很顯然剛剛確實撞得不輕,西維亞現在沒空跟她對峙,忍著疼痛走上去,想要先把東西拿回來再說。

  然而,就在這時。

  一陣讓她異常熟悉的黑暗能量突然衝天而起,瞬間席卷了方圓百米的樹林。與此同時,石刈亞璃依臉上的驚慌驟然褪去,取而代之,是一絲詭異的微笑,飽含著冷酷與譏諷,恍惚間,似與某個明明已經已經死去的人重合。

  西維亞猛然一驚,再想後退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石刈亞璃依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眼前,纖長的五指瞬間化作利爪。

  然後,深深刺入了她的腹部。

  「我曾經教過你的,不要小看任何人。」

  只覺得有什麼穿透血肉之軀,隨即便是近乎滅叮的疼痛。西維亞在劇痛之中聽到有人這麼在自己耳邊輕輕開口,帶著諷意,帶著嘲弄,仿佛跨越時間而來,令人忍不住汗毛倒豎:

  「不聽話的下場就是如此,我親愛的學生。」

  「……貝……利亞……」

  只來得及斷斷續續說出這麼一句,隨即便腳下一軟,無力栽倒在地。從傷口流出的光粒子飄散在空中,在周圍凝聚出一層薄薄的霧氣。她聽見貝利亞似乎輕笑了聲,腳步聲漸漸遠去,最終消失在遠處怪獸響徹天際的怒吼中。

  貝利亞,居然還活著?

  如海浪般的驚詫甚至壓倒了疼痛。西維亞捂住腹部撕裂的傷口,視野中的一切迅速模糊了下去,然後便是無窮無盡的疲憊鋪天蓋地而來,讓她在黑暗中迅速下墜。

  而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又想起石刈亞璃依這個人,心裡突然有些五味陳雜。

  所以,貝利亞那家伙,居然趁所有人不知道的時候在地球女裝?!?

  而且她剛剛在車裡還抱過他!!!

  西維亞:「……」

  草(一種植物)

  我髒了:-)

  作者有話要說:

  西維亞:我在工廠救他的時候還是公主抱???【懷疑人生.jpg】

  賽羅:【光之國髒話.jpg】

  ————————————

  啊我發現其他太太好像都抱團玩唉,只有我一個人孤單地寫文,貓貓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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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森羅萬像

  西維亞做了一個噩夢。

  她夢見許多自己曾經造訪過的星球,光怪陸離的場景走馬觀花一般出現,最後又變成了那場幾乎摧毀了她的一切的星際戰場。但好在,最後還有賽羅出現在自己,光芒熾烈而溫柔,能給人以無限的勇氣,連腹部撕裂的傷口都顯得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應該是微微笑了笑,她拖著殘破的身軀,展臂抱住了自家小孩兒。卻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親昵的話,懷裡那人就搖身一變,變成了穿著女裝的貝利亞,還陰惻惻地對她露出一絲嘲諷笑意,說:「只要殺了你,我就能去跟你的男朋友結婚了。」

  西維亞:「……」

  草。

  西維亞完全是被嚇醒的。

  她猛得從床上坐起身,額頭冒著冷汗,神色驚恐,場面宛如一個標准的詐屍現場。把坐在她床邊目不轉睛的賽羅駭得不輕,僵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趕緊過來扶住她,給她身後塞了好幾個靠枕。

  「你做噩夢了嗎?」

  臉上滿是貨真價實的擔心,賽羅試圖握住她的手:「夢到了什麼?」

  「我夢到貝利亞要殺我。」

  臉上還是貨真價實的震驚和迷茫,西維亞機械地開口回答。不等少年給出什麼像樣的安慰,又頓了頓,看著對方的眼睛補充了句:「他還准備穿著女裝嫁給你。」

  賽羅:「……」

  他的表情變成了跟西維亞一樣的臥槽。

  這事實在太草了,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質問對方為什麼會做這種噩夢,還是該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對方有了貝利亞會嫁給自己的危機感。但很快,渾渾噩噩的西維亞就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想起自己昏迷前都發生了什麼,抓著小孩兒的手連聲追問:「那個石刈亞璃依呢?!」

  「被伏井出K捅了。」賽羅老老實實回答。

  他給西維亞講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在他跟捷德打敗伏井出K的融合獸之後,石刈亞璃依抱著裝有奧特膠囊的箱子跑回了對方身邊,明明白白昭示了這兩人是一伙的,而他們都被徹底耍了這一事實。可是,伏井出K他沒有心,那麼好看的小姐姐明擺著願意為他出生入死,連這種挑戰奧特戰士底線的局都配合了,對方卻不解風情,甚至卸磨殺驢,直接一刀把人殺了了事。

  「太慘了。」提起這事,少年還是忍不住要唏噓兩句:「那個女人都為伏井出K做到這個地步了,結果還是說殺就殺,簡直一腔真心都喂了狗。」

  西維亞:「……」

  她驚悚地聽完對方的感慨,又驚悚地盯著對方,表情十分一言難盡。

  「你沒發現石刈亞璃依是貝利亞的人間體嗎?」沉默半晌,她緩緩、沉痛地向賽羅發出了靈魂的拷問:「伏井出K殺人的時候是不是也跟你一樣單純無知?」

  「……」

  「你不要這幅表情,我也不想相信他居然在地球女裝,但事實就是這樣。」

  「……」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會昏倒在樹林裡?難道肚子上的傷口還是我自己捅的嗎?」

  賽羅:「……」

  他發自內心地飆了句光之國髒話出來。

  把石刈亞璃依等於貝利亞這個設定代入進去,那麼整件事就顯得尤為詭異,尤其是跟伏井出K這一出,想想就是一出大戲。賽羅抹了把臉,花了些時間找回自己的理智和聲音,在停止將貝利亞的臉安在女作家身上之後,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怪不得石刈亞璃依當時會打算和伏井出K一起去衝繩。」

  他摸摸下巴,終於將最後一塊拼圖拼上,摸索出了整件事的脈絡:

  「貝利亞一定已經計劃好了,讓伏井出K搶走怪獸膠囊、激活斯特魯姆器官,然後他就可以獲得這兩樣東西,卷土重來。」

  頓了頓,少年又繼續道:「而我以前在宇宙中聽說過,斯特魯姆器官好像可以講能量進行相位轉化,貝利亞要這種東西……」

  「因帕克危機,利特魯之星,卡雷蘭分子,宇宙中的放射能源——」

  西維亞也隨著賽羅的話喃喃開口,並在某一刻,同時意識到了什麼,臉色都異常凝重:

  「他想吸收宇宙中奧特之王的能量為己用!!」

  這實在是個過於可怕的猜測,一旦成真,那整個宇宙就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那個惡魔。賽羅和西維亞對視一眼,刷得從椅子上站起身,如果事情的確如此,那麼孤身前往衝繩尋找伏井出K的小陸現在就非常危險。

  「我去找捷德。」他咬了咬牙,這麼開口道。

  「我跟你一起去。」

  掀開被子,西維亞就要下床和對方一起出門。然而,不知道是躺了太久還是沒有恢復,在雙腳踩上地面的那一瞬間,她只覺得一陣暈眩感鋪天蓋地襲來,整個世界都在剎那間倒轉,讓她一個沒站穩,就那樣直直朝地面栽去。

  而在真的摔倒在地前,西維亞發現自己先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說啊,」

  頭頂傳來了賽羅難得惱火的聲音。他盯著懷裡西維亞蒼白的臉色,只覺得像是有人在自己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捅了一刀那樣,表情異常難看:

  「你現在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西維亞你還想拖著這樣的身體上哪兒去??!」

  「……我沒事。」

  後知後覺感覺到了腹部傷口撕裂的疼痛,西維亞深吸口氣,還想再嘴硬一波,卻立刻被少年吼了回去。

  「你這還叫沒事?!」他的聲音大的幾乎能將天花板掀開:「你知不知道我在樹林裡找到你時是什麼心情?!!」

  在知道車裡只有駕駛室的萌亞時就有不好的預感。當賽羅順著空氣中散落的能量,找到被貝利亞襲擊的西維亞時,她傷口中流淌出的光粒子已經幾乎在她周圍凝結成了有如實體的霧氣。就像是他們第一次遇見時,她獨自坐在陰影裡等死那樣,整個人都毫無聲息,仿佛下一秒就會那樣消失在空氣中,再也無跡可尋。

  說實話,那一刻,就算不知道是誰把她傷成這樣,賽羅也是極度想把始作俑者撕成碎片的。

  更何況,西維亞之前被亡靈搶走的能量還未復原,無法及時恢復。直到現在,她的傷口依然未曾愈合,就像是破損的風洞,每一秒都有生命力在緩慢流失。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我要怎麼辦?」

  抱著她的手臂愈發收緊,賽羅眼底浮現出一絲受傷,仿佛差點被搶走糖果的孩子,連聲音裡都隱約回響著不曾示人的恐懼:

  「我還想和你一起回家,西維亞。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嗎?」

  「我……」

  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明確承認自己的脆弱,想起曾經那樣要強到連一點傷口都不想讓她的少年,西維亞只覺得像是有人在自己胸口撒了一把沙子,酸澀得難以言喻。他們就這樣各懷心思的沉默,品嘗著空氣中無言的寂靜,直到門外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一直在星雲莊統籌全局的萌亞氣喘噓噓地闖進來,才仿佛被突然驚醒一般,同時抬頭望去。

  「大事不好了賽羅桑……啊,西維亞桑醒了?」

  看著抱著一起的兩人,愛崎萌亞由衷產生了一種她來得不是時候的想法。但很快她搖搖頭,把這種想法從腦海中拋棄,畢竟跟她帶來的消息相比,無論他們現在在干什麼,她都得不合時宜地打擾:

  「不好了!小陸他們在衝繩遇到貝利亞了!!!」

  說完,發現這兩人完全沒有任何驚訝的神色,她又頓了頓:「……你們早就知道了?」

  是啊。

  西維亞和賽羅同時嘆了口氣。

  萌亞帶來的消息的確很糟,那說明他們所預想的最壞情況還是發生了。站在星雲莊的客廳裡,聽AIB彙報完融合了安培拉星人與黑暗路基艾爾兩枚怪獸膠囊的極惡形態貝利亞正在宇宙中,利用斯特魯姆器官吸收奧特之王散落在這個宇宙的能量,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尤其是剛從衝繩爬回來的小陸,親眼目睹貝利亞是怎麼奪走了伏井出K的斯特魯姆器官,利用完對方後又將人拋棄,他是真的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把他親爹再打死一次。

  但好在,雖然事情已經糟糕到不能再糟糕,但也並非沒有轉機。很快,來葉首先想到了之前她在AIB研究中心聽過的卡雷蘭分子分解酶,只要將其注入貝利亞的能量核心,就能夠阻止他再繼續吸收能量。而切斷了極惡貝利亞的能量來源之後,無論是跟他戰鬥還是別的什麼,或許就不會顯得那麼無力絕望。

  於是,經過一番折騰,他們與AIB一起制定了作戰計劃:由賽羅奧特曼先上場,將卡雷蘭分子分解酶注入貝利亞體內,隨即捷德再和澤納操縱的夏德星生物兵器賽剛一起,用賽剛之力打開異次元裂縫,將貝利亞吸入永恆放逐空間,徹底離開這個宇宙。

  雖然看起來不那麼完美,卻也是他們如今所能做到的極限。

  「這次交給我們,不到最後關頭你千萬不要變身,西維亞。」

  因為分解酶氣體需要十個小時制作,在完成之前他們也只能等待。令人決定在大戰來臨之前回家給小繭過個生日,而不知道結局到底會如何,賽羅不可能攔他,於是在離開之前,只能抓緊機會,對西維亞提出了嚴肅的警告:

  「你的傷還沒好全,出去作戰的風險太大了,最好不要冒險……你放心,我和捷德一定會打敗貝利亞那個家伙的!!」

  要真這麼簡單就好了。

  雖然並不想承認,但小孩兒說的都是事實,她現在的確幫不上什麼,西維亞也只能無奈地點了點頭。目送著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站在天文台外,看著頭頂即將再一次被陰雲籠罩的天空,默默嘆了口氣。

  ……其實,還是有些不甘心的。

  如果所有人都在拼命,只有自己要躲在他們的保護之下,什麼忙都幫不上的話。

  搖了搖頭,她轉過身,朝著星雲莊走去。

  【那可不一定。】

  然而,下一秒,一道威嚴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西維亞腦海中。她停住腳步,猛得抬起頭,瞳孔因為極度的震驚而微微放大,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漂浮在百特星人艦隊廢墟上的時刻,將滿身桀驁從血骨中撕扯開來,化作枷鎖,就此開始了半生漫長而艱難的自我探求。

  她很熟悉這個聲音。而正是因為熟悉,才那樣不敢置信。

  「……您的意思是?」

  朝著虛空微微俯首,她深吸口氣,臉上浮現出貨真價實的疑惑。

  而奧特之王的聲音依然在腦海中,不曾淡去一分一秒。

  【你有一群很好的伙伴,孩子。無論過去還是現在都是。】

  在迷茫的這一刻,不妨想一想。你踏著荊棘走來的路,在身邊陪伴過的每一個人,他們曾經殷殷叮囑過你的話語,曾經真誠送出過的祝福。

  【你開發奧特膠囊的同伴說過,他最先制作了你的膠囊,而不是其他任何人……那裡面還有隱藏著的力量,是他對你緘默卻真實存在著的守護。】

  你可以做的事還有很多,無論以何種方式。

  所以,西維亞。

  【祝你……武運昌隆。】

  作者有話要說:

  西維亞的兩個發小,佐菲是希望你一切都好的老媽子。而阿光就是那種,我或許不會在你幸福時錦上添花,但一定會在危難時給你力量的朋友。

  感覺超有安全感唉XD

  快完結了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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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你們知道一個天天蹦梗但只有梗寫不出來文的冷圈寫手有多痛苦嗎……對,就是我。

  我想了個逼王阿古茹的梗,可我至今都沒看完蓋亞【手動再見.jpg】

  還是填我專欄的坑趴,說不定填完我就出圈了呢(不是)

  p.p.s.(既然逼逼這麼多我再逼逼一會兒)有lofer的小伙伴可以去lof找我玩呀,ID跟筆名是一樣的,雖然我一年半載都不更一篇【攤手.jpg】


第六十八章  飛蛾撲火

  當貝利亞從宇宙降落到地球的時候,整片天空都被灰燼覆蓋成了濃烈的黑暗。

  站在樓頂,迎著獵獵狂風眯起眼。西維亞看著賽羅同時從光芒中出現,與貝利亞對峙,心中很明白,從這一刻起,為打敗那個惡魔所做出的所有計劃都已經啟動,載著卡雷蘭分子分解酶的星雲莊飛船正在趕來,夏德星人的生物武器賽剛也蓄勢待發。只要賽羅這邊搞定,那就等於將整個地球的命運挽救回了一半,勝利也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奢望。

  只是……她有預感不會那麼順利。

  融合了安培拉星人和黑暗路基艾爾的貝利亞本就今非昔比,更何況還吸收了那麼多奧特之王的能量。而獨自面對他的賽羅舊傷未愈,勢單力薄,因此很快就落入了下風,結結實實挨了好幾棍子。

  「你還不明白嗎?」

  看著少年撞塌了一棟大樓,捂著胸口半天沒爬起來,貝利亞冷笑:「只有你一個人是不可能打敗我的。」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賽羅同樣哼了聲,握緊等離子火花刀,繼續朝著對方砍去。然而,由於伏井出K非常不要臉的挾持了令人的家人,讓他不得不減緩了攻勢,即便來葉很快趕到公寓救下了留美奈和小繭,也讓他最終失了先機,徹底被貝利亞打得抬不起頭來。

  「可惡……!!」

  擋得住砸來的格鬥儀,卻擋不住隨之而來的利爪,被直接捅了個對穿。少年跌倒在地,激起一大片塵土,身上淡紫色的光芒無以為繼,盡數散去,從無限形態變回了自己原本紅藍交織的身軀。

  嘖。

  知道這麼下去絕不是辦法。別無選擇之下,西維亞覆上手腕上的奧特手鐲,恢復巨人之姿落在賽羅和貝利亞之間,正好替自家小孩兒擋了一記光線。

  「退後,賽羅。」

  銀白色的光芒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在手中拉長出三叉戟的影子。西維亞將少年擋在自己身後,緊緊盯住面前的貝利亞,神色凝重到幾乎能滴出水來。

  「換人了?」而貝利亞依然笑著,弧度冷酷而殘忍,帶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寒意,毫不猶豫會動格鬥儀朝她襲來:「但那又能怎麼樣呢,西維亞?即便是你,現在不可能戰勝我。」

  而仿佛像是要印證他所說,在三叉戟和格鬥儀相接的那一刻,西維亞就感覺到了巨大的壓迫感,幾乎要握不住手裡的利刃。見她如此,貝利亞冷笑更甚,站在原地猛地一用力,甚至腳步都沒有移動半分,就將她直接橫掃了出去,一連後退好幾步才停下。

  「西維亞!」

  從背後將她撐住,賽羅擔心地喊了她一聲,卻因為扯到了傷口,尾音有些細微的顫抖:「你沒事吧?」

  「我還好。」

  搖頭示意對方不用擔心,西維亞站起身,略微踉蹌了下,又很快重新穩住身形。但貝利亞不會給他們什麼喘息之機,暗色的蓋諾閃電在陰雲下呼嘯而來,逼得兩人不得不朝相反的方向躲開,看著地上炸出的深坑,同時抬起手臂,擋住撲面而來的爆炸余波。

  他們很快就在城市中央打成一團。

  雖然是二對一,但賽羅和西維亞身上都有傷,狀態並不算好。可貝利亞卻依然在吸收奧特之王的能量,每一次呼吸過後都會比上一秒更恐怖一點,如果不盡快切斷他的力量來源,恐怕再加上捷德和賽剛也無濟於事。而此時,裝載有分解酶的星雲莊飛船已經漸漸抵達了戰場,西維亞和賽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相同的決意。

  於是,由後者先發制人,將貝利亞的注意力吸引了一瞬。而在少年又一次被對方一爪子拍進土裡之時,西維亞從視線的死角衝出,三叉戟帶著萬千星辰的虛影,直直刺向貝利亞的胸膛,在漆黑的灰燼下劃過一道凌厲的弧度。

  鋒銳的利刃在空氣中蕩出透明的波紋,恍若流星,沒有人會懷疑這一擊中所蘊含的威勢。

  然而,面對這雷霆一擊,貝利亞卻並不躲避,甚至也不格擋,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三叉戟越來越近,嘴角甚至還挑起了一絲細微的弧度。

  下一秒。

  利刃直直刺中了他的胸口,卻沒有任何傷口出現,仿佛刺中了最堅硬的鋼鐵。隨即,西維亞手中的三叉戟竟承受不住這樣龐大的作用力,驟然碎裂成了千千萬萬片。四下裡紛飛的光點宛如破碎的希望,在如此強大的敵人面前,沒有人會不為這堪稱可怖的實力動容。

  「我說過了,我就是絕望本身。」

  在散落的碎片中似笑非笑看著自己的學生,貝利亞眯起眼,語氣聽起來很愉悅。

  「是嗎?」

  而西維亞看著他,輕聲這麼開口。在貝利亞察覺到不對之後,她借助這股衝力,不退反進,漫天的灰燼混雜著如雪般的光芒,盤旋在周圍,被她帶起的風吹得四散而去。下一秒,西維亞已經傾身而上,在貝利亞有所動作之前,以同歸於盡的決心死死拽住了他半邊臂膀。

  貝利亞猛地瞪大眼。

  「賽羅!!」

  與此同時,她的聲音也驟然響起。少年迅速追著西維亞的影子撲了過來,在貝利亞的利爪刺入她脊背之前,同樣拉住了另外半邊身體,用力將對方拖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也完全無法掙脫。

  而面前,星雲莊的飛船已至。

  灌注了卡雷蘭分子分解酶氣體的巨型注射器帶著焰尾呼嘯而來,直直朝著貝利亞的能量核心撞來。此時意識到事情不妙,他試圖掙開鉗制,但兩位奧特戰士的力道讓他很難立刻如願。更何況西維亞跟賽羅都鐵了心要將他拖在這裡,被連續擊打了好幾下都咬牙忍了下來,於是,竟然也讓貝利亞無可奈何,只能看著分解酶被注入自己體內,瞬間便阻斷了斯特魯姆器官對奧特之王能量的轉化。

  「你們兩個——!!!」

  用力將他們甩開,卻一直已然無力回天。貝利亞身上有金色的光粒子逸散出來,分解酶破壞器官帶來的痛意讓他瞬間怒不可遏,右手化作利爪,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刺入了離他最近的賽羅的肩膀。

  「賽羅——!!」

  傷口噴湧而出的粒子宛如鮮血,瞬間刺痛了西維亞的眼。她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想去幫忙,卻被已經癲狂的貝利亞一棍子砸了老遠,撞塌了好幾棟大樓。

  而再當她抬起頭時,賽羅已經支撐不住,身影漸漸透明。甚至消失之前,還想要朝貝利亞揮去一拳,還在不停戰鬥。

  「啊!賽羅!西維亞桑!!」

  眼見作戰計劃成功,兩人也真的做到了所能做的一切。早就按捺不住的捷德終於掏出了升華器,變身出現在天空下,與在另一邊出現的賽剛一起,兩道光線在陰雲下迎頭相撞,開啟了通往永恆放逐之地的異次元入口。

  「想要將我放逐到次元的裂縫中嗎?」

  抬頭看了眼天空,貝利亞冷笑道。就算無法再轉化能量,僅憑他現在的力量,也不是這些人就能夠撼動的。

  格鬥儀帶出狂厲的風聲,帝斯修姆光線瞬間呼嘯而去,僅一擊就炸毀了澤納操縱的賽剛。在最後關頭傾身躍出駕駛室,才逃過了這毀滅的一擊,夏德星人落在地面,滾了兩圈減緩衝力,再看向貝利亞的目光如炬,很清楚就算已經有足夠多的心理准備,那人的力量還是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可能會很難,如果要將這樣的貝利亞吸入.永恆放逐之地的話。

  但無論如何,人類和地球現在也只能依靠捷德和西維亞了。

  這是最後的一戰。

  「西維亞……」

  失去了能夠變身的能量,只能無可奈何變回了人間體的模樣,賽羅捂著肩膀艱難地從地上爬起,看了眼正在被貝利亞毆打的捷德,又將目光放在慢慢扶著大樓廢墟站起身的西維亞,敏銳地發現對方的能量核心已經閃爍著危險的紅色,而腹部之前被貝利亞捅出的傷口也重新撕裂,金色的光粒子飄散在空氣中,宛如下著一場繽紛的雪。

  但這些都比不上她的目光。

  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帶著一往無前的鋒銳,似有緋紅之火在熊熊燃燒著,如同墜落天際的星辰,昂揚如斯,也清明如斯。

  他曾經從未見過這樣耀眼的熾烈出現在她身上,但這並不妨礙賽羅看清,那是即將坦然赴死的眼神。

  「你要做什麼,西維亞?!」

  他臉上出現了不敢置信的神色,朝著半空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些什麼,卻最終只握住了一點紛紛揚揚飄下的光。

  而那人已然挺直了脊背。她這一生鮮少有如此沸騰的時刻,就像是終於點燃深海的烈焰,緋紅色的紋路邊緣慢慢描畫出璀璨的淺金。能量構築的三叉戟再度於掌心浮現,身後白色的氣浪朝著四面八方延展開來,就像是曾經奧特航空港吹拂而過的風,帶著凜冽,也帶著溫柔。

  利刃在半空劃出裂空的轟響。

  她邁開腳步,執堅披甲。再一次,帶著跨越時間的愛恨,朝貝利亞用力刺去。

  哪怕仍是蚍蜉撼樹,飛蛾撲火。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來可以一章完結的。

  但我就是這麼啰嗦qwq,非要寫成三章。

  我現在只想趕緊搞完貝利亞,去寫前傳的狗糧。

  救救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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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不死之軀

      三叉戟如流星,帶著萬千星辰的虛影刺向貝利亞。

  隔得老遠都能感覺到那種所向披靡的威勢,與之前的攻擊不可同日而語。貝利亞冷冷笑了笑,一爪子將捷德拍進了廢墟之中,隨即轉過身,在利刃刺入自己的身體之前,猛得將其握在了掌心。

  「明明告訴過你了,無論如何你們都不可能將我擊敗。」

  與三叉戟相接的肌膚被附著的魂魄之力燒灼,冒出白眼,但他仿佛對那疼痛一無所覺般,不斷用力,讓對方難以前進分毫:

  「識時務是一種優秀的品質,我的學生。我記得我曾經也教過你,不要對著比自己強大太多的對手螳臂當車。」

  「是嗎?」

  西維亞的眼神亮得驚人。她看著自己倒映在那雙猩紅眼眸中的臉,四下裡金色的光粒子漂浮在空氣中,有那麼一瞬,竟然讓人想起將死亡刺入胸膛的荊棘鳥。

  「或許我的確無法打敗你,但總會有人可以。」

  她也笑了,毫不掩飾臉上從年少蔓延而來的桀驁與無畏:「這裡就將是你的終點,貝利亞。」

  這句話像是魔咒,眼底燃燒的火焰帶著時間的魔法在他眼前延展出過往的幻像,再一次讓他觸摸到了那個他曾經想要遺忘的自己。這很顯然激怒了對方,畢竟就算暴虐如貝利亞,也有著絕對不可觸碰的東西——那些在光之國的回憶,他明明已經決意只記得不盡如人意的磋磨,但看著西維亞眼底同年少時代一樣燃燒的熾烈,他惱火地發現自己竟然也從沒有忘記過其中溫柔而寧靜的部分。

  「那在我的終點到來之前,你先去地獄等待我吧,西維亞!」

  握著三叉戟的手猛得用力,將利刃再度化為千千萬萬紛飛的碎片。貝利亞另一只手燃起屬於安培拉星人的暗芒,朝著自己唯一另眼相待的學生,毫不猶豫擊中了她的胸口。

  雷佐利姆光線對於奧特戰士不吝於最可怕的毒..藥,即便是西維亞也無法幸免。在極近的距離被擊中,就像曾經安培拉星人在地球輕松將夢比優斯分解一樣,她的整個身軀都被紅黑色的光芒籠罩,一點一點,化作不詳的暗色流沙。

  然後,在捷德和賽羅震驚的注視中,徹底隨風散去,完全從天空下消失殆盡。

  「西維亞——!!!」

  少年聲嘶力竭的聲音被淹沒在呼嘯而過的風中,只有捷德聽到了其中撕心裂肺的絕望與不甘。而事情發生的太快,他維持著從廢墟中爬起的姿勢愣在原地,只來得及看見三叉戟的流光一閃而逝,隨即,便是西維亞的身影被無邊黑暗吞沒。

  他慢慢瞪大眼,看著貝利亞轉過身,舒展著剛剛奪人性命的利爪。心底似乎有什麼驟然炸裂開來,讓他眼中攀附上了一絲猩紅。

  「竟然……你竟然敢——!!!」

  朝倉陸猛得握緊了雙手,情緒瀕臨失控的邊緣。

  然而,在所有沸騰的怒意真的衝破阻攔,朝著貝利亞傾瀉而去之前,他卻突然感覺到,那枚一直安靜躺在口袋中的西維亞的奧特膠囊,開始不受控制亮起了光芒。

  ——————

  「我其實不建議你這樣做。」

  收到來自希卡利的奧特簽名時,西維亞剛剛送走了腦海中奧特之王的叮嚀。她看著天空壓縮後的文字,甚至能想像出那人發出這話時平靜卻隱含暗流的情緒。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似水,也像冰。

  「雖然我開發那枚膠囊時的初衷的確是容納能量,但那是為了防止某天你真的被亡靈吞噬理智,所留下的最後籌碼。」

  在西維亞還未能掌握英魂們的力量時,墮落的風險雖然被光輝賽羅降到了最低,但也不是完全沒有。為了遏制那種最壞的可能,希卡利耗費許久,制作出了西維亞的奧特膠囊,用來在最後的時刻將亡靈之力從她身上剝離,為她受到重創的意志找到一個合適的棲身之所。

  曾經夢比優斯在被安培拉星人分解之後,意識被騎士氣息容納,最終賦予了新的軀體和形態。他希望自己制作的膠囊同樣能夠如此,就算無法給她什麼保護,也能留下一絲能夠在最絕望的時刻重新歸來的可能。

  而現在,在光之國收到西維亞的奧特簽名。希卡利只消看一眼,就明白她打算做些什麼。

  「我知道你想用它來吸收宇宙中奧特之王的能量,那不是不可以,但必須以你的力量為媒介……也就是說,你要先將自己的能量降低到能夠啟動奧特膠囊保護機制的水平上。我不覺得到時候貝利亞會替你把握這個界線——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或許會直接就這麼死去。」

  「那還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呢。」

  而西維亞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相比於小陸他們人類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五的作戰計劃,她甚至覺得這已經是十拿九穩能夠成功的事了。

  更何況,她也相信他。

  雖然經常抱怨希卡利那些花裡胡哨的黑科技,但若是共赴一場豪賭,他卻永遠都是最可靠的後盾,能夠用盡一切方法,替她贏下每一場以命衡量的賭注。

  「這是你給我的『不死之軀』,是我和你們共同的戰鬥,」

  最後,西維亞這麼回復對方:「我不會輸的。」

  「你當然不會。」

  希卡利或許也笑了。就像他願意永遠站在她身邊一樣,她也總是這樣毫無理由地為他付出全部信任,在開發生命固化技術的時候,在披上鎧甲一意復仇的時候,都堅信著連他自己都覺得沒有意義的希望。

  而朋友也總是這樣。或許不會為你錦上添花,但一定會在危難時給你力量。

  那麼。

  「祝你武運昌隆,西維亞。」

  奧特膠囊的光芒仿佛雲外的星辰,散發著灼熱的溫度,讓捷德感覺到了熟悉的、如同長輩般溫柔的撫慰與支持。

  而與此同時,宇宙中散落的奧特之王的能量也迅速彙聚而來,甚至比斯特魯姆器官收集的還要快,幾乎眨眼間,就在年輕的奧特戰士周身流淌成了一條璀璨光河。

  於是,金色的光芒浮掠而過,奧特之王的身影在他背後一閃而逝。在宇宙最強大的力量作用下,捷德曾經有過的所有形態都再度出現,與他並肩,在夜幕中卓然而立,共同面向相同的敵人。

  那是,強大而崇高的意志。

  「小陸。」

  在流淌的光之長河中,捷德似乎看到西維亞緩緩降落在他面前。身上緋紅的紋路宛如熱切盛放的火焰,在星空下,在銀河間,都那樣熾烈而絢爛地燃燒著。

  「我說過,你可以做到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似乎笑了笑,她溫和地注視著對方,伸出手,虛虛拂過他的頭頂:

  「現在,是時候了。」

  最後的尾音消散在滿目璀璨的光芒裡,再回神時,面前依然是如臨大敵的貝利亞,看著他和他身邊各個形態的同伴,緩緩做出了戰鬥的起手式。

  ……的確,是時候了。

  捷德站起身,神色再度變得堅毅。他握緊雙手,身後似有萬千星辰的虛影浮掠而過,帶著孤高的勇氣,朝著貝利亞衝去

  他要在今天打破自己的命運。

  從此,一往無前,所向披靡。

  ——————

  醒來的時候,天空蔚藍,徘徊在蒼穹下的陰雲已經盡數散去。

  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什麼人的背上,身下的骨骼隨著腳步聲微微起伏。西維亞慢慢睜開眼,不出意料看見了賽羅熟悉的後腦勺。

  「你醒了?」

  在幸存者的歡呼聲中偏過頭,賽羅臉上還沾有一點泥土,眼底卻燦若繁星,亮得驚人。

  「啊,」枕在小孩兒的肩膀上,西維亞似乎笑了笑,表情前所未有的輕松,也前所未有的愉悅:「活著真好。」

  「……這麼危險的事情,下次就不要做了。」

  默默嘆口氣,賽羅無奈地搖搖頭。但仔細想想這人什麼時候聽過自己的話,又頓了頓,補充一句:「就算要做,拜托也帶上我跟你一起。」

  「可以啊。」

  她在迎面而來的風中微微彎起嘴角,將一切都依賴在一個人身上。她曾經向他承諾過陪伴,向他承諾過永遠,也向他承諾過風雨同行,那麼現在,她同樣願意承諾同生共死。這份羈絆從年少蔓延而來,從此只有開始,沒有終結。

  西維亞可以為很多人而死,但她只願意為賽羅從向死而生,好好活下去。

  遠處,捷德已經從異次元入口歸來,贏得他本就應得到的贊譽。所有人都在仰望英雄的身姿,滿是滿是廢墟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而少年就這樣背著她慢慢走在毀滅的遺跡上,走向街道盡頭,走向新生的希望,也走向目之所及最璀璨的明天。

  「我們要去哪裡?」拖長了音調,西維亞在陽光中這麼懶洋洋地開口。

  「去未來。」

  而賽羅這麼回答道。

  帶著他的赤子之心,也帶著她的不死之軀。

  一期一會,不見別離。

  作者有話要說:

  啊,點題了,開心XD

  ————————


第七十章  用我一生

  地球又恢復了以往的和平。

  按照小陸的說法,貝利亞已經消失,奧特之王也重新恢復了自己的身體,離開了這個宇宙。接下來就是他們的時代,在經歷過最初的猜忌與不信任之後,捷德終究還是成為了人類眼中的英雄。

  「他超開心的,大半夜不睡在房間看閃光俠,還跟著喊台詞。」

  坐在小板凳上啃番茄,鳥羽來葉給旁邊賠笑的朝倉陸翻了個白眼,這麼跟西維亞抱怨:「當時我真的很想過去一劍把他戳死。」

  「嘛,那大可不必。」

  躺下沙發上,把臉上蓋著的小說掀起。西維亞打了個呵欠,明明剛睡醒不超過一個小時,她卻覺得自己又困了:

  「你們還要相處很久,謀殺室友是不對的……更何況奧特戰士又沒法被普通的劍捅死,要是你真想的話,你可以來問我借奧特火花試試。」

  「……」

  旁邊聽完全程的小陸一臉懵逼,突然有點想跟賽羅抱頭痛哭。

  在?為什麼現在的女孩子比怪獸都恐怖??

  而因為修養生息窩在星雲莊混吃混喝鹹魚,當西維亞終於被三個小孩兒一致嫌棄之後,她終於帶著滿心滄桑出門散步了。那時,星山市已經進入夏天的尾巴,隱隱有了些秋天的影子,街道上拂面而過的風帶著微涼,卻不寒冷,讓她不知不覺游蕩了很久,看著這繁華的煙火人間,那樣簡單明亮的幸福,總是讓人忍不住想要微笑起來。

  而離開太久的倦鳥也總會想要歸家。

  她這麼默默地想道。

  川流不息的人群從西維亞身邊經過,為了慶祝貝利亞被捷德擊敗,街邊的商店都掛上了裝飾和標語慶祝,順便還在促銷打折。總覺得這樣的人類實在有點可愛,她笑了笑,想了一會兒,還是走進了最近的一家花店。

  「客人是要去看望什麼朋友嗎?」

  迅速地為她包好了一束百合,健談的店老板跟她攀談,手下的動作卻一點也沒停:「如果是很重要的人的話,的確要重視一點呢!」

  「還好吧。」

  拿起花,西維亞微微頷首,語氣聽起來很輕松:「畢竟也認識了那麼久。」

  被戰鬥破壞的街道很快就恢復如初,只有四周還未重建完成的建築仍在無聲訴說著那場激烈的戰鬥。她慢吞吞地走到某個街角,抬起頭,看著頭頂曾經裂開縫隙如今卻已了無痕跡的天空,眼底似乎閃過一絲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有。

  一切愛恨,一切悲喜,早已成為過去。她很清楚。

  而她這一生或許都不會再遇到這樣令她感情如此復雜的人了。明明是恨不得對方死無葬身之地的宿敵,卻也永遠無法將那些曾經單純的仰慕與溫暖從身上剝離。

  「無論如何,你都曾是我的老師。」

  俯身將手中的百合放在街角,看著風揚起一兩片掉落的花瓣。西維亞閉了閉眼,想起小陸跟自己提到過,他在戰鬥中驚鴻一瞥過貝利亞的一生,心中交織的情緒依然復雜無解,卻也不會再激起什麼漣漪。

  她曾經那麼想要問他,他可以因為那些看不起他的人背離光之國,渴求力量來證明自己,卻為什麼不願意更勇敢一點,為像她一樣真誠追逐著他的人留下,變得更好。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他選擇了他的路,她亦有她的。貝利亞只是先一步走到了終點,而自己卻剛剛開始這段旅程,還要看遍這宇宙中的萬千風景,用一生和一個人風雨共度,攜手同行。

  風在某一刻靜止,一片花瓣飄落到面前。

  似有所感,西維亞回過頭,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後的那人。仍是人間體的外表,沒有好全的胳膊還吊在身前,但那並不妨礙她從中看出獨屬於他的明亮和堅毅,永遠鮮活如初,也永遠都是那個坦蕩勇敢的少年。

  「我修好了帕拉吉之盾。」

  他朝著她邁步走來。神色溫柔而平靜,似乎跨越了時間,帶著那年等離子火花溫暖的輝光而來,無論何時,嘴角都有著細碎卻真實的笑意:

  「我們回家吧,西維亞。」

  ——————

  與同伴告別的時間並不漫長。

  或許是明白有朝一日總會再見面,離別的愁緒並不明顯,只有真誠的期待和祝福流淌在他們身邊。朝著星雲莊一行人點點頭,西維亞看著賽羅調侃完令人,隨即對視一眼,同時化作光,朝著宇宙飛去,踏上了返回光之國的道路。

  「啊,終於結束了!回去我一定要讓佐菲隊長給我放個長假。」

  面前的宇宙廣闊無垠,永遠都是極夜,卻也有星河璀璨的光芒燃燒著。賽羅在恆星溫暖的輝光中看向西維亞,帶著她在次元的蟲洞中穿梭:

  「這樣我就能跟你一起待很久了……說起來,看見我們和好,我爹他們會不會又嚇一跳?」

  他的語氣裡帶著雀躍,還有一絲絲幸災樂禍,顯然打著要嚇死他無辜的親爹的主意。但西維亞很快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畢竟走之前她都跟夢比優斯那樣講了,以那小孩兒藏不住事的脾氣,肯定會跟他的哥哥們說個徹底。

  「別瞎想了,他們都知道。」

  無奈地瞥他一眼,西維亞頓了頓:「不過我回去之後得請希卡利吃個飯,要不是他,我現在大概已經死了。」

  「……嗯,確實應該。」

  賽羅的聲音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不知道是因為為這個可能的結局感到後怕,還是單純就為她要跟希卡利去吃飯這個破事恰了檸檬。但很快,他就從突如其來的不爽中掙扎了出來,開始上躥下跳地攢錯對方帶上自己:

  「我跟你一起嘛,希卡利送了我膠囊,我也得感謝他。」

  「……我建議你最好不要。」

  看他一眼,西維亞沉痛地開口:「畢竟,他看起來真的對奧特膠囊這個作品很得意的樣子,你懂吧?」

  「啊?」少年一臉懵逼:「所以?」

  而她嘆了口氣:「所以你在地球把它們用成了假貨。你覺得以希卡利是的脾氣,他會心平氣和地接受你的感謝,還是提著劍先砍你一頓再說?」

  賽羅:「……」

  他竟然無法反駁。

  而不管最後希卡利到底有沒有提劍來見,反正佐菲是坐在辦公室等他們,臉拉得老長,看向西維亞的目光尤其幽怨。回憶了下自己這次離開光之國似乎也沒有跟對方報備,她難得什麼都沒說,就摸了摸鼻子,難得認錯態度十分良好,讓大哥想說些什麼卻也無從開口,只是看著這兩個從來不讓他省心的家伙,默默嘆了口氣。

  他給了他們足夠長的假期。

  光之國的天空永遠無暇,也永遠都是游子最深的眷戀。風和時間都在這裡慵懶地停駐,沒有戰爭和罪惡的理想鄉本該就是如此的模樣,而每個人也總是願意用一切去守護這份安寧,守護這裡所有美好的回憶。

  他們亦是如此。

  在光之國休息了很久,每天都要用狗糧把可憐的親朋好友們折騰得雞飛狗跳。在賽文忍不住大義滅親之前,賽羅終於消耗完了自己的假期余額,再一次踏上了前往宇宙的征途。一步三回頭地從家裡磨蹭到奧特航空港,卻始終沒見西維亞過來給自己送行。少年委屈地扁起嘴,剛准備在心裡哀嚎兩句對方的不解風情,一抬眼,卻意外發現她正站在航空港前,似乎已經等了他很久。

  「怎麼這麼慢?」

  有點好笑地看著他不敢置信地掐了自己一把,西維亞搖搖頭:「以前你做任務也這樣嗎?」

  「那當然不是啊,」而在短暫的怔愣過後,賽羅已經蹦到了她面前,笑成了一朵花:「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送我的!」

  西維亞看著他的眼神更奇怪了。

  「出任務之前要先搞清楚自己的搭檔是誰。」

  她嘆了口氣:「這次我跟你一起。」

  「唉……唉?!」

  少年震驚了。他手忙腳亂地翻出佐菲給他的任務須知,看了半晌,表情懵逼得有點好笑,卻在最後漸漸變成了某種如釋重負的期待。

  佐菲隊長,偶爾也是會做好事的嘛!

  他美滋滋地想,激情暢享了會兒公費旅游的美妙。隨即發現四周的空氣安靜了下來,而西維亞似乎正在注視著自己,目光前所未有地專注。

  「怎麼了?」賽羅抬起頭,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你在想什麼?」

  而西維亞看著他如繁星般明亮的眼睛,那裡面有喜悅,有關切,還有真實存在著的溫柔。她想起自己在光之國解封後第一次看著少年載譽歸來,四周都是歡呼的人群,在慶祝著難得的新生。那時他臉上還未褪去幼時的影子,終於得到認可的興奮與找回親人的激動交織在一起,隔得老遠就朝自己跑來。等離子火花灑在他們之間,明光填滿了每一寸不該存在的縫隙,她伸出手,給了他一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從那一刻起終於隱隱意識到了從相遇時就注定著的什麼,心跳得前所未有劇烈。

  「我得看著你。」

  他們依然陪伴著彼此,而她也依然從未放棄過愛他。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就正文完結啦!(我不知道要怎麼委婉地提醒你們撒花撒早了)

  後面會寫幾個番外,梗我都想好了,具體幾個看我對這文還有多少熱愛XD

  p.s.下一篇會去寫前傳《孤高之心》,大概就是純日常和純狗糧,想看他們怎麼搞上(不是)的寶寶們可以先點個收藏!應該不會是很長的故事,畢竟我真的寫不動二十萬的長篇惹【暴風哭泣.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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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ヾ

  1.

  這事要從一次非常艱難的任務說起。

  宇宙警備隊在一個偏僻的星雲調查到了異常現場,佐菲派西維亞跟兩個新人前去處理。結果不知道是被宇宙人暗算了還是別的什麼,當後輩們帶著西維亞搖搖擺擺地回來時,所有人都發現,她似乎腦子出了點問題。

  「我這是在哪裡?」

  坐在銀十字的治療室裡,她看著面前面面相覷的佐菲和希卡利,表情疑惑得很真誠:「你們又是誰?」

  「……」

  房間裡一陣死一樣的寂靜。

  「你先別管我們是誰,你記得你自己是誰嗎?」

  沉默半晌,希卡利率先開口。而不出意料,西維亞認真思索了一會兒,遺憾地搖搖頭,很顯然她已經把所有東西都忘了個徹底,俗稱,失憶了。

  「但是能治。」

  低頭給她檢查了半晌,希卡利翻著報告書,向佐菲宣布:「她應該是被人打到了腦子,雖然忘了很多,可本能還在,休息幾天應該就好了。」

  「是嗎?」

  佐菲有點懷疑。他看著面前表情純良無辜的西維亞,想了想,試探著開口:「你現在看著我有什麼感覺?」

  「想跟你約競技場。」她微笑。

  行,本能確實還在。

  估摸著自己存在意義就是挨打,佐菲長嘆口氣,終於拍板:「的確能治,治吧。」

  2.

  跟西維亞解釋她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花了不少時間。

  目前人在光之國的基本都被佐菲拎過來打了個照面,基本上都理得清。但問題是最復雜的那個現在正在不知道哪個宇宙出任務,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對方提,只能跟賽文打個眼色,一點一點從牙縫裡擠。

  「你還記得賽羅嗎?」他哼哼唧唧地問。

  「賽文的兒子?」回憶了下剛剛填鴨式的科普,西維亞思考了會兒:「感覺應該很熟悉,但我想不起來。」

  頓了頓,她抬頭看向佐菲臉上的一言難盡:「怎麼?跟我有什麼特殊關系?」

  這個……

  總覺得十分尷尬,但又不能不說。大哥躊躇半晌,小心翼翼地扯出個話頭,讓她自己去意會:「是很特殊,他小時候你就認識他了,關系特別好。」

  「好到什麼程度?」

  「能夠成為一家人的程度。」

  「……」賽文在旁邊隱晦地咳嗽了聲。

  這個說法的可操作性很多,西維亞思考了下。然而還不等她思考出個結果,他們所有人就聽見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隨即『哐當』一聲,佐菲辦公室的大門就被人用力撞開,可憐兮兮地掛在門框上,瀕臨報廢的邊緣。

  賽文:「……」

  佐菲:「……」

  來的是誰,那就不用說了唄。

  3.

  在門響的同時,一陣風也刮到了西維亞面前,把她嚇了一跳。

  「你還好嗎!!我要嚇死了你知不知道!!!」

  長得像兔子的少年幾乎是抓著她的肩膀在搖晃,嚎得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死了一樣。但鑒於其中的確都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西維亞放棄了想禮貌給他一個過肩摔的想法,看向旁邊嘆氣的佐菲。

  就算被拆了辦公室,也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顯然面對這種情況有種令人心酸的熟練。

  「西維亞,你沒事吧?你看著我啊!!」

  在結束任務的途中聽聞西維亞出了事,賽羅幾乎被嚇掉了頭鏢,幾乎是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飛了回來。雖然現在看起來西維亞似乎沒什麼大礙的樣子,但少年心中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失去了生命中什麼重要的東西。

  而很快,這種預感就應驗了。

  西維亞並沒有看他,而是依然盯著蕭瑟的佐菲。想了想,把小孩兒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掰下來,心中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他就是賽羅嗎?」她問。

  佐菲沉痛地點點頭。而少年猛得一愣,似乎能夠聽出來她話裡隱藏的深意,繼而表情大變。

  「對不起,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正如他所想,對方轉過頭,這麼抱歉地朝自己開口。而在賽羅崩潰之前,又很快補充了一句,將他從絕望邊緣拉了回來:

  「但我好像對你有點印像。」

  4.

  這不能吧?

  辦公室裡滿滿當當擠著看熱鬧的人。佐菲看了看賽羅,又看了看西維亞臉上不似作偽的真誠,一臉懵逼。

  原來愛情的力量這麼偉大?連他跟希卡利都忘得一干二淨的人真能記住自己男朋友??

  西維亞你沒有心!!

  而並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腹議,西維亞看著面前怔愣的小孩兒,很確定,自己在看著他時,的確會冒出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那像是清晨漾開的清波,又像是日暮浮動的暗香,交織著不自知的歡喜與驕傲。她想起佐菲說他們之間關系特殊,自己從小時候就看著他長大,心中仿佛落下了什麼,讓人有種恍然的感覺。

  「我跟你認識很久了,對嗎?」她輕聲問。

  「……嗯,」很難形容自己心裡現在是個什麼清楚,賽羅握住對方的手:「很久很久了,從我還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你就像是我的家人一樣。」頓了頓,他又補充這麼一句。

  那就是了。

  雖然失憶,但對自己的本性還是有所了解。知道自己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小孩兒好,西維亞看看賽羅,又看看旁邊的賽文,自以為猜到了真相。

  「但看顏色,你應該不是我親生的。」

  她慈愛地打量著賽羅,扔出了這麼震驚四座的一句:「不過後媽也沒關系,反正我應該挺喜歡你。」

  賽羅:「……」

  在一室死一般的寂靜中,西維亞又看向他表情空白的親爹,臉上浮現出一絲抱歉的情緒:

  「所以我們什麼時候結的婚,剛才你怎麼不提醒我一下?在孩子面前挺不好意思的。」

  賽文:「……」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賽羅:爹?親爹??

  賽文: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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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ゝ

  5.

  說服西維亞她沒有跟一個帶著孩子的人二婚花了佐菲很多力氣。

  賽文在對方神一般的發言之後,已經受不了這種衝擊,腳步虛浮地走了,從背影都能看出他的蕭瑟和恐懼。說實話,這的確讓西維亞有點受傷。

  「跟我結婚是一件這麼恐怖的事嗎?」

  她扭頭看向佐菲,滿臉問號:「為什麼他居然是這種表情??」

  「就算你失憶了,你心裡還是應該有點數的。」

  而佐菲覺得她就是在說一個笑話:「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希卡利在旁邊沉痛地點頭附和。

  這話說的賊不客氣,但西維亞並沒有什麼驚訝的感覺,仿佛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一樣,只是聳了聳肩,懶得理論,又看向身後另一個深受打擊的小孩兒。

  ……這居然是她男朋友,不可思議。

  但確實挺好看的。

  想想從佐菲嘴裡聽來的自己的一貫德性,西維亞突然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那個……賽羅?」她難得小心翼翼地開口:「我沒對你做過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啊?」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賽羅有點懵逼:「什麼奇怪的事?」

  「……就,欺騙了你的感情之類的。」

  不然他們相差兩萬歲,還是自己看著對方長大,怎麼就搞在一起了?她原來還有誘拐幼童的癖好嗎??!

  賽羅瞪大了眼。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他的表情完成了一系列由困惑,到靈光一閃,到頓悟,再到委屈的變化過程,顯露出了一種表演式的浮誇。

  「當然有。」他嚴肅道。

  6.

  「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是我救了你,你承諾過要永遠和我在一起。」

  帶著滿臉『你失憶了沒關系,我可以開始胡說了』的表情,賽羅義正辭嚴地這麼開口:

  「但後來,因為一個黑得像煤球的家伙,你跟我分手了,還流落到了別的宇宙,無論我怎麼求你你都不肯再跟我和好,還要我不要再糾纏你,自己乖乖回光之國。」

  「……」

  瞬間腦補了一場自己劈腿而小孩兒不計前嫌苦苦相追的狗血大戲,雖然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但西維亞依然沉痛地點頭:「你繼續。」

  「後來,我發現你跟我分手是有苦衷的,都怪那個黑煤球逼迫你,他還覬覦你的身體,妄圖將你從我身邊奪走。」

  而顯然也戲精附體,賽羅大手一揮,語氣十分豪邁:

  「我當然不能讓他得逞。於是做了很多事,讓你相信我的真心,才終於又追回了你。而那個黑煤球心有不甘,竟然搞出了一個替身,來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

  西維亞配合地露出了震驚又憤怒的表情。

  旁聽的佐菲:「……」

  貝利亞風評被害。他要是有在天之靈,可能要氣得從永恆放逐之地爬出來。

  但賽羅並不care。他已經給西維亞講完了他們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重點強調了自己是如何從被分手,到不計前嫌重新追求,最後打完boss高高興興把家還的心路歷程,以襯托自己最終最楚楚可憐的控訴:

  「我這麼喜歡你,為你能夠做任何事,但你卻把我忘了。」

  他幽怨地望向對方:「忘了我就算了,你甚至還想跟我爹結婚當我後媽!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

  被這蕩氣回蕩的訴苦驚呆了,西維亞按了按被繞的昏沉的額角,油然而生出一種「啊,我真的是個渣男」的情緒。

  「對不起,」她真誠地向賽羅道歉:「以後再也不會了。」

  「沒關系。」而少年握住她的手,目光誠懇:「不管怎麼,我都最喜歡你了。」

  於是,他們歡歡喜喜地解開了誤會(?),手拉手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只留下一屋子看熱鬧最後又被熱鬧看的人,望著兩人親密的背影,集體陷入了迷一般的死寂。

  半晌。

  「西維亞的失憶其實是可以恢復的,你跟賽羅說過嗎?」

  胳膊肘搗了搗身邊安靜如雞的藍族,佐菲表情復雜。

  「我沒有。」

  希卡利沉默了會兒:「但我覺得你現在就可以去銀十字,給賽羅預定個單間了。」

  「……」

  7.

  賽羅帶著西維亞在光之國每一處留有他們回憶的地方都走了一圈。

  過去的碎片隱藏在每一片瓦礫下,每一個轉角處,等待著她的途徑,然後在最猝不及防的時候悄然融入血液之中。這裡畢竟是她的故鄉,西維亞很清楚,一個人對於自己成長的地方總是有著蔓延在血骨中的眷戀。而那並不僅僅是因為所有一成不變的景色,更是因為陪伴自己走過如此漫長歲月的人。

  那的確是,一段很長很長的路。

  「我以前一直覺得跟你待在一起很久了。」

  坐在初遇的圍牆上,看著遠方等離子火花塔永恆的輝光。賽羅沉默了會兒,才終於看向身邊若有所思的那人,表情很平和,但語氣中卻似乎有某種激烈的情緒在發酵著:

  「但是直到現在,再回頭去看,那其實只是我迄今為止大部分的人生而已……可對於西維亞來說,那或許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吧。」

  畢竟他們年齡相差了兩萬歲,她理所當然要比自己經歷過的更多。來來往往的人停駐在她心裡,其中遠有人比他陪伴更久。所以時至今日,賽羅所有擔憂的問題仍只是那一個,西維亞是他的唯一,但是,他卻無法確定自己在對方的生命中也依然如此。

  而他本來可以不去胡思亂想的。

  如果不是現在,連那份獨一無二的、能夠維系著羈絆的回憶都失去了的話。

  「我其實一直都想知道西維亞你喜歡我什麼,好像各方面我都沒有什麼對你而言真的無法替代的部分。」

  晃了晃腿,賽羅這麼發自內心地脫口而出。但轉念一想現在提這個並不合適,大概也只是給對方徒增壓力而已,於是急忙擺擺手,示意西維亞不用聽他胡說:

  「……嘛,畢竟你什麼都不記得,這個問題我就算問你大概也沒有意義了。」

  遠處傳來悠揚的鐘聲,等離子火花模擬出的明光也漸漸暗淡下去,代表著光之國一天的結束。知道現在已經是他們該回家的時候,賽羅跳下圍牆,拉起西維亞的手想要離開,卻發現對方仍然站在原地,不曾隨他的動作移動分毫。

  「西維亞?」

  他疑惑地轉過臉,正好對上對方若有所思的眼神。

  「我覺得你說錯了一句。」

  西維亞站在原地,橙色的光芒與陰影交融混雜,在她臉上落下斑駁的剪影,一時讓人看不清表情。但從她的語氣來看,那定然不會是毫無波瀾的死水,相反,那或許難得激烈而真實,誕生於心底最深處終於不再維持著平靜表像的部分。

  她看著他,似乎微微笑了起來。

  「正是因為我不記得我們有著什麼樣的過往,我才最有資格回答你的問題。」

  回憶是一種珍貴的東西,但有時候也會蒙蔽人的真心。那倒不是說它會給人帶來不真實的錯覺,只是記得的東西越多,越難以分辨其中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在最不經意的時候觸動了自己,以至於經過那樣漫長的時間都鮮活如初,難以忘懷。

  「剛剛我在佐菲辦公室看到你的第一眼,心裡想到的是,這個人一定在我的生命中有著無法估計的分量。」

  握緊了少年的手,西維亞上前一步,主動抱住了對方:

  「對我來說喜歡從不是一個可以衡量的概念,那是一種融入血骨的本能,而你就是這種本能的具像,和看著其他任何人的時候都不同。」

  而本能是不會騙人的。

  如果她喜歡的只是被賽羅陪伴和守護的感覺,亦或是更具體一點,他的身體,他的臉,他的某一種品質,那的確是可以被替代的部分。但所有可以替代的部分組合在一起,卻能夠變成了他這樣獨一無二的存在,變成賽羅本身,漫長歲月之中唯一能夠讓她心動至此的人。

  「你問我喜歡你什麼,這個問題的確沒有意義。」

  下巴枕在少年肩上,她長嘆口氣:

  「因為,我喜歡的就只是你而已。」

  8.

  賽羅愣住了。

  他努力做出一副平靜的表情,但心卻不聽話地跳得飛快,整個世界仿佛都炸開了五顏六色的煙花,讓他最終還是放棄了保持矜持的努力,展臂用力抱了回去。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他也不需要再說些什麼。

  這個答案已經夠了。

  愉快地眯起眼,少年深吸口氣。然而還不等他繼續沉浸在這難得的溫情之中,他就感覺西維亞放開了自己,突然冷笑一聲。

  「所以,你的問題我給出了答案,我的問題你是不是也該回答一下?——我什麼時候因為貝利亞要跟你分手了??」

  賽羅:「……」

  「貝利亞覬覦我的身體,要把我從你身邊搶走?」

  「……」

  「然後他還搞出了一個替身,滿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

  「…………」

  溫情迅速褪去,寒流撲面而來。

  「你也太會加戲了。」默默嘆了口氣,西維亞手腕一翻 ,握住光芒中的三叉戟,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說吧,想去銀十字住幾天?」

  賽羅:「……」

  等等,你不是失憶了嗎?!

  「是西維亞你先說要當我後媽的!!」

  強烈的求生欲促使少年連連後退,試圖將這個鍋甩回給對方:「而且你剛剛還說在用本能喜歡我,難道你的喜歡就是給自己找個兒子嗎!」

  「你去失個憶試試就知道了。」

  而西維亞又嘆了口氣,「兩萬歲的年齡差,你還誤導我是一家人,正常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當你媽好嗎?」

  「……」

  「好了,不要掙扎了,我會下手輕點。銀十字裡佐菲熟人很多,我會讓她給你定個單間的。」

  「………………」

  9.

  西維亞萬萬想不到這事依然沒完。

  一個月之後,賽羅也失憶了。當然不是她打的,而是被一只路過的貝蒙斯坦啄了腦殼。完美實踐了她給他立下的flag。

  「你們兩個是不是約好的?」

  帶著她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佐菲給西維亞講述了一下事故發生的全經過,語氣非常無奈:

  「希卡利說能治,賽文在給他講他的過去,還沒說到你,你自己注意點。」

  哦。

  西維亞帶著一臉很難形容的表情點點頭,跟著他走進門,正好聽見賽羅用一種天真無辜的聲音朝著賽文發問:

  「那你是我爹的話,你見過我媽嗎?」

  賽文:「……」

  西維亞:「噗。」

  她實在沒忍住。

  而聽到聲音,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回頭看來,似乎愣了一下,看著她的眼神亮得出奇:「你是——?」

  「我叫西維亞。」她想了想,學著之前賽羅的口吻開口:「我們認識很久了,久到很快就能成為一家人的程度。」

  「……哦。」

  小孩兒似乎有點不開心地晃了晃,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嘟起了嘴:「看顏色我應該不是你親生的,所以你是我的後媽嗎?」

  ……她之前說什麼來著?

  西維亞沒繃住,差點笑出鵝叫。

  「啊,你不是說喜歡是一種本能嗎?」

  站在她身後聽完了全程,佐菲不贊同地搖搖頭,語氣很幽怨:「所以你們的喜歡就是長輩和晚輩的感情,你還不承認。」

  「那可不一定。」西維亞回過頭,眨了眨眼:「你沒聽說過年齡差也阻止不了的愛情嗎?」

  而仿佛就是要印證她所說,在他們說話的當口,不高興有個後媽的賽羅已經完成了激烈的鬥爭。朝著他親爹投去了一個抱歉的眼神,上前一步,緊緊攥住了西維亞的手。

  「你不要跟我爹結婚了。」

  看著她,眼底的真誠不似作偽,少年誠懇地這麼開口:

  「我比他年輕,比他帥氣,會有很多時間可以陪你……你,還是考慮一下我比較好。」

  「好啊。」

  忍著笑,西維亞爽快地點點頭。

  「……」這真的是一個圓滿的故事。

  佐菲同情地看了眼弟弟。

  而賽文則目瞪口呆望著那邊深情對視的兩人,其中一個還是他的狗兒子,緩緩打出一排問號。

  所以他又做錯了什麼,要生出來這種叉燒呢:-)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兩章合一章了,所以可能比上一章長很多,但什麼也不影響XD

  番外如果有其他靈感我會再更,但這篇文已經夠長了,所以現在就先標完結啦!我們下一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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