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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5t5總搶我帽子》作者:秋月酒【完結】

《(綜漫)5t5總搶我帽子》作者:秋月酒【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23925個瀏覽者
文案:
  
5t5:你們根本不知道沒常識的魔女有多好糊弄,她到現在都以為杯子裡的可樂是我用咒術變出來的。
-
戴著世界上最漂亮的帽子,披著一頭銀灰色的秀發,其美貌與才能散發的光芒連太陽都避其鋒芒躲入雲後,也是唯一一位獲得了永生、穿越了時空的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魔女頭號受害者:我證明,以上大部分都是胡說八道。
白葉:你能不能先把帽子還給我再說話?
-
因為靈魂受損,被迫和異世界的最強綁定了靈魂,共享能力、知識、生命這種事已經足夠倒霉。
永生魔女怎麼也沒有想到,世界上竟然有這種人!
不僅會把她卷在被子裡當玩偶抱著睡,還屢屢打斷她的研究拉她出去上課,美其名曰「放風」,還天天嘲笑她打游戲打得爛……
這也就算了,更過分的是——
居然搶她的漂亮帽子和寶貝掃帚!
等靈魂的事情解決了,她立刻就把他扔進烤箱裡做人肉面包分給咒靈吃!
路過的5t5:要喝可樂嗎?
白葉:加冰。
-
「他們一定想不到把我封印之後,反而讓我長生不老了吧。」——來自和永生魔女共享壽命的最強
  
觀·文·預·警:
1.ooc必然存在
2.悲慘的過去必然擁有甜美的未來!
3.本質就是個沙雕戀愛文,別太多期望,魔法少女只是情趣
4.畫手微博玖拾玖_乙女心爆炸,超愛她的!快去約她!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關鍵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永生魔女與最強咒術師
  
立意:生命的意義不止是活著。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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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在地球上名為日本的國家,出現了一位異世界的少女,她17歲就實現了稱號中的『永生』,是史上最天才的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你知道靈魂被撕扯,是什麼樣的感覺嗎?

  想像一下你人生中所經歷的最痛時的感覺,然後乘以10000倍。

  但這樣的痛苦,卻又和□□上的痛苦不一樣。

  是精神上的碾壓、分割,是靈肉分離的絕望。

  痛到停止呼吸、無法思考,連求生的本能都被撕碎。

  所有理性的思考都消失,只要能夠從這裡逃出去,無論是什麼未知的地方,無論有多麼恐慌,都無所謂——

  只要能讓她從這場痛苦中逃離。

  就像是溺水的人,拼了命朝著上面的光亮伸手一樣。

  日本東京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立於山崖之上,俯瞰整座都市的異世界魔女,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一個到處都寫著『未知』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文明。

  和她的世界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空氣中的魔力為零。

  白葉扶著旁邊的樹穩住身體,收回了朝下俯視的目光。

  無論她有再多的好奇等待滿足,也得先把身體恢復。靈魂上的損傷導致她有些無法連貫思考,勉強整理出一個簡單的頭緒——

  「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搜尋魔法——」

  白葉用剩余的魔力,展開了檢索,尋找符合她生存要求的地方。

  體內的魔力輸出的不太自然,白葉微微皺起了眉,自言自語般低喃了一句:「……被壓制了嗎。」

  不太流暢,但並不是不可以使用。

  這點發現讓白葉不由松了口氣,如果是不能使用那才是真正的糟糕。

  如果只是被壓制的話……白葉拿著魔杖的手極穩的從空氣中勾勒出一條條金線來,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

  只需要加大魔力的輸出就可以解決了。

  什麼嘛,『世界』的壓制也就這個程度了嗎?——!白葉臉上閃過一絲無趣。

  但不過才2秒,這個世界仿佛是在對她的輕蔑作出回擊一般,白葉整個人瞬間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重力壓倒。

  「空間轉移——!」

  山上的魔女逃跑了。

  五條悟忽然朝著東邊看了過去。

  剛剛的是……

  「五條老師,怎麼了?」虎杖悠仁疑惑的問道。

  這是一家新開的甜品屋,聽說裡面的喜久福非常受歡迎,所以他們正在排隊購買。

  「沒事,…悠仁,你先排著,老師我去個廁所。」雖然剛剛的氣息來快去的也快,但以防萬一,還是去看一下吧。

  正好也不遠。

  五條悟隨便找了個借口。

  「哦哦,好!」虎杖悠仁精氣十足的應了一聲。

  沒過多久,五條悟的身影出現在剛剛白葉所站立的地方。

  這裡什麼都沒有……

  但是,地上有一個形狀奇怪的凹陷。……詛咒?不,沒有詛咒的氣息。

  到底是什麼……

  他沉思了一會,拿出手機來。

  算了,先拍個照下來吧。

  「哢嚓」

  -

  ——不是吧,這個『世界』可以感知到她心裡在想什麼嗎?

  白葉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確定沒有在剛剛的壓制中受損才松了口氣,隨即有些苦惱的皺起了眉。

  「真是麻煩了……衣服上的防御魔法全部展開也沒能完全抵抗住。」她隨手揮了一下魔杖,髒兮兮的衣服和帽子瞬間恢復如初——當然,只限於外表。

  已經開展的魔法要重新賦予才行。

  不,還是先整理一下身上剩下的東西吧。也要先把在空間流裡受損的靈魂修補一下。

  要做的事情太多,缺了將近一半靈魂的白葉已經有些整理不出頭緒了。

  好在有一點是絕對可以確認的。

  也是最重要的。

  修補靈魂。

  想到這裡,白葉不禁慶幸自己把只要見到過的魔法都學了一遍。

  之前去亡靈的國度旅游時,恰巧學習了相關的魔法。

  剛剛學習的時候還在可惜沒有合適的人給她試一試效果,結果現在就要在自己身上實驗了。

  白葉掃了一眼她為了躲開這個世界的壓制,連續跳躍了二十多個空間才找到的可以屏蔽外界力量的地方。

  觀察半響後,撇了撇嘴。

  她十一歲時第一個開辟的亞空間都比這裡大。

  但畢竟是在其他陌生的世界,白葉雖然嫌棄,也沒有挑選的余地。

  快點把靈魂補齊了出去就行。

  需要准備的東西很多,魔法陣如何在這裡展開也需要好好研究,看來一時半會是搞不定了。

  好在她什麼都缺,唯獨『時間』是最不缺的。

  說是這麼說,但白葉站在原地半響也沒有動作,臉上流露出不情願來。

  「真是麻煩死了。」

  就這樣在異世界死去好像也是個不錯的選擇項。

  這個想法,在白葉的腦中一閃而過。

  但是,果然還是不行的吧。

  畢竟,她可是『永生魔女』。

  准備修復靈魂所需要的同時,被割裂消耗的靈魂也持續折磨著白葉。這種感覺就好像是你的胸口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不會立刻就死,只是剝奪你自愈的能力,讓你在痛苦中無望的看著自己逐漸失去生機。

  「終於……」

  白葉畫下最後一筆,一道極淺的金光在地上一閃而過。

  耗費了她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反復修改,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加上了自我修復的陣法。

  終於完成了。

  「不愧是我。」

  換成一般的魔女過來的話,別說改動原有的神話魔法了,恐怕早就因為靈魂消耗而死了吧。白葉漫不經心的看向了自己的掃帚,而且,也不會有第二個人再擁有這樣的寶物了。

  這把掃帚上面鑲嵌著的寶石,是神死後變成的,可以修補靈魂的寶物。

  就連她,也只有這麼一顆而已。

  機會只有一次。

  如果失敗的話,那就去死吧。

  這樣也不算她沒有努力過了,只是『命運』如此。

  她已經受夠了沒日沒夜來源於靈魂上附骨之疽般的疼痛。

  死在這裡也不錯,沒有人會來打擾她,獨一無二的異世界墓地。

  想好了末路,白葉開始全心全意輸出魔力。

  「神話魔法——啟動。」

  21:21 東京METRO

  澀谷站 副都心線站台

  「我是睡著了,你差不多也該醒了吧。」一時失神不查被獄門疆所控制的五條悟絲毫沒有慌亂,他看著『夏油傑』的身體,神色突然一肅,「你還要任人擺布到什麼時候去,傑。」

  『夏油傑』忽然一怔,掐著脖子怪笑起來。

  「這也太厲害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太好笑了,真人。」他眼神發亮,「你說『靈魂是先於肉|體存在』,但肉|體就該是靈魂,靈魂也就是肉|體……」

  「無法解釋換腦後,肉|體的記憶為什麼會流入我的腦子裡……」

  一旁的真人無所謂的說:「這種事沒什麼好分個對錯的吧,我跟夏油的術式都不是一個世界的。」

  在一旁聽著的五條悟見一時半會言語似乎沒有效果,便對現在這個場景不耐煩起來。

  「喂,要封印就快點封印啊。又髒又醜的……」

  『夏油傑』看了被控制住的五條悟一眼,笑著說:「是呢,以免夜長夢多。」

  「那麼,——門·關。」

  五條悟,封印完畢。

  『夏油傑』本想立刻離開BF5,但是手中的獄門疆忽然如同千斤墜一般往下一沉,在地面上砸出如同蛛網般的形狀。

  「沒能完全處理完五條悟這一情報嗎……」

  『夏油傑』一愣,皺起眉來。

  ——應該說,不愧是五條悟嗎?

  白葉施展魔法時,專注程度幾乎無人可比。

  但無論如何聚精會神,也被突然砸到自己面前的白發男人給震住了。

  ……是人?白葉遲疑的看著他。

  「居然不止關了我一個人?啊,這個打扮……難道你在Cosplay魔女嗎?」

  五條悟隨手將眼罩帶上,略有些驚訝的說。

  就在這個檔口,魔法陣正式啟動。

  不能動了?想站起來時,行動卻受到阻礙,他緩緩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這股氣息……和一個月前那次一模一樣啊。

  同一個人?

  受到意外攻擊,魔法陣的自我修復程序啟動了。

  白葉安靜的站在那裡,緩緩閉上眼睛。

  已經沒有多少剩下的魔力了,……是死是活,隨便吧。

  她已經足夠盡力。

  淺色的金光消失。

  在這處空間的兩個人,也同時接收到了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知識。

  半響後,五條悟捂著額頭,「哈哈」笑起來。

  「真的魔法少女嗎?這也太逗了吧。」

  而立在一旁的白葉一時之間不知道做出什麼表情,心中的殺意卻蔓延了整個狹小的空間。

  ——現在的確太好笑了。

  比想像中更糟糕的結果。

  不是誰被誰吞噬,而是『融合』了。

  東京時間 21:26


第二章

  「即使意外頻出,也能輕而易舉的找到解決的辦法,集才華與美貌的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神說,要有光。

  於是這個世界上就有了光。

  魔女說,「光來。」

  獄門疆便自上而下,將光灑落了下來。

  掌聲響起。

  作為唯一觀賞者,五條悟真心實意的誇贊道:「真厲害。」

  大腦被海量的記憶衝擊,但他臉上卻絲毫沒有顯現出來,一副輕松的感覺。

  已經完成自己使命的魔法陣失去了光芒,作為啟動物的掃帚也只剩下一地殘骸。

  兩個人的靈魂之間絲縷仿若柳絮一般的霧氣相連,一白一藍,彼此纏繞。

  白葉沒有說話。

  她正閉著眼睛整理大腦中屬於另一個世界的知識。

  這是一個被詛咒所威脅的世界。

  人類的負面情緒催生出危險的存在,而咒術師則是利用『詛咒』來對抗詛咒。

  『啊,這家店一點也不好吃,拉黑名單吧。』

  『剛出爐和冷藏過的口感完全不同,下次試試同時吃這兩種口味的吧。』

  ——同時還有一些奇怪的『知識』混入了。

  忽略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白葉逐條搜尋著自己想要的內容。

  一心二用三用對於五條悟來說不是什麼難事,他一邊瀏覽著腦中突然多出來的『記憶』,一邊觀察著離他不過兩步之遠的女性。

  剛剛的『光來』讓他多少有些確認此刻的真實性。

  而這個人……

  也不能說和傳統意義上的魔女沒有關系吧。

  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頭上戴著寬邊沿尖頂帽,身上披著黑色長袍,裡面穿著戴著蕾絲花邊的白色女式襯衫,裙擺的長度恰到好處的踩到了男人的底線。

  就像是教科書裡走出來的魔女似得。

  啊,這不就是專給動畫欄目准備的魔法少女嗎?

  心髒處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席卷全身。

  即便如此,他依然好似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般。

  「這位……魔女小姐,對現在的情況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好的建議?

  白葉睜開眼睛,看向五條悟,眼裡多多少少透出了不善:我的建議是,你現在立刻跪下來和我道歉,請求我寬恕自己的罪行。然後把靈魂獻祭給我。

  但這樣說話肯定是不行的吧。

  所以她朝著五條悟伸出手,「手給我。」

  五條悟的目光一掃而過。

  這雙手無疑是好看的。

  但卻過於蒼白,不像是人的手。

  但他沒有動。

  「理由?」

  白葉很怕痛。

  超級怕痛。

  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想要緩解環繞在心髒處,蔓延四肢百骸的痛感。

  此時也願意耐心解釋:「可以緩解心髒的痛苦。」

  話音剛落,她的手就被立刻牽上了。

  白葉:……

  原來不是只有她一個人痛啊。

  這個男人,若無其事的樣子,差點讓她質疑其自己的判斷了。

  白葉不太喜歡這樣的人,「別握太緊。」

  也不喜歡跟別人有肢體接觸。

  五條悟:「……」

  要求真多。

  不過也的確如同這個人所說,那種痛楚瞬間消失了大半。

  他順勢松開手,以掌心上下貼合的方式接觸。

  「你是打算把我的靈魂當做修補劑嗎?」

  吸收了她的知識,並且迅速找到了針對現在情況的內容嗎?白葉雖然不喜歡笨蛋,但也不喜歡跟太聰明的人打交道,因為總是在不知道的時候就被坑了。

  知識的交換讓她快速的了解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也帶來了現在這樣的麻煩。

  這個人清楚的看穿了她此刻的打算。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

  「能與我共享永生,你應該高興才對。」現在的情況,無論是她,還是這個人,都別無選擇:「我相信你不是一個笨蛋,此刻配合我是最好的做法。」

  「當然,如果你是那種自作聰明的人……」

  五條悟出乎意料的干脆。

  「好啊。」

  「明智的選擇。」

  白葉抬起頭,露出了被帽檐遮擋了的眼睛。

  數年前,她發現了一條裂縫。

  不是普通的空間裂縫,而是能夠連接更廣闊的,其他世界的通道。

  出於對魔法的追求和研究,她在那條裂縫的周圍建立了城堡,住了下來。但研究一直沒有進展,直到數日前,那條裂縫突然發生暴|亂,將恰巧在旁邊的自己卷入其中。

  在時空亂流中,她幾近喪命,靈魂也險些湮滅。

  好在她的運氣很好,找到了一處狹小的入口,來到了這個世界。

  就算因為靈魂受損的原因被這個世界所壓制,也保持著好運來到了這個與外界完全隔絕的空間。

  使用最後的手段修補靈魂。

  結果就在最關鍵的時刻,這個男人從天而降。

  所有的一切功虧一簣不說,甚至觸動了魔法陣的自我保護修復機制,兩個人靈魂綁定。

  知識、能力、生命從此共享。

  作為魔法的施展者本人,其實她也沒有想到會是現在這個情況。

  一般來說,他們兩個只能活下來一個才對。

  但現在卻成了現在這個情況。

  太扯了。

  他們現在仿佛兩個完整的圓,彼此打破鑲嵌在了一起,但是還差最後一步,那就是在縫隙處添上粘合劑。也就是——記憶。如果不在一個小時之內解決,不說這個男人,她肯定是死定了。

  好麻煩。

  白葉並不掩飾自己的表情,皺著眉說:「我們共享著彼此的一切,現在還差最後一步……」

  五條悟接著她的話說:「交換彼此的人生,讓靈魂熟悉並開放,以達到『融合』的目的。」

  他差不多了解現在的情況了,還得多虧這位魔女的『知識』。

  「既然你已經清楚了。」避免了多費口舌的情況,白葉也松了口氣,「那麼,開始吧。」

  她的手依然放在五條悟的手上。

  兩人一立一坐,暈白的光灑落而下,倒是一副不錯的畫面。

  只可惜獄門疆裡無人觀賞。

  五條悟並沒有完全相信現在這個情況。

  他想了想,道:「五條悟,二十八歲,性別男,取向女……」

  敘述自己的人生,被他說的像是在相親。

  「……你把我當笨蛋嗎?」白葉緊了緊手,她收回之前的話,這個男人,是個笨蛋。

  「你示範一下?」五條悟攤開另一只手,「畢竟你更了解這方面的『知識』吧。」

  白葉深吸了口氣,摸了摸帽檐。

  平靜下來。

  「我叫白葉,稱號為『永生』的魔女。」

  她是永生的魔女,是不死的魔女。

  沒有太陽的獄門疆裡,只能依靠著白葉的魔法才能窺見這裡的一切。自稱為永生魔女的女性,立於五條悟的面前,正在娓娓闡述著屬於她的故事。

  「所有的魔法、魔藥以及魔道研究,對我來說都輕而易舉。當美貌、才能與強大的實力在我身上彙集時,連太陽都會躲避我的光芒,黯然褪去雲端之後。」

  聽到這裡,五條悟悶笑了一聲。

  流入他腦中的恰好有與這段相關的『知識』,『太陽避其光芒』是真的,但不是因為美貌,也不是因為才能,而是因為沒有控制的暗系魔法,從而被光明厭惡。

  「很好笑嗎?」

  看出來對方是知道這段事情的白葉不禁皺起了眉,看來與知識相關的『記憶』也會一同傳遞過去。為什麼她接收到的就是這個甜品好吃不好吃,見這個人可以遲到幾分鐘,那個人可以看心情遲到這種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知識啊?

  「啊,抱歉抱歉,您繼續、繼續。」五條悟毫無誠意的道歉。

  白葉決定討厭『知識交換』。

  她輕哼了一聲,繼續說下去。

  「等到稱號中的永生變為現實後,我對一切都開始逐漸失去了興趣。」與生俱來的才能、強大的身世、勤勉的性格——太過一帆風順的人生,走到最後,就和死了沒有差別。

  但她不能死。

  「將手染指生與死時,我的名字就被刻在了黑暗的牆壁上。有一位國王,窺探起永生的秘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我正在無趣的時候,稍稍用了一些手段,成為了那個王國的掌權者。」白葉回想起那位國王用的手段就想笑,實在消磨了她一段時間。

  「哇哦。」

  不太有感情的恭維聲。

  多次被打擾,白葉目露不善的看向了使她不得不在這裡自言自語的罪魁禍首。

  「沒人教過你怎麼當一個合格的聽眾嗎?」

  被指名道姓批評的五條悟聳了聳肩,「嘛,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我可不會隨便就聽一個路人講那麼久的話,……不過到目前為止還算有趣,你可以繼續了。」

  「……」

  這個人,把她當成是舞台劇裡的演員嗎!

  心髒處密密麻麻的痛楚無時無刻都在提醒白葉,契約還未完成。她閉了閉眼,翻滾的氣血在血管中平靜下來,終於又繼續道。

  「掌控一個國家的感覺太過無趣,很快我就把它棄之腦後,轉而對更高維度的時空研究產生了興趣。」靈魂被切割的痛苦是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遭遇過一次之後,再也不會想要有第二次。

  這也是她這麼配合積極的原因之一。

  研究時空魔法,而被反噬。

  來到異世界,遭遇意外,被迫與一個陌生人交換彼此的人生。

  足以讓她銘記一生的恥辱。

  魔女的聲音慢而尾音偏長,拖出了優雅的味道,平緩的情緒到最後時才有了幾分惱意,顯然對這件事極為不滿。

  「我的故事已經結束,接下來該輪到你了,五條悟。」

  五條悟抓了抓頭發,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這件事對於他們兩個來說,都是無妄之災,無論站在誰的角度來看自己本身都沒有錯。

  但是他現在又一時半會出不去找那幾個假想咒靈的麻煩。

  ——真是虧大了。

  白葉的靈魂本來就需要修補,而他卻只是被封印了而已,現在卻要賠上自己的靈魂。

  別說什麼永生,他可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興趣。

  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在原本的壽命裡就足夠完成了。

  但又無可奈何,只能把自己的人生講給魔女。

  「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

  出生、成長、痛苦、辛酸、喜悅。

  所有的一切,都要從自己的口中說出。

  既然對方毫無保留,他也不好太過敷衍了。畢竟這也關系到他的生命,如果他死於這種可笑的原因,那也太便宜外面那些人了。

  五條悟講到一半,突然勾起了唇角。

  「我認為你有一點說的不錯。」

  仔細傾聽的白葉對他投向了疑惑的目光。

  「你的確幸運,和你綁定靈魂的人,是我。」

  「這個世界,最強的人。」

  因為剛剛被多次打斷,白葉現在看五條悟不太順眼。

  此刻更是冷笑刺聲:「是嗎?等我出去以後,你就不是了。」

  這個世界咒術的使用條件過為苛刻。

  而她,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會是站在最頂端的人。

  白葉對此有著絕對的自信。

  「哈。」

  五條悟微笑:「是嗎?那為了讓我這個最強的名號不被你取代,還是干脆一起死在這裡吧。」

  白葉:「……」


第三章

  「擁有世界上最漂亮的魔法帽,頭腦中的知識多如繁星塵埃,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兩個人互相用目光廝殺了數十個來回,白葉率先哼了一聲,嘲諷拉滿:「所以呢,所以你這個最強又是怎麼被封印到這裡的?」

  提到這件事,五條悟臉上一瞬間閃過了一絲復雜。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白葉剛剛還為兩個人過於相似的過去而感到些許親近,此刻又迅速冷了下去。

  她沒有可以被稱作『朋友』的存在。

  有的只是魔法而已。

  也只有魔法支撐著她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不斷的前進。

  一邊聽著五條悟回溯過去的種種,白葉一邊衡量著兩個人的靈魂。

  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的靈魂和自己的是不一樣的。

  無論是存在的形式,還是強度。

  這個男人,的確很強。

  靈魂的質量上就可以看出來。

  反觀她則是一副破破爛爛,快要原地湮滅的狀態,勉強靠著吸收對方的靈魂而維持著。

  這點發現讓白葉有些許微妙的不爽。

  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弱勢的時候?

  「……他們打不過我,就想法子找了獄門疆來把我封印了。」五條悟哼笑了一聲,「這種程度的東西——」

  此刻,五條悟的講述也到了尾聲。

  他剛剛同樣也在觀察白葉,白葉與他很像,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五條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而白葉卻沒有。

  她的人生縱觀下來,看似經歷了許多,卻一直都徘徊在未知的魔法上,一刻不停的吸取著知識,明明就是永生魔女,卻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

  奇奇怪怪的魔女。

  「接著,就遇到了你。」

  五條悟的話音剛落,他們之間彼此糾纏的藍色與白色突然洶湧的纏繞起來,一直到最後,交界處不再顏色分明,柔和的連接到了一起。

  兩人心髒處的痛感也隨之消失。

  知識、才能、生命,徹底緊密的聯系在了一起。

  白葉閉上眼睛。

  她靈魂深處湧上了一股喜極而泣的陌生情感,缺漏的靈魂被另一個人所補上,——這並非她所願。

  「五條悟,既然你是這個世界最強的人。」

  「那麼,請務必活著。」

  等她找到了解決的法子,就來收取你的靈魂。

  心裡這樣想著,白葉並沒有說出來。

  「我可不希望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你牽連。」

  她將手從五條悟的手上抽離,帽子戴正,撫平法袍上的褶皺。

  「那麼,五條San。」

  魔女用剛剛得來的知識,屈尊降貴一般對他使用了敬語:「就此別過。」

  心情尚佳的魔女劃開空間,穿越而過。

  下一秒,狼狽而歸。

  同步於靈魂的痛楚,讓五條悟扯出難看的笑容。

  「有·這·種·副·作·用,下·次·提·前·說·好·嗎?魔·女·小·姐。」

  他咬牙切齒。

  白葉半跪在地上,捂著胸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知道還有這種見鬼的副作用!

  -

  在反復推敲和小心實驗後,白葉得出了以下三點結論:

  1.較弱一方的靈魂會被另一方所反哺,引導彼此的平衡。

  2.因為互補的原因,兩方有一定距離限制。

  3.一方死後,會與存活一方共享身體。

  有點難搞起來了。

  下意識覺得麻煩起來的白葉摸了摸帽檐,平靜下來。

  「在找到保障我安全的同時,解除我們之間聯系的方法之前,」白葉看向五條悟,勉勉強強的說:「暫時呆在一起吧。」

  從五條悟的敘述來看,他在外面應該樹敵不少。

  這讓准備專心研究的白葉有些煩躁,——干脆把他弄昏過去,做成收藏帶在身邊算了。

  危險的念頭慢慢升起。

  但是暫且不清楚這個世界的水平,還是先不要和這個男人起衝突的好。

  「不過對我來說,這並不是什麼難事。」白葉想到這,又覺得還可以接受了,只要加快進度研究就行了。

  只是希望別再有別的副作用了。

  對於白葉剛剛那句話,五條悟保留意見並不評價,「如果超出限制,就會像剛剛那樣嗎?」剛剛那還是他第一次嘗到那種來自於靈魂的痛苦,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如果要說增加人生體驗,還是不要這種的比較好。

  「恩,距離限制大概有一米左右吧。」白葉剛剛已經試過了,超過一米,靈魂就開始撕裂,接近一米,也會有被拉扯的感覺。

  控制在0.8m以內是比較舒適的距離。

  還好不是更近的距離。

  等出去了就把那幾個合起伙來封印他的家伙統統揍一頓。

  或者,直接殺了可能還省事兒一些。

  五條悟平靜的想。

  「為什麼我沒有限制的知識?」

  「知識的共享並不是持續的,你只能擁有在綁定靈魂之前我的所有知識,我也一樣。」白葉並指放在額頭,微微閉目,腦中飛快劃過屬於『五條悟』的記憶,順便嘲諷說:「我真不明白,為什麼連什麼時候去排隊人最少,做哪條新干線去哪裡買伴手禮這種事情都可以被當做知識嗎?」

  害得她的腦子裡現在多了好多亂七八糟的內容。

  因為只有本人認定是知識的記憶,才會被共享。

  所以白葉現在又驚訝又有些無語。

  她的概念裡,這些是不配被冠上知識的名號的。

  「我得把這些都刪了。」

  後續研究靈魂,需要做大量的演算,白葉不准備讓這些占據自己的腦容量。

  「喂喂,這些可都是寶貴的經驗。就這麼刪了,以後就算你求我我也不會分享給你的哦。」

  某甜黨表示,這些『知識』可比有些咒術要來的重要的多了。

  「那真是感謝你放棄往我腦子裡塞廢品的行為,我對甜食沒有任何多余的興趣。」

  白葉呵呵了一聲。

  五條悟:「……」

  「待會不要說話打擾我。」

  有過一次被妨礙的經驗,白葉特意囑咐了一句。

  牽扯到記憶的魔法是非常復雜的。

  她想了想,把帽子取下來小心的放到一旁,才去地上專心的畫起魔法陣來。

  如果因為被遮掩視線而畫錯了就糟糕了。

  好在這裡沒有人會覬覦她的帽子,白葉還算放心。

  被勒令閉嘴的五條悟視線落在了白葉放在地上的尖頂帽上。

  剛剛就注意到了。

  這頂帽子的造型乍看一下很普通,在細節處卻做得很好。

  比如微微彎曲塌陷的尖頂處掛著一個銀白色的星星吊墜,帽檐上纏著一圈白色的綢帶,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看到這個帽子就心生喜愛,有一種別樣的衝動:想要它戴到自己的頭上。

  白葉完全不知道五條悟的想法,如果知道了,一定現在就立刻把帽子給戴到自己頭上去。她一筆一劃的將魔法陣畫完後,就開始檢索腦中需要刪除的記憶。

  中途翻到了兩個有趣的術式。

  無下限、反轉術式。

  「五條悟,你知道『反轉術式』可以用於修補靈魂嗎?」

  五條悟的記憶中雖然有使用原理,但沒有說對靈魂有沒有效果。

  以防萬一,她還是問一句比較靠譜。

  畢竟對方是個把甜度都歸類到知識的人。

  帽檐下面居然是一片極為逼真璀璨的星海,五條悟正欣賞著,聽到白葉的問題隨口答道:「目前還沒有人這樣用過。」

  「明明剛剛還不讓我說話,遇到問題又——」

  五條悟略帶微嘲的聲音夏然而止,他伸手摸了摸嘴,把突然出現在上面的東西扯了下來。

  是一節膠帶。

  腹部有些涼颼颼的,他低頭看了一眼,半截衣服沒有了。

  「等價交換?」

  他倒也不生氣,只是有些好奇。

  「你這樣理解就可以了。」

  算是小小的報復,這只是一個簡單的魔法,消耗不了多少魔力。白葉開啟了魔法陣,余光瞥了五條悟一眼,想要欣賞他此刻狼狽的模樣。

  恩?

  他在干嘛……?

  等看清後,白葉拿著魔杖的手一抖。

  她的帽子!

  「五條悟!把帽子還給我!」

  五條悟聽到這句話,反而還壓了壓帽子,戴的更緊了。

  「我們兩都已經是這個關系了,戴一下帽子不過分吧。」

  白葉頓時急了。

  『這個關系』是什麼關系啊!

  還不過分?這太過分了!!!

  眼瞧著這個人還摸自己的帽子,白葉急的伸出手想直接搶回來。

  下一秒卻立刻僵在了原地。

  ——糟糕。

  魔法陣還在啟動中。


第四章

  「這位因為失去了記憶而微微皺起了眉,虛幻而又美麗,令人憐愛的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五條悟,你是不是故意的?」

  戴著帽子的魔女,拉著自己的帽檐,幽幽的看向了站起來的五條悟。

  ……話說好高。

  是人嗎?

  為什麼這麼高?巨魔血統?

  五條悟把眼罩帶了回去,白色的頭發豎起,「這回我可沒有撞進你的魔法陣裡面。」上一次也不是他自願的,「說起來,所有的魔法帽都這麼神奇嗎?」

  那片如同置身銀河般的景像,的確令人驚艷。

  雖然知識庫裡有,但自己逐條尋找當然沒有問魔女來的快。

  如果不是帽子被戴,她又怎麼會分神。

  「別拿那些普通貨色來和我的帽子比,它是世界上最好、最特殊的帽子。」

  想到這裡她還有點生氣,這頂帽子從被制作出來到現在,只有她一個人觸碰過。現在卻被五條悟給戴了……

  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所以認不出主人了嗎?

  ↑因為過於喜愛,至少在帽子上下了十重防御魔法和二十重攻擊魔法的魔女憤怒的握緊了拳頭。

  看來真的不是一般的喜歡自己的帽子啊。

  隨口敷衍了一句白葉,五條悟轉而開始觀察起獄門疆的內部來,外面應該已經一團亂了……暫時沒有解決方法的話,期待學生的成長的確是種不錯的體驗。

  不過……一直呆在原地等別人來救也不是他的風格。

  也差不多該研究一下怎麼出去了。

  ——等等,他可以讓白葉直接用空間魔法帶他出去啊。

  剛剛得罪完魔女的五條悟陷入了沉思。

  該怎麼讓白葉自願帶他出去呢……/該怎麼讓五條悟自願把記憶分享給自己呢……

  在獄門疆裡,兩個相隔咫尺的人同時思考道。

  沒人不會在意自己忘記了什麼吧?

  白葉也一樣。

  而且別的暫且不說,如果是在這個世界無法補充學習的魔法知識,那就糟糕了。

  不幸中的萬幸,五條悟擁有她全部的知識。

  原本覺得很討厭的共享,此刻也親切起來。白葉輕咳了一聲道:「五條悟,你剛剛害得我失去了一部分記憶。」

  「不是你自己想要刪除的嗎?」五條悟隨口答了一句。

  「你得彌補自己的過錯。」

  「……」想碰瓷?看出來白葉打算的五條悟哼笑了一聲,立馬就想拒絕。但又轉念一想,或許可以利用這個讓白葉帶他出去……「你想求我做什麼?」

  先看看白葉想要干什麼吧。

  求?

  白葉扯了扯嘴角,她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能這麼不要臉。

  不想跟這個男人有過多的爭辯,白葉干脆無視他那句話,自顧自的說:「我要查閱共享給你的,我的知識,查看是否損失了其中的一部分。」她想了想,勉強補了一句:「放心好了,我對你的記憶沒有興趣。」

  對於這樣的要求,五條悟自然不會答應,甚至覺得有幾分好笑:「你為什麼覺得我答應你?」

  「……為什麼拒絕我?」白葉愣了一下,似乎沒有想到五條悟會拒絕,「你本來就要為此負責,更何況我是……」更何況她是魔女。

  更是站在魔女之中頂尖的,永生魔女——白葉。

  但那又怎麼樣。

  過去世界的榮耀與地位,在這個世界恐怕還不如一張紙來的重吧。

  白葉忽然頓住。

  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

  「更何況什麼?」五條悟好整以暇的看著白葉,似乎在等她繼續說下去,只不過模樣有些揶揄。

  白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之前一直在忙修補靈魂的事情,雖然知道,但沒有什麼切身的感覺。

  現在突然猛地一下子意識到,這裡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甚至不歡迎她到來的世界。

  這個男人和以往見到的人類雖說沒有什麼不同,但本質上,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身體裡流的血都是陌生的。

  而且,就算她想要強迫五條悟也做不到。

  他共享了自己永生的能力,受傷了也很快就會好。而且既然帽子上的防御、攻擊魔法沒有起作用,那麼大部分的魔法對他應該也沒用了。

  也不能說是沒有用,只是用了跟自殘沒有什麼區別。

  白葉轉過身去,默默的坐到了地上,抱著膝蓋沮喪下去。

  ……干脆死了吧。

  就不會為找不到的記憶煩惱了。

  五條悟拍了拍白葉的肩膀。

  「生氣了?」

  『啪』的一聲,白葉把他的手打開。

  「別碰我。」

  「你……」五條悟忽然頓了一下,奇怪,剛剛短暫接觸時的那種感覺是什麼?也跟靈魂連接有關系嗎?

  正當他思索時,白葉以為他指的是無下限的事情。

  嘲諷道:「就像我帽子上的防御和攻擊魔法對你不會生效一樣,你的無下限也對我沒有用處,因為現在某種意義上,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原來如此。」

  哈哈,這算什麼……自爆?五條悟笑了,原來白葉並不知道獄門疆封印咒力,他現在處於無法使用咒力的狀態啊。

  那麼……「白葉,我在外面還有事情要處理。」

  「跟我一起出去。」

  白葉轉過去,朝著五條悟露出半張臉來,眼神裡明晃晃的嘲諷。

  她學著五條悟剛剛的態度,一字一句的說:「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五條悟:「……」

  雖然猜到了,不過這位永生魔女,還真是……幼稚。

  等解除了綁定之後,她一定要把這個男人的靈魂當做面包來烤……白葉的思緒一頓,等等,他想出去?

  以此為借口來查探他的記憶,他就應該會同意了吧。

  白葉試探性的說:「你要是願意讓我瀏覽你的記憶,倒也不是不可以跟你一起出去。」

  如同預想一樣的展開。

  五條悟露出笑來:「我突然覺得在這裡也挺舒服的。」

  白葉眼瞧著五條悟就要起身走開,一時心急抓住了他的袖子,「別——」

  真的要求這個人嗎?

  萬一她其實什麼魔法都沒有忘記,那不是很虧?

  內心掙扎了一會。

  終於,白葉那份對記憶的渴求戰勝了自尊,憋出一句:「拜…拜托你了。」

  五條悟足足停頓了十秒沒有說話,嘆了口氣後,才勉強坐下來,「我的大腦裡除了你的魔法知識,別的東西可一點都沒有,你就算瀏覽了也沒有用。」

  「重要的就是魔法知識。」

  白葉看他一眼,非常直白的說:「別的都無所謂,這有這個一定要找回來。」

  別的記憶根本無所謂。

  全部忘光都可以。

  最重要的記憶居然是知識,這一點已經足夠可怕的了。

  五條悟這樣想著,但沒有干涉他人的興趣,目前只要能夠達成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給你查探的權利不太可能,但是出去之後,可以逐一和你再說一遍,你自己判斷是否丟失。」

  白葉並不太滿意,「沒有回旋的余地?」

  「就算你不同意,我強拽著你也可以出去,白葉。」五條悟輕笑,「著急的是你,那麼就只能按照我的規則來。」

  她果然很討厭這種類型的。

  白葉權衡了片刻,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她的確沒有別的更好的辦法了,「出去之前,你得和我成立契約,如果違反的話……得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

  如果這個人違反,她就讓他自願把靈魂獻給他。

  覺得自己想了一個非常好的主意,白葉眉梢微微上揚。

  五條悟卻一針見血。

  「答應你吸收我的靈魂嗎?」

  白葉臉上的笑容停住。

  第二遍,知識共享真是太令人討厭了!

  「……又不是直接讓你答應我,你違反約定才會這樣。」白葉還是想試試,試試萬一這個男人同意了呢。當然,她也考慮到了五條悟老老實實完成約定的情況,契約的內容上她會做點手腳的。

  「難道你害怕自己做不到?」

  白葉這幅狡黠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可愛,比之前冷冷的模樣要生動多了。

  五條悟忍不住笑出了聲。

  「嘛,我已經過了會吃這種言語挑釁的年紀了。不過……」他嘴角一彎,「給你這樣漂亮的魔女一份安全感,也是應該的事情。」

  「你答應了?」白葉眼前一亮。

  「嗯,不過……」

  「不過什麼」

  「不用魔法契約,用『束縛』。」五條悟笑眯眯的說,「『束縛』是很簡單的術式,我相信你已經明白了吧。用這種我跟你都清楚的術式,才比較公平,你覺得呢?永生魔女閣下。」

  白葉:……

  她到現在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敏銳的可怕。

  等到五條悟展開的束縛結束,白葉盯著他看了半天。

  「就這樣?」

  五條悟神態自若的點了點頭。

  「不然呢?」

  他臉上瞧不見半點心虛,這讓白葉相信了不少。

  看來,兩個世界的差距的確有些大。

  以後還要找個辦法讓自己能夠感知到『咒力』,不然還有些麻煩。

  蒙過去了。

  記憶交換的那一步,足夠他了解一些這位魔女了,此刻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的空間轉移,可以定位地點嗎?」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熟悉這個世界的坐標。」白葉皺起眉,說起來……她好像沒有從這個男人的知識中看到什麼關於空間轉移的內容。

  沒有歸納進去?還是這個世界沒有?

  「定位在獄門疆的外面就行了。另外,待會出去之後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得暫時跟著我一起處理一下。」

  「行吧,不過事情結束之後你得請我吃飯。」

  白葉對一心二用不太擅長,而且也不太想去想五條悟到底是怎麼來歸納知識與非知識的標准。

  她呆在這裡已經很久沒有吃飯了。

  永生不代表不會餓,只是不會餓死而已。

  五條悟干脆的答應:「可以。」

  「空間轉移魔法」

  等魔法施展後,白葉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五條悟不是能自己出去嗎?

  此刻在外面看守著獄門疆的『夏油傑』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他怎麼可能出來?!他身邊那個人又是誰?

  ……不行,立刻離開這裡。

  『夏油傑』幾乎以最快的速度撤離了BF5,微皺的眉頭泄露出他不平靜的內心。

  計劃失敗了……不過,宿儺真是當之無愧的詛咒之王啊。

  五條悟,你要怎麼收拾澀谷現在這片狼藉呢?

  「嘖,跑的還真快……」五條悟感知著周圍發生的事情,眉頭微微緊皺,掏出手機來准備聯絡其他人。

  「到處都是死者的氣息,——這裡難道是戰場嗎?五條悟。」

  不知道是靈魂不再缺漏,還是因為和跟這個世界的人擁有了緊密聯系的原因,白葉此刻出現在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被壓制的感覺了。

  正好奇的探出頭來,看這個陌生的世界。


第五章

  「突然出現在澀谷車站,踏著扭轉時間的魔法陣,拯救了原本該死去的人,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五條悟被封印。

  七海健人之死,

  釘崎野薔薇之死,

  還有那些因為伏魔御廚子而消失的人——大家全都死了。

  虎杖悠仁雙目空乏,躺在水泥地上。

  自己去死啊,怎麼死都行,趕緊去死啊!

  什麼幫助他人,什麼在眾人的簇擁下死去——什麼正確的死亡啊,求求你了,無論什麼都行,立馬把他殺了吧。

  如果死的是他該多好。

  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啊……

  背負著那麼多條人命,他還有什麼資格活著究竟。

  真人一步一步的朝著虎杖悠仁走去,「你這樣的人,有什麼資格……哈哈哈,是詛咒贏了!」

  耳邊有誰在說話?

  算了,都無所謂了。

  虎杖悠仁躺在地上,死亡成了他最後可以逃避的地方。

  這樣會輕松一點吧。

  多少可以彌補一些吧。

  他這樣想著,落在身上的毆打帶來的痛苦,都可以被無視了。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苦惱的插了進來——

  「別太欺負別人可愛的學生啊,你這個咒靈。」

  真人聽到這個聲音,瞳孔猛地緊縮了一下,但是連逃跑、後撤的機會都沒有,整個人被咒力擊飛到了背後的牆上,砸出了一個深坑來。

  摔在地上抽搐。

  誰?

  是……五條老師?

  「站起來,悠仁。」五條悟看著躺在地上傷痕累累的虎杖悠仁說:「這種程度,你自己就可以解決的掉吧。」

  「沒干勁嗎?」

  虎杖悠仁掙扎著起來,「五條老師!娜娜明、釘崎同學還有澀谷的那些人,他們都……宿儺他——」

  遇到了自己信賴的老師,他一股腦的就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傳遞出去,卻越說越沙啞,到最後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來。

  光他一個人被救,算得了什麼啊。

  其他人,都已經死了啊。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全部。

  「他在說什麼?」

  一個女聲插了進來,虎杖悠仁遲鈍的發現,五條悟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女性……穿的好奇怪。

  像電視節目裡的魔法少女一樣。

  白葉不太明白,這個叫做虎杖悠仁的人似乎沒有厲害到可以制造出這樣如同戰場般的慘狀,不過仔細看去,他體內似乎隱藏著奇怪的力量。

  ——話又說話來,這個世界的咒力、詛咒,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五條悟這個男人。

  居然敢騙她。

  這個卑鄙的……異界人!白葉在心裡找了半天詞,才罵出來一句。

  虎杖悠仁把眼淚擦掉,「你是誰?」

  「在問別人名字的時候,先報上自己名字才對吧。真是沒有禮貌的小鬼,」白葉歪著頭,注視著虎杖悠仁的臉:「你眼睛下面是什麼?」

  ——!

  是宿儺的眼睛。

  虎杖悠仁一想到宿儺,眼中就燃起了仇恨來。

  五條悟說:「目前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做得很好,悠仁。」他的聲音好像帶著魔力似的,安撫著自己的學生。

  「別急,還沒輪到你。先在那邊等著吧。」

  原來是真人試圖逃跑,現在被五條悟又重新按在了地上。

  虎杖悠仁咬著牙:「五條老師,就是他把釘崎同學還有娜娜明給殺了!」

  五條老師回來是一件好事,但是那麼多人死去也是事實。

  是他永遠無法洗掉、忘記的詛咒。

  白葉有些無聊的把帽檐拉低,啊,真是無聊的師生情……說起來,她好像也曾經有個老師來著。

  那個老師後來怎麼了……?

  不記得了,畢竟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還不如欣賞她的星海有趣。

  目前這個情況稍許有些麻煩,五條悟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學生,看向把自己的臉大半都埋起來的白葉。

  送上來的資源不用那就太可惜了。

  真是的,要死也死些該死的家伙啊。

  「白葉,我記得你是永生魔女。」

  「不救。」白葉輕飄飄的拒絕。

  她對自己世界的人都不一定有那麼善良,更何況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而且,乞求她改變死亡的人。

  太多了,多如螻蟻一樣。

  令人不適。

  「別想拿著記憶來威脅我哦,」白葉露出了一只眼睛來,裡面全是嘲弄:「這件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啊,果然被記恨了嗎。

  麻煩了。

  五條悟開始思考自己需要付出什麼才能讓白葉幫忙了。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

  「你能……救活大家嗎?」

  恩?啊,是這個小鬼。

  白葉歪了歪頭,銀白色的長發從帽子裡流瀉下來:「是又怎樣?」

  「求——」

  虎杖悠仁的話沒有說完,白葉就輕飄飄的打斷了他。

  「我說了,不救。」

  不管在哪個世界都有呢。

  白葉平靜的看著朝她下跪的虎杖悠仁,看著他用盡全力以頭磕地,耳旁回響著沉重的撞擊聲。

  和他絕望的哀求:「求求你!無論要我做什麼都行,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你能夠救救大家!」

  這種人,連說辭都差不多。

  五條悟攔住虎杖悠仁,「你冷靜一點,悠仁。我來和她說。」

  虎杖悠仁是真心的。

  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哪怕是要他死,死一次、兩次、三次……死上數百萬次都沒有關系。

  聽到五條悟說的話,白葉笑了,「你以為你是誰,你說幾句話,我就會改變生與死的規則嗎?」

  「我說了不救,就是不救。」

  她重新將眼睛埋入帽子裡,「快點解決這裡的事情吧,我餓了。」

  五條悟清楚的知道,白葉現在肯定非常生他的氣。

  但也知道,她想要什麼。

  「你不想快點接觸我跟你的靈魂連接嗎?」

  靈魂連接?

  背壓在地上動彈不得,只能默默聽著的真人聽到這句話,勉強將視線移過去。

  這兩個人的靈魂怎麼會這樣!?他吃驚的看著這一幕。

  「什麼意思?」白葉頓了一下,「你別想再一次欺騙我,你的知識裡根本就沒有和這方面有關的內容。」

  五條悟笑了。

  「我的確沒有,不代表別人沒有。」

  白葉一時間沒有說話。

  似乎在權衡。

  她的確需要,但是……

  五條悟此時又加了一個砝碼。

  「用魔法來做契約,並且……你可以再提一個條件。」

  白葉露出雙眼來,「就這些,換數千上萬的人的性命,五條悟,你還真是會做買賣啊。」

  「我看你別做咒術師了,做買賣比較適合。」

  穩賺不虧。

  五條悟攤了攤手。

  「如何?」

  思考了一會,白葉看向了一直焦急在旁等待,卻一句話都不敢再打擾他們的虎杖悠仁。

  「你叫什麼?」

  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我?我叫虎杖悠仁。」

  他咽了口口水,整個人都非常緊張。

  拜托了,無論如何,拜托了。

  白葉注視著虎杖悠仁的眼睛,裡頭充滿了忐忑與希望。

  口風就此一轉。

  「嘛,也不是不可以。」

  白葉摸了摸帽檐,露出了奇怪的笑容:「只要再答應我一個條件就行。」

  「什麼條件?」

  「我要虎杖悠仁死。」

  五條悟說的話固然令人心動,但是她剛剛被耍了一次,此刻對他口中的話充滿了質疑。一條命,換數千上萬人的生命,都不需要思考就可以做出決定。

  前提是,你不是那『一條命』。

  但虎杖悠仁卻出乎她的意料。

  「我答應你!」他毫不猶豫,甚至沒有恐懼。

  虎杖悠仁想,這對他來說,應該是最正確的死亡了吧。

  「悠仁,你……」

  ——真的有這樣的人啊。

  白葉看著虎杖悠仁,目光平靜。

  倒不至於說是贊同,只是……她並不討厭這樣的人。

  給予一些贊賞吧。

  「虎杖悠仁,與我訂下契約吧。」白葉緩緩站起身,契約魔法的法陣不需要手繪,早已經刻錄在了靈魂深處。

  「你的生命將歸我所有,如果逃跑、背棄,靈魂將成為我魔法的養分。」

  「日夜遭受撕裂的痛苦。」

  「好,我答應你!」

  此刻的虎杖悠仁,比剛剛要來的更像是一個活著的人。

  ——悠仁。

  五條悟嘆了口氣,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而且,接下來該輪到他了。

  果然,欺騙魔女會遭報應的。

  不過……

  「接下來輪到你了,五條悟。」白葉露出了漫不經心的笑容,好好後悔吧,有膽子騙她的異界人。

  這個世界的知識她自己也可以慢慢尋找。

  或者說,這樣還更有意思一點。

  她真正看中的是,附在後面的那句話,五條悟自願答應她一個條件。

  屬於契約的黑色紋路順著五條悟的臉攀爬生長,白葉心情極好的說:「真是可惜,你早點答應我的話,我還會給你造一座華麗的墓……!」

  契約失敗了?

  白葉臉上的笑容僵住。

  五條悟「啊」了一聲,「難道是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真是可惜啊。」他嘴上這樣說著,但卻一點也不驚訝。

  這個男人太聰明了。

  白葉冷靜下來。

  「你就沒有想過,萬一成功了該怎麼辦嗎?」拿自己的生命冒險?白葉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她抿了抿唇。

  麻煩死了。

  五條悟說:「不會哦,我不會死的。」

  他無比的自信。

  「不過,就算無法立下契約,也有別的辦法可以代替。」五條悟微微傾身,與白葉幾乎平視,伸出自己的小拇指來:「來,拉鉤。」

  「拉鉤?」

  白葉愣住。

  雖然現在這個情況不太合適,虎杖悠仁仍然露出了·_·?的表情。

  拉鉤?啊?

  「拉鉤是什麼?」白葉顯然不知道這個習俗。

  某種術式?不對……魔法不起作用,術式也理當不會起作用才對。

  「拉鉤在日本呢,是為了宣誓而存在的。其本身的作用,就是約束兩個人嚴守約定。」五條悟非常認真的給白葉科普,「如何,把你的手指跟我的勾在一起……不是,是小拇指。」

  他糾正後,與白葉將整個流程做了一遍。

  「指切ベァモネモ噓コゆギヘ針千本飲ネエ」(拉小指說謊要吃針千根)

  語言是帶有力量的。

  松開手後,白葉看著自己的手,久久無法回過神。

  這個人……要再相信他一次嗎?

  ——算了,現在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白葉拿出魔杖來,眉梢微微挑起,在使用自己自信的魔法時,嘴角勾起了傲慢的弧度。

  「虎杖悠仁,把今天當做你的幸運日吧。」

  「我的魔力被這個男人補充完畢,時間也在容許的範圍內,」距離大概在140m左右嗎,那麼將魔法延展到200m……「還有,五條悟。」

  魔力膨脹開來,白葉的腳下出現了燃著金色光芒的復雜魔法陣,她的身體微微騰空,警告似的看向五條悟。

  「如果你這次又騙我,就算一時半會沒有辦法殺你,你也別想好過任何一分鐘。」

  「嗨、嗨(是是)。」

  五條悟伸出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來。

  魔女的報復心都這麼重嗎?

  得到了回復,白葉全心全意的開始輸出魔力,過於龐大的魔力引起了風浪,法袍在她身後飛揚起來。

  五條悟想,啟動時間很長啊……這麼一想,白葉知識庫裡那些令人恐怖的魔法似乎也沒有那麼在意了。

  有這個時間,他吃完三個喜久福了。

  一切准備就緒,白葉睜開了眼睛。

  「神話魔法,範圍限定時間回溯」

  周圍的一切、不,半徑200m以內所有東西都開始飛速的倒轉,被破壞的建築、地上的血跡、流動的空氣,還有曾經被粉碎成塵埃的人。

  東堂恰好此時趕到這裡,他看著眼前的一切,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是,」他的目光鎖定在半空中的白葉身上,遲疑道:「……魔法少女?」

  七海健人、釘崎野薔薇、甚至是躺在那裡被五條悟重傷的真人。

  全部都回到了毫發無損的模樣。

  虎杖悠仁看著眼前的一切,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嘴角越裂越大。

  真的復活了!

  這場回溯足足持續了十分鐘,等落下來時,白葉的腳一軟。

  ——糟糕。

  在這個世界施展神話類的魔法比她想像的還要費勁,要摔下去了嗎?剩下的魔力展開屏障應該還可以……

  沒有摔倒地上,被接住了。

  身體接觸的原因,讓兩個人靈魂的距離幾近為零。

  這種感覺太過於安心,白葉無法抑制住洶湧而上的睡意。

  算起來,從來到這個世界起,她就沒有再睡過覺。

  但是……

  白葉對著五條悟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

  看著他勾上來,才算滿意。

  「約定,不要忘了……」

  聲音逐漸輕微,白葉沉沉的閉上眼睛,睡死在五條悟的懷裡。

  五條悟失笑。

  「真是個……」

  他單手將白葉托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胸前,以防摔下去。

  漫不經心的對虎杖悠仁說:「現在有干勁了嗎?去把這個假想咒靈,收拾掉吧。」

  虎杖悠仁一愣。

  然後大聲說:「是!」

  被壓在地上的真人只覺得一直束縛著自己的壓力忽然消失了,他站起來就想跑,結果又一次失敗。

  「干什麼,就這麼想跑嗎?」五條悟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將白葉牢牢地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說:「安心吧,我不會出手的。」

  「對付你,悠仁就足夠了。」

  「啊,東堂同學想要一起的話,也可以哦。」

  東堂默默從回廊走了出來。

  這個人,早就知道他躲在那裡了嗎?

  真人咬牙朝著虎杖悠仁攻了過去。

  ——瞧不起誰!

  「接下來,……」五條悟拿出手機來,竟然真的不再管真人的動作了,而代替他的是像是惡虎復仇一般的虎杖悠仁。

  他收拾這些人並不費事。

  但是悠仁也得好好成長才是。

  五條悟點開短信。

  啊,明天就開賣了啊,這個最新品口味的喜久福。


第六章

  「把異世界最強的靈魂融為養分,順利的掌握穿越時空的方法,回到自己世界的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伊地知開著車,目光止不住的不停的瞥向車內後視鏡。

  在後排的這位女性,戴著寬邊尖頂帽,銀灰色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熟睡的臉龐像是天使一樣可愛。

  如果她不是靠在五條悟身上的話。

  這個人的身上居然會出現女性,實在是太可怕了。

  而且,未免也太能睡了吧!

  親眼目睹五條悟抱著對方若無其事的上車下車,處理今晚發生的事情,順便還跟高層開了個會的伊地知不禁在心裡吐槽。

  「你們不需要知道這是誰。澀谷的事情是我做的,還有什麼意見嗎?」以一己之力,擋下了所有的質疑。

  或者說,沒人敢質疑。

  伊地知心裡隱隱約約有所感覺,這次澀谷事件,或許與這位一直睡不醒的小姐有關。

  五條悟注意到了伊地知的目光。

  「嗯?你很好奇嗎,伊地知。」

  「沒、沒有,」伊地知的身體一僵,冷汗直流道:「只是從來沒有見您的身邊出現過這麼親密的女性……」

  「親密?啊,你說的沒錯。白葉現在可是這個世界上,和我最親密的人。」

  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這是秘密哦,如果伊地知說出去的話,我不敢保證會對你做什麼呢。」

  伊地知吞咽了口口水,緊張的點了點頭。

  「我、我明白了!」

  那個五條悟居然交女朋友了!

  等開到五條悟指定的地點後,伊地知有些為難的問:「您是准備休息嗎?」雖然在凌晨三點這麼問實在有些不妥,但現在其實並不是有這個空閑的時間。

  就算是他,接下來也要去繼續忙碌了。

  「瑣碎的事情也要我來的話,那這個咒術界干脆毀滅算了。」

  五條悟的話讓伊地知瞬間瑟縮了一下。

  話他已經說了,五條先生去不去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了……希望不要怪罪他才好。

  白葉依然熟睡。

  如果不是胸口的起伏,和輕微的呼吸聲,五條悟就要以為她死了。

  無論他說話的聲音多大,抱著她去做什麼,都沒有一絲一毫要醒來的趨勢。真是令人羨慕的睡眠質量啊。

  五條悟走進自己的臥室,把白葉放到床上。

  這頂似乎永遠不會掉下來的帽子,也終於歪到了枕頭上,從白葉的頭上下來了。

  有點手癢。

  戴一下不要緊吧?

  五條悟毫無心理障礙的把帽子帶到了自己頭上,引入眼簾的便是都市中早已經被光害消滅的星海銀河。

  ——漂亮的就好像是真實存在的一般。

  一個詭異的猜想浮現,五條悟的大腦飛速的運轉起來,終於在記憶深處找到了一個魔法。

  保存星星的魔法。

  五條悟把帽子摘下來,審視了半天,又重新戴到頭上,也沒發現這裡面隱藏著的空間。

  不過如果是真的的話……難怪她這麼寶貝這個帽子。

  白葉翻了個身。

  嘟囔了一句:「別碰我的帽子。」

  五條悟:「……」

  他看向白葉,發現她只是說了句夢話後扯了扯嘴角。

  夢裡都護著帽子啊。

  可惜,現在被他戴在頭上。

  莫名有種優越感的五條悟,又把帽子戴深了一些。

  自從獲得『永生』之後,白葉就仗著自我恢復能力極強的身體,肆意研究魔法。瘋狂起來時,十天半個月不睡都是常有的事情,但一旦睡著,就很難被吵醒了。

  但陌生的環境還是讓她的精神有些緊繃,一陣連續的敲擊聲吵醒了她。

  白葉睜開眼,盯著像是魔法使才會住的破爛旅店一樣矮的天花板。

  夢裡她把五條悟的靈魂吸收了,並且很快解開了時空魔法的奧秘,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如果不是夢就好了。

  不過,白葉想,這遲早會變成現實的。

  現在首要要解決的就是她遲遲沒有恢復的魔力,…在她想好怎麼解決之前,不能讓這個男人發現。

  「五條悟。」白葉摸著好好待在自己頭上的帽子,幽幽的開口。

  靠在床頭的五條悟「嗯?」了一聲。

  他正在對著筆記本忙碌,剛剛白葉聽到的敲打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有點餓了。

  白葉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進食了,而這個男人還欠她一頓飯。

  「我餓了。」

  「要吃飯的話,稍等一會。」

  他在處理關於『虎杖悠仁』死刑的這件事情。

  在別人辛苦戰鬥的時候判決死刑,這些人還真是一如既往惡心的讓人難以直視啊。

  過了一會五條悟合上筆記本,揉了揉鼻梁,「這個時間點沒有什麼餐廳開著了,先吃點簡單的食物,後面在補償你如何?」

  無論如何,白葉都幫了他一個大忙。

  白葉慢吞吞的「哦」了一聲,她又看了一眼房頂,真的很矮。

  「我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房子……你家?」

  「嗯。」

  這裡是五條悟在東京的一處公寓,比較方便就帶白葉過來住了。

  他想了一下,白葉記憶裡偶爾會出現的房子比較像是中世紀西方建築,沒住過現代社會的房子也是正常的。

  「你家屋頂真矮。」

  五條悟:「?」

  他抬頭看了一眼,也懶得去找屋頂高矮在異世界代表了什麼,隨手把筆記本放到一旁,「起來,給你煮個泡面。」

  白葉:「……」

  她不太想起來,很久沒有躺在柔軟的床上休息了。

  這個男人家裡屋頂雖然很矮,但是床卻很舒服。

  看出來對方不想起的五條悟在心裡嘆了口氣,不想這麼做來著的。

  他往門口走了一步、兩步,挑眉看著白葉逐漸睜大的眼睛。

  當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果不其然身邊立刻多了一個氣鼓鼓的魔女。

  「為什麼要做這種雙方都不舒服的事情!」

  這個人太過分了!

  白葉被安排坐在餐桌旁離中島最近的一張椅子是,喋喋不休的數落五條悟不該拿她的靈魂開玩笑。

  「你不是說要保持連接的同時不能讓兩邊的靈魂完全融合嗎?」五條悟拿了兩份杯面,倒進熱水漫不經心的說:「適當的扯一扯有什麼不好?」

  白葉有被這個說法氣到,「我都不知道有這種說法!」

  「那你現在知道了。」

  蓋上蓋子,靜候三分鐘就可以享受一份飢餓時的最佳伴侶。五條悟順便打開冰箱,——好痛。這個副作用未免也太過分了點,他咬著牙快速的拿了兩瓶飲料出來,馬上退回了中島。

  「你不會算著點距離嗎!」

  熟悉的痛楚包圍了白葉,因為靈魂是依靠五條悟的補給而完整的緣故,此刻她的反應也大一些,臉色蒼白的不像話。

  「好了,這是相互的,別抱怨了。」五條悟也沒好到哪裡去,只不過被架在鼻梁上圓圓的墨鏡遮住了浮現在眼睛裡的疲憊。

  就算用咒力覆蓋也無法抵抗兩人分離所導致的受損嗎……

  在等杯面的時候,五條悟順便接了個電話。

  白葉背對著五條悟,耳朵卻豎了起來。

  這個人在和誰說話?

  「啊,是悠仁啊。」他懶懶的說:「嗯,沒事了已經,你好好休息吧。」回答了學生的一些問題,准備掛電話時,傳來了虎杖悠仁不安的聲音。

  「那個……五條老師,救了大家的那個人,在您那裡嗎?」虎杖悠仁並沒有忘記自己還欠對方一條命。

  「恩,正准備吃飯。」

  五條悟掀開蓋子看了眼,已經差不多了,就用肩膀夾著電話把兩杯面端到了餐桌上。

  隨口安撫了一下自己忐忑的學生,就掛斷了電話。

  白葉自己都沒有提起這件事,他當然也不會主動去提。

  他估算了一下餐桌的寬度,衡量下還是決定坐在白葉的身邊,這樣安全一些。

  回去又把倒好的飲料遞給白葉,自己則是一杯甜甜的草莓牛奶。

  白葉看了眼手邊這杯黑色的,冒著古怪氣泡的『水』,想問他通話手段的話也退了回去,「這是什麼?」

  茶?

  「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五條悟隨口瞎編了一句。

  可……樂?怎麼看怎麼可疑。

  白葉狐疑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已經開始吃面條的五條悟,並不太放心:「你知道如果我死了,就會進入你身體這件事吧?」

  「知道。」五條悟含糊不清的說:「沒有下毒……再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從第一次見面起就一直想下殺手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吧。」他又吸了口面。

  白葉這才勉強相信,拿起杯子小口淺嘗了一下。

  眼前一亮。

  等舌尖上令人驚艷的微小氣泡爆炸感覺消失後,白葉緊接著又喝了口。

  又一口。

  !!!

  好喝!

  迅速吃完杯面的五條悟坐在白葉旁邊,看著她的動作,喝了口牛奶。

  怎麼和小學生似的。

  過了一會,白葉的杯子見底了,她把杯子推到五條悟面前,眼睛閃閃發亮。

  「再來一杯!」

  這個世界居然有這麼好喝的東西,叫什麼……『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雖然名字有點奇怪,不過——

  「五條悟,再來一杯!」

  「哈哈,很喜歡?」

  完全看不出來是個永生且掌管了時間的魔女啊。

  他站起身准備去冰箱再拿一杯,不過想到距離限制,他只好用了一個簡單的術式來完成。

  坐在餐桌前的白葉敏銳的感覺到咒術的氣息。

  這種飲品是用術式完成的嗎?

  順利拿到可樂後,又遇到了一個問題。

  五條悟盯著手中的可樂沉思了一秒,這種沒有拉環的劣等品怎麼會出現在他冰箱裡?伊地知干的嗎?

  咒力在五條悟的手中爆炸般散開,可樂罐泯滅在空氣中,只剩下液體在空中停留了不到0.2秒就順著弧度落入了杯子裡。

  而這一幕恰好被轉過來的白葉看到,她的眼睛瞬間圓了。

  「這是什麼咒術?為什麼我不知道?只要學會了就可以隨時變出『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嗎?」

  五條悟:「恩?不,這只是普通的……」

  他微眯起了眼,話到嘴邊變了個風向:「是哦,這是我的獨家術式。除了我以外,別人都不會。」

  「連甜品口味都被計入知識,這麼重要的『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居然不計入嗎?!」

  白葉震驚的看著他,這個人暴殄天物!

  她一副你腦子絕對有問題的表情,讓五條悟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把裝滿可樂的杯子遞過去同時提醒:「你的杯面,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白葉又喝了口幾口可樂才去吃杯面,才一口就皺起了眉。

  「……」好難吃。

  她似乎想說什麼,但卻臨時閉上了嘴。

  好痛苦,喉間仿佛被什麼堵塞住了。

  下毒?不,不太可能……

  五條悟:「怎麼了?」

  過了一會還是沒聲,白葉面色痛苦起來,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嚨。

  「你……」

  五條悟話沒說完,就聽見一聲綿長的『嗝』聲從魔女的嘴裡傳出來。

  「……」

  「……」

  「敢說出去就殺了你。」

  「哦。」


第七章

  「流落在異世界的魔女,依靠著自己的聰明才智,想到了補充魔力的方法,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有了之前的教訓,現在五條悟走一步,白葉就跟著走一步,保持著0.8米這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當務之急得先把距離限制給解決才行。

  白葉跟的覺得有些煩了。

  五條悟也是這樣想的。

  他瞥了一眼白葉,臉上不由得浮現了一絲麻煩的神色。

  怕痛的魔女真是麻煩,像是剛剛那樣的事情,如果再來一次的話,估計就要跳著腳罵他了。

  但是一米的限制真是麻煩啊……

  她和五條悟此刻的狀態就像是強行開了合適的口子按上,用粘合劑黏住了。所以彼此離開時,就會有拉扯的感覺……就好像是完整的靈魂被撕扯一樣。

  如果能夠讓靈魂之間擁有『彈性』就好了。

  想著別的事情,白葉沒有注意到五條悟的腳步已經停住,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好疼。」她捂著鼻子,差點把眼淚撞出來。

  又酸又疼。

  這個人,好好的干嘛突然停住啊。白葉譴責的看著五條悟,「你干嘛呀。」因為捂著鼻子的原因,聲音顯得有些軟綿。

  「……因為到地方了。」五條悟打開門,是浴室:「你在門口……算了,我先看下距離。」看起來似乎比一米要長許多,他短暫的沉思了一會。

  魔女會洗澡嗎?

  會的吧。

  五條悟瞥了眼白葉的頭發,……還挺好看的,不知道摸起來感覺怎麼樣。

  白葉不太感興趣的往裡面看了眼,裡面的原料在她的世界也有,而且並不是什麼稀有貨,就收回了目光。

  她還是覺得有些可惜。

  沒想到好不容易讓這個人答應自己的條件,就這麼沒有了。

  但是沒有辦法,她需要用這個男人來補魔。

  這個世界沒有魔女所需要的魔力因子,無法從外界補充。

  原本依靠自身的再生能力也不是不行,但……說來說去,靈魂受損干什麼都不方便。

  希望五條悟所說的那個人,可以給她點驚喜。

  平時從未注意過浴室大小的五條悟估算了一下距離後想道:……稍後買一套小點的公寓吧。

  「五條悟。」白葉叫了他一聲。

  「帶我去見那個人。」

  沒時間在這裡悠閑了,而且她的靈魂因為受傷的緣故稍弱一籌,真的拉開了距離,更難受的一方顯然是她。

  要盡早解決才行。

  人?

  啊,那個特級假想咒靈啊。

  想起來怎麼回事的五條悟爽快的點下頭,解釋道:「他不是人,是咒靈。能力是可以改變他人靈魂的形狀,做過許多關於靈魂的實驗。我想,如果你要了解關於靈魂的知識,他算是在這個世界上比較深入的。」

  只不過可能研究的方向不太對勁就是了。

  「改變靈魂的形狀?」

  白葉歪頭,「這個世界的靈魂,是有形狀的嗎?」

  五條悟剛想回答,白葉就輕飄飄的收回了眼神,「嘛,問你你也不知道。還是快帶我去見那位『特級假想咒靈』吧。」

  她對五條悟已經不怎麼報期待了。

  ——這個家伙。

  五條悟將墨鏡摘下來,露出了冰藍的眼睛。

  換個眼罩吧。

  他對魔女過敏了。

  「喂?伊地知,我要去一趟『牢』。」五條悟打開衣櫃,裡面掛著一排干淨的黑色眼罩,隨手挑了個戴到眼睛上,將頭發略出:「那就這樣,十分鐘後見~」

  說完後,他也沒有等電話那頭人的回應,就合上了手機蓋。

  完全不管對方正在做什麼。

  又是憑空和別人對話,不對……有用道具輔助。

  白葉看著五條悟覺得還是他帶著剛剛那個圓圓的架子要好看一些,不過她對人的外貌興趣不大,便問起五條悟剛剛放起來的道具。

  「你剛剛跟人說話是用的咒具嗎?」

  「……咒具?這叫做手機,是科技通訊道具。」五條悟疑惑地挑眉:「你沒有在我這裡接收到『科學』的內容嗎?」

  白葉:「科學……?」

  她歪了下頭,藏在尖頂帽裡的銀色的長發順著肩膀滑落下來,咀嚼著陌生的詞彙:「手、機?」

  永生的魔女或許其他地方不怎麼樣,但長相還是十分可看的。五條悟抱著欣賞的目光從她的頭發上一掃而過,不過……「白葉,你所擁有的我的『知識』裡,沒有關於手機的內容嗎?」

  白葉沉吟了一會,確定腦中沒有後說:「沒有,我只保留了有用的內容。」

  看來當時刪除記憶時,好好的把她想刪的給刪了。

  提起這個,她又想起來自己誤刪的記憶了。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先一件一件來吧。

  「有用的內容……比如?」五條悟坐到了床上,拿起筆記本打開來,隨口問。

  白葉想了一下,隨口便將在這個世界稱得上是珍貴和絕密的術式如數家珍一般報了出來,甚至還點評了一二。

  「好了,打住。我大概明白了。」

  看來白葉只把與魔法對等的知識留下了。

  五條悟拿起一件外套穿上,合上筆記本:「走吧。」

  他身高足有一米九多,長腿邁出去一步就快一米了,想起來白葉還沒跟上後險險停住。

  「好險,差點把你忘了。」隨後返回來極為自然的牽起白葉的手。

  白葉盯著五條悟的手。

  明明清楚跟這個人完全不熟,甚至還可以說得上有仇。

  但是……

  一點反抗的想法都沒有。

  她凝神看去,兩個人身上的霧已經從最開始割裂的顏色,越來越融合了。

  如果不解決這件事的話,遲早有一天她會『變成』五條悟,五條悟也會『變成』她的吧。

  喜歡同樣的東西,擁有共同的情緒——

  到最後,連你我都不分了。

  太可怕了。

  「五條悟,你感覺怎麼樣?」

  問的有些沒頭沒腦的。

  「挺軟的。」

  雖然仍然有些答非所問,但五條悟還是接上了這個話。

  「……」

  白葉抬腿直接踹了一腳五條悟。

  五條悟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直接側身躲開。

  「偷襲不太好吧。」

  ——六眼?

  白葉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她沒有共享到五條悟的六眼。

  不,共享到了……只不過並不是共享到了就可以使用了。

  等到了樓下,任勞任怨的伊地知已經等在路邊。

  「五條先生……還有這位……」這位小姐已經醒了啊。伊地知好奇的看了一眼,對於白葉,他只有簡單的三個印像。

  『解決了涉谷事件』、『被五條先生抱著和高層開會』、『帽子怎麼都不會掉』。

  哦,還有——『睡得很死』、『疑似五條先生女朋友』。

  那這樣,就是五個印像了。

  總而言之,是一位十分厲害的大人。

  「叫她白葉就可以了。」五條悟拉開車門坐進去,然後朝著白葉招招手:「進來。」

  「進哪?這個盒子?」白葉拒絕:「我可不想進這種來歷不明的鐵盒子。」

  伊地知:?鐵盒子?什麼?是指他的車嗎?

  他實在是無法移開自己好奇的目光。

  不管是從什麼角度來看,這位白葉小姐都太過於神秘了。

  五條悟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你不想進來啊,那也可以。」

  五條先生居然這麼好說話?果然這兩個人在交往吧!伊地知微微睜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就想收回自己說的這句話了。

  這依然還是那個五條悟。

  「那就麻煩你在外面跟著了,啊對了……這個『鐵盒子』的速度,不比掃帚慢哦。」五條悟笑眯眯的說,「為了我們兩個的靈魂和身體健康著想,請務必保持在半米之內的距離。」

  白葉:……


第八章

  「沐浴著清晨的空氣,特意親自來到店內,品嘗最新口味的點心,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真人被關的地方,四周密布著明黃黑字的符咒,防止他找到逃脫的任何機會。

  也杜絕著他被同伙救走的可能。

  白葉最後還是坐著那個鐵盒子來的。

  雖然過程十分不愉快。

  ——等她魔力恢復了,解決靈魂的事情,她一定會把這個男人的當做面包來烤著吃的。

  絕對。

  白葉暗自發誓。

  「咒術師過來有何貴干?」真人警惕的看著五條悟,他被虎杖悠仁打倒了,但卻被這個男人給留住了性命,關押在這個地方。

  五條悟攤手:「可別誤會,咒術師對你沒有興趣。」他對著身邊的白葉介紹道:「這是特級假想咒靈,能力是「無為轉變」,可以通過改變對方靈魂的形狀從而改變他人的外貌,或自己的。」

  「改變靈魂的外貌,從而牽引至肉|體……?」白葉上下觀察了一番這個叫做真人的咒靈,藍色的長發,蒼青色的肌膚,布滿縫合痕跡的傷口。

  怎麼看都挺奇怪的。

  「在你們這裡,對咒靈做什麼事情是違法的?」

  真人:?

  五條悟不知道是該笑白葉什麼才好,沒有被面罩遮掩的下半張臉流露出涼薄來:「雖然殺了也會有點麻煩,不過你開心就好。」如果不是答應了白葉,這個咒靈已經死了。

  聽完這句話,真人瞬間警惕起來。

  白葉點了點頭。

  不犯法就好。

  她不想跟當地的司法機關扯上關系,過往的經歷告訴她,通常來說都很麻煩。

  「你是叫做……真人?」白葉看向被捆在椅子上的咒靈,「我需要問你一些關於靈魂上的問題,不回答也沒有關系,我可以直接抽取你的記憶。」

  真人:「……?那你還問我做什麼。」

  他面露嘲諷,心裡卻在衡量白葉的身份,一個「時間回溯」,拯救了澀谷那些死去的人類。

  不知道還是否有其他能力。

  「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一下,不然什麼都不知道就被侵入大腦的話,很難受的吧。」經歷了五條悟這樣的人之後,白葉已經不怎麼想相信這個世界的人所說的話了,更何況是站在人類對立面的『咒靈』。

  即便她不怎麼認為自己是人類,但此刻無疑,在這位真人的眼中,她肯定是和五條悟是一伙的。

  那麼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話,就更要打一折了。

  五條悟無所事事的開始看手機,專門記錄日歷提醒的鬧鐘響了起來。

  「白葉,待會陪我去買個點心。」

  白葉手上憑空出現了魔杖,……點心?算了,這裡順著這個男人吧。

  「隨你的便,別浪費太多時間。」她輕點真人的大腦,禮貌的說:「那麼,我開始了。」

  「記憶搜索魔法」

  針對於精神能力比自己弱的人,彷入無人之境。

  真人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抵抗,記憶都會主動跳出來回想,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面前這個女人的原因。

  一開始他還有幾分緊張,後來發現她幾乎全部都是在提取他做靈魂實驗的記憶後,神色逐漸放松了下來。

  告訴他們也無所謂,咒術師是不可能學會的。

  半響後,白葉睜開眼睛。

  她對這個世界的靈魂有了基礎的了解,對後面的實驗會很有幫助。

  「謝謝。」

  五條悟聞言抬起頭,有些不滿的說:「為什麼我從來沒聽你說過謝謝?」不說其他的,他剛剛還幫忙倒了兩杯可樂,煮了一杯泡面呢。

  白葉瞥向他。

  「謝謝你什麼?謝謝你破壞我的魔法嗎?」

  她想到這件事就來氣,還謝謝?

  不揍他完全都是因為自己沒有戰士那麼厲害的身體素質。

  這一行的收獲不小,好心情讓白葉那個鐵盒子都愉快了許多。

  這回不用五條悟催,她自己主動坐了上去。

  還學著之前五條悟那樣,拉上了車門。

  不過有點失敗。

  伊地知說:「那個……白葉小姐,請您重新關一下車門,沒有關緊。」

  白葉疑惑的看著他。

  「嗯?」

  「啊,我說的是請等我一下,我下去關!」伊地知剛剛也在『牢』裡,聽到並看到了白葉對待真人的做法,再加上來時,她與五條悟因為要不要坐車而發生的衝突,此刻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害怕這位看起來並不凶惡的小姐。

  立馬慌亂的要下車去關門。

  「不用那麼麻煩。」

  五條悟探過白葉的身體,把車門打開後又用力合上。

  「好了,快開車吧。」坐回去之後,五條悟催促道:「再不趕過去,就買不到新口味的喜久福了。」

  伊地知:「是,五條先生。」

  他說完之後就踩下了油門,盡職盡責的開始自己的司機職責。

  喜久福……?

  聽起來像是什麼點心的名字。

  對此不感興趣的白葉側頭看向了車窗外飛逝的風景,難以想像,這輛車的運行原理居然與咒術無關。

  在這個國家,這就和推車一樣普遍。

  只要懂得原理,擁有材料,每個人都可以制作這樣的出行用具。

  真是神奇。

  就是有些憋悶的讓人不太舒服。

  習慣騎著掃帚那樣沐浴在風中,不被束縛自由自在行使的白葉顯然有些不適。好在比起來時,這次只花了半小時左右就到地點了。

  下車後,白葉松了口氣。

  這裡看起來很像是這座城市的中心,周圍有許多的商鋪,而這家名叫『風雅居』的點心店門口,排滿了等待的人。

  明明沒有開門……

  白葉陷入了沉思。

  如果說是什麼魔法道具她還能感同身受一些,甜點的話,實在是想像不到會有什麼樣的魔力,讓人們如此追捧。

  特別是當她不得不一起陪著排隊的時候。

  「待會給白葉也買一個嘗嘗吧。」

  五條悟哼著小調,一派輕松。

  伊地知沒有跟過來排隊,在車旁打著電話。

  「恩……是的,對,沒錯。和白葉小姐在一起買喜久福。」他說話時,緊張的看了一眼排在隊伍裡的兩個人。

  隨後壓低了聲音,「沒有死,只是問了一些問題……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白葉說:「你作為最強的人,沒有一點特權嗎?」

  她有些等的不耐煩了。

  如果還在原本的世界,不管是什麼『喜久福』還是『悲久福』,能被進貢到她面前都能被店家當做終身的榮耀了。

  「特權?啊,可以把工作推給學生,這算不算特權?」五條悟想了想,靈光一閃,給出了這個答案。

  白葉:……

  她到底是跟什麼樣的人綁定了?

  半小時後,終於買到喜久福的五條悟把給白葉買的那一份放到她手裡,「嘗嘗看?」

  ……嘛,反正也不是很飽。

  剛剛光在喝水來著。

  白葉試探性的咬下一口。

  「……」

  五條悟期待的問:「怎麼樣?」

  「……太甜了。」

  她不喜歡吃甜食。

  「這時候應該說好吃才對吧。」

  甜過頭了吧。

  白葉看著上面被她咬了一口的形狀,面露嫌棄,卻又默默的吃了一口。


第九章

  「堅持自己的底線,無論多麼痛苦,都絕不屈服的美麗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回去時,想到來時的體驗,白葉難得軟了口氣說:「五條悟,我不想坐這輛車。」

  那種壓抑的空氣,讓她很不舒服。

  聽到這句話的伊地知,身體幾乎立刻僵硬起來。

  難道又要重演之前的情景了嗎?

  接他們去『牢』的時候,這兩個人,一個坐在車裡,一個站在外面劍拔弩張差點要打起來的架勢實在是嚇到他了。

  五條悟看了一眼白葉,見她面露疲倦的模樣,出乎意料的好說話道:「行,那就不坐車了。」

  他牽起白葉的手,對伊地知隨口道別,「你自己回去吧。」

  下一秒,兩個人消失在伊地知面前。

  伊地知頓時松了口氣,可以繼續去工作了。

  白葉落地後,往回看了一眼:「只能直線距離嗎?」

  跟空間系的轉移魔法似乎不太一樣,但要說高速移動……也不太像。

  奇怪的咒術。

  五條悟揚了揚眉,「只要沒有障礙物就行。」

  「為什麼去的時候不用這個?」白葉十分好奇,總不能是因為去的時候不認識路吧。

  「這個嘛……」五條悟似乎沒有想到白葉會這麼問,他說:「當然是因為不認識路啊。」

  白葉:……

  還真是不認識路。

  或許是因為覺得省事兒,五條悟一直沒有松開白葉的手,就這樣牽著把她一路帶到了浴室裡面。

  「你要干什麼?」

  白葉有些局促的站在門口的位置,看著五條悟松開她的手進去給浴缸放水。

  「一看就明白了吧,」五條悟把外套脫下來,丟到髒衣簍裡:「還是說,你想先洗?」

  洗什麼?洗澡?

  白葉終於意識到,一米的限制不僅僅是行動上的不便。

  她還要面臨洗澡、上廁所、睡覺等令人尷尬的情景。

  ——不過,恢復魔力落下屏障,倒也不是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想到這裡,白葉松了口氣。

  「你先洗吧。」

  五條悟舉著一根手指晃了晃說:「雖然我不介意,不過在這裡姑且還是禁止偷看吧。」

  偷看?

  白葉疑惑的看他,「偷看?」

  「哦~對不起,是我說錯了。你是在光明正大的在看我脫衣服。」五條悟嘴上說著『姑且禁止偷看』,卻已經伸手開始脫裡面的上衣了。

  白葉反應過來後,急急忙忙的轉過身去。

  這個人真是……!

  從未有過這樣體驗的白葉,背脊微微有些僵硬,耳朵也靈敏起來。五條悟脫衣服時的摩擦聲,輕微的走動聲,拉上簾子打開淋浴的聲音,都異常清晰起來。

  得趕快恢復魔力才行。

  努力讓自己忽略背後發生的事情,白葉忽然記起來曾經那位手段百出的國王和她說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白葉閣下,您知道嗎?男人實在是一種很好哄的生物,只要讓他放松下來,提出的要求被答應的可能性就會提高25%。不過,我想如果是您的話,一定會是100%……」

  那個國王的臉她已經記不太清了。

  但是這句話一直記憶猶新。

  人在洗澡的時候,應該比較放松吧?

  白葉決定試試。

  「五條悟。」

  「嗯?」五條悟已經開始衝自己的頭發了,此刻閉著眼睛懶懶的問:「要和我一起洗嗎?」

  他口嗨一下,倒也沒有真的想讓白葉進來。

  「……我不是要說這件事。」白葉深吸了口氣,壓下血管裡騰升的火氣,這個人總是能精准挑起她的怒火。

  「你先前說無條件答應我一件事。」

  五條悟睜開了眼睛。

  蒼藍的眼裡毫無波動,臉上卻帶著笑:「你已經想好是什麼事了嗎?」

  白葉嗯了一聲。

  「不用警惕,我不會要你的命的。」她仔細想過了,隱瞞是不可能的,擁有她知識的五條悟就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後面就難說了。

  所以,「我要你答應我,只要我有需要的時候,就要隨時貢獻自己的靈魂讓我補充魔力。」

  「用我的『靈魂』補充你的魔力……」意味不明的重復了一遍白葉的話,五條悟關上了水閥,一腳跨入了浴缸,嗯?距離不夠……

  他揚聲道:「白葉,靠近一些。」

  白葉自然也察覺到這股拉扯了,但她沒有動。

  「我拒絕。」

  一直從醒來到現在,哪怕是順著她的要求去見那位『真人』。所有的節奏都是五條悟在掌控,她隱約察覺出來對方的想法。

  正好,這也是一個機會。

  讓他清楚自己並不是那些可以隨意掌控的人。

  「是嗎?那沒有辦法了……」五條悟並不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了。他連猶豫都沒有,就直接把另一只腳也跨了進去,舒適的躺到了浴缸裡。

  下一秒那種靈魂深處的被撕裂的痛感,席卷全身。

  臉色刷的一下蒼白起來。

  而白葉也如同他的預想那樣,立刻拉開簾子走了進來,痛楚也隨之如潮水般慢慢褪去。

  五條悟伸出手揮了揮:「——」

  糟糕,疼的說不出話來。

  於是他只好保持微笑,挑釁。

  「你——!」

  白葉一句完整的話還沒有說完,濕漉漉的地面就給了她一個親密接觸的機會,如果不是及時扶住浴缸的邊緣,她就摔倒了。

  更是怒上加怒。

  「五·條·悟,你是故意的?」白葉咬牙切齒。

  她討厭痛。

  也討厭這樣被控制。

  「沒辦法啊,白葉太不配合了。」五條悟趴在浴缸邊上,濕漉漉的頭發幾乎要貼在白葉的額前,與她四目相對,水汽騰升,營造出曖昧的情景。

  「白葉很怕痛吧?我也挺討厭的。」

  「所以,別總是和我對著干,這對你沒有好處。」他的手撫上白葉的臉頰,「像是回來的時候那樣不好嗎?」

  靈魂連接的事情既然無法改變。

  那麼就要把事情轉變到對自己有利的情況,首先就是讓白葉習慣性配合自己,而不是他去配合白葉。

  『啪』的一聲。

  白葉打開了五條悟的手,她緊緊地抓著胸口的衣服,那股撕裂的余震依然還在。

  已經很久沒有人敢這麼威脅她了。

  站起身,白葉冰冷的注視了一眼浸泡在水中的五條悟。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五條悟挑眉。

  真難為她在魔力沒有恢復,疼成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這麼囂張。

  失去和平相處念頭的白葉說完之後,一步一步朝著門口走去。

  五條悟嘴角的弧度也隨之緩慢持平。

  腳步聲很慢,也很堅定。

  等到白葉跨過浴簾那條界限時,兩個人幾乎同時悶哼了一聲。

  白葉的情況要更差一些。

  但她只是身體在原地晃了晃,穩住後繼續走了起來。

  她的確現在很弱。

  無論是力量、靈魂,還是其他……都比不過五條悟。

  但這不代表她可以被宰割。

  僅僅超過一米就是難以忍受和想像的痛苦,那麼……2米呢?

  五條悟二十八年來,第一次感受到痛到呼吸都停止是什麼感覺。

  ——白葉的性格超出了他的預估。

  注視著白葉搖搖欲墜的背影,五條悟在等,等她堅持不住。

  但始終沒有。

  一聲嘆息,五條悟忍著痛閃身過去。

  「你真是……令我吃驚。」

  白葉其實到這會已經有些意識模糊了,依靠著五條悟而維持的靈魂,也一副即將潰散的模樣,仿佛回到了剛剛落入異世界時那種痛不欲生感。

  但哪怕要用挪用爬,她也要邁出這一步又一步。

  直到她撞入了一個濕漉漉的胸膛。

  一瞬間靈魂貼合的愉悅洶湧而上。

  深深地喘息了一口,白葉抓著五條悟的手,慢慢抬起頭,雙瞳如炬。

  臉上出現張揚的笑容。

  ——她贏了。

  真是囂張的讓人不爽。

  他剛剛其實也可以忍著不動,但是……五條悟看著白葉明亮的雙瞳,嘴角扯了扯。

  「你就為了看我的裸|體,這麼拼命嗎?」

  白葉臉上的笑容一僵。


第十章

  「掌握了兩個世界的知識,正邁著更深一步的魔道前進的天才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因為五條悟那句話而不小心看到了一些不該看的東西,氣的白葉失去了往常的理智,和五條悟發生了激烈的對話。

  但由於水平大約和日本幼稚園同級,且光是『五條悟你不要臉』就重復了三十余次,最終導致五條悟覺得太過無趣而退出了對罵,白葉獲勝。

  順便一提,『我真替這個世界的人感到悲哀』和『你真令人討厭』這兩句,也重復出現了二十余次。

  跟白葉吵架太沒意思了。

  五條悟懶散的靠在床邊,過於寬松的黑色上衣將他深陷的鎖骨和肩膀都露出了大半來。

  「冷靜一點了嗎?」

  白葉不想說話,她把帽子往下一拉,將雙眼埋入自己的世界。

  試圖用星海洗眼睛。

  干脆把剛剛的記憶刪了吧。

  她的手蠢蠢欲動,但想到自己丟掉的記憶……算了,再出現什麼意外就不好了。

  不過等擺脫掉這個男人倒是可以嘗試。

  「總是這樣爭吵沒有意義,」五條悟的頭靠在床邊,側過臉去看就坐在邊上不遠的白葉:「立幾個約定如何?」

  「什麼約定?」半張臉被帽子遮住的魔女轉過頭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還是不要提醒她我在另外一面的事情了吧。

  「我負責你在日本的吃住,你配合我的日常行動。」他平時要去的地方也很多,如果每次都要跟白葉這樣大吵一架,那無疑會很麻煩。

  「另外,我可以答應給你補充魔力,但是相應的,你要解除跟悠仁的契約。」

  五條悟在心裡贊美了一下自己,他真是個關心學生的好老師。

  聽上去好像還挺好的。

  但仔細想了一下,這完全就不合理。

  白葉摘下帽子非常不滿的說:「你完全……」

  嗯?怎麼沒人?

  五條悟:「我在你後面。」

  白葉:……

  有些尷尬的轉過去,白葉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道:「這些條件都是有利於你的,我不同意。」

  「讓我來說。」

  「你需要配合我的日常行動,在我沒事的時候可以配合你。同時,你需要負責我的一切開銷,還要為我補魔。」

  「那個叫做虎杖悠仁的家伙,我可以饒他一命,但是解除契約是不可能的。」

  五條悟:「你的意思是談崩了?」

  有一說一,有被氣笑到,白葉自己提的這些要求,也好意思說他?

  白葉:「你同意了就不算談崩。」

  五條悟:……

  ……

  …………

  虎杖悠仁真是個好人啊。

  仗著五條悟有所顧忌,白葉勉強在訂立約定時占據了小小的上風,此刻心滿意足的躺下來休息了。

  而坐在一旁的五條悟就不一樣了,滿臉的深思。

  思考自己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現在白葉睡著了,他連去廚房拿瓶水都不行。

  他們兩個從早上吵到晚上,終於勉強『商討』出了一套針對目前情況的方案。不愧是資質頂尖的魔女,很快就找到對他們這種情況可以使用的契約魔法,類似於跟自己做『束縛』。

  魔女悠長的語調還在耳旁。

  「1.只要白葉有需要,五條悟得隨時為其補充魔力,直到解除綁定。」

  「2.兩人在不違背自己底線的情況下,滿足對方的合理要求。」

  「3.五條悟負責維持白葉在異世界的生活質量,並負責其所有花銷。」

  「4.白葉有能力且責任,盡快研究出安全解除綁定的方法,並及時反饋給五條悟。」

  「5.在基於條件一的情況下,白葉同意給予五條悟魔法上的協助。」

  …………

  ……

  這五條『束縛』是他們爭論到最後才互相不太情願勉強定下的。

  另外還以拉鉤的形式約定,任何一方都不許因為鬥氣爭奪主權等原因,而打破彼此的距離限制。

  「所以說,果然應該把那些家伙給收拾了嘛。」

  無處發泄的情緒找到了宣泄口,五條悟的神色染上了些許的冰冷懶散的殺意來。

  「……吵。」

  睡得正熟的白葉翻了個身,蜷縮著身體,柔軟的發頂蹭到了五條悟的腰間。呼吸均勻,絲毫沒有要醒來的趨勢。身上的衣服還是初見面時的那一套,帽子被她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是怕被人偷似得。

  五條悟瞥了一眼,心裡嗤笑:誰會偷一頂帽子啊。

  儼然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拿別人帽子戴的事情。

  他隨手將白葉的腦袋往外推了推,不然蹭的他腰間癢癢的。

  繼續思考人生。

  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好處吧,他不必再運轉無下限的同時維持反轉術式了。

  獲得了「永生」。

  五條悟單手撐著下顎,——永生是什麼感覺呢?白葉那些龐大的知識儲量都是為了消磨時間而去學習的嗎?真的那麼怕死怕到渴求永生,又為什麼冒著死亡的風險也要忍著被撕裂靈魂的痛苦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第一次,對魔女產生了好奇。

  「五條悟。」

  「睡著了就不要老是說夢話啊。」五條悟都懶得回頭都知道白葉沒有醒,從她睡著了之後就一直隔一會就要嘟嘟囔囔的說幾句不成邏輯的話,此刻也是這樣。

  「——我要喝可樂。」

  五條悟:……嗯,這次倒是指令明確。

  他回過頭去看白葉,就見她抱著帽子保持著剛剛被他推開的姿勢,連枕頭都沒睡,銀灰色的長發散落了一床。

  睡著了倒是瞧著乖了很多。

  「在別人睡覺的時候盯著干什麼呢?變態。」

  白葉毫無預兆的睜開了眼睛,正好對上五條悟伸過來的手。剛睡醒就看到一張令人討厭的臉,讓她的口氣頗差。

  「別動,你頭發上有蟲子。」

  五條悟絲毫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還自然的找了個理由,在聽完他說的話之後渾身僵硬的一動不敢動的白葉頭上捋了一把,然後才笑眯眯道:「啊~好像是我看錯了。」

  白葉松了口氣。

  有點想喝東西。

  那個叫什麼……「給我變一杯『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出來,五條悟。」白葉非常自然的要求道。。

  五條悟:?

  他就靠在床頭,一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別忘了條約,你要負責我在這個世界的生活質量與一切花銷。」

  白葉覺得這樣和五條悟並排睡在床上的感覺有些詭異,於是站起來,魔杖從她的手中出現,一縷銀白的光從她身上旋轉而落。

  片刻間褶皺的衣服就恢復如新。

  再將帽子整齊的戴到自己的頭上,順好披散的長發,一個正經的魔女就出現了。

  五條悟的目光順著白葉往上,緩緩回過味來:「……生活質量?」

  「魔法契約認的是寫下來的內容,」白葉站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五條悟,努力隱藏住自己嘴角揚起的弧度,「不能每次都是你騙我不是嗎?五條悟。」

  她雖然算准了五條悟肯定沒有去了解屬於她知識裡關於語言這塊的內容,但為了以防萬一還用了古龍語。

  現在看來,也有點多此一舉了。

  五條悟:……

  他就說自己為什麼在白葉說夢話的時候有種衝動想去給她倒可樂。

  被擺了一道。

  不過……她清醒時說的這句並沒有產生『約束』。

  因為他根本變不出來『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即便如此,不知出於什麼心態,五條悟還是帶著白葉去中島又一次表演了咒力碎可樂罐。

  這次白葉親眼看到了可樂鋁罐的消失,但沒有提出任何疑惑來。

  抱著裝著可樂的杯子喝的很開心。

  五條悟單手撐著臉,靠在中島的台面上看著白葉這副模樣,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笑意。

  ——說他的知識沒有用?

  真是逗死人了。

  -

  吃飽喝足之後,白葉開始整理自己開辟的亞空間裡面存放的東西,她的素材和防具都放在一起,被卷入時空亂流裡時為了自保而打開,已經被切割的七零八落,什麼也不剩下了。

  只剩下一堆還未閱讀的書籍卷軸。

  這是她最後一次遠行,去的一個遠東國家帶走的國立圖書館的藏書。

  與其說是看書,不如說是在強行往大腦裡面塞東西,在魔法的幫助下,書頁飛快的翻動,裡面的文字也一字不漏的被白葉吸收進去。

  「——!」

  忽然,坐在書桌前無比專注的白葉站起身立刻走到了床邊。

  瞪著躺在床上的五條悟半響後,她才收回視線坐到了床上。但是已經很難再進入剛剛那樣的快速閱讀之中,只能在心裡暗罵了幾句打擾她的五條悟。

  雖然他只是翻了個身,睡到了裡面去而已。

  但拉開了距離就是拉開了距離。

  又嘗試了一會,實在是沒辦法繼續快速閱讀,白葉放棄的把書放到了桌子上。瞥了眼外面的天色,天空的交界處已經染上了些許金燦顏色,快日出了。

  關於距離的問題她也稍稍有了些思路,但此刻五條悟還在睡覺,只能暫時擱置。

  「——稍微再睡一會吧。」

  白葉又看了一眼五條悟,見他眉目緊閉,嘴角的弧度都是平的,一副熟睡的模樣,這才放心的准備好好休息一下。

  想到之前五條悟說過,房間裡的東西她需要使用的話,不用跟他說。白葉便也不客氣,直接瞄准了房間裡的衣櫃,用魔力的話,根本不需要過去就可以打開。

  這也是她比五條悟優越的地方,畢竟他想要去拿個什麼東西,都得她配合才行。

  「唔……」目光在衣櫃裡游移了片刻,白葉找到了五條悟所說的最上面還沒有穿過的衣服。

  半分鐘後,第一次穿上異世界衣服的魔女非常新鮮的在床上轉了個圈。

  完了還專門看了一眼五條悟醒沒醒,見他沒有反應才放心下來。

  已經被吵醒的五條悟:……

  睡成豬都得醒了吧。

  他半眯著瞥了眼,異世界的魔女把他的上衣當做裙子穿在身上,此刻正站在床上側著頭把頭發編織起來。

  纖細的脖頸、半露的肩膀,還有白皙筆直的雙腿。

  一覽無余。

  ……艸,他還是繼續睡吧。

  於是他翻了個身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裡。

  白葉沒發現五條悟醒了,把長發編好之後,魔杖輕輕一揮。

  脫下來的帽子和衣服統統整齊的飄進掛進衣櫃裡自動掛好。

  等五條悟醒了,得讓他找個掛帽子的木架才行。

  有些心疼她的帽子只能被暫時放在這麼小的衣櫃裡。

  想好了醒來之後要做的事情,白葉躺到了床上,閉上雙眼。

  過了片刻,卻發現自己怎麼都沒有辦法像之前兩次那樣輕松入睡了。

  感覺有點奇怪……

  白葉側過身來,注視著五條悟的背影。

  啊……是因為五條悟嗎?

  也對。

  之前他不是坐在床邊,就是坐在地上,要麼就是在書桌前不知道干什麼。

  真的清醒著睡在一張床上還是第一次。

  白葉輕輕喊了一聲:「五條悟,你睡著了嗎?」

  五條悟沒出聲。

  他有點好奇白葉想干什麼。

  睡著剛剛當然是睡著了的,只不過被她的動靜弄醒了。

  白葉伸出手指,戳了戳五條悟的肩膀。

  對方毫無反應。

  睡死了?白葉不由的松了口氣,這樣她就放心了。

  下一秒,魔杖出現在手上。

  先把五條悟衣櫃裡的衣服挪出來墊在底下,然後再將五條悟連同他頭底下的枕頭一起騰空運到了地上,整個過程非常小心輕柔。

  最後還給他單獨拿了一件蓋在身上。

  這下床上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白葉眉宇舒展開來,把剛剛五條悟蓋著的被子蓋到自己身上。

  這樣感覺就對了。

  可以安心睡覺了!

  恢復了舒適環境的白葉,不一會就睡著了。

  半響沒了動靜,五條悟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就是黑洞洞的床底。

  五條悟:……白·葉!


第十一章

  「嘈雜的教室裡,靠在講台旁邊,睡顏恬靜乖巧的美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遇到這種情況,可以有兩個選擇,一、等死,二、等死。」

  是五條悟的聲音?他在和誰說話?

  白葉醒的時候,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凌厲的睜開眼睛——

  ……這裡又是哪?

  窗戶?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扇普通的玻璃窗戶,外面只有一些樹木的風景,看不出來其他什麼。

  側過頭去,則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桌椅,還有三個人。

  粉色頭發的那個人她有些印像……叫,虎杖悠仁。

  五條悟為了保住他的性命,在做條例約定時退讓了許多。

  嗯,契約就留著吧,哪天說不定可以用來對付他。

  五條悟應該在這附近,白葉往上摸了摸,確定自己的帽子還在之後就徹底安心下來。

  沒什麼問題。

  「啊,到下課的時間了。」五條悟看了眼手上不存在的表,笑眯眯的對台下的人說:「就到這裡吧,沒講完的就下次再說。如果我還記得的話。」

  釘崎野薔薇:「如果還記得……」

  她撫著額頭,這個學校這種老師,沒救了。

  「誒!不能現在說嘛!」

  虎杖悠仁聽著正在興頭上,此刻突然結束未免有些覺得遺憾,五條老師講的課他總是容易聽明白一點。

  忽然,他的目光和坐在講台旁邊的人對上。

  白葉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虎杖悠仁也跟著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十分激動的站起來,朝著白葉指過去:「醒了!!!」

  原來她沒有被五條老師打暈嗎!?

  現在咒高已經開始重新正常上課了,五條老師照例還是遲到了十分鐘才到,這點倒不算什麼,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真正令人吃驚的是,他今天抱著一位衣著奇異的女性一起來上課這件事。

  ……說是關系好吧,一進教室五條老師就把她放在講台邊的地上自生自滅了。

  說關系不好吧,兩個人看起來關系又挺親密的樣子……包括在澀谷的時候也是。

  在這期間,無論教室裡有多大的動靜,甚至還有被當做教材的詛咒從她身邊跑過去都沒有把人吵醒。

  虎杖悠仁一度以為五條老師把人給打暈了……

  「突然之間吵什麼啊?」坐在他旁邊的釘崎野薔薇被嚇了一跳,然後才注意到白葉身上,吃驚的站了起來,「居然是活的!」

  白葉:……

  她當然是活的。

  虎杖悠仁:「……肯定是活的吧。」

  釘崎野薔薇解釋:「剛剛那個詛咒差點把教室拆了她都動都沒動一下,我會以為是屍體也沒有辦法啊……而且一想到是五條老師帶過來的……」

  後面的話她可疑的沉默了。

  伏黑惠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撐著下顎朝虎杖悠仁指的地方看了過去。

  ……這個人他記得是叫,白葉。

  他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一些,知道就是她救了救了整個澀谷。

  但也只有這麼多了。

  五條悟其他的就不肯多說,只讓他不要隨意去招惹。

  又是哪裡來的『大人物』嗎?

  伏黑惠的目光有些許探究。

  「嗯?你醒了啊。」

  五條悟從講台後面走到白葉身邊蹲下來,和她正對著面,伸手招了招。

  然後露出燦爛的笑容來。

  「白葉,地板睡得怎麼樣?」

  白葉:……

  這個人,絕對是在報復她吧?


第十二章

  「走在盛夏的林蔭下,像是剛剛入學的少女的魔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的身份目前不好在咒術界透露,一連她在澀谷做的事情,也被五條悟強行托詞說是自己完成的。

  所以在學生們的面前,他也沒有過多的介紹什麼就拉著人准備走了。

  快離開時,虎杖悠仁猶豫了一會還是追上去叫住了白葉。

  「那個,那天,真的非常謝謝你!」

  他猛地彎下身鞠躬,保持著這個姿勢說:「雖然五條老師說你不准備殺我,但是無論如何,只要有我能夠做到的,什麼事情都可以,盡管吩咐就好!」

  那天白葉的出現對他來說太重要了。

  如果不是她,虎杖悠仁無法想像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活下去。

  白葉牽著五條悟的手,微微歪頭看向朝著自己用力鞠躬的少年。

  「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服裝店嗎?」

  聽到這個問題,虎杖悠仁一時茫然的抬起頭,「啊?」

  服裝店?

  不過當他仔細看清白葉的穿著之後,就明白她為什麼會這樣問了。

  盛夏的教室裡,少女穿著過於寬松的短袖,下擺雖然夠長卻架不住走路時的起伏讓大腿隱約裸露。寬邊沿的尖頂帽下藏著銀白色的秀發垂落在肩上,尾端被絲帶綁起的部分已經搖搖欲墜。

  看起來就像是還沒睡醒收拾,就從床上被人拉了出來的模樣。

  此刻聽到他的回答,深藍的眼中流露出失望來。

  以為他並不知道的白葉收回了目光,「不知道就算了。」

  一旁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的釘崎野薔薇舉手:「我知道!」

  這小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她熟悉東京的所有商圈,而且大部分都逛了個遍。

  還差買個爽。

  就達成自己東京都市麗人的稱號了!

  白葉感興趣的看過去,「你是?」

  「我叫釘崎野薔薇,高專一年級!」釘崎野薔薇不知道為什麼對白葉的印像特別好,上來就是燦爛的笑容,順手還用手肘捅了一下旁邊的伏黑惠,壓低聲音:「自我介紹啊笨蛋。」

  伏黑惠:……?

  他干嘛要自我介紹。

  雖說如此,但他還是報了一遍自己的名字:「伏黑惠,高專一年級。」

  虎杖悠仁也有學有樣,「我我我,虎杖悠仁,也是一年級!」

  他笑的比釘崎野薔薇還要燦爛,「我知道一家店,裡面的衣服超酷!」

  就算五條老師說他不用死了,但是當時答應的交換條件沒有做到,就總是心裡壓著點什麼。

  此刻能幫白葉做一點事情,也覺得會舒服一些。

  五條悟:「……誒。」

  他本來還想帶著白葉出個差來著,他想了想,勾起嘴角來:「那就——一起咒術逛街吧~」

  出差這種事放一放也沒事,帶白葉和幾個小鬼熟悉一下也好。

  伏黑惠:……為什麼我也要去。

  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耶!」

  一路到了東京新宿。

  白葉站在服裝店裡,表面上一副鎮定的模樣,但實際上已經被這裡的人流量給驚到了。

  哪怕是最繁華的王國,也未曾見過這種人山人海的架勢。

  ……異世界的人比較能生?生育率比較高?

  她一邊想著兩個世界的人口問題,一邊拿著釘崎野薔薇給她選的衣服走進了更衣室,五條悟就在外面靠著牆等著。

  釘崎野薔薇:「五條老師是變態嗎?」

  她和虎杖悠仁還有伏黑惠一起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端著飲料開始小聲bb。

  「簡直就是一步不離。」虎杖悠仁同樣小聲。

  「換衣服都跟著……」伏黑惠沉思起來。

  難道是……

  「難道是……女朋友?」

  三個人得出了相同的結論。

  「那為什麼早上來上課的時候把白葉小姐丟在地上啊?還是虎杖同學過去扶著坐起來的。」釘崎野薔薇百思不得其解,「看他現在這幅換衣服都要粘著的樣子,又不像是感情不好。」

  伏黑惠:「說不定只是裝的。」深覺五條悟干得出來這種事,說不定就是覺得好玩,過幾天就厭倦了。

  「裝的?以五條老師的實力為什麼要裝啊……」釘崎野薔薇腦子裡開始腦補少女漫畫情節。

  反倒是虎杖悠仁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好像想通了什麼一般忽然激動的站起來。

  「我知道了……!」

  五條老師一定是為了他,把靈魂出賣給魔女了!!!

  虎杖悠仁滿臉感動,原來五條老師為了他做了這麼大的犧牲!


第十三章

  「無論是什麼樣的衣服都能輕松駕馭,但再漂亮的衣服也不如她美麗的容貌,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初步了解了這幾個五條悟的學生。

  叫做釘崎野薔薇的女性,在挑選服裝上似乎有著不錯的水准,把不是一直給她拿衛衣就是在幾件衣服裡面糾結半小時以上的虎杖悠仁壓制的死死地。

  至於另一個伏黑惠則是隨意的拿了一件,其余時間一直能夠感受到若有似無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警惕性不錯,就是不太會收斂。

  至於五條悟這種拉著她去童裝區的笨蛋就不提了。

  白葉漫不經心的拉開簾子走出去,她這次換的是伏黑惠選的衣服,一條裁剪極為簡單的漸色連衣裙。雖說對方不得不在另外兩個不知何時開展的所謂『選衣品味比賽』的逼迫下隨便拿的一套,但她卻很中意。

  「伏黑惠。」自動屏蔽另外兩個人對她的贊賞,白葉看向坐在休息沙發上的黑發少年。

  五條悟就站在白葉的旁邊,倒有些好奇她想做什麼。

  伏黑惠:「什麼?」

  他疑惑的看過來。

  白葉:「你選擇的理由是什麼?」

  站在一旁的釘崎野薔薇疑惑的揚了一下眉,選擇的理由?難道是說挑這件衣服的理由嗎……啊,剛剛伏黑同學好像是被五條老師說的煩了隨便拿了一件。

  但如果這樣說肯定是不行的吧。

  澀谷那天,她其實還有意識。

  伏黑、虎杖還有五條老師什麼都沒有說。

  她也就當做不知道,和其他人一樣『被隱瞞』。

  在感激白葉的同時,她也十分戒備和疑惑,——絕對不是咒術,反而像是魔法。

  而且對方還拿捏了虎杖的『靈魂』。

  這個概念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場深痛的教訓。

  「……因為帽子。」

  伏黑惠出乎所有人意料,居然給出了像樣的答案。他指了指白葉不管換什麼衣服都一直牢牢戴在頭上的尖頂帽,上面垂掛著一個銀白色的彎月吊墜。

  和這件衣服的配色恰好吻合。

  釘崎野薔薇:「……居然不是隨便選的。」

  她一時不知道是慶幸伏黑惠沒有說出不好的答案得罪白葉,還是該去糾結他隨手一拿居然還有這種理由。

  虎杖悠仁:「真的誒,這樣一看這套裙子和白葉的帽子好配啊。」

  他撓了撓頭說,「比我挑的好多了。」

  伏黑惠無語:「你除了衛衣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自己平時穿的都是衛衣就算了,給別人挑衣服居然也是衛衣,拿了那麼多件唯一的區別就是顏色不同。

  五條悟像是現在才注意到這點一樣說:「難怪白葉看起來這麼喜歡。」

  和她帽子像的恐怕都會喜歡吧。

  那頂帽子到底有什麼奇特的地方,是別人送的嗎?

  已經把可能和帽子有關的『知識』都看了一遍的五條悟,還是沒有搞清楚白葉這麼喜歡它的原因。總不可能是因為裡面真的有一片『真的星海』吧。

  「……」白葉摸了摸自己帽子上的吊墜,臉上難得出現了笑容,「我很喜歡,作為獎賞……」

  四個人的注意力一時都被白葉這句話所吸引,其中五條悟更是。

  魔女的獎賞,還真是有那麼一點好奇起來了。

  下意識的說出這兩個字的魔女才想起來,自己存放東西的亞空間已經被撕毀了。

  而且這裡也不是自己原本的世界,給不了對方權利和財富。

  可是話已經說出口,她想了下,拿出魔杖來。

  「把手伸出來。」

  伏黑惠一時間沒有動。

  他本來想問什麼,但被五條悟一手拍在肩膀上,「惠,把手伸出來。」他勾起笑來,「魔女的好心可是很難的一見的。」

  白葉的性格他略摸了些底,她不擅長說謊也不屑於說謊,一帆風順的過往更是她隨性而為的資本。

  直到來到這個對她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後,才算是跌了一個跟頭。

  在這個世界一無所有的她,那就只有魔法可以賦予到惠,而且一定不是什麼簡單的魔法。

  運氣不錯啊惠。

  一到金燦的光從魔杖的尖端湧出,就好像是絢爛的煙花一般,投過伏黑惠伸出來的手攀延至他的整個手臂。

  伏黑惠下意識的緊繃了手臂,「這是?!」

  咒術?不像是咒術……奇妙的感覺,這到底是什麼……

  「可以抵擋一次致死的攻擊。」

  白葉收回魔杖,輕飄飄的話落下。

  虎杖悠仁眼前一亮,「太好了!」

  他高興的將手搭在伏黑惠的肩上,好像能免死一次的是他自己一樣。

  釘崎野薔薇:……草,她也挑了一天的衣服啊!

  完全忘記自己完全按照自己品味挑選衣服還強行推銷的事情了。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

  他那天在浴室退讓的選擇果然是正確的,找個機會讓白葉多給幾個人用吧。

  仔細感受了一下剛剛輸入魔法時的感覺,大約魔力的消耗增加了一半以上。白葉看向五條悟簡要的命令道:「帶我回去。」想到契約內容,她又補了一句:「我有些想法需要驗證一下。」

  突然就被送了一次免死機會的伏黑惠摸著已經不再閃著金色紋路的手,非常不理解的問白葉:「為什麼要突然……你、為什麼是我?」

  想問的問題太多了。

  因為剛剛消耗了魔力的原因,白葉主動牽住了五條悟的手。

  汲取著對方的咒力,通過靈魂來轉化為自己的魔力。

  聽到伏黑惠的問題,她並不是很在意的回答說:「我喜歡,就做了。怎麼?」

  她很中意這條裙子。

  但不接受是被隨意挑選,而伏黑惠給了她一個非常不錯的理由。

  和她的帽子很配。

  「等等,還有一個問題!」伏黑惠鍥而不舍問:「你是誰?」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救了他、救了整個澀谷。

  「我是永生魔女——白葉。」

  白葉似乎對這樣的問題習以為常,她眸光淡淡的報出了自己的名號來。

  在這個世界或許無人知曉,但依然是她引以為傲的身份。

  「永生……魔女?」

  三個人集體楞在原地。

  前面五條悟與白葉的背影已經越走越遠,隱約可以聽到他們的聊天。

  「你看這雙鞋子前面尖尖的像不像你帽子?」

  「你想都不要想。」

  ……

  …………

  過了一會,忽然意識到五條悟把他們給丟在新宿的釘崎野薔薇問:

  「……話說,你們誰帶錢了?」

  虎杖悠仁:「說是實戰課我就沒有帶……手機也是。」

  伏黑惠:「……我沒帶。」

  那他們怎麼回去?幾個人集體陷入了沉默。


第十四章

「新鮮的望著奇怪的交通工具,不願與普通民眾爭搶位置的善良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不喜歡人多的地方,這點五條悟已經看出來了。



  但就算看出來了,他也沒有用瞬移帶她回去。而是被牽著手,漫不經心的拉著她走在路上,躍躍欲試的准備帶著魔女坐一下日本地鐵。



  等到了地方之後,原本安安靜靜的白葉立刻抗拒起來。



  「讓我走上這輛車,我寧願走回去。」



  果然。



  五條悟心裡想著的和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單指抵著額間,有些苦惱的說:「走回去的話,得要4、5個小時了吧,做地鐵只要20分鐘哦~」那個『20分鐘』被他拖出了誘惑的尾音。



  這個『地鐵』的速度這麼快嗎?



  20分鐘,和5個小時。



  這一對比讓白葉整個人看起來都動搖了。



  此刻地鐵開門的提示音把白葉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結果正巧看到有人被擠得一個踉蹌從裡面跪著出來的模樣。種種使她生理不適的畫面,讓她迅速的打消了『可以一試』的想法。



  她拉著五條悟的手,抬起頭看他,自上而下的角度竟然也有幾分可憐的氣質。



  「不能坐汽車嗎?」



  她想到了那輛狹小,又氣悶的鐵車。



  比起眼前這個所謂的公共交通工具來說,她還是更願意接受那個。



  「不行哦,伊地知今天不在呢。」五條悟目光在白葉的帽子上一頓。



  ——想摘下來,然後……他眨眨眼,把要洶湧而出的欲|望壓下,視線下移到白葉的臉上,上面正寫著『我很苦惱』著四個字。



  白葉不死心的繼續問:「不能讓這些人都下來嗎?」



  騰一半、不,騰空這輛車。



  五條悟:「不行。」



  「為什麼,你不是最強嗎?」白葉懷疑的看他一眼。



  雖然一直知道白葉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能用常理來理解。



  但是放任不管,以後一定會成為自己給自己的找大麻煩。



  他強調道:「最強並不代表可以凌駕於規則之上,在日本,就算是天皇也要好好遵守法律法規。」五條悟很懷疑如果不是因為靈魂的限制,沒人看管的白葉可能已經在日本舉起封建主義的旗幟了。



  「天皇就是國王。」怕白葉聽不懂,五條悟補充了一句。



  雖然有名無實了。



  說話間,他又看了一眼白葉看周圍人的眼神,深感自己一點也沒有猜錯。



  不是可能,是絕對。



  而且還是圈地為王奴隸制的那種。



  看她目前的研究進度來看,解除距離限制應該是遲早的事情,為了避免後面出現麻煩,所以五條悟決定先給白葉灌輸一些遵紀守法融入異世界的思想。



  省的最後有什麼事還是他去解決。



  「這是這裡的規定嗎?」



  白葉很驚訝。



  「是哦,無論你是誰,是什麼身份。」五條悟已經抽空把白葉那些知識粗略的歸整查看了一遍,這種感覺挺奇妙的,就像是在腦袋裡裝了一個異世界的維基百科。



  白葉的世界和這裡不同,雖然可以成為魔女或是巫師的人不多,但是魔法使卻遍地都是。



  那些用不了魔法的人,也可以使用魔法制造的道具來便利自己的生活。



  所有人都敬重、尊崇強大魔女。



  越是強大越是如此。



  「只是使用一輛交通工具這種小事。」如果是以前的話……算了,如果是以前,她直接騎著掃帚走了。



  白葉又看了一眼已經關上門准備開走的地鐵問:「難道,這是這裡很重要的交通樞紐嗎?」



  因為承載著重要的使命,所以不能輕易濫用。



  對於這個說法,五條悟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雖然也不能說不重要吧……「非常重要,你看這裡的人數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這樣的解釋,白葉勉強接受了。而且她也的確感覺到這裡人不同尋常的多,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這個國家的人口就是這麼多,現在看來是有緣由的。



  「那我們坐下一班地鐵回去吧。」



  「那就飛回去吧。」



  聲音同時響起。



  聽到與自己不同的意見,兩個人默默對視一眼。



  五條悟:「飛回去?掃帚嗎?你的掃帚不是已經壞了?」



  她掃帚才沒有壞呢。



  白葉不滿的皺眉,立刻伸出手來,想召喚掃帚出來證明一下,就被五條悟給當場按住:「在普通人面前不可以隨便使用『魔法』。」



  咒術界對這方面是有明文規定的,雖然他很少遵守,但如果因為白葉的緣故導致自己要被找麻煩,那才是真正的不愉快。



  白葉:「為什麼?」



  「用你『天才魔女』的腦袋仔細想想怎麼樣?」



  最有效率的方法就是拿現有知識中相似的情況拿來做參考。



  白葉想了想問:「因為嫉妒?」



  五條悟:「嗯?說來聽聽。」



  經歷過許多的白葉回憶起了曾經見到過,擁有特殊天賦的那些人。



  被整個王國所利用、歧視、畏懼。



  「像你們這樣的繼承方式,人數應該很稀少吧。」白葉看著又一輛列車開進來,玻璃裡面站著許多人冷漠的臉龐,同樣也倒映著她因為回憶而有些漠然起來的面容:「被尊敬或是被厭惡,少數人的命運一直如此。」



  「特別是你擁有的,是他人無法擁有卻渴望的東西時。」



  「最奇怪的是,無論什麼時代、什麼世界,總會有些人跳出來要求其他人保護那些『孤立』的根源。」



  白葉側過頭,掛在帽尖上銀月似得吊墜,在嘈雜的地鐵站台上,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直入五條悟的耳內。她臉上帶著笑,抬起注視他的眼裡卻像是極深極幽的海。



  「五條悟。你也是其中之一嗎?」



  五條悟微微彎腰,湊到白葉面前,親昵的幾乎要蹭到她的鼻尖上,卻又剛好穩穩的維持著那一小段距離。



  「白葉,你了解我,就應該像是我了解你一樣。」他明明帶著面罩,卻有沉沉的目光透出來。



  那天在獄門疆裡,他們兩個對彼此幾乎沒有任何隱瞞的事情。



  否則靈魂也不會順利融合。



  「顛覆咒術界……」想到他曾經說過的所謂『理想』白葉彎了一下嘴角,「等我把這個世界落滿我的坐標時,希望你已經成功了。」



  五條悟低笑了一下。



  「比起這件事,還是先把距離限制解決吧,永生魔女。」



  免費來的苦力,怎麼會讓你跑了呢。



  白葉用手將五條悟的臉毫不留情的推開,「湊太近了。關於這件事我已經有了頭緒,既然一時半會回不去的話,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實驗吧。」



  五條悟:「做地鐵20分鐘就回去了——誒!」



  他直接被拽走了。



  白葉表示,坐地鐵是不可能坐地鐵的,做鐵車還可以勉強考慮那麼一下下,如果沒有鐵車那還不如走路。



第十五章

  「學習異世界的知識之後,立刻活學活用的天才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一路拉著五條悟到了一處沒人的公園。

  剛剛在購物時,五條悟去廁所把她拽上時的那種尷尬感,實在是把她有些逼急了。

  所以無論是20分鐘的地鐵,還是5個小時的走路回家,她一樣都不選。

  「就這裡吧。」

  白葉在原地停了幾秒,本來還想再往裡面走兩步,結果五條悟順著旁邊的長椅就坐了下來,雙腿敞開靠在椅子上一副不准備動的模樣。

  ……算了,這裡也行。

  真的被看到,麻煩的也不會是她。

  白葉轉過身來,正對著五條悟。

  五條悟拍了拍自己旁邊,示意白葉一起坐過來:「別那麼緊張嘛,放松一點。」

  這個公園已經足夠安靜,在新宿這個地方也實屬是罕見了。

  並不是很想和五條悟坐在一起的白葉拒絕了他的好意。

  實驗之前也要確保五條悟徹底理解了其中的概念,才能正確開展。讓她一個人來做並不太現實,畢竟動的是他們兩個的靈魂。

  所以……白葉輕揚了一下眉道:「在開始之前,我先問你:你已經清楚我的靈魂與你的靈魂所不同的地方了嗎?」

  五條悟挑眉:「怎麼突然這麼問?」

  「出於這幾天的觀察,我感覺你的心思並不在我們兩個人的身上。」

  白葉扯了扯嘴角,醒著的時候不是在對著手機說話,就是在騷擾她的帽子:「為了我們兩個,還是請你回答一下吧。」

  「——?!」

  幾個一路往高專方向走回去的一年級生,恰好不小心撞上了這一幕。

  釘崎野薔薇當機立斷,將兩個男生一邊一個按在了不遠處的灌木叢下,用手比了個「噓」。

  從他們這個角度望過去,五條老師靠坐在椅子上,雙手搭在椅背上,頗為有幾分漫不經心。

  而站在他面前的體態嬌小的魔女,穿著裁剪簡單的漸色連衣裙,露出來的皮膚白皙剔透,銀灰色的秀發安靜垂落在側,整個人干淨纖細。

  那張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滿神色,沒有陽光照射的雙眸透出暗色來。

  ——?

  虎杖悠仁趴在草地上,嘴巴被釘崎野薔薇捂得死死地,只好試圖用眼神來交流:這是怎麼回事?

  釘崎野薔薇壓低了聲音:「還用看嗎?明顯情侶吵架吧。」

  伏黑惠:為什麼是情侶?

  虎杖悠仁:吵架?!

  他瞪大了眼睛。

  接下來的想法其他兩個人就猜不出來了,只看到他試圖想要跑過去又被釘崎強行按住的模樣。

  「我原本還以為五條老師至少在女朋友面前會收斂一下輕浮的性格,沒想到……」釘崎野薔薇看了一眼五條悟懶散的坐姿,下意識的撇了一下嘴。

  長得好看有什麼用。

  渣男。

  伏黑惠指了指:我們為什麼要趴在這裡?

  他嘴還被釘崎野薔薇捂著。

  「唔唔唔!」被壓在草上不能動彈的虎杖悠仁發出了些許悶聲,少年的焦急透露出來幾分。

  放開他啊,他要去幫五條老師!

  不能讓五條老師因為他被魔女摧殘!

  一心以為自己不用死,全靠五條悟犧牲自我的虎杖悠仁,此刻心急如焚。

  結果釘崎野薔薇看也沒看,冷酷的將手肘用力往下一錘,把虎杖悠仁直接砸老實了才繼續低聲說:「現在出去太尷尬了,先聽一下他們在說什麼吧。」

  伏黑惠:……

  那你為什麼一開始要拉著他們趴下來?

  但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最好出去的時機已經過去,只好先靜觀其變。

  「我和某個一睡過去就叫不醒的魔女可不一樣,很忙的。」

  五條悟其實現在心裡什麼都沒有想,他的目光落在白葉的帽子上,蠢蠢欲動。

  好想搶過來,戴在自己頭上。

  伏黑惠:在別人要死要活的時候去買伴手禮的那種忙嗎。

  或許是某種刻板印像吧,他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

  見白葉眉頭一皺,五條悟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就算這麼忙碌,我也是有好好想我們兩個的事情哦。」

  釘崎野薔薇瞪大了眼睛。

  「什麼事什麼事?難道是結婚?!」

  這回換伏黑惠瞪大了眼睛。

  結婚?!

  自覺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虎杖悠仁,此刻也動搖起來。

  結婚!?

  五條悟微不可查的在幾個人藏身的方向側了側頭,嘴角的弧度被壓下,這幾個小鬼……

  偷聽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啊。

  白葉並沒有使用六眼的素質,她此刻還不知道自己被偷聽了,正雙手環胸冷眼瞧著五條悟。

  「那你說說,我們兩個的靈魂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虎杖悠仁:!他就知道,五條老師把靈魂出賣給魔女了!

  這點東西,五條悟還是有去了解的。

  「非物質與物質的區別……你是想說這個嗎?」

  兩個人的靈魂,存在的形式是不同的。

  如果說五條悟的靈魂是以場的形式存在的物質,那麼白葉的靈魂就是依賴於物質而存在的非物質。

  白葉給予了五條悟一個贊賞的眼神,「沒錯,但還有一點不對,我的靈魂並非是依賴於物質而存在的。」

  「並非依賴於物質而存在的非物質……」五條悟:「你是想說,你們世界的靈魂誕生於物質,而不依存於物質存在?」

  白葉點了點頭。

  「我從那個叫真人的特級假想咒靈口中,了解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情報。他擁有的能力「無為轉變」,是通過改變人類的靈魂,而影響其身體的形狀。但卻無法復原……很雞肋的能力,但他的實驗精神很不錯。」

  「他做的大量實驗中,其中有一例,他將兩者的靈魂混合在了一起。」這也是白葉會對真人道謝的原因,帶來了有用的情報。

  「那兩個人的身體,連在了一起,然後迅速死掉了。」

  白葉心情不錯的彎著唇說:「也就是說,你很幸運,五條悟。」

  「幸運?」五條悟微微抬頭看著白葉,嘴裡咀嚼了一遍:「原來如此,幸運你的靈魂存在方式與我不同。」

  「正因為不同,所以我們都活了下來。」五條悟略微思考了一下,「身體也沒有變成連接在一起的那種惡心模樣……啊。」

  想到白葉那天沒有絲毫猶豫就離開的模樣,他忽然明白了什麼。

  五條悟伸手摘下了眼罩,望著白葉的眼睛明亮:「所以一開始你跳轉離開獄門疆,不是因為你不知道,而是因為你不知道。」

  白葉略點了下頭。

  她雖然不喜歡五條悟這種類型的人,但卻很中意他聰明的腦袋。

  無論說什麼都可以迅速理解。

  省了她不少事。

  還趴著的釘崎野薔薇聽了半天,卻什麼都沒有明白,不禁問自己的同伴道:「你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麼嗎?」

  伏黑惠以被捂著嘴的姿勢搖了搖頭。

  倒是給他把手松開啊。

  虎杖悠仁的臉還被壓在草地上,發出了「唔!唔!」的聲音。

  繼續聽下去。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在於你靈魂的特質。」白葉手上拿著魔杖,在空中畫出兩個點來,其中代表五條悟的點被她拉長衍生為線,連接在代表她的點上。

  「不過,我概念中的非物質和你概念中的非物質並不是一回事情。」白葉將屬於她的那一點分解為無數個更小的點,「在損耗的過程種,我的靈魂以這樣微小的形式逐漸衰減,無法維持住本來的意識。」

  「用你可以理解的話來說的話,靈魂本身並非是非物質,但正因為它支撐著『意識』的存在,從而變成了非物質。」

  五條悟:「我明白了,這樣的你一旦和我的靈魂接觸,就被迫成為了『物質』存在,從而有了拉扯、分離的概念。」

  「原本是『消失』,現在是『分割』。從個體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但由於我們兩個的肉|體是分開的……」

  這邊討論的熱火朝天,釘崎野薔薇已經改趴為躺,開始看自己的指甲了。

  她剛剛順便在街邊塗了個簡單的美甲。

  超好看。

  終於解放了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還在持續偷聽中。

  「你聽懂了嗎?」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可能滿頭都打著問號。

  伏黑惠:「……一點點。」

  他皺著眉仍然在仔細側耳傾聽,而且越聽越覺得不太對勁。

  那家伙的靈魂和白葉的靈魂有什麼關聯嗎?

  「你還記得你跟我說的手機嗎?」白葉忽然把話題從虛無拉到了現實,她輕眨了一下眼睛,「你說手機是通過『電磁波』來建立連接,達到『同傳』。」

  「昨天晚上我忽然想到了,電磁波也是以場的形式存在,和你們的靈魂同理。」

  五條悟:「所以你認為,靈魂也可以和電磁波一樣?」

  他要給白葉鼓掌了。

  「所以你現在准備把我的靈魂變成電磁波?」

  虎杖悠仁:「這句我聽懂了……唔!」

  伏黑惠臉色一變:「笨蛋!」

  聲音太大了!

  釘崎野薔薇慌忙去捂住了他的嘴,但是卻已經為時已晚。

  他們這裡的動靜吸引了白葉,她的目光與魔杖一同指了過去。

  「誰在那裡?」

  「滾出來。」


第十六章

  「即使是討厭的人,也能不計前嫌幫忙修復衣櫃,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看著磨磨蹭蹭走出來的三個人,第一反應並不是找他們的事兒,而是看向五條悟。

  「你什麼意思?」

  擁有六眼的五條悟,絕無可能會發現不了這三個人。

  而且他們兩個的事情,怎麼想都應該保密才對。

  而五條悟則是伸手,歡快的和自己的學生們先打了個招呼。

  「喲,好巧啊!」

  白葉:……

  這是打招呼的時候嗎?她摸了摸自己的帽子,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沒關系,她根本沒有生氣這種情緒的。

  三個偷聽的學生老老實實的叫了一聲五條老師,釘崎野薔薇率先說:「其實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她到後半段就已經開始欣賞指甲了。

  虎杖悠仁:「我什麼都沒聽懂。」

  除了最後一句,要把五條老師變成電磁波。

  伏黑惠:「……」

  他聽懂了,但是是被迫偷聽的。

  五條悟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你們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師我很傷心啊。」

  他捂住胸口,「沒想到自己親手教出來的學生,竟然是這樣的人……」

  釘崎野薔薇:……

  為什麼明明知道這個人是裝的,但是心裡忍不住湧起一股愧疚!啊!是因為那張臉嗎!

  她這會才發現五條老師眼罩已經摘了下來,那雙連睫毛都雪白的眼睛被好好露了出來。

  ……這個人,真的二十八歲了嗎?釘崎野薔薇忍不住質疑起來。

  真的好嫩。

  別說老師了,叫學弟都挺合適的。

  虎杖悠仁湊到五條悟的身邊,悄悄擔心的說:「五條老師,白葉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白葉冷眼瞧著,「叫我的名字做什麼?」

  當她聾了嗎?

  虎杖悠仁一緊張:「沒、沒有!」

  「好啦好啦,白葉你也不要太苛刻了。」五條悟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站起身來說:「你們怎麼在這裡?」

  釘崎野薔薇:「……因為沒有錢坐車。」

  說話的時候,她悄悄把自己剛做的指甲給藏了起來。絕對不承認自己一時受到誘惑,把最後的錢做了這簡單的手部美容。

  伏黑惠還在看白葉。

  魔女真的不是在開玩笑,還是某種特別的稱呼?

  其實本質上還是咒術師?永生又是什麼意思?

  「啊,原來如此。」五條悟一手錘在掌心,「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他看向白葉,「你覺得呢?現在這個情況,也不太適合再繼續談下去了吧。」

  其實一開始他也想過把他們三個揪出來,但被偷聽似乎也挺有意思的,而且白葉當時不自覺流露出來的一股焦躁,讓他都有些不忍心了。

  打斷她的話,一定會很生氣吧。於是他就沒有揭穿這幾個人,沒想到還是被白葉發現了,真是不爭氣啊。

  「……」白葉走到五條悟旁邊,握住了他的手,開始給自己繼續補充魔力。因為談話被打斷而感到不悅,她有些疲憊的將眸子垂下來:「隨你的便吧。……不坐地鐵。」

  但無論如何,是不可能坐地鐵的。

  五條悟點了點頭,「那就走回去吧。」

  原本一派期待的三個學生,紛紛變成了不可置信:「走回去!?」

  這裡離高專到底有多遠你們兩個有沒有概念啊!

  當然是有的。

  五條悟笑眯眯的說:「沒辦法啊,白葉不喜歡坐地鐵。」

  鍋當然全是白葉的,和他五條悟又有什麼關系。

  至於和來的時候一樣坐車?哎呀,那也太浪費高專的資源了。

  「不過,你們要是能說服白葉的話,老師我會很高興哦。」

  聽到這句話,牽著五條悟手的白葉瞥了他們一眼,想到了自己的寶貝掃帚,便問:「附近還有普通人嗎?」

  五條悟隱約好像猜到了,有點遺憾的說:「沒有是沒有了。」

  光芒一閃,一把掃帚出現在白葉的手中。比起用的掃帚,這個更像是一個藝術品,在根部連接處還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纖塵不染。

  白葉側坐著上去,對五條悟說:「上來吧。」

  五條悟好奇的看了圈掃帚,「不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壞了嗎?」

  他印像中還有它的殘渣。

  「只是鑲嵌的寶石沒有了而已,剩余的部件復原了。」想到那顆靈魂寶石,白葉就有些牙癢,別說是這個世界了,就算是原本的世界也只有那麼一顆的寶物,就被這個人……

  白葉的思緒忽然一頓,一抬眼就看到五條悟舉著手機對著她,「你在做什麼?」

  「哢嚓」

  一張魔女騎掃帚的照片,新鮮出爐。

  「啊,拍個照片紀念一下。」五條悟笑眯眯的說:「畢竟很難得嘛,這個世界。」

  根本沒有魔女的說。

  就算發到社交網站,也只會被認為是P圖吧。

  收起手機,五條悟絲毫不覺得違和的跨上了掃帚,甚至自我感覺還不錯。隨後掃帚騰空而起,他朝著底下抬著頭看的學生們開心的揮了揮手。

  「澀谷這邊有個叫做西田的人,在燈巷裡可以找到他。那邊有個任務,你們去順手完成了吧,順便讓他帶你們回高專好啦。」

  「老師我看好你們哦~」

  五條悟的尾音散落在空中,逐漸傳入三個人的耳朵裡。

  「……這屬不屬於出任務賺車費?」

  虎杖悠仁默默地說。

  釘崎野薔薇:「……失策了,應該直接要錢的。」

  伏黑惠:他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

  在天上飛了一會,白葉突然想起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面色嚴肅:「五條悟。」

  「嗯?」

  白葉的掃帚停在天上,往下望去,透過層層相疊的雲霧,才能看到一點點城鎮的模樣。

  「你認識路嗎?」

  五條悟正在拍照,隨口說:「啊,不認識來著。」他順手看了眼手機信號,「地圖也用不了呢……沒有信號了。」

  「所以,下去坐地鐵嗎?」想到可以帶魔女坐地鐵,他高高興興的把腦袋湊到了白葉的旁邊。

  ——難道,她逃不脫坐地鐵的命運嗎?

  白葉整個人一震,帽子上的吊墜都跟著一晃。

  一想到人擠人的畫面,白葉默默的攥緊了掃帚。

  絕對不要。

  ……

  …………

  等兩個人終於到家的時候,已經夜幕降臨了。

  兩個人在天上晃了半天,又下來查地圖,最後還臨時因為大風迷了眼走了反方向,差點一路去了橫濱領略港口海邊的風景。

  「就這麼討厭跟人接觸?」

  哪怕是五條悟,也覺得臉有點被風吹得僵住了。

  白葉:「非常、討厭。」

  她臉上絲毫沒有遮掩的流露出厭惡的情緒來。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白葉忽然卡了殼。

  她大腦中一瞬間找不到任何討厭的原因,理由有很多:不喜歡和人接觸,討厭被觸碰,厭惡人多的環境……但是,為什麼?

  她站在原地足足有1分鐘,回過神來掩飾一般說:「繼續之前的話,只要把我們之間的聯系改為以場的形式存在,就可以解決距離限制的問題。」

  「哪怕失敗,也至少能擺脫1米。」

  對於白葉的逃避五條悟僅僅挑了一下眉。

  ……嘛,反正也不關他的事情。

  白葉覺得自己需要給五條悟重新調整一下認知。

  和這個人合作實在是非常愉快。

  至少在理論和實踐能力上,他絲毫不遜色於自己。

  雖然經常因為一些想法不同,而產生爭吵。比如現在……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在得到我知識之前,你連自己靈魂到底是什麼存在都沒有搞清楚吧。」白葉光著腳站在床上,平視五條悟非常傲慢的說:「如果要反駁我,那就說服我,說服不了我,就按照我說的來。」

  契約的光芒一閃,五條悟扯著臉,不得不說——

  悠仁真是欠他好大一個人情。

  他不得不優先同意用魔女的方案。

  漫長的拉扯,反復試驗,兩個人的距離最終擴展到了五米。

  因為沒有采用自己的想法而冷嘲熱諷的五條悟對此表示:「哈哈,最爛的信號接收器都比你強。」

  白葉:……

  雖然聽不懂,但總覺得這個人在罵自己。

  她決定不理會。

  試探性的朝從五條悟的身邊走開,拉開距離到門口。

  一步、兩步……最終距離大概拉到了5.3米左右就已經有些難受了。

  如果極限的話,應該可以到5.7米左右。

  「奇怪……是哪裡出了問題?」白葉思考著是哪一步出了錯,導致她沒能徹底讓靈魂變成場的形式。

  如果按照計劃那樣成功的話,照理說應該就可以像是『電磁波』那樣……

  懶得給白葉科普什麼叫做輻射還有波動性等科學理論的五條悟在一旁接了個電話。

  一接起就被抱怨了一連串,這讓他不禁彎了眼眸。

  「啊,讓他們多鍛煉一下不是很好嘛。」

  原來是他預定今天要去的任務接應人西田。

  正在電話裡和他抱怨派了三個學生去,到最後還要他送回高專的事情。

  隨手把衣櫃拉開准備挑個新的眼罩戴起來的五條悟懶散又隨意的對著手機說:「有什麼關系,有人陪你聊天多熱鬧啊。」

  電話那頭隱約有粗口出現。

  「熱鬧你個頭!」

  正在思考當中的白葉被這一聲短暫的吸引了一下。

  目光掃過去,五條悟正背對著她,寬肩窄腰,長腿被黑褲緊緊的束縛著,像一只優雅慵懶的黑豹。

  如果她沒有看到衣櫃裡的衣服的話,是會這麼誇贊的。

  「五條悟,我的衣服呢?」

  她幽幽開口的同時,五條悟衣櫃裡的衣服陡然燒了起來。

  五條悟:……

  他臉上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僵住。

  昨天晚上還整整齊齊的擺在衣櫃裡,魔女的衣服,此刻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排列整齊的眼罩和一堆襯衫。

  而仔細看過去,就可以發現她的裙子正可憐巴巴的被塞在衣櫃外面的一角。

  幾乎就要和牆壁融在一起。

  白葉該謝謝他,還記得給自己把帽子戴上嗎?

  生氣的情緒湧上時,衣櫃整個都火舌所吞沒,但奇妙的是一點都沒有燒到其他地方。

  足以引起整棟樓火災的苗頭,就緊緊燃燒殆盡的一個衣櫃而已。

  五條悟看著一地的灰渣,隨手將電話掛斷,也不管那邊的人還在問發生了什麼。

  扭過頭來看著白葉。

  「你知道這個衣櫃多少錢嗎?」

  白葉趁著他看衣櫃的時候已經把自己的衣服穿到身上打理整齊了,那條伏黑惠選的裙子被扔在床上。

  「所以呢?」對此白葉毫不在意。

  「所以——」五條悟拉長了聲音,臉上一點也沒有對於衣櫃被燒的生氣情緒的說:「你得賠償才行。」

  白葉覺得有點好笑。

  「……賠償?」

  她,賠償?

  他准備讓白葉多賠幾個防御魔法。

  順便給她科普一點基礎法律知識,於是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

  「是哦,這是這個國家的法律。」

  白葉面無表情的看著五條悟。

  是什麼給他的錯覺,自己會遵守法律?

  不過……白葉勾了勾嘴角,慢條斯理的說:「是嗎?那不如,你回頭看看?」

  五條悟眉頭一跳。

  重新看向衣櫃的方向,剛剛的灰燼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衣櫃好好的立在那裡。

  五條悟:……失策了。

  白葉在他身後慢悠悠的說:「我渴了,要喝特制風味可樂。」

  :)

  如果能重來他也想當魔法少女。


第十七章

  「看著潔白無瑕的「雪」,終於笑起來的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明明是八月份,這裡的山上卻下著大雪。

  白葉側坐在掃帚上,保持著差不多的速度,和走在一旁的五條悟一起上山中。

  因為研究被突然叫停,她此刻的心情非常不愉快,臉上烏雲密布。

  「你認為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要比我的研究來的重要嗎?」

  她手上還拿著五條悟塞過來的可樂。

  說是補償。

  「一杯可樂就打發我了?」

  五條悟一邊感知咒力的來源,一邊安撫道:「等下山了再請你吃飯,天天埋在家裡研究不累嗎?偶爾也要出來看看風景,放松一下大腦啊。」

  「更何況你最近也沒有什麼好的進展吧。」

  這句略帶嘲諷的話一出,五條悟立刻覺得自己忽然冷了起來。

  他眨了眨眼,身形矯健的往白葉的掃帚上一坐,攬住了她的腰。進入對方的區域之後,果然又立刻暖和了起來,他笑眯眯道:「白葉,把方向往右邊偏一點。」

  「拜托啦,快點解決,我們也可以快點回去嘛。」

  因為突然跳上來一個人,白葉險險才把掃帚穩住,聽到這句話本來正要拒絕,聽到五條悟後面補充的那句,才勉勉強強的改變了方向。

  他說的沒錯,快點解決,就可以快點回去繼續研究。

  如同火焰一般的壁壘交疊成半透明的屏障,擋在他們的面前,驅散了雪山的寒冷。使兩個人即便穿著夏季的衣服也不會受寒……

  當然,為五條悟取暖並非她自己所願。

  有六眼在,尋找詛咒並不是什麼難事。

  二十分鐘過去後,看到導致這座山異常下雪的咒靈時,白葉松了口氣。

  她側過頭輕輕推了一下五條悟,示意他從自己掃帚上下去:「快點解決吧。」

  這次她記得給五條悟的家裡留下了印記,劃開空間就可以回去。

  五條悟被推得還有點不太情願:……

  好冷,不想下去。

  他有些戀戀不舍的摸了一下身下的掃帚,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坐在這上面舒適極了。

  結果就耽擱這麼一會的功夫,白葉的掃帚就把他甩下去了。

  如果不是五條悟反應快,此刻已經趴在雪堆裡了。

  他看了眼白葉,面露哀怨:「這麼殘忍?」

  白葉坐在掃帚上,懶懶的提醒:「攻過來了哦。」

  那只被無視的特級咒靈,在他們說話間已經衝了過來。

  接下來,就是五條悟的表演時間。

  1分鐘?還是2分鐘?

  也許只有30秒。

  就在白葉給自己的掃帚重新扎蝴蝶結的時候,五條悟就已經結束戰鬥了。

  這種程度的委托,對他來說還不如騙白葉從房子裡走出來要難度大。

  特級和特級之間的差距也挺大的,這只特級就恰好屬於剛剛跨入門欄就想興風作浪,結果被一巴掌拍下去的典型案例。

  「雪沒有停。」白葉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仍然下著柳絮一樣的雪花,寒風陣陣。

  五條悟:「因為我還沒有祓除它。」

  他回頭示意似的指了指,那只咒靈正奄奄一息又無法逃跑的被無形的咒力嵌在地上。

  白葉不太理解。

  「為什麼?」

  快點解決不是能快點回去嗎?

  經過這一個月來的了解,這個男人雖然有時候會浪費許多時間在不必要的事情上,但單獨出任務的時候解決的都很快。

  「留著他還有點作用,」五條悟自然而然的牽過白葉的手,把她往一處完好無缺的雪堆帶過去:「白葉原本世界的雪不是自然現像,對吧。」

  白葉一頓。

  「……嗯。」

  在她的世界,「雪」是不吉利的。

  代表著神明的怒、世間的罪惡。任何地方只要下雪,就一定會有災難發生。而且顏色也和這裡的雪不同,是泛著灰色的白。

  「在地球呢,水在空中凝結後再落下時,就會變成,跟什麼神明和魔法還有咒術都沒有關系。」五條悟簡單的說明了一下。

  「……所以呢?」

  所以這跟他不解決那個咒靈有什麼關系?白葉懷疑的看過去,「你想賞景?」

  五條悟神秘的笑了一下。

  他把面前的厚雪挖了一個約十釐米深的洞來,「你往裡面看看?」

  他略帶著炫耀和期待的口吻,讓白葉產生了些許興趣。

  於是蹲下來往指的方向一看。

  天地白茫的厚重積雪中,這個坑裡泛著淺淺幽藍的光,自然所打下的光令人心靜神寧。浮躁的心情,都仿佛被這片雪中的色彩所撫慰。

  白葉的目光一晃進去,就仿佛怔住了一般,許久才輕喚了一聲五條悟的名字。

  「嗯?」五條悟說話間有白霧呼出,印的他的笑臉都有些不真切起來,但幾乎和雪中那抹藍同色的眼睛,卻亮的出奇,「很好看吧?比起那種灰撲撲的『雪』。」

  他在白葉的知識裡看到過,那樣的雪染得漫天都是灰蒙蒙的一片,帶來的只有壓抑的情感。

  白葉伸手捧起一小撮雪花來,看著它快速融化的樣子,眼眸中的深藍都淺了一些:「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討厭雪?」

  五條悟臉一僵,耍賴似的說:「你討厭灰色的雪,跟白色的雪又有什麼關系?」

  白葉側過頭,看他強辯的樣子,終於忍不住笑了。

  連數日來像是被什麼所壓住的眉眼都彎了起來:「非常美麗的景色。」

  五條悟松了口氣,伸手在她頭上摸了摸。

  「既然是永生魔女,就不要急的好像自己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那天白葉的嘗試失敗之後,就開始了一刻不停的研究。他一開始還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白葉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別說睡覺了,連合眼都沒有一下。

  常常他半夜都會被白葉叫起來詢問一些相關的理論或是直接開始新一輪的實驗。

  白天他上課時,白葉就捧著書在那邊補充新的知識,購買的書籍已經快壘滿臥室的一整面牆壁。

  最初還會跟著他一起吃點東西的人,到後來就連進食都停止了,只剩下可樂遞到她面前還能偶爾被喝進去一杯。

  就算是永生魔女,也未免太亂來了一些。

  所以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白葉很少接受來自於他人的好意,因為她總是一個人。

  回去時,看著雪山融化,露出青翠欲滴的綠葉來時,她想,來到這裡和這個男人綁定在一起,也並非全是壞事。

  至少,她學到了一個新的知識。

  雪是潔白無瑕的存在。

  它可以孕育這世間瑰麗的色彩。

  ……

  …………

  「我想吃上次釘崎野薔薇所說的『壽司』。」

  「好,那順便叫上他們三個一起吧~」


第十八章

  「即使學習被打擾,依然善良的幫忙開門,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坐在沙發上看書,這本《量子場論》是她從五條悟的書架上找到的。

  很有意思,其中也有不少內容激發了她的靈感,正准備找個適時地時機和五條悟來試一試。

  比起之前急躁的心情,但凡理論上有些許的進步,就要實際來試一試的情況,現在白葉要謹慎的多。等確定確切可行後,才會實施下一步的實驗。

  「又在看書?」五條悟洗完澡擦著頭發走出來,一道客廳就發現白葉捧著書做筆記的模樣,不由得說:「現在五米的距離其實也還不錯。」

  至少換了一間小點的公寓之後,他們兩個不再需要陪著彼此去洗澡上廁所了。至於睡覺嘛,因為房間比較小的緣故,暫時還是在一張床上。

  不過白葉基本不睡覺,所以大部分時候只有他一個人睡。

  他倒是邀請過,不僅失敗了,晚上床墊還莫名其妙變成了冰磚。

  對於五條悟的說法白葉懶得理會。

  之前嘲諷五米的距離還不如最爛的信號接收器的仿佛不是他了一樣。

  正聚精會神的看其中一頁關於「凝聚態物理學」的說明時,白葉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顆透明包裝的糖果。

  「吃嗎?」

  五條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她旁邊,從茶幾上拿了顆糖送進自己嘴裡,順手地給她一顆。

  白葉接過來拆開包裝含了進去,下意識的皺眉:「好甜。」

  雖說面露嫌棄,但好歹沒有吐出去。

  跟五條悟相處久了,她似乎也多少能夠接受一點甜食。

  「吃點甜的可以幫你更好的思考。」五條悟把電視打開,調到自己喜歡的綜藝節目准備放松一下心情,當電視裡搞笑藝人奇特的聲音播出時,立刻舒舒服服的靠在沙發上舒展自己的四肢。

  准備享受難得的周末。

  沒有任務,沒有上課,沒有白葉的實驗。

  生活真美好啊。

  正在執行五條老師特別任務的三人組:?

  雖然不知道五條悟的說法是否正確,但白葉吃了糖之後的確感覺大腦清明了不少,「我想喝可樂。」

  「待會吃飯的時候給你弄。」

  五條悟真不懂白葉是怎麼對可樂上癮的,只要想起來和他說話,就一定會有一句『我想喝可樂』。

  雖然他偶爾也會用可樂做為借口,讓白葉干點無傷大雅的小事。

  ……還是不告訴她便利店就有的賣了吧,反正她也沒有錢。

  五條悟又把自己往沙發裡埋了一點。

  嘴裡含著的水果糖甜的嗓子都有些膩了,他卻很喜歡。

  ——甜食是會上癮的。

  白葉「哦」了一聲。

  她又把頭低了下去,沉迷到書中的理論世界去。

  這樣和諧的氣氛大約持續了十分鐘左右,門鈴響了起來。

  五條悟這會已經橫躺在沙發上了,他翻了個身,嘟囔了一句:「好像是外賣。」

  然後紋絲不動。

  門鈴又響了一下。

  「啊……肯定是外賣,今天點的是披薩,不知道待會還熱不熱……」

  五條悟又翻了個身。

  白葉:「……」

  有空翻身嘀咕,倒是去開門啊。

  被吵得不行的白葉不得不站起來去開門。

  剛站起來,五條悟的聲音就隨之而來。

  「順便幫我把門口的信拿進來一下,謝啦!」

  白葉:「……」

  她重申一次,遲早把這個男人的靈魂丟進烤箱裡做成特色餅干。

  打開門,是個穿著紅色制服帶著頭盔的男人。

  他手上拎著披薩,帶著愧疚說「抱歉」,「我的手機摔了一下接收不到信號,所以沒能給您打通電話,真是十分抱歉。」

  白葉接過外賣,問他:「為什麼摔一下會接收不到信號?」

  送外賣的小哥一愣。

  他下意識的看了眼白葉,對方的帽子吸引了幾乎全部的注意力,猶猶豫豫的說:「可能因為裡面的接收器摔壞了吧。」

  「接收器是什麼?」

  白葉繼續問道。

  外賣小哥:「……就是,用來接收信號的。」

  「為什麼它可以用來接收信號?每一台手機的通訊,都是依靠接收器與接收器來傳遞的嗎?」白葉的眼裡浮現了好奇,又繼續問了下去。

  她覺得自己隱約感覺到了什麼關鍵的東西,但是還差一些。

  還差一些更具體的信息。

  外賣小哥:「……這位客人,您別為難我了,我只是個送外賣的,怎麼知道這些。」

  他看著白葉的臉,忍了忍沒有立刻掉頭就走。

  抬起頭的樣子好可愛啊!

  不行,忍不住了,外賣小哥鼓起勇氣說:「那個,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們可以交換一下Line,我回去……」問一下別人和你說。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因為就在他想要搭訕的女性身後,一個一米九多的白發帥哥走了過來。

  見白葉遲遲未歸,五條悟終於還是站了起來。

  結果一出來就聽到白葉被要聯系方式。

  於是說,「這家伙沒有Line哦,不過你可以加我的,有什麼事可以幫你轉達一下。」

  他靠在門框上,笑眯眯的伸手和門口的人打了個招呼,友好的問:「如何,要換嗎?」

  外賣小哥一緊張,聲音都有些顫起來:「我我我我不知道她有男朋友,對對對對不起,請不要投訴我!」他猛地一鞠躬,抱起外賣包就跑了。

  白葉:「……?」

  怎麼走了,她還想問Line是什麼呢。

  隨手把外賣遞給五條悟,「Line是什麼?」

  五條悟接過外賣,把信件自己取出來,關上門和白葉一起進去。

  「一種即時聊天軟件的名字,日本這邊比較流行,只要登錄網絡就可以隨時和添加了聯系的人通訊。」

  他把信放到一旁,先拆起了披薩,「剛剛你在門口怎麼耽誤了那麼久?」

  還發展到問Line的地步了。

  白葉回到自己的單人沙發上,但沒有繼續看書,而是伸手拿了一片披薩。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對話說:「他說自己的手機摔壞了接收不到信號,所以沒打電話進來,很抱歉。」

  五條悟「哦」了一聲,「然後呢?」

  披薩咬在嘴裡,芝士的味道散開,伴隨著鹹甜的口感。

  「然後我問他,為什麼手機可以接收信號,每一台手機都有這樣的信號接收器嗎?通訊的傳遞就是依靠這個嗎?」白葉一本正經的復述了一遍當時的話。

  五條悟:「……」

  他忍不住笑了,「那他今天遇到你可真是倒霉。」

  明明只是送個外賣,卻被迫回答了一堆問題。

  「怎麼不問我?」

  咬到披薩上的牛肉上,鮮香的口感讓五條悟的嘴角壓深了一些。

  什麼嘛,味道還是挺好的。

  他又拿了一片。

  「恩,現在准備問你的。」白葉的胃口不大,吃了一片就收手了。此刻正朝著五條悟的方向坐的端正,就好像是等老師教學的學生一樣。

  五條悟見她這麼認真,就也跟著正經了一點。

  這些對於白葉來說或許很陌生,但對於他只是一些基礎的知識而已。

  為了能夠讓白葉更好地理解,他久違的拿出了筆記本電腦,一邊找圖片一邊給她講解。

  一直等到手機電話進來,五條悟才意識到已經兩個小時過去了。

  看了眼還埋頭在筆記中,神色認真的白葉,他把筆記本一合。

  這種是什麼類型……學術狂?

  「不自覺就講深了……」五條悟揉了揉額頭,「差不多就是這些,對你有幫助嗎?」

  在室內的時候,白葉眸色是看不出藍的,只有大片的黑。

  此刻正染著明明白白的高興,「五條悟,也許這兩天我就可以順利把距離限制解除了。」

  「按照這個進度的話,接下來的研究也一定不會要很久。」

  不喜歡吃甜食的她,這回自己主動拿了一顆糖含進去,站起身來走到了另一邊專門給她做的書架牆面前,「待會先別打擾我,我做一些演算和測試。」

  過了一會,白葉又回過頭來:「男朋友是什麼意思?」

  「男性朋友的意思。」為了避免麻煩,五條悟沉思了一下給出答案。

  反正被誤會也不是第一次了。

  原來如此。

  白葉點點頭,扭過去繼續演算起來。

  五條悟看著手機上跳動的名字,思考了一會。

  恩……那不接好了。

  不然這會跟白葉說要出任務,他的家具又要被燒了。

  輕微的一聲,他把電話掛斷。


第十九章

  「毫無防備的睡在床上,引人拍照留念的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差不多足夠了吧……」

  五條悟眼皮底下浮著淡淡的黑色,臉上長出了青茬,靠在沙發上的樣子要死不活的。

  他雖然和白葉共享永生,但還是要睡覺的。

  被她拽著一連連教帶吵半辯證的已經足足四天沒有沾床了。

  每次剛要睡就被叫起來,契約中的條例更是讓他無法反抗。

  他收回之前的話,魔法少女真不是人干的事情。

  白葉已經習慣了不眠不休,她對著空氣又演算了一遍,心裡釐清了一遍後才說:「嗯,我已經了解足夠,你可以去休息了。」說一句體貼的話對她來說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這幾天來態度最好也就是此刻。

  五條悟整個人松了口氣。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丟了顆糖給白葉,順手再給自己喂了一顆。

  甜蜜的口感從舌尖蔓延開來,他有些發沉的腦袋稍稍舒緩了一些。

  「我去洗澡,你待會……」

  五條悟嘴裡的話頓住。

  因為想要提醒的人,已經又陷入了研究狀態。

  他伸手把不知何時掉在地上的掃帚撿起來,妥帖的放在架子上,順手擦了一遍。

  目光停留了半天後,終於放棄似得走進了浴室。

  前段時間才讓她不要著急,今天就已經感覺到時間緊迫了。

  他們現在的狀態,的確沒有什麼時間休息。

  洗澡的時候逐漸清醒過來的五條擦干頭發後,躺倒在柔軟的床上。原本以為會有些睡不著,卻幾乎是在閉眼的那一刻就陷入了沉眠。微微皺起的眉頭,也只是因為距離白葉有些遠而感到的些許不適而引起的。

  ……

  …………

  只開著一盞白熾燈的客廳地上,坐著一位神情嚴肅的魔女。她周圍瑩瑩亮著金色魔法細線勾勒而成演算用的數據,密密麻麻的和大學高數課時的黑板一樣令人頭疼。

  伴隨著短促的『茲』聲,魔杖消失在白葉的手中。

  她輕輕嘆出了口氣,理論上的確可行,但就是不知道實踐如何,而且風險也過大了。不過,好在還是趕在最糟糕的結果之前……突然松懈下來的精神,疲憊洶湧而上,白葉的頭有些發脹疼痛起來。

  就算是她,現在也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去找個讓人舒服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五條悟?」白葉揚聲道。

  沒人回應……在臥室睡覺?

  白葉站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帽子。

  為了他們兩個的距離限制,這個房子很小,沒走兩步就到了臥室門口。門沒有完全關上,只是輕合著,推開門進去就看到五條悟睡在床上的模樣。

  沒有帶著往常的眼罩或是墨鏡,雪色的頭發懶散的搭在男人的額前,明明年紀在人類中已經快要邁進中年,臉卻比他幾個學生都要少年。

  均勻的呼吸聲和舒展的眉宇,都預示著他正在熟睡。

  這個人的頭發是純白色的啊。

  和這個世界的雪一樣,潔白無瑕。

  白葉往床頭一坐,身體靠在了枕頭上,柔軟的觸感讓她微微眯了下眼。

  一直呆在頭上的帽子在這個時候稍顯礙事,她伸手取了下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原本被束在帽子裡的長發散落下來,白葉挑起一縷。在沒有光線的室內,完全變成了灰色。

  和『雪』一樣的顏色。

  和五條悟同樣是『雪』的顏色,意義卻完全不同。

  白葉將手放在這個熟睡男人的頭上,指尖略過發梢插了進去。

  在略過發旋時,忽然想到:如果在他的頭發上挖個洞,也能看見和那天一樣的藍色嗎?

  應該看不見吧。

  白葉嘴角帶著笑的弧度,黑潤的雙眼略垂了下來,落在兩人之間不過一指的距離上。

  即使靠的那麼近,對這個人完全沒有想要遠離的感覺啊。

  靈魂連接真是令人墮落。

  她開始喜歡甜味,開始對他在意的學生無端有了好感,開始覺得這個人作出的任何事情,似乎都可以接受。

  人類把這種感覺叫做什麼,喜歡?

  不。

  是因為他們彼此在越來越相像。

  就像五條悟一直想要把她的帽子戴到自己頭上,像愛護自己的東西一樣愛護她的掃帚一樣。

  這不是喜歡。

  這是他們即將死亡之前奏響的離別舞曲,引導著死神的腳步。

  思緒到這一頓,白葉放在五條悟頭上的手被抓住。

  她並不在意的瞥過去,這點接觸早就習以為常。

  「醒了?」

  被打擾了好眠的五條悟又困又迷糊的把白葉往下一拽,當做玩偶似得圈在懷裡。

  「好困——」

  絲毫沒有防備的白葉:……

  面對這個結果,她很快反應過來想要掙扎出來。但整個人都被五條悟像是無尾熊抱樹一樣纏住了,連頭都死死的壓住。

  「五條悟——」

  白葉原本還能露出臉來,一出聲直接被整個人壓在了五條悟的懷裡,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腦袋頂上傳來五條悟困到極致的聲音:「為了給你上課我已經四天沒睡了,安靜一會吧……」

  永生魔女的體質才不會困!

  白葉很想這麼罵出來,但卻被對方結實的懷抱給悶得一句話都說不出。

  想用魔法把人抬起來,結果魔杖剛剛被她攥在手裡,下一秒直接被五條悟丟到了身後。

  從未被人從手裡奪走過魔杖的震驚,讓白葉一時瞪圓了黑瞳。

  罪魁禍首疲憊的聲音從她腦袋上傳來:「你就能不能安分一點?」

  他似乎真的很困,說完後很快呼吸又平緩起來,連帶著心髒的跳動都平穩異常。

  沒有魔杖,用不了魔法。

  白葉再也無計可施。

  除了自己本身不喜歡身體接觸以外,兩個人近距離的接觸,其實是很舒服的。

  白葉心理如何並不重要,身體是誠實的,誠實的為兩人的貼近而感到愉悅。

  她想,五條悟也應該如此。

  否則怎麼會這麼做。

  一定是睡迷糊了,遵從了本能。

  大約過了十分鐘,白葉放棄似得松懈了身體,靠在五條悟的懷裡閉上了眼睛。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應該是分別了。

  -

  睡了一個好覺。

  五條悟舒舒服服的閉眼伸了個懶腰,想起來時卻覺得胸口有些沉重。

  嗯?

  他睜眼看過去,一顆頂著柔順如綢緞一般美麗長發的腦袋正好擋在視野之內。

  ——白葉?

  白葉怎麼會睡他身上?

  略回憶了一下,昨天的記憶浮現在腦中,五條悟側過頭一看,白葉的魔杖果然被他丟在了另一個枕頭上。不是很想去想待會白葉醒了會怎麼找他算賬這件事,他略側著身體起來了一些。

  好在白葉一旦睡著了,基本上都很難被叫醒。

  看著因為他的動作而滾到了床上的魔女睡顏,五條悟突然起了一點童心。

  他往旁邊的櫃子上上一摸,拿到自己手機,打開自拍模式。

  將自己的臉湊到白葉臉旁,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笑容。

  「哢嚓」

  一連拍了好幾種各種不同姿勢的照片,五條悟心情甚好。

  可惜沒法分享。

  正在遺憾的五條悟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和白葉合影。

  ……

  …………

  白葉醒來的時候,五條悟正在換衣服,也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人醒了。

  他邊穿外套,邊說:「有個任務需要出去一趟,研究的話先往後放一下。」

  白葉坐起身,眼神平靜清明,絲毫沒有剛睡醒的模樣。

  「我找到解除距離限制的方法了。」

  聽到這句話,五條悟回過頭來。

  看著白葉挑眉。

  「你頭發亂了。」

  白葉:……

  這是重點嗎?

  雖然無語,但白葉依然還是先解決了自己的形像問題。她在桌上找到自己的魔杖,輕輕一揮,頭發瞬間恢復整齊的盤起,帽子也飛過來穩穩地戴到了她的頭上,將頭發嚴嚴實實的遮住。

  一切收拾完之後,她才說:「如果你要出任務的話,先暫且等一會。」

  魔杖尖端上的光從白色變為了深紫色,白葉抬頭看著五條悟:「哪個該被排在前面,你應該明白吧。」

  將手機放到一旁,五條悟聳了聳肩。

  「按照契約,你說了算。」

  白葉深吸了口氣。

  如果失敗的話,——她不會失敗。

  「靈魂魔法·質改」——啟動。


第二十章

  「謹慎又謹慎,連學校自動販售機都記得替換口味的最強,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咒術師是從負面情緒中積蓄力量的存在。】

  五條悟在黑板上寫下這段話。

  教室裡空無一人,這會還沒有到上課的時間。

  他往後退了一步,坐到了那天白葉睡覺的地方,曲起腿看著白葉醒來時望見的風景。

  那是一棵樹。

  一顆非常常見,又非常罕見的樹。

  它在日本隨處可見。

  但卻又是兩個世界唯一一顆相同的樹。

  那天白葉沒有發現這一點。

  想到這裡,五條悟撐著下巴,孩子氣的努了努嘴。

  「啊啊……難得我特意准備的。」

  此刻從窗外傳來一陣惱人的夏末蟬鳴,他臉上的表情驟然冷淡起來。

  「真是吵鬧啊。」

  想到什麼就做什麼,五條悟伸出手,從嘴裡吐出四個字。

  「無量空處。」

  領域展開的一瞬間,周圍一瞬間安靜下來。

  他坐在地上,重新用手托住了下顎,繼續沉思起來。

  白葉走了。

  很突然。

  非常的突然。

  大約就是,上一秒還在為了一杯可樂,拉著已經不再受到魔法契約限制的他去制作。

  下一秒,可樂倒出來時人就已經不見了。

  很突然吧?

  五條悟想起那天的事情,還是忍不住發笑。

  真是太好笑了。

  明明已經知道房間裡沒有人了,還是一如既往的打著招呼,把可樂帶進去。

  假裝自己是第一次喝可樂的魔法少女,一口一口的把冰可連喝了兩杯,直到再也忍不住打出氣嗝來。

  的確很好笑吧?

  五條悟收斂起笑容。

  其實真的要說的話,也不算是很突然。

  在走的那一天,白葉提了一個奇怪的要求。

  「給我看看。」

  「你的領域,無量空處。」

  五條悟照做了。

  學術派的理論知識足夠,實踐精神和能力也非常的強。

  在親眼見到之後,白葉直接復制出了領域展開的魔法版。

  只可惜還不夠成熟,被他穩穩的壓制著。

  並且被他發現了一個機會。

  一個安全殺了她的機會。

  白葉已經解決了兩個人靈魂過於相吸的問題,而領域的特性可以讓他殺了白葉後,免於共用肉|體的危險。——接下來,只要等待她自然消亡,這場鬧劇就可以順利結束。

  繼續這樣的關系,實在是太危險了。

  因為白葉的緣故……

  他開始覺得活著是一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不自覺的冒出不如就這樣死去的念頭。

  這個念頭第一次冒出來時,他就確定了一件事。

  自己在被白葉影響,這是她的「意識」。

  就像他無端的喜愛那頂帽子、無意識的遮住自己的頭發、看到掃帚時下意識的打理干淨並且把蝴蝶結重新系一遍。

  開始喜歡吃烤的微焦的面包、口味微苦的紅茶一樣。

  這些不是五條悟,是白葉。

  永生魔女,為什麼會有想死的念頭?

  渴求永生的人,該畏懼死亡才對。

  白葉沒有回答他為什麼討厭與人接觸。

  恐怕是因為連自己都不知道吧。

  刪除記憶的魔法,和甜膩的糖果一樣,會讓人上癮。

  討厭的記憶、不愉快的記憶、失敗的記憶,只要刪除就可以了。

  就像她那頭在異世界彷如被詛咒了一般的灰色長發。

  明明自己也十分喜愛和自得那頭秀發,卻依然會在戴帽子的時候,下意識的把頭發全部包進去。

  身體的本能還在。

  但已經沒有了那段記憶。

  「因為什麼都會,所以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五條悟復述了一遍最初認識時白葉說的話。

  並非沒有遭遇過苦難,而是自身選擇丟掉了苦難。

  好像經歷了許多,好像又什麼都沒經歷。

  腦海中不自覺的開始回放白葉離開之前,拽著他的衣服,一言不發的抬頭看他的模樣。

  現在看來,倒不像是為了可樂,而是為了做好分別的准備一樣。

  收回領域,五條悟虛握了一下手,感受體內不減反增的咒力。

  他抬頭懶散的笑了一下。

  「想太多了吧。」

  「充其量就只是個喜歡喝可樂的臭小鬼而已。」

  -

  差不多要到上課的時間,虎杖悠仁從食堂咬著一塊面包走出來。

  快到上課的時間了,但他還慢慢悠悠的。

  怎麼說呢……

  啊,畢竟是以遲到為榮的五條老師的課。

  所以學生們也都是卡著點去教室。

  咦?那不是……

  看到熟悉的人虎杖悠仁眼前一亮,立刻跑過去打招呼。

  「早上好!」

  從五條悟的家裡離開之後,白葉順著記憶來到了高專。

  她想再看一眼那天在教室醒來時看見的樹。

  初看其實沒有察覺到什麼問題,但隨著在這個世界的時間增加,她才漸漸發覺,那棵樹是唯一一顆兩個世界都有的存在。

  不過真正到了地方之後,她並沒有停留很久,只是摘了一片樹葉,當做掃帚上的裝飾。

  想要離開時,看到了學校裡的自動飲品販售機。

  她曾經看五條悟用過。

  把錢幣投進去,選擇自己喜歡的商品,等待商品出來就可以了。

  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看到了一個非常非常眼熟的東西。

  『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的原料。

  ——為什麼會在飲品販售機裡出現?

  白葉想買一瓶來嘗嘗看。

  可是她沒有錢。

  就在販售機的前面站著思考了很久要不要把五條悟喊過來,直到虎杖悠仁過來打招呼為止。

  白葉偏過頭看去,眨了下眼。

  虎杖悠仁是她的契約者。

  讓他買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想到這裡,白葉眉頭一松,溫和說:「虎杖悠仁,你來的正好。身上帶錢了嗎?」

  虎杖悠仁一臉疑惑,「嗯嗯?帶是帶了……」他目光在白葉前面的自動販售機上一掃而過,恍然大悟道:「是要買飲料嗎?」

  自從上次的教訓之後,他再也沒有把手機和錢包丟在宿舍裡過,此刻也好好的放在身上。

  白葉點了點頭。

  她想看看五條悟到底說了幾句真話。

  「你要什麼口味的?」絲毫不在意被要求買飲料這點小事,虎杖悠仁將錢幣投了進去,友好的詢問。

  「這個。」

  白葉指了指裡面紅色的罐子。

  「讓我看看……」虎杖悠仁按下按鈕,一邊彎腰拿飲料一邊隨口問道:「說起來,五條老師沒陪著你嗎?」

  真是奇怪了。

  平常總是形影不離,甚至連上廁所都要一起去的兩個人,今天居然沒有在一起?

  虎杖悠仁把可樂遞給白葉,瞥到上面的小字。

  啊,是櫻桃味口味的……他微微咂舌,真的有人喝這個口味啊。

  白葉接過可樂,拉開拉環。

  喝了一口。

  表情忽然頓住。

  難道是第一次喝?虎杖悠仁安慰道:「啊,的確有很多人喝不慣這個口味。」

  櫻桃味可樂。

  不會真的有人喜歡喝吧?

  味覺受到衝擊的白葉勉強把這口古怪的飲品咽了下去。

  滿臉不可置信:「這真的是可樂嗎?」

  虎杖悠仁摸了摸後腦,實話實說:「的確是可樂。」

  雖然這個口味已經被大部分人拉黑了。

  得到了答復,白葉神色復雜的注視了手裡的可樂兩秒後,無情的丟到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真難為五條悟能用這種原料做出那麼美味的風味可樂了。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

  自己都沒有發現,臉上不自覺的出現了笑容。

  至少……在這件事上,五條悟沒有騙她。

  沒有得到回答,虎杖悠仁又問了一遍:「五條老師今天怎麼沒和你在一起啊?」

  總不會是已經去教室了吧……那他不是遲到了?!

  「我和他沒有一定要在一起的理由,」白葉挑眉,解除了距離限制之後,兩個人不用再時刻保持距離了。

  「謝謝你的可樂,我該走了。」

  「走?待會就上課了,你要去哪?」虎杖悠仁奇怪的追問了一句。

  「可能會去別的國家看看吧。」

  對於虎杖悠仁,白葉還算欣賞,也有閑心回答他的問題。

  差不多也到時間了……

  白葉扶了扶帽子,側坐到掃帚上,浮空而起:「那麼,就此別過,虎杖悠仁。」

  「等等,別的國家?!白葉跟五條老師分手了嗎?!」

  虎杖悠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白葉沒有聽到虎杖悠仁最後的問題,魔力驅使著掃帚,直直的朝著東邊的方向飛去。

  再不走五條悟就要發現她了。

  不知出於什麼樣的心情,她並不想被發現。

  「你說誰跟誰分手了?」

  五條悟恰好從大樓的方向走過來,他笑嘻嘻的和虎杖悠仁招了招手,「嗯?跟老師說說?」

  跟在後面的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對他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釘崎野薔薇悄悄給他做了一個口型說:你遲到啦。

  虎杖悠仁:……

  不,他什麼都沒有說過。

  聽完虎杖悠仁解釋後,五條悟的臉色微變,朝著天空某處看了一眼。

  「白葉來過?」

  虎杖悠仁老老實實的點頭。

  「她買了一瓶可樂,然後說要去別的國家看看,就飛走了。」

  五條老師的靈魂沒事了?

  不是,兩個人到底有沒有在交往啊。虎杖悠仁異常糾結的偷偷看了一眼五條悟的臉色,如果是在交往分手的話,……那他不是做錯事了?!

  啊啊,剛剛就應該把人攔下來的TAT

  釘崎野薔薇悄聲捅了他一下:「你怎麼不把白葉留下來啊?」

  「我也不知道他們吵架了啊。」虎杖悠仁小聲回到。

  伏黑惠:……這群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

  這個人怎麼可能……他目光忽然看到五條悟沉思的表情,不自覺的也遲疑起來。

  應該……不可能……的吧。

  實際上五條悟完全沒有在想他們惦記的事情,而是在慶幸自己提前把學校裡賣的可樂都換成了櫻桃口味。

  他相信白葉只要喝過一次之後,應該就不會再去嘗試第二次了。

  風味可樂的秘密就此保住!


第二十一章

  「渾身濕漉漉的滴水,美麗、纖細而又虛幻的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橫濱正在下雨。

  天上烏雲籠罩,雨打在地上,落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銀灰長發的少女站在河流的中央,她看著沒過腰際的湍流河水,緩緩抬起頭。

  前面的橋上,恰巧站著一個打著黑傘的男人,兩人的視線由此對上。

  -

  織田作之助站在自己並不算大的房間裡,看著安靜坐在椅子上少女,也不免開始有些頭疼起來。

  他一時不忍救上來的人,現在成了一個暫時無法丟掉的麻煩。

  失憶的少女,這種事情也可以被他遇上的嗎?

  織田作之助忽然注意到對方黑色的外衣上正閃著銀光的胸針,上面寫著……

  「你叫白葉?」

  「……」

  「衣服上有寫,永生魔女·白葉。」織田作之助指了指她的胸口,然後不自覺的抓了抓頭發,「不過永生魔女是什麼意思?」

  白葉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徽章,——原來她叫白葉啊。

  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她小聲的念了一遍:「白……葉。」

  織田作之助:「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他微皺著眉,還是有些不太相信。

  「我記得……」

  「記得什麼?」

  「……風味可樂。」

  織田作之助:?

  他嘆了口氣,「算了,今天你先將就一下住在這裡吧。明天帶你去警察局登記一下,等你家人來找就好。」

  如果有家人的話。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織田作之助往旁邊看了一眼,「我家裡可能會有些吵鬧,……也要麻煩你在我房間休息一下,暫時沒有多余的房間。」

  他臉上自然而然的抱歉,讓白葉有些不解的歪頭。

  半濕的的長發垂在肩上,拱出一個銀灰的圈來:「為什麼會吵鬧?」

  「……因為家裡有五個孩子。」

  「哦。」白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孩子很吵。」

  織田作之助:「……」

  雖然是這樣,但你也不能這麼直白的說出來吧?他看著對方認真的神情,反倒不好說什麼,只好無力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吹風機放在這裡,你把頭發吹一下,我去樓下准備晚飯。」

  白葉:「吹風機是什麼?」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織田作之助放下來的東西,「這就是吹風機嗎?」

  本來已經離開的織田作之助不得不又返回來,耐心的教導白葉如何使用後才離開。

  他心裡有種怪怪的感覺。

  一般人失憶,會連吹風機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白葉的確不知道吹風機是什麼。

  她學著織田作之助的模樣,將吹風機拿起來,吹口對准了自己的臉,按下了開關——

  忽然而出的熱風吹得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滾燙的溫度灼傷了皮膚,幾乎是立刻的讓她放下了名為吹風機的高溫怪物。眼底仍殘留著些許恐懼,她看著桌上呼呼作響的機器,默默的往頭上一摸。

  ——什麼都沒有。

  只有她半干的頭發。

  白葉抓著一縷頭發順下來,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燈光下的銀灰長發看起來十分秀麗,可她只想全部束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我是誰?」白葉慢慢皺起眉,困惑染上眉眼。

  她到底……是誰?

  永生……魔女?

  白葉?

  還是——

  腦海中一直回蕩著一個聲音。

  「惡魔」

  「我是……惡魔。」

  白葉緩緩將這句話說出口,心口猛地一緊。

  「姐姐,你是惡魔嗎?」

  旁邊有孩子的聲音,轉過去看時,發現是個小孩子。

  ……這就是那個男人說的五個孩子其中的一個嗎?白葉微微低頭,回答說:「我不知道。」

  孩子歪了一下頭,把拽在手裡的門框松開,咚咚咚的往樓下跑去。

  一邊跑還一邊喊:「織田作!」

  織田作。

  白葉皺著眉念了一遍,「織田作。」

  「織田作……」

  奇怪的名字。

  ……?

  她為什麼會覺得奇怪?是織田作這個名字本身就很奇怪,還是因為她曾經生活的地方,織田作這樣的名字很奇怪?

  白葉陷入了迷茫之中。

  為什麼她會失去記憶?

  「白葉。」織田作之助的到來,打斷了白葉的思路。

  她抬頭看過去,圍著一條鵝黃色圍裙,帶著頭巾的織田作之助正站在門口,以一副傳統煮飯媽媽的形像出現。

  「……」

  傳統煮飯媽媽又是什麼?

  「怎麼不吹頭發?」織田作之助皺著眉走進來,剛剛有孩子下樓來找他說,白葉說自己的『惡魔』。

  他一邊拿起還在響的吹風機,一邊順手就給白葉吹了起來。

  白葉察覺到織田作之助把吹風機對准了自己,下意識的縮了一下。

  但她很快就發現,這個機器在對方的手裡,一點也不燙了,吹在冰涼涼的頭發上,暖暖的。

  白葉逐漸放松下來,微微眯起了眼。

  像一只乖巧的灰貓。

  織田作之助:「……」

  怎麼看都不太像吧,這個孩子。

  他照顧幾個孩子雖然粗心,但吹頭發這樣的小事還是做慣了的。白葉的頭發又順又滑,從指縫中穿過去時,都好像是一種享受。這樣秀麗的長發,一定經過了精心的保養。

  不是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

  他下了判斷。

  「織田作。」

  「不要碰我。」

  織田作之助:……

  他尷尬的收回了手,「抱歉。」

  白葉點了點頭,意識到自己是背對著織田作之助後,又出聲「嗯」了一下。

  見白葉這樣,織田作之助有些失笑。

  剛剛的尷尬也隨之而去,還是個孩子而已。

  不過這個稱呼……

  「是那幾個孩子這樣叫我,被你聽見了吧。」也許是因為帶入了照顧孩子的時光,他說話時有了幾分溫度:「還沒有跟你做自我介紹,我叫織田作之助。」

  白葉一字一句的學著:「織田、作之助……」

  熟練後就連名帶姓的一起叫:「織田作之助,為什麼你使用吹風機時,不會燙到我?」

  織田作之助把吹風機關上,遞到白葉的面前給她看檔位調節的按鈕說:「這裡可以調節溫度,你剛剛應該是開到了最高檔,又離身體太近,所以才會燙傷的。」

  白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原來有著這樣的效果。

  「好了,頭發吹干了,跟我一起下去吃飯吧。」織田作之助把吹風機的線收好放好,帶著白葉一起下樓。

  白葉一下樓,就對上了五雙眼睛。

  她站在樓梯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走過去。

  太小了。

  屋頂也好矮。

  「這位是白葉,白葉小姐。」織田作之助剛剛已經提前和幾個孩子說過了,現在一個個都非常乖巧的坐在座位上,雖然好奇,但是沒有別的更多的動作,「會暫時在我們家住兩天,要注意禮貌。」

  他又讓幾個孩子做了自我介紹,給白葉認識。

  但從認識到現在的表現來說,實在是個不得了的好人。

  白葉仍然站在樓梯口,她不知道說些什麼,只好沉默以對。

  「……」

  織田作之助也發現了這點,他走過去:「這裡應該說,你們好。」

  白葉學得很快。

  「你們好。」她想了下,又學著孩子們的樣子說:「我可能叫做白葉,請多指教。」

  孩子們一個個好奇極了,其中一個叫做幸介的男孩主動問:「白葉,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白葉:「不是的。」

  織田作之助有些訝異的看過去。

  她還記得什麼?

  白葉認真的說:「我還記得『風味可樂』。」

  五個孩子集體:「???」

  織田作之助:……

  他就知道。

  「先吃飯吧。」

  織田作之助頭疼的讓白葉坐下來,給她盛了一碗咖喱飯。

  白葉沒有說謝謝的概念,也沒有說『我開動了』的概念。

  但是她很善於學習。

  於是在織田作之助坐下時,她突然說:「謝謝。」

  在大家都開始吃了以後說:「我開動了。」

  然後認真的吃了起來。

  織田作之助往嘴裡送了一口咖喱。

  這麼一看,其實也是個很好的孩子……雖然不知道多大了,光從臉來看的話,和太宰差不多大吧。

  ——算了,明天早點送她去警局吧。

  如果他是這孩子的家人,這會應該已經急瘋了。

  想到這裡,他把在白葉身上的目光收回,轉到這棟房子裡唯一一台老式電視上。

  裡面正在播放新聞。

  主持人正面色嚴肅的報道:「今日下午三時,從橫濱飛往東京的飛機在飛行路線忽然與不明物體相撞,機頭受損墜入海中,受傷者57名,無死亡人員。令人奇怪的是在取出的黑匣子中拍攝到了一幅奇怪的畫面……」

  新聞播報的是下午飛機失事的事情。

  真難得竟然沒有出現死者。

  織田作之助喝了口啤酒。

  電視裡開始播放黑匣子的畫面,並不算好的天氣,還沒升到足夠高度的飛機拍攝下來的畫面也有些灰暗,但卻非常清晰的顯示出了一頂形狀奇特的黑色帽子。

  低頭吃飯的白葉沒有注意到電視裡的畫面,安靜的往嘴裡塞著米飯。

  她垂下的黑眸有些灰暗。

  ……想喝可樂。

  與此同時的東京,坐在傳統壽司店裡請學生們吃飯的五條悟也看到了這個新聞。

  他一眼就認出了那頂帽子。

  是白葉的。

  ……魔女和飛機相撞?也不是沒有可能。五條悟看了一眼吵鬧的學生,從座位上離開出去打了個電話,交代伊地知去查一下這次飛機失事的事件,和是否有那頂帽子的下落。

  找不到帽子會有很多種可能。

  如果找到帽子,那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白葉出事了。

  五條悟想到這裡,微微皺起了眉。

  他不能夠不管,畢竟如果白葉出事了,他這裡也會有所牽連。

  ——多讓些人調查吧。


第二十二章

  「意外流落到這個貧困的家庭,卻依然閃耀著天才的光輝,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白葉這個名字在警察局仿佛查無此人一般,織田作之助在再三考慮下,最終決定收留她一段時間。

  並不是沒有懷疑過什麼,但他現在只是個港黑的基層人員,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異能力……

  白葉的種種表現,也不像是演戲。

  當然,他覺得也沒有人會選擇演成這樣的……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正在輔導幾個孩子功課的白葉,摸了摸口袋,才發現已經把煙給斷了。

  ——白葉是個天才。

  無論是在這個家裡,還是放到任何地方,都是的。

  任何東西教一遍就會,看過的書能夠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孩子們的功課也輕而易舉。

  更讓他驚喜的是,家裡已經壞了很久的,被維修師傅說沒救了的暖氣也被她修好了。

  雖然電費蹭蹭上漲,但他已經不用再擔心孩子們冬天取暖的問題。

  而這僅僅是看了幾本書而已。

  ——或者說,看了幾本書就會修理的白葉才是真正的厲害吧。

  所以在家裡的書被看完之後,他就去辦理了借書證,這樣就可以讓白葉看更多的書。

  為了避免她長時間沉迷在書本裡,他也提前和白葉做好了約定,每天一定會跟孩子們相處三個小時以上的時間。

  ……

  …………

  白葉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在想什麼,她現在只是覺得,稍許有些無聊了。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好理解。

  無論是對孩子們來說猶如天文的課本,還是讓織田作之助無能為力的暖氣修理,偶然在樓下看電視時認識到的陌生語言,或是在店裡遇上的大學教授帶來的研究難題……任何事情,都沒能給她帶來一點新鮮感。

  這個家很貧乏。

  客人放下錢,離開時的風鈴聲傳入白葉的耳內,她平靜的翻過一頁書。

  很窮。

  織田作之助的五個孩子正在外面不知道說什麼,白天他們就在附近玩,晚上就擠在一間狹小的臥室裡睡覺。

  而他自己作為一個成年人,倒是有自己單獨的臥室,但那也是和書房、工作間並為一體的功能房。

  現在讓出來給她睡之後,只能等樓下的店鋪打樣,睡在一樓。

  這些孩子們,也的確如同織田作之助最初所說的那樣,格外的煩人。

  時不時會打擾她看書,晚上睡前央求她講故事,偶爾還要拉著她一起玩一些捉迷藏之類的游戲。

  但是……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白葉又翻過一頁書。

  擁有快速閱讀能力的她,第一次這樣慢的去品嘗一本書,也是第一次看這種類型的書。

  看簡介說,是講述青春少年少女們的故事。

  早在第一天,她就把織田作之助的藏書看完了。對於她這樣明顯異於常人的行為,織田作之助只囑咐她不要暴露給別人知道,別的什麼都沒有說。甚至還特意辦理了一張附近圖書室的借書證給她使用。

  而這本書就是那家圖書室的老板贈與的,和她平時看的完全不是一個類型。

  織田作之助是個十分善良、體貼,又很有距離感的人。

  白葉很喜歡他的這份距離感。

  在書本上看不到的知識,織田作之助也一點點的教導給她。

  與人交往上的常識和關於這個社會的知識。

  比如現在。

  「白葉白葉,你看這個好看嗎?」

  咲樂是織田作之助家裡唯一一個女孩子,也是最親近白葉的一個孩子。

  她正把摘得野花編成的花環高高舉起,眼睛閃閃發亮的遞給白葉。

  白葉從書裡抬起頭來,看著咲樂微笑,「很好看。」

  織田作之助說:與人對視時可以嘗試微笑,適當的回應他人話語中的期待,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她學得不錯。

  得到誇獎的咲樂開開心心的想要給白葉戴到頭上,但剛剛還在咫尺的人,瞬間拉開了距離。

  白葉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接觸,立即退了開來,拒絕說:「抱歉,請不要碰我。」

  織田作之助說:要記得說請、抱歉、麻煩了、您等字眼。

  她學的不錯……吧?

  下一秒,白葉就眼睜睜的看著咲樂帶著受傷的臉從她面前又難過又不知所措的離開了。

  「……」織田作之助不在,白葉只好困惑的問在吧台裡頭忙碌的店老板:「咲樂怎麼了?」

  「詢問別人的時候,要記得加『請問』哦。」

  腦海中浮現一個認真的聲音,白葉又補了一句:「請問。」

  聽她這樣問,店老板暫時停下手裡的事情,溫和的笑了一下。

  「咲樂很喜歡白葉小姐呢,所以你的拒絕讓她傷心了吧。」

  「……喜歡?」

  坐在吧台旁的白葉微微睜大了眼睛,猝不及防的接收到了一個新的字眼。

  她手裡的書已經不香了。

  不僅不香,還有點燙手。

  這本書和她往日看的類型不同,覺得有些難以理解,就拿著下樓一頁一頁的品讀。

  這兩章恰好在講一位男子,因為遭受到喜歡的女子打擊,一蹶不振的故事。

  白葉有點坐不住,她站起身,把書倒扣在吧台上。

  「老板,書我沒有看完,別動。」

  老板一愣,一句『你要去哪』都沒有說出口,白葉就已經出了門。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店裡掛著的尋人啟事。

  已經一周了吧?電話倒是響起過,卻連一個可靠的都沒有。這個孩子,以前到底是過的什麼樣的生活才會這樣什麼都不懂呢。

  沒想到的是,白葉又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認真的說:「謝謝,麻煩您了。」

  然後才又走了。

  店老板:……恩,挺禮貌的。

  就是生硬了一點。

  白葉從織田家裡出來後到了一處商業街,還沒決定做什麼,旁邊一個細小尖銳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嗚哇——我就要這個嘛!」

  一個年輕媽媽正一臉和悅的哄著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孩子。

  「好好好,給你買。」拗不過自己的孩子,年輕的媽媽很快妥協。

  聽到這句話的孩子立刻喜笑顏開,臉上的淚水一抹就沒,歡天喜地的和自己的媽媽進店買了看中的漂亮玩偶。

  白葉若有所思。

  上次陪同織田作之助出來找遲遲不回家的咲樂時,她似乎就是這樣站在一家店的門口。

  「……我明白了。」

  為自己的聰明而感到驚訝,白葉露出愉悅的笑容來。

  織田作之助說她不懂該如何與人交往,——這不是很簡單嗎?滿足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可以了。

  -

  正在工作的織田作之助突然鼻子一癢,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太宰治關心的問了一句。

  「感冒了?」

  織田作之助揉了揉鼻子,「可能有點。」

  雖然暖氣被白葉修好了,但果然睡在店裡還是冷了一點吧……

  阪口安吾從文書中抬起頭來:「說起來,之前聽你說又撿了個孩子回家,現在怎麼樣了?」

  今天非常難得的,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辦公。

  雖然真正在工作的只有兩個人,還有一個沉迷在游戲之中不可自拔。

  「嗯嗯?我怎麼不知道?」游戲正好傳來了失敗的音效,太宰治抬起頭來,眼睛睜的像是一只驚訝的大貓一樣。

  微卷的頭發背靠著窗欞灑進來的陽光,透出了些許暖色,雖然穿著嚴肅的西裝,卻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剛剛從東京出任務回來的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吧。」阪口安吾略有無語的看了眼露出一副『你們壞壞怎麼排擠我』表情的太宰治,然後才問織田作之助說:「我記得聽你提過一次,那個孩子才帶回來一周吧。」

  織田作之助想到白葉,就不自覺的嘆了口氣。

  「是個好孩子,但是……」

  這件事對於他來說多少有些煩悶,想要從口袋裡摸點什麼出來,卻空蕩蕩的。

  織田作之助按了按額頭。

  想起來了,為了節省開銷,他暫時把煙戒了。

  想到開銷就頭疼的男人擺擺手,「不談這個了。」

  聽到這句話,太宰治與阪口安吾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

  織田作之助雖然低頭看著文件,但腦子裡卻已經在思考要不要找一份兼職。

  他在黑手黨裡只是個沒人在意的底層,兼職應該也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多余的時間……

  家裡多了一個人,讓他的財政直接從赤字變為了深淵裂谷。

  白葉喜歡看書,借書本來不是多大的花銷,但……架不住她看書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再加上之前她看書學會了如何修理暖氣,把家裡那個因為沒有閑錢更換而擱置的暖氣修好了。

  投入使用後,又是一筆開銷。

  打印尋人啟事的錢,因為總是有亂打電話進來的人而不斷增加的話費……還要給白葉和幾個孩子准備過冬的衣服……

  還沒有算白葉的伙食費。

  即便身為黑手黨,沒錢這兩個字也好像兩座大山一樣壓在了這個年紀尚輕的男人肩上。

  愁苦。

  工作結束後,織田作之助驚訝的看著他的好友們。

  「你們今天要來我家?為什麼?」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很久沒有嘗過店老板的咖喱飯了。」

  太宰治笑眯眯的說,「不方便嗎?」

  「到沒有不方便……」織田作之助想了一下才說:「那一起走吧。」

  阪口安吾負責開車,織田作之助坐在副駕駛上,太宰治在後排。

  「織田作,怎麼突然又帶了一個孩子回家?幾歲了?是什麼樣的人?」

  太宰治湊到前排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聽到他的問題,織田作之助捂嘴思考了一會。

  「當時只是在想,如果不救的話……這個孩子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一樣。」

  他這會也反應過來,兩位友人去他家吃飯的真實目的。

  是不放心那個孩子吧。

  「要死了一樣?」太宰治『誒』了一聲,褐眼中劃過一絲暗色:「難道是受傷了嗎?」

  「不,這孩子的身體很健康。」織田作之助一頓,想到了那天發現白葉的傷口可以快速愈合的事情,不禁微微皺起了眉。

  白葉不是普通的孩子。

  無論是她的體質,又或是那種快速閱讀的能力。

  「那是怎麼了?」阪口安吾問。

  和他們兩個說一下,應當也沒有關系。

  織田作之助沉吟了片刻:「那天正好在下雨……」

  ——剛剛結束工作的織田作之助在路過那座橋時,目光忽然被站在河流中央的白葉吸引了注意力。

  那條河不深,就算他立即走掉,雨再下大一點,女孩也不會出任何事。

  但恰巧就是那一刻,白葉也朝他看了過來。

  目光相彙時,他被這孩子看的愣住了。

  那雙黑色的眼睛裡,只剩下無盡的空洞與對這個世界的陌生,明明活著卻毫無生氣。

  等回過神來,已經跳下去把她拉上岸了。

  「那孩子失去了全部的記憶,連自己叫什麼,幾歲,是不是這個國家的人都不記得了。」

  之後就一直收留到了現在。

  「收留這樣來歷不明的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阪口安吾不贊成的說。

  「的確,出現的時間和地方也很奇怪。」太宰治贊同的點了點頭,眼睛突然一亮,提議說:「干脆把她帶到組織裡……」

  難得打斷了太宰治的話,織田作之助說:「白葉是個好孩子。」

  恰好車子停下,已經到他家了。

  織田作之助開門走下去,臉上帶了點溫度。

  「雖然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我相信她以前一定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

  還留在車裡的阪口安吾的手搭在方向盤上,目光注視著織田作之助走進店裡的背影。

  「怎麼說?」

  太宰治拉開車門,眸色微沉:「先看看吧。」

  他們也沒有目光交彙,卻好像已經各自做了決定,一起下了車往店裡走去。

  但遺憾的是,白葉這會並不在家裡。

  「白葉說晚點回來?」一進來就被告知了這個消息的織田作之助皺起了眉。

  店老板顯然有些擔心,「幸介一個小時前去圖書室看過了,沒有白葉小姐的身影,也不知道到底去哪了……」

  織田作之助思考了片刻說:「我去找她,你們在這等我一會。」

  白葉一個人太危險了。

  「別著急,織田作。」太宰治制止了他,問店老板:「她離開之前有發生什麼嗎?」

  店老板連忙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咲樂此刻也在旁邊,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織田作之助不得不先安撫了她一會。

  「織田作,白葉是不是生我氣跑走了?她還會回來嗎?」咲樂很喜歡白葉,她來了之後修好了暖氣,晚上暖呼呼的再也不冷了。還會在織田作不在的時候給他們講書裡的故事,會幫她做不會做的作業。

  就算是對他們五個小孩子,也會認真傾聽他們說的話,把他們的意見也全部接納。

  織田作之助平時很忙,他們只能自己一起玩,白葉來了之後就算在認真看書,只要喊她就會放下書來陪他們。

  可是現在不見了……

  咲樂越想越傷心,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我只是想幫白葉戴上去,她說總覺得頭上空空的,我就想送她一個禮物——」

  她一哭,其他孩子也跟著難過起來,紛紛跳出來說是自己的主意。

  「好了,別難過。」織田作之助安撫道:「我一定會把白葉帶回來的,你們在家裡乖乖等著。」

  其實現在並不算很晚,但白葉的特別之處,讓他不得不擔心起來。

  任何傷口都會快速愈合的體質。

  他也是因為這個,始終不敢大張旗鼓的尋找白葉的家人,只在小範圍貼了尋人啟事。

  「我們陪你一起找。」阪口安吾說:「有照片嗎?」

  店老板連忙拿出一堆還沒貼出去的尋人啟事來,「這是白葉的照片。」

  平整的白紙上,印著少女黑白的照片。

  即便是有些失真的打印,也能看出來少女漂亮的面孔。

  在橫濱的夜晚,這樣的美貌是很危險的。

  太宰治伸手拿了一張,微微挑眉。


第二十三章

  「這個世界對她仿佛是一場簡單模式的游戲,上下左右就可以通往結局,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橫濱是一座黑色的城市。

  在夜晚時,有著更多的東西出沒。

  白葉拎著一個禮品袋,准備穿過這條巷子回去時,看見了裡面不在正常範疇內的東西。

  ……這是什麼?

  「這個東西,叫做詛咒哦。」

  一位穿著黑色風衣的人靠在巷口,朝她微微一笑。

  「「詛咒」是什麼?」白葉站在巷口的另一邊,眼裡流露出些許好奇來。

  圖書室的書,已經快被她看完了。

  沒有一本書裡有提到過「詛咒」。

  「你要問「詛咒」是什麼意思的話,可以理解為是咒罵,向著不存在的東西祈禱他人的厄運之類的吧。」雖然穿著成熟,但面孔卻意外的稚嫩,恐怕還是上學的年紀。他笑嘻嘻的曲解著白葉的問題,故意給出了字面意思的解答。

  白葉:「我明白了,謝謝。」

  「你看起來完全沒有明白的樣子。」太宰治微微歪頭,看著與剛剛被他丟進垃圾桶裡的尋人啟事上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

  那頭就算是天生麗質,也難以保持的如此順滑如海藻一般美麗的銀灰長發在黑夜中與燈光相映生輝,和身上廉價又不合身的白色T桖顯得格格不入。

  織田作的衣服嗎?

  「我以為你說的詛咒是別的東西。」

  織田作之助說,要好好回答別人的話。

  白葉停頓了三秒後,又加上了一句:「抱歉。」

  這句抱歉生硬的像是被強迫的一樣。

  太宰治蹲下身,將手上的繃帶解開,徒手觸碰到了形狀奇異的詛咒。

  力量與力量的觸碰下,詛咒消失了。

  這些都被白葉收入眼內。

  「這也是「詛咒」哦,從人類溢出的負面感情中,萌生出來的怪物。」太宰治蹲在地上,抬頭看著走過來的白葉,笑眯眯的說:「你以前不知道嗎?」

  「不知道,……它去哪了?」白葉學著太宰治的模樣蹲下來,試探性的伸手在剛剛詛咒停留的地方觸碰了一下。

  什麼都沒有。

  消失了。

  「你讓它消失了。」

  「用那些家伙的話來說的話,算是「祓除」了吧。不過呢,我們這邊姑且還是稱作把它「消滅」了比較好。」太宰治耐心的給白葉解答,目光在她放在地上的禮品袋上一頓,「剛剛購物回來嗎?這條路不怎麼有人走呢。」

  白葉看了一眼袋子,「走這條路會近。」

  「你是怎麼讓「詛咒」消失的?」

  她的問題接踵而來。

  眼裡全是單純的好奇。

  像是一個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孩子。

  太宰治含著笑,「用我的異能力,「人間失格」。」

  「異能力?」白葉陷入了沉思,她以前了解過這方面的知識嗎?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是天生的嗎?」

  她緊接著繼續問道。

  「是哦。」太宰治說,「你叫什麼名字?」

  「好像是叫白葉。」白葉站起身,「謝謝你,我該走了。」

  織田作之助知道這些嗎?回去問問吧。

  她走了兩步出去,又回過頭認真的道別說:「再見,這位先生。」

  太宰治有些驚訝的揚眉,他仍然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友好的朝著白葉揮了揮手。

  「待會再見,白葉小姐。」

  一開始白葉還沒有理解待會再見這句話的意思,等她回到織田作之助的家裡之後知道了。

  原來這個人是織田作之助的朋友。

  「抱歉,咲樂。」白葉把禮品袋遞給站在不遠處,小心翼翼看過來的咲樂,溫和的說:「這是送給你的,可以不難過嗎?」

  咲樂楞在了原地。

  還是幸介推了她一下,小聲的說:「快去接啊!」

  「謝謝白葉!」咲樂接過禮物,拆開來是她前幾天看到的漂亮玩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怎麼會是這個……你就是為了給我買這個,所以出去了這麼久嗎?我好高興!」小女孩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下午的難過,流露出了和白葉在商業街看到的那個孩子,一模一樣的笑容。

  對此,白葉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織田作之助走過來,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他先溫聲勸著幾個孩子和一直等待在店裡的老板,讓他們去休息,然後才看向站在燈光底下安靜的白葉。

  「……那個東西很貴吧,你……怎麼買的?」

  把那句『你怎麼來的錢』硬生生吞了回去。

  那天也在場的織田作之助當天晚上其實就已經看過了價格,要他兩個月的薪水。

  :)一只熊,要他,堂堂黑手黨的兩個月的薪水。

  在織田作之助面前,本來就有問必答的白葉更是乖巧。

  「用現金支付購買的。」

  「……」最關鍵就是這個現金是哪裡來的問題。

  織田作之助,難得的在這裡卡殼了。

  如果直接問了,白葉會不會感覺他在質問她?

  如何不傷害一位失憶少女的心,織田作之助覺得也是個世紀難題。

  「是參加了商業知識競答比賽獲獎了吧?」

  太宰治指了指白葉頭發上的彩帶細碎,「剛剛去商業街找人的時候,裡面似乎剛剛結束什麼活動的樣子,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兩周年慶的知識競答,第一名有七十萬円的獎勵。」他其實還去了一趟白葉常去的圖書室,調查了她的借閱記錄。

  白葉把圖書室裡幾近大半的書都借了一遍。

  剩下沒借的不是哲學書就是小說。

  借閱書籍是要錢的。

  織田作之助願意出這份錢,就說明白葉是真的看進去了。

  是個「天才」呢。

  太宰治又把手指向了還放在吧台的書上,「這本書恰好看到男主人翁因為喜愛被拒,而自暴自棄成為一個社會垃圾的故事。我想,白葉小姐一定是擔心因為自己的拒絕會讓咲樂成為這樣的人,才會想去購買禮品讓她開心起來的吧。」

  真是單純明快的理解。

  織田作之助聽到這裡,已經不是一句驚訝了。

  驚喜和欣慰,交纏而成一種酸澀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有一種養的孩子長大了的錯覺,織田作之助覺得自己有種衝動想哭,「白葉,你居然這麼在意咲樂的成長……」

  對於太宰治的分析,白葉點了點頭表示的確如此。

  包括為什麼出去買禮物的原因,他也說的一分不差。

  「織田作之助,」現在輪到白葉問問題了,她看向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暗中觀察自己的兩個人問:「他們是誰?」

  還在收拾情緒的織田作之助沉浸在『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激動中:「……」

  見織田作之助一時沒有反應,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主動自我介紹。

  「我叫阪口安吾,和織田作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太宰治,」太宰治在這個檔口,已經坐到了吧台邊上,神情輕快的說:「和織田作、安吾一樣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同一家公司的員工?

  白葉的目光在他們三個人的穿著上一掃而過。

  織田作之助這會也回過神來,「剛剛他們一直在幫我找你,你該說聲謝謝。另外,橫濱的晚上很危險,不可以這麼晚還不回家。」

  回家?

  白葉看著織田作之助,半響後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織田作之助。」她將一封厚厚的信封遞給他,「這裡面是剩余的錢,都給你。」

  織田作之助拒絕了。

  「這是你通過努力得到的獎勵,不需要給我。」

  「沒有努力。」白葉見織田作之助沒有反應,重復了一遍:「我並不覺得我努力了,這很簡單。」她的表情平靜的有些可怕,「這是我的錢,我想怎麼使用是我的自由,現在我把它給你了。」

  「接下來,你想要使用或是丟掉,都隨你。」

  白葉准備回房間了,在回去之前,她半回過頭和他們道別說:「再見,太宰治、阪口安吾。晚安,明天見,織田作之助。」

  ……

  等白葉的腳步聲消失之後,阪口安吾面色古怪的說:「這就是你收養的孩子?」

  怎麼感覺像是個怪人。

  織田作之助揉了揉額頭,也知道剛剛白葉的表現有些古怪了,替她解釋說:「白葉這個孩子雖然很聰明,什麼都是一學就會,但不太懂如何與人交往。」連名帶姓叫人名字這點,他怎麼都糾正不過來,只好隨她去了。

  「剛剛,」太宰治拖著下顎,目光停留在白葉離開的方向說:「我在她面前用異能力消滅了一只詛咒,她一點也不驚訝,向我問了關於「詛咒」和「異能力」的事情之後就走了。」

  「好像早點回來這件事,比眼前異於正常的事情要來的重要得多。也沒有像一般人一樣被恐慌淹沒……怎麼說呢,好像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畏懼之心似的。」

  阪口安吾沉吟了一會問:「你之前有調查過她嗎?」

  「最初是有的,拜托幾個朋友調查了一下。」織田作之助說:「可是無論從什麼地方,都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資料。」

  太宰治打了個清脆的響指。

  「那就很明確了,是那邊的人。」

  阪口安吾否定:「光憑看得見這點,也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確認是那邊的人吧。」

  許多異能力者也可以看得見詛咒,甚至沒有異能力的家伙裡,偶爾出現一個兩個可以看見的也很正常。

  「或許的確如太宰所說,是那邊的人。」織田作之助仔細想了一下,快速閱讀、能夠看見「詛咒」,還有異於常人的自愈能力。

  查不到任何資料,仿佛是憑空而出的存在。

  太宰治看向織田作之助,嘴角勾了勾。

  「你准備怎麼做?把她送回去嗎?」

  聽到這裡,阪口安吾干脆的說:「那邊的事情還是不要過多地參與比較好,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忙調查一下,如果確認的話……」

  「白葉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織田作之助出乎意料的說:「我想讓她自己選擇。」

  雖然只相處了一周多的時間,但如果白葉不願意回去的話,他願意像是撫養幸介、咲樂他們一樣撫養白葉。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隨你的便吧。我現在只想好好的吃點東西,——有人一起嗎?」

  太宰治從椅子上跳下來,「贊成~」

  織田作之助松了口氣,「附近好像新開了一家店……」

  幾個人有說有笑的一起走了出去。

  白葉站在二樓已經滅了燈的窗前看著車子駛離,目光平靜到有些無趣。

  理解不了,到底這個地方有什麼意義。

  織田作之助說她不懂與人交往。

  事實證明,她可以。

  商業街的老板說她買不起禮品。

  事實證明,她只花了半個小時參加比賽,就獲得了這個家庭兩個月的流水。

  圖書室的管理員說她看不完那麼多書。

  事實證明,她不僅看完了,還可以將理論變為現實。

  白葉坐回床上,借著瑩瑩月光閱讀下午沒看完的書。

  「少年看著水面,忽然萌生了一躍而落的想法。」

  「死亡可以帶他逃離這個無趣、刻板,令人厭惡的世界,將他的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


第二十四章

  「遵循社會禮儀,禮貌邀請他人一起跳河的善良少女,究竟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沉的,白葉就沒有坐在房間裡看書,而是下了樓,借用店裡的燈。

  她本來是沒有節約的意識的。

  直到有一次看到織田作之助抓著頭發,半夜在對這一本厚厚的賬本在算還有哪裡可以節省開支。

  前面連他自己三餐可以在公司解決這種事都寫了。

  而上次贏來的70萬日元,則被全部用來給她買了冬天的衣服。

  她現在身上這件白色套頭毛衣和毛茸茸的靴子就是。

  的確挺暖和的。

  白葉對著自己有些發涼的手哈了口氣。

  最近越來越冷了,聽店老板說,馬上就要下雪了。

  「又在看書嗎?」

  隨著風鈴響動,織田作之助拉開門走進來就看見白葉坐在位置上認真看書的模樣。

  「嗯,是之前那本小說。裡面有些東西還沒有看明白,就准備再看一遍。」

  白葉抬頭看著織田作之助,見他半天不說話,才意識到補充說:「歡迎回來,織田作之助。今天不忙嗎?」

  「我回來了,白葉。」

  織田作之助微笑著說。

  這樣的對話,每天都會出現一次。

  白葉總是記不住。

  或者說,不習慣。

  她理解不了為什麼要有這樣的對話,也不知道為什麼五個孩子就不用被這樣對待,只有她需要。

  但在這樣的事情上,她向來都是聽織田作之助的。

  「今天沒有什麼事情,就提前回來了。」織田作之助把圍巾脫下來放在一旁,坐到了白葉的對面,「你呢?就沒有打算動一動嗎?一整天都坐在這裡對身體也不好。」

  「恩……待會會出去。」白葉的目光落在書頁上的一行字上,「織田作之助,你覺得人在活著的時候,可以理解死亡嗎?」

  她眼裡閃著好奇。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

  「怎麼突然這麼問?」

  他避而不答了。

  白葉喜歡織田作之助對她的距離感,此刻反過來也非常體貼的沒有追問。

  「只是在書上看到了而已。」

  她站起身,准備出去。

  「我走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

  他反應了一秒,才意識到白葉是要出門,他想到一直孤身一人,只有五個孩子偶爾會拉著白葉一起玩鬧的情景,便開口叫住她。

  「白葉。」

  白葉回過頭,「什麼事?」

  「最近去圖書室裡看書,有交到朋友嗎?」

  織田作之助對於白葉去圖書室看書這件事,又感動,又有些擔心。

  感動白葉竟然體諒他從自身節省開銷,擔心她快速閱讀的能力被發現。

  一度陪同她去了好幾次,但後來發現,別人就算發現,也只會以為她是在隨意亂翻後才松了口氣。

  「朋友?」

  織田作之助揉了揉眉間。

  看來是肯定沒有交到了。

  他想了一個辦法,教導說:「下次和人一起的時候,想要去做什麼,試著邀請別人一起看看。」

  「比如你剛剛和我在聊天,准備去橋邊走走,那就可以問我要不要一起去。」

  白葉「哦」了一聲。

  她對這些事情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態,學著說:「織田作之助,要和我一起去橋邊嗎?」

  織田作之助拒絕了,「我約了朋友一起,就不跟你去了。在外面玩注意安全,別太晚回家。」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一般,走到白葉身邊將剛剛脫下來的圍巾給她戴上,「外面太冷了,別脫掉。」

  回家。

  白葉一頓,感受著脖頸上帶著的余溫,難得沒有生出厭惡的情緒。

  「我走了,織田作之助。」

  說完後,她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

  沒有說「好」。

  織田作之助雖然無奈,但沒有察覺什麼其他的。

  只是好奇的撿起白葉放在桌上的書看了一眼,印入眼簾恰好是白葉停留的那一句話。

  「人有可能在活著的時候理解死嗎?」

  與此同時,東京咒術協會也收到了來自於橫濱分部的消息。

  一張黑白的尋人啟事圖片,被傳到了五條悟的手機信箱裡。

  「……真的假的,失憶了?」五條悟一口可樂差點噴出來。

  他頭上戴著的魔女帽子隨著動作一歪,滑稽的遮住了他半只眼睛。

  「情報處報上來是這樣的……」電話那頭的人報了一串地址,「白葉小姐現在似乎暫居在這家餐廳裡,平時除了陪同那個家庭的孩子們,就是在附近的圖書室看書。啊對了,前段時間還參加了街道舉辦的知識競答,贏得了70萬日元的頭等獎勵。」

  「知識競答?頭獎?」五條悟扶正了帽子,蹲在石頭上看了眼正在和咒靈們戰鬥的學生,「橫濱那邊我記得是不是有一個特級咒靈?把資料傳過來,原本派過去的咒術師召回,我這邊負責。」

  「誒?啊啊,那真是太感謝您了,我這就去辦!!!」

  「哢嚓」電話被掛斷。

  「喂,解決的快一點,接下來要去海邊玩哦。」五條悟對著忙碌的學生喊道。

  釘崎野薔薇猛地回過頭,眼睛發亮,「海邊?!」

  沙灘、泳衣、陽光!

  虎杖悠仁連忙喊:「小心!」

  但這句話似乎是多余的,釘崎野薔薇在海邊的誘惑下,回過頭時眼神凌厲充滿了殺氣,直接發起了狠勁,將偷襲的咒靈一腳給踹了出去。

  伏黑惠:「……。」

  虎杖悠仁默默說:「好可怕。」

  五條老師則是開心鼓掌。

  「真不錯啊。」

  -

  白葉走到了橋邊。

  她爬上了橋欄,狂風吹起披散的灰色長發。

  因為低溫的緣故,河水有些結冰了。

  有些奇怪。

  橫濱的氣候應該不至於河水結冰才對。

  白葉注視著河裡的薄冰,思索著這種自然現像發生的可能性。

  自然並不是不能被理解的,它相反比起很多東西來說,要更加充滿了規律。

  「你在這裡做什麼?」

  旁邊有個人也一起站上了橋欄,就立定在白葉的不遠處。

  「你是……太宰治。」

  白葉認出了來人。

  「呀,真是好久不見了。」仍然是一副黑風衣黑西裝打扮的太宰治側過臉,帶著友好的笑容和白葉打著招呼。他的穿著異於常人,臉上和身上還綁著奇怪的繃帶,但白葉對他卻從來沒有升起過任何一點好奇。

  這種表現不是因為知道,而是因為平常。

  太宰治很好奇,到底是失憶讓她覺得平常,還是真的不在意。

  「只是兩周而已,稱不上是好久不見。」白葉在這會功夫已經給河裡結冰想到了幾種合理可能的原因,如果有更具體的情報,就可以確認。

  但她並不是真的想弄明白河水結冰的原因,只是想知道自己能否知道而已。

  結果顯然易見,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弄不明白的事情。

  除了,死亡。

  「你站在這裡是要做什麼?」太宰治學著白葉,看向了河裡,驚訝的挑眉說:「呀,在橫濱居然能看到這麼漂亮的冰面,如果人跳上去的話,一定會染上漂亮的紅色吧。」

  似乎真的覺得很美一般,他眼裡染上了亮晶晶的色彩。

  白葉:「這個高度跳下去不會死,沒有刻意找角度的話,也不會摔出足以染紅冰面的血。」

  她仔細看了一會河面,「不過這條河並沒有凍結實,如果跳下去會砸破冰面,正好被破碎的冰塊劃上的話,就可以染紅河水了。」

  太宰治沉吟了一下。

  「那你覺得怎麼跳下去才能一點都不痛苦又死的非常漂亮呢?」

  「漂亮要看你是如何定義的,而跳河而死又完全不痛苦的話,只能站在這裡先給自己打一針麻醉藥了吧。」白葉認真的說:「但是就算這樣,打針的時候也會疼的。也有可能會因為麻醉劑的分量不夠而恢復痛覺……」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

  「原來如此,還有這種操作!」

  白葉點了點頭。

  准備開始自己的計劃。

  書上說,死前應該給認識的人留下點什麼。

  她就去合理合法的賺了一些錢,已經放在了織田作之助的公務包裡,相信晚一些時候他就能夠發現了。

  至於離別之言,她也有好好的說再見。

  自覺已經把所有准備好的白葉,往前挪了一步。

  織田作之助最後教她的一件事忽然被想起。

  「下次和人一起的時候,想要去做什麼,試著邀請別人一起看看。」

  於是白葉又看向了太宰治。

  「我准備跳下去,你要和我一起嗎?」

  太宰治剛剛還沉浸在可以打麻醉針自殺的暢想中,聽到這句話忽然愣住。

  「你在邀請我自殺嗎?」

  白葉平靜的說:「是的。」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被記錄在書上,都有理可循,唯獨死亡是未知。

  太宰治捂住了臉,竟然露出了幾分興奮來。

  「竟然有這麼漂亮的小姐邀請我一起自殺,死後並排在一起的模樣,一定會非常美麗吧……」

  他嘴角掛著壓不下來的弧度,深褐色的眼中卻隱藏著深深的審視。

  「不過,畢竟你是織田作收養的人。我還是姑且先問一句,為什麼?」

  好麻煩。

  一起去,或是不去,這麼簡單的回答為什麼要那麼復雜?

  白葉將被風吹起來的圍巾重新圍好,「太宰治,你覺得人有可能在活著的時候,理解死亡嗎?」

  她把剛剛問織田作之助的問題,又問了一遍太宰治。

  聽到這個問題,太宰治的笑容收斂了一些。

  他將目光放到很遠的天際,天色已經完全晦暗下來,灰蒙蒙的景色讓人壓抑不已。

  「在真正的死亡到來之前,所有關於它的論述都只是來自於人類的臆想和高高在上的評價而已。」他臉上有些嘲諷,「活著的人大多數連生都無法理解,更何況去理解從未有過的死亡?」

  這番話讓白葉非常認同的點了下頭。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決定去死。」

  太宰治雙手合十。

  「這樣啊~那麼——」

  「一起去死吧。」

  白葉松了口氣。

  她點了點頭,也不在意太宰治為什麼要死,扭頭就准備一腳跨出去。

  「白葉!」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叫住了她。

  站在一旁一動不動的太宰治看著白葉停住的腳,微微眯起眼,看向突然跑過來的一行人。

  這個人他記得是……

  他了然的勾了勾唇。

  果然,白葉是咒術界的人。

  「你在做什麼,白葉?」五條悟鼻梁上架著墨鏡,頭上戴著帽子,造型頗為詭異。

  他忙了一天,接到消息就趕過來,結果她在這裡跟別人玩殉情???

  而三個學生跟在他旁邊,也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到了。

  虎杖悠仁遲疑的說:「白葉剛剛是想跳河嗎?」

  釘崎野薔薇注意到白葉身邊的男人,「這是誰?」

  「喂喂……」

  太宰治從白葉背後探出頭來,故意親昵的將下巴搭在她的肩窩處,唇邊含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幾近挑釁一般。

  「這位大叔,可以不要打擾我們兩個嗎?」


第二十五章

  「是不是要下雨了?」

  店老板收拾完上一個客人留下來的殘局, 抬頭望窗外看了一眼,天氣陰沉沉的。

  「之前天氣預報好像是有說要下雪。」

  織田作之助喝了口滾燙的咖啡,將冷意全數壓了下去, 瞥向窗外的天氣說:「橫濱有好幾年沒有下雪了吧?難怪今年格外的冷。」

  「竟然是下雪?」店老板有些驚訝,隨即又感慨說:「還好白葉小姐把暖氣修好了, 不然孩子們今年冬天就難過了。」

  餐廳的牆上還貼著關於白葉的尋人啟事。

  因為時間過去許久, 已經有些破損了。

  店老板不禁問:「還是沒有認識白葉小姐的家人找過來嗎?」

  「這都已經一個月了啊。那麼聰明又漂亮的白葉小姐,她家裡人怎麼狠心一直不來找呢?」

  織田作之助的動作頓了頓。

  她他點了點頭,「或許她家不在橫濱,……我再托人找找吧。」

  關於白葉的事情,太宰有找他談過一次。

  說她可能是咒術協會的人。

  橫濱這個地方, 看似港口黑手黨一家獨大, 但實際上底下還有各個大大小小的勢力分布盤旋著。而咒術協會橫濱分部,則是一塊警方、異能科和港口黑手黨都不會去輕易觸碰的地方。

  倒不是說實力上的差距。

  而是他們駐扎在橫濱只為了解決超自然現像, 沒有利益衝突, 有相關問題時還能找來合作協助一番。

  ——但自從太宰上次處理了一位咒術師後, 港口黑手黨與咒術協會的關系就有些惡劣起來了。

  如果白葉是咒術師的話……

  裝在門上的風鈴輕輕地響動了一下,撥斷了織田作之助的思考。

  有客人來了。

  「歡迎光臨。」店老板連忙擺出迎客的笑容來。

  來了四個人, 有三位還穿著制服,瞧著應該是高中生。

  為首的那位白發男子, 帶著一頂寬邊沿尖頂帽, 鼻梁上架著墨鏡, 造型略有些詭異。

  織田作之助注意到這點, 抖開報紙遮掩自己目光的同時,暗中觀察戒備起來。

  從東京趕過來的五條悟,一踏入這家據說白葉借住了一個月有余的餐廳,第一件事就是先看了眼天花板。

  比他家還矮。

  他略一挑眉, 暗道白葉果然是失憶了,不然能自己選擇住處了,怎麼會住在這麼矮的地方?

  當時白葉說的那句『你家真矮』,他一直耿耿於懷。

  明明有4.73米!

  「請問,白葉在哪裡?」五條悟友好的問店老板,「我看到了尋人啟事,是來找她回去的。」

  免得她一不小心在外面得罪了人,死在外頭之後靈魂來搶他的身體用。

  虎杖悠仁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眼神瞬間亮了。

  他興奮的扭過頭去和自己的同伴,做著口型:看吧,我贏了!

  自從白葉那天走之後,他們私底下就悄悄討論了許久,最後還打了賭,賭五條悟老師是不是被甩了。

  只有他一個人賭了沒分手。

  釘崎野薔薇撇了撇嘴:「……來找人又不一定就是沒分手吧,可能是五條老師來求復合呢?」

  她還是堅持自己的猜測,白葉小姐因為五條老師太渣男了,所以選擇了分手。

  之前一直不參與這方面討論的伏黑惠,也不知道在這一個月裡經歷了什麼,居然贊同的點了點頭。

  「確實。」

  虎杖悠仁不服氣的瞪了瞪眼睛,又想不出什麼合理的反駁,只好轉回去准備待會直接問白葉。

  「不過白葉為什麼在這個地方啊?」

  他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不是說要去國外嗎?

  一旁的釘崎野薔薇搓了搓手臂,她身上還穿著高專的夏季制服,短裙下的腿已經冷的起了雞皮疙瘩。

  「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為什麼橫濱會這麼冷……」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帶著白霧,以為真的來海邊的她從未想過是這樣的海邊。

  而伏黑惠全副武裝,沒有感覺到絲毫不適。

  他無情的吐槽:「是你穿的太少了吧。」

  放下手裡的東西,店老板遲疑的看著他們一行人,「你們認識白葉?」

  他還有幾分不敢相信。

  畢竟剛剛才說起一直沒有人找過來,心疼白葉來著。

  「你們找白葉有什麼事?」聽到是關於白葉的事情,織田作之助沒有再選擇觀察,而設置起身兩步過來擋在老板面前,沉穩的說:「我是她的監護人,有什麼事可以和我談。」

  五條悟:「監護人?」

  他揚了揚眉,「我怎麼沒有聽說過,白葉有一位你這樣年輕的監護人?」

  給一個都不知道多少歲的永生魔女當監護人?笑死人了。

  「你和白葉是什麼關系?」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對方身後的三個學生,暗含不滿的說:「如果是家人的話,為什麼過了一個月才找過來?」

  一旁的虎杖悠仁替五條悟說話了,「不是的,五條老師也是今天才知道白葉在橫濱的。之前我們一直以為她去國外了……」

  「所以,能讓白葉出來見我了嗎?」五條悟伸手將墨鏡往上一推,遮住了自己眼睛裡的全部神情。

  他這麼著急趕過來的理由也很簡單,

  ——白葉和他的靈魂相連接,如果因為失憶而在外面死了,那他會很麻煩的。

  給自己找到了一個不錯的理由,五條悟和緩了口氣:「既然你當了白葉暫時的『監護人』,那也一定希望她早點找回記憶吧。」他指了指貼在店裡的尋人啟事。

  織田作之助:「再確認你身份之前,我不能讓白葉見你。」

  他的口氣妥協了一些,但還是要盡量保護白葉。

  那幾個學生衣服上的徽章……

  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

  果然和太宰說的一樣,白葉和咒術協會有關系。織田作之助在心裡嘆了口氣,雖然之前就知道白葉不是平常人出生,但偏偏和那邊有關系……等她真的回去了,恐怕以後沒有來往的機會了吧。

  他跟白葉是什麼關系?

  五條悟眨了眨眼。

  難搞了啊……

  他跟白葉沒有什麼關系來著的。

  干脆說白葉是自己的學生好了……漫不經心的定了主意,五條悟剛想開口。

  「她是……」

  「白葉是五條老師的女朋友哦。」虎杖悠仁又從後面探出頭來,「來找自己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對嗎?老師還特意帶了白葉最喜歡的帽子過來。」

  五條悟:「……」

  其實不是。

  戴帽子是因為他很想戴。

  已經帶了一個月了。

  但悠仁已經這麼說了,他只好插著口袋,絲毫不心虛的接上:「白葉與我是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至於你信不信……白葉只要見到我,就會知道我說的話沒錯了。」

  「男女朋友?」織田作之助當然不相信,但是對方這麼自信的模樣,讓他猶豫了許久。

  最後為白葉找回記憶的想法占據了上風,他最終還是同意了。

  「那好吧,我帶你去見她。」

  緊接著就是五條悟與太宰治對持的這一幕——

  織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五條悟是怎麼確認白葉的方向的,比他還要快上一步找到,此刻遲來一步的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宰伸手圈上了白葉的脖子。

  「……」

  他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為什麼兩個人一起站在橋欄上,而是白葉討厭和別人接觸,現在一定不高興了。

  但是結局卻是另一種,白葉仿如被雷劈了一般怔住,遲遲沒有動作,任由太宰治與她親昵的在一起。

  對於那句「大叔」,五條悟並沒有理會,他眼裡只有白葉。

  「怎麼,一個月不見,」

  他將雙眼微微眯起,頗為不爽的說:「不記得我了嗎?」

  不是討厭別人碰她?

  就連他都好幾次被推開,怎麼現在在這被人蹭著臉了都沒反應?

  白葉一看到這個人,幾乎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甚至於太宰治從背後的靠近都沒有反應。

  織田作之助看著她此刻的表現,心裡頓時對五條悟的話信了一大半。

  也只有互相戀慕的戀人,才能在失憶後也能對對方有所印像,有所回應吧。白葉一定很喜歡這個人……不然怎麼會愣到連別人搭在她肩上也沒反應呢?

  他一想到白葉可能會被接走回東京,一時間竟然湧起了幾分不舍來。

  不自覺的微嘆了口氣,織田作之助看著白葉,等待她的反應。

  不僅是他,在場的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在了盯著五條悟的白葉身上。

  半響,白葉占有欲極強的說:「那是我的帽子。」

  原來她目光緊緊鎖定的一直都是戴在五條悟腦袋上的那頂帽子。

  剛剛還在憂愁的織田作之助:?

  還搭在白葉肩上的太宰治沒能忍住笑出了聲。

  原來看了那麼久,是在看那頂帽子?

  這會白葉才注意到自己脖子旁邊有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不適感湧上來。

  她面無表情的伸手將太宰治的臉推開,「靠太近了。」

  被推開的太宰治頓時鼓起了臉。

  「明明剛剛還拉著我一起殉情……」

  「殉情是為愛情而死,我跟你之間沒有這種東西。」

  回答完畢後,白葉輕盈的落在橋面,朝著五條悟走過去,單刀直入:「把帽子還給我。」

  五條悟扯了扯嘴角,「你就記得帽子?」

  這個女人……腦子裡除了帽子能不能裝點別的?

  跟著白葉一起走過來站定的太宰治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他對咒術協會的人沒有什麼好感,更不太喜歡這位最強咒術師。此刻便做出一副與白葉相熟的模樣道:「堂堂特級咒術師,和一位還沒成年的少女搶帽子,不太好吧。」

  還沒成年的少女?

  聽到這句話的釘崎野薔薇忍不住在五條老師和白葉身上來回掃視。

  等等。

  她之前一直以為白葉只是跟五條老師一樣長的嫩而已,結果竟然是「28歲男高中老師對未成年少女下手」這種可以上社會新聞標題的事嗎?!

  五條悟一句「你怎麼證明這個帽子是她」的還沒說出口,背後一涼。

  三個學生譴責的目光已經緊隨而至。

  五條悟:「……」

  路上來的太急,忘記跟他們解釋了。

  他咳了一聲,和背後的人小聲道:「暫且先不要拆老師的台啦,待會再和你們解釋。」

  解決完學生之後,五條悟好像這會才正眼瞧到太宰治一樣瞥了他一眼。

  「我當是誰——原來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君,太宰啊。」

  他這句話雖然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其中嘲諷意味,是個人就能聽出來。

  「帽子。」

  白葉不管他們有什麼恩怨,眼裡只有自己的帽子,她站在五條悟的面前,要仰起頭來看他。

  眼裡寫滿了不容置疑。

  這頂帽子,是她的。

  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唯獨這個……不會錯,這頂帽子就是她的東西。

  「想要帽子?好啊,我叫什麼?」

  五條悟傾下身,注視著白葉的眼睛,透過墨鏡仍然閃著暗藍的眸子一眨也不眨。

  離得這麼近,你一點感覺沒有嗎?白葉。

  他們之間擁有的並非是那種記憶上的關系,而是更親密的……靈魂上的聯系。

  「你只要叫得出我的名字,這頂帽子就給你。」

  明知道白葉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五條悟好似是故意為難一般說道。

  說真的,戴了一個月他也有點舍不得摘了。

  白葉頓住。

  她不記得,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就算對這個男人再熟悉,也無法空口叫出名字來。

  白葉張了張嘴,下意識的看向五條悟身後的三個人。

  結果那三個人一觸到她的目光,就立刻看天看地看風景,就是不看她。

  「……」

  但這點事情,難不倒她。

  剛剛織田作之助過來的方向和他們是同一個方向,那麼……

  白葉看向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這個人叫什麼?」

  織田作之助極快的回答說:「五條悟。」

  「五條悟……?」

  白葉在嘴裡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她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在某個很黑……很黑的地方。

  說……

  被這兩個人操作給看驚了的五條悟:「……」

  還能這樣?

  他忍不住瞪了一眼場外援助織田作之助。

  被瞪的織田作之助倒是老神在在,非常平靜。

  他自然是偏向白葉的,而且白葉說那帽子是她的,那就一定是她的。

  拿回自己的東西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太宰治慢悠悠的說道:「既然白葉已經叫出來你的名字,你還不把帽子還給她嗎?」

  他倒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五條悟說:「這裡的事情和你又有什麼關系,港口的小鬼。」

  他對太宰治印像深刻,異能力是無效化,他們折了一位咒術師在橫濱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

  所以此刻口氣也不太好。

  正當他們針鋒相對時,織田作之助是第一個發現白葉神情不對的。

  他關心的問:「白葉,你怎麼了?」

  虎杖悠仁:「難道是想起什麼了嗎?」

  他其實也很擔心白葉,畢竟還欠了一條命在人家手上。

  聽到虎杖悠仁的話,織田作之助覺得也有點道理,連忙問:「你想起什麼了嗎?白葉。」

  白葉一直保持著抬頭的姿勢看著五條悟。

  她慢吞吞的說:「恩,我以前……聽過這個名字。」

  五條悟一挑眉。

  還算她有良心。

  這樣一想,他臉上又出現了笑容,正打算說點什麼。

  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白葉接下來說的給噎了回去。

  白葉一字一句的,把他當時在獄門疆裡隨口說來逗她的話重復了一遍。

  「似乎曾經有人和我說過這樣一段話……」

  「『我叫五條悟,二十八歲,性別男,愛好女』。」

  她一歪頭,「是你說的嗎?」

  織田作之助:……

  虎杖、釘崎、伏黑:……

  太宰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於五條悟本人。

  別問,問就是臉皮厚,不僅不尷尬還能若無其事笑嘻嘻的繼續說:「是啊,當時我們正在對彼此做自我介紹交心,好為了以後更好的在一起。」

  反正白葉什麼都不記得了。

  還不是隨他說?

  更何況,他也沒有說錯。

  兩個人的確是彼此交心,也的確是為了更好的『在一起』。

  白葉:「……」

  她總覺得有點哪裡不對,但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不對。

  只好目光猶疑的看著這個人,……他什麼時候能把帽子還給她?

  就在這時,天空忽然飄起雪來。

  寒風一吹,釘崎野薔薇忍不住抖了一下,她哈著氣說:「你們……真的不換個地方說話嗎?好冷啊。」、

  白葉圍著織田作之助的圍巾,此刻也覺得有些冷了。

  如果能有什麼讓周圍的溫度迅速上升的辦法就好了,她思索著。

  感覺好像有什麼……隱隱約約……屏障?幾個詞彙在腦海中亂跳,讓她不自覺的皺起眉來。

  太宰治抬起頭,看著灰撲撲的雲朵,「真是難得……橫濱居然下雪了。」

  沒有光線的透亮,他的眼睛化為了一團黑色,不知裝著些什麼。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白葉,見她的狀態不好,心下有些擔心起來。

  「的確有些奇怪,不過……」他看向五條悟他們,客氣的說:「各位,不管有什麼話要說,先回餐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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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行人回到了餐廳裡,五個孩子此刻也回來了,被織田作之助好言好語的勸回了房間,至於一直擔心的店老板也被他勸回家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不太想讓他們跟咒術界扯上關系。

  因為餐廳比較小的原因,三個學生坐在了一桌,聚在一起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聊什麼。

  只不過時不時就會看一眼五條悟,或是白葉。

  討論的話題明顯就與他們有關。

  太宰治自從回來之後就有些懨懨的,嘴裡嘟嘟嚷嚷的說著「本來差點就可以跟世界告別了」的之類的話,一個人跑到吧台那邊坐著。

  剩下五條悟與白葉,還有織田作之助一起坐在了一桌。

  他們之間有些許沉默。

  率先打破這尷尬氛圍的是織田作之助。

  「五條先生,我現在的確相信白葉之前和你認識。但關於你是白葉男朋友的話……我還是無法認同。」

  在後面一路上他也有些回過味來。

  五條悟的表現實在不太像是找回離開已久的女朋友的模樣。

  就算他沒有談過戀愛,也能看出來對方對白葉的態度。

  或許他們的確認識,但一定不是戀愛關系。

  「織田作,你完全沒必要對他這麼客氣啊。」太宰治趴在吧台上玩著酒杯,懶懶散散的說:「別說他不是,就算他真的是白葉的男朋友,那又怎麼樣?你現在是白葉的監護人,在白葉真正的家人出現之前,沒有人有任何資格把她從你身邊帶走。」

  「太宰……」

  織田作之助為這句話苦笑了一下。

  太宰他看出來了啊。

  看出來他不想讓白葉走的心思。

  沒錯,他不想讓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隨便就把白葉帶走。

  這一個月以來,他對待白葉就好像是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教養,因為對方什麼都不懂,他只好什麼都仔細的教導,生怕她因為太過聰明而走偏了路。

  對於他們兩個的話,五條悟覺得有幾分好笑。

  「跟不跟我走,最有資格的人應該是白葉吧?」

  他干脆的看向了白葉說:「白葉,你很討厭別人碰你吧。」

  聽到有人叫自己,白葉短暫的從思緒中抽離,抬頭看了一眼。

  「恩,很討厭。」

  她話還沒說完,五條悟就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織田作之助:「你這是要做什麼?」

  「別著急嘛。」五條悟含著笑,看著白葉說:「如何……是不是和別人完全不一樣,一點也沒有想要掙脫的感覺?甚至還感覺非常的熟悉、舒服,想要和我有更多地接觸?」

  這是靈魂連接帶來的『副作用』。

  卻被他說的像是兩個人感情極好的證明似的。

  白葉仔細感受著。

  然後肯定的點了一下頭。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感覺很舒服,想接近你。」

  「所以……」

  織田作之助看著白葉的反應,難道她真的……

  五條悟仗著靈魂連接,輕而易舉的誤導了織田作之助的看法。

  此刻拉著白葉的手,語調輕松:「所以什麼?」

  「所以,可以把帽子還給我了嗎?」

  白葉看著五條悟頭上的帽子,默默地說道。

  明明是她的帽子,為什麼戴在別人的頭上?這讓她非常的不愉快。

  五條悟:「……」

  他沒好氣的把帽子摘下來往白葉的頭上一戴,「你除了帽子就不記得別的了嗎?」

  一戴上帽子,白葉的眼神都溫柔了起來。

  熟悉又安全的感覺包圍了她。

  她說,「記得。」

  「我還記得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五條悟:「……」


第二十六章

  橫濱很少下雪, 最冷也沒有到過零下,而最近的天氣卻反常起來。

  剛剛回來時,外頭只不過是鹽巴似的細雪, 此刻已經成了鵝毛大雪,地面上迅速的積起一層來。

  而因為白葉的歸屬問題而差點不歡而散的幾人, 也被大雪所困住了腳步, 暫時停留在餐廳裡。

  再次感謝白葉修好了暖氣。

  因為太冷,織田作之助把樓下的暖氣打開,已經有些僵住的手開始回暖時,不禁在心裡這樣感慨道。

  一想到還在樓上的幾個孩子,他決定上去看看。

  「太宰, 我上樓去看看幸介他們, 白葉就先拜托你照看一下了。」對於這些來歷不明的人,他還是懷著深深的戒備。

  「嗯?」原本趴在吧台上開始玩調味品的太宰治目光往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 然後干脆的應下來:「OK哦。」

  他從吧台的座椅上下來, 坐到白葉的身邊去:「嗨, 織田作讓我來看著你。」

  太宰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白葉, 真的一本正經的看了起來。

  織田作之助:「……」

  算了,他還是先上去看看幸介他們吧。

  頭疼的家長眼不見心不煩的走上了樓。

  自從戴上帽子之後, 白葉就感覺到失憶以來一直如影隨形般的惶恐與不安都消失了。這原本被她誤以為是因為沒有記憶而帶來的感情, 直到這一刻為止才了解, 原來是丟了帽子而產生的。

  所以她現在的心情非常好, 處於一種極安全的狀態。

  和太宰說話時,也非常的平靜溫和。

  「好的,我明白了。」

  虎杖悠仁在他們那桌小聲問:「她明白什麼了?」

  釘崎野薔薇:「我盲賭一個詛咒,她什麼都沒明白。」

  伏黑惠默默地開始吃剛剛點的咖喱飯。

  嗯……挺好吃的。

  不甘寂寞的五條悟拉著白葉的手晃了晃, 見人回過頭來後立刻說:「白葉,我是來帶你回東京的。」

  只要白葉點頭,那帶她走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對此,白葉禮貌又客氣的說了一句:「請不要晃我的手。」

  在五條悟的眼裡,白葉此刻乖巧又可愛,還會和他說「請」字。實在是一副少見又稀有的情景,這讓他高興之下,又晃了晃她的手。

  白葉:「……」

  雖然她沒有以前的記憶,但卻敢肯定,自己一定從來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人。看著自己被對方握著的手,她短暫的陷入了沉思。

  雖然織田作之助沒有教她被拒絕的時候該怎麼做,不過這裡應該把手抽回來吧?

  可是,和這個人交握的手……

  為什麼如此,如此……愉悅?似乎是被自己的反應給驚到,白葉一時糾結起來。

  不是任何一處感官,更像是發自內心的一種喜悅。

  這讓白葉想起了那本書。

  前半段全是在敘述男主人公對自己愛慕之人的情愫。

  那句是如何說的?說……

  太宰治打斷了白葉的回憶,讓她看了過去。

  「白葉,織田作說不可以陌生人靠太近哦。」太宰這句話說的輕飄飄的,但是卻很確定白葉會聽這一點。

  因為她是個很聽織田作話的孩子,也沒有織田作的朋友可能會騙她的這個概念。

  坐在白葉左側的五條悟聞言不屑的輕哼了一聲。

  白葉有記憶的時候都不怎麼會松開他的手,更何況是現在毫無記憶,怎麼可能抵擋得了靈魂相近的誘惑?

  下一秒——

  「哦。」

  白葉絲毫沒有留戀的抽回了手。

  因為沒有想到白葉真的會抽出手,五條悟甚至沒來得及用上點力氣阻止。

  就眼睜睜的看著她把手收回到腿上,放的端端正正的。

  「白葉……他說的是陌生的人,你難道覺得我是陌生人嗎?」五條悟將墨鏡摘了,雪白的睫毛輕眨了一下,專注的看著白葉。

  他刻意軟下聲音的時候,整張臉都似乎露出了委屈來。

  那雙冰藍的眼角晃過來時,就好似雪地裡的那抹剎藍來到人間,將她置在裡頭。

  受到蠱惑一般,白葉伸出手輕輕按在他的眼睛上。

  下面的睫毛微閃,觸的她指尖癢癢的。

  「我喜歡你的眼睛。」她單純的直述。

  織田作之助說:遇到喜歡的東西,就要直接說出來。

  她很喜歡這雙眼睛,就好像是雪地裡的造化天工的藍。

  剛走了一半樓梯的老父親織田作之助:「……」

  他這會到底下不下去?

  「可我覺得,你好像更喜歡你的帽子。」五條悟任由白葉碰自己,哪怕是最脆弱敏感的眼部。無下限對她沒用,現在這種情況故意躲開也沒什麼意義……

  不過,她喜歡自己的眼睛?

  這話倒是很新鮮,看來失憶也讓她更加直白了一點。

  聽到這句話,白葉立刻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帽子。

  「這是我的。」

  同桌的太宰治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來你以前經常搶白葉的帽子啊。」他挑撥起來車輕熟路的,讓白葉聽了眼神更是戒備起來。

  五條悟:「……」

  他沒有。

  至少白葉醒的時候沒有。

  他暗自又看了一眼白葉的那頂帽子,靈魂連接帶給他的欲|望有多大,就代表白葉有多在意。

  難不成裡面真的裝了一片星海不成?

  「五條悟。」摸著帽子,白葉就感覺自己能夠處於冷靜的狀態,她此刻略歪著頭,帽尖的銀月掛飾微微垂落:「為什麼我沒有死?」

  織田作之助:「?!」

  他下意識的抓住了扶手,白葉在說什麼?

  這句話一出口,不僅是站在樓梯上的織田作之助,還有坐在不遠處的三個學生都驚了一瞬。

  剛剛差點與白葉一起跳河自殺的太宰治,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體。

  為什麼白葉會想死?他調查了白葉,知道她與眾不同的天才之處,但這不是她想死的理由。在橋上的時候,她所謂的「邀請」,平常的好像是要不要一起逛街一樣。

  那根本就都不算是赴死。

  她真的明白死是什麼意思嗎?還是只當做是一件陌生的事物,懷抱著好奇的心情想要去理解?

  所以白葉准備跳下去的時候,他站在後面一動也沒有動。

  他想看看,真的快死的時候,白葉是否會露出後悔、掙扎、求救的表情。或者……她就會保持著平靜的姿態,沉入水底,就此死去。

  五條悟略收斂了笑意。

  他一時沒有說話,好像在衡量著什麼一樣。

  「如果如你所說,你和我是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帽檐自然落下的陰影,將白葉的雙眼藏在裡頭,像是回到了還在獄門疆的時候一樣陌生。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我沒有死?」

  她開始好奇,自己沒有死的原因是什麼,在這個世界上,難道有和死亡同樣讓她無法理解的東西嗎?

  「白葉,」五條悟收斂了笑意,「你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但這個理由不應該由我來說,而是你自己記起來。」

  他知道白葉一直想死,但不知道她為什麼一直不去死。

  永生魔女是永生,不是不死,只要她想,完全可以去死的。

  可是不管怎麼說,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失憶的白葉,絕對已經失去了曾經不死的理由。

  如果真的被她找到了死去的方法,遭罪的還是他。因為白葉根本死不了,就算死了也會到他的身體裡來……

  那樣就糟糕了。

  「我明白了,謝謝。」白葉站起身,「再見。」

  五條悟抓住她的手,「你去哪?」

  這種根本不管別人的性格,還真是不管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都是一模一樣啊。

  勉強在這種冷遇下找回了一點白葉以前熟悉的模樣,五條悟忍不住有點心酸。

  畢竟白葉就沒怎麼給過他好臉。

  「回房間看書。」白葉回答道,然後又一頓:「你要和我一起嗎?」

  織田作之助:……

  他後悔下午的時候教白葉這句話了。

  覺得再不下來就來不及的織田作之助連忙走下樓來,但仍然晚了一步。

  五條悟微微眯起眼睛,邀請他?

  「好啊。」他爽快的答應下來。

  至於外面那個特級咒靈……

  「你們幾個,別在那聊天了。出去調查一下橫濱下雪的原因。」

  原本在竊竊私語的三個人,瞬間站了起來。

  「難道是咒靈的原因?」虎杖悠仁驚訝的說,「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啊。」

  「能讓你感覺到,我就不會特意把這個任務留下來了。」五條悟勾了勾嘴角,跟著白葉一起往樓上走去,「小心點喲,都快二年級生了,可別被一個咒靈欺負到哭著回來。」

  與其說這句話是擔心,倒不如是一句威脅。

  釘崎野薔薇:「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報過來的消息,說是特級咒靈委托吧?」

  虎杖悠仁:「好像是的……」

  對這種無理取鬧的任務要求,伏黑惠早已經習慣。

  他把吃完的空盤子放到吧台上,留下了錢,第一個朝外面走去。

  「走了。」

  「誒——起碼讓我去商場買一件衣服啊!」釘崎野薔薇雖然嘴上抱怨,但仍然誠實的走了出去,一出去她就當場傻了。

  「我感覺還好吧,一點也不冷……啊。」

  虎杖悠仁這句話,一出門就被風雪給淹沒了。

  他瞬間打起了寒顫。

  這是什麼啊!

  等他定睛望去,外面早已成了一片冰天雪地,毫不客氣的說,這已經能算的上是暴雪了吧!

  不說出去的三個學生,白葉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織田作之助,衝他點了下頭。

  「織田作之助,我回房間看書了。」她補充了一句,「和五條悟一起。」

  「織田先生,如果說這裡最不可能傷害白葉的,那就是我。」五條悟漫不經心的跟上來,「沒有人會比我更希望白葉好好活著,——而且,太宰君還在樓下,你丟他一個人也不太好吧?」

  他的手按在織田作之助的肩膀上。

  「別忘了,港口黑手黨和咒術協會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

  五條悟的這句話,讓織田作之助的頭腦瞬間冷靜下來。

  他這是在提醒自己……

  港口黑手黨與咒術協會之間有怨,而白葉是咒術協會的人,他雖然只是基層,卻跟干部太宰治是超越立場的好友。如果白葉和當時那件事也有關系……

  想到這裡,織田作之助想要阻攔的話語,頓時吞了進去。

  任由兩個人從他身邊走過。

  白葉……

  上樓後,白葉忽然回過頭看向還站在那裡的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

  「嗯?怎麼了?」織田作之助一驚,表情盡量與平時無二。

  白葉說:「晚安,明天見。」

  聽到這句話,織田作之助的神情柔和下來。

  「晚安,明天見。」

  有了「明天見」的安慰,織田作之助到底好受了一些,他下樓去坐到了一直等在那的太宰治旁邊。

  「外面的雪真大啊。」

  太宰治側過頭去看向窗外。

  「的確……上一次在橫濱看到雪,還是五六年前了吧。」

  說著,他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是森先生的電話。」太宰治輕眨了一下眼睛,「看來並不是尋常的雪了。」

  織田作之助的面色也嚴肅起來。

  -

  五條悟跟著白葉進了房間,下意識的皺了下眉。

  她這一個月就住在這裡嗎?

  一個嫌棄他家天花板矮,嘲諷他還不如最破爛旅店的白葉,住在這裡?

  白葉走到書架前,拿下一本書來,坐到了床邊的地上。

  那裡鋪著一張地毯,雖然看起來有些老舊,但被細心的清理干淨毛茸茸的很是暖和。

  五條悟站在那裡,過高的個頭讓他在這個房間裡有些壓抑。

  半響也不見白葉搭理他一句後,終於忍不住開口:「你喊我上來就是為了看你看書的嗎?」

  白葉:「書在書架上,可以坐的地方請隨意。」

  她短暫的抬了一下頭,又收回了視線。

  還真是邀請他上來看書的?

  五條悟干脆走上前兩步,蹲在了白葉的面前,將她眼前的書給抽了出來。

  「你就一點不好奇自己到底是誰?我們是什麼關系?還能不能恢復記憶?」

  他怎麼覺得自己都比她急?……也對,他對研究不怎麼感興趣,要解除靈魂連接只能靠白葉。差點忘記這點了……五條悟暗道。

  「我是白葉,你是我男朋友,至於恢復記憶……」

  白葉靠在床邊,仰頭看著蹲在她面前也高了一個頭的白發男人:「這並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事情。」

  「……」

  『你是我男朋友』這句話,從白葉嘴裡說出來,還挺奇妙的。

  不是奇妙,是詭異。

  但五條悟不存在心虛這種想法,他干脆的湊近了白葉,手搭在白葉身後的床沿上,從一旁看過去就好像是把她圈在了懷裡一樣。

  「你是永生魔女,白葉。」

  白葉輕眨了一下眼睛。

  「永生魔女?」

  兩人靠的極近,五條悟甚至可以聞到白葉身上清雅的味道。這似乎是什麼洗發水的味道,和她本身的那種氣息混合在一起,配合靈魂接近的愉悅感,讓他有些陶醉起來。

  「五條悟,我可以從字面上去理解永生魔女這四個字嗎?」

  白葉的嘴一張一合,印在他的眼裡。

  她的唇色並不蒼白,淺淺的就好像是櫻花餅一樣的顏色。

  白皙的臉龐,有些深邃的眼睛,垂落在臉側的銀灰發色。在更深的吸引下,五條悟下意識的低下頭湊了過去。

  白葉的眼睛在他面前微微睜大。

  唇上是柔軟濕潤的觸感。

  ——他真的親下去了。

  下一秒,柔軟與濕潤美好觸感,成了一聲毛茸茸的貓叫。

  五條悟與在自己懷裡的灰色藍眼貓咪大眼瞪小眼,忍不住震驚了。

  貓?

  白葉呢?

  貓=白葉?

  「五條悟,你親我了?」

  五條悟:貓說人話了?……不對,是從心裡面。

  他把灰貓抱起來想仔細看看,卻猝不及防的被銳利的爪子撓破了臉。

  藍眼灰貓輕巧的踩著五條悟的腦袋落在地上,豎瞳中流露出厭惡來。

  「這裡是哪?這麼矮的屋頂,連你家都不如。」

  「……白葉?你記起來了?」那點抓傷五條悟立刻就治好了,他神色猶疑的看著白葉,「等等,為什麼我不知道你會變成貓?」他一咬牙,當時在獄門疆白葉果然關於自己的事情很多都沒有說!

  他虧了!

  白葉非常非常厭惡自己變成貓的樣子。

  「是你親吻了我嗎?五條悟。」

  「只是個意外。」五條悟並不承認那是自己親上去的,只是湊得太近,月光下的白葉又看起來太美。

  ……讓他有那麼一點點的失神,導致的意外。

  「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變成貓?」而且還突然恢復了記憶。五條悟看著披著一身銀灰皮毛的藍眼貓咪,有點控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只是剛剛被撓的疼痛感還在臉上,所以一時沒有出手。

  白葉沉默了一會。

  「被親吻的時候,我就會被動變成一只惡心的貓。」

  剛說完,白葉的腦袋就被五條悟揉了一下。

  她怒目而視。

  「不要說自己惡心,白葉。」

  看著白葉圓圓的貓瞳怒瞪的模樣,五條悟終於忍不住伸出魔爪,把她一把抱在了懷裡,不顧「喵喵」的慘叫,用臉蹭了好幾下才心滿意足的說:「沒有貓是惡心的!」

  白葉磨了磨牙。

  她忽然眯起了貓眼,「五條悟,把臉湊過來。」

  五條悟倒是乖乖湊過來了,只是嘴上還在調侃,藍眼裡寫滿了笑意:「你想撓我的臉也不用這麼直接吧,不過這次可不會讓你……」他瞳孔緊縮了一下,湊近的面孔迎來的不是銳利的爪子,而是一只貓的親吻。

  下一秒,他的視野發生了翻天地覆的變化。

  周圍的一切都變大了,包括變成灰貓的白葉。

  不……是他變小了。

  五條悟一低頭,看著自己白色的、毛茸茸的爪子,瞳孔地震的同時,凄慘的發出了一聲貓叫。

  「喵(白葉)——!!」

  白葉毫不留情的嘲諷:「喵喵(活該)。」

  「是不是有貓叫?」織田作之助狐疑的朝上看了眼。

  太宰治:「嗯?外面的野貓吧。」

  他正漫不經心的聯絡著部下,「橫濱要熱鬧一陣子了,這次……可是個大東西。」

  被野貓這個說法所說服,織田作之助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們剛剛談論的事情上。

  這場異樣的雪,不單純是天氣的原因,背後還有別的。

  他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而樓上,一灰一白,一大一小兩只貓並排坐在窗口的位置。

  白色的貓咪是五條悟,他正非常不滿的抱怨:「這太離譜了,就算我繼承了你的能力,……這完全就是詛咒吧,怎麼會一起共享過來?」

  「要變貓為什麼不是剛剛我親你的時候一起變貓,還要等你再來親我一次?」

  「你居然寧願親我也要把我變成跟你一樣的貓嗎?」

  毫不留情的吐槽和抱怨,統統被白葉無視。

  她一爪子拍到五條悟的貓頭上。

  「這雖然是詛咒,但卻是烙入我靈魂的魔法,自然會共享給你。」

  「你不是覺得貓的形態非常可愛?怎麼自己變成了貓,還要在這裡抱怨,你應該謝謝我才對。」

  「是被親吻時會變成貓,而不是親吻時。」

  白葉此刻已經把所有的記憶都整理完畢,剛恢復時,在這裡生活的一個月的記憶被短暫的壓了下去,現在才重新被她翻出來。

  被織田作之助所教導的一個月,她多少感覺有些微妙。

  永生魔女不需要對別人客氣,也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監護人。

  白貓瞪著藍眼,喵喵一通亂叫。

  「要怎麼變回來?」

  「……」白葉頓了頓,「兩三天就會變回來,這期間無法使用咒力或是魔法。」她涼涼的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的白貓,目光在他的白毛上停留了一會。

  無法使用咒力……

  五條悟沉思起來。

  如果這期間被人找上來,他大概就是必死無疑了。

  「你之前變成貓都是怎麼做的?」

  白葉的貓瞳雖然和五條悟一樣是藍色,但卻要深的多,此刻流露出冰冷來。

  「除了你以外,沒有人敢碰我一下。」

  更何況是親吻她的嘴唇這種事。

  五條悟:……

  他變成了貓的臉,非常人性化的出現了郁悶來。

  他想說些什麼,耳朵卻突然一抖。

  「有人來了!先躲起來——」

  白葉比他速度更快的躲進了堆滿雜物的床底下,縮著身體,一雙藍瞳警惕的看著房門底部的隙縫。

  她絕對不要自己這幅模樣,再出現在第二個人的面前。

  五條悟輕盈的從窗台上跳下去,往床底一鑽,也跟著躲了過去。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變成貓的白葉來不及伸爪子把五條悟趕走,只好瞪了他一眼。

  「你要是敢出聲——」

  叩、叩兩聲,門被敲響了。

  「白葉,是我。」


第二十七章

  「衣服……」

  白葉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衣服。

  變成貓後, 身上的衣服自然而然的脫落到地上,如果他們進來看到這一幕,一定會起疑。

  五條悟自然也看見了, 他掃了眼門口的動靜,迅速跑過去用嘴叼著衣服到床底下, 試圖掩蓋罪證。同時在心裡呼喚白葉, 「快跟我一起。」

  化作白貓的五條悟又鑽出去把衣服叼了一件進床底。

  感謝他沒有穿什麼厚重的衣服。

  白葉不想被人發現自己變成貓的模樣,所以即便不情願,也來回了兩趟。

  當她把最後一件貼身的衣服叼回來之後,發現五條悟衝著她這個方向發呆,下意識的在喉嚨裡發出了威脅的聲音。

  五條悟移開視線, 「他們要進來了。」

  如同他所說的那樣, 外面的敲門聲突然停了。安靜了片刻後,門鎖緩緩的被轉開, 這千鈞一發時, 五條悟忽然發現白葉的帽子沒了。

  「帽子呢?」

  白葉的臉色一變。

  「在床上。」

  變成貓的厭惡感和差點被發現的緊迫, 讓她一時之間竟然忘記了帽子的存在。

  實在是……太松懈了。

  五條悟也顧不上許多,連忙在門被徹底打開前, 竄出去跳到床上,一口咬住了帽子的邊檐拽到了床底下。

  恰好卡在了燈被打開的一瞬間。

  走進來的織田作之助只來得及抓住一瞬幻影似的黑尾, 連是不是開燈時光線變化導致的都無法分清。

  「沒人在裡面。」

  是織田作之助的聲音。

  躲在一堆雜物還有衣服堆成的小山後頭, 房間裡忽然亮起的燈, 也把裡面照亮了一些。就蹲在她旁邊的那只純白貓咪, 神態、姿勢都極為戒備,像是入侵又像是防守。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白葉還沒有見過五條悟如此緊張的模樣。

  是因為失去了咒力,還是因為變成了一只貓?

  她無從得知。

  也無暇去想。

  白葉看似冷靜的縮在一角, 可是身後長尾末端卻以微小的幅度快速甩動著。

  足以看出她的心情。

  從外面有聲音傳入。

  「織田作,你太關心那個孩子了。」

  是太宰治的聲音。

  白葉從床縫底下只能看見他的腳。

  「白葉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那個叫五條悟的,說是白葉的男朋友,但我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對白葉有一點愛意。」

  織田作之助的聲音透露出了些許煩躁。

  「我不該讓他們兩個獨處的。」

  想對比起來,太宰治極為冷靜:「她比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都要聰明,有自己的判斷能力。這個房間一點掙扎的痕跡都沒有,說明白葉是自願離開的。」

  織田作之助的腳動了動。

  「白葉雖然很聰明,但是與人相處上幾乎是一張白紙,被騙了也說不定……」

  「她不是真的孩子。而你只是暫時收留她一個月的好心人,不是她的親生父母,織田作。」

  「那個織田作之助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吧,當你孫子輩還差不多……!」一句話都沒有說完,五條悟渾身的毛都忽然炸了起來。

  但他為了避免被發現,硬生生的把痛處和反抗都忍了下來。

  「白·葉!」

  白葉一口咬住了五條悟後頸的那塊肉,沒有發出貓類的哈氣聲,牙卻尖銳的快要進去了。

  「五條悟,你說誰年紀大?」

  即便是心靈之間的感應,也足以讓人聽出她的不爽。

  五條悟四爪壓地,上面半趴著一只白葉,雖然沒多少重量,但她的牙可不是吃素的。

  雖然沒有反抗,但尾巴卻已經開始亂甩起來。

  「松口!」

  「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把你的喉嚨咬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變成貓的原因,白葉有點血腥起來,平時的話,一定是說把他塞進烤箱裡當面包烤之類的話。

  織田作之助絲毫不知道自己床底下有兩只貓在打架,他嘆了口氣。

  或許太宰說得對。

  「我的確一直希望白葉成為一個能夠擁有正常人際交往的孩子,不希望她被自己聰明的頭腦給束縛在高樓上……或許是我搞錯了。」

  「白葉有自己的一套判斷,不過……即便如此,我也希望能夠和她當面道別。」

  太宰治余光從織田作之助的床鋪略過。

  他這一眼極輕微又收回的快速,沒讓站在他對面的人發現半點異常。

  「森先生要求調查雪災的原因並解決,剛剛那幾個學生出去恐怕也是為了這個……很快還會再見面的。」

  隨著這兩個人的話題告一段落,並從房門出去後,五條悟就徹底放開了。原本被壓制的他,直接趁其不備翻身反壓住了白葉。同樣是第一次做貓,他就比白葉要靈活許多,威脅似咬住了她的耳朵。

  敏感又脆弱的耳朵被咬住,白葉吃痛的「喵!」了一聲,四肢並用試圖把五條悟踹開,尾巴的毛全部炸成了一團。

  好不容易分開後,白葉深藍的貓瞳通透著憤怒。

  「你敢咬我?」

  「你先咬我的!」

  五條悟的目光被白葉不停甩動的尾巴所吸引,瞬間又撲了上去。

  「喵喵喵喵(滾開臭狗)!!!」

  「喵喵喵喵喵(我現在是貓)!!」

  被獸性控制住的那刻起,這兩個人就已經不再是人了,而是發了狠勁要爭出一個高低地位的兩只貓。

  整件事走向不可控制的方向,是五條悟把白葉後頸皮給咬到嘴裡,發出威脅性的低吼開始。

  作為勝利者的五條悟把白葉壓在身下,遵照本能舔|舐她凌亂的貓毛,然後對著上面一口咬下去。

  白葉渾身僵硬起來。

  她發出微小的「喵」聲,因為體力在廝打時消耗的差不多了,所以顯得細軟又可憐。

  「五條悟,我警告你,現在立刻從我身上下去!」

  這個魔法會讓人真正的變成一只野獸,就像是被施於時撲面而來的惡意,邪惡而又飽含詛咒。但白葉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形……她拼命的掙扎起來,但體型差的太大了。

  五條悟作為人類時就有一米九多的高度,變成了貓也小不到哪裡去,反觀她,被壓在底下的模樣要不是因為是長毛,早就看都看不見了。

  她的瞳孔幾乎放大到了極致。

  這是貓類受到驚嚇時的本能反應。

  好在五條悟不是那種會輕易被本能控制的人,他冷靜下來。

  「白葉,我覺得有點奇怪……這個詛咒是不是有點問題?」

  雖然五條悟說這句話的時候,還咬著她的脖子,但仍然讓白葉松了口氣。

  至少還能正常溝通。

  「這份詛咒會讓人變成真正的野獸,只知道遵循本能。」白葉盡量冷靜的說:「你先松開我脖子,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你會比作為人類的時候更想親近我,這一點我也一樣。但不要用這種方式——!」

  白葉的後頸一松。

  知道這是五條悟自控能力還在線,將她放開了。

  「從我身上下去。」

  「不要。」

  覺得還挺有意思的五條悟遵從自己的想法,開始幫白葉剛剛因為被他咬著脖子而凌亂的毛。

  白葉:……

  她要把五條悟的脖子咬斷,然後劃瞎他的眼睛,再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告訴他到底誰才是這裡說了算的那個人!

  ……等等。

  她在想什麼?

  意識到貓的本能開始占據自己意識的白葉,忽然放松了身體,不再反抗。

  她絕對不會跟五條悟一樣的!

  放松的結果就是壓在她身上的五條悟越來越過分,甚至開始舔她的貓耳。

  被舔毛的時候她還沒有什麼感覺,只是心裡一直湧起厭惡被鎮壓的爭鬥欲,但貓耳上遍布著毛細血管且毛量稀少,那種砂紙一般的觸感和濕潤的氣息,讓她渾身一機靈。

  這讓白葉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喵叫。

  「喵喵喵(五條悟)——!!!」

  隨著這聲貓叫,白色的大貓身上綻放出刺眼的光效。

  「啊,變回來了。」

  重新變成人的五條悟躺在床底下,懷裡抱著白葉,眨了眨眼。

  白葉:……

  她甚至懶得去想為什麼五條悟會這麼快變回來的原因,大約和她共享到的六眼一樣的道理。這會死裡逃生的她,只想好好松口氣。

  總算結束了剛剛的折磨。

  而且因為另一只貓的氣味消失,她覺得空氣都香甜了不少。

  難怪平時見到的貓總是獨來獨往的。

  「白葉。」

  五條悟看著黑漆漆的床板,忽然嚴肅的開口。

  「喵(嗯?)?」

  白葉懶洋洋的甩了一下尾巴。

  那條毛絨絨的尾巴在五條悟赤|裸的腹部掃過,他身體忍不住緊繃了起來,聲音也低了一些。

  「……我嘴裡好像有你的貓毛。」

  白葉的尾巴一僵,踩著五條悟的胸口湊到他臉前,毫不留情的落下一爪子。

  然後從五條悟的身上跳了下去,姿態婀娜的走出了床底。

  「喵。」

  五條悟捂著臉。

  這句話貓語他聽懂了。

  是「滾」。

  當貓雖然有趣,但那種被本能控制的感覺並不好。

  中途有那麼一瞬間,他是真的想要「咬死」白葉。

  五條悟沉沉的看著床底板,忽然問道。

  「白葉,是誰給你的詛咒?」

  「……」

  「是我的老師。」

  「為什麼我沒有聽你說過?」五條悟把衣服一抓,從床底下出來,一邊穿一邊皺眉問:「在獄門疆裡,你說謊了嗎?」

  白葉舔著粉嫩的肉爪,連眼神都沒有給一個。

  「如果我說謊,或是隱瞞,你覺得我們兩個到現在還活著嗎?」

  「……」五條悟套衣服的手一頓,他看向白葉,微微眯起眼:「你之前忘記的東西,已經記起來了嗎?」

  「貓的形態會讓魔法失效。」

  只回答了這一句,五條悟就明白了。

  他把衣服拉好,穿上外套,拿起白葉的帽子和她的衣服。

  「你還真是……」

  末尾的話消失在打開窗後飄進來的風雪裡,五條悟回過頭,衝著坐在桌子上的白葉招了招手,「目前這個狀況,姑且還是先跟著我。你覺得呢?」

  「五條悟,你剛剛是想殺了我,對吧。」

  白葉端坐在桌面上,尾巴最上面那一節微微彎曲,形成了倒鉤的模樣。

  被玻璃似的貓瞳關住的深藍注視著對方。

  「白葉,」五條悟彎了彎嘴角,「你又怎麼知道,那不是我想求交尾呢。」

  即使是說出這種話,他也依舊臉不紅心不跳的,甚至還帶著笑。

  白葉盯著他許久,最終還是一躍而上,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五條悟輕笑了一下。

  「坐穩了。」

  一人一貓,消失在了風雪中。


第二十八章

  外面的風雪很大。

  白葉無法使用魔法, 眯著一雙貓眼,爪子緊緊的抓在五條悟的肩膀上以防被吹跑。

  一身銀灰色的長毛順著風吹的方向狂舞。

  「去哪?」

  「再找還有沒有開門的寵物店,給你剪個指——嘶!」五條悟隨口而出的話為他的肩膀帶來了一記重擊, 剛剛還有所收斂的白葉毫不留情的把爪子嵌了進去。

  白葉:「雪太大了,我需要保暖。」

  雖然這麼點貓爪子造成不了什麼很大的傷害, 但還是很疼的。

  五條悟百思不得其解, 白葉到底是有什麼底氣在作為一只貓,無法使用魔法的情況下還這麼囂張的?她就不怕自己真的殺了她嗎?展開領域,把她解決……

  這裡的環境不太適合一只體型嬌小的貓咪生存,白葉已經被冷的有些發起抖來。她正努力讓自己挺直身體,不朝著旁邊的人靠近。

  比起五條悟變成貓時的「順應本能」和「把握尺度」, 她顯然非常抗拒變成貓之後的所有現狀。

  白葉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

  這份詛咒的魔法來自於她的老師。

  寓意為「期待她在愛人面前醜態畢露, 毫無還手之力的被殺死」。

  真是遺憾,她沒有愛人, 也絕不會屈從於獸性的本能。

  即便瑟瑟發抖, 白葉的貓眼始終入冰封的雪原, 任憑景色變幻,風雪仍舊。

  五條悟把白葉塞到了自己的衣服裡, 懷抱著殺意,動作也不會如何溫柔。

  「沒空給你找地方休息了, 橫濱還有任務。」也許是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下手的原因有些心煩, 沒有往常的俏皮話, 他簡言意駭的說明了情況, 找准了咒力來源的中心,直接從空中瞬移了過去。

  忽然被塞到衣服裡的白葉在這處黑暗又暖和的地方呆滯了十秒。

  她後頸皮還殘留著被拽的觸感,也無法忘記被拽住後渾身僵直無法動彈的狀態。

  五條悟這家伙,真的把她當貓了嗎啊!?反應過來之後, 白葉憤怒的掙扎了一下,抓著五條悟的衣服爬上去,露出了一顆毛絨絨的腦袋。

  變成貓之後,原本就有些偏圓的眼睛更是和球似得,她壓下心裡剛剛湧起的生氣情緒,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外頭。

  感覺到脖子處探出來的毛絨絨觸感,五條悟也沒有太在意,順手把白葉的帽子給戴到了頭上。

  嗯,感覺一下子清爽了。

  落到地上後,他左右看了一眼。

  這是一處環山車道,不僅邊上的護欄全部被暴力連根拔起甩在一旁,地上的厚雪也坑坑窪窪的。

  剛剛結束戰鬥嗎?

  五條悟走到彎道外沿,探頭向下望出去。

  底下盤旋著深不可測的咒力,已經形成了明顯的咒雲。

  「還未完全形成特級咒靈嗎……」

  能在這種情況下讓悠仁他們吃虧。

  看來事情有趣起來了。

  五條悟直起身,戰場已經轉移到後面去了,是被迷惑了?還是不得不轉移陣地?他摸了摸下巴,略挑了一下眉。

  以他的能力收拾一個未形成咒靈的咒胎自然是分分鐘的事情,但對於對方的形成原因和干擾一座城市天氣的能力都有些感興趣,五條悟決定暫時放過他一命。

  習慣性的想去摸一下墨鏡,而後才反應過來沒有戴的五條悟露出了一個清爽的笑容。

  「糟糕,落在那個織田作之助的家裡了。」

  說著,他干脆的把帽子給拉了下來。

  裡面截然不同的風景,讓他的大腦都有那麼一瞬間的舒適。

  不過向來寶貝帽子不讓別人碰的白葉,這會卻一言不發。

  難道是知道阻攔不了他,所以干脆眼不見心不煩了?五條悟干脆的找了棵樹跳上去,背靠著樹干悠閑的坐了下來。

  隨口道:「白葉,這頂帽子是你親手做的嗎?」

  周圍雖然戰況激烈,但是沒有血跡,咒胎也還未完全誕生,悠仁他們三個經過澀谷一役實力大漲,出不了什麼問題。這會過去也只是看戲,不如休息逗一會貓。

  白葉扒著他的衣領縮在那,化作貓的身子自然而然的晃了晃頭。

  「是我老師送的。」

  【白葉,是誰給你的詛咒?】

  【是我的老師。】

  五條悟一頓。

  又笑:「看來你很喜歡你老師?」

  被自己的老師施於詛咒,又將他送的帽子視若珍寶。

  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過往,由此可見……白葉到底刪了自己多少記憶。

  「帽子的確是她送我的,裡面的星石卻是我一顆一顆放進去的,與她無關。」事到如今提起老師,白葉已經沒有什麼多余的感情給予了,還不如她的耳朵與五條悟的下顎碰在了一起,癢癢的折了好幾下時的更讓人討厭。

  「你是說這裡所有的星星都是真的?」在看到保存星星的魔法時,五條悟就隱隱有所猜測,但卻沒有想到是真的。

  白葉把星空裝進了帽子裡。

  浪漫又恐怖的魔法。

  也不知道她究竟幾歲了,才能存下入塵埃般多的滿天星辰來。

  五條悟看著高瘦,胸膛卻十分結實,縮在上面的白葉只覺得又冷又硬不太爽快,就順著鑽到了他的懷裡去,頭也不想露出來。

  一陷入溫暖的懷抱,白葉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整只貓舒舒服服的軟成一團,身上被一只寬大的手來回順著毛發,時不時抬起下巴享受溫柔的撓撫……

  等等……手?

  她身上怎麼有手?

  白葉身體一僵,緊接著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Maowu——!」

  在懷裡的貓喉間發出威脅性聲音的同時,五條悟吃痛的「嘶——」了一聲,極快的把剛剛伸進去擼貓的手拿了出來。

  掀開帽檐一看,果然又是好幾道抓痕和一口血洞。

  他不禁暗道:真是魔女變成貓,比野貓還野。

  甩了下手的功夫,手上的傷口就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這並不是他使用了反轉術式自愈,而是白葉的「永生」帶來的快速愈合。

  五條悟目光往深林的背後方向看了一眼,這個位置大概能夠感應到另一邊戰鬥的氣息。他雖然想讓幾個學生盡情成長,卻沒有真的打算讓他們去死。

  所以還是時刻關注著戰局的。

  感覺上目前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五條悟便閑閑的開口了。

  「白葉。」

  他懷裡的貓悉索動了一下,似乎在找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喵?」

  和白葉本人的聲音不同,這聲平和的貓叫,柔軟又細長,顫巍巍的像是風雪中的小花似得。

  讓五條悟微微眯起了眼。

  許久沒有等待五條悟接下來的話,白葉不耐的甩了一下尾巴。

  「什麼事?」

  「讓我摸摸嘛——」五條悟張嘴就是撒嬌的口吻,剛剛才被撓的手又覺得蠢蠢欲動,「明明毛又長又順,還很暖和,這麼可愛的貓體,到底哪裡惡心了?」

  「難道,貓在你們那裡代表著不詳?」

  白葉的藍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

  「你在對我好奇嗎?」

  她悄聲無息的打了一個哈欠,貓瞳微微眯起,長尾蜷曲在五條悟的懷裡不規律的甩動。

  「我可不想身邊呆著一個知道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的人,你死心吧。」

  等變回人之後,她身上的記憶魔法效果也會回來。

  她不想讓五條悟知道她不知道的事情。

  五條悟隔著衣服,將手放在白葉的頭上,虛虛的靠著:「那作為人的你還會恢復記憶嗎?」

  「這一次我的失憶只是由物理損傷帶來的,而不是魔法。我的大腦構造有些許不同……所以沒有立刻恢復。」白葉的耳朵微動,「等我變回人之後,……」

  她停頓了一會。

  五條悟沒有保護她的理由,說了反而可能會壞事,算了。

  繼續留在那位織田作之助的身邊,也不算什麼無法接受的事。

  五條悟:「嗯?」

  白葉將掌心微微彎起,湊到嘴邊舔|舐了兩下,又立馬放了回去。

  「沒什麼,你還要在這裡呆多久?」

  「呆到咒胎孵化吧。」五條悟在手背上剛剛被白葉抓傷的地方舔了一口,眸色微亮:「或者,事情再嚴重一些的時候。」從後勤傳來的消息來看,政府已經把城市的人員安頓好了,目前正在把受災範圍控制在這座山上。

  同樣是操縱天氣之中的「雪」,這匹詛咒比上一次預見的就要高級許多。

  也不知道悠仁他們能撐多久。

  他微眯起眼,這麼冰天雪地的郊外,玩手機也嫌手冷啊。

  白葉要是給摸就好了。

  如果是失憶的她化身的貓,那一定會願意讓他摸的吧。

  白葉沒有變貓的時候,他就曾經摸過那頭銀灰色的秀發,順滑如海藻。此刻變成了貓,更多了幾分溫熱輕棉的柔軟觸感,讓人流連忘返。

  「真的不能再摸摸?」

  「喵(滾)。」

  ……

  …………

  不知過了多久,五條悟忽然站起身,將白葉隔著衣服托起:「自己抓穩了。」

  他面色凝肅,幾個跳躍間飛速往樹林的背面趕了過去。

  原本睡得好好的,如果不是場合不對都快咪著的白葉只覺得自己忽然被上下顛了一下。好在剛剛和五條悟打架那會無師自通一般學會了四肢並用的本事,這會直接抓住了他的裡衣掛在上面,隨著五條悟的動作被帶的一晃一晃的。

  對方幾個上下跳躍,就讓她在裡面被晃蕩的頭暈目眩。

  一時難以思考。

  五條悟除了剛站起來時托了一把白葉,後面就真的沒有再碰她一下,也不擔心她是否會掉下來。

  一直到學生們戰鬥的地方才緩緩停下。

  「還真是被收拾的很慘啊。」

  走出來的五條悟將帽子摘了下來,捏在手裡,雪色的短發幾乎要與背景融為一體。

  「五條老師!」

  虎杖悠仁松了口氣,他背上背著伏黑惠,釘崎野薔薇在不遠處與一團雪做成的咒靈戰鬥。見這邊的動靜,干脆故意被打中,踩著對方的攻擊一個後傾退了過來。

  「這個咒靈會用幻術,而且到現在找不到他的本體到底在哪,剛剛伏黑君……」釘崎野薔薇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五條悟的身後,只余下空蕩蕩的深雪一片。

  一如前一個月一樣,再也沒有那個總是跟在他背後,神情淡淡的「魔女」白葉。

  五條老師沒有把白葉帶回來嗎?

  她遲疑了一瞬,繼續道:「剛剛咒胎突然出現集合力量攻擊我們時,伏黑為了救虎杖擋了過去,他的手上突然出現了圓陣,抵御了攻擊,但還是昏過去了。」

  「五條老師,為什麼咒胎沒有成形就已經能夠運用如此強大的力量?」

  五條悟走過去看了眼伏黑惠的情況。

  「他沒事,白葉給他賦予的防御魔法應該生效了。」

  聽到自己的名字,緩過神來的白葉順著五條悟的身體往上爬了兩下,從他的衣領中艱難的把頭伸出來。

  然後看向了被背在虎杖背上的伏黑惠。

  「喵嗚~」

  一聲輕盈的貓叫,吸引了在場三個人的注意。

  虎杖悠仁睜大了眼睛:「貓?」

  釘崎野薔薇:- -??這個人在別人要死的時候還去擼了一直貓來?

  雖然已經體會過好幾次了,她都快習慣了,但帶貓過來還真是第一次。

  還是,這麼漂亮的貓!

  釘崎野薔薇忍不住盯著那只貓瞧了起來,雖然只有一個圓乎乎毛茸茸的貓頭探出來,但略凌亂卻不雜的長毛,靈動的深藍貓瞳,看起來就十分柔軟尖耳……

  啊啊她也好想把貓貓抱在懷裡讓它呆在自己的衣服裡!!!

  釘崎野薔薇倒抽了一口氣。

  貓,人類難以抗拒。

  釘崎野薔薇默默握拳。

  「這麼快就丟了一條命,他運氣還真是差啊。」

  說不上是冷嘲的口吻,白葉蹭在五條悟的脖子處,懶散的掃視著這裡的情況。

  五條悟一手抓住了剛剛突襲而來的咒靈,隨手甩開。

  「能夠操縱這麼大範圍的天氣,實力不應該只有這麼點……」他凝神感知了一會,只覺得周圍咒力混亂駁雜,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對方的具體位置。

  這世界的「雪」真漂亮啊。

  懶得聽他們說話的白葉,轉了個身探出來半趴在五條悟的肩上,看著他身後的皚皚白雪。

  就像是這個人的頭發一樣,與她相同又相反的命運。

  真是讓人羨慕。

  灰色長毛與白發交融在一起,參雜成斑駁的銀灰。

  好似被污染了的白雪一樣。


第二十九章

  白葉立耳聽了一會五條悟和他學生之間的對話。

  自然垂落的尾巴一晃一晃的。

  她第一次自己出任務時, 似乎也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看似在一旁圍觀的老師,偶爾說出的話卻帶動著她的思考,或是關鍵時刻的提醒……挽救了她的生命與任務。

  五條悟現在做的事情也是這樣。

  旁觀卻不出手, 提點但不直言。

  隨著時間的流逝耳邊的話漸漸變得模糊起來,白葉一直圓圓的貓瞳, 也隨著烏雲背後的月光泄露出來, 變成了豎瞳。

  看著眼前飄落的大雪,她突然伸出爪子抓了一抹來,低頭注視了兩三秒後,竟然伸出舌頭舔了起來。

  「還沒有解決嗎?咒術協會派來的最強咒術師,也不過如此嘛。」

  一個聲音突然插入這裡的戰鬥, 踏著風雪、帶著手下趕過來的正是太宰治, 他左右看了一眼,注意到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伏黑惠一挑眉:「看來我來的很及時?」

  一同跟著的織田作之助目光落在五條悟身上, 他向前一步問:

  「五條先生, 白葉在哪?」

  「她在一個非常安全的地方呆著。」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呆在他的肩上更安全的地方了。

  五條悟一聳肩, 隨著他的動作,肩上的貓在他肩窩處磨蹭了一下。

  垂在他衣服裡面的尾巴也不爽的甩了一下, 輕飄又重的打在他胸膛上。

  為了避免白葉鬧起來,他把手指按在貓的後頸處微微用力安撫著。

  「給我點面子嘛, 你不是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你變成了貓的模樣嗎……在這裡暫且當自己是一只真的貓吧, 反正是假裝的。」他嘴唇微動, 輕聲道。

  織田作之助臉色微微一變。

  他不知道白葉之前是否是咒術協會可以數得上名號的咒術師, 在他眼中,白葉只是一個失去了全部記憶的孩子而已。現在孩子不見了……他當然著急。

  太宰治看了一眼背對著人群,趴在五條悟肩上的灰貓一眼。

  忽然誇了起來:「五條先生的貓看起來真漂亮啊,特別是那身灰色的長毛, 就好像是綢緞一樣。」

  ——這個小鬼,看出什麼來了嗎?

  五條悟眯了眯眼,剛想說話,耳旁傳來一聲柔軟的貓叫。

  「喵——」

  白葉叫的太好聽了。

  特比是比平時聽慣了她頤指氣使的模樣,這會乖巧又溫柔的假像,讓他實在是有些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懷裡好好「親昵」一番。

  這樣一想,他剛剛沒有下手的原因似乎也找到了……怎麼會有人舍得對這麼可愛的小貓下殺手呢?

  五條悟堪稱溫柔的伸手上去揉了揉白葉的頭。

  「嗯?餓了嗎?」語氣也很柔和。

  「喵……」這聲貓叫聽起來懨懨的,心裡也沒有傳來白葉諷刺的聲音。

  五條悟覺得有些不對勁,側過頭來看了一眼,雖然有他的遮擋,但白葉的身上還是沾了雪花,這會正趴在他的肩頭半眯著眼睛。一副可憐兮兮的慘樣,見到他轉過臉來,還親昵的湊過來蹭了蹭。

  「……?」

  五條悟把白葉化作的灰貓小心的從肩上抱下來,舉在自己眼前。

  灰貓眨著靈動的藍瞳,衝他可愛的歪了歪腦袋。

  「喵嗚?」

  不會真的變成貓了吧……

  在五條悟思考的間隙,他臉上被濕漉漉的舔了一下。

  「……艸。」

  真的變成貓了。

  五條悟幾乎是立刻把貓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裡,「悠仁,老師要離開一下。」

  他把帽子往頭上一戴,扭頭就瞬間消失在了這裡。

  虎杖悠仁:???這個人??就這麼走了???

  他目瞪口呆。

  一旁的釘崎野薔薇不太確定的說:「你剛剛有沒有看見五條老師衣服冒出來一個頭……?」

  虎杖悠仁回憶了一下,然後詭異的沉默了一會,艱難的說。

  「好像……看到……了……」

  還有白白的,細細的,兩條腿。

  從衣擺那邊晃了出來。

  想到很多電影裡面都會講魔女變成貓的情節,虎杖悠仁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該不會那只貓就是白葉吧?……」

  織田作之助:?

  他瞪大了眼睛,立即看向了五條悟消失的方向,「白葉?」

  剛剛那個是白葉??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

  能變成貓的術式……?看起來更像是異能力啊。他眸光一瞥,伸手直接摸到了撲過來的咒靈身上,「雖然但是,現在好像沒有那麼多空閑可以討論別的東西了呢。」

  面對這樣的情形,其他人面色也紛紛嚴肅起來,不再去想剛剛的事情。

  ……

  …………

  五條悟把白葉帶回了剛剛呆的地方,懷裡抱著全|裸少女的他,沉思起來。

  兩到三天並不是變回人的唯一辦法。

  還有一個就是像他一樣,順應獸類的本能,把自己當做一只真正的貓。

  在被本能吞噬的那一刻,就會變回人類的模樣。

  這點他沒有告訴白葉。

  不過看她抵抗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沒能扛過來自老師的「詛咒」。

  ……現在該怎麼辦?

  姑且是先把白葉暴露的情況降到了最低,可是白葉恢復人類的模樣之後,記憶就會消失。

  咒靈的事情也不能再放了,得去趕緊解決才行……

  「這裡是哪?」

  之前為了方便裝貓,就沒有扣緊的外套此刻更是大開,同時感知到冷與舒適的白葉下意識的靠近了身邊唯一的暖源——五條悟身上,雙手環住對方的腰間,努力汲取著溫暖。

  那頭銀灰色的長發失去了貓類毛發特有的柔軟毛絨,恢復了以往的順滑光亮,蹭到五條悟的喉嚨上,冰涼絲滑。

  讓他喉間不自覺的動了動。

  「這裡是環山公路……」五條悟低聲說。

  不是沒有這麼親密的摟抱在一起過,距離限制沒有解決的時候,兩個人只要睡在一張床上醒來時一定會是互相擁抱的狀態。

  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

  五條悟隔著衣服抱著白葉都覺得有些燙手。

  他察覺到對方身上的顫抖,深吸了口氣,伸手把外套脫下來極快的披到她身上,再抱到懷裡來,好讓她盡量暖和一些。

  剛剛丟在這裡的衣服跑哪去了?

  就算他的衣服被白葉穿在身上足以充當一件小披風,但到底還是遮不住全部,他的手搭在對方的大腿上,光潔的肌膚接觸多多少少帶來了些許曖昧的旖旎。

  「好冷。」

  白葉被冷的發抖,才短短一會的功夫,她的耳朵就已經被凍的有些發紅了。

  她想不明白,上一秒還在織田作之助的臥室裡,怎麼會突然赤身裸體的到了環山公路上。

  而且剛剛……

  白葉將臉貼到五條悟的脖子上,好讓自己暖和一點,想到之前的畫面,她開口問:「五條悟,你親我了?」

  五條悟:……

  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難辦了啊,你的衣服好像被吹走了……」沒有回答白葉,五條悟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來。

  說實話,他也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應用領域——「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瞬間龐大的咒力蔓延而開,風雪停止,空間變化。

  白葉也不再感到冷了。

  五條悟把她放下來,神色莫測。

  在這個領域裡,他可以殺了她,利用領域的特性阻止她的靈魂跑到自己的身體裡來。

  他的目光落到了白葉被黑色的高領外套半遮住的白細脖子上。

  永生魔女並非不死的魔女,把脖子擰下來的話,還是會死的。

  默不作聲披著外套,安靜的觀察著這處奇妙空間的白葉忽然回過頭來。

  她微微歪著頭,「五條悟,這裡是哪?」

  好半響過去,五條悟才將視線挪到白葉的臉上。

  失去了記憶的她,瞳色都好像淺了一些。

  這讓他輕輕笑了起來。

  「你現在在我的領域裡頭,——領域的效果,你想試試看嘛?會很有意思哦。」他的口吻像是拿著糖的大人,正在引誘孩子一般。

  臉上帶著笑意,心裡卻謀劃著如何殺死她。

  白葉赤著腳朝五條悟走近了一步,「我以前知道「領域」,了解它的存在嗎?」

  「以前的你啊,」五條悟雙手環胸,想起了學術狂似的白葉,「你只看我施展了一遍,就復制出了自己的領域。」

  當時的白葉是否有想過自己處在領域之中,會被自己殺死?以她的聰明,應該已經想到了吧。想到了還主動要求看一遍,……在賭他不會動手,還是賭自己剛剛開發的領域一定不會輸?

  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五條悟眸色一暗,白葉沒有說錯,他對她產生了好奇。

  白葉點了點頭,既然以前的自己能做到,那現在的自己也能。

  那就不用好奇了。

  所以,「會死嗎?」

  所以這個世界上,沒有她無法了解的東西。

  除了死亡。

  「……搞不好會哦。」五條悟笑著說。

  白葉將身上披著的外套穿好,隨意扣上兩顆扣子,剛好能夠遮擋住她的身體和微翹的臀部,只露出兩條腿來。

  她踮腳取下了五條悟頭上的帽子,戴到自己的頭上。

  神色輕快起來。

  「——那,來吧。」

  「我期待,你的領域。」

  奇怪……這會又對帽子在意了起來。

  五條悟往後退了一步,干脆的把白葉暴露在了領域裡面。

  在一切發生之前,就連他也無法確定這是否會起效。

  因為所有都建立在他的推測之中。

  如果無效,那他就只能好好地把白葉保護起來了。

  冷眼瞧著白葉的模樣,五條悟嘴邊的弧度慢慢放平。

  怎麼說呢……他其實並不討厭白葉。

  可是這不代表能接受自己的生死隨時可能受到威脅。

  白葉也在將靈魂「場化」的時候,抓到機會就試圖將他直接融合。

  懷抱著彼此的殺意這點,他們兩個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白葉這麼做只是單純的討厭受制於他,而本身卻在期待死亡的來臨。

  失去了記憶的白葉,也失去了不能死的理由。

  就開始走向死去的道路。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白葉沒有半點不適的模樣。那麼結論是——

  無用。

  「我的大腦構造與常人不同……」

  五條悟大概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領域並不是沒有作用,而是對白葉沒有效果。

  似乎知道無法死去,白葉抬起頭來,望著領域所帶來的浩瀚宇宙。

  「為什麼想死?」五條悟問。

  「經常會有一種衝動,對周圍的一切都很厭惡,也很討厭自己。」白葉平靜的說:「但找不到原因,或許是和我失去的記憶有關聯。但是……後來我發現了,我想死是多麼正常的一件事情。」

  「因為很無趣嘛。」

  「找不到可以活下去的理由,但是死亡會給我帶來生者無法理解的「知識」。」

  「兩相對比之下,沒有可以選擇的余地了吧,正確的選擇一目了然。」

  五條悟啞然。

  他攤手說:「那真是太遺憾了,因為我已經決定要讓你活下去,至少——安全的活到你恢復記憶為止。」

  既然無法殺死,那就好好保護起來吧。

  怎麼說白葉也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人。

  聞言,白葉看向五條悟,掃過他的全身,然後走過去又抬起頭仔細看他的臉。

  五條悟也微微低頭注視著白葉,任由她打量。

  「嗯?」不輕不重的嘆詞,也聽不出來他具體的情緒。

  白葉伸手想要摸他的臉,但有些夠不到,就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矮下身來。

  五條悟照做了。

  「你想做什麼?」

  矮下身來的五條悟輕而易舉的被白葉摸到了臉。

  冰冷柔軟的觸感。

  「五條悟,我讀到過男朋友的意思。」

  「相愛的兩個人才會在一起。」

  白葉的手指輕輕從五條悟的臉頰上劃過,摸上了他的眼睛,就像是在餐廳那會一樣。

  「我喜歡你的眼睛。」

  「喜歡你的頭發。」

  手順著朝上,雪白的發絲順著手縫出來。

  「喜歡觸碰你的感覺。」

  這種喜悅就好像從靈魂之中而出一般。

  「這是愛嗎?五條悟。」

  五條悟頓住,他維持著傾身的姿勢,湊在白葉的眼前,頭頂被撫摸著。

  銀灰長發的魔女穿著他的衣服,臉上的表情是那麼的困惑和專注,仿佛是在解世界上最難的數學題一樣。

  「我也喜歡你的眼睛。」

  「喜歡你如海藻般順滑的長發。」

  「喜歡與你接觸的感覺。」

  他很少說謊。

  這些都是實話。

  但這不是喜歡,更不可能是愛情。

  這全部都來自於靈魂連接的副作用,這種副作用是迷人且致命的。

  看著白葉單純明快的眼睛,五條悟暗嘆一聲。

  失憶的魔女實在是太犯規了,如果能一直保持這樣的狀態……

  五條悟低頭白葉額前落下一吻。

  這個吻干燥、溫熱,一觸即離,也不帶一絲愛意。

  他聲音低啞道:

  「我只能告訴你這些,白葉。」

  「看,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你不明白的東西,愛是什麼。」


第三十章

  環山公路顧名思義, 是一條環山而繞的公路。因彎道極多,山壁陡峭,事故頻發, 再加上山頂只有一間破破爛爛的神社,這裡已經許久沒有人來了。

  此刻被白雪覆蓋, 冷月而照, 顯出了幾分冷森的氣氛。

  因為不方便帶著此刻的白葉過去,五條悟就解除領域後,干脆利落的教會了她如何召喚魔杖和取暖與自保的魔法,就立刻趕往已經悄聲無息的山背另一面去了。

  至於白葉,她的思維陷入了五條悟所說的愛中。

  「看, 這個世界上還有一樣你不明白的東西, 愛是什麼。」

  對方的話語仍在耳旁,白葉頗有些不服氣。

  她穿著五條悟的外套, 上面的扣子已經被一顆一顆扣好, 再加上有魔法的加持, 就算外界再如何雪深也無法影響到她。

  落雪的顏色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下,顯出了幾分灰白來。注視著地上深厚的積雪, 白葉的頭忽然針扎似得疼了起來,眉頭緊緊皺起。

  不, 不對……不是白色的雪。

  是更肮髒的顏色, 「灰色的雪」。

  記憶中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像是在下灰塵一般落著「雪」。

  「你沒有見過灰色的雪嗎?真羨慕啊, 我也不想見到這種代表神明憤怒與世間罪惡的肮髒玩意兒……」

  誰在說話?

  白葉像是要把疼痛甩出去似的擺了擺頭。

  眼前的雪是冷白的顏色,雖然因為燈光的原因暗了一些,但和記憶中不同。

  腦海中也有白色的雪——

  有誰拉著她蹲在雪的面前,興致衝衝的告訴她……

  「在地球呢, 水在空中凝結後再落下時,就會變成雪,跟什麼神明、魔法和咒術都沒有關系。」

  「怎麼樣,很好看吧?」

  從記憶的碎片中抽身,白葉眼前只余留下了最後那抹藍色的畫面,微微心悸的感覺,讓她不自覺的抓住了胸口的衣服。

  在原地站了一會,她蹲下身,往積雪裡面挖出了個淺坑。

  「不是……藍色的啊。」

  路燈的照耀下,雪色還是雪色,也沒有所謂的藍色。

  嘗試失敗的白葉默默站起身來。

  她又想起了五條悟的眼睛,雪白的睫毛、湛藍的色澤。

  這兩天她受到啟發,讀了不少有關於愛情的書籍。

  其中愛與恨,常常被聯系在一起。

  也留下隱喻,暗示著AAKH(命運)操縱著愛情。

  說愛是占有、是守護、是自私、是希望對方得到幸福。

  也說愛是恨、是貪、是欲。

  感情並不是1+1=1,書上的答案太多了。

  或許是3或者1000,或許甚至得出來不是一個數字。

  正當白葉思索時,遠處傳來了輪胎與地面摩擦的聲音。

  「滴滴——」

  是五條悟安排來接她的人。

  伊地知緩緩開著車上山過來,一路小心的看著延邊的道路,生怕錯過了接到白葉小姐。

  終於在這裡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他停車下來。

  「白葉小姐,這裡是衣服。」

  看著眼前被雙手捧上的服裝。

  白葉微眯起了眼睛,「你認識我嗎?」

  伊地知誠實的點了點頭。

  何止是認識呢。

  「你也認識五條悟。」

  白葉沒有去接衣服,她有些問題想要了解清楚。

  「是的。」

  「我和五條悟是戀人嗎?」

  「?!」

  伊地知聽到這個問題下意識的抬頭,卻一眼望入了白葉注視著他有些泛著冷光的眼睛裡,連忙又低頭說:「是的,您和五條先生是戀人關系。」

  白葉小姐失憶的情報他也有,既然問出這樣的問題,那應該就是五條先生說過……這兩個人果然是男女朋友關系!!!

  想到之前上報時還被嘲笑了的伊地知默默在心裡握拳。

  他的猜測一點也沒有錯!

  「是嗎……」心裡的懷疑被抹消,白葉又問:「你覺得愛是什麼?」

  冷汗從伊地知的額間緩緩滑落。

  為什麼問他這個問題?難道是因為跟五條先生吵架了,懷疑對方出軌,所以想從他這裡得到情報的暗示嗎?

  他謹慎的回答說:「我也不太清楚愛具體的含義,但那一定是人類所產生的情感中,最熱烈的一種吧。」

  說到底他一個牡丹為什麼會知道愛啊。

  伊地知在心裡深深嘆了口氣。

  「最熱烈的感情……」白葉側頭看向山下,那裡環繞著一片咒力所凝聚的烏雲:「五條悟愛我嗎?」

  伊地知:!

  果然是被懷疑出軌,來找他興師問罪的吧!他只是個開車(bushi)的為什麼要為難他啊啊啊。

  「這、這……」伊地知冷汗直流,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說喜歡我的眼睛、頭發,與我肌膚相觸的感覺。」白葉絲毫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帶給伊地知多大的衝擊,自顧自的繼續道:「可沒有說他愛不愛我,也不告訴我失憶之前的我是否愛他。」

  「愛是有跡可循的,而並不是和死亡一樣,只能等到來真正體驗後才能明白。」

  伊地知:……???

  為什麼白葉小姐嘴裡的五條先生說出來……那麼像……他為自己心裡的想法感到一陣恐懼。

  那麼像一個渣男。

  遠在山背的五條悟:阿嚏!

  白葉覺得自己想明白了。

  「只要我繼續活著,我就能明白、甚至體驗愛是什麼。」她微微一笑,深藍色的瞳孔微微透亮,「所以,果然這個世界上只有死亡是我不明白的東西。」

  愛?她不需要每一件事都親自去體驗,愛也是一樣。

  伊地知:「死死死死死亡?白葉小姐,」他咽了口口水,一直對白葉有一種莫名畏懼的他,此刻也小心翼翼的:「我們先上車吧,我把您送到山下去,這裡不太安全。」

  正當伊地知勸導的時候,山體背後傳來一聲巨大的響動,咒力幾乎要化成實質的波動從空氣中呼嘯而來。

  地面也隨之一陣顫抖,伊地知差點摔倒,好在及時扶住了身後的車子。他松了口氣的同時,准備抬頭催促白葉上車,好送她下去。

  結果一抬頭就看到站在彎道旁的白葉瞬間被從山背逃竄而來的咒靈給擄走的畫面。

  伊地知:……

  他待會死定了。

  瞬間趕到的五條悟:「伊地知?白葉呢?」

  他是追著咒靈過來的,此刻看到只有伊地知一個人在這裡,立刻皺起了眉。

  人傻了的伊地知:…………

  他下一秒就要死了。

  察覺到背後有什麼東西,白葉側過頭去,看到了一雙純白的眼睛。

  然後她就被帶走了。

  白葉微微垂下眸。

  是詛咒嗎?太宰治曾經說過的東西。

  誕生於人類的情感之中。

  死在白色的雪裡,好像也不錯。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不理解愛是什麼。」

  她可以理解,只是沒有必要而已。

  白葉在心裡反駁。

  「……咒胎要孵化了。」

  五條悟看著特級咒靈的本體在崖地下大綻光芒,面色凝重。

  「他的術式可以使人進入幻境,吸取對方的力量。」現在白葉被帶走,即便沒有記憶,她身體裡龐大的魔力不知道是否能被為之所用。

  最糟糕的是,現在被帶走的是那個沒有自保能力,且帶死志的白葉。

  他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

  是虎杖悠仁他們與橫濱港口黑手黨的人趕了過來。

  虎杖悠仁心直口快的問:「那我們現在趕緊下去救白葉吧!」

  織田作之助也聽到了五條悟剛剛所說的話,臉色一凝。

  他的能力「天衣無縫」在與人對戰時很有用處,但與咒靈對抗,充其量只能當做是防御手段。因為槍械對咒靈沒有絲毫效果,只能與太宰做配合來消滅咒靈的分|身。

  在五條悟趕回來之前,他們光是對付分|身就已經狼狽不堪,更何況現在咒胎的本體出現,已經要開始孵化。

  「這匹特級咒靈孵化後會擁有領域嗎?」伏黑惠忽然問道。

  「說不定會。」五條悟頭上還戴著帽子,神色多少有些嚴肅。

  希望他走之前對白葉說的話能夠起效吧。

  太宰治額頭不住的有血滲下來,就算他可以使咒力無效化,卻也受了點傷。

  此刻正面色沉沉的看著緩慢從山崖底下漂浮到空中的咒靈上。

  中也目前在出差中,芥川在趕過來的途中。

  目前在場能夠派上用場的人一只手就能數的過來。

  剛剛如果不是五條悟及時趕到,或許就全軍覆沒了。

  只可惜他在抓住咒靈的那一瞬間,因為去接不小心掉下來的帽子被對方跑了。

  織田作之助可以預見數秒後的未來。

  此刻面色微變,「大家快躲開!」

  他一把拉住太宰的手,就往後方迅速躲避。

  其他人剛剛已經見識過他的能力,也紛紛跟著避難而退。

  五秒後,剛剛所有人站著的地方被仿若流星般的隕石之擊砸出一個巨大無比的深坑,積雪、樹木、石頭、土壤,全部消失無蹤。

  帶著學生們退到安全位置的五條悟面色一沉。

  這是……

  「隕落術」。

  是攻擊魔法。

  是白葉?

  已經蘇醒的伏黑惠忽然朝著空中的某處指了過去,「那是……」

  釘崎野薔薇瞪大了眼睛:「那是白葉?!」

  「真的假的?」虎杖悠仁也看了過去。

  只見空中懸立著一個人。

  銀灰色的長發在月色下閃閃發光,純白的眼瞳裡什麼都沒有倒映,一片虛無。

  「那雙眼睛……咒靈的眼睛?」伏黑惠觀察著空中的「人」,「是咒靈?」

  五條悟冷漠的說:「那不是白葉,眼睛的顏色不對。身形也小了很多,頭發也醜的要命。」

  白葉這家伙……被誘拐了嘛?

  為什麼隔了那麼遠五條老師還能看出來身形不對啊。

  虎杖悠仁開始沉思。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站在一棵樹上,他面色凝重的對樹下的屬下命令道:「通知所有人撤退。織田作,我們也撤。」

  「不行,白葉還在這裡!」

  織田作之助直接拒絕。

  「織田作!」

  就當他們爭執不休時,天上孵化出來的與白葉極像的咒靈緩緩伸出手來。

  五條悟也幾乎是同時的伸出手,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領域展開,無盡幻境——」

  兩方領域同時展開。

  龐大的咒力混雜著一絲奇異的力量擴展而開,兩股力量碰撞之下,五條悟的領域被中和了。

  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最強無敵的咒術師的領域……被中和了!?

  ……

  …………

  在一陣漫長的黑暗過後,五條悟發現自己周圍的環境變了,他從原本的環山公路,到了一處立滿了類似於歐洲中世紀建築模樣的地方。

  不,這裡是——

  白葉記憶中的模樣。

  「快看,這個人穿的衣服!」

  「白色的頭發……」

  周圍窸窸窣窣的,似乎在對他評頭論足。

  領域被中和,又被投入了這種畫面,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五條悟干脆放松了精神,打算先把這裡逛一逛。

  他剛想把雙手想要插進口袋,卻撲了個空。

  這才記起來外套已經留給白葉了。

  早知道把她帶在身邊了。

  五條悟嘖了一聲。

  周圍看起來像是中世紀的歐洲,但仔細看去,文字、語言、長相還有商店裡售賣的東西都不太一樣,前面甚至還有人用魔法表演換錢。

  一派平和熱鬧。

  白葉的記憶力沒有關於這類的事情啊。

  沒當做知識收納?

  不過,既然已經確定了這裡是白葉的記憶,那麼……出去的關鍵也就在白葉的身上。

  「抱歉~」五條悟隨手攔住了一位女性,朝她露出燦爛的笑容來:「請問你有聽說過永生魔女嗎?」

  美是一種通用的殺器。

  就算在異世界也是一樣的。

  被攔住的是一位金發的少女,看清楚面前人長相後,她下意識的臉紅了一下。

  然後才細聲細氣的說:「永生魔女?我沒有聽說過使用永生稱號的魔女大人哦。您是在找人嗎?」

  「是嗎……」五條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麼,他微微嘆了口氣,眉間皺起了細微的痕跡,「我正在找一位稱號為永生的魔女。」

  少女的呼吸都窒了一瞬。

  眼前的人實在是好看的超出她想像了,此刻也非常熱情的想要多說幾句話:「那個,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和我描述一下那位永生魔女大人的長相,我說不定有見到過!」

  五條悟眸色微亮的注視著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少女。

  嘴角弧度擴大。

  「真的嗎?她帶著一頂非常漂亮的尖頂帽,在帽尖垂掛著銀月的吊墜,啊,就和我頭上這頂一樣。」五條悟指了指自己腦袋上戴著的帽子,「還有一頭秀麗的灰色長發和深藍近黑的眼瞳……」

  「灰色的……頭發?」

  少女的臉色大變,她原本充滿羞澀的表情瞬間被厭惡所代替,立刻一言不發的快步離開了五條悟的身邊。

  周圍人也隱約朝著五條悟投來了不善的視線。

  五條悟:「……」

  他雖然有猜到白葉總是藏起頭發的原因,不過沒想到還真的有這種歧視鏈啊。

  有了剛剛少女的經驗,他去問別人時都直接說明要找以為灰色長發的女性。

  大部分人都是直接厭惡的走開。

  在不知道第幾個路人見鬼似的拋開後,終於開始有點不耐煩的五條悟帶著善意的微笑,使用了一點小小的不太友善的手段,順利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

  在城郊一處石頭房裡,住著灰發的惡魔。

  五條悟無聲無息的靠近了窗戶的位置,透過並沒有什麼遮掩作用的窗欄望了進去。

  並不是長發,也不是女性。

  裡面的擺飾簡單到幾乎什麼都沒有。

  床上坐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孩,頂著一頭狗啃似的灰色短發,勉強從穿的衣服上判斷出這是一個女孩。

  女孩瞧著面無表情的,眼睛是漂亮的琉璃色。

  ……不是白葉?

  五條悟皺起了眉,又松開來。

  不,不對……在獄門疆的時候,白葉和他說過。

  她曾經被魔力所影響了眼睛的顏色,還一度因為這個而被人詢問是否真的是永生魔女。

  這是白葉小時候?

  獄門疆分享的彼此過去中,白葉是貴族之女,母親也是實力強大的魔女。

  和現在這幅可憐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正當五條悟思索的時候,屋裡的幼年白葉動了。

  他的目光跟了過去。

  這會才突然發現,幼年的白葉身後在不停地淌血。

  受傷了。

  這個出血量的話,如果不及時止血,二十分鐘後就該死了。

  如果這裡是游戲的話,進入女主角的記憶中,在這種時候應該選擇現身幫忙吧?

  五條悟漫不經心的想著,身體卻一動不動。

  他對白葉的過去很好奇。

  如果這會幫忙,就看不見了。

  幼年的白葉完全沒有發現屋外多了個人,她從床上下來後,走到桌前拿起了一根蠟燭。頂著身上的傷,面色蒼白的左右翻找,又找到一根點火石。

  她將蠟燭點燃後,似乎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窗外的五條悟微歪了一下頭。

  現在還是白天,為什麼要點蠟燭?

  很快的,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被雪白的睫毛所微微遮擋的眼睛,猛地收縮了一下。

  只見幼年白葉將衣服掀起,把燃燒著的蠟燭對准傷口,准確的按了下去。

  被高溫所灼傷的肌膚發出了類似於烤肉時『滋滋』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她努力掩飾隱忍,卻又不小心發出來的痛叫。

  她在自救。

  沒有任何其它手段下,用最痛苦且快速的方式,止血自救。

  站在窗外,把這一切看進眼裡的五條悟愣在原地。

  長大後變成深藍的眼睛,長在小時候的白葉身上,是琉璃色的、鮮活的,充滿了活著的欲|望。

  他的耳旁一時間只剩下了心髒的跳動。

  噗通、噗通。


第三十一章

  蠟燭能起多大作用?

  五條悟就冷眼看著幼年的白葉一點一點的用蠟燭、用壁爐裡燒的通紅的木炭處理傷口。

  那處傷口正對著他, 是一條食指長的口子。

  等房間裡止不住的痛悶聲結束時,這孩子的背部也已經亂七八糟的了。

  止住血後,幼年白葉似乎是再也沒有力氣做別的事情, 艱難的躺到了床上。

  整個人卷成一團,昏睡過去。

  五條悟去了一趟城鎮裡的藥店。

  等回來時, 天色都暗了。

  他從窗戶翻了進去, 走到床邊低頭一看。

  那張蒼白的臉此刻正暈滿了緋色,眉目緊皺,呼吸急促。

  如他所料,已經發起了高燒。

  ——奇妙的感覺。

  這是白葉過去的記憶,所以就算他不多管閑事, 她也不會死。

  但是……

  五條悟坐到了床邊, 伸手摸到了幼年白葉的額頭上,手心滾燙一片。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應該已經有美醜的概念了, 她的頭發卻被利器割的亂七八糟, 一塊長一塊短, 就好像狗啃似的痕跡。

  幼年的白葉和他印像中的差太多了。

  外表、生存環境、性格。

  簡直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心中隱含著想要去死這個概念的人,在幼年期卻綻放著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火焰。

  還有剛剛對傷口的判斷與自救行為, 都讓他多少有感到不可思議。

  完全不像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該有的行為。

  剛剛去藥店時,五條悟拿了應急的傷藥和處理高燒和失血的藥劑。

  現在這種情況, 剛好可以用上。

  但幼年白葉熟睡時滾下來的衣服, 已經和傷口粘合在了一起, 上面還有不少殘留的蠟油。

  如果這會伸手去撕, 一定很疼吧。

  疼醒了之後看到一個陌生人在旁邊,會驚訝嗎?

  五條悟沒有絲毫猶豫的伸手就扯了下來,躺在床上的幼小身體就止不住的渾身一顫。

  「忍一忍,很快就結束了。」

  對著一個昏迷的孩子, 五條悟說不上溫柔的哄了一句。

  和灰色的長發如出一轍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幼年的白葉被痛醒了。

  她發現了五條悟,看著他聲音微弱,又在這黑夜裡格外清晰。

  「你是神嗎?」

  五條悟將藥劑撒上去,手下安撫著因為疼痛而緊繃起來的肌膚。

  「我不是神。」

  「為什麼救我?」

  五條悟發現幼年期的白葉和長大了的她還是有相同之處的,那就是在喜歡問問題上。

  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思考了一會才回答:

  「因為你在向我求救啊。」

  躺在床上,渾身顫抖著。

  每一聲呼吸都好像是再說:救救我。

  他這樣善良的人,當然不會放著不管啦。

  「喝吧,退燒的藥。」

  打開藥劑店老板給個的瓶子,五條悟對准了幼年白葉的嘴,慢慢喂了進去。

  到底還是個小孩子,沒有那麼多的戒備之心,喂藥的過程很順利。

  喝完藥,幼年白葉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她伸出手抓住了五條悟的衣擺,問:「你是誰?」

  過於稚嫩的聲音,沙啞到似乎帶著鏽氣。

  「五條悟。」

  把繃帶從幼年白葉的腰間繞過去,五條悟貼心的打了一個蝴蝶結。

  和她帽子上一樣的系法。

  幼年白葉重復了一遍,琉璃似的灰瞳半眨了一下。

  「五條悟……,我記住了。」

  「不要說得好像是記住什麼仇人似的,」五條悟站起身時,衣擺自然的從幼年白葉的手上扯出來,「吃完了藥就趕緊休息吧,——你的未來還很長,不會在這種地方倒下的。」

  他意有所指似的道。

  未來的白葉會成為永生魔女,再也不會有這種受了傷還要自己燙著治療的情況了。

  幼年白葉的手根本沒多少力氣,跌回了床上。

  她側過頭看著五條悟去壁爐前生火的模樣,啞聲道:「你是第一個對我說「未來」的家伙。」

  「好歹也是救命恩人,說話客氣點怎麼樣?」五條悟調侃著把已經熄滅的壁爐重新點燃,往裡面塞了一些木柴,確保能夠再燃一段時間後又在屋子裡開始找點能遮風避雨的東西,想要把那扇已經破了的窗堵上。

  就算站的再遠一點,那扇窗戶也能把裡面一覽無余。

  「你剛剛說我的未來還很長,那沒有你我也不會死。」

  五條悟身形一頓,回過頭看看了一眼幼年白葉。

  他暗道:連小時候都這麼不可愛,怪不得長大了會是那個樣子。

  雖然她本來就不會死。

  五條悟忽然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塊破木板,剛拿起來,就發現底下躺著一縷又一縷的灰發。

  ……白葉的?

  他拿著木板往窗上一砸,在力的作用下,恰到好處的嵌了進去。

  勉強算是擋住了外界的視線和一點風雨。

  幼年白葉默不作聲的看著這一切。

  她眼裡像是什麼都有,又像是什麼都沒。

  五條悟:「為什麼要把頭發剪得這麼短?你也覺得自己是惡魔的孩子嗎?」

  他走到床前,伸手摸了摸幼年白葉的頭發。

  「不要碰我。」幼年白葉瑟縮了一下,抗拒般的說。

  五條悟:「……」

  原來不討人喜歡真的是從小就開始的。

  不讓他碰,他反而更過分的捏上了幼年白葉的臉,將她有些瘦削的小臉硬生生的恰出了肉的弧度:「這樣子以後長大了,會不討人喜歡的哦,白葉。」

  幼年白葉被扯著臉,含糊不清的說:「為什麼要討人喜歡?他們又不會真的喜歡我。」

  這句話裡含著隱隱約約的冷漠。

  五條悟聞言挑了挑眉,松開了手。

  「來,告訴大哥哥。」

  他慣常甩出迷惑的親切笑容:「你身上的上傷是怎麼回事?」

  恢復自由說話的幼年白葉反問:「這是救我的代價嗎?」

  「如果我說是的話呢?」

  好像覺得對著一個孩子不該太生硬,五條悟帽檐底下的雙眼眨巴了一下,拉出尾音撒起嬌來:「告訴我嘛——說嘛、說嘛~」

  對於這種成年人在自己面前撒嬌的行為,讓幼年白葉沉默了一會,才嫌惡的說:

  「你好惡心。」

  五條悟:「……看在你受傷的份上先不揍你了。」

  不討人喜歡的臭小鬼。

  聞言,幼年白葉竟然笑了起來。

  這種難得的景像,五條悟當然沒有選擇放過。

  他迅速掏出手機抓拍了一張,教育似的說:「以後也要像現在一樣,多笑笑才會變得可愛。」

  幼年白葉立刻收起了笑容。

  她沉默了一會,用簡短的一句話回答了五條悟的問題。

  「被推了一把,撞到了別人的刀上。」

  「……」

  五條悟循循教導:「白葉,講事情呢,得從起因講到經過,再說到結尾,知道嗎?」

  「……好麻煩,知道結果不就好了嗎?」

  雖然這麼說著,但在五條悟堅持的眼神下,幼年白葉還是把整件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原來前不久之前,一直照顧白葉的女僕去世了。

  只剩下白葉一個人,她不知怎麼就跑到了鎮子上,恰巧看到有人在用魔法道具。

  上前詢問卻被罵做「灰色的災難」、「令人惡心的頭發」。

  她就把頭發剪了。

  結果再去的時候,對方沒有因為頭發沒了就接納白葉,反而對她的欺凌升級到了拳腳,將之前遇到她之後發生的不幸都怪罪到白葉的身上。

  最後不知道誰掏出了刀來……

  這件事情,被幼年的白葉說的有些輕描淡寫。

  卻讓五條悟沉默了一會。

  以為對方只是因為頭發的原因才不告訴她的嗎?

  思考方式還真是單純明快呢。

  他問:「你的父母呢?」

  他記得白葉的父親是貴族,母親是實力強大的魔女。

  「我沒有母親。至於父親… 」幼年白葉看向被五條悟封起來的窗戶,「他就住在這扇窗戶望出去最大的那座城堡裡。每個月都會讓人送點吃的過來……」

  順著白葉的目光,五條悟走過去看,卻沒有找到有城堡的蹤跡。

  他忽然靈機一動,站到了白葉那張床的角度從隙縫中望出去,果然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城堡。

  光是看著這點,就好像想像出了小時候的白葉躺在床上,看著窗戶外面那座城堡的模樣。

  五條悟的心裡升起了一點憐惜。

  現在的白葉一定無法理解這件事吧。

  夜夜看著城堡,想像著父親的面孔……

  幼年的白葉不知道五條悟在想什麼,她淡淡的說:「女僕說他生不出孩子來,遲早會把我接過去繼承那座城堡。」

  然後讓他住到這裡來。

  這句話幼年白葉沒有說出口。

  或許是明白對於常人來說,無法接受這樣壞的心腸吧。

  五條悟「哦~」了一聲,「原來如此,那等你繼承了城堡,就可以把他趕到這裡體會一下了。」

  幼年白葉聽到這句話,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居然有人和她的想法是相同的?

  因為不可置信,她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

  那是不是代表,她其實不是惡魔的孩子?

  就算是代表了光明的白發,也會有和她一樣的想法。

  幼年的白葉眼眶猝不及防的一紅,為了不被發現而連忙閉上眼睛裝睡。

  看來這就是白葉記憶中貴族小姐生活的由來。

  想來也沒有多少時間了,五條悟收回望著城堡的視線,邊轉身邊說:「估計再過段時間……嗯?睡著了?」

  看到幼年白葉側躺在床上,閉上眼睡過去的樣子,五條悟無聲的笑了一下。

  比起剛剛發燒的時候,她現在的臉色明顯好了許多。

  看來那個藥劑店的老板沒有騙他,的確是「最好的藥」。

  嗯……剛剛下手應該輕點的。

  五條悟走過去,伸手將白葉額頭上的虛汗抹掉,微挑眉。

  這裡整個世界都由被咒力所操縱的魔力做成。

  暫時變成這樣的原因還屬於未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個特級假想咒靈操縱或吞噬了白葉的能力,所以才能夠使用「隕落術」甚至制造出白葉過去的記憶。而他來到了白葉的幼時,不知道其他人現在在做什麼?也是在白葉某一段記憶中嗎?

  不過他們不熟悉白葉,或許可能連其中的關鍵都搞不明白吧。

  五條悟往床邊一坐,身體靠到了床頭上。

  幼年的白葉就蜷縮著睡在身邊,只覺得一股熟悉而又親切的感覺席卷著她,讓她不自覺的往那靠了靠,然後真的沉沉睡了過去。

  額頭貼上了五條悟的身側。

  五條悟瞥了一眼白葉的模樣。

  如果把周圍的環境變一變,就好像回到了剛剛認識時被迫綁定在1米距離的時候一樣。第一天睡著的白葉,也是和現在幼年的她一樣,眉頭微微皺起,臉上寫滿了不安的情緒,又牢牢地靠在他身邊汲取著什麼。

  「睡著的時候還勉勉強強算可以登上動畫的可愛魔女吧。」五條悟翹了翹嘴角,手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點著幼年白葉的肩膀。

  這個空間似乎沒有物理時間的概念,在五條悟眼中,日升月落只不過花了五秒。

  而原本乖巧躺在床上的白葉也消失不見。

  屋子裡從原本的干淨,變成了布滿灰塵的模樣,只剩下被他嵌在窗戶上的木板還依稀提醒他之前所發生的的事情。

  五條悟從床上下來,食指在桌上抹了一層灰下來。

  「真是的……這不是又要從頭開始找起了嘛。」五條悟嘆了口氣。

  他一走出去,周圍就立刻變得一片漆黑,只在某個地方閃閃發著光亮。

  場景轉換並沒有讓五條悟驚慌失措,他依然沉著冷靜的探視著周圍的一切。

  「——救、救……」

  生澀卡頓的聲音,傳來呼救。

  五條悟的六眼很好的為他指明了方向,沒多久,就見到了聲音的來源。

  是復制了白葉的長相孵化成功的特級咒靈。

  它一見到五條悟,就眼放光芒:「救救我!求你!」

  「咒靈向咒術師求救,嗯……有趣有趣。」五條悟擴大了笑容,一手將這個特級咒靈的脖子掐了起來,「真是奇怪啊,我干嘛要救你呢?」

  特級咒靈在五條悟的手上就仿佛一根樹枝一般,一折就斷,脆弱無比。

  它艱難的說:「如果我死了,那個人類也會死——」

  五條悟手一松。

  「說說看。」

  順著重力,掉到了地上的特級咒靈猛地松了口氣。

  它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五條悟,剛剛產生智慧的它,隱約已經能夠感受到這是它不能招惹的龐然大物。

  「這座山上有一座神社,以前人們經常去許願……啊!!!」

  特級咒靈突然慘叫。

  原來是五條悟一腳踩到了他的手上。

  「直接說結論。」

  他現在沒有空聽一個咒靈說什麼前因後果,能耐著性子聽它說話,已經算是給白葉這張臉的面子了。

  特級咒靈咬牙:「我的術式是讓人類在幻境中實現心願,一旦完成他的靈魂和咒力就會成為我的養分。而領域則讓心願變成強制性,可是這個人……」它摸上了自己與白葉有七八分相似的臉上,不可置信又咬牙切齒。

  「我被她反困在自己的領域裡了!」

  「被反困在自己領域裡,無論是人類還是詛咒,恐怕你都是第一個吧。」五條悟涼涼的說:「所以呢?」

  「原本我試著打開她的記憶,想要從裡面找到她的心願。可是別說打開了,我根本就碰不到這個人的記憶之源!」特級咒靈也特別崩潰,「其他被關入領域的人也是這樣,只有你……只有你能進入她的記憶裡!」

  如果不是這樣,它也不會主動出現在五條悟的面前。

  再這樣下去,它就要反成為這個人類的養分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五條悟可以接觸到對方的記憶之源,但它猜測可能是因為五條悟的領域駕馭在它的領域之上的原因。

  之前中和的時候完全是靠著那股非咒的力量,如果現在五條悟再來一次領域展開,他的領域肯定就會被撕碎了。

  「原來如此,」五條悟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要我幫你把白葉變成你的養分?哈哈,我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太好啊?」

  他踩著咒靈的手指,蹲下身來捏起它的下巴,歪著頭看它:「我也給你個選擇吧,被我殺死,或者被白葉殺死。如何?」

  「你不能殺我!如果你現在殺了我,那個叫做白葉的靈魂也會跟著我一起消散的!」特級咒靈渾身顫抖,剛剛才出生見到這人世界,它根本不想死,為此可以不擇手段:「我可以對自己立下咒縛,只要你把我從領域裡救出去,在這裡的所有人我連一根汗毛都不會碰!」

  五條悟垂著眼,看向了特級咒靈。

  的確跟白葉的靈魂攪在了一起……因為分開的時間有些長,沒能從他這裡好好得到補給,所以變弱了嗎?思索著可能性,他手上的力道微微加重。

  「立下咒縛,連同你剛剛說的,在附加一個條件。聽從我的命令——」

  他能夠接觸白葉的記憶應該也是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

  特級咒靈眼裡流露出絕望來。

  雖然只有七八分相似,但看到這張臉上出現這種表情,五條悟還是有些不爽。

  干脆殺了算了,讓白葉到他的身體裡來。

  然後看看——他們兩個到底誰更強一點。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

  等做完了咒縛,特級咒靈說:「接下來我會把你投放到白葉的記憶中,具體在什麼時間我也沒有辦法控制,請找出她的心願並完成……」

  五條悟緩緩站起身來。

  眼前的黑暗立刻消失不見,被華麗的城堡大廳所代替。

  而他要找的人,正站在二樓的平台看著樓下。

  模樣已經大變。

  快要被剪禿了的頭發,此刻已經齊到了下顎,一雙琉璃似的灰瞳,對露台底下的賓客們,寫滿了輕蔑。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

  嗯,已經有點永生魔女的模樣了。

  每次問一些稀奇古怪的問題時,只要他說不知道,就一定會露出這種眼神。

  好像在說:就這?

  他沒有急著直接接觸白葉,而是隨手攔住了一位衣著華麗的女性,朝她綻開了笑容。

  「可以和你聊聊嗎?」

  拿著一柄折扇的貴婦,頓時滿臉羞紅。

  「當、當然了。」

  閑閑的和幾個看起來身份就要高檔一些的人口中,五條悟了解到了目前的情況。

  這座城堡的主人是這個國家權利最大的貴族。

  只是一點很可惜,子嗣稀薄,私底下有流言說是因為之前的孩子是灰發魔鬼的原因。

  但為了繼承人,還是接回來好好養了起來。

  而且……被帶回來的女兒是個天才。

  才三個月而已,就幾乎看完了貴族的藏書,擁有比普通魔法使還要強大的實力,如果不是年齡不夠,或許就直接去參加考試,成為見習魔女了。

  折扇貴婦露出了嫉妒又厭惡的表情:「怎麼可能會有人類在三個月就看完了那麼多書?大家都說,她肯定是惡魔,如果讓她成為了魔女……那這個世界一定會完蛋的!不過,就憑她也沒有人會願意教她魔法的……」

  「灰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那個孩子就是惡魔的化身,接近她的人一定也會被神明所厭惡的!」

  折扇貴婦有些尖銳的聲音,讓五條悟垂了垂眸。

  有你們這種人這個世界才是真的完蛋了。

  「……所以,因為太聰明,你們更認定了她惡魔的身份。」五條悟大概明白了,他對失去了興趣的人,態度冷淡起來:「麻煩讓一下。」

  折扇貴婦慌忙的避讓了一下,看著五條悟往二樓走去。

  百思不得其解,剛剛還笑臉盈盈的人怎麼突然就冷下了臉。

  來到二樓,五條悟發現剛剛還站在那的白葉已經不見了。

  他一路開著房間找了過去,終於在一個角落看到她。

  只不過……並不是很好的畫面。

  幼年的白葉剛剛還整齊的頭發,此刻被扯得亂七八糟,地上還躺著一縷。

  頭上更是滲出了血跡來。

  「我說過了吧!你的頭發絕對不能露出來,那雙眼睛就已經夠惡心的了……我真想不通她怎麼會生下你這種怪物女兒!要不是……」這位氣急敗壞的貴族男性將手高高揚起,就要落在幼年白葉的臉上時,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給抓住了。

  「把自己女兒說成是怪物,那作為父親的你又是什麼品種?」五條悟臉上笑眯眯的,手裡卻用力起來。

  幼年白葉有些驚訝的看過來:「是你……五條悟。」

  「原來是從小就有的啊,這種連名帶姓叫人的習慣。」有些驚訝白葉會有關於他的印像,五條悟空著的手朝幼年白葉揮了揮:「喲,又見面了。」

  實現白葉的心願啊……

  她的心願是什麼?死亡?如果是死的話,那就無解了。

  不知道實現小時候白葉的心願這個方案可不可行。

  五條悟漫不經心的想到。

  對於接觸白葉過去這件事本身,五條悟說不上排斥也說不上非常感興趣。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想讓白葉自己告訴他,而不是以這種形式了解。

  雖然要她主動開口,恐怕這輩子都不太可能。

  「你是誰!?」被五條悟控制住的貴族面露怒色:「護衛!護衛呢!?」

  五條悟瞥見趕過來的人,閑適的想著:用「赫」來試一試這些人的實力會不會太浪費?雖然不清楚這個世界具體的實力……但他們從長相就一副很弱的樣子啊。

  結果人雖然解決了,但周圍的空間也變成了一片黑暗。

  如果是在打游戲的話,這一定是一個惡臭的bug。

  「你最好立刻解釋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五條悟像是漂著一縷白霧似的冰藍雙眼,徹底冷了下去。

  特級咒靈瑟瑟發抖的說:「不、不行的啊,你能夠直接在白葉的記憶中自由行走參與是因為我的領域。但我沒有辦法承受住你的攻擊,所以維持不住……請不要再在幻境裡使用咒力了。」

  五條悟:「……」

  他吐出了口氣,「再來。」

  似乎是很怕與五條悟直接見面,連等他吐完這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場景立刻發生了轉變。

  是一座與剛剛完全不同的城鎮。

  五條悟:……

  他抓了抓頭發,准備復制之前的模式,隨便抓個人來「拷問」。

  結果這些人的態度,卻也和之前不同了。

  這回被問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性,他直接說:「哦哦,您是要找灰之魔女大人吧。」

  五條悟:「灰之魔女?」

  怎麼又多出一個灰之魔女來?而且這個地方不是很厭惡有關於「灰色」的東西嗎?

  他懷抱著疑惑,跟隨指路見到了這位灰之魔女。

  ——不能說跟白葉完全不一樣吧,只能說是一模一樣。

  但在細微處還是有所不同。

  更年長一些,神色也溫和一些,劉海的方向也不同,皮膚的色度要深一些。

  「你就是灰之魔女?」

  直截了當,而且在這個異世界屬於沒什麼禮貌的開場。

  灰之魔女微微一笑:「我聽說你在城鎮到處找一位灰色長發的魔女。」

  她就坐在街邊的卡座上,桌上放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

  「……你認識白葉嗎?」

  「白葉還沒有當上魔女呢。」灰之魔女彎了彎眉眼,「現在她應該在森林裡接受老師的考試吧。」

  似乎並沒有覺得把自己女兒的行蹤告訴一個奇怪的人有什麼問題,她始終保持著平和的微笑。

  五條悟得到了想要的情報後,並沒有立刻去找。

  而是拉開了灰之魔女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我在之前聽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

  灰之魔女:「嗯?」

  五條悟看著她那雙與幼年的白葉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從容不迫的說道:「那句話是:『灰色的頭發、灰色的眼睛,那個孩子就是惡魔的化身,接近她的人一定會被神明所厭惡的』。」

  「不知道你是否聽過?」

  「在很遙遠的地方,的確有國家崇拜神明,將雪色當做人間罪惡。」

  模棱兩可的回答,灰之魔女看向天空,大片灰色的雲朵聚集,「今天或許也會下雪。」

  異世界的雪,是灰色的。

  五條悟站起身來,收斂起臉上的笑容。

  這裡是白葉的記憶所構造的,那麼裡面不曾在白葉記憶中存在的畫面,就只能依憑她的印像發展。

  包括她的媽媽,灰之魔女的回答。

  既然得不到有用的東西,五條悟干脆的離開了。

  仍然坐在後面的灰之魔女拿起放在一旁的紅茶,喝了一口。

  臉上的神情閑適。

  來到森林,順著魔法的氣息五條悟找到了正在進行魔女考試的白葉。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時候的她是十四歲。

  灰色的長發已經有了他記憶中漂亮的模樣。

  而已經拔高成為少女的白葉,手裡拿著魔杖與魔女戰鬥著。

  雖然這一幕與其說是戰鬥,倒不如說是單方面被虐。

  不過,在這裡幫忙實在是不太合適吧。

  五條悟找了棵視野不錯的樹坐了上去,遠遠地眺望著,勉強也能聽到他們對話的聲音。

  白葉是幾歲獲得了永生?

  十七歲來著?

  怪不得現在的她幾乎和他所認識的白葉一模一樣,只是身材和臉都稚嫩了一些。

  哦,而且沒有那頂帽子。

  五條悟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帽子。

  說起來如果不是為了撿不小心掉下去的帽子,那匹咒靈也不會跑,不跑的話他現在也不會在這裡做這種事情……

  啊,所以果然是白葉的錯嗎?

  五條悟眨了眨眼。

  此刻那邊也到了尾聲,白葉被擊飛了魔杖,癱坐在地上,喉間被老師的魔杖指住。

  那位黑發的魔女露出了笑容。

  「我聽說過你的過去,十一歲就通過了魔術考試,成為了這片大陸上最年輕的見習魔女。但因為沒有人願意讓你成為弟子,而停滯了兩年。」

  她語調輕柔的說:

  「在你過來的時候,都說大家是害怕無法教導過於聰慧的你,害怕自己被弟子超越了……所以才不願意成為你的老師。」

  白葉坐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喘息著平復著急促的呼吸,眼裡還殘留著震驚與不甘混合的情緒。

  老師看著她露出了輕蔑的神情。

  「現在看來,被冠以「惡魔」的天才之名,也不過如此嘛。」

  「我看,不過是一群沒有見識的人以訛傳訛罷了。你這種程度,也能被叫做「惡魔」一樣的才能嗎?」

  聽到這句話,白葉支撐在草地上的手,猛地被握緊。

  在遠處看著的五條悟忽然坐正身體,臉上流露出不太確定的神情。

  ……白葉,哭了?


第三十二章

  五條悟從來沒有見過白葉哭。

  哪怕是用蠟燭捅到自己身上, 被親生父親扯著頭發辱罵,那雙琉璃似的眼睛裡也沒有一點軟弱出現。

  剛剛還臉露輕蔑的老師在看到白葉眼角淚水時,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

  她慌慌忙忙的蹲下來, 想要伸手安慰,卻又無從下手。

  只能說出幾個字來。

  「你、你別哭啊。」

  聽了這句話, 白葉胸前不住的起伏呼吸, 眼淚也跟著越掉越凶。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這麼在意……」實在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老師干脆跪在地上前傾身體,一把將白葉抱在了懷裡。

  她用力壓制住白葉的掙扎,安撫道:「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我會教你停雪的魔法、收藏星星的魔法、保護自己魔法, 甚至是毀滅一個國家的魔法都可以……你想學什麼我都教你。」

  聽著覺得不太對勁的五條悟:?

  他也想哭一哭就有人教他毀滅國家的魔法。

  白葉的掙扎漸漸小了起來。

  她低聲抽噎著問:「真的會教我停雪的魔法嗎?」

  她恨下雪。

  恨不得讓雪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仿佛這樣就能把曾經的傷痛抹平一樣。

  見白葉注意的是這個魔法, 老師一頓。

  然後溫柔的說:「是, 無論你想學什麼樣的魔法, 我都可以教你。」

  藏在樹枝之間的五條悟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烏壓壓的一片,周圍的空氣也冷得要命。

  如同灰之魔女所說的那樣, 要下雪了。

  白葉還是太單純了。

  很多時候來自於那些人們的恨是沒有理由的,即便灰色的雪消失了, 他們也會有新的理由。

  老師將白葉的魔杖撿回來放到她手上。

  「記住了, 無論什麼情況都不要丟掉自己的魔杖。對於魔女來說, 魔杖就是自己的第二條生命。」丟掉魔杖, 就等於把自己置入了普通人的境地,像是白葉這樣的孩子,很容易就會受傷。

  白葉緊緊地握住魔杖。

  「我記住了。」

  「說起來……你突然哭起來真是嚇我一跳。」老師用魔法將白葉的頭發理順,無奈的說:「就這麼在乎輸贏嗎?」

  白葉沉默了一會, 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

  「我要成為最強的魔女。」

  老師看著白葉,就像再看一個孩子一樣,她含著笑說:「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不過,如果是你的話,說不定可以做到哦。」

  為什麼哭?

  ——因為終於有一個人,把她從「惡魔」的名頭上,重重的打了下來。

  她不再是個背負著「惡魔才能」的怪胎。

  她也不過是一個弱小的普通人而已。

  也會失敗、也會哭泣、也會難過。

  她的確是為了失敗而哭,為了自己的弱小而哭。

  灰色的雪落下來。

  將周圍的一切都裝飾的極為灰暗,白葉的眼神也暗沉了下去。

  老師發現了這點,她微微一笑,魔杖忽然指向天空。

  一道光束直衝而上,將烏雲散開,雪還在落,但卻因為陽光的照射,而變成了漂亮的「銀白」。

  「看,灰色的雪,也是美麗的風景。」

  白葉抬起頭,怔怔的看著折射著光的灰雪。

  灰色也是美麗的風景?

  什麼啊。

  五條悟挑著眉,把不知道哪裡摸的水果咬進了嘴裡。

  這不是很好的老師嗎?

  後來是怎麼鬧到那種地步的?

  白葉朝著某處看了一眼,隨後站起身,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芙蘭老師。」

  芙蘭明顯有些驚訝,她疑惑的問:「嗯?那你呢?」

  「我想在這裡呆一會。」

  芙蘭猶豫了一會。

  最後點了點頭,囑咐道:「天黑之前一定要回來哦。」

  五條悟把吃完的果子隨手一丟的功夫,樹底下就突然多了個人。

  「……」

  速度好快。

  這個年紀的白葉就能高速操縱掃帚了嗎?

  五條悟笑眯眯的一招手,「還記得我不?」

  白葉抬頭看著坐在樹上,數年前有兩面之緣的人,眯起了眼。

  「五條悟,你到底是誰?」

  「其實我是實現人類心願的神,現在特意來實現你的願望。」五條悟坐在樹上,一條腿隨意的曲著,另一條腿晃蕩在半空中,從容不迫的俯視著樹下的白葉:「怎麼樣,什麼願望都可以哦。」

  說起來,……他要怎麼實現白葉的願望?

  忘記問那個咒靈了。

  五條悟沉思。

  白葉:「實現我的願望?」

  她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人,「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是神。」

  「當時你太小了,就沒有告訴你。」一邊想著對策,五條悟一邊面不改色的扯謊。

  「你真的是神?」白葉看著五條悟的白發,還有那張數年過去都沒有變過的童顏,鬼使神差的說:「——我想讓雪變成白色。」

  「不是魔法那樣暫時性的,而是永恆的,從過去開始。」

  果然不是什麼簡單的願望。

  五條悟:……難搞了,他做不到啊。

  但是忽然,失去了芙蘭的魔法又回到普通灰色的雪,紛紛變成了白色。

  白葉睜大了眼睛。

  她伸出手來,看著雪落在自己的手心,有些不可思議的說:「這是真的嗎?」

  五條悟從樹上跳了下來。

  這應該是那個特級咒靈出手干擾了吧。

  雖然無法直接接觸記憶源,但可以借由他所創造出的縫隙來造成間接性的影響。

  他這樣想著,然後對白葉說:「你感覺我用魔法了嗎?」

  白葉搖了搖頭。

  「……連一絲魔法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連物質本身都改變了。」她看著手心漸漸融化的白雪,露出了笑容來。

  真的變成了白色的雪。

  五條悟伸手捏上了白葉的臉,不得不說,比她小時候要軟多了。

  「連謝謝也不說一聲?」

  白葉伸手拍開五條悟的手,「別碰我。」

  「……臭小鬼。」

  雖然只相處了幾個小時,但五條悟此刻已經開始懷念那個會說謝謝的失憶版本白葉了。

  ——無盡幻境領域

  五條悟的腳又重新踩上了特級咒靈的身體。

  「所以呢?」

  「……看、看來想要雪變成白色不是她真正的心願。」特級咒靈心態要崩了,他怎麼知道這個人類這麼難搞,而且他的咒力只能通過五條悟開的口子進去,多放一點就被反彈回來。

  五條悟:「我記得你說,如果再解決不了的話,你就會反成為白葉的養分吧。」

  他眯起了眼。

  特級咒靈身體一僵。

  被這個男人發現了!

  「我只需要在這裡等著你自己慢慢死亡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費那麼大力氣兜圈子嘛。」

  永遠不要小看一個特級咒靈的智力和想活下來的決心。

  它說:「你讓我立下的那個咒縛,不全是為了保證其他人的生命吧,像你這樣的男人,肯定是還留有什麼後手,比如想讓我去做一些你不方便做的事情,對嗎?」

  五條悟有些驚訝了。

  難怪高層會出問題,這些咒靈的智力的確和以前那些不是一個等級。

  竟然能看出來他的目的?

  他的確留著這個特級假想咒靈有用,畢竟澀谷的事情還不算完……沒人說過只准咒靈往人類方插手不是?他們想要尋找到強而有力的同伴,如宿儺,也一定會再拉攏其他新誕生的特級假想咒靈。

  比如眼前這個……剛剛誕生就能夠操縱一座城市的天氣,並且在最強咒術師——他的手下逃出的特級假想咒靈。

  五條悟挪開了腳。

  「你的確有活下去的資格,繼續吧。」

  特級咒靈猛地松了口氣。

  它手一揮,立刻把記憶的幻境又拉了出來——

  這回來到的時間點,是白葉成為魔女那天。

  也不需要特意去找,就在他落地那棵樹的底下。

  恰好在下雪,依然是白色的雪。

  五條悟靠在樹上,悄聲無息的垂眸看了過去。

  「恭喜你,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白葉。」芙蘭老師還是那副溫和的模樣。

  白葉忽然抬起頭,看著天空上的雪。

  問:「芙蘭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想問您。」

  芙蘭:「嗯?」

  「雪是什麼顏色的?」

  芙蘭老師愣住,她看了看正落下來的雪,遲疑道:「是白色的。……怎麼了嗎?白葉,和之前你一定要在結業考試之前回一趟你父親那裡有關嗎?」

  白葉搖了搖頭。

  她忽然笑了,「芙蘭老師,你知道嗎?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芙蘭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安起來,她勉強笑道:「什麼事?」

  「有些人或許是天生就不該出生的。」

  白葉抬起那雙琉璃似的灰瞳,「無論怎麼祈求改變,得到了什麼樣的幫助。」

  芙蘭的眉頭越皺越緊。

  「你在說什麼,白葉?你之前回你父親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知道嗎?雪是灰色的。」白葉似乎察覺到了五條悟的存在,她抬起頭看了一眼,才又繼續說:「我以為雪變成了白色,我的過去就會被改變。父親會疼愛我,母親不會因為這個國家而離開我。」

  五條悟收斂了笑容。

  白葉她……

  「可是沒有。」

  「我還是住在城郊,我還是沒有母親,我還是被他們所排斥。」

  她終於明白了。

  她的發色從來都不是罪魁禍首,神沒有錯,灰色的雪也沒有錯,一個借口沒有了,還可以有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借口。

  「吶,芙蘭老師。」

  白葉彎起眉眼:「你還有一個魔法沒有教我。」

  芙蘭的呼吸都輕了。

  「什麼……魔法?」

  「毀滅一個國家的魔法。」

  芙蘭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她嚴肅的說:「我不會教你這個魔法的,白葉。」

  「是嗎?」白葉不太在意的說:「我也可以自己學。」

  芙蘭沉默了一會。

  「……在我想好你的稱號之前,先暫時保持見習魔女的身份吧,白葉。」

  只要不成為魔女,白葉就沒有機會能夠去獲得只有魔女才能得到的知識。

  先讓她再想一想……

  許久之後,樹下安靜下來,只剩下白葉一個人。

  她靠在樹干上。

  「今天也閑著沒事來人間嗎?五條悟神。」

  對於這個稱呼,五條悟不太在意的笑了下。

  「看來你短時間內沒辦法成為魔女了。」

  「是啊。」白葉看著手上的魔杖,「也可能永遠都無法成為魔女了。」

  在她說出這種話以後,芙蘭老師也會離她而去吧。

  五條悟從樹上跳了下來,傾身按住白葉的頭,「不,你會成為魔女的。而且是最強的魔女,這一點不會改變。」

  白葉保持著被按住腦袋的姿勢微微抬起頭,眼中的視線有三分之一都被五條悟的手給擋住了,但仍然可以看清對方的帶著自信的笑容。

  「把雪變回來吧,我不需要白色的雪了。」

  她聲音很輕。

  像是現在落下的小雪一樣,一落地就化了。

  五條悟收斂了笑意,沉聲道:

  「白葉,我希望你知道一點。有些人的恨是沒有原因的,他們平庸又無能,醉生夢死又怨天不公。這時候無論是什麼人,只要擁有一點他們不曾擁有的,都會變成可以被攻擊的原罪。」他的手放到了白葉的臉上,輕輕撫過。

  「你比他們聰明太多了,他們害怕你,嫉妒你,所以打壓你,污蔑你,孤立你。」

  「這不是你的錯。」

  有雪落在了白葉灰色的睫毛上,她輕輕顫動了一下。

  說話間,熱氣化作白霧。

  「我憎惡他們所崇拜的神明。」

  「我恨我的父親只當我是個工具。」

  「我討厭把我丟掉又一副心懷愧疚找回來的母親。」

  「我想把誕生我的國家毀掉。」

  「這樣的我,和你口中說的那些人,又有什麼區別?」

  白葉伸手抓住五條悟的衣領,用力將他拉下來,灰瞳平視著那雙冰藍的眼睛。

  「我告訴你,那些人不配活著,我也不配。」


第三十三章

  雪依然是白色的。

  沒有隨著白葉的話, 而變回原本的灰色。

  她的發色其實並不是那種深灰的顏色,會讓人下意識的覺得很髒,而是那種很淺、介於白色之間的銀灰。

  至少五條悟就很喜歡她的這頭灰發。

  有雪順著樹叢落下來, 飄在他的鼻尖。

  涼涼的。

  被扯著衣領拉下視野的五條悟干脆借著白葉的力道靠得更近了一些,他勾起唇說:「行啊, 白葉。」

  「想要撒嬌的話, 可不用說這些。」

  他毫不猶豫的直接伸手將白葉傾身抱住,手緊緊地扣著她的後腦。

  「……撒嬌?」

  白葉眼裡彌留的絕望,猝及防的被這個懷抱撞碎。

  被緊緊的靠在五條悟的肩上,連背脊都被扣住。

  他說,自己在撒嬌?

  自稱是神, 帶著變的童顏數次出現在她生命中的男人, 在她耳旁低啞道:

  「就像這樣,直接抱過來就可以了。」

  徐徐的風將雪花從白葉的眼前, 被懷抱的姿勢讓她不得直面著太陽。

  即便是雪天的陽光, 也刺的雙眼酸澀。

  白葉緊緊地攥住五條悟的衣服。

  終於閉上了眼睛。

  ——啊啊, 被這個男人看出來了。

  她沒有想死。

  她想活著。

  比任何人都想要活著,活在這個世界上。

  這天過後, 五條悟又在這個時間軸呆了一段時間。

  呆到那位芙蘭老師以二十年內都不允許白葉回到自己出生的國家為魔女畢業的條件,教會了那個能夠毀滅一個國家的魔法。

  「我能決定你的未來, 但至少可以遵守自己的承諾。我曾經答應過你, 無論你想要學什麼, 我都會教給你。」芙蘭老師深深的看著白葉, 「雖然你的母親沒有告訴我你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無論如何,命運之神已經給了你最好的。」

  「命運之神嗎……」年輕時的白葉,笑的次數比五條悟認識的那個白葉要多很多。此刻她也是笑著問芙蘭:「老師, 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芙蘭:「雖然沒有人真正的見過神,但神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是存在的。」

  「是嗎……」白葉看向了正在一旁等她的五條悟。

  被注視的五條悟炫耀似的彈了一下他頭上那頂和自己格格不入的魔女帽。

  白葉:……

  她看向芙蘭,「我明白了,但我想自己決定魔女的稱號,老師。」

  芙蘭:「……真是的,給自己取魔女稱號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了。」

  她雖然無奈,但還是答應了。

  「比起這個……」芙蘭拿出了一頂魔女帽來,「我給你准備了一頂魔女帽。」

  比起五條悟頭上那頂,這頂帽子只有帽尖的銀月掛飾和顏色相同,蝴蝶綁帶早已經換了個遍。

  「上面附著了魔法,」芙蘭老師親自為白葉戴上,「每當你想做什麼的時候,就摸摸帽子吧。它會給你帶來冷靜的思考,指引你走向正確的選擇。」

  白葉摸了摸帽子,眼裡劃過一絲觸動。

  她這段時間,一定給芙蘭老師很大的壓力吧。

  「……老師,謝謝您。」

  芙蘭搖了搖頭。

  她笑著問:「你想要什麼樣的稱號?」

  「永生,我要永生這個稱號。」白葉摸著帽子,眼神堅定的說。

  她不會死的,她不會輸給這個世界,也會輸給那些人。

  她要比任何人都活的長久。

  聽到這個稱號後,芙蘭老師深深地注視了白葉許久,終於頷首同意。

  「恭喜你,魔女畢業了。」

  白葉的胸前出現了一枚魔女胸針,上面清楚的刻著『永生魔女·白葉』的字樣。

  而芙蘭老師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該回到另一個國家去了。

  臨走前,她說:

  「永遠要為了其他人的錯誤而懲罰自己,期待著與未來的你再次相遇。」

  「我也期待著。」

  如果要說感情,白葉與芙蘭老師這一年的相處,遠比血親的父母要來的親密許多。她此刻帶著些許不舍和惆悵,揮手送別了芙蘭。

  「真意外啊,在你臉上看到這種表情。」五條悟走到白葉身邊,地給她一顆糖:「吃嗎?」

  白葉拒絕:「我吃甜食。」

  「我知道。」

  五條悟把糖塞進了嘴裡,含糊清的說:「正好灰之魔女也只給了我一顆。」

  白葉:……

  那你問什麼問?

  她不經意似的推了推帽檐,「我已經成為魔女了。」

  五條悟挑眉。

  意識到白葉在炫耀自己的帽子。

  由得失笑。

  怎麼這麼可愛?

  「嗯,聽到了,永生魔女。」

  五條悟點了點頭,意外的沒有在說些什麼多余的話,只是恭喜道:「看來你離最強魔女又近了一步。」

  白葉的手還扶著帽子,在頭上小幅度的轉了轉,似乎在調整位置一樣。

  她看著遠方的風景,「以後我就可以去這片大陸上旅行了,……我在一本書裡讀到了很多有意思的魔法,這些魔法都是一位叫做妮可的魔女在旅游時學會的。」

  見白葉還在漫經心的轉著帽子,五條悟仗著身高的優勢,在白葉身邊笑裂了嘴。

  然後聲音還故作平淡的說:「嗯,你也會在旅行中學習到許多的魔法。」

  白葉的手動了動,輕咳了一聲。

  「你覺得……」

  五條悟憋笑:「嗯?」

  「覺得我……」

  白葉下定決心回過頭去,想問五條悟覺得自己的帽子是不是很好看,結果就看到他已經無聲無息的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見被發現,五條悟干脆毫不客氣的笑出了聲,「難道是想跟我炫耀帽子?嗯,的確不錯,只不過跟我頭上的比——」

  他的嘴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封住了。

  五條悟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果然又少了半截。

  「……」

  白葉漂亮的灰眸裡點滿了怒意。

  「很好笑嗎?」

  五條悟:「……」

  他被封著嘴巴,只好搖了搖頭表示這一點都不好笑。

  只是那雙仍然彎著的眼睛,暴露了他真實的想法。

  實在是……太可愛了。

  年輕時候的白葉。

  鬧完之後,白葉的情緒也漸漸平穩下來。

  她側過頭,看著五條悟被裁了半截的衣服,「你要走了嗎?」

  「啊。」

  五條悟點了點頭。

  他摸了摸白葉的頭發,觸感並沒有以後好,但也已經十分順滑了。

  「會再見面的。」

  白葉召喚了掃把,側坐了上去,飄到空中去俯視著五條悟。

  「那麼,期待再會。」

  五條悟插著口袋,朝白葉揮手,目送她遠去。

  算是對年輕的她一種包容,包容她想送別的心情。

  這一次特級咒靈連和五條悟對話都沒有再嘗試,直接將他投入的下一段記憶。

  五條悟:「……」

  等出去就把它揍一頓。

  抱著這個想法,五條悟朝著周圍看去,一眼就看到了廣場中央屹立著的巨大石像。

  那分明是——白葉的臉。

  他隨手攔住一個路人:「你好~我是今天才來的國外人,廣場上的那座石像是誰啊?」

  五條悟親切的問。

  「你知道?」路人驚訝又疑惑的看著他,「那是永生魔女陛下的石像!」

  「永生魔女……陛下?」

  路人在五條悟看起來純良的笑容下,滔滔絕驕傲的介紹起來。

  原來一個月前,前國王自請下台,將王位傳給了永生魔女白葉。

  現在白葉就是這個國家的女王陛下。

  前國王沉迷擴張版圖,國家常年都在打仗,人民過的十分苦難。

  自從白葉成為女王後,圈下了足以涵蓋一個國家的魔法陣,保護了邊境,並且停止了擴張版圖的行為,改為在農業、技術、教育上下了功夫。而這個國家也從原本被稱為「知識貧乏」的野蠻國,成為了擁有這塊大陸上最大的圖書館的國家。

  當然,藏書全部來自於永生魔女陛下。

  「這麼說,白葉現在在皇宮裡咯?」

  「啊,陛下最近迷上了古龍魔法,常常呆在郊區的原國立圖書館裡,只有那裡才有古龍語的書籍……咦,人呢?」

  路人一回頭,發現人已經沒了。

  五條悟找到了這個圖書館。

  雖說是原國立圖書館,但卻意外的很小,裡面甚至只有一排書架。

  白葉正坐在圖書館的窗邊,對著太陽灑進來的光閱讀。

  「五條悟,別打擾我。」

  「別打擾我,五條悟。」

  這句話過於熟悉了。

  在東京的時候,白葉經常這麼耐煩的和他說話。

  五條悟走過去,見周圍只有白葉坐的一張椅子,就干脆坐到了那扇沒有窗戶的窗台上。

  恰好擋住了白葉的光源。

  「光來。」

  在魔法的帶動之下,扭曲的一幕出現了。

  被五條悟所遮住的光,繞過他的身體,照到了白葉的書上。

  五條悟:「看來你已經學習了許多有趣的魔法。」

  「……」

  白葉翻了一頁書。

  「我看到廣場上有你的石像,眼睛太像你。」

  「……」

  白葉又翻了一頁書。

  五條悟知道這是她沒看進去的表現,懶懶的繼續說道:「你的頭發呢?」

  此刻的白葉已經將頭發全部收進了帽子裡。

  她終於不耐的抬眼看了五條悟,「你是啰嗦之神嗎?」

  五條悟:「八卦之神也可以。」

  他還挺滿意。

  白葉:「……」

  沒有繼續看書的心情,她合上書頁。

  「你來的是時候。」

  五條悟「嗯?」了一聲。

  「待會我的老師該過來了。」白葉拿起書,走到孤零零的書架前放了進去,「這裡沒有樹,你躲不起來。」

  「你的老師要來找你……」五條悟猜測這可能是芙蘭要給予白葉詛咒的時候。

  關於白葉的心願他已經有了些想法,但還需要更多的情報來證明這點的正確。

  這個猜測浮在心口上,輕飄飄的要到喉間去。

  必須有些什麼東西來壓住。

  「你們聊你們的,我看我的風景。」

  五條悟的確不太想讓別人見到他,如果芙蘭看到他也在場,這段記憶可能就是原本的模樣了。

  所以他低頭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牆的外壁上有一道翹出來的磚頭,他跳下去站在了那裡。

  好了,完美的聽牆角位置。

  至於白葉,她已經習慣自己偷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五條悟非常滿意。

  白葉背對著窗戶,靠在了窗沿上。

  下面的人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她飄蕩下來的魔法袍,還有帽檐下裸露的白細脖子。

  「白葉。」

  「好久見,芙蘭老師。」白葉看著突然進來的老師,輕揮了一下魔杖,紅茶與茶點就飄到了芙蘭的面前:「歡迎來到我的國家,要喝點茶、還是吃點點心?」

  芙蘭深深看著白葉的灰瞳。

  「你違反了我們的約定,回到你父親的國家了,對嗎?」

  「約定?」白葉輕挑了一下眉頭,「什麼約定?」

  她眼裡流露出疑惑來,「我回自己的國家,有什麼問題嗎?」

  聽到這句話,芙蘭一愣。

  她仔細看著白葉的表情,遲疑著說:「你還記得你回去做了什麼嗎?」

  「我回去住了幾天,又逛了逛王國圖書館,拜訪了幾位魔女。」

  白葉一彎眉眼說:「對了,我現在已經正式成為了永生魔女。」

  「獲得了永生。」

  她說這句話時,是驕傲的。

  也是在對芙蘭展示自己的成果。

  但芙蘭卻對她舉起了魔杖。

  「……老師?」

  「白葉,我問你,你記不記得……你母親曾經離開過你一段時間?」芙蘭的手在抖。

  白葉微微眯起了眼。

  「記得了。」

  「那你記不記得,……記記得最後為什麼是我成為了你的老師?」

  「那些人害怕被我所超越,也滿我在見習魔女考試時對其他考生發表的『大家都太弱了』的話,所以都不願意收我為弟子。最後母親找到了你,用錢收買了你成為我的老師。」白葉還是那樣,每一個問題都認真回答著。

  五條悟抬起了頭。

  原來如此,那位叫芙蘭的老師,已經看出來白葉在刪除自己記憶了吧。

  這場古怪的提問還在繼續。

  從魔法失敗、到旅行時遇到的事情,最後又回到了這個國家。

  「你還記得國王為什麼退位嗎?」

  「知道,也許是因為他太無能了,自覺愧對這個國家的人民。」白葉手撐著窗欄,對自己的老師毫無防備的笑著說:「發生什麼事了?芙蘭老師。」

  芙蘭勉強笑了一下。

  「、什麼都沒有。」

  「學校還有許多事等著我做,明天我就得走了。」

  白葉流露出遺憾來,「原本還想帶您逛一逛這個國家。」

  她對於自己能夠把一個國家能夠治理的如此強盛,還是非常有成就感和炫耀欲的。

  芙蘭忽然說:「我帶了一些特別的飲料,你要喝嗎?」

  白葉愣了一下,遲疑著答應下來。

  「好。」

  接過芙蘭老師遞過來的飲料,白葉雖然覺得奇怪,但仍然信任的喝了下去。

  接過……

  五條悟眼瞧著白葉往裡面倒了進去。

  還真是「特別」的飲料啊。

  知道外面還有個人的芙蘭看著白葉,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她舉起魔杖,對准白葉。

  變貓的魔法詛咒,生效了。


第三十四章

  等芙蘭走之後, 五條悟從窗戶那裡又翻了進來。

  屋子裡白葉安靜的睡在柔軟的地毯上,身上被妥帖的蓋上了一條毯子,一邊的火爐也燃了起來。那頂一直被精心照顧的帽子, 被放在了桌子上,沒有了帽子的束縛, 那頭漂亮的頭發也散了開來。

  五條悟走過去, 把自己頭上的那頂帽子摘下,戴了戴記憶中白葉的。

  雖然數量不多,但這個時候的魔女帽,已經被裝入了許多的星辰了。

  五條悟摘下帽子時,忽然發現桌上放著一封信, 寫著:白葉親啟。

  芙蘭留的?

  在別人的記憶力改變過去這種事情毫無意義。

  所以他冷眼旁觀了芙蘭的所作所為。

  如果他的推斷全部正確的話, 白葉的確是走在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上。

  而且如果不及時阻止,她遲早有一天會真正的死去的。

  芙蘭老師所下的藥, 讓白葉一直到天黑了才醒過來, 她醒來時人還有些迷茫。

  看到旁邊的人, 她遲疑道:「……五條悟?」

  「老師呢?」

  白葉坐起身來,身上的毯子隨之滑落, 在壁爐火光的照耀下,那雙漂亮的眼睛近似於海藍寶石。

  五條悟剛想說話, 原國立圖書館就又來了一位人。

  他身材高大威武, 滿臉胡茬, 看起來就像是個不好惹的人。

  「陛下!」

  白葉看了過去, 「威爾士,什麼事這麼慌張?」

  「前國王陛下被劫走!還有邊境——」被稱作威爾士的人原本低頭跪在那裡回話,說到邊境時情緒激動起來,猛地抬起了頭, 卻忽然瞪大了眼睛:「陛下,您的眼睛?!」

  前國王陛下?

  對著已經退位的人還用這麼尊敬的口氣嗎?五條悟挑了下眉。

  對方過於震驚的態度,讓白葉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她揮了一下魔杖,一面水鏡憑空出現。

  鏡子裡清晰的倒映出她的面容。

  還有那雙——

  深藍近黑的眼瞳。

  白葉的手一顫,水鏡在空氣中瞬間炸成了碎片。

  以五條悟的角度,只能看到白葉的背影。但是在水鏡炸裂之前,她那一瞬間仿佛被什麼欺騙而產生的憤怒被照的清清楚楚。隨著白葉的情緒浮動,周圍的一切都不受控制的震動起來,桌椅、書架、地面、整座圖書館。

  永生魔女的魔力龐大而又幽遠,看起來十分壯碩的威爾士也不得不匍匐在了地上,大聲求饒:「陛下,女王陛下!請您冷靜一些!」

  本著不去做無意義改變的五條悟,把那頂帽子拿起來,戴在了白葉的頭上。

  接受著魔女回眸時森冷的目光,他一聳肩。

  「冷靜點,白葉。」

  「你的大臣快被你嚇死了。」

  白葉的手摸上了帽子。

  緩緩閉了閉眼,「發生了什麼事,威爾士。」

  威爾士松了口氣。

  他連忙將自己的目的說明。

  「前國王被一位黑發的魔女劫走了,另外她還去了邊境,將您所設立的魔法陣給破壞了。」

  「大家都在等您想辦法……」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白葉平靜的說:「無所謂,不會有人敢來的。」

  「你回去吧,威爾士。」她下了逐客令。

  威爾士沒有走,他忽然往前走了幾步,「陛下,您的眼睛怎麼了?」

  「這不是你該關心的——」白葉的話戛然而止。

  她的喉間被威爾士的劍指住了。

  「請您不要將魔杖拿出來,我並不想和您比試到底是魔法快還是我的劍快。」

  白葉坐在那裡沒有動,突然而來的叛變沒有讓她驚慌。

  她彎了眉眼,「這句話,前國王也對我說過。」

  「你要不要猜一猜結果?」

  「我知道你的魔法袍上布滿了防御魔法與攻擊魔法,但是我這把劍卻是世間至強的除魔之劍,能夠對抗這世界上大部分的魔法,更能破解不死之身!絕不會輸給你的防御魔法!而我威爾士,也絕不會輸給你。」

  威爾士冷冷的說:

  「輸給,你這個邪惡的、投身於黑暗,為了自己的欲|望而將一個國家毀滅的令人惡心的魔女!」

  「那你為什麼不試試呢?」白葉慢慢站了起來,那號稱至強的劍也緊緊跟著她的動作,始終指在她的喉間。

  她微笑著朝著威爾士走了過去,「快殺了我吧,把我殺了,你就是新的國王。」

  「來啊,殺了我。」

  「怎麼了?你不敢嗎?」

  剛剛還一副堅決的威爾士,竟然隨著白葉的前進而忍不住退後了。

  「你……」

  「看,我連魔杖都沒有拿出來。」白葉從地毯上,走到了地板上,鞋子踩出了叩的聲音,「來啊,這是你最好的機會,殺了我——」

  威爾士震驚的看著白葉。

  似乎被她給嚇到了一般,或許也在懷疑她是否留著後手。

  「是這樣啊,你怕死啊。」白葉的腳步沒有停,一聲一聲的,踩在威爾士的心上似得:

  「你怕你這把至強之劍沒有辦法殺了我,反而還會被我殺了,你是個膽小鬼呢。」

  「誰說我是膽小鬼!」

  威爾士雙眼通紅,額頭的青筋畢露,咬牙握緊了劍:「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五條悟在那沒有動。

  白葉不會死。

  如果她死在這裡,那就沒有今天他在這裡的事情了。

  他只是在思考。

  思考為什麼。

  為什麼芙蘭要帶走前國王,為什麼要毀掉白葉國家的邊境魔法。

  威爾士死了。

  那把劍的確是至強之劍,但對白葉沒有用。

  她的永生從來不是邪惡的。

  白葉抹去了脖子上的血跡,上面的肌膚依然白嫩細膩,一絲傷痕都找不到。

  這裡只是白葉的記憶,並不是她真正的過去。

  即便這樣想著,五條悟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

  「……」

  沒有說話,就是安靜的陪著她。

  陪著她一起看地上的屍體。

  至於接下來要做什麼,還有如何緊急的事情等著,這些五條悟什麼都沒有想。

  這一刻,他竟然也有了幾分軟弱的想法。

  想著……哪怕是虛假的也好,至少這裡的白葉回過頭時,還有一個人陪著她。

  人類這種生物,無論經歷了多少,在感到悲傷時仍然會留下淚水來。

  但是白葉沒有。

  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到自己身邊的五條悟,隨即平靜的走到書架前抽出了一本書,開始了快速閱讀。

  五條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在做什麼?」

  沒有悲傷,沒有難過,也沒有任何准備繼續做的事情。

  像是普通而平常的一個夜晚,開始了魔法的閱讀。

  「這個國家雖然崇拜騎士,很少有魔法相關的知識留下來,但卻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全的古龍魔法。」白葉已經看完了手上這本書,伸手拿出了第二本,在開始閱讀前她回答了五條悟的問題:「我對這些很感興趣,畢竟是沒有接觸過的領域。之前覺得當一個王國的當權者還算有意思,不過……」

  她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威爾士。

  「不過我現在覺得沒有意思了。」

  不,他指的完全不是這件事。

  五條悟忽然想到剛剛白葉情緒激動時發生的事情,他臉色微微一變。

  「……那個詛咒呢?不用處理嗎?」

  「詛咒?啊……你是說星辰魔女的事情啊。」白葉低頭看向了書頁,「我把她的學生從王位上趕了下來讓她生氣了吧。雖然被她這樣侮辱有點生氣,但也算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下次旅行干脆以這個為主題吧……「解除詛咒魔法」。」

  說完,白葉的快速閱讀仍然在繼續。

  這一排書架上的書,很快就被她看完了。

  星辰魔女……原來星辰是芙蘭的魔女稱號。

  原來如此。

  五條悟揉了揉額頭,剛剛白葉突然冷靜下來,不是因為帽子的原因,而是因為用了記憶魔法直接把和芙蘭相處的時光給刪了。

  只要不曾親密相處過,即使被背叛也不會感到傷心。

  他並不是覺得這種邏輯是錯的,但白葉的做法明顯有很大的問題。

  就是因為值得自己留在這個世界上的記憶越來越少,所以才會想死啊。

  這不就和她最初刪除記憶,是為了給自己活下來的勇氣的初衷相違背了嗎?

  「她給你留了一封信,你不看看嗎?」五條悟拿出了那封被放在帽子底下的信,遞給白葉。

  「五條悟。」

  白葉放下最後一本書,伸手招來了掃帚:「我對那個人已經沒有任何興趣了。接下來,我要繼續旅行了。」

  她現在微笑的模樣,已經有了五條悟曾經熟悉的輪廓。

  「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

  白葉微微偏了下頭,銀灰色的長發流瀉而下。

  「不清楚你在說些什麼,總之——再會了,五條悟。」

  原國立魔法圖書館,現在只剩下五條悟一個人了。

  往常都是他離開,這次倒是白葉先一個人毫不猶豫的走了。

  他拆開了那封信,果然裡面什麼都沒有。

  這個世界是白葉的記憶所構成的,她沒有看過的信,當然也沒有內容。

  把信扔掉,差不多已經理清思路的五條悟走到那具「屍體」身邊,友好的將他翻了過來,然後撿起那把劍對准了他:「該醒醒了,威爾士先生。」

  那具「屍體」一動不動。

  五條悟只好真的把劍戳了過去——

  「等、等等!咳咳……」威爾士連忙睜開了眼睛,他雖然沒有死,但也深受重傷,此刻一副快要死的樣子,「你到底要做什麼?」

  「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如果你配合回答的話呢,我就當做什麼都沒看到,如果你不配合呢……這把劍就不是呆在我手上了。」五條悟笑眯眯的說,「很好選擇吧,你的回答。」

  威爾士顯然不想死,幾乎是立刻就妥協了:「你想知道什麼?」

  五條悟想知道的,就是白葉在這個國家的邊境埋下的魔法陣是什麼?為了自己的欲|望而毀滅了一個國家,又是什麼意思?

  這兩個問題並不是什麼機密,反而可以說是人人都知道。

  所以威爾士松了口氣,立刻回答說:

  「這你居然都不知道?永生魔女之所以能完成永生,就是因為她殺光了一個國家的人為自己續命,將自己的靈魂獻給了黑暗。」

  他一邊說,一邊露出厭惡和恐懼的眼神:「埋在邊境的魔法陣其實並不是防御魔法,而是驅逐人們心中正義的魔法。」

  五條悟挑眉,「這些是你哪裡聽來的話?」

  「這個世界上的人都知道!」

  那把劍離威爾士的喉嚨又近了一些,他一驚後,才勉強說:「是國王陛下告訴我們的。雖然難以啟齒,但他是永生魔女的師兄,說的話絕對不會有錯。」

  「……原來如此。」

  五條悟低笑了一下,「我說,你腦子是不是不太好啊?」

  威爾士:?

  還沒等他出聲,喉間的劍就穿了過去,徹底死了。

  「白葉如果真的是你所說的那種人,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在這裡罵她嗎?」見他沒有回應,五條悟眨了眨眼,「啊,抱歉,忘記你已經不能說話了。」

  丟下劍,他站起身隨手用了點咒力。

  場景立刻跳回了特級咒靈的領域裡。

  特級咒靈愁眉苦臉的說:「你要切記憶點直接說一聲就可以了,不用特意用咒力……」

  它實在是有點害怕這位咒術師。

  五條悟:「繼續。」

  特級咒靈看出來對方沒有閑聊的心情,立刻閉緊了嘴,送他到了另一段記憶中。

  這回五條悟落到了一顆星星上。

  這個世界的星星和地球的星星不一樣,像是魔法帶來的奇跡,也像是童話中手可摘星辰的夢幻故事。

  是會自己發光發亮的星星。

  這顆星星安靜的躺在地上,發著微弱的光。

  離開天空的星星會逐漸石化,變成普通的石頭。

  這是白葉的知識所告訴他的。

  五條悟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白葉,她就坐在那顆星星的面前,抱著膝蓋發呆。

  他坐過去。

  白葉:「你又來了。」

  「又見面了。」五條悟看著那顆星星,「你很喜歡星星嗎?」

  白葉看著那顆星星身上的光越來越微弱,「你會覺得這個世界很無聊嗎?」她沒有等五條悟的回答,幾乎是立刻的又接著說道:「我開始覺得魔法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了,我可以讓這顆星星的光永遠亮著,也可以讓它立刻毀滅,也可以靜靜地看著它什麼都不做。」

  「我的人生一帆風順,就好像在天上的星星一樣,永遠閃著光芒。」

  白葉抬起頭,看向這片星空:「唯有無盡的魔法能讓我提起興趣。」

  「可是時至今日,魔法也有些無聊了。」

  「如果你的人生真的是一帆風順,那為什麼還要使用刪除記憶的魔法呢?」

  五條悟往後一躺,用手當了枕頭,直瞅著天空。

  夜空如墨,繁星如塵。

  風吹過草的徐徐之聲,舒緩入耳。

  「很多魔法都需要做大量的演算,沒有必要保留的東西刪掉就可以,留著也只是白白占據我的記憶。」白葉理所當然的說:「我沒有辦法和普通人類一樣自然忘記學習的過程,只記住結果,手動刪除是最好的方式。」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才會覺得人生越來越無聊。」五條悟說:「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想要永生嗎?」

  白葉一頓。

  她很難得,沒有回答疑問句。

  「你還記得自己最初收集星星是為了什麼嗎?」

  仍然沒有回答。

  因為她回答不出來。

  「你還記得為什麼十歲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魔法嗎?明明出生在那樣的家庭裡。」

  「……」

  白葉看向了五條悟,「為什麼要問我這些?」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發生了什麼嗎?還記得芙蘭為什麼要給予你這樣古怪又沒有殺傷力的詛咒嗎?」五條悟坐起身,與白葉不過咫尺的距離,冰川藍一樣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不記得了,……什麼都不記得的人,也算是一個人嗎?」

  最後一個問題,白葉很快就回答了。

  「因為我傷害了她珍視的學生,所以用這個魔法羞辱我。期待我找到愛人的時候,在對方面前變成醜陋的存在,然後毫無防備的被殺死。」

  「這只是你的猜測吧,猜測也能成為真相了嗎?」

  五條悟嗤笑了一下。

  白葉的嘴唇動了動。

  但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啞口無言。

  這的確是她古怪的推測。

  「貓的形態會讓所有魔法失效,怎麼樣……要親一下嗎?」五條悟彎了嘴角。

  和一個什麼都不記得人討論任何過去的事情都是非常不公平的事情,但直接親上去,白葉一定也會生氣,他湊近了臉,低聲誘惑說:「你難道不想知道自己到底丟掉了什麼,又是為什麼丟掉的嗎……?我問的那些問題,你一個都答不出來吧。」

  「你說你丟掉的只是無關緊要的記憶,那為什麼……為什麼你看起來這麼困惑?」

  1毫米的距離有多近?

  近到白葉只需要說句話,兩個人就算是接吻了。

  她深藍色的眼睛裡存著猶疑。

  「我……」

  屬於魔法的光暈閃爍,白葉被刺得閉了閉眼。

  再睜開眼睛時,懷裡多了一只雪白的貓咪。

  白葉:「……?」

  她與貓大眼瞪小眼。

  五條貓:大意了,得是被親才行。

  他喵喵了幾聲,委屈巴巴的去蹭白葉的脖子。

  這一蹭,直接上白葉的脖子上起了片緋色,她本人也開始不斷地打起了噴嚏。

  「……我對貓過敏。」

  五條悟一愣。

  難怪……難怪白葉會直接認定芙蘭是懷揣著惡意施下的魔法。

  他喵了一聲,准備從白葉的身上跳下去,至於後面怎麼辦他還沒有想好。

  這會實在是有點尷尬。

  但白葉卻伸手把他抱了起來,舉到了自己的臉前:「既然你真的那麼想和記憶完整的我說話……」

  五條悟對她來說是不同的。

  這麼多年以來,只有他一直陪伴在自己的身邊,從未久留,也從未離開過。

  在看到他自己變成了貓之後,白葉心頭的猶豫終於褪去。

  她說:「我允許你親吻我。」

  五條悟喵了一聲,湊過去用貓的身體親吻了白葉。

  又一陣魔法的波動,在一堆衣服裡,冒出了一直銀灰色的貓咪。

  她端坐在帽子上,看著身邊的白貓。

  「五條悟。」

  「白葉。」

  變成貓的白葉似乎真的以為五條悟是想知道那些問題的答案,她甩了甩尾巴,平靜的開始逐個回答。

  「我想要獲得永生,是因為不想為了一些不重要的人而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我想要活下去,卻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勇氣。」

  「收集星辰是因為老師的稱號是星辰,把星辰放進她送我的帽子裡,就好像她一直陪伴在我身邊一樣。這樣一來無論其他人如何看我、待我,就都覺得無所謂了。」

  「十歲之前沒有學習魔法的原因是因為沒有渠道,那會我的父親還沒有將我從城郊接回城堡。」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救了快要死去的我。」

  「至於詛咒的事情,……芙蘭聽信了別人的話,以為我真的獻祭了一個國家的生命來達成永生,毀掉了和她的契約,但又下不了手殺我,所以用這個魔法來羞辱我。」說到這時,白葉別過頭去,整只貓都看起來很喪,「滿意了吧,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

  她的尾巴安靜的躺在草地上,看起來低落極了。

  顯然提起曾經的老師,讓她感到很難過。

  一切都串聯起來了。

  五條悟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白葉要刪除記憶,刪除了什麼記憶,又為什麼追求永生的同時想要去死。

  白葉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在第一次發現自己想死的時候,她給自己套上了永生的枷鎖。

  後來讓她不顧與老師的約定也要回到自己的國家,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而這件事,讓她對這個世界再次感到了絕望。

  為了求生,她選擇刪除那些不美好的記憶。

  她以為只要這樣做,就不會想死了。

  可是並不是,她反而更想死了。沒有這些記憶支撐的她,對這個世界開始感到無趣,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追求永生,只能依靠著追尋魔法的深淵,還有頭頂上那個被自己老師賦予了魔法的帽子勉強活了下來。

  「你說錯了。」

  五條悟將爪子放到了白葉的身上。

  「芙蘭賦予你這個魔法的意義是——

  希望你在遇到自己的愛人時,能夠在他的包容和理解下接受自己的過去。她希望你能夠完整的活下去,而不是像一本被撕的所剩無幾的書籍。」

  「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能夠解除你身上的魔法,唯一能夠起效的就是變貓的「詛咒」。」

  「這是愛的「詛咒」。」

  只是這份愛,被憤怒衝昏的白葉刪除了。

  【

  「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辦法了……希望在這個魔法起效時,你能夠在愛人的包容和理解下,接受自己的過去。」芙蘭憐愛的撫摸著白葉的臉龐,「這是我作為老師,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沒有辦法成為那個,讓你能夠接受自己過去的人。」

  「但一定會有的……」

  「那個能讓你願意恢復記憶,繼續擁有活下去的勇氣的人。」

  芙蘭的魔杖對准了白葉的額頭,眼神溫柔。

  「可能稍微會有些痛苦,也會有些長久,……但一定會來的。」】


第三十五章

  「愛的『詛咒』?」

  白葉嗤之以鼻。

  當然不相信這種鬼話, 也不願意相信。

  因為芙蘭已經在她的心中褪色變淡,早已經被踢出了自己的領域。在一次又一次的嘗試中,她已經確定了, 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人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也不會有人真正的愛她。

  「一個恨著你、想盡辦法也要羞辱你的人, 不會在離開時為你點燃壁爐的火,也不會細心的給你蓋上毛毯。」

  白葉記得這些事情, 所以在這個世界也清楚的呈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她本人下意識的去忽略了這些細節。沉浸在悲傷和憤怒中的她, 刪除了自己僅剩下的一些溫暖的回憶。

  從此只剩下了對魔法的渴求。

  但能夠因為才能過於出色而被稱為「惡魔」的人, 世界上沒有任何可以難倒她的魔法, 逐漸生出死志, 也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為變成了貓的原因, 看不出來白葉的表情, 只能從她不斷甩動的尾巴上品出一二來。

  顯然五條悟的話,對她產生了很大的衝擊。

  「……但這也無法解釋她為什麼要救走那個國王, 把我在邊境設立的魔法陣取消。這難道不是因為她聽信了傳言, 認為我成為了邪惡的魔女的佐證嗎?」

  白葉並不是笨蛋。

  她會認為芙蘭背叛了自己,當然也是有充足的理由的。

  「你有去問過芙蘭她到底為什麼這麼做嗎?」五條悟直勾勾的盯了一會白葉,然後湊過去與她濕漉漉的鼻尖相對, 心中與她對話:「白葉, 你在害怕。你害怕芙蘭真的拋棄了你,所以你不敢去追問,也不敢看她留給你的信。」

  「你為了活下去而做了這麼多的努力, ——但這樣活下去的你,還是你最初想活下去的理由嗎?」

  白葉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一般,往後一退。

  「最初……想活下去的理由?」

  她想起了一些, 已經被藏到了記憶深處的東西。

  這些東西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來了,因為早在她十五歲時……就已經被刪除了。

  其實最開始並沒有生與死的概念,一直照顧她女僕每天念叨著她是貴族的孩子,以後會繼承許多的財產,擁有權勢和地位。她就想著,原來只要長大了,她也是可以擁有父親的。

  那時候大人們看到她,常常都會露出讓她不舒服的眼神。

  後來才知道那叫「憎惡」。

  孩子們的惡意更加直觀,也比大人們缺少恐懼,會對她惡語相向,使用暴力。

  「連魔法道具都不知道是什麼」「孤兒」「惡魔」「災禍」

  是他們常常使用的話語。

  最初的她什麼都不懂,以為把頭發剪掉大家就會告訴她想知道的事情。

  殊不知這只是暴露了自己的弱小。

  換來的是他人的暴虐。

  躺在屋子裡,快要死掉的時候她在想什麼?

  她在想——

  「照顧我的女僕,」沉默良久後,白葉打開了話匣,她眸光平淡,陷入了某種情緒:

  「她每天都會詛咒我的父親,祈禱他生不出孩子。這樣在不久的將來,他就會接我和她去到那座華麗的城堡裡。而她也會因為照顧我的情分得到優待。」

  「她盡可能的把最好的東西給我,教我那些不知道從哪聽來的貴族禮儀,告訴我我與平民的差別。」

  同樣的,為了培養出不丟人的「淑女」,女僕對她的要求十分嚴格。只要一點沒有做好的地方,就會痛打出手,嘴裡會冒出這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並把她所有不好的地方都怪罪到那頭灰發和眼睛上。

  詛咒她的存在、詛咒她的母親、詛咒在那座城堡裡生活的所有人。

  發泄完之後,又會抱著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復她那「偉大的願望」。

  說這一切都是為了回去的那一天而准備的。

  「但她沒有等到城堡接人的那一天,就死了。」白葉看向了一旁安靜躺在地上的星星,因為沒有使用魔法保存起來,此刻已經變成了一顆普通的石頭,死氣沉沉。

  「受傷的那天,我就想著……我不能像女僕那樣,在知道那個魔法道具到底是什麼之前就死去。」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她還不知道他們用的魔法道具是什麼,還沒有如女僕所說去城堡裡生活,得到父親的承認,也沒有讓他體驗自己所過的生活。

  一個人生活了兩年後,被接回家族,告知自己要成為強大的魔女,為父親的權勢增磚添瓦。

  「回去之後,父親說我要用最快的速度成為魔女。」

  她信以為真,以為只要成為了見習魔女,會得到大家的尊敬和認可。

  十一歲時她通過了見習魔女考試,也換來了更隱形的孤立。

  「惡魔的才能」。

  父親也厭惡她的那頭灰色長發,只要見到她披散下來就一定要生拽下來幾縷才算是解氣。僅僅因為在外面被嘲笑家裡有個災禍般的女兒,就在醉酒時差點把她的眼睛挖了下來。

  根本沒有他所形容的,只要成了「魔女」大家就會喜歡她。

  白葉曾無數次詢問過,為什麼是她?

  就因為她的頭發、她的眼睛都是灰色,就因為她誕生在雪夜,就因為一個無聊的傳說,所以她的天賦、她的容貌、她的一切都成為了原罪嗎?

  「不……我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是因為沒有成為真正的魔女吧,只要從見習魔女成為魔女,情況也會有所改變。」

  可是那個國家沒有任何一個魔女願意收她為弟子。

  最後是她的父親找到了拋棄了她的母親。

  希望她能夠代替尋找。

  於是在十二歲那年,她第一次見到了灰之魔女。

  她們兩個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一樣灰色的長發,一樣灰色的眼睛,一樣的臉。

  但卻擁有截然不同的人生。

  父親愛慕她,尊敬她,溫和相待,愛屋及烏的連對她都有了幾分溫暖。

  作為魔女的她走在那個古老而傳統的國家時,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對她有任何失禮的地方。

  「我被灰之魔女帶到了另一個國家,那個地方對神並沒有狂熱的崇拜,也並不憎惡灰色。只是……依然沒有人願意成為我的老師。」

  願意是她在畢業考試時傲慢的態度和天才的事跡。

  「這樣的情況,讓當時的我更加確定了這一點。我所遭到的一切,只是因為我不是魔女而已,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傳統是可以被打破的。」

  從來沒有在任何人面前說過自己的過去,遇到任何困難,都傾向於自己解決,甚至下手使用刪除記憶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祈求活下去的勇氣的白葉,此刻一點、一點的把一直以來成為了鎖鏈束縛住自己脖子的過去解開。

  或許是因為變成了野獸的原因。

  也或許是因為坐在她旁邊的是一只同樣的貓。

  五條悟沒有發表任何感言。

  這個時候的白葉並不需要有人與她對話,只是想安靜的把被自己一個人所吞下來的記憶一一傾訴而已。

  她或許在魔法上的才能,無人能比。

  但在其他方面卻過於生硬和笨拙,小時候甚至簡單的認為:既然你討厭的是我的頭發,那我剪掉它就可以了。

  灰之魔女並沒有著急這件事,任由白葉一家一家的拜訪,一次又一次的碰壁。

  回來時,給她煮一頓熱乎乎的晚餐,告訴她命運會安排好一切,不用著急。

  命運?

  安排好一切?

  她所有的苦難都是命運所給予的嗎?

  帶著這樣的質疑,白葉找到了星辰魔女——芙蘭。

  芙蘭同意了。

  收她為弟子。

  作為老師的她顯然早已經對自己的弟子已經調查清楚,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打磨她隱約高人一等的態度。

  又用一場實力懸殊極大的測試,讓她意識到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

  「芙蘭在第一次測試中,把我的自信心完全擊碎了。但她說的那些話,讓我感到羞恥和不甘的同時,又隱隱約約的松了口氣。也有人是不把我看作怪物的,就算是這樣的才能也是正常的——這種感覺。」

  從那個時候起,她忽然覺得可以放下了。

  世界上還是有不帶偏見去看她的人的。

  那就是芙蘭老師。

  「她給了我開始旅行的勇氣,還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這個世界或許有那麼一點不美好,也許我之前的人生有些黑暗,但未來一定會留有光明。」

  ——但是沒有。

  成為魔女之後,什麼都沒有改變。

  大家因為她的稱號而畏懼著她。

  白葉把頭抵到了五條悟的身上,把自己的貓臉埋了起來。

  「在成為魔女之前,我回了一趟父親那裡。你幫我把雪變成了白色,我以為……會有什麼不一樣,可是沒有。他一邊畏懼我的才能,一邊又嫌惡我沒能快點成為魔女。」

  「我親手毀了我父親的人生,他前半生所有的一切都煙消雲散,只能祈求那些親戚的憐憫活下來。」

  「——這樣的我,比把我丟在城郊的父母又好到了哪裡去呢?說到底我和他們又有什麼區別,這種感覺讓我痛苦,無論我做什麼、改變什麼,所有人都畏懼我、逃避我、傷害我……」

  「想撒嬌的時候直接抱過來就可以了,不需要說那麼多話的。」

  這句話仿佛還在耳畔,變成貓的白葉選擇把自己埋到了這個人(貓)的身上,汲取著那一點點的溫度。

  「我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啊?」

  貓咪與貓咪直接還能有什麼安慰的方式呢?

  五條悟扭過頭去一下又一下的舔著白葉的後頸,是安慰,也是為了順應本能,先白葉一步變回人形。

  他在心裡對白葉說:

  「所以你逃避了自己的過去,以為丟掉這些所謂的不光彩,給自己按上一個虛假的從前,就配活下去了嗎?」

  「芙蘭看出了你這樣做的原因,所以拼著自己最後的能力,為你施於了詛咒。」

  「因為她知道,你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遲早會走向滅亡的。」

  白葉的身體微微顫抖,她把自己埋在柔軟的毛發中,讓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好像這樣就能逃避什麼一般。

  「我還能做什麼?我還可以做什麼?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著有什麼不對?為什麼連活著的理由都要剝奪,我難道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是為了死去的嗎!?……我不想再活在這個世界上了,無論是擁有記憶的我,還是失去了記憶的我……」

  冰藍色的貓瞳中劃過一絲冷漠。

  他所認識的白葉,沒有這樣的軟弱,哪怕是那個短暫的變回了貓,擁有全部記憶的她。

  「放棄怎麼樣?」

  白葉遲疑的回道:「放、棄?」

  「是,放棄這種麻煩的事情,遵從自己內心深處真正的想法,或者……干脆把死亡或是活著這樣深刻而又麻煩的想法丟掉,只要丟掉就再也不會被煩惱了。」

  白葉顯然被誘惑了。

  「……怎麼放棄?」

  聽到這樣的回答,五條悟干脆利落,又極為冷漠的一口咬住了白葉的後頸。

  然後喉間低啞:「承認自己的軟弱吧,白葉。」

  「喵——?」

  「可以哦,你可以活下去。」五條悟坐在那堆衣服上,將白葉高高舉起,他看著在月光下閃著銀灰的長毛貓咪,擴大笑容說:「如果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那就為了我而活下去吧,成為我的依附活在這個世界上。」

  「為了你……?」

  白葉歪了歪頭,她的尾巴乖巧的豎在身後,貓瞳中有些許的迷茫。

  「沒錯,只為了我一個人活著。讓其他人都在你的生命中褪色,讓這雙眼睛只注視著我,我永遠不會背叛你,也不會離開你,我們兩個將融為一體——」

  「如何?」

  五條悟露出了極其溫柔的神色,他低聲誘惑著已經有些貓化的白葉:

  「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已經不可能讓你再活下去的理由,如果你真的覺得所有的過去都是憎惡,——那就呆在我的身邊,作為一只貓永遠的活下去。」

  反正,你只是想活著而已?

  不在乎自己的記憶,不在乎自己重要的人,也不在乎自己。

  只要活著就好了的話,那就當一只貓,永遠的依附於他。

  「……」

  「喵嗚——」

  星辰隕落時,是沒有聲音的。

  白葉化作的灰貓,眼神越來越暗。

  五條悟耐心的等著……等著……

  迎來了一道毫不客氣的女聲: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五條悟。」

  銀灰色的長發柔軟的搭在肩上,白葉的眼睛泛著冷意:「誘拐我?你想死嗎?」

  真正的白葉,醒了。

  五條悟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

  然後這抹情緒很快的消失,他笑嘻嘻的「哈哈」了一聲,「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這不是為了騙你出來嗎?」

  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在白葉的腰間,衝她曖昧的眨了眨眼,「雖然我不介意……不過,地點是不是選的不太好?」

  從貓變回人時,身上是不穿衣服的。

  五條悟雙腿大咧的打開屈膝而坐,而白葉從空中變回人時,恰好落在他的懷裡。

  「……」

  空氣沉默了一會。

  白葉吐出兩個字:「下流。」

  啪的一聲打開了五條悟的手,她站起身來,召出魔杖揮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和帽子立刻穿戴的整整齊齊。

  五條悟:「……也不至於一醒來就罵我吧?這個情況不是不可抗力嘛。」

  他委委屈屈的撿起自己的衣服穿了起來。

  白葉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如果她沒有及時醒過來,恐怕自己的靈魂已經被毫無防備的騙去了。

  「不過……你這是恢復記憶了嗎?」

  衣服套到一半,五條悟忽然問道。

  他可不知道還有這種效果?

  白葉點了點頭,「這匹特級假想咒靈的領域能力將我的記憶全部激發了出來,記憶魔法已經失效了。」她比起沒有記憶時的模樣,眼中多了幾份沉穩,「剛剛的事情,僅此一次放過你。靈魂連接的事情我遲早會解決,不要再打想要將我吞噬的主意,這對你沒有好處,五條悟。」

  啊,被發現了。

  五條悟笑眯眯的說:「如果剛剛……你真的答應了,我也不會殺了你的。」

  養一只魔女變成的貓,其實也不錯啊。

  白葉彎了彎唇。

  她說:「你在說什麼傻話?如果我真的答應你了,那種家伙沒有必要活著,你殺了就行。」

  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不忍心殺了你啊。

  五條悟張開雙手,衝白葉笑著說:

  「許久不見的,抱一下?」

  看著五條悟這樣的表現,白葉微挑了一下眉頭,「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五條悟聳肩,「不可以嗎?」

  白葉微微眯起眼,似乎在審視一般,過了起碼有半分鐘才勉強傾下身打算敷衍的抱一下。

  結果直接被按在了懷裡。

  「歡迎回來。」

  壓在白葉的耳邊,五條悟真心實意的說。

  靠太近了這句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白葉被這句話說得一愣,心底愕然的同時,又有一股暖流浮上。

  靈魂連接所帶來的嗎?還是其他?

  她分不清楚。

  但此時此刻,她在這股感情的驅使下,慢慢摸索著抱住了五條悟的腰,將臉埋在他胸懷裡。

  輕輕地「恩」了一聲。


第三十六章

  這個擁抱持續了很久。

  五條悟沒有想放手的意思, 白葉也默許了這一點。

  她把自己的頭輕輕的靠在了對方的胸上,感受著此刻寧靜的氣氛。

  她有些留戀這樣的感覺。

  周圍是一望無垠的平原,微風徐徐, 抬頭是繁星如塵的夜幕,閃閃發亮。

  與自己靈魂相連者彼此擁抱, 繁雜的心緒都消隱無蹤。

  因為常常會感到矛盾和困惑,思緒煩躁到想要立刻解脫, 她常常會讓自己沉入知識的深淵中,就是為了求得那一片凝神專注時帶來的心無旁騖。

  而此刻的感覺更妙。

  恢復記憶的魔女顯然比之前更隨心所欲了一些, 因為清楚的知道厭惡與人接觸的原因, 所以才會更加珍惜能夠擁抱的時刻。

  第一次見到這麼好抱的白葉, 五條悟試探性的摸上了她的長發, 一如初見時的觸感, 五指插入不費一絲力氣就能順滑而落至尾端。

  被人溫柔的撫摸, 白葉一時間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依然溫順的靠著。

  但這種時刻注定不會長久。

  她敏感的察覺到自己的頭發開始被拉扯, 於是不滿的抬了抬眼:「五條悟。」

  充滿警告意味的話, 讓五條悟遺憾的將手裡快要編成辮子的頭發給放了下來。

  白葉也順勢脫離了這個黏糊的,不知道該如何結束的擁抱。

  「不過,我們怎麼還沒有出去?」

  五條悟略一皺眉, 品出不對勁來。

  照理說, 白葉的願望應該就是希望自己能夠重新擁有活下去的勇氣。

  而願望一達成,這匹特級假想咒靈也會自然而然的跟白葉分割開來,然後解除領域, 回到現實世界。

  可是現在他們兩個仍然還在那片星海底下,身邊依舊是隕落的星石。

  也就是說……

  白葉的心願根本沒有完成。

  白葉瞥了五條悟一眼,「干什麼?」

  五條胡輕呼了口氣, 回答說:「沒什麼。」

  果然永生魔女的心結沒有那麼好解決啊。之前醒過來應該只是因為被他的話給惹怒了,……只能希望她別再把自己的記憶封存起來了。

  雖然和他無關,但怎麼說呢……怎麼說呢……

  多少有些覺得放不下手。

  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吧。

  五條悟眨了眨眼。

  抬頭看了眼夜空之中繁星如塵的盛況,「我只是在想,我們現在該怎麼出去。」

  他簡單的把整件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出去?」白葉抬起頭,不解的問:「你用領域不就能出去了嗎?」

  她顯然不知道五條悟和那匹特級假想咒靈做了束縛的事情。

  「的確可以這樣,但我留著那個咒靈還有用處,強行撕開領域切斷你跟它之間的聯系會讓它死的。」

  啊啊,這邊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忙著呢……

  聞言,白葉閉上眼睛感知了一會。

  半響睜開眼睛,深藍近黑的眼瞳中閃過一絲詫異:「……它是不是腦子不好,敢來吞噬我的靈魂?」

  雖說現在有些受損,但她的靈魂也不是隨便什麼小魚小蝦可以消化得了的東西,五條悟本人來還差不多。

  「誰說不是呢?」五條悟也覺得頭疼。

  白葉:「你直接展開領域就行,我會讓它活著的。」

  「要是出了事你得賠我一個聽話的特級假想咒靈……」雖說是這麼說,但五條悟也沒有絲毫猶豫的伸出了手: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更加強橫的領域出現時,弱小的那一方立刻被吞噬毀滅,被領域包裹住的幾人也露出了臉來。

  太宰治一抬眼就看到了白葉,敏銳的發現她不一樣的地方。

  無論是神情氣質,還是穿著打扮。

  失憶時的白葉哪怕是尋死時,身上也透著一股生機。至少可以讓人感覺到,這是個活生生的人。

  而此刻的白葉,無論臉上是什麼表情,都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就好像被丟進冷油中的一滴水,看起來很像,但卻無法相容。

  仿佛從靈魂深處中透露出一股絕望。

  對世界的絕望。

  他的嘴微動了一下。

  沒有出聲。

  而在一旁的織田作之助則是眼前一亮,他到現在終於松了口氣,知道白葉平安無事他就放心了。

  「白葉,你有受傷嗎?」

  他關心的走過去詢問。

  白葉側過頭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弧度來,「我不會受傷,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想起來她異於常人的恢復能力,一頓:「沒有受傷就好,你……恢復記憶了嗎?」

  他雖然沒有太宰治那樣觀察細微,但卻也可以看出來白葉此刻的不同。

  「嗯,全部恢復了。」

  正當他們說話時,學生們也走了過來。

  虎杖悠仁忽然瞪大了眼睛,「這個特級咒靈這麼厲害的嗎?五條老師受傷了?」

  釘崎野薔薇:「什麼?」

  她看了過去,然後立刻發現了五條悟的衣服問題,「居然這麼厲害!」

  伏黑惠一皺眉。

  這個男人不應該是會被這個程度角色傷到的存在,是沒盡全力在那裡玩了吧。

  五條悟摸著頭,爽朗的笑出了聲。

  「哈哈,這個啊……這個其實是白葉弄得啦,畢竟那麼久沒有見面了~~」

  眾人:「……」

  為什麼感覺他說的那麼有歧義?

  白葉拿出了魔杖。

  准備對咒靈進行時間回溯。

  五條悟見狀制止悄聲說:「這裡人太多了,待會再復活。」

  「……好麻煩。」

  白葉雖然這樣說,卻還是收回了魔杖,她皺著眉對織田作之助說:「帶我去你家裡吧。」

  織田作之助看了一眼跟在白葉身邊的五條悟。

  沉默了一會說,「好。」

  見狀,五條悟對學生們說:「老師我陪白葉去做一下道別,你們自己回東京吧~」

  虎杖悠仁:「誒?!又自己回去嗎!」

  「啊,伊地知也在,讓他載你們回去好了~」

  五條悟揮了揮手。

  太宰治此刻也已經將手下安頓好,同時通知還沒有趕過來的人可以撤退了,他還要去跟森鷗外做彙報,便沒有和織田作之助他們一起回去。

  只是拉著自己的好友輕聲說了一句:「她已經不是之前的白葉了。」

  織田作之助:「我知道。」

  他在心中嘆了口氣,「害你擔心了,沒事,我知道該怎麼做。」

  該做個道別了。

  這場短暫的邂逅,雖然有些匆忙,但卻也是人生中的一段美好相遇。

  來到織田家,白葉去了孩子們的房間,她拿著魔杖為他們五個一一附上了和之前賦予伏黑惠一樣的魔法。

  再是織田作之助。

  做完這一切,她也並不解釋。

  只是對織田作之助說:「你給了我一段值得記住的回憶,織田作之助,謝謝你。」

  此刻的笑並不是單純的牽動神經拉扯著皮膚做出來的動作,而是自然而然的微笑。

  這一個月織田作之助的照顧,讓她體會到了曾經不曾體會過的感情。

  即便很微弱,卻也是她願意收藏的回憶之一。

  織田作之助伸出手,在白葉的頭上猶豫的輕撫了一下。他還記得白葉不喜歡和人接觸的事情,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白葉主動走上前擁抱了他一下。

  這個擁抱很短,或許一秒都不到。

  但卻足以讓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希望你以後能夠幸福,不要總是沉浸在書籍之中,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都是書裡沒有的。」

  「再見了,白葉。」

  白葉深深的看了一眼織田作之助,然後才和五條悟一起離開住了一個多月的房子。

  「再見,織田作之助。」

  「再見,咲樂、幸介、真嗣、優、克巳。」

  對著這兩個人一副生死離別的樣子,五條悟不爽的「嘖」了一聲。

  ——怎麼不主動抱他?

  並不知道五條悟怎麼想的白葉回到環山公路,站在路上揮了一下魔杖。

  那匹特級假想咒靈又重新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因為是吞噬了白葉一部分力量誕生的咒胎,所以它與白葉長得極為相似,此刻攤在地上捂著胸口,劇烈的喘息著。

  「我還以為真的死了……」

  它暗自驚奇白葉的實力。

  並且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對她下手。

  不下手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白葉在場,五條悟到底沒有做什麼踩人手指後背的事情,他蹲下身,笑眯眯的說:「別忘了咒縛的事情。」

  特級假想咒靈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你想讓我做什麼?」

  「沒什麼,你只需要做出一副死裡逃生的模樣,等著別人來找你就行。」

  五條悟輕笑了一下。

  只要先弄清楚那個家伙的真實目的……

  白葉抬眼看著日本上空的星星,完全沒有在聽旁邊人在說什麼,直到袖子被扯了一下,她才道:「這個世界的星星是不是不會自己發光?」

  五條悟滿臉無語的按住了白葉的頭:「別給我打隕石的主意啊!」

  白葉被迫低下了頭,她還沒有發作,就聽到五條悟帶著隨意的口吻說:

  「好了,快點回家了,我快要餓死了。」

  回家……

  「你有留坐標吧?」

  白葉忽然笑了。

  她彎了彎眼,「啊,留了。」

  姑且算作是靈魂連接帶來的唯一「正面作用」吧。

  她似乎呆在這個男人身邊時,就不會去想那些奇怪的東西了。

  「空間轉移——」

  時隔一個月余,兩個人再次回到了那個雖然很小,但卻充滿了生活痕跡的「家」裡。

  一到家五條悟就立刻翻開了電話本,「我准備點上次的披薩,你吃嗎?」

  「唔,我要鐵盤披薩,不要蘑菇。另外,給我倒一杯……」

  「給你倒一杯『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第三十七章

  「我要去上課了。」

  躺在床上的白葉被戳的半醒, 她選擇在床上翻了個身躲避這根手指。

  好煩。

  去上課就去上課,跟她說什麼?

  「我給你買了《六法全書》,要出門的話至少把那本書看了……」

  惱人清夢的聲音還在持續叨叨。

  雖然可以屏蔽聲源, 但困得一比的白葉連魔杖都懶得變出來,直接將被子拉到了頭上遵循了本能的逃避。

  剛剛洗漱完, 穿上衣服的五條悟看著白葉放縱的睡相,低頭思考了一會。

  然後干脆的也躺到了床上。

  反正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再睡一會吧!

  他伸手准備把白葉的被子搶過來,結果一時間沒有控制好力度, 白葉也跟著被滾了過來。

  「呼……呼……」

  曲著身體的白葉依舊睡得沉沉的, 只是睫毛不安的輕顫了一下。

  睡眠質量一級棒的永生魔女真是太棒了。

  五條悟心安理得的獲得了一個柔軟的抱枕, 很快也又一次睡了過去。

  ……

  …………

  在教室裡等了半小時的學生們:……

  虎杖悠仁已經趴在桌上了, 他扭過臉說:「我想去買點飲料。」

  正在看書的伏黑惠抬頭:「給我帶一瓶。」

  釘崎野薔薇:「……重點難道不是這次那個笨蛋居然遲到了半小時的事情嗎?」

  虎杖和伏黑互相對視了一眼。

  伏黑說:「雖然五條老師平時只會遲到七八分鐘, 但他如果遲到半小時, 我也不覺得驚訝。」

  倒不如說,只有一種『啊這個人終於干出這種事』了嗎的感慨。

  虎杖悠仁:「感覺倒不如說他居然從來沒有遲到過那麼久, 這點反而有種他很准時的錯覺……」

  教室短暫的陷入了一陣沉默。

  虎杖悠仁舉手:「不然玩牌?」

  「UNO?」釘崎野薔薇眼前一亮, 「贊成!」

  等第一節 課過去了大半,虎杖悠仁滿臉都是紙條時,教室裡終於出現了該出現的人——

  穿著一件毛茸茸的長款白色睡衣的白葉拎著五條悟的領子, 面無表情的瞬間出現在了講台上。

  過於居家的形像, 讓三個手裡還拿著牌的人集體呆住。

  ……發生了什麼?釘崎野薔薇用眼神示意。

  吵架了?虎杖悠仁的臉已經被遮完了,只能用頭部移動和手勢來表示。

  伏黑惠:「……」

  白葉目光移到底下三個湊到一起的學生身上:「五條悟是在這裡上課?」

  滿臉紙條的虎杖悠仁呆愣的點了點頭。

  反應過來後,他慌忙的把桌上的紙牌全部收了起來, 然後裂開笑容說:「白葉,今天你也來跟五條老師一起上課嗎?」

  伏黑惠看著五條悟睡的正香的模樣嘴角抽了抽。

  真不想承認這家伙居然是最強的。

  白葉拎著五條悟的手一松,原本就半個身體在地上的人立刻被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拿著魔杖的右手一揮。

  空中憑空出現了一灘水瞬間倒在了五條悟的身上。

  「嗚哇——!」

  五條悟醒了。

  他坐在地上, 渾身濕漉漉的,一手將因為水而塌下來的頭發擼到腦後:「喲,早上好啊!」

  「已經中午了喂!」釘崎野薔薇美女無語。

  「哈哈,不要在意這種小事,不小心又睡著了~」五條悟扭頭看向白葉抱怨說:「大早上就這麼粗暴,現在濕漉漉的肯定要感冒了。」

  白葉:「是嗎?那離我遠一點,病毒源。」

  五條悟:「……可以問問這個詞是哪裡學的嗎?」

  「中學生健康指南,放在信箱裡的書。」白葉打了個哈欠,眼角滲出了些許生理性的淚水來,「我要回去接著睡了,下次再把我當玩偶的話,我就把你脫光了吊在……」

  她一抬眼,看到了教室天花板上的老式吊燈,接著道:「吊在吊燈上讓你的學生看看。」

  聽了這句話,五條悟扯了扯濕透的襯衫:「啊那還真是有點讓人害羞…走之前可以幫我弄干嗎?」

  他看起來倒是好像不太在意被威脅扒光了丟教室的事情。

  「自己想辦法。」

  白葉直接瞬移回去了。

  五條悟其實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但讓白葉這麼生氣,十有八九應該是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把她給「卷」起來了。

  大概意思就是,睡迷糊了真的把她當成可以隨便揉扁搓圓的玩偶了。

  所以他看向了自己的學生,眨巴了一下眼睛:「今天上什麼?」

  釘崎野薔薇:「……不要問學生上課內容上什麼啊!!!」

  -

  ——好無聊。

  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

  十分鐘之後,白葉站在了盥洗室裡對著鏡子面無表情的開始刷牙。

  牙刷是五條悟給她買的電動牙刷。

  粉色的。

  白葉低頭吐出嘴裡的泡沫,漱了漱口,清水潔面。

  昨天晚上五條悟給她提了一個意見,說魔法可以搞定很多事情,但有些事情如果「親手」去做會體會到不一樣的感覺。

  她雖然當面嗤之以鼻,但現在也想不到什麼別的有意思的事情,那就試著過一天沒有魔法的生活吧。

  首先是……不用魔法,去餐廳吃早餐。

  白葉走到中島,看著眼前的一排東西,開始思索說明書在哪裡。

  如果用魔法的話……

  啊,不能用。

  潛意識的皺了下眉,白葉嘆了口氣,看向了面前的東西。

  中島干淨的台面上,依次擺放著調味品、電磁爐、微波爐、烤箱等廚房用具,底下還有洗碗機和碗櫥。

  這些東西白葉勉強只認出了調味品和碗櫥的作用。

  這些東西五條悟好像經常用,偶爾懶得做才會叫外賣……他是怎麼用的來著?

  把調味灑進鍋子裡……嗯?鍋子裡放什麼?面包?

  白葉四處看了一眼,把幾個櫃子打開查看,找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包裝上什麼都沒有寫啊。

  白葉看了半天,判斷思考裡面的東西是否可能有毒。

  直接問會不會快一點?白葉拿起了魔杖,想要跳躍到五條悟那邊,又想起來一天不使用魔法的「自我約定」。

  好吧……

  她的視線移到了五條悟說的那本《六法全書》上。

  看完這個就可以出門?

  魔女伸出了手。

  五分鐘後,腦子裡帶著《六法全書》的白葉走出了公寓。

  如果把在織田作之助那裡的一個月去掉的話,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從一座房子的正門出去過了。

  拿外賣不算。

  白葉走下樓,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開始找可以用餐的地方。

  她身上穿的依然是那一套標志性的魔女大半,寬邊沿的尖頂帽以銀月點綴,邊緣環繞的絲帶更是增添了幾分俏皮感。

  更別提那雙前端尖翹的皮靴,還有寬袖的黑色魔女袍了。

  白葉不過才走了沒兩步,就已經開始有人搭訕。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攔住她的是一位有些緊張微胖的男性,身上還掛著相機。

  白葉:「有什麼事?」

  她一抬眼,冷淡就從臉上流露了出來。

  那位男性倒抽了口氣,忽然背過身去跳了兩下,然後興奮的轉過來說:「可以跟您合影嗎?!可以給您拍照嗎?請問您COS的哪位魔女?啊啊啊,竟然有我不知道的魔女……難道是國外的?對,我的推特賬號是:xxx,在網絡上也算小有名氣的攝影,很多人都會拜托我幫忙拍照哦。」

  白葉對拍照沒有任何興趣,她平靜的說:「不可以,沒有COS。」

  說完之後,她就准備往前面繼續走了,她記得之前五條悟帶自己出來吃過一家拉面店。

  味道挺好的。

  似乎沒有想到報上名字還會被拒絕,男性走上前去伸手攔住了白葉說:「我真的是xxx,我可以把後台界面給你看。拍完之後可以再幫你宣傳一下你的賬號……你不會沒有聽過我的名字吧?在很多攝影比賽上……」

  白葉懶得理他,直接繞了過去。

  拉面店在哪來著?

  她側頭看向街邊的店鋪,一家一家的開始搜索。

  被白葉無視的男性咬了咬牙,又跑了過去攔住了白葉,憤怒的說:「好啊,你是要錢對吧?」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攔住,再怎麼不在意普通人的白葉也開始感到煩了。

  鑲嵌著漂亮寶石的魔杖倏然出現在她的手中。

  見白葉停了下來,男性洋洋得意的露出了笑容,伸手想要去搭白葉的肩膀。

  「要錢可以直接說啊,我又不是出不起……去後面的酒店拍怎麼——啊啊啊!!」

  忽然,從旁邊砸過來一個扳手,直接丟到了他的受傷,讓他痛得直跳腳大叫,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

  白葉從扳手丟過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一位帶著圓頂帽的紅發男性靠在一輛銀灰流光的機車旁邊,正滿臉不耐的抬頭看著他們。

  「在路上糾纏陌生的女性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本來他就已經很煩了,這個胖子還在那裡一直叭叭叭的吹噓自己,搞得他更煩了。

  中原中也按了按帽子,不耐的嘖了一聲。

  都怪太宰那家伙,前兩天突然喊他回橫濱說有緊急的事情,結果半路又突然說不用了。

  害得他錯過了回美國的航班滯留在東京,機車還在路邊壞了。

  已經緩過來的男性本來慫了一瞬間,但看到對方只有一米六的身高,又突然硬氣起來。

  他面色惱怒的朝著中原中也走去:「你這個家伙多管什麼閑事——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十秒被收拾完的自稱十分厲害的攝影男鼻青臉腫的跑路了。

  中原中也走過去撿起扳手,隨口問了白葉一句:「你沒事吧?」

  「沒什麼事。」

  白葉手上的魔杖收了回去。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沒有想有再多的交流,就又回去琢磨怎麼修理他的寶貝機車了。

  電話也沒電了……把車放在這裡他也不太放心,只好自己先琢磨一下。

  「受到幫助時,要記得表示謝意回報對方。」

  織田作之助說過的話白葉還記得,她走過去,學著中原中也的樣子蹲下身來。

  之前在圖書室閱讀到過相關的書籍,白葉看著中原中也擺弄了一會後說:「有檢查過繼電器嗎?」

  中原中也:「……?」

  他回過頭來,看了眼白葉的模樣,「你懂這個?」

  「看過幾本書。」

  雖說沒有實際操作過,但剛剛這個人操作時發生的故障情況和書裡介紹的是一樣的:「不停給啟動電機供電,所以超越離合器也一直在轉動。」

  中原中也剛剛排查了其他原因,倒的確還沒有想到繼電器上。

  結果檢查了一下,真的是繼電器的原因。

  見他已經找到了原因,白葉准備繼續去拉面館了。

  「還真的是……」中原中也攔住白葉和她禮貌的道謝,與此同時也升上了些許戒備。

  恰好在他旁邊被糾纏的少女,又十分詭異的懂得如何修理機車。

  的確值得讓人注意。

  白葉說:「剛剛你幫了我,不用道謝。」

  她一頓,「我准備去吃拉面,你要去嗎?」

  織田作之助讓她多交幾個朋友。

  五條悟也說可以多與人交往試試。

  「好。」

  中原中也鈷藍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然後才答應下來。

  正好也准備吃中飯……就跟著去看看吧。

  讓他看看,是哪個笨蛋組織處心積慮搞這種無聊的把戲來接近他?


第三十八章

  「是這裡嗎?」

  中原中也抬頭看了一眼這家店的名字:「認真」拉面。

  紅色的底紋, 配上黑底白描邊的字樣,還有周圍插著的國旗……怎麼說呢,恩……說不上認真, 只能說普通到哪裡都是這樣的店面,就連門口的石墩看起來也十分的平常。最多能夠值得稱道的就是, 這家店從外面就能看出來非常干淨和整潔。

  「是這裡。」白葉點了點頭,之前距離限制沒有解決時, 她被五條悟帶過來過好幾次。

  也是她唯一能記住口味的一家餐廳。

  確定之後,中原中也伸手推開門, 側過身示意白葉先進去。

  在還沒有確認是否是敵對關系時, 他對待女性還算貼心和紳士。

  白葉向來都是被優待的一方, 此刻被刻意讓位也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或是需要道謝的地方, 直徑走了進去。

  在這個國家明顯有些失禮和高傲的行為, 被她做的稀松平常, 好像有人因此計較反而才有問題一樣。

  中原中也對此只是愣了一下,隨即便跟了進去。

  Mafia裡面也有許多脾氣古怪的人, 而且這個世界上不會出現第二個跟太宰一樣讓他討厭的牙癢癢的人了, 所以他絲毫不在意這點事情。

  「謝謝光臨!請找自己喜歡的座位坐下,桌面上放有菜單……哎呀,這不是白葉小姐嗎?真是好久不見, 您從國外旅行回來了嗎?」這家店總共就兩個人, 一位店員小姐姐,一位滿是肌肉廚師兼店長。

  聽到店員小姐姐的聲音,正在拉面的店長也探頭過來, 驚喜的說:「白葉小姐,好久不見啊。」

  他的眼神熱情又溫暖,此刻正帶著笑意打招呼, 「這位小哥是第一次來我們店裡用餐吧?要不要嘗嘗招牌火熱的「認真豚骨原湯大骨拉面」?這可是我的得意手作……啊,順帶一提,不接受加辣的請求,謝謝。」

  中原中也禮貌的說:「沒關系,我不吃辣。那就來一份招牌拉面吧,再要一杯烏龍茶,謝謝。」

  他跟著白葉坐到了店裡唯一一桌靠窗的位置上,看到她和店裡兩人熟稔的程度,不禁挑了挑眉。

  難不成真的只是一個巧合嗎?

  不過看她打扮的這麼微妙……或許真的是只是他想多了也說不定。

  不管怎麼說,用餐時先觀察一下吧。

  真的別有目的的話,總會露出馬腳來。

  白葉不知道中原中也在想什麼,她終於坐上了自己想坐的位置,為此臉上都出現了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見,我沒有去國外旅行,昨天剛剛回到東京。」

  之前和五條悟來吃時,他總是說什麼吃拉面就應該坐在吧台的位置,不讓她坐在窗邊。吃飯時還很喜歡和店長聊天,時不時就會把她扯進去,弄得她非常不愉快。今天總算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來了,雖然真的坐過來之後感覺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

  窗外的風景也只是普通的馬路和路人而已。

  「另外,我要一份醬油拉面,和一罐店外咖啡。」

  她嘗試過其他口味——在五條悟的誘使下,但最終還是醬油拉面的口味最合她的心意。

  就是有些鹹。

  「又是咖啡嗎……」店長頭疼的說:「總是喝咖啡,會長不高的哦。」

  他雖然這樣說著,但還是安排店員去外面購買了。

  「還是之前喝的那種可以嗎?」

  店員小姐姐笑眯眯的問,得到了白葉肯定的答復後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中原中也注意到了這點。

  店外咖啡?——是什麼奇怪的暗號嗎?不然為什麼在拉面店裡點咖啡,店員還特意出去購買。

  他暗自戒備起來。

  不過,喝咖啡會長不高嗎?他要不要戒咖啡試試?在這個空隙間,中原中也的思維詭異的偏離了一下。

  等了一會後,拉面還沒有上,店員小姐姐已經把罐裝咖啡買了回來,還特意打開倒進了和這家店的風格格格不入的紅茶杯裡,端給了白葉。

  「嗨,您的特別服務,店外罐裝咖啡。」

  白葉點了點頭。

  示意她放在桌子上就行。

  店員小姐姐顯然已經習慣了白葉的性格,她送完咖啡後,偷偷瞄了一眼中原中也,又很快就又去收拾餐廳了。

  要保持店內的時刻干淨整潔,顯然是得時時收拾的。

  ……真的只是買了罐咖啡回來?

  中原中也喝了口烏龍茶,壓了壓舌。

  「你叫……白葉?」

  正在看著窗外風景的白葉忽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過頭看向中原中也說:「嗯。」

  然後又扭過了頭。

  中原中也跟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難道是在店外安排了埋伏嗎?

  他饒有興味的挑了下眉。

  不會以為安排在人口眾多的街口,他就會有所顧忌吧。

  那未免也太小看重力使了。

  「嗨,您的「認真豚骨原湯大骨拉面」,還有白葉小姐的「醬油拉面」,另外這是店長送的兩盤小點心。」店員小姐姐把做好的餐送了上來,這裡的店長好像真的挺喜歡白葉的,還特意送上了點心。

  中原中也見狀,主動將面接過來,「謝謝。」

  「您真是太客氣了。」店員小姐姐抱著托盤,彎了彎眼打趣說:「白葉小姐,之前您不在的時候,五條先生都是一個人來的哦。」

  她看了一眼中原中也,意味深長,以為看透了什麼般,「不過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跟五條先生說的。」

  白葉小姐居然跟其他帥氣的男人一起出來吃飯了!

  還是情侶裝![等等這算情侶裝嗎?算了不管,總而言之,白葉小姐終於看清五條先生不負責任又輕佻的本性,決定重新找一個穩重的好男人了嗎!

  店員小姐姐表面微笑,內心已經開始跳腳歡呼。

  白葉:「……」

  她困惑似的皺了一下眉,這位小姐總是會說一些讓她聽不明白的話,但好在隨口敷衍一下她也會當真:「我知道了。」

  店員小姐姐偷偷給中原中也豎了一個大拇指。

  做口型說:加油!

  然後才離開這張桌子。

  莫名被鼓勵了的中原中也:?

  店長在不遠處低聲訓斥,「在客人面前胡說些什麼呢。」

  店員小姐姐同樣小聲的回答說:「本來就是啊,五條先生總是欺負白葉小姐,還騙她說咖啡是我們店的特色,取了個「店外咖啡」的名字……我們店根本沒有咖啡嘛!不僅如此,還說什麼特制地球可樂什麼的……我看八成也是騙白葉小姐,把什麼特別的口味的可樂倒在杯子裡了吧。」

  「嘛……」店長也有些尷尬,「不要說客人的壞話,好了,快去工作。」

  他實在也想不出什麼理由幫五條先生這位老顧客辯解什麼,只好語句蒼白的讓店員去工作,不要再繼續談論了。

  耳力極好聽得十分清楚的中原中也:「……」

  還有這種事情?他現在有幾分相信,白葉的確不是什麼組織派過來的了。

  如果真的別有目的,編這些故事顯然對任務沒有任何用處。

  他看向自己的豚骨拉面,先填飽肚子吧。

  白葉拿起叉子時,聽到對面傳來了「我開動了」的聲音。

  她想了2秒自己是否也要這樣做,但已經離開橫濱,離開織田作之助的家裡了,就沒有必要再遵守這樣的禮儀。

  於是她將叉子插入碗裡,撈了拉面上來開始享用。

  ——沒錯,永生魔女至今沒有學會如何使用筷子,並且在多次的災難用餐後,得到了十分認真的店長照顧,一柄特意為她購買的專用叉子。

  這時,店裡突然進來了三個流裡流氣的高中生男生,他們衣著不整,一副面容凶惡的模樣。

  一上來就瞪了店員小姐姐一眼,非常不客氣的點了餐。

  點完餐就往座位上一坐,翹起了二郎腿,開始大聲討論一些無聊的事情。

  原本安靜的店內環境,被破壞的一干二淨。

  店長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他抱歉的朝看過來的中原中也笑了笑,做出了手勢希望他能夠體諒一下。

  中原中也這才收回目光。

  不管到哪裡都有這種不入流的家伙啊。

  他插起一塊豚骨咬進嘴裡,濃郁的肉汁在口中炸開。

  的確可以被稱得上是招牌,非常棒的口感。

  「好吵。」

  白葉只吃了兩口,就被周圍嘈雜的聲音吵的皺起了眉,她的左手微動了一下,在思考是否要拿出魔杖來。

  ——不過,普通人遇上這種情況會怎麼做?

  想到那本《六法全書》,白葉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那本書裡的條條理理,基本上都和她過往的價值觀絲毫不符。

  ……暫且先無視?

  白葉喝了一口咖啡,想要壓一壓心裡的煩躁。

  但是你不去惹麻煩,麻煩也會自己跑過來。

  白葉與中原中也的形像過於顯眼,就算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也很快就被人發現了。

  那三個高中生不知道低聲說了些什麼,紛紛笑了起來,沒過多久就一起站起來走到了白葉這裡。

  「喲,小姐。你在玩Cosplay嗎?可不可以帶帶哥哥一起玩啊——」

  「滾開。」白葉冷漠的抬眼,還沒有人敢用這種口吻跟她說過話。

  魔杖悄聲無息的出現在了她的手中,閃出了赤炎的紅色。

  但比她的動作更快的是中原中也,他往後一靠,雙手插在褲袋中,漫不經心的抬起眼,「你們幾個,很吵啊。」

  他鈷藍色的眼中溢滿了冷意和不耐,「沒看到別人還在用餐嗎?沒禮貌的小鬼們。」

  「……」

  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突然爆發出大笑來。

  「你們聽到沒?這個矮個子說我們很吵,還叫我們「小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店員小姐姐慌忙過來阻止,「幾位客人,請不要這樣……啊!」

  她被其中一個黃色長發的男生直接一把推開,「沒人跟你這個醜八怪說話啊,趕快給我滾開。」

  店長臉色一變,連忙從中島跑出來扶起店員小姐姐,氣憤的和他們對持:「這家店不歡迎你們這些流氓,快給我滾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報警?」

  幾個人一聳肩,「報唄,你看是警察來的快,還是我們把你的店砸了快!」

  黃毛直接拿起一把椅子就要往白葉他們那張桌子砸過去,但下一秒,他就被中原中也一腳踹飛到了牆上,緩緩滑落時頭上還滲出了血。

  其他幾人紛紛愣住。

  就連店長也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護住店員小姐姐。

  「你剛剛說,誰矮個子?」

  中原中也就站在那,明明只有一米六的個子,卻帶來了沉重的壓迫感,仿佛一道高大無比的影子死死地將幾個人給按在了原地。

  「我我……」

  說話的人連說完的機會都沒有,中原中也直接膝頂到胃,讓他在地上蜷縮著身體動彈不得。

  解決完這個後,中原中也側過了頭,「還有你,剛剛說要砸了這家店?」

  「我、我沒有……」

  剩下那個人抖如篩糠。

  「沒有看到別人在吃飯嗎?嗯?」

  白葉眨了眨眼。

  她收回了魔杖。

  又被幫忙了……如果不是中原中也出手,她就違背自己今天的決定,要使用魔法了。

  這種情況該怎麼感謝他?

  等中原中也坐下來時,看向白葉就發現她的目光從剛開始的什麼都看就是不看他,變成了現在的只盯著他看。

  「……呃,怎麼了嗎?」

  他有些不自在的問。

  「沒什麼,只是作為報答……」白葉非常認真且很誠懇的說:「如果他們三個人起訴你,我可以當做辯護律師和證人為你出庭。」

  之前她一直覺得很多東西只需要理論上會就行了,現在想想,如果親自去體驗也說不定會遇到什麼會感興趣的事情。

  中原中也:「?」

  他沉默了半天,才有些復雜的說:「你是律師嗎?」

  「不是,」白葉很快否認,「不過我《六法全書》我已經背下來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再去看看別的相關的書籍。」

  中原中也:「……不用了謝謝。」

  他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白葉是敵對組織派過來的人?

  這分明是個笨蛋啊!

  店員小姐姐顫抖著手過來收拾,「我、我給你們換新的餐品。」

  「不用了……」中原中也剛想阻止,看到店員小姐姐畏懼的眼神一愣。

  他忽然沉默了一下,就任由她帶著還完整的兩份拉面走了。

  店員小姐姐心裡已經完全沒有剛剛的想法了,只有「害怕」兩個字環繞在心頭,別說像是剛剛一樣打趣了,現在和中原中也的眼神對上都覺得害怕。

  牆壁都裂了啊!

  那個人的腦袋都破了啊!

  這完全就是……就是暴力份子啊!

  為什麼白葉小姐會和這樣的人認識?

  白葉倒沒有什麼感覺,她對中原中也有了些好感,開始主動聊天了:「你平時喜歡做什麼事?」

  中原中也:「啊?」

  話題有些切的太快,而且態度轉變也太明顯了吧,之前還一副不想搭理的樣子的。

  他想了想說,「不工作的時候會放唱片,偶爾會去兜風。」

  「……就這樣嗎?」白葉眨了眨眼。

  她以為會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就這樣。」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別露出一副失望的表情啊喂,他勉強又補了一句說:「平時工作比較忙,沒什麼時間……不過以前有一段時間比較喜歡玩格鬥游戲。」

  「格鬥、游戲?」

  白葉明顯被挑起了興趣,「這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中原中也詫異的揚了揚眉,「我以為玩Cosplay的人至少會知道這點吧。」

  「Cosplay又是什麼?」

  中原中也:「……?真的假的,你穿這身衣服難道不是在模仿某個電視上的人物嗎?」

  「我一直這麼穿。」

  白葉還想仔細問問時,警察來了。

  「就是他!剛剛把我朋友揍進醫院了,你看地上還有血跡!」剛剛受傷最輕的男高中生,躲在警察的旁邊,耀武揚威的指著中原中也說,順帶還帶上了白葉:「還有他對面那個女的,也是一伙的!」

  警察左右看了看,走到他們桌前,沉聲說:「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中原中也攬著椅子回過頭去,「哈——你還真有膽子報警啊?」

  他面色不善起來。

  男高中生立刻把自己整個人都藏到了警察的身後。

  正在重新做拉面的店長連忙過來,「警官先生,請聽我解釋,是那幾個高中生先動手的……」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就說不下去了,因為說是先動手,其實也只是舉起了椅子,連打人的機會都沒有就立刻被還擊了。

  中原中也剛想說話,忽然想起來這裡不是橫濱,是東京。

  他暗自嘖了一聲,麻煩了……不想在東京惹出什麼更大的動靜了,暫時先配合一下吧,待會聯系分部的人讓他們過來解決這件事。

  白葉看著這一幕,對中原中也說:「現在需要辯護律師了嗎?」

  中原中也:「……」

  這個人怎麼還在想這件事?!

  十五分鐘,中原中也與白葉一起進了警局。

  因為兩個人的長相都酷似未成年,實際年齡似乎也的確沒有成年,所以暫時被一起安排在等候室裡。

  白葉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她有些好奇的轉了一圈。

  她現在處在一種,努力讓自己對周圍的一切產生好奇心的狀態,以期待找到她覺得有意思的事情。

  「中原中也,你是第一次被關進來嗎?」

  連名帶姓叫的嗎?

  中原中也都懶得吐槽白葉的問題,他想了想,……好像還真的不是第一次。

  「不是。」

  白葉「哦」了一聲,順帶有些問題:「不過,為什麼我也會跟你一起進來?剛剛我什麼都麼有做。」

  「因為他們覺得你跟我是同謀。」

  中原中也已經成功通知分部的人過來了,此刻倒也不急,不過那三個小鬼……他待會會重新好好招待一下的。

  自己就是不良,居然去報警?

  先被提審的是白葉。

  她被帶到了審訊室。

  「名字?」

  「白葉。」

  「在那家店做什麼?」

  「吃拉面。」

  警官可疑的沉默了一下,似乎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個廢話。

  輕咳了一聲,繼續道:「你跟中原中也是什麼關系?」

  「沒有什麼關系。」

  「沒有什麼關系他為什麼為了你出手傷人?」警官挑了挑眉,身體往後一靠,「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我見得多了,打扮的奇奇怪怪的,找幾個「厲害」的男朋友,然後惹是生非,自己看起來好像很無辜的樣子,其實一直在背後教唆別人。」

  這個警官明顯是先聽了那幾個高中生的話,此刻已經先入為主了。

  主觀上就認為白葉與中原中也有問題。

  「他沒有為了我出手,我也沒有找幾個「厲害」的男朋友,也沒有教唆別人。」白葉歪了下頭,「這個國家是依靠猜測判案的嗎?」

  和她在書裡看到的不太一樣。

  「剛剛那幾個男生已經說了,而且店裡的監控我們也已經檢查過了。」警官的筆在本子上敲了敲,「另外,把你那頂帽子拿下來。」

  戴著這麼大的帽子,連臉都看不清楚。

  白葉的手摸上魔杖。

  「你說什麼?」

  「我說,把你那頂奇怪的帽子摘下來!這裡是警察局,不是酒吧,更不是什麼動畫片展會!現在這些年輕人就是看電視看傻了,還有你這身衣服像什麼樣子,頭發染成銀色,你以為你是老人嗎?真是晦氣!」

  警官干脆自己站起身來要過來摘白葉的帽子。

  頓時,白葉的臉色冷了下來。

  「你說……誰的頭發晦氣?」

  ……

  …………

  五條悟上完課之後才有空回去換衣服,結果一進門就發現白葉不在家裡。

  他四處看了一眼,才看到全是未接來電的電話。

  「認真」拉面的電話?

  他疑惑的回撥過去。

  「……哈哈?你說白葉被警察逮捕了?真的假的?」

  一連三個問號,確認了事情的真實性後,五條悟頭疼的掛斷了電話,立刻出了門。

  希望他趕過去的時候,警察局還完好無損吧。

  ……他倒不是說,不擔心魔女的安危,只是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沒有幾個人能傷害到她。

  除非是她自己又不想活了。

  等他到警局時,也顧不上跟人解釋什麼,直接朝著有魔力波動的那個房間闖了進去,一手擒住了那位警官伸過來的手。

  「疼疼疼——你、你這家伙是怎麼進來的?!」警官驚怒交加。

  「這位警官,你是因為自己長不出來頭發,所以嫉妒別人嗎?這麼順滑又漂亮,閃閃發亮的像是寶石一樣的銀發,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投胎八輩子的老人都不可能擁有哦。」

  五條悟另一只手直接將白葉護在了懷裡,臉上帶著笑容,眸色卻冷得要命,「另外,這點程度的打架鬥毆也用得著對一位從頭到尾沒有參與過的未成年少女進審訊室?」

  「該不會是看別人好看,趁機想要騷擾吧。」

  警官的臉色一片紅一片綠:「你!」

  白葉抬起頭,「五條悟?」

  聽到白葉的聲音,五條悟的臉色微微回溫,低聲說:

  「沒事,我過來了。」


第三十九章

  一秒。

  五條悟只要再晚來一秒, 這個人就再也不能從他那張嘴裡說出任何一個字了。

  感受到肩膀上那只手的安撫,白葉閉上了眼睛,心中因為那句「晦氣」而湧上的暴虐被壓下。

  這不像是她, 被記憶影響了。

  不用任何武力來解決一件事的方式也很簡單,那就是特別的權利。

  中原中也有「港口黑手黨」的勢力, 五條悟有「咒術界」的勢力,兩邊同時出手, 壓得這個小小分區警局喘不過氣來。

  兩方壓力之下,能立即趕到的最高權利人也都在了。

  看著幾個警察對她鞠躬道歉的模樣, 白葉無趣的別過了臉。

  ……說到底, 跟用武力解決又有什麼區別呢?《六法全書》, 充其量也只是用於管控普通人的法律而已。

  只不過, 唯一有一點讓白葉有些驚訝的是五條悟的做法。

  他雖然用了些權利壓著他們辦案, 卻沒有把任何一步落下……取證、調監控、口供, 甚至讓人去醫院把那位還躺在床上的人的口供都拿了。一步一步的證明了白葉與這件事情無關,也證明了那三個男高中生率先挑釁, 還有經常在這條街道騷擾的實情。

  最後, 五條悟漫不經心的拍了拍剛剛想要對白葉的帽子動手的警官肩膀:「真是難為你了,這麼多起報警都靠你一個人協調啊。」

  他意味深長的話,讓那個警官渾身顫抖起來。

  那三個人其中有一個是他妻子的侄子, 所以他經常包庇, 偶爾也會從中拿一些好處。

  此刻被□□裸的抖露出來,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

  「啊,還有……」五條悟像是想起什麼來一般, 把他拉到了白葉的面前,矮身在警官的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睜大眼睛看看,到底誰的頭發晦氣, 嗯?」

  警官只覺得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仿佛千斤墜一般,又重又沉,壓得他直不起身體。

  「在無辜受害的少女面前呆著做什麼呢?」五條悟的手一松,走到了白葉的身後,雙手按在她肩上,神態輕松的說:「警官先生,你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做吧?」

  聽到這句話,警官咬著牙,自己主動深深彎下了腰。

  「對不起!因為偏見誤解了你,十分對不起!」

  白葉看著自己身前這顆發頂稀疏的腦闊,伸手搭在了五條悟放在她肩膀的手上:「走吧,我不生氣了。」

  她總算整張臉都沒有了冷意,看向五條悟的眼神也重新帶上了暖意。

  「生氣的時候要老實說出來啊,不生氣了才說,萬一我沒發現怎麼辦。」五條悟揉了揉白葉的頭發,果然很在意吧,別人說她的頭發,「世界上總是有很多種類型的人的,不要一一為了毫不相干的人說的話生氣。」

  白葉何嘗不懂這個道理。

  她搖了搖頭,沒有反駁什麼,只是說:「我知道了。」

  過去的記憶在一點一點的動搖著她,這也是她曾經為什麼會刪除記憶的原因。

  不僅僅是畏懼著無意義的死亡,更是害怕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情。

  雖然早就可以走人,但卻不知道為什麼一直陪著的中原中也此刻終於收回了放在兩人身上的目光。

  他也認出了五條悟,之前一直只是只聞其名,未曾見其人。

  沒想到本人是這種類型……

  雖然致力於不是一個方向,但戰力上某些情況都是相通的。

  五條悟這個人很強,只是可惜沒有機會能夠一戰。

  而白葉此刻也已經完全能夠確定,不是什麼笨蛋組織派來的人,雖然身份與咒術師那邊有關讓他也有幾分吃驚。

  走出警局後,兩邊的人也沒有什麼好聊的,客套話也很簡潔,很快就准備分開。

  走出去兩步後,中原中原忽然回過頭:「啊,還有一件事。」

  五條悟正在和白葉低聲說那三個男高中生待會做完筆錄就給她道歉的事情,聽到中原中也的話,他微挑了下眉看過去:「還有什麼事嗎?」

  跟著回過頭去的白葉注意到中原中也注視的是她。

  習慣性的以歪頭表示疑惑。

  「……不是讀幾本書就可以幫別人做辯護律師的。」

  說完,中原中也按了一下頭頂的帽子,想了一會說:「還有,拉面味道很好,……你的帽子也很漂亮。」

  「你的帽子也很不錯。」

  白葉彎了嘴角,「當然,沒有我的好。」

  中原中也:?

  他直接扭頭走了。

  五條悟:「……?」

  這兩個人指定有點問題。

  「啊對,悠仁讓我問問你周日要不要跟他們一起聚餐。」五條悟拉著白葉往家裡走了一段路之後,想起來學生的拜托,就順口提了一句:「跟年輕人多待在一起,心態也會變年輕哦。」

  五條悟在取笑永生魔女年齡這一塊一直信手拈來,剛想繼續說兩句,鼻尖忽然動了動。

  什麼東西燒焦了?

  他一低頭。

  哦,是他的衣服。

  ……?他的衣服?

  「……」眼疾手快的迅速把衣角扯了下來,五條悟好險沒有整個人都被燒起來,「你剛剛不是跟我說你打算今天都不用魔法嗎?」

  「對你用不算用。」

  就算是永生魔女,年齡也是一道不可被觸碰的防線,白葉收回魔杖,扭過頭走在了前面。

  把滅了火的衣服丟到垃圾桶裡,五條悟兩步並一步追上去,「哈?什麼叫對我用不算用啊?」

  這棟房子裡放著的衣服並不多,他身上這件已經是家裡的最後一件白襯衫了,別的在早上都已經被燒了:)

  「字面意思。」白葉神情輕快,想起之前問中原中也被擱置下來的事情,又一次提了出來:「對了,格鬥游戲是什麼?」

  「難不成是說街頭O王那種嗎?」

  五條悟想了想,忽然意識到他還沒有教過白葉怎麼使用網絡,於是興致衝衝的拉住了白葉的手說:「走走走,我教你玩游戲!」

  白葉:「?」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直接被拽著往前一拉跑了起來,她邊跟著跑邊問:「什麼游戲?」

  五條悟回過頭來,笑容超級燦爛的說:

  「網絡游戲!」

  ……

  …………

  凌晨三點,黑不見五指的屋子中,只有沙發前面的電視機還閃著瑩瑩的藍光。

  五條悟盤膝在地毯上,手上還拿著連線的游戲手柄,身體卻已經完全倒向了旁邊白葉,頭發散亂的腦袋靠在白葉的肩上,雙眼緊閉,呼吸均勻。

  顯然已經睡得很熟了。

  白葉聚精會神的操縱著手柄,控制屏幕上的人左右移動,眸光微亮。

  永生的體質不需要睡眠,五條悟太弱了。

  這場游戲的勝利,就由她拿下!

  「Game victory!」

  屏幕中已經處於掛機狀態的紅方,跪在了地上,血線見底。

  白葉推了推五條悟,索取自己應得的獎勵:「我贏了,快點去給我做可樂。」

  她跟五條悟打了賭,只要能贏一次,就有一杯特制可樂。

  剛剛是她贏得第一把。

  被推的五條悟直接倒在了她腿上,被迫醒來的他神情痛苦的說:「白葉,你知道今天是第幾天嗎?」

  「再過兩小時,剛好第四天。」

  白葉精准的報出時間,同時也意味著,她已經將近三天沒有喝特制可樂了。

  「……」

  如果再給五條悟一個機會,他一定不會教白葉打游戲,更不會用可樂當賭注。

  他又一次陷入了「學術魔女」的怪圈,這幾天白天出任務、上課、晚上陪著她打游戲。為了方便能立刻打游戲,白葉每次都跟在身邊,連偷偷摸魚睡覺的機會都沒有。

  五條悟干脆耍賴似的把自己埋進魔女的懷裡,口吻委屈:「我好困,沒有力氣做特制可樂了,想睡覺。」

  身體上並不疲憊,但精神上已經開始覺得出現幻覺了。

  比如他現在就算閉著眼睛,也能看見白葉皺起眉看他的表情。

  下一秒說不定就會給他洗一個冷水澡。

  想著,五條悟摟著白葉的手就緊了緊。

  有本事一起被冷水潑。

  就算是世界最強也需要睡覺嗎?

  白葉遲疑著,她是不是不應該用自己的標准來要求五條悟?畢竟她已經習慣了不眠不休的研究,這四天不睡覺對她來說實在是很輕松的事情。而同樣獲得了永生的五條悟,還未曾被漫長的歲月洗禮過……

  「好吧,做完這杯可樂,你就可以去睡覺了。」

  白葉拍了拍五條悟的肩膀。

  五條悟:………………

  所以說到最後你還是要喝可樂?

  他坐起身,微微眯起眼看著白葉:「剛剛你是在我掛機的狀態贏得吧?」

  白葉看著五條悟湊得極近的臉一怔,然後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點,「那又怎麼樣?」

  她理直氣壯的一點也看不出來心虛。

  「你這屬於乘人之危,勝之不武,所以可樂的獎勵取消。」五條悟的兩只手交叉出了一個大大的X,宣告白葉的計劃失敗,「我們約定的是你贏過「我」,才能有一杯可樂。」

  「我都沒有在玩了,你贏了當然也不算贏過我了。」

  這一點五條悟說的比白葉還要理直氣壯。

  白葉被噎了一下。

  但又一時想不出什麼理由來反駁,於是只好抬頭瞪著五條悟,一雙眼睛睜的圓乎乎的,表達著不滿。

  「那再來一把!」

  非常有武德的魔女決定再接再厲,至於剛剛說的什麼放五條悟睡覺這種話,當然也和沒有說過一樣煙消雲散。

  五條悟眼角抽了抽,他冰藍的眼裡出現了一絲無奈,干脆利落的把白葉直接抱了起來往臥室走去,順手拿走了她瞬間拿出來的魔杖。

  「五條悟!」白葉原本就圓的眼睛,此刻更是睜大到了極致,「把魔杖還給我!」

  她伸手想要去搶,但卻被死死抱住了肩膀。

  「魔杖沒收,」五條悟把魔杖放在桌子上,抱著白葉就往床上倒去,將臉悶在她肩上說:「永生又不是讓你成為機器人,困了就睡覺,餓了就吃飯,就像你想喝可樂就讓我倒可樂一樣。」

  「我不會困。」

  被這番言論一時愣住,白葉失去了最好反擊的時刻,硬生生憋了四個字出來。

  她瞪著眼睛看著自己被放在桌上的魔杖,身體被緊緊的抱著絲毫動彈不得。

  說著不困,躺在柔軟的床上,和五條悟幾近為0的距離帶來的舒適感,睡意開始逐漸侵蝕她的大腦。

  夜裡本該就是這樣,享受安眠的時光。

  「就陪我睡一會吧。你不是答應了悠仁他們明天一起去聚餐嗎?」

  五條悟說話時的熱氣全部灑在了白葉的脖頸上,引得她不禁瑟縮了一下。

  「嗯?冷嗎?」感受到懷裡的人一瞬間的顫抖,五條悟微微撐起身,皺眉看著白葉。

  她身上還穿的是一件薄款的睡衣,帶絨毛的那件現在可能還在洗衣機裡。

  這個天氣的確有些冷。

  「……不冷。」

  白葉有些不習慣五條悟這個角度的目光,別過了臉去。

  不過為什麼他們兩個距離限制解除了還在一張床上睡覺?

  「好,你不冷。」五條悟點了點頭,然後將旁邊的被子給白葉裹上,隔著被子抱住她重新躺下來,舒舒服服的說:

  「是我冷,需要一個暖和的抱枕。」

  「晚安白葉,做個好夢。」

  被裹成蠶蛹的白葉:……

  她現在開始懷疑,五條悟其實不是想勸她睡覺,而是想報復她這幾天不讓他睡覺了:)


第四十章

  五條悟是真的困了。

  他確認白葉不再動彈之後, 就埋在她肩上沉沉睡了過去。

  靈魂連接的作用是雙向的,白葉會覺得在他身邊安心,他何嘗不是喜歡貼近她的感覺?

  這種感覺像是入口的甜、吹過的微風、盛夏的陰涼, 讓你在嘈雜中得到安寧。

  而被他抱住的白葉卻睡不著。

  她半闔著眼,呼吸平緩, 神情冷淡。

  當時在「無盡幻境」的領域中時,五條悟被她及時出現制止了他對自己記憶的繼續窺伺。

  那段比他所看見的, 更加醜惡、晦澀陰暗的過去。

  「……你是個笨蛋真是太好了。」

  白葉低笑了一聲。

  身體動不了,她就別過臉去, 微微蹭在對方柔軟的發頂上, 柔軟的雪色的發絲就在眼前, 幾乎要戳進來一般的距離。她不是不會累, 也不是強大到了不知疲倦, 但很難去入睡, 害怕陷入深深地夢魘中。

  但是……

  至少在這個世界,有這樣的人存在。

  「你的癖好是半夜偷偷罵人嗎?」

  耳邊突然出現的聲音, 讓白葉沉默了一會。

  她想移開臉, 五條悟卻又跟著蹭了上來,就像是一只巨型的貓咪頂頭撒嬌一樣,「嗯?怎麼不說話?」

  「裝睡覺?」白葉無語, 剛剛聚集的心情頓時消散。

  五條悟委屈的叫道:「沒有啊, 我明明是被你吵醒了。」

  被她拽著領子去教室都沒有醒的人,聽她低聲說句話就被吵醒了?

  白葉沒好氣的說:「醒了就快點把被子松開。」

  五條悟沒有動,他懶聲說:「松開你又去打游戲了怎麼辦?我可不像半夜再被拽起來被你問為什麼『90%必中技能連續十次都沒中』這種事情了。」

  這種事情還需要問嗎?

  非洲人當非洲酋長罷了。

  白葉一聽這個就來氣, 「那個技能的概率設置分明就有問題,還有抽獎也是——」

  抽獎可以獲得別的人物卡,她想要一個和自己很像的魔女人物, 結果抽了100次什麼都沒有。

  而五條悟這個家伙一抽就抽出來了!氣得她差點就想去把游戲制作人給按著改算法。

  五條悟閉著眼睛,把被子解開了一點讓自己鑽進去,攬住白葉的腰說:「你現在老實睡覺的話,明天我再給你100抽的機會。」

  剛剛恢復自由,立刻就想坐起身的白葉聞言直接閉上了眼睛。

  「成交。」

  五條悟睜開眼,冰藍的眼睛抬了抬,看著自己抱著的魔女:……

  真好哄啊。

  這個游戲明天剛好送100抽。

  他暗道。

  她以為會睡不著。

  但和以往每一個和這個男人睡在一起時一樣,閉上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很快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白葉醒來的時候,雖然身上還蓋著被子,但周圍的空氣卻有些不太一樣。

  像是陽光曝曬下的青草味,清新中有些濕潤……

  白葉睜開眼睛,印入眼簾的是追逐打鬧的三個人。

  ……虎杖悠仁、釘崎野薔薇,和——白葉抬起眼,嘴角不自覺的抽搐了一下,和五條悟。

  她坐起身,身上穿著魔女袍,扣子系的緊緊的,裡面應該還是睡衣。

  五條悟這家伙直接把她這樣帶到外面了嗎?

  她的魔杖……

  一只手將她的魔杖遞了過來,「給,五條老師讓我等你醒了就把它給你。」

  是伏黑惠。

  白葉接過來,「謝謝。」

  將魔杖握在手中,她感覺好多了,輕輕一揮身上的衣服就整理完畢,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帽子也從五條悟的腦袋上飛回了她頭上,一頭銀發順滑如剛剛吹完。

  突然沒了帽子的五條悟在遠處:「?」

  他立刻就放棄了跟幾個學生躲貓貓的事情,瞬移到了白葉面前,「醒了?不過我特意給你留的吃的,剛剛都被悠仁吃完了誒。」

  雖然不吃飯也不會怎麼樣,但白葉還是看向了跟在五條悟後面過來的虎杖悠仁:「是嗎?」

  虎杖悠仁:「???」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五條悟,目瞪口呆。

  釘崎野薔薇的體力稍差一些,劇烈運動後,她氣喘吁吁的慢慢走回來,接過伏黑惠遞給她的飲料一口悶了一半,然後才有力氣說話道:「明明是五條老師說東西還剩下好多不吃掉的話很浪費之類的話,虎杖君才會吃的吧。」

  虎杖悠仁忍不住流下寬帶淚來。

  他點點頭,「等我吃完之後,五條老師才說那是給你留的QAQ」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賣了的五條悟:「……」

  他看著白葉轉過來的目光,燦爛一笑,「我去買吃的!」

  然後就瞬移走了。

  白葉:「……」

  她其實就是想問一下可以抽卡了嗎。

  釘崎野薔薇無語的坐到餐布上,「笨蛋嗎那個人?」

  她遞給白葉一瓶茶,「喝嗎?說起來你真的很能睡啊,現在都已經下午三點了……」

  雖然第一次在教室裡見到白葉那次她就知道對方很能睡。

  但也沒有想到能這麼睡。

  他們的野餐可不光僅僅是吃東西聊聊天,五條老師剛剛可以鬧出了好大的東西做特訓,就這她還絲毫沒有醒來的趨勢。

  某種意義上,好強。

  「謝謝,」白葉接過來打開喝了一口,潤了一下喉嚨,是茶味飲料:「你們的野餐結束了嗎?」她看向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這會也緩過氣來,他大咧咧的坐在餐布上說:「五條老師好像說待會要去秋葉原來著,好像是有什麼任務還是做什麼……」

  「人生第一次去秋葉原居然是執行任務。」釘崎野薔薇深深嘆了口氣。

  她好久沒有逛街了嗚嗚嗚。

  伏黑惠對白葉說:「上次的事情,還沒有來得及謝謝你。」

  「嗯?」白葉歪了歪頭,帽子上的銀月隨著一彎:「什麼事?」

  她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值得讓人道謝的事情。

  「那個……防御魔法的事情。」伏黑惠說。

  如果不是白葉之前賦給他的魔法,他或許這會已經死了。

  白葉想起來了。

  伏黑惠給她挑了一條裙子,還給出了一個不錯的理由,「那是你應得的。」

  「說起來,白葉你是魔法師嗎?」虎杖悠仁好奇的問,他之前以為白葉是和西宮桃差不多的類型術式呢,「五條老師光只說你是永生魔女什麼的。」

  然後其他的就拿熱門動畫裡的魔女糊弄他們。

  他還差點當真了。

  關於這一點,釘崎野薔薇和伏黑惠也很好奇。

  白葉到不覺得有什麼可以隱瞞的地方,「我來自於另一個世界,」魔杖憑空出現在她的手中,劃出一道弧度,以天空為幕,將她的世界倒映在上面。

  那是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充滿了幻想與不可思議的地方。

  連龍都存在的世界……聚集了幾乎全部的人類幻想。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

  他以為咒術世界已經足夠震驚他的日常三觀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別的世界這種存在!

  伏黑惠吃驚,但沒有表現在臉上,他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你是怎麼過來的?」

  如果兩個世界的通道被打開,那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事情了。

  釘崎野薔薇:「!!!」

  白葉收回投影,「我通過一條極窄的時空裂縫而來,放心吧……」她彎了彎嘴角,「就算是我也在裡面九死一生,幾千萬分之一的幾率才成功活下來並來到其他世界。不會有比我更強的家伙可以隨意撕裂這種東西的,就算可以撕裂,也會被世界本身的法則所束縛。」

  「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當然,如果和她一樣與本地的人有了靈魂連接的話,那倒是可以脫離那種束縛。

  不過,……應該沒有瘋子會這麼做吧。

  畢竟承擔的危險太大了,又不是誰都跟她一樣能夠有完全的把握能解決。

  「這個世界使用力量的條件太苛刻了,」白葉將飲料隨手放在一邊,「咒術師的大腦、靈魂,還有本身的資質,有一項不符合就無法使用術式。」

  她似乎只是在閑聊一些稀松平常的菜價,隨口抱怨這家超市活動條件苛刻難懂一般。

  「先有人,再有咒靈,然後才出現咒術師……天與咒縛,」她的話一頓,意識到和這幾個學生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及時收住說:「嘛,反正這個世界的運行就是這樣的,所以為了防止既定的規則和束縛被打破,世界會自然而然的驅逐。」

  「你們就不用擔心兩個世界有可能會被打通之類的事情了。」

  虎杖悠仁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好像聽明白了,又好像沒聽明白……總的來說就是,我們這邊的世界不會出現像龍那樣的生物咯?」

  「是的。」

  伏黑惠說:「那你為什麼……」

  「因為五條悟的關系,」白葉說,「我與他的靈魂在這個世界的眼中,應該是聯系在一起的,也就是說,即便我和他是同樣獨立的個體,世界的認知裡我們是同一個「人」。」

  「啊啊!」虎杖悠仁吃驚的說:「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之前一直以為五條老師為了他把靈魂出賣給魔女,後來以為他們兩在一起了就沒有繼續糾結了……等等,這不就是出賣靈魂給魔女了嗎!!!

  他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

  白葉看向他,「什麼?」

  對於虎杖悠仁這樣的人,她並不討厭,還有幾分欣賞。

  就當虎杖悠仁想要說話時,他神色忽然一肅。

  他、釘崎野薔薇、伏黑惠幾乎是同時站了起來將白葉護在身後:「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真是多謝你給的情報,永生魔女閣下。」

  假夏油傑出現了。

  他帶著本該在「牢」裡的真人,還有與白葉長相極為接近的橫濱特級咒靈,忽然落在了這片草坪上。

  與此同時,正在離野餐地點十公裡以外的一家拉面館打包食物的五條悟接到了一通電話。

  「高專被咒靈攻擊了?他們腦子秀逗了嗎?」


第四十一章

  因為野餐也同時兼具了「特別訓練」, 所以選擇的地點沒有什麼人,周圍除了草坪就是大片的樹林與花。

  比起之前他們為了牽制五條悟而特意選擇的「澀谷車站」,要空曠安靜多了。

  假夏油傑說:「啊, 你是不是在好奇為什麼我會知道你?」他帶著輕緩的笑容,拍了拍站在他身旁, 和白葉起碼有七八分想像的橫濱特級的腦袋:「說起來,還要謝謝你, 如果不是你這個孩子也沒有那麼容易從那個五條悟的手上逃脫出來。」

  「並不好奇。」

  白葉神色松散的坐在餐布上,黑色的魔女袍鋪散在身後, 些許的褶皺凹起的深痕要造出花來。

  三個穿著校服的高中生就立在她身前, 像騎士一樣保護著她。

  突然出現的人中, 她認識其中兩位。

  真人、橫濱咒靈。

  而那個腦袋上有一條縫合傷疤的, 倒是第一次見。

  「他們也是你們特別訓練的一項嗎?」

  伏黑惠:「……」

  他有時候其實挺難理解白葉的邏輯的, 此刻只好解釋說:「不是, 是敵人。」

  「是嗎?那看來你們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白葉的身前陡然升起了一道全透明的屏障,擋住了突如其來的攻擊。

  是那匹橫濱特級咒靈。

  他的攻擊手段看來有所變化, 改變自然的咒術現在可以用於攻擊。

  虎杖悠仁神色一震。

  好快的速度!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你沒事吧白葉?」

  掃去落在自己身上的碎冰,白葉盯著透明的冰,想到了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她已經有四天沒有喝了。

  「沒事。」

  白葉搖了搖頭。

  她並沒有像一些魔女一樣去鍛煉身體素質, 剛剛的防御魔法是帽子上自帶的。

  時時刻刻確認帽子的存在, 不僅僅是上面有可以讓她冷靜的魔法,也是因為這是她失去魔杖時的自保手段。

  「第一層。」假夏油傑吐出這句話的時候,眼裡還帶著玩味的笑意。

  虎杖他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伏黑惠在白葉的身邊保護的同時用式神展開攻擊,釘崎野薔薇也迅速的進入了戰鬥狀態,她看了眼白葉說:「通知一下五條老師!」

  然後就衝上去和真人打了起來。

  真人一挑眉, 「啊,我記得你……被我殺掉的那個家伙。」

  而且,靈魂上還有他的印記。

  「嗯?……啊,時間回溯到留下印記之前了嘛。」他滿臉可惜的躲開釘崎野薔薇的攻擊,往白葉那裡看了一眼,「今天沒有時間跟你玩耍呢——」

  釘崎野薔薇冷笑了一下。

  根本沒有廢話,這個時候的她比起澀谷時期成長了許多,一時之間竟然也打了個平手。

  虎杖悠仁則是和橫濱特級打了起來,但是這個特級……

  「虎杖!」伏黑惠連自己式神被夏油傑打下來都沒有時間去管,立刻朝著被打倒在地不停嘔血的虎杖悠仁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白葉也遭到了第二、第三次攻擊。

  「第三層。」假夏油傑伸出手指,帶著閑適的笑容:「「漩渦」。」

  天空中出現了一個古怪如漩渦的存在。

  那是夏油傑的咒術。

  「奇怪,永生魔女閣下……您怎麼不用魔法攻擊我們呢?」

  白葉坐在餐布上,平靜的注視著假夏油傑。

  「既然你知道原因,那還問什麼嗎?」

  她沒有那麼多余的魔力。

  上一次補充魔力是在橫濱環山公路上,後來賦予織田作之助一家六口防御魔法,再多次空間跳躍和不計其數的對五條悟使用的焰之魔法。

  ……主要是五條悟太煩人了,她每次燒了什麼還要用回溯魔法再恢復。

  魔力消耗就特別快。

  在找到在這個世界補魔的辦法之前,靈魂連接還是有必要留下的。

  「你不會以為就憑這些東西,可以把我身上的防御魔法全都打碎吧。」

  白葉輕輕笑了一下,像是輕蔑一樣:「那你要不要猜猜看,第幾層是攻擊魔法?」

  手上的魔力其實還有剩余。

  但是要計算好他們的實力才行,以防有後手或是低估了這個世界的力量。

  「我猜,是這一次。」假夏油傑笑眯眯的說。

  橫濱特級就隨手就劃出了一道防御屏障,攻擊魔法與防御屏障持續了大約五秒左右的碰撞,很快那道防御就被擊碎,讓原本悠閑的假夏油傑不得不閃身避了開來。

  「你說能完全抵御,我信了七分,看來現在至多只有五分阿。」

  假夏油傑瞥了一眼橫濱特級。

  好在這並不會影響到他的計劃。

  「她記憶裡根本沒有多少戰鬥的內容啊!」橫濱特級急了,「再說,我也說了我肯定打不過,是你非說要試試的。」

  在說這句話時,它在心裡偷偷撇了撇嘴。

  能讓它進化成這個樣子的人,怎麼可能會被輕易捕捉。

  伏黑惠皺起了眉,他扶著虎杖,看了一眼還在跟真人纏鬥在一起的釘崎野薔薇。

  奇怪,他們過來是做什麼的?

  目標是誰?白葉?

  為了什麼目的?

  白葉微微眯起眼。

  是魔法?不,不對……是咒術版本的『屏障』。

  根據她目前得知的情報來看,這只特級沒有得到五條悟的任何指令,所以處於自由的狀態。

  那麼……

  「你叫什麼?」白葉站起身來,銀發流瀉,在斜陽的照耀下,眸色星點出深藍來:「雖然我對你不感興趣,也對你的計劃沒有任何想法,但姑且替五條悟問一句,——你的目的是什麼?」

  她說的是實話。

  特意挑選五條悟不在的時候過來,還有從天上那個所謂的『漩渦』中感知的咒力……這個人沒有五條悟強。而這個世界唯一能造成她威脅的,也只有五條悟一個人。

  「五條悟太礙事了。」假夏油傑聳了聳肩,「獄門疆被拿走了,原本我還以為肯定完蛋了,正在愁的不知道該怎麼是好呢。」

  他笑著說,「結果這個孩子在五條悟的手底下逃脫了出來……比以往誕生的任何一個假想咒靈都要來的強。」

  「五條悟的出生改變了世界的平衡,而你的到來,同樣也撬動了這個世界。」

  「即便只是短短一瞬間。」

  白葉看向了天空,瞬間理解了對方的意思。

  「原來如此,是為了制衡我而誕生的特別的咒靈嗎?」她彎了彎眼睛,不過這個程度……看來是按照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候的她而定制的。

  「你看起來對這些很了解,五條悟也被你支開了吧。」白葉伸出手來,「不過……很遺憾,你有一點沒有算到。」

  假夏油傑一攤手,「等五條悟過來至少也要兩個小時以後,虎杖悠仁召喚不出宿儺根本打不過白葉……啊,我指的白葉就是這個孩子。」

  「咒靈白葉~」

  白葉收斂起了笑意。

  「這個世界如何其實與我無關,你想做什麼,有什麼陰謀,想對五條悟如何我都不感興趣。」她的目光沉下來,「但你不應該試圖激怒我。」

  針對於白葉的攻擊還在繼續,防御魔法一層一層的落下。

  假夏油傑毫不在乎的說:「那又怎麼樣呢?你是這個世界給我的,新的對付五條悟的機會。」

  「而你,無法在這個世界補充魔力又能夠做些什麼?只不過等死而已。」

  「嵌合暗翳庭!」

  伏黑惠展開了領域,但卻被白葉組織了。

  「退下。」

  白葉的頭發無風而起,她腳下出現了類似於漩渦的風旋,眸色徹底陷入純黑。

  「雜魚就要有雜魚的姿態啊。」白葉說:「我沒有興趣和你碎碎念,也不想幫五條悟探究你所作所為的意義了,現在我要你死。」

  「領域展開——」

  「第二世界。」

  釘崎野薔薇、虎杖悠仁與伏黑惠忽然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拉拽到白葉的身邊,他們還處於吃驚時,白葉平靜的開口說:「躲在我的法袍後面,今天我替五條悟給你們上一堂課吧。」

  「虎杖悠仁,醒來。」

  剛剛還昏過去的虎杖悠仁瞬間睜開了眼睛。

  「什麼、?什麼什麼?」他被眼前突變的環境給嚇了一跳,立刻從伏黑惠的旁邊跳了起來。

  釘崎野薔薇無語的給了他一拳,「安靜一點!」

  虎杖悠仁捂住了頭:「QAQ!」

  伏黑惠:「你可以施展這個世界的領域?」

  他關心的點和別人不太一樣。

  「我參考了五條悟的領域,雖然運作原理和咒術領域很像,不過這還是魔法。」白葉漫不經心的說,「第一件事,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沒有百分百的絕對實力有用,當你的敵人在對你使用計謀時,那就不要猶豫,選擇最直接的方式……」

  假夏油傑、真人還有那個被冠以白葉之名的咒靈的時間仿佛被靜止了一般,連呼吸都仿佛消失了。

  「殺了他們。」

  她正好,缺了一個發泄的渠道。

  「伏黑惠,你的領域沒有完全形成吧。」白葉不知何時側靠在了一柄掃帚上,她單手撐著頭,在這個世界裡她不需要任何魔力的補充。

  這也是她當時離開五條悟時給自己的最後一道保證。

  保證即便沒有五條悟,也能夠輕易補魔。

  伏黑惠一愣,然後遲疑著點了點頭。

  「在這裡施展領域試試。」

  「在你的領域裡面施展領域嗎?」

  白葉說:「安心吧,這可是我的世界。」

  當時五條悟使用的領域直接開辟了另外一個奇異的空間,以滿足他的領域效果,她突發奇想就按照那個模式開展了自己的領域,將魔法的世界作為設定。

  結論是,這個世界上沒有她做不到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裡她可以隨意的補充魔力,同時擁有領域的特性,百分百命中。

  「嵌合暗翳庭——!」

  伏黑惠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竟然是完成版?和他的設想一模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

  「我把你的領域時間調整了一下。」白葉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在我的領域之中,所有一切受我支配,去吧,伏黑惠,去和那個咒靈戰鬥吧。」

  「打敗他,完成你的領域。」

  「你是個品味很好的孩子,我會讓你立於不死之地的。」

  與此同時,咒靈白葉的時間被解放了。

  伏黑惠看了過去。

  白葉勾起笑來,眼神卻毫無溫度。

  五條悟,你知道嗎?

  現實世界也可以作為游戲來玩。

  她抽不到的金卡在這個世界隨處可見,她沒辦法在游戲中操縱一個角色獲得勝利,是因為游戲有局限性。

  而在現實中,她可以做到。

  ——所以失去了記憶的她才會說,沒有任何意義啊。


第四十二章

  在這個仿佛童話故事一般魔幻的世界, 天地顛倒,星辰為地。

  被白葉所庇佑的幾人除了視覺上以外並沒有感覺到其他更多的改變,但對於假夏油傑和真人來說, 那就不是同樣一回事了。

  -

  星星。

  到處都是星星。

  不是教科書上,冷冰的、粗糙的、一點也不閃閃發光的『隕石』。而是璀璨星火, 伸手可觸的漂亮「星星」,——幻想中的星辰, 本就該如此美好夢幻。

  「我也可以嗎!」虎杖悠仁看著伏黑惠戰鬥起來的模樣,興奮的看向了白葉。

  而身邊的釘崎野薔薇, 卻意外的猶疑起來。

  ……總覺得這一切都太, 太美好到有些虛假起來。

  領域是這麼容易理解的事情嗎?

  白葉似乎看穿了釘崎野薔薇的想法一般, 她說:「我對伏黑惠所做的只是改變了他領域的時間。就算沒有我, 他也會完全掌握領域, 我只是帶著他提前領略自己後來的成果而已。」

  釘崎野薔薇:「你可以將未來拖到現在?」

  白葉側躺在掃帚上, 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可以這麼理解吧。」

  「那我呢那我呢——」

  閃著星星眼的虎杖悠仁終於得到了白葉的回復:「你現在已經可以展開領域了嗎?」

  虎杖悠仁撓了撓腦袋:「不能。」

  「沒有的東西也就不存在未來,沒辦法了。」白葉看向了釘崎野薔薇, 「你呢?」

  釘崎野薔薇一愣, 連忙搖手說:「我連對這個的想法都沒有……」

  雖說領域是咒術師最終極的力量,但她連構想都沒有想過,怎麼會展開呢。

  所以說到底, 他們現在只能在這裡看著伏黑惠與那個特級咒靈的纏鬥而已。

  五條悟好慢啊。

  白葉從側靠, 變成了躺在掃帚上,她順滑的銀灰長發順著流瀉而下,垂落在半空中, 劃出了漂亮的水幕。

  她想喝可樂了。

  什麼都不想做,做什麼都覺得無聊……

  「虎杖悠仁,你是怎麼想的?」白葉忽然問道, 「那天,用你的生命去換別人的生命。」

  「你是怎麼想的?」

  虎杖悠仁摸了摸腦袋,「啊……其實也沒有怎麼想,只是覺得如果是這樣死去的話,就是當時的我所能做到的最正確的死了吧。」

  即便是現在讓他去死的話,他其實也是願意的。

  白葉永遠擁有任何時刻取走他性命的資格。

  白葉側過頭看他,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這樣啊。」

  就好像是所有即將面臨死亡的人一樣,總想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點什麼,她難得主動說了自己的事情:「你知道我活了多久嗎?」

  虎杖悠仁:「……這個,」他撓了撓頭,「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樣子。」

  可能還要小一點。

  釘崎野薔薇悄悄翻了個白眼。

  人家可是永生魔女好不好!

  白葉低低的笑了一聲,「我很欣賞你這樣的人,虎杖悠仁。」她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純真的少年,看著他的眼睛,「告訴我,像你這樣的人相信「人性本惡」嗎?」

  ——話題突然跳轉到了一個沉重的地方。

  人性本惡與人性本善。

  虎杖悠仁沒有立刻回答。

  白葉也不需要他回答。

  漫長的歲月中她早就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她松散著眉眼,注視著漫天的繁星。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隨口聊起了一些事情。

  「我曾經到過一座小島。上面有一個女孩,她總是會在十四歲的時候死去。我無數次的重置那座小島的時間,試著改變它的氣候、地理,甚至是植被、動物,和島嶼的模樣。」

  「但都沒有用,還是那樣的結局。」

  「為什麼呢?——我開始思考,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這樣的?從一開始就命中注定。」

  白葉伸出手來,像是要抓住遠處的星星:「你的勝利,你的失敗,你的死亡,你的出生……你的所有努力,都抵不過「命運」兩字。」

  這是一個過於絕望的認知。

  橫躺在掃帚上,看著星空的白葉明明在笑,明明那頭秀發如此閃閃發亮,明明眉眼生動。

  深藍的眼裡卻連一絲生機都沒有。

  像是做的精美的漂亮人偶娃娃,無論多麼華貴,多麼逼真,但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是沒有光的。

  命運論、宿命論就是這樣的東西。

  即便你知道不對,但當你去深思時,發現什麼都可以往上面一套了之。

  久而久之就成為了悖論。

  永遠都無法正確反駁。

  釘崎野薔薇此刻就忍不住陷入這個怪圈中,她回憶自己的一生,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被稱之為『命運』。但要她自己去相信自己的人生只是提前被書寫好的命運,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但是如果要反駁,無論怎麼反駁都可以用「命運論」來駁回來。

  她糾結起來。

  虎杖悠仁就單純的多。

  他漫不經心的,沒什麼深思熟慮的就直接回答說:「我是不太懂那些特別高深的理論啦,但是不管是命運還是什麼,最關鍵的還是不會你自己嗎?」

  「無論命運給你鋪好了什麼樣的路,也是在你不「認命」的前提上。」

  「我倒覺得……如果真的有命運那種東西,那它一定不是一成不變的,它一定會隨著你的改變而跟著改變。」

  虎杖悠仁露出了經典樂天派的笑容,「所以,我覺得與其每天杞人憂天,不如順應自己的心意。至於島上的小女孩無法改變的結局……你說你改變了氣候、地理,甚至是植被、動物,和島嶼的模樣。」

  「那你有試著改變過那個小女孩嗎?」

  白葉伸出的手僵在了空氣中。

  ——改變那個小女孩?

  「為什麼要改變那個小女孩?她的死,難道是她的錯嗎?」

  半響後,白葉語調冷硬的說。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如果要我來說的話,與其期待被拯救,倒不如自己努力生存下來。」虎杖悠仁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有這個意思。

  他只是從自身出發而已。

  「別說了虎杖。」

  釘崎野薔薇走上前去扯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袖子,制止他繼續發言。

  她不經意間皺起了眉,白葉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拿出手機來一看,有些不安的說:「你說領域裡面能用電話嗎?」

  虎杖悠仁:「額,不能吧。」

  他湊過去看了一眼,被打開的屏幕上面果然顯示著無信號三個字。

  釘崎野薔薇暗道:五條老師快點過來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而言之,白葉的模樣明顯不太好啊!

  擁有這種領域,和這種力量的人,她並不覺得他們三個,或是就算加上那幾個咒靈能起到什麼作用。

  白葉半闔著眼。

  略過她的整段人生。

  魔力從她的身上像是滿溢的湖水一樣開始沸騰,開始蔓延到外界。

  一派祥和平靜的星空開始出現電閃雷鳴一般的碰撞,禁錮著假夏油傑和真人的時間被松開,伏黑惠身上的防御也一並被解開。

  幾乎是立刻的,假夏油傑不顧一切的展開了自己的領域。

  如果他知道白葉能夠使用領域補充魔力的話,或許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今天這樣的事情,甚至還打算拿她來把五條悟再次解決的。

  但很遺憾。

  他的領域並沒有起到積極作用,甚至惹怒了白葉。

  白葉的手扶在木柄上,緩緩坐起身,她看著他們。

  「小女孩有什麼錯?」

  被她居高臨下注視著的人,只能夠四處逃竄,狼狽躲避。

  連攻擊的手段都無瑕使用。

  「嗯?」

  她輕聲的詢問,伴隨著是瀕臨毀滅的狂風驟雷。

  「領域展開——」

  「無量空處。」

  虎杖悠仁眼前一亮:「五條老師!」

  就好像是黎明劃破黑暗,被命運所眷顧的男人從天而落。

  他延展著自己的咒力,暗自為白葉的領域而吃驚。

  才不過短短一個月,她甚至大部分時候都在失憶中,就已經成長到這個地步了嗎?

  如果真的有命運一說,那她的才能就是命運對她最大也是最不幸的眷顧。

  「她什麼錯都沒有。」

  「如果一定要歸出錯來,那她唯一的錯就是把他人的罪架在了自己的肩上。」

  白葉坐在掃帚上,抬起頭看向五條悟。

  「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刪掉自己的記憶嗎?」

  一邊對抗白葉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力,五條悟一邊還要保護身後的人,他面對白葉的問題一時陷入了沉默。

  他知道為什麼,但卻又怕自己的回答會帶來新的變化。

  「如果我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那其他人也不配。」

  一直以來被壓抑的情感在虎杖悠仁的話底下爆發出來。

  白葉已經努力了,她想學著一個普通人,想試著接受這個世界新鮮的事物,想要找些什麼東西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沒有辦法。

  她做不到忘記。

  「無論改變多少次,無論回到過去多少次,我的命運永遠都是那樣。」

  白葉的眼睛隱隱透出了紅光,她在笑,靈魂卻在悲鳴。

  「就算來到了異世界,被叫做命運、被叫做世界的存在,還是想要殺了我。」

  五條悟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無數的過去……是什麼意思?」

  「小女孩也改變過自己,她以為減掉了頭發、改變了發色,成為了魔女,得到了永生就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這是過去的白葉所執拗著的事情。

  永生魔女露出了疲倦又可笑的神情。

  「五條悟,我好想死啊。」

  「可是既然我都要死了,為什麼他們還活著呢?」

  她仰著頭,脖頸畫出了一條絕望的弧線,「——你說老師期待著我恢復記憶時,已經能夠正面自己的過去。」

  「可是什麼都沒有改變。全部……」

  作為和她擁有最緊密聯系的人,五條悟在那條弧度上看到了邀請。

  邀請他殺了她。

  他的喉間滾動了一下。

  身後是學生的大喊。

  眼前是白葉的邀請。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白葉真正的絕望來自於哪裡。

  她的絕望不是過去,而是無法被改變的過去。

  幻境裡他也曾經窺得了一星半點,白葉是想要改變過去的。

  但她沒有成功。

  從未失敗的魔女一次又一次的重來,於是就有了無數的過去,成為了壓倒她的絕望。

  她與芙蘭的二十年之約,不是沒有遵守,而是……早已過了二十年。

  所有的自救都變為了編織邁向死亡地毯的素材。

  那個世界將極致的才能賦予給她,也剝奪了她活著的理由。

  對她的惡意毫不掩飾的撲面而來。

  他也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白葉所影響想要死,他之前一直覺得這些只是小問題,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他以為。

  這根本不是童年的不幸,而是輪回中滋生的藤蔓蛛網,已經無法逃離。

  累積成山海,再難移開。


第四十三章

  史上最強的永生魔女與一出生就改變了世界平衡的最強咒術師。

  魔法領域與咒術領域的對抗。

  兩個世界「宇宙級」的碰撞。

  白葉的魔法就像是一場絢爛的視覺盛宴, 線條、光影、絢爛的一切帶來的是核彈般的威力。

  她本人則是冷漠的側坐在掃帚上緩緩升起,眼神漸漸冰冷起來。揚起的脖子也收回來,逐漸停在了俯視五條悟他們的高度。

  攻擊愈發猛烈, 毫不客氣的說,如果這不是在領域之中, 周圍的一切可能都已經湮滅了。

  而被集中攻擊的虎杖悠仁一行,卻毫發無損, 這全靠五條悟一人將所有攻擊擋下。

  絲毫沒有波及到他身後的人。

  即便是處於敵對的假夏油傑,也不得不贊一聲。

  「這個男人, 的確是最強。」

  他收起了「漩渦」, 將視線抽離這場魔法風暴之中, 剛剛領域被撕碎帶來的損傷還未痊愈, 臉色有些蒼白。

  「真人……」

  被眼前的一幕幕奪走神魂的真人一連被叫了三聲才回過頭來, 他興奮的看向假夏油傑說:「你看到了嗎?夏油!」

  好強!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強的!

  和宿儺和五條悟和任何人帶給他的感覺都不同, 就好像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碾壓一般。

  腦中甚至生不出想要觸碰她靈魂的想法。

  假夏油傑說:「——」

  真人訝異的看向他,然後隨著咧開笑容:「真有你的啊, 不怕失敗嗎?」

  「哈。」

  這個問題只得到了假夏油傑毫無意義的一聲笑, 他注視著眼前,五條悟的背影。

  阻礙他計劃的人……只有五條悟一個。

  另一邊的五條悟就沒有那麼多閑心了。

  他無暇估計身後的情況,甚至可以說——

  光是照顧白葉就已經耗費了他90%的精力, 余下的一些只能夠均出來一點保護自己的學生而已。

  這也是高專二年級以來, 他第一次有這勢均力敵的感覺。

  已經興奮的渾身上下都在戰栗了。

  「悠仁。」

  虎杖悠仁愣了一下才回答說:「在!五條老師!」

  「接下來你們三個,自己ok嗎?」

  他忍不住了。

  想要與白葉酣暢淋漓的戰鬥一番。

  釘崎野薔薇、伏黑惠與虎杖悠仁互相對視了一眼,齊聲道:「沒問題!」

  他們也早就做好抵御的准備了。

  「呵…… 躲遠一點。」

  聽到回答, 五條悟略松了松五指。

  修長又節骨分明的手被他舒展到極致,右手解開了制服的領口,露出了藏在裡面的脖子,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眼罩被摘下往身後一丟,咧著白牙,蒼藍如冰的眼瞳閃出戰意來。

  「白葉——!」

  他再也無所顧忌,不再防御而是轉為攻擊。

  兩股最強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生死就是瞬間。

  白葉的領域固然厲害,但凡是都有局限性,也需要動力源。

  過了一會。

  假夏油傑忽然說:「魔女要輸了。」

  虎杖悠仁一邊躲閃被掃射過來的流星,一邊回過頭:「為什麼這樣說?!」

  雖然他希望五條老師贏,但是看他們這個架勢……如果輸了,那就代表著另一方會死。

  他不希望白葉死。

  真人的位置沒有怎麼被波及到,他游刃有余的說:「那位魔女的靈魂和五條悟的靈魂彼此之間被無數根細微的線聯系上了,如果五條悟是藍色,她就是白色。藍色一直在為白色補給,而剛剛那些細線的補給突然斷了……」

  「斷了是什麼意思啊!?」釘崎野薔薇閃身躲過一道攻擊,不敢相信他們只是被偶爾彈射過來的攻擊所濺到而已就已經如此狼狽,在戰場中心的兩個人到底是有多強大。

  「意思就是,魔女的靈魂開始衰弱了,一個人的靈魂一旦出現問題,那麼她的力量也會隨之削弱。」

  「所以我說,她要輸了。」

  白葉的確要輸了。

  她短暫的斬斷了自己與五條悟之間的聯系,這是她剛剛想出來的辦法。

  「有時候這份天賦也不知道是便利還是什麼……我想做的事情,就沒有做不到的。」白葉的攻擊慢了下來,她抬著頭,看著繁星點點:「五條悟,你和我不一樣。得到我的靈魂之後,會成為更強的存在的吧。」

  五條悟敏銳的察覺到白葉的有意停手。

  看來她又重新從暴走的想法中拉扯回了自己。

  但是……

  「你在小瞧我嗎?」

  五條悟很少生氣。

  他是下了決定,要救白葉的。

  會生氣也是正常的吧。

  白葉這家伙,明明不想死,卻一直在找死的路上奔襲不止。

  他不能拯救所有人。

  所以只能救准備好被救的人。

  而白葉的的確確在向他求救。

  她是想活下去的……她可以活下去的,只是失去了曾經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的理由。

  當他放下戰鬥時,興奮的神色就有些漠然起來。

  外套被他脫下丟開,瞬間就被洶湧的魔力所撕碎。

  他放棄了所有的攻擊,一步一步朝著白葉走了過去。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救你,那就只能有我一個。」

  狂妄與自信刻寫在他的臉上,也落在了他每一個腳步中,越靠近攻擊就越猛烈和強勢,就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他逐漸在靠近坐在魔杖上,立於繁星之上的魔女。

  所有的咒力都用來防御身前。

  背後的衣服逐漸被損毀,頭發也有燒焦割裂的痕跡。

  「哈。」

  聽見這句話的白葉笑出了聲,她眼淚都快要笑下來了。

  「你?你憑什麼?」

  「你憑什麼覺得自己能夠拯救我?你以為你真的是神嗎?就算是神又怎麼樣,我現在這副模樣,難道不就是所謂的神賜予的嗎?哈哈哈哈。」

  淚水從眼尾顫出,白葉的眼中又重新染上了緋色:「他們那麼普通、平庸,活著毫無意義與貢獻,榮耀、精彩與他們沒有關系,可是卻又那麼生機勃勃,活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我不行?」

  「而你又憑什麼覺得你可以?」

  說得越多,越在遮掩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

  這些話鋪天蓋地的落到五條悟的耳中,只簡化剩下兩個字:

  「救我」

  領域中是必中的。

  五條悟的臉上被劃了數道血痕,很快復原的同時又重新出現。

  包括身上也是,衣服上全是破爛的劃痕與血跡。

  他想重新看到那天夜裡,在石頭屋裡,白葉眼中那股生機勃勃,那股對活著的渴望。

  仿佛烈火的焰鳥,好像破海而出的魚,好像石頭縫裡並盛的花——

  白葉睜大著眼睛,看著朝她走過來的五條悟。

  不要過來。

  為什麼不殺了她?

  她已經給過機會了。

  為什麼……為什麼?

  她不想再活下去了,當期待落空數千次後,再看到希望的曙光已經不會再有任何激動了,只有無窮無盡的畏懼與恐慌。

  不想再被欺騙,不想再被拋棄,不想再承受那一次又一次的不變結局。

  無論什麼都好,無論誰都行,殺了她。

  無論白葉心中有多少抗拒與恐慌,無論她嘴上又吐出多少諷刺。

  五條悟的腳步絲毫沒有為此停下來。

  此刻的白葉,就好像是被困在汪洋之中的溺水者,朝她伸出來的竹竿數不勝數,但無一例外全部給予她希望後又將她重新打入海中沉淪。

  於是此後看見的每一根「竹竿」,都是夾帶著恐懼的希望。

  「別過來——!!!」

  白葉心中的恐懼升到極點,攻擊的頻率與強度再也不受控制,升到了最高。

  五條悟悶哼一聲。

  肩膀被貫穿了。

  飛濺的血落在了白葉的臉上,攻擊有一瞬間的停滯。

  但永生的體質仍然迅速的幫五條悟重新補充身體的缺損。

  同時,他也借此機會一把抓住白葉的手,將她從掃帚上拉下來:

  「抓到你了。」

  看見白葉不可置信的臉,他低頭挑眉笑道:

  「不是教過你了嗎?想撒嬌的時候,抱住我就好了。」

  「其余的話,一句都是多余的啊。」

  眷戀纏綿的話語消隱在空氣中。

  白葉被吻住了。

  她呆住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停止了。

  攻擊被停止,掃帚落了下來,領域像是孵化的蛋殼一般漸漸消融。

  深藍的瞳孔漸漸褪去顏色,重新變回了琉璃一般的淺灰。

  在白葉震驚的時候,緊閉的齒間被輕易撬開,陌生濕潤溫暖的觸碰讓她渾身一顫。

  腰間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手緊緊將她靠向五條悟的身體,不受控制分泌的液體滾入喉間,下意識的吞咽時不小心牽動了彼此,使得曖昧的氣氛更加難舍難分起來。

  ……她沒有變成貓?

  白葉漸漸回過神來。

  五條悟略松了松,不滿的咬了她的下唇,然後才含糊不清的說:「專心點啊。」

  抱怨又撒嬌的口吻,好像在責怪一樣。

  白葉猛地別過臉去,她一時啞聲,滿腦子不知道該去想什麼。

  被躲開的五條悟也不在意,順勢親昵的將下顎靠在了白葉的肩窩,傾下身來環抱住她。

  一手溫柔的順著白葉的頭發,在她耳旁輕聲道:

  「我不會說什麼,讓你往前看之類的鬼話。你想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失敗也無所謂,一個世界最強魔女不夠的話,帶上另一個世界的最強怎麼樣?」

  「我們兩個的話,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世界的意志,也可以輕松擊潰吧。」

  他的口吻悠然自得,就好像只是在討論昨晚的游戲是否能夠勝利一樣。

  白葉聽到自己的心髒在重新跳動起來。

  「你要陪我……重寫我的過去?」

  她的聲音很啞,但每個字都很清晰。

  「不行嗎?」五條悟親了一下她的脖子,開玩笑般,「不行的話,來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

  白葉這樣想著,眼眶卻忽然熱了。

  她第一次聽到有人跟她說:你想改變過去的話,那就改變吧,做不到我就陪你一起做。

  芙蘭沒有、灰之魔女沒有、國王沒有,任何人都沒有。

  他們只會說:過去只是過去,未來和現在才是一切。

  可是沒有過去,現在的她又是什麼?

  白葉伸出手,抓住五條悟破爛的衣服:「我可以相信你?」

  「沒關系,我可是最強。」

  伴隨著朝陽而來的手,伸到了她的面前。

  會被甩開嗎?

  白葉不知道。

  但她伸出手,緊緊地握住了。

  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

  白葉想給五條悟露出一個笑容,想和他說些什麼,但什麼都沒來得及。

  剛剛抱住的人就突然悶哼了一聲,整個人的重量朝著她傾倒而下。

  水聲?不……是血。

  她有些茫然的看向周圍,她的領域消失之後,他們並沒有回到原本的公園。

  而是來到了一個新的領域。

  假夏油傑帶著閑適的笑容,看著抱著倒下來的五條悟的她。

  「真是辛苦你了,永生魔女閣下。」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解除了領域之後,您體內的魔力已經不夠支持你再展開領域了吧。」

  這是他一直都在等待的絕佳機會。

  在兩人解除領域,最虛弱的時刻展開領域,利用領域的特性破解無下限攻擊五條悟。

  而他的領域恰好天克反轉術式。

  五條悟死定了。

  虎杖他們三人全部被制服。

  真人不知何時到了白葉的伸手,帶著興奮的笑容,朝著白葉伸出了手。

  ……?

  白葉的嘴微動了一下。

  她一時支撐不住身體,跪了下來。

  「五條悟?」

  她輕聲喊了一句。

  沒有回應。

  假夏油傑聳肩:「沒用的哦,在領域中我的攻擊是必中的。誰讓他剛剛眼裡只剩下你了呢?」

  他現在心情無比的愉快,「真人,還不快點動手?」

  把這兩個人解決之後,他的計劃就可以正式進行了。

  現在看來,把五條悟封印在獄門疆裡,哪有直接殺了他舒服呢?

  白葉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再被拉扯,她沒有去管,而是推了推五條悟。

  「醒醒,說話,你不是剛剛才說要陪我的嗎?」

  「醒醒啊,喂!」

  真人一邊試圖掌控白葉的靈魂留下印記,一邊嘲笑說:「沒用的哦,夏油的攻擊直接握住了五條悟的心髒,就算是永生也不是不死吧?」

  「五條悟,已經死了。」

  白葉的心髒重重的跳了一下,好像跳到了極高極高的地方,然後猛地落下。

  她保持著跪地的姿勢,整個身體都在支撐著五條悟。

  她冷漠的看向了橫濱咒靈:「把真人殺了。」

  真人:「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

  他嘲笑的話說到一半,橫濱咒靈的攻擊也隨之而來,「你在做什麼?!」

  「雖然很遺憾,不過我和五條悟之間有「束縛」,而這個女人也可以用那個來命令我。」橫濱咒靈聳了聳肩,它與白葉極為相似的臉上出現了略帶抱歉的神情,手下卻招招見血:「我也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它的誕生是為了應對這個世界新的力量。

  真人不是它的對手。

  假夏油傑一開始的確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

  「咒靈白葉並不是我的對手,我手中還握著這三個人的性命,毫無魔力的你抱著一個失去意識的五條悟,能有什麼用呢?」

  他涼涼的笑道。

  白葉的手上出現了魔杖。

  「最後一課。」

  她神色冷漠,

  「弱小的家伙,不要挑戰未知的敵人。」

  魔力這東西,是可以通過施術者身上的一部分東西來交換的。

  白色的魔力源源不斷的從白葉的身上湧出,她嘴角平平,一絲弧度都沒有。

  半闔著的眼裡壓抑著洶湧的殺意。

  第二世界的領域再次展開,假夏油傑的領域瞬間被擊毀。

  他跪倒在地,一口血噴湧而出,眼裡充滿了不可置信。

  所有的信心都化為泡影。

  魔力化作繩索,將他拉扯捆綁高高吊起。

  永生的魔女跪在地上,懷抱著剛剛才得到的希望。

  眼中漂亮的灰色沉澱如埃。

  「好了。」

  「接下來……你想怎麼死?」


第四十四章

  如果要伏黑惠說的話, 那天所見到的一幕,是他這一生中所見到的最殘忍沒有人道的事情。

  時間回溯的魔法,被用到了極致。

  -

  窗外的鳥鳴聲吵醒了五條悟。

  陽光透著窗簾的隙縫照進來, 落在他的眼睛上。

  鼻尖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來自於異世界的魔女……的頭發。

  他睜開眼來,周圍靜悄悄的, 是他為了白葉而買下的那棟公寓。

  側過頭去,桌上還擺放著他臨走前沒有合上的筆記本電腦, 和裝著一個大腦的玻璃罐頭。

  五條悟回過頭,轉過去, 回過頭, 轉過去。

  的確是一個人類的大腦, 上面還長著牙齒, 看起來怪惡心的。

  「真假的……」

  五條悟想起來看看仔細, 一動才意識到自己身上趴了一個人。

  呼吸淺緩的魔女蜷縮著身體, 雙目緊閉的睡在他的身上,一手還緊緊地抓著他的胳膊。

  五條悟躺了回去。

  怪不得剛剛沒有發現, 原來他大半身體都已經麻了。

  所以, 白葉把那家伙的腦袋給挖了出來?還裝到了玻璃罐裡?

  傑的身體在哪裡?

  高層那些家伙雖然在他的威懾下不敢做出什麼動作,但私底下已經對他極為不滿,其中重要的兩點就是作為容器的虎杖悠仁以及……夏油傑的屍體沒有被他所毀去。

  只不過暫時沒有敢做什麼而已。

  明面上。

  身體恢復一些後, 五條悟抱著白葉盡量以不驚動她的姿勢坐起身靠在了床頭。魔女的睡眠質量依然好的出奇, 除了被移動時有些不滿的哼了一聲以外,再沒有別的動靜。

  就安安靜靜的靠在五條悟身上繼續熟睡著。

  期間五條悟了個電話問伏黑惠具體發生了什麼。

  「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伏黑惠的聲音從話筒中傳過來。

  五條悟沉默了半響,然後有些嚴肅的說:「惠, 我有一個問題,一定要如實回答我。」

  電話那頭的伏黑惠不自覺的緊張起來,他正了正神色:「什麼問題?」

  「……」

  長久的沉默, 讓伏黑惠緊緊的皺起了眉,開始思索昨天所發生的事情是否有被自己遺落的細節,還有關於白葉和高層那邊……

  「們三個,該不會……」

  伏黑惠:「該不會什麼?」

  「該不會因為這個有心創傷吧?」

  五條悟嚴肅極了。

  嘟嘟兩聲,電話被掛斷了。

  隨手把電話丟到一邊,五條悟的精神微微放松了一些。

  「看到我死這麼生氣嘛?」

  他手摸上了白葉的頭發,一路順著往下按住了她的背部。嚴格意義來說,他當時沒有死,只是暫時陷入了一種假死狀態,不過對於白葉來說……那會一定非常生氣吧。

  也難怪這個惡心的腦子會被這麼對待了。

  想到伏黑惠簡略的描述,五條悟也有些咋舌。

  時間回溯還真是很好用的東西啊。

  「……五條悟?」

  白葉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在摸自己的頭發,意識漸漸回歸現實。她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和以往不同的夢,夢裡的她一直在笑。

  笑什麼……?

  她也不知道。

  「醒了?」

  白葉伸手撐在五條悟的胸口,慢慢坐起身來,淺灰琉璃的眸子透露出半點迷茫來。

  她半響「嗯」了一聲。

  然後說:「……」

  「怎麼了?」五條悟衝她眨了眨眼,「還想睡的話,繼續靠在我身上也可以哦。」

  下一秒,白葉就踩在他身上站起來了。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五條悟,「我要喝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一時不查被踩在肚子上,好險及時緊繃了身體的五條悟:「……」

  有沒有讓可樂消失的魔法?

  現在就讓他學會,謝謝。

  五條悟抬頭看著白葉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少女時期干淨漂亮如同琉璃一般的淺灰,「用了什麼代價換取的魔力?」

  他比較擔心這個。

  看起來白葉倒是沒有缺胳膊少腿。

  白葉微微挑眉,「記憶,我用了記憶換取魔法。」

  空氣安靜了一瞬間。

  半響,五條悟問:「真假的?」

  他難得露出這種吃驚的表情,讓白葉愉悅的笑了一下。

  踩著五條悟的肚子,她跳下床上落在地上,邊往外面走邊說:「五條悟,我要喝五條特制地球風味可樂。」

  她又重申了一遍。

  五條悟顧不上還放在桌上的腦花,跟了出去。

  他從冰箱裡拿出常備的可樂,習慣性的表演咒術碎罐頭,再加了滿滿一杯冰塊遞給白葉。

  「其實,是我的女佣。」

  白葉剛喝了一口,就嗆了出來。

  五條悟見了伸手拍背幫她順氣,順嘴說:「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也不至於這麼激動吧。」

  「把我當傻瓜嗎?」白葉刀了他一眼,惡聲惡氣的說:「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用自己記憶交換魔力的笨蛋嗎?」

  五條悟點了點頭。

  「也不能說是像吧,只能說那根本就是你會干出來的事嘛。」

  白葉:「……」

  她遲早有一天把這個男人塞進烤爐裡。

  「我用了身體裡一半的血液交換了魔力。」難得開一次玩笑,結果最後還把自己氣到了的魔女小姐最後還是說出了真相,「既然已經知道刪除記憶沒有用,我就不會再做第二次這樣的選擇。」

  就算刪了記憶,她也還是會從另一個角度開始追尋死亡。

  那麼這個行為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

  「誒——意外的聰明啊。」

  五條悟彎腰從茶幾底下拿出了一包甜口巧克力零食拆開,遞了一根給白葉,「吃嗎?」

  「不吃。」白葉喝了一口可樂,「准備什麼時候跟我回我的世界?」

  巧克力被咬開的聲音。

  五條悟含糊的說:「兩個世界有什麼時間差嗎?」

  「……暫時不知道。」

  這個問題讓白葉意識到,這個人好像還是要回到這個世界生活的。他為之努力而奮鬥的想舞台,是在這個世界,這裡還有他所留戀的東西和放不下的人。

  「那就先研究一下吧,我這邊也有事情還要處。」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說起來,傑的身體放在哪裡了?」他的神色忽然嚴肅起來。

  「就在門口的位置。」

  白葉又喝了口可樂。

  門口?

  五條悟疑惑的看了過去。

  「……」

  腦袋保持著被打開狀態的夏油傑坐在地上,睜著眼正森冷的看著他們的方向。

  五條悟的臉微妙起來。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正對友人逝去的屍體,還是白葉把他隨手放在門口的為。

  如果這會有人突然闖進來,他們兩個就是進100次派出所都沒救了吧。

  「還能活嗎?」

  五秒後,五條悟蹲在了夏油傑的屍體旁邊,戳了戳那半拉腦闊,想給他安回去。

  白葉說:「想讓他活?」

  她側過頭看過去,「人不是你自己殺的嗎?」

  在初次見面那天,她就已經聽他提過這位夏油傑的事情了。

  之所以沒有直接人道毀滅,也是出於感覺他可能想留著吧的想法。

  把腦袋安回去之後,五條悟蹲在旁邊,「那天我被封印的時候,傑分明是對我的呼喚有反應的……」但是為什麼?

  他的的確確把傑殺了。

  白葉思索了一下,施恩布德一般道:「倒也不是不能……,不過,得給我再倒一杯可樂。」

  她指了指面前只剩下冰塊的杯子。

  五條悟:「……」

  他收回前言,可樂真的是個好東西,希望永遠不要消失。

  拿到了可樂的白葉心滿意足的喝了一口,拿出魔杖來講夏油傑給塞進了自己的亞空間:「復活的儀式比較復雜,暫時我先把他的身體保存起來,免得活過來用一個腐爛的身體。」

  五條悟:「我需要做點什麼嗎?」

  「唔……」白葉思考了一會,「再給我倒一杯可樂吧。」

  「……你是可樂成精嗎?」

  五條悟心情復雜的倒了一杯可樂,他倒得時候忽然想到了夏油傑醒來之後,就可以跟他說:快看快看,是我用可樂救回來的哦。

  他已經可以想像到傑會有什麼表情了。

  五天沒有攝入的可樂被一次性補足,白葉十分滿足。

  她懶懶的說:「那個腦子算怎麼處?」

  「難道還活著?」

  「我沒有殺人的興趣,還活著,自己處吧。」白葉招來了一本之前沒有看完的書,以正常的閱讀速度看了起來:「玻璃瓶上被我施了暫停時間的魔法,開就行了。」

  「不過,跟做過束縛的那個咒靈和真人被伏黑惠、虎杖悠仁和釘崎野薔薇他們帶走處了。」

  五條悟:「惠把他們交給硝子了……啊,還沒見過硝子吧,她——」

  「我沒有興趣,五條悟。」白葉翻過了一頁書,冷灰的眼中倒映著黑色的文字:「我很有耐心,所以,給一個月的時間解決這個世界的事情。」

  永生魔女不容置疑的說。

  「一個月後,和我回我的世界。」

  既然說出了那樣的話,就要做好付出的准備。

  「這麼著急帶我回家嗎?」

  對此五條悟到沒有什麼意見,他本來也就是這樣打算的。此刻閑散的笑了一句,走過去重新撈起零食袋往沙發上一坐,頭自然而然的靠到了白葉的懷裡,湊過去看她看的書。

  「《超弦理論的定論》?」

  這本書的作者被高中時期的他罵了個半死。

  有些內容實在是錯得離譜。

  因為五條悟擠了過來,白葉不得不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自己還能繼續看書。

  她原本是正坐在沙發上的,此刻側過去了一些,靠在靠墊上。為了方便,她又將手搭在了五條悟的肩膀上,另一只拿書的手直接靠在了他的胸前,將書搭在了上面。

  「嗯,裡面有些觀點很有意思。」

  找到了舒服的姿勢,白葉半眯起了眼:「不用上課嗎?」

  「啊……不會真的有人會讓一位剛剛差點死了的老師去上課吧?」

  五條悟指著書上一條,隨口指出了錯誤,「普通人就算再如何聰明,也會被「現實」所局限,這些實際上是實現不了的。」

  「試過了?」

  「試過了。」

  白葉難得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

  就這樣,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一並把這本書給看到了底。


第四十五章

  積極和頹廢這兩種特制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是很矛盾的。

  矛盾的同時, 也十分吸引人。

  五條悟眼中的白葉就是如此。

  想死和想活著。

  一人下地獄,和拉著所有人一起下地獄。

  理論說一萬遍,都不如一次實踐要來的深入人心。讓白葉放棄對過去的執念,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親身體驗一遍…… 五條悟洗完澡從浴室裡走出來,大咧咧的只圍了一條浴巾到客廳:「剛剛送過來的衣服你丟哪了?」

  「門口。」

  五條悟看過去, 整齊的衣袋恰好就丟在昨天夏油傑躺著的地方。

  他思考了那麼一秒鐘白葉是否是故意的可能性,然後自己推翻, ——白葉是個很無聊的人,所以做不出這麼無聊的事情。

  應該只是絲毫不在意的隨手一丟而已。

  他彎腰撿起來把裡面的衣服拆開, 就地穿了起來。

  「你不准備和其他人告別嗎?悠仁他們很舍不得你呢。」

  明明沒有什麼交集, 甚至要從行為上來說的話, 白葉對伏黑惠是最好的。賦予魔法和領域的教育, 還有對他的關注……但悠仁仍然非常關心著白葉的事情。也許涉谷那件事之後, 他就已經把白葉永遠的放在了心上吧。

  數不清是多少的生命, 翻手間就活了過來。

  明明可以做到這個世界上許多人永遠無法涉足的事情,但卻總覺得自己活著沒有任何意義……到底是沒有意義, 還是那個意義被埋沒了?

  五條悟穿上褲子, 短暫的思考了一下。

  人心果然很難懂啊,不過……他不想看著白葉就這樣死掉或是暴走就是了。

  「告別?」正在看書的白葉咀嚼了一遍這個詞彙,實在想不出來有什麼告別的意義和必要。

  「沒錯。」五條悟給自己套上襯衫, 這還是早上的時候打電話讓伊地知臨時送過來的。

  之前的已經被魔女燒完了。

  ……真不知道她哪來的玩火的習慣。

  他隨口舉例說:「悠仁他們三個, 還有你之前在橫濱認識的織田作、太宰治啦,或者是和你有一面之緣的中也……」

  沒有了五條悟的騷擾後坐姿極為端正的白葉把書合上,這個角度她一抬眼就能看見正在穿衣服的人, 眉頭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在客廳穿衣服是什麼習慣?

  拿起放在茶幾上的可樂喝了一口,白葉想到只有兩米長的臥室,眉頭松展開來。

  也對, 臥室太小了。

  對於五條悟所說的話,白葉單純的表達自己的疑問:

  「為什麼?」

  聽到這句話時,五條悟剛把外套套上一只袖子。

  他保持著的這個姿勢看向白葉,「你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後,還打算再過來嗎?而且,就是因為你什麼都覺得無所謂不願意去嘗試去做,所以才會越來越覺得活著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吧。」

  「對也許再也見不到的人,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機會了哦。」

  他難得非常正經的說了一通話。

  白葉不感興趣的看向了書:「這並不重要,他們並不會因為多見了我一面而活的更久,我也不會因為見了他們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五條悟穿上外套,扣緊扣子,戴上眼罩。

  聽到這句話後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往門口走了出去。

  「那,我出門啦。」

  「嗯。」

  看完的書被送回書架上,新的一本飛到她手上,被拂過書脊、翻開。

  她最近喜歡這樣慢慢的看書,墨水的香氣,紙張的觸感,還有翻頁時的聲音,可以給她帶來平靜。

  五條悟離開後,房子裡陷入一陣沉寂。

  就好像是熄了火的壁爐。

  白葉垂下眼。

  還有二十天……

  如果失敗了會發生什麼?她可以就這樣信任對方嗎?

  ——如果一切都只是謊言,為了安撫她不讓她傷害這個世界,為了救活他的摯友……

  頹喪而又悲觀的想法漸漸從角落裡緩慢攀爬上來。

  「哢噠」一聲,門被打開。

  五條悟去而復返,在她身邊蹲下來,笑著抬頭指了指自己的臉:「親一下?」

  白葉看向五條悟,煙灰的眸子暈染著審視。

  而五條悟笑吟吟的著看她,也不催促,就耐心的指著自己的臉頰。

  「實在害羞的話,我主動湊上來也可以哦。」他眨了下眼。

  害羞……?

  不,只是有點奇怪。

  白葉皺起眉,在五條悟的輕聲誘哄下,往他臉上親了一下。

  只是非常單純的貼了一下而已。

  緊接著,就猝不及防的被捧著臉反過來親吻了一下嘴唇。

  「回禮喲。」

  五條悟心滿意足的出門。

  手指在唇上輕點了一下,再也看不進書裡的內容。

  白葉輕輕吐出一口氣,將才翻開一頁的書丟到沙發上,站起身走到門口。

  她在門口踟躕了一瞬,又回到書架前,想要選一本書來看。

  但一目掃過去,全是已經看過的書,剛剛拿到手上的居然是最後一本沒有看的。

  「嘖。」

  魔杖出現在白葉的手中。

  「空間魔法,轉移」

  橫濱

  沒有去找織田作之助,白葉回到了那天那座橋上,她重新站到了橋欄上面。

  水面波光粼粼,四周的樹已經開始抽芽,春天即將到來。

  與彼時不同,隨著記憶的回歸,經歷的事情,白葉的心境已然大為不同。

  她呼吸著這裡的空氣,思索自己與五條悟之間的關系。

  「又來自殺嗎?」

  「並不,只是思考一些事情。」

  太宰治挺喜歡這條河的,經常過來,剛想做個熱身運動開始下河,就看到了白葉突然出現的場景。想到前幾天發生的事情,他就走了過來。

  「織田作和他收養的孩子,前幾天發生了一點意外,不過……最後都毫發無損。」

  太宰治探究似的看向白葉,「是你做的嗎?」

  白葉說:「我之前給一個叫做伏黑惠的人賦予了抵御致死傷的魔法,也是沒過多久就起效了。」她望入河裡,「你覺得這是一種巧合嗎?」

  「我更傾向於是萬全的准備。」

  太宰治沒有跟白葉一起站在橋欄上,而是坐了上去,兩條腿輕晃。

  「織田作搬家了,已經不在咖啡屋住了。」

  「我並不是來找他的。」

  「哦?」太宰治笑著說,「那你特意從東京跑到這裡來,看風景嗎?」

  這位魔女所擁有的力量實在是超越人類的極限,即便她救了織田作的性命——但也依舊是需要警惕的對像。

  並不是想見任何人。

  只是靈魂連接靠的越近,影響越深。

  白葉低頭看了一眼太宰治,風吹起他的頭發微微顫動,有模有樣的學著他坐了下來。

  「我需要一個遠離五條悟的地方,安靜的思考一會。」

  五條悟,咒術……不,就算是異能力者也算進來,也是最強的存在。

  這兩個人的關系看起來並不像是男女朋友,不過……在這裡姑且算是吧,太宰治笑著問:「情侶吵架?」

  白葉:「……?」

  她直接否認,「我們不是情侶。」

  「啊,那真是抱歉。」太宰治一聳肩,「既然不是情侶,為什麼要遠離他才能安靜思考?」

  「織田作之助曾經和我提過你。」白葉毫無預兆的說,「他說你很聰明,在對於『人心』上,有著和我截然相反的精明。」

  白葉原本就有些慢的語調,說到這時更是拖長,「失憶時的我對此不屑一顧。」

  「不過,現在……」她側過頭看向太宰治的側臉,夕陽落在他臉上,浮現了平靜又虛無的光暈,「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作為報酬,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要求。」

  「任何。」

  太宰治:「哇哦。」

  他不帶任何意義驚嘆了一聲。

  「說說看,永生魔女還會有什麼問題?啊,如果是自殺相關的話,我可是非常精通哦。」

  「有一個從長相到性格都是我討厭類型的人,最近承諾和我一起解決一件困擾我很久的事情。」

  白葉回憶起這兩天的點點滴滴,不自覺的就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他會不會遵守承諾,可用的契約對他無效。雖然沒有明確的說明是交換條件,但當時他做出這個決定時,如果不這樣做可能會發生他不想看見的結局。」

  太宰治:「也就是說,他為了某件事情不發生,而承諾了幫助你解決困擾。」

  「是的。」白葉摸了摸自己的帽子,平靜了一些:「我可以幫助他達成一些事情,這是他所涉及不到的領域。」即是復活夏油傑。

  不知何時下起雨來,綿綿細雨落在了白葉的帽檐上,打濕了她身後的衣袍。

  雨簾隔出了一道安靜的角落。

  白葉的聲音變得有些飄渺起來:「那件事情對我來說就像是地上一塊洗不掉的污漬,如果不能徹底解決,那寧願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太宰治打開隨身的傘,給自己撐了起來。

  「你怕希望會落空,也怕再次面對「污漬」洗不掉的結局?」

  這個男人,一針見血。

  白葉沉默了一會,又說:「……我討厭任何與人類的接觸。就像現在你坐在我旁邊,我已經很努力克制住自己不把你丟到水裡了。」

  太宰治:「聽上去好惡劣。」

  他露出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把我丟到水裡面?」

  白葉:「你是織田作之助的朋友,我不會殺了你的。」

  她看了一眼試圖靠近的太宰治,「你也不用試圖靠過來實驗我會不會真的這樣做。」

  太宰治停住,聳肩若無其事的說:「然後呢?這和那塊「污漬」有什麼關系?」

  走路時牽起的手,夜晚安眠時的倚靠,臨別時的親吻。

  一幕幕閃過白葉的大腦。

  「我並不抗拒那個人對我的接近。」白葉看著遠處的煙霾,「或者說,我很享受與他在一起的時刻。」

  太宰治聽著感覺不太對勁。

  這是情感求助?

  不太對……

  「那件事情困擾了我很久,我一度試圖把「污漬」遮掩起來蒙騙自己,但只要意識到「污漬」的存在,滿腦子就都是它。」

  「而現在……只要那個人在我身邊的時候,我就不會去想到「污漬」。」

  太宰治不動聲色的說:「那個人離開的時候呢?」

  白葉回過頭,冷灰與深褐互視。

  「我會看不進書,會滿腦子被「污漬」所占據,會想——」

  把令人不愉快的一切都毀掉。

  太宰治微微眯起眼,他明白了。

  白葉並不是害怕會失敗,而是害怕……

  「你害怕他也會成為你的「污漬」。」

  白葉垂下眸。

  「我並不想放過這個能夠解決的機會,但如果因此讓他成為「污漬」……」

  那不如就此切斷彼此的連接,獨自離開這個世界。

  就那樣在時空裂縫中被撕碎靈魂,抹去所有存在的痕跡,從未出生過就好。

  太宰治撐著傘,輕輕往前一跳,剛好落在橋欄外面延伸的一塊。

  這裡很危險,風景也很好。

  「人類這種生物是非常善於嘗試的,而能夠擁有今天社會的一切,也全部都來自於對各種設想的實踐。」太宰治說:「我也聽織田作說過你的事情,他總是說……「白葉這個孩子,聰明到覺得自己肯定能學會,所以就不學了」。修理機車、解開復雜的數學題這些都有理論可依,公式可用。」

  「但是人是沒有公式的。」

  太宰張開雙臂,閉眼感受這一陣風。

  「我在這一刻被風吹過時,會感受到細雨、花香,會想到前幾天發生的槍戰和街後的拉面館。但是在被風吹到臉上這一秒前,連我自己也無法預測會想到什麼。」

  白葉看著太宰治。

  閉上了眼睛,學著他一樣去感受這股風。

  她想到了……

  在領域中與那個男人短促又親密的那個吻。


第四十六章

  ——存在先於本質, 生命全無意義。

  生命本就沒有意義,意義是人類自己賦予的。也正因為賦予了生命意義,所以人類才是人, 而不是只憑借活著的本能的野獸。

  太宰治和她說的話不無道理。

  既然當時已經選擇了相信,那就不要再畏畏縮縮的質疑。

  想明白這一點後, 白葉覺得好像豁然開朗了一般,眼裡忽然就多了些神采。

  回去時, 白葉選擇了騎掃把。

  感受風雨給予她的思考。

  冰冷的雨把掃帚淋了個透。

  白葉自身倒是因為有一頂足以當傘的帽子,只是衣服濕了。

  五條悟買的公寓旁邊就是一座公園, 平時很安靜, 基本沒什麼聲音。出於多次被告誡勸阻不要在普通人的面前使用魔法, 白葉選擇降落在公園裡, 腳落在地上, 濺起了水花, 她收起掃帚。

  剛剛再想起那個吻的同時,白葉也意識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變貓的魔法解除了。

  為什麼解除了?

  五條悟看起來並不像是對她存有愛意, 所作所為更多的像是出自於自身輕佻性格之下的行為。

  另外就是靈魂連接的影響。

  他比她要更遵循本能。

  流連彼此更親密的接觸, 也無可厚非。

  ——她理應感到輕松。

  但是為什麼,心裡隱隱有些不愉快。

  不知何時,白葉已經走出了公園, 再穿過一條馬路, 就是公寓門口了。

  她的腳步停在路邊,好像是在等紅綠燈,卻遲遲不再邁出下一步。

  五條悟應該就在這附近, 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越來越靠近的距離。

  白葉漫不經心的想著,他的身上也連帶繼承了這個魔法,她需要一點實驗。

  測試自己的想法是否是正確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

  撐著傘的五條悟拎著一袋甜品回來, 就看到白葉孤零零一個人站在路邊淋浴,那身衣服已經濕漉漉的貼在了身上,只有帽子底下的頭發看著還好。

  他走過去,把袋子遞給白葉:「幫我拿著。」

  白葉:「……?」

  她不明所以的接過來,下一秒另一只手就被牽了起來,帶著眼罩的男人走在前面,拉著她過了馬路。

  一切發生的都太過於自然,以至於她連反抗或是思考為什麼的余地都沒有,就被帶回了家裡。一進門,濕漉漉的帽子被取下來放在桌上,頭上被丟了一塊干燥的毛巾。

  被按住肩膀,推向浴室。

  「啊,需要幫忙的話隨時——」

  被關在門外的五條悟一聳肩,干脆靠在了外面的牆上等候起來。

  白葉的樣子有些不對勁,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守在這裡比較好。

  浴室中,白葉面無表情的將五條悟關在了門外,連同那些未出口的話一起。

  她其實不怎麼在這個世界洗澡。

  魔法可以解決很多事情,而且……這個浴室太小了。

  但是今天,她乖乖的脫下了衣服,衝了澡,把自己泡在浴缸裡。

  「五條悟,你在嗎?」

  過了一會,覺得浴室有些過為安靜的白葉忽然開了口。

  她的聲音其實並不大,如果離得遠的話,可能根本沒辦法聽到這隔著門的呼喊。

  但門口很快傳來了他的回應。

  「嗯?」五條悟倚在門口,正在玩手機,隨口說道:「要我幫忙搓背嗎?」

  白葉:「……」

  她就是隨便喊喊,這個人還真的在門口啊?

  「你是變態嗎?」

  半響後,她難以置信的說。

  五條悟的手指跳躍在屏幕上,迅速的回復著消息,同時一心二用的反駁:「就算是我,被這樣說也是會傷心的。」

  回完消息後,他忽然刷到了相冊裡一張照片,嘴角揚了起來。

  和口氣中帶著的難過絲毫不符。

  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的白葉轉頭看向了浴室的門,遲疑著說:「是嗎?」

  遲遲沒有等到回應,嘩啦一聲,白葉從浴缸中站起來,猶豫要不要出去。

  「說起來,白葉……」

  尋思著白葉應該在泡澡的五條悟握上了門把手。

  她准備跨出去的腳停住,「嗯?」

  「你看這張照片,像不像你被按在地裡留的印子——」

  五條悟把門打開,想把手機伸進來,結果剛好和白葉對上了眼。

  「……」

  「……」

  五條悟率先甩鍋,理直氣壯的指責:「白葉,泡澡的時候怎麼能站起來呢?」

  指指點點的好像是正在洗澡的白葉做錯了,而不是他突然開門的人有問題,並且沒有絲毫扭頭的意思。

  瞬間坐下去的白葉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

  半秒後,魔杖被她握在手裡,陰惻的開口說:「你最好感謝自己的六眼。」

  「……什麼意思?」

  「意思是,當我把你的眼睛挖下來的時候,你不至於像是盲人一樣。」

  魔法從來都不和你講任何道理。

  白葉也是。

  這棟公寓伴隨著轟隆的聲音,猛地震動了一下,不少同樣居住在這裡的人以為是地震,紛紛跑了出來。

  結果下了樓才發現什麼事沒有,摸不著頭腦的各個回了家。

  公寓中某個房間,五條悟拿著剛剛奪過來的魔杖,已經扯開眼罩裸露出來的眼睛眨了眨。

  「嗯……要不要我教你體術?」他充滿和善的建議到。

  白葉的弱點實在是太明顯了。

  又一次。

  白葉咬牙,她遲早會研究出如何擺脫魔杖使用魔法的辦法的!

  穿著胡亂套上的睡衣,她往沙發上一坐,某種羞恥與憤怒的心情彌漫在心頭。

  感謝魔女這種生物。

  沒有魔杖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五條悟思考了一會,暫時不准備把魔杖還給白葉,他走去廚房:「喝可樂嗎?」

  沙發那邊的人沒有回應,從背面望過去,只能看到一顆銀灰色的腦袋。

  「嗯?」他抬高聲音,「不喝的話,我就自己喝了哦。」

  其實五條悟對可樂感覺一般,這會只是故意說的。

  果然,沙發那頭傳來了白葉的聲音。

  「喝,加冰。」

  抱著可樂的白葉表情終於平緩下來,她抱著冰爽的可樂懟著吸管喝進去。

  隨後就察覺到有人在背後碰她的頭發,一皺眉道:「不用這麼麻煩,把魔杖還給我就行。」

  五條悟拿著吹風機給手底下的銀灰長發打理起來,「雖然我也很想,但場地不太合適,下次吧。」

  他隨口說道。

  白葉:「……」

  她總覺得五條悟的說法有些奇怪,但又說不出具體奇怪在哪裡,只好閉上了嘴。

  吹了個半干,五條悟放下吹風機,單手翻過沙發沒骨頭似的又躺到了白葉的腿上。

  他閉上眼睛舒舒服服的橫躺著翹腿,「剛剛去哪了?回來一幅連自己叫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去了趟橫濱,在橋上呆了一會,太宰治和我聊了幾句。」

  「誒——」五條悟拉長了尾音,柔軟的白發蹭在白葉的肚子上:「聊得開心嗎?」

  「算不上開心或是不開心,他幫我解決了一個問題,我答應了他一個要求。」

  白葉把喝完的杯子放到了茶幾上,身體靠在沙發上,垂著眼看躺在自己身上的五條悟。

  果然……這個人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就算魔杖被奪走,也不會感到不安。

  五條悟有時候真的非常喜歡白葉這一點。

  有問必答,而且基本上不會說謊。

  「五條悟,我有一件事要確認一下。」

  白葉想起之前那個吻。

  「什——」

  五條悟只發出了一個音節,視野中白葉的臉忽然放大,他有一瞬間怔住。

  ……白葉主動親他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送上來的吻絕不會被錯過。他果斷的伸出手攬住白葉,將這個吻延續深入了下去。

  白葉看著近在咫尺雪白的睫毛,眼裡出現了不可思議。

  ……沒有變成貓?

  怎麼可能?不對……不對勁。

  她絕對對這個男人沒有任何……

  電光火石間,她忽然想明白了。

  魔法失效的原因不是因為什麼「純粹的感情」,而是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

  她想明白後整個人松了口氣,身體自然開始抗拒這個吻起來,結果卻被緊緊按住。

  「唔——」

  五條悟一直將這個吻延續到那張蒼白的臉上暈染上胭紅,灰眸中閃出水光,呼吸都有些粗起來才意猶未盡似的松了手。

  他想笑著說點什麼時,白葉開口了。

  「果然,是因為靈魂連接的原因導致魔法解除了。」

  她呼吸有些不穩。

  「魔法……?你是說變貓的詛咒嗎?」五條悟有點不好的預感,他坐起身,皺眉看著一臉如釋重負的白葉。

  「雖說是詛咒魔法,但解除的唯一辦法就是不加雜念的喜愛。」白葉微笑:「現在看來,應該是因為靈魂融為一體的原因,即便是「自己對自己的感情」,也被判定成功解咒了。」

  五條悟:???

  雖然但是,他第一次被白葉的邏輯氣到笑。

  「你的意思是,我喜歡我自己,所以我替我自己解除了魔法?」

  白葉肯定的點了點頭,並說:「不然呢?」

  五條悟:「……」

  -

  「你見過白葉了?」

  織田作之助驚訝的說。

  坐在織田作之助的新住所做客的太宰治把下午的事情說了一遍。

  說完後,他一聳肩,開玩笑般說:「恭喜啊,織田作,孩子長大了。」

  織田作之助:「……」

  他手撫住額頭,對太宰有些無奈。

  不過……,「你對她提了什麼要求?」

  太宰治趴在吧台上,將小巧的酒杯當做陀螺一般玩耍,眼裡透出漫不經心來。

  「我讓她把這件事最後的結果告訴我,這就是我的要求。」

  真想知道啊。

  她最後是就此死去,還是從此找到生命的意義。

  酒杯滾到織田作之助的旁邊,他伸手扶正。

  他看向側趴著露出笑容的人,眸光一閃。

  太宰……


第四十七章

  「你不睡覺嗎?」

  逐漸在這幾天被養成了晚上回床上睡覺習慣——或者說, 即便她不睡也會被抱過去,所以干脆放棄掙扎自己准時上床的白葉詢問道。

  五條悟正坐在沙發上使用筆記本,屏幕上透出的瑩瑩亮光將他有些冷淡的神情照應出來。

  「怎麼, 需要你的「另一半」靈魂為你暖床嗎?」

  白葉:「……」

  她顯然不太明白為什麼五條悟會這麼說,她皺著眉, 半響後將門關上,自己一個人去睡了。

  五條悟:「???」

  這就?邀請他睡覺就這?

  關上其實只開著Google的筆記本電腦, 他伸手掏了一袋水果硬糖過來挑了一顆咬進嘴裡。

  甜膩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屋子裡安靜的連一根針的聲音都聽到,五條悟冰藍的眼裡流露出不快來。他一直以為白葉不拒絕接近、親吻、擁抱是因為抱有同樣的好感、喜愛, 結果她說這一切都是因為靈魂連接?

  因為他自己喜歡自己, 所以才親吻她?

  她也是如此喜愛自己, 所以不拒絕?

  開什麼玩笑。

  ……

  …………

  「這是命運的安排, 我們要做的只是安靜接受。」

  灰之魔女和緩微笑的模樣, 成了白葉的夢魘, 她心口直跳,呼吸急促的驚醒。

  手下意識的摸向外側, 那裡冷冰冰的一片, 什麼都沒有。

  白葉側過身睜開眼睛,不大的臥室盡收入眼。

  ……只有她一個人。

  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了三天。

  雖然仍然同住在一片屋檐下,但彼此的交流幾乎為零。昨天她曾試探性的

  她垂下眼。

  身體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將自己埋進臂彎中, 陷入柔軟的被子裡。

  「真是沒用啊,我。」

  曾經她也是不認命的。

  直到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太宰治說人類需要嘗試,織田作之助說她懶得嘗試。

  白葉曾經和琉璃一樣透徹的灰眸, 在黑暗的被子裡逐漸無神。

  只是有人想過嗎?當你自信滿滿的開始實驗時,——給你的是成敗數千次的失敗。你會不會覺得,自己的理論出現了什麼問題?

  如果別人處於同樣的條件下成功了。

  會不會覺得, 是自己的問題?

  灰之魔女的人生,和她的人生就是一場對比。

  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遭遇著完全不同的待遇。

  白葉不止一次的想,這種不歡迎她的世界,干脆——

  毀掉好了。

  她恨自己的父親,恨她的母親,恨幼時的女佣。

  但是仍舊無法下手。

  她清楚的記得女佣就算自己上街做工也要竭盡全力的給予她最好的,一雙粗糙的手溫柔的用一根已經破的不成樣子的木梳細心的給她打理灰色的長發。

  第一次被接去城堡時,作為父親的那個男人給予自己的擁抱。

  第一次探索到魔法時的興奮、老師打敗她時的不甘、母親拉著她的手的溫度,還記得和國王剛認識時感受到的友情。

  就是這些記憶支撐著她到現在為止。

  直到她的人生越來越長,長到……她已經快要記不清什麼時候還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了。

  她刪掉記憶,將自己的所有的熱情都投入了魔法。

  只有魔法不會失敗。

  只有魔法不會背叛她。

  掀開被子,白葉站在床上,魔杖出現在她的手中。

  衣服瞬間穿戴整齊,頭發也被理的順滑,安靜的垂在身後。

  她不該在這裡貪戀和另一個人的相處。

  那只不過是靈魂連接帶來的「副作用」,她該做的是思考如何將五條悟順利帶到她的世界。

  「空間魔法,轉移」

  白葉又一次來到了最初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地方。

  一條細微的,微不可查的裂縫就在這裡時現時滅。

  白葉瞥了一眼地上的人形印記,那是她最初到來這個世界是被這個世界所鎮壓的痕跡,也是五條悟之前想給她看的照片。

  她的思緒一頓。

  揉了揉眉頭。

  不能再去想那個男人的事情了。

  魔杖一揮,地上的痕跡也隨之消失不見。

  永生魔女的歸途理應是魔道深淵。

  連同兩個世界這樣的事情自然也不在話下。

  -

  「嗯?五條老師?」

  今天天氣不錯,虎杖悠仁抱著自己的被子來到草坪上,想找個地方曬一曬。結果一時不查,差點被草裡的人給絆倒,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五條悟。

  五條悟揭開眼罩瞧了一眼。

  「什麼啊……原來是悠仁啊。」

  他興致缺缺的又躺了回去。

  虎杖悠仁心驚膽戰的問:「你在這裡睡午覺嗎?」

  「嗯啊。」

  五條悟發出了有些懶懶散散,無趣到扁平的聲音。

  虎杖悠仁興致衝衝的說:「待會我們准備去吃壽司,老師要不要叫上白葉一起來?」那天發生的事情他已經完全消化完畢了,畢竟那個腦子又不算是個人,甚至還傷害過他的同伴。

  白葉最後也沒有殺了他。

  所以問題不大!

  五條悟:「壽司……?」

  白葉好像還挺喜歡吃的。

  想到白葉,他就想到早上進臥室時白葉眉頭緊皺的睡顏。

  一副深陷夢魘無法自拔的模樣。

  他思考了一會,覺得自己身為一個成熟的大人,因為這件事跟白葉生氣實在是有些沒有必要。於是站起身來說,「可以喲,那老師就替你去叫一下白葉吧~」

  虎杖悠仁眨了個眼的瞬間,眼前就已經沒人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頭發,五條老師今天哪裡有點奇怪……

  半響想不出個所以然,他聳了聳肩,開始繼續曬被子。

  因為高速移動要計算清楚路線,雖然可以做但是很麻煩,所以五條悟一般都不會用這招。

  所以當他發現家裡沒有人的時候,情緒也一下子就煩躁起來。

  這不太像是他。

  ——難不成真的是因為靈魂連接的緣故?

  五條悟自己反駁了自己。

  如果真的是的話,早在兩個月前他們就該發展成這樣了,而不是等到現在。

  來到臥室,五條悟發現床上還有些余溫,白葉剛剛離開不久。

  她會去哪?

  拉面館?不,桌上他留了吃的,而且白葉不怎麼會主動去吃東西。

  除了可樂。

  餐桌上的可樂沒有動過,橫濱……?

  他打了個電話給之前留了號碼的織田作之助。

  得到的回復是沒有見到過。

  盤腿坐在床上,五條悟皺起眉。

  靠靈魂感應來找不太現實,只有距離特別接近才能有所感覺,……出去散心了?連掃帚都帶走了,他瞥了一眼原本放著掃帚的掛杆上空無一物。

  總不可能是回異世界了吧。

  五條悟假裝輕松的想到。

  等到了晚上白葉也沒有回來,五條悟想了想,干脆把學生們叫到了家裡來吃壽司,好方便白葉回來時能直接找到他。

  「咦,五條老師你換住所了嗎?」之前來過一次的虎杖悠仁有些驚訝的說。

  五條悟:「啊,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在這裡買了一套。」

  那會上廁所、洗澡進廚房都是一種痛苦,而且白葉一直看正常高度的牆頂不順眼,所以干脆買了這套房子。

  「……天花板好高。」

  釘崎野薔薇抬頭看了一眼,被嚇一跳。

  知道原因的伏黑惠往沙發上一坐,非常熟練的開始拆外帶壽司的包裝,「白葉不在家嗎?」

  五條悟撐著下巴,「嗯……待會會回來吧。」

  幾個學生哦了一聲,紛紛表示等她一會。

  結果過了一個小時之後,天色已經很晚了,白葉依然沒有回來。

  虎杖悠仁顫巍巍的舉起手:「我好餓……」

  不知道什麼時候嘴角的弧度都平了下來的五條悟嘆了口氣,「那就不等她了。」

  「感覺好久沒有看到白葉了……」虎杖悠仁戳了戳外帶壽司的盒子,比起之前白葉天天跟著五條老師一起來上課,形影不離的樣子,現在真的是很少才能見到一面。

  伏黑惠:「的確,之前每天都能看到。」

  雖然大部分時候都在睡覺或者抱著書看。

  五條悟一頓,他干脆拿出手機來,找到自己跟白葉的合照,將照片放大到只有白葉那張睡著的臉。

  然後將手機架在了桌子上。

  神神秘秘的跟虎杖悠仁說:「其實白葉現在就在手機裡睡覺。」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哈哈哈哈哈哈。」

  釘崎野薔薇:……真的假的,這個人。

  她捂住臉,實在不忍心再看這個場景了。

  一直等到聚會結束,第二天的太陽升起,白葉都沒有回來。

  五天後——

  「不會真的回異世界了吧?」

  五條悟面色嚴肅的坐在沙發上。

  他抓了抓頭發。

  這兩天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白葉。不禁開始後悔沒有給她安排一部手機之類的通訊設備了,……不然干脆按一個兒童手表吧,這樣她也不會忘記帶。

  腦海中劃過白葉舉起手腕接聽電話的場景,五條悟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完後,他又收斂起笑意來。

  只要白葉想,他就永遠不可能找到她在哪。

  這讓五條悟十分煩躁。

  她還能去哪?距離約定去她的世界的時間只剩下3天了。

  等等。

  異世界……穿越時空裂縫而來……被世界所壓制……初次見面時的對話一條條跳躍到五條悟的腦海中,意識到什麼,他打開手機找到那張酷似白葉剪影的照片。

  仔細看了過去。

  這分明就是白葉連同帽子和鬥篷一起被按在地裡而造成的痕跡。

  而他們如果要回到白葉原本的世界,一定會經過那條時空裂縫。

  白葉之前說過,她是在研究時空裂縫的時候被吸入進來,狼狽而至。所以為了回到原本的世界,她現在應該是繼續去研究了。

  他站起身來,短短數秒鐘,回憶起那座山的位置。

  就在這裡不遠處!


第四十八章

  「世界上有著許多的天才, 但從未有一個人如同她一樣擁有智慧之神都無法披靡的才能,這位曠世奇才,究竟是誰呢?

  ——沒錯, 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沒有任何經驗可循,一切只能依靠自己的努力。

  即便是在原本的世界, 白葉也足足對這條時空裂縫研究了兩年的時間。她在這幾天裡驚訝的印證了太宰治所說的那句「理論不如實踐」,或許是曾經所遇到過的一切都太過於簡單, 從未感受到過各種差別的原因,導致她現在才清晰的意識到。

  在魔法領域中, 白葉還未遇到過無法攻克的難題。

  唯獨這條時空裂縫。

  而在親身被吸入, 被碾壓, 和不顧一切的找尋出口的經驗中, 她對這條裂縫的研究進度直接從30%跨越到了80%。

  剩下的20%, 則在這幾天內被她全部落實。

  這份才能, 已經不是一句簡單的天才能概括的了。

  察覺到某人的接近,白葉下意識的將魔杖收起, 她抬起帽檐, 看向從後面走來的人不自覺露出笑容來。

  「五條悟,你來了。」

  看到白葉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的神情,五條悟嘖了一聲。

  他往樹上一靠, 被墨鏡遮擋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

  「你都已經准備好了嗎?」

  「這句話應該我問吧, 」五條悟抱臂而立,在魔女的面前,難得一見的沒有笑容:「你已經准備好了嗎?」

  白葉在背後拿出魔杖, 施展了固定魔法,隨後才將夏油傑的身體從亞空間拖出來:「這個世界的靈魂和我熟悉的靈魂不一樣,花費了一點時間。」

  見到摯友的身體, 他忍不住站直了身體看過去。

  原本被開了的腦袋,此刻光潔如新,連一絲傷口的痕跡都不存在,在失去腦花後變得蒼白干癟的身體也重新擁有血色——和呼吸。

  「他……」

  「身體已經復活了,至於靈魂……」白葉的指尖出現了一顆寶石,她這些天仔細想過,防止被背叛的最好方法就是杜絕一切被背叛的可能。五條悟想救夏油傑,那就必須幫她將問題解決:「靈魂暫時由我保管,等我的問題解決後,我自然會把他的靈魂給你。」

  「很公平的交易。」

  白葉狀似平靜的說。

  「公平的交易?」

  五條悟深深地看了一眼白葉,「你覺得我們之間是交易,我幫你是為了復活傑?」

  對這個問題,白葉早就在這幾天裡想好了答案,她輕笑著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復活夏油傑了嗎?」

  她指尖的寶石逐漸消散,語調舒緩:「——你現在改變主意,希望我把他的靈魂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抹消也可以。」

  「反正,你已經殺過他一次了,不是嗎?」

  五條悟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他一時沒有說話,冰藍的瞳孔中也一派平靜,像是什麼東西爆發之前的祥和。

  白葉身體自然的往後一靠,被打理的干干淨淨的掃帚瞬間出現,將她托起升到半空中。

  這個角度可以讓她俯視五條悟,也能夠保持一個讓她覺得舒服的距離。

  離這個男人遠一點。

  白葉這樣告訴自己。

  五條悟能為了自己的選擇而殺了唯一的摯友,自然也不會放過隨時有可能傷害這個世界的她。

  之前也曾經多次想要出手直接抹殺她,現在的變化說不定只是一時的改變策略而已。

  如果她是五條悟,就會選擇在這次時空裂縫動手。

  在考量這些時,白葉湧上了非常不愉快的心情,好像被背叛了一樣。

  但這是沒有道理的,五條悟和她沒有任何關系,談不上背叛與不背叛。

  「你在害怕什麼?」

  五條悟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拽住了白葉的掃帚,往下一拉:「你在害怕什麼?嗯?」

  ——開什麼玩笑,直接用蠻力把處於魔法狀態的掃帚拉下來了嗎?

  白葉一震,重新明確了五條悟作為天花板的實力的同時下意識的別過臉去,逃避那雙藏在漆黑墨鏡後頭的眼睛:「不用裝模作樣的,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我們兩個都一清二楚,我可以給你你想要的,前提是你也 ……嗚!」

  一聲驚叫,白葉從掃帚上跌落到地上。

  她吃痛的捏住手中的魔杖,代表著攻擊魔法的紅芒就在頂端閃現,止住了五條悟的喉嚨。

  「要殺了我嗎?永生魔女閣下。」五條悟毫不在意的被紅芒割破了喉嚨,反轉術式和永生的魔法幾乎是立刻治愈了他,「你在害怕什麼?」

  第三遍。

  同樣的一句話,被重復三次時,不得不讓白葉直面上去。

  她在害怕什麼?

  幾近於本能的擊飛魔法,直接被強橫的咒力所阻擋抵御,白葉只好反用魔力化作伸縮自如的繩索,困住五條悟將他拉回原本所待的位置。

  「我什麼都沒有害怕,只是以防萬一而已。」

  五條悟雙手被緊綁在身後,他試著掙開來,卻越束縛越緊。

  咒術與魔法的區別就在此刻出現了,他能夠應對於現在這個場景的術式並不多。

  用蒼或者赫容易反傷害到自己,但如果是無下限的話——

  只需要將距離拉開就行了。

  輕易從束縛中脫離,五條悟繼續朝著白葉逼近:「你說你沒有害怕,為什麼不正視自己的內心,反而躲在所謂的靈魂連接的借口中?」

  「魔法天才就只有這點辨別能力嗎?」

  他伸手要抓住白葉的手,卻被看不見的牆壁所阻擋了,「護盾?護盾的解除魔法是——」透明的魔力被瓦解為像素流逝,五條悟的手輕而易舉的傳統,緊緊抓住她的手說:「是這樣解除,對吧,永生魔女閣下。」

  白葉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眼前的一切對她太過不利了,五條悟擁有她的全部知識,知道該怎麼對付她,而身上的防御魔法對他根本不起效!

  她失聲喊道:「放開我!」

  「不放。」

  只需要輕輕一拽,白葉就好像一只沒有重量的蝴蝶一樣被他從掃帚上拉了下來。被帶到他的面前,被他掐著下顎被迫彼此對視著,望入那雙琉璃一樣的眼瞳,五條悟問:

  「你知道我在這一刻想什麼嗎?」

  白葉一抬頭就撞入了蒼藍的冰原,那裡安靜又祥和,引得的她一陣失神。

  半響才聽見自己遲疑的回答:

  「……想如何殺了我?」

  五條悟的嘴唇動了動。

  「我在想如何親吻你。」

  「有誰會想吻自己啊?納喀索斯嗎?」

  白葉沒有說話。

  她不知道納喀索斯是誰,但大概能夠理解是什麼意思。

  幾乎沒人會自戀到這個地步的。

  「而且——你真的覺得你喜歡你自己嗎?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你連自己的存在都想抹殺。」五條悟低笑著說,「承認吧——,你就是喜歡我,所以你接受我的親吻、撫摸,與我擁抱相眠,舍不得離開我,甚至願意為了我改變自己的習慣。」

  一條已經破破爛爛的遮羞布,被毫不留情的撕了下來。

  他刻意靠近白葉,露出笑容來,連眼睛都好像在說話一樣:「不親一下嗎?——你不親的話,我就要親你了。」

  白葉睜大了眼睛。

  「你不要——」臉。

  「臉?親臉也可以啦。」五條悟自然的側過臉去,「喏。」

  白葉:……

  她就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她閉了閉眼,摸上了自己的帽子,心情逐漸平復冷靜下來。

  半響,她緩緩嘆了口氣。

  將魔杖收了起來。

  「五條悟。」她溫柔的喊了一聲。

  「嗯?改主意要親嘴了嗎?」五條悟笑眯眯的看她。

  「你非要這樣理解我們之間的關系嗎?」白葉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松開自己,沒得到回應也不生氣,繼續說道:「我姑且不去反駁你,等回到了我的世界,找到材料,我就可以解除我們之間的聯系。」

  「你還是五條悟,我也是永生魔女。」

  「如果那個時候你還能夠像現在一樣堅定,我喜愛著你,而你也喜愛著我的話,那麼我就承認此刻的我錯了。」

  就如同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五條悟也明白此刻和白葉講任何道理都是沒用的。

  他松開手上的力道,改為輕撫,「那還真是期待永生魔女承認自己錯誤的那一刻。」

  白葉自然不會是錯的。

  她如此堅信著。

  「你在這個世界的事情處理完了嗎?我已經通過透出去的魔力找到了我的世界的坐標,隨時可以出發。」

  白葉轉開話題。

  一場激烈的戰鬥就以這種方式平靜熄火了下來。

  五條悟不揭穿,「離開個兩三個月,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他仔細思考了一會,然後非常確定的點了下頭。

  「你把手機給我。」

  五條悟交出去,「嗯?要給誰打電話嗎?」

  「我會給你的手機下一個簡單的時空魔法,即便你帶著它離開這個世界,它所經歷的時間仍然是這個世界的。三個月時間一到,無論結果如何,我會打開回來的通道。」

  白葉將手機放在地上,用魔杖在上面繪制法陣。

  說是簡單的時空魔法,也只是對於她而言罷了。

  五條悟思考了一會。

  「白葉,有魔法做不到的事情嗎?」

  這一對比起來,咒術真的是異常的「科學」啊。

  而且應用也比魔法要簡單粗暴的多,畢竟是針對祓除詛咒而誕生的……

  白葉一直等到畫完魔法陣之後才回答:「除了我的過去,目前為止沒有。」

  五條悟一頓。

  他說:

  「有我陪著,就不用思考失敗這種可能性了。」

  白葉抬頭看了他一眼,對著那個笑容,被天上的太陽晃了一下眼。

  她微眯著眼睛,想到:

  希望如此。

  一切准備就緒,白葉站起身,拉住了五條悟的手。

  「接下來你要成為我的魔力源,為我提供充足的魔力。」

  五條悟聳肩。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開始吧。」

  反而是白葉遲疑了一下。

  「五條悟……」

  「嗯?」

  白葉沒有說話。

  她捏著魔杖的手緊了緊,轉身抱住了比自己高了許多的男人。

  五條悟一愣,立刻回抱住她,親昵的蹭在她的發間。

  「我在。」

  短短一句話,讓白葉定了神。

  她松開手,「我要開始了。」

  「神話魔法·時空跳躍」

  ——失去了最強的世界,孕育咒靈的速度都慢了起來。

  白葉的准備充足,兩個人都沒有受到時空亂流的傷害,齊齊跌入了一處柔軟的草叢。

  五條悟抱住白葉護在自己懷裡,沒讓她摔倒地上。他緩緩坐起身,看著這片曠野,花草連成海洋,幾乎望不到邊際。

  「這就是……魔法的世界?」

  空氣中的確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用光了所有魔力的白葉臉色蒼白的從五條悟的懷裡坐起身,她看向周圍,目光中透露著遲疑:「有些不對勁……這不是我保留時空裂縫的坐標。」但這裡又的確是她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魔力的元素,身體都仿佛被滋潤了一般。

  損耗的魔力正在緩慢的恢復,而不是在異世界那樣干涸的狀態。

  五條悟問:「有哪裡不對嗎?」

  「不知道……先休整片刻看看吧。」

  白葉有些疲憊的靠在了他身上,「我想睡一會……」

  「睡吧,我守在這裡。」

  五條悟輕聲說。

  懷裡的人逐漸昏睡過去,一如之前在澀谷車站一樣。

  不同的是,這次他抱得小心翼翼。

  不遠處的地方,有一位魔女正在森林中穿梭,她上下躲避著繁茂的樹枝。

  不由的出聲抱怨:

  「早知道就在森林的上方飛行了。……不過現在也來不及了,」她扶起帽尖吊掛著太陽一般圓墜的寬邊沿帽,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無奈道:「就這樣繼續飛行吧。」

  披著一頭銀灰色秀麗長發的魔女飛越繁茂的森林,視野豁然開朗,來到了一片開滿了美麗鮮花的平原。

  她露出驚喜的目光。

  「常言道,美麗的花兒都是帶刺的。有時候美麗的事物,也會傷害靠近它們的人。不過話說回來,這位不輸給色彩斑斕的鮮花,美得如花般綻放的人是誰呢? ——沒錯,就是我(ガよ、私ザエ)。」


第四十九章

  天空好藍。

  五條悟眯著眼, 抬頭看了看。

  雖然睡著了的白葉不會被吵醒,但他還是想盡量不去驚動她的夢,魔女的好眠可是很難得一見的。

  ——不過, 前提是周圍很安全的話。

  就在大約三步開外的地方,一株巨大的花木緩緩抖動著枝葉, 它的軀干酷似一個人類的身體。如果周圍不是散落著破碎衣物的話,說不定五條悟會以為這其實是異世界的品種。

  「請問, 您是旅行者嗎?」

  花木回過頭來,它竟然能發出人類的聲音。長長的花瓣垂落成人類頭發的模樣, 枝葉與藤蔓支撐起了裙擺, 這株散發著異樣氣息的花伸出「手」來。

  「可以請您為這片花田宣傳一下嗎?」

  她遞過來了一束花。

  五條悟抱著白葉站起來, 「不了。」

  一柄掃帚憑空出現, 被他跨騎上去。

  白葉與掃帚之間有特殊的契約, 而且直接聯動的她的魔力。所以即便他沒有魔力, 也可以自由使用。

  隨著掃帚不斷升高,底下詭異的花種少女也隨之變小。那雙又枝蔓形成的手, 還保持著僵硬托著花束的姿勢, 看起來格外詭異。

  先離開這片花田吧。

  不知何時一片陰雲彙聚,電閃雷鳴間落下了雨來。

  隱約間,底下有人朝著花種少女奔赴而去。

  五條悟收回了目光。

  路過繁茂森林時, 稀稀落落的人從王國中走出, 穿越森林,前往花田。

  過於詭異的場景讓五條悟出於安全考慮,改變了方向, 不再前往森林前面的那個國家。

  也就是這一拐彎,讓他遭遇了更加詭異的一幕。

  在不知前行了多久之後,五條悟來到了一處全是廢墟的城市。

  這裡下著鵝毛大雪, 戰況慘烈,幾乎沒有幸存的人類活著。

  就在此時,他與一位灰發的魔女在空中相遇了。

  ——白葉?

  不,不對……白葉的眼睛是半透明的灰色。

  剛剛那個人是藍紫色,戴著的帽子也不一樣,白葉沒有那個缺口,掛墜也不是圓的。

  即便這樣找著不同,五條悟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幾乎和白葉一模一樣。

  只除了眼睛和身材。

  來到這個國家正准備找個地方休息的灰之魔女伊蕾娜停在了半空中,與對面的白發男性遙遙相望。

  不,主要是……看著他懷裡的人。

  和她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像是孿生子一樣。

  太詭異了。

  「那個……」伊蕾娜遲疑的開口詢問:「請問,她怎麼了?」

  聲音也和白葉有些區別。

  白葉喜歡拖長了尾音說話,音色也偏成熟一些,五條悟一邊數落著不同的地方,一邊回答說:「她睡著了。——你是魔女嗎?」

  伊蕾娜點了點頭。

  「是的,我是正在旅途中的魔女。」

  「你知道附近有什麼地方可以休息一下嗎?」五條悟沒有空著的手,用余光瞥了眼這裡的殘垣斷壁:「這邊實在是有些詭異。」

  伊蕾娜又看了一眼安靜靠在白發男人胸膛上沉睡的「自己」,才道:「我正好也要找個地方休息,前不遠的地方好像還有一處完整的城堡,或許你可以和我一起。」

  五條悟點了點,「那真是太感謝了。——我叫五條悟,你呢?魔女閣下。」

  閣下……

  伊蕾娜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胸前的徽章閃著光輝:「我叫伊蕾娜,灰之魔女,伊蕾娜。」

  灰之魔女?……奇怪。

  跟在伊蕾娜的身後,五條悟看著那柄掃帚。

  連系蝴蝶結的方式都一模一樣。

  平行世界?

  「伊蕾娜」是平行世界的「白葉」。

  這樣解釋倒是可以行得通。

  來到這個國家唯一完好的城堡,但他們打不開那扇門。

  正當五條悟准備說什麼的時候,伊蕾娜拿出了魔杖,暴力毀壞了這扇大門。

  「好了,這下就可以進去了。」伊蕾娜朝著五條悟一笑。

  五條悟:……

  不愧是你。

  他低頭看了眼白葉,伸手替她把不知何時落在鼻尖的碎發撥到了一旁。

  這一幕被伊蕾娜收在眼中。

  ——戀人?

  她這樣猜測著。

  這座城堡還有其他人,好在她願意提供房間、甚至是晚餐。

  只是需要幫她解決外面的怪物。

  五條悟被視作是無戰力的人員,被排除在外,悠閑的抱著白葉先一步去了房間休息。

  而伊蕾娜則是留了下來,與那位身著華麗的女人聊天。

  「睡得可真熟。」

  五條悟把白葉放在了床上,替她蓋上了被子。

  漂亮的灰發鋪散在她的身後,像是最華貴的流蘇一般。

  被褪去法袍的秀發主人接觸到冰冷的床面,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她側過身蜷縮起來,「五條悟……想喝可樂。」

  「這個世界我可不能給你變出什麼可樂來。」五條悟好笑的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伸手摩擦著白葉的臉頰,「另一個你,看起來和你不太一樣。」

  人是經不起念的。

  就在他話音剛剛落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叩、叩叩』

  五條悟想過去開門,卻被白葉抓住了手。

  她緊皺著眉的樣子,讓他停住了腳步。

  「請進。」

  五條悟只好讓門外的人自己進來。

  伊蕾娜打開門走進來,「打擾了,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的目光停在白葉枕在五條悟手心的臉上,——太詭異了,看著自己睡在一個陌生人的身邊。

  五條悟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請坐吧。」

  伊蕾娜依言坐下來,目光仍然在白葉的身上,「她這之間一直沒有醒過嗎?」

  從上次相遇到現在,也有一天一夜的時間了。

  受傷了嗎?

  「她很久沒有休息了。」算下來從白葉失蹤到來到這裡,應該一直都沒有睡覺,在時空亂流中又不知過去了多久……想來是累得不行了。

  伊蕾娜忍不住問:「她叫什麼?也是魔女嗎?」

  白葉的名字在這個世界應該很出名才對。

  如果這裡是准確的世界的話。

  五條悟說:「白葉,她叫白葉。」

  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伊蕾娜看起來毫無反應。

  她自稱是旅行者,要麼是在撒謊,或是刻意隱瞞,要麼就是……這裡不是白葉的世界。

  而伊蕾娜就是這個世界的白葉。

  「雖說有些失禮,但……請問兩位是哪個國家的人呢?」伊蕾娜裝作不經意般的問道。

  窗外皚皚白雪,永無止境一般落著,房間內壁爐裡的柴火發出辟哢的聲音。

  五條悟撐著下顎說:「日本。」

  「日……本?」伊蕾娜眨了下眼睛,顯然沒有聽說過,她看向躺在床上的白葉說:「白葉小姐也是日本來的嗎?」

  「——她?sa,我也不知道她是哪個國家的人,不過……那個國家的國訓很有意思。」

  「是什麼樣的國訓?」

  「Sider mens eadem mutato.」

  繁星縱變,智慧永恆。

  白葉提到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閑適而自信,沒有記憶的她肯定認為自己極為符合這句國訓吧。

  「繁星縱變,而智慧永恆……」伊蕾娜非常確定,自己一定在哪裡聽過這句話。但是是在哪裡?她一時之間竟然想不起來,細眉微微皺起,「擁有這樣國訓的國家,一定是知識的天堂吧。」

  知識的天堂?

  五條悟想到白葉所遭遇的一切,眸光微閃。

  如果真的是知識的天堂,就不會因為過人的才能而將白葉打入惡魔之流了。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五條悟看著伊蕾娜,嘴角忽然一彎。

  伊蕾娜:?

  明明房間裡的壁爐燒得很旺,她也穿的不少,為什麼剛剛突然背後有一股涼意?

  ……

  …………

  一小時後,五條悟心情甚好的朝著伊蕾娜揮了揮手。

  「和你聊的很愉快,晚安,伊蕾娜小姐。」

  感覺自己被扒得一干二淨的伊蕾娜:……

  她再走出門前,最後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穩的白葉,——到底是誰?這個人。

  Sider mens eadem mutato……這句話她一定在哪裡聽過的。

  一直從城堡的走廊走回到自己的房間,伊蕾娜換上睡衣,躺到了床上閉上眼睛。

  仍然在思考這個問題。

  忽然她的腦中靈光一閃,抓著被子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

  「那不是《妮可的冒險譚》裡,妮可與她相戀的人相遇的國家嗎!」

  伊蕾娜匆忙從床上跳下來,從背包中找到存放的《妮可的冒險譚》一書,翻到尾頁。

  妮可與她的愛人相遇在被毀滅的德萊斯德萊國,被刻寫著國家訓誡的石碑跌落在泥土中染上了慘敗的痕跡,只剩下字跡清晰。

  繁星縱變,而智慧永恆。

  妮可的從廢墟中救下了國家被毀滅的貴族,而對方已經失去了幾乎全部的一切。

  後來兩個人在相處中戀愛了,妮可的冒險譚也止於兩人去了一處小鎮定居……

  剛剛那個人,是這個國家的?

  伊蕾娜放下書,坐到了書桌前,皺眉在今天的日記裡添加了幾句話。

  「沉睡的魔女來自於已經被毀滅的國度,與我幾乎一模一樣的長相,不禁有種——我們本就是同一個人的錯覺。」

  而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報的五條悟則是將還在沉睡的白葉抱起,打開窗戶坐上了掃帚。

  不能讓白葉與伊蕾娜見面。

  至少現在不能……

  不能讓她知道,還有這樣的自己。

  五條悟操縱著掃帚,任由風雪吹起雪白的頭發,神色冷淡。

  明明是同一個人,卻擁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

  伊蕾娜不是白葉。

  她擁有完整幸福的家庭和快樂的童年,天賦卓絕卻絕沒有到達令人恐懼的地步。

  可她們又是一個人。

  白葉能接受這樣的「幸福」嗎?

  她曾無數次改變過去,期待得到一絲絲的改變,但這個改變真的到來時……她卻也已經不是她了。


第五十章

  白葉是在飛行過程中醒的。

  她這一覺難得睡得無比舒適, 身體上下都仿佛充滿了力量。

  毫不客氣的說,如果沒有靈魂連接,她認為此刻的五條悟打不過他。

  但永生魔女對於鬥爭沒有多少興趣, 有這個空閑不如喝一杯可樂,再看兩本書有意思。

  「這裡是哪?」

  在懷裡的人呼吸節奏變了的時候, 五條悟就已經察覺白葉醒了。他抱著人,不好做聳肩的動作, 於是低頭親了一下毫無防備的魔女:「早安吻!~」

  白葉:「……?」

  不是,這是什麼品種的接吻狂魔嗎?

  她心氣不順的控制掃把360°翻了個翻把五條悟甩下去, 自己坐在了掃帚上。

  「為什麼隨便移動坐標?」

  靠著驚人的反射弧和運動神經單手抓住掃帚避免發生高空墜物這種事情發生的五條悟:「……那片花田在吸收你的魔力, 不能呆了。」

  他試著單手引體向上重新上去, 結果被白葉一魔杖戳在了手上。

  「喂喂喂, 你就這麼對待一個悉心照顧了你三天三夜的人?」

  手指被戳的生疼, 五條悟呲牙咧嘴的說。

  「你不是說喜歡我?喜歡我的話, 照顧我不是理所當然的?」白葉挑眉,之前還對這件事諱莫如深的她, 現在已經能拿來開玩笑了。回到自己的世界之後, 底氣都翻了個翻:「吸收魔力的花田……以前好像也遇到過。」

  五條悟:「……」

  他不會要在掃帚上一直掛到降落吧?這樣想著,他直接一松手,落下的瞬間用高速移動重新坐上了掃帚, 一把摟住了白葉, 將下巴托在她肩上。

  「以前也遇到過?」

  略掙扎了一下後,白葉就放棄了。她開啟了魔力屏障抵御疾風,將掃帚的速度調到了最高。

  「嗯, 剛剛開始旅行的時候偶然碰見過,原本自然吸收魔力的花產生了變異,散發的香味對於普通人類來說是一種毒藥, 會誘引他們去往花田自願成為養分。」

  白葉略解釋了一下這段經歷,她忽然一頓。

  「……說起來,兩片花田似乎是在同一個位置。」

  她皺起眉。

  「那片花田應該已經被我毀了才對……?時間軸不對嗎?」

  掃帚在空中停住,帶的兩人往後傾了一下,白葉直接拉住五條悟的手展開了空間魔法。

  「轉移」

  多次連續跳躍後,五條悟不得不抓住了白葉握著魔杖的手,制止了她的繼續。

  「你在做什麼?」

  現在他們在一個已經被毀滅的國家。

  這裡的房屋幾乎沒有完好無損的存在,同時也因為時間過去太久,而長上了青苔。

  有些石縫裡頭,甚至開出了花來。

  白葉下意識就要把五條悟的手甩開,她一個回神冷靜下來:「這裡不對勁,不是我的世界。」別說時間軸了,連人事物都變了,「這裡是我出生地,德萊斯德萊王國,但是現在只剩下這些殘橫斷瓦……」

  她被五條悟抓著的手下意識的握緊。

  「……這裡到底是哪?」

  白葉仔細分析道:「雖然魔力、世界構成都十分相似,但是很多細節都不一樣了。特別是——我到過的地方。」她空著的那只手死死地抓著帽檐,「——雖然難以置信,但是……平行世界居然是存在的嗎?」

  聽到這句話,五條悟藏在墨鏡背後的眼皮一跳。

  他不動聲色的說:「意思是,我們來錯世界了?」

  白葉能猜到這裡是平行世界他並不驚訝,現在最重要的是是把她引導回到正確的世界,而且不能讓她和這裡的伊蕾娜所相見。

  不知道五條悟的想法,白葉看向周圍,眼中閃過一絲暗沉。

  ……看著這個國家成為廢墟的模樣,不知為何,心中抑制不住的快意上湧。

  她抓著帽檐的手慢慢松開,「嗯,如果平行世界的理論成功,那麼每個選擇分支下都會衍生出不同的世界。這裡顯然和真正屬於我的世界天差地別……你手機上的時間過去了多久?」

  五條悟拿出手機給白葉看:「時間差不多是同步的,暫時不用擔心。」

  「……」

  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上的數字,白葉微微點了下頭。

  「走吧,回最初過來的地方。重新從時空流裡開辟新的節點進入,這次我會仔細分辨其中的區別,出錯的問題不大。」白葉略思考了一下,「那片花田我沒有落下坐標軸,我會先將我們兩個轉移到最近的國家,然後做掃帚過去,可能會花費一天的時間。」

  見白葉沒有絲毫要在這個世界探索或是好奇的模樣,五條悟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覺得無奈。

  他掃過這個國家的廢墟,顯然已經毀壞了許久,已經爬滿了枝葉,甚至在斷石上開出了花來。

  「不看看這裡嗎?好歹是平行世界的你的國家。」

  他不動聲色的試探了一句。

  白葉果然對這裡沒有任何興趣。

  他們前往了最近的國家,問清楚了花田的方位後,找了一家旅店短暫的休息一夜。

  最開始是五條悟先過去說話的,結果被那個侍從客氣又失禮的給請了出來。

  五條悟:「……?」

  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眼被熱情邀請進去的白葉,滿頭問號。

  白葉彎了眉眼,心情大好,替五條悟解釋說:「這個人是我的僕人,和我一起就行。」

  那個侍從聽到這句話之後,態度立刻變了,他非常有禮的說:「需要給您安排帶有僕人間的套房嗎?」

  白葉點了下頭,丟了幾枚金幣過去。

  「送兩份餐點上來,再要一些你們這裡的特色甜點和咖啡。」

  甜點自然是給五條悟准備的。

  提到咖啡,她又補充了一句:「再送一份甜牛奶。」

  接過金幣,侍從躬身的背脊越發低了:「是,魔女大人。」

  突然變成僕人的五條悟:「……」

  有一說一,他還沒有這麼被瞧不起過。

  但是白葉看起來因為這個而心情很好,而這個侍從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他沒有必要為了這個而生氣。所以五條悟追上自己的「魔女主人」,「原來魔女大人晚上會跟自己的僕人睡在一張床上啊——」

  他故意拉長了尾音,聲音不大不小,恰好那個侍從可以聽到。

  侍從吃驚的回過頭看了一眼白葉:?!

  魔女大人玩的好開!

  他甚至是羨慕的又看了一眼五條悟。

  白葉:……

  她張了張嘴,又反駁不出什麼來,只好非常不魔女的停下腳步等五條悟走過來的時候在他腳上狠狠地踩了一腳。

  五條悟吃痛的跳了一下腳,咬牙切齒:「白·葉!」

  白葉冷哼一聲。

  等到了房間後,白葉將法袍褪下,掛在了衣架上。

  「待會會有搖鈴來送東西,你記得開門接一下,我去洗個澡。」

  對異世界的布置有些好奇,五條悟正在研究這個房間,他隨口應下來,目光落在高高的穹頂上。

  這裡是整個旅店最高層,層高足有八米,比他特意給白葉選購的那所房子還要高兩米。

  這還只是旅店……難怪白葉會覺得不適了。

  就像他現在其實也挺不太適應的。

  太高了這個屋頂。

  他暗自想到,還是跟白葉生活的那個高度剛剛好。

  白葉走進浴室,因為是最高等級的套房,這裡安排了湯浴,足以容納十個人的嵌入式浴池裡灌滿了熱氣騰騰的溫泉水。她衝完澡後就泡了進去,舒適的眯起了眼。

  等回到花田,找到正確的世界……五條悟陪著她改變過去。

  ——然後,她就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

  不會再被過去那些夢魘打擾,不會再時不時思考自己是否應該誕生這些問題。

  漫長的時間以來,她第一次覺得焦急起來。

  想要快點、再快點。

  時隔已久泡了一個舒服的澡,白葉的臉都被熱氣蒸的泛起了淺淺的紅暈。

  用魔法將頭發上的水分蒸發,穿上舒適的絲質睡衣,她走出了浴室。

  一到客廳,五條悟就兩眼發光的招呼她過去:「這家店的蛋糕好好吃——」

  白葉往五條悟的身邊一坐下來,帶著蛋糕的叉子就送到了嘴邊,遲疑了一下,她湊過去品嘗。

  ……甜過頭了吧。

  一咬入口中,她面色就古怪起來。

  她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嘗了。

  但好在並沒有跟以前一樣心理性的想吐出來……

  而投喂的人還在那開開心心的問:「是不是很好吃?」

  雖然這麼發問了,不過多半還是會得到一句『太甜了』的回答,五條悟倒也沒有太過於期待。

  面對五條悟期待的模樣,白葉勉強說了一句:「還不錯。」

  五條悟:「?」

  從未想過還能從白葉口中得到這種答復的他立刻站起身跑到浴室門口往裡面張望起來。

  被這個行為一驚。

  白葉奇怪的看過去:「你在做什麼?」

  這個浴室看起來雖然裝修很華麗,還有全景天窗,熱氣騰騰的還彌漫著一股香味。

  五條悟沉思良久,回過頭問白葉:「這是什麼會讓人性格變好的魔法浴池嗎?」

  白葉:「……」

  她再次確認了,如果不是靈魂連接的緣故,自己怎麼可能會對這種人有好感?

  ……

  …………

  幾乎是天剛剛擦亮,白葉就催促著叫醒了五條悟。

  他滿臉困倦的蹭到白葉的肩上,柔軟的白發胡亂的和銀灰的長發揉蹭到了一起:

  「……再睡五分鐘。」

  白葉面無表情的說:

  「可以,那就不吃早餐了。」

  五條悟剛剛還睡眼朦朧的應聲,腦子裡回過神來後,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什麼???」

  被這樣的反應取悅,白葉主動伸出手摸了摸五條悟的頭發,「起來嗎?」

  五條悟:「……起。」

  他的手本來就放在白葉的腰上,這會直接順勢壓了過去討要了一個綿密的長吻。

  數分鐘後,他神清氣爽的從床上下來。

  留下白葉一個人平復呼吸的節奏。

  她深吸了口氣,壓下絮亂的心跳,跟著一起下了床。

  這家旅店的一樓是開放式餐廳,這個點稀稀落落的坐著幾個用餐的客人,基本都是魔法使以上地位的人。

  越高等級的地方,招待越有限制。

  白葉剛坐下,昨天隨侍的侍從就來了。

  「魔女大人,您想用些什麼?」

  遞上來的菜單被在空中就用魔法強行改變了方向傳遞給了五條悟,白葉往後一靠:「你點吧。」

  「嗯?大早上的就偷懶,我又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文字……」雖說是這麼說,但五條悟還是接過菜單,低頭一一將文字和繼承於白葉的知識對照識別。

  閱讀雖然會慢一點,但也還好。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五條悟迅速的點好,將菜單遞還給侍從,目光不經意間從上而至他的鞋子,然後笑眯眯的說:「還有,你身上的香水味讓我家主人感到不適了。接下來換個人過來服務吧。」

  侍從身體一僵,看向側頭看著窗外的魔女,立刻尷尬的低頭說是。

  等他離開後,味道漸漸散去,白葉的臉色好了起來。

  她微挑著眉,笑道:「你好像對僕從這個身份很適應?」

  沒想到五條悟可以看出來她的不快。

  五條悟裝模作樣的誇張說:「能服務永生魔女大人是我的榮幸~」

  這句話是昨天那個侍從在離開之前說的。

  他那會就覺得他態度不太對勁,今天雖然穿的還是昨天那件衣服,但明顯身上到處都細細打扮了一番,嘖。

  白葉:「算了,僕人不太適合你。」

  她顯然沒有意識到那個侍從的問題,此刻單手撐著下顎,被窗外透著的光暈照射的灰眸透如琉璃,閃著笑意:「你可是我靈魂的另一半。」

  四舍五入就是她自己,被稱作僕人也太委屈了。

  五條悟一愣。

  他莞爾一笑,「噯,……」他像是想說些什麼的,但最後只深情款款的講出一句:

  「那個浴池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特別的魔法效果?不然你再去泡一會?」


第五十一章

  「這裡餐品已經齊了, 如果有什麼其他需要,可以隨時搖鈴~」

  上菜的侍從換了一個褐發的女性,她老老實實的, 沒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動作。

  又一次被封了嘴的五條悟只能說,感謝高專的外套。

  讓他避免了裸露半身的下場。

  他看著白葉低眉用餐的模樣, 嘴角的笑意就沒有下去過。

  如果一直能夠保持這樣的狀態,……那就好了。

  頤氣指使的模樣。

  「有聽說嗎?在極北的地方, 有一個能夠實現人所有心願的國家……」

  旁邊那桌有兩個人在聊天,其中一個神神秘秘的接道:「據說還有人在那裡見到了別的世界的人……」

  五條悟:「魔女也會聊八卦?」

  他注意到那邊兩個都是跟白葉相似的打扮, 只是外表年紀有些大了。

  白葉喝了口黑咖啡。

  「你把魔女當什麼了?魔女也是有各種各樣性格的存在。」

  一心只想快點換世界的白葉根本沒有在意別人說的話, 她食指屈起敲了敲桌面, 「吃飯。」

  見她這樣, 五條悟也不再繼續閑聊。

  畢竟早點換世界也保險一點, 保不定什麼時候可能會出現什麼意外, 讓白葉與伊蕾娜相遇。

  出了旅店,白葉坐上掃帚, 掃帚一沉, 腰上多了一只手時她就知道五條悟也坐穩了。

  「五條悟,」白葉側抬起頭,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背後人的下顎, 「你知道這個世界的掃帚理論速度最高在多少嗎?」

  五條悟檢索了一下, 換算的道:「每小時1200公裡?和超音速汽車差不多的速度。」

  握住掃帚木柄的魔女泛起了略帶自滿的笑容。

  「抱緊我。」

  五條悟依言照做。

  ——!

  不甘心跑出來想送別高階魔女的男侍從只覺得剛剛還在店門口的兩個人一瞬間消失了,他不可思議的左右看了看。

  「難道是空間轉移?」他不可思議的說。

  在高速移動下,周圍的一切都變成了黑白的線條, 距離旅店足有三千公裡的花田,僅僅花了15分鐘就到達了。

  白葉輕巧的從掃帚上跳下來。

  「如何?跟你的「高速移動」是不是不太一樣?」

  五條悟的高速移動雖然速度比白葉的掃帚快,但是有諸多限制和極高的要求, 而白葉則是改良了掃帚本身的飛行魔法達到的超音速移動,並且配備了「全方位自動導航」,根本不用提前計算路徑,自己就可以靈活的躲避障礙物。

  她眼睛閃閃發亮,「就算是平行世界,也絕不會有人能跟我做到一樣的事情。」

  五條悟晃了晃剛剛用反轉術式修復的腦袋。

  看到白葉驕傲的模樣,就好像看到了曾經在幻境中跟他不著痕跡炫耀帽子的少女白葉一樣。

  「哦~不愧是永生魔女大人!」

  所以他這次也非常給面子的豎起了大拇指。

  白葉嘴角一翹。

  她左右看了起來,「之前的位置我有些印像…」

  五條悟的六眼在異世界照樣通用,他迅速的鎖定了之前那朵會說話的人之花,拉著白葉就走了過去。

  只不過當他們到達時,這朵花已經像是真正的花了。

  再也沒有曾經還有半個人樣的模樣。

  開得艷麗,卻暗藏著血腥。

  她的身邊多了一株褐色的花,五條悟猜測,或許是他離開時奔走而來的那個人所化成的。

  白葉對這些事情的共情能力很弱,她更多的關注在了曾經在這裡的時空縫隙。

  「消失了……」

  魔力化作分子,緩緩擴散搜查著周圍的一切。

  隨著時間的流逝,白葉的臉色沉了下來。

  她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個魔法陣,散著漸漸金芒,但很快熄滅。

  如果隙縫還存在,哪怕只剩下一點點,她也可以用回溯魔法復原。但已經不存在在這裡東西,她做不到。

  她攥緊了魔杖。

  她、做、不、到。

  「怎麼會突然消失?是因為什麼?」

  「因為這片花田。」

  白葉握著魔杖的指節處幾近發白,灰瞳中倒影的花無端燃了起來,星星之火以燎原之勢瞬間蔓延了整片花圃。

  「本來就是臨時打開,依附著我的魔力存在的裂縫,被吸食魔力之後自然關閉了。」

  烈火中,五條悟伸手握住了白葉的手。

  「別生氣。」

  白葉閉了閉眼,側過臉去,恰好就靠上了不知何時距離近到幾乎貼在一起的五條悟身上。

  「為什麼總是阻撓我……」

  「無論是哪個世界……為什麼?」

  白葉不是咒術師,她的負面情緒需要一個宣泄口,這片害人的花田是,所謂的「世界的意志」也是。

  五條悟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撫著她。

  他忽然想到之前在旅店那幾個人所說的話,提議道:「他們說的那個「願望之國」,有可信度嗎?」

  在五條悟的安撫下,白葉稍稍冷靜了些。

  她對這個國家隱約有些印像。

  「我大概知道方位在哪,……如果的確能夠連接兩個世界的話,或許我可以在那邊直接從內部撕開時空裂縫重新尋找坐標。」

  仔細思考了片刻後,白葉確定這有可行性。

  神色重新恢復了正常。

  「走吧。」

  這一路白葉的心情就沒有之前好了,無論五條悟如何與她聊天,扯開話題,神色都淡淡的。

  「有做不到的事情就那麼難受?」

  最後五條悟也無奈了,他嗓音低沉下來。

  「……嗯。」

  白葉背對著五條悟,過了很久才發出了一聲,算作是承認。

  「你只是缺少了時間而已,並不是做不到,不要把概念弄錯了。」五條悟說:「別總是逼自己,慢一點不好嗎?就當是體會一下另一種形式的「異世界」了。」

  白葉看了一眼五條悟。

  心裡那股郁氣終於慢慢散了出來,她深呼吸了一下,點了點頭。

  見她終於不再去糾結剛剛的事情,五條悟笑著扯開了話題,「說起來,你去過那個國家嗎?」

  「「為你實現願望的國家」,我曾經在旅途中遇到過,不過沒有進去。」這次掃帚的速度還算正常,白葉沒有架起屏障,她微眯起眼,風並不溫柔的吹拂在了她的臉上,將她的長發吹起:「那時候的我不覺得有什麼需要實現的願望,如果有,我自己就可以達成,更談不上需要別人來幫助。於是只是在外面望了一眼,就轉去了別的國家。」

  五條悟剛想說話,長長的銀灰發絲就全落入了他的嘴裡,長發打了他一臉。

  「……」

  他第一次,討厭起白葉這頭漂亮的長發:)

  好家伙。

  如果說剛剛白葉只是勉強恢復了心情,此刻看到五條悟難得狼狽的模樣就是徹底讓她開心了起來。

  這讓五條悟分外不爽。

  白葉忍著笑,將魔力屏障升起,拍了拍五條悟的手,示意他抱住自己的腰:「要開始加速了。」

  「是是,永生魔女號。」

  白葉:?

  她顯然是聽不懂這個梗的,於是只是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就開啟了超音速的疾行。

  「為你實現願望的國家」的占地面積並不算大,大約就是一個中等大小的國家,外圍被已經長滿了青苔的石柱圍牆所圍了起來,入口是個拱形的大門,而立在上頭的牌匾也早就掉了一半。

  整個國家都被一層厚厚的迷霧所籠罩。

  白葉與五條悟同乘一根掃帚一起走了進去。

  進去後,迷霧漸漸散開。

  白葉怔在了原地。

  周圍遍布著她記憶中所到過的地方最具有記憶點的建築。

  幼時生存的石屋、長大後去往的城堡,與母親所在的小鎮,旅途中到達過的國家……還有曾被她統治的國度。

  「這裡到底是……」

  白葉一回頭,剛剛還坐在她掃帚上的五條悟不見了。她皺起了眉,這裡太過於古怪了……

  五條悟的實力讓白葉不用擔心對方的安全,靈魂上的感觸也證明其實他就在附近,權衡過後,白葉決定先探索這個地方。

  她的目光落在最近的一棟建築中。

  「那裡是我曾經去過的國家,無民之國的城堡。」

  白葉決定從這裡開始看起。

  城堡裡安安靜靜的,一個人都沒有。

  突然,角落裡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別動。」

  白葉一怔,立刻看向了樓梯的拐角處。

  一個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人站在樓梯上,用魔杖指著他們:「你是安全的我,還是懷有惡意的我?」

  「懷有惡意的我是什麼意思,這裡難道不止兩個我嗎?」

  白葉皺起了眉,心緒復雜混亂起來。

  平行世界的她?

  似乎是判定了白葉沒有危險,站在樓梯上的人緩緩走了下來。

  「到底有多少個我不清楚,但是在這裡的一共有十五個「我」。」她推了推眼鏡,「用說的恐怕也不能讓你立刻明白吧,請跟我來吧。」

  ——十六個「白葉」一齊坐在了一張長桌上。

  戴眼鏡的「白葉」站起來介紹道:「嗨嗨,大家安靜一下,這位是第十六個「我」。」

  「又有「我」來了啊……」

  底下有「白葉」趴在桌上,抱怨似的說:「太多了,趕緊死掉幾個吧。」

  白葉一個一個的聽她介紹過去。

  除她以外,這裡彙聚了十五個性格迥異的「她」。

  全部都是選擇分叉之下的產物。

  忽然,有一個將全部劉海梳到腦後,神色桀驁的「她」開口說:「不對吧,這家伙。」

  「怎麼了,「咄咄逼人的我」?」戴眼鏡的「白葉」看了過去。

  「這家伙的帽子的掛墜、徽章上的名字,還有胸部的大小,和我們完全不一樣吧。」

  她雙手環胸,兩腳搭在桌上,神色中滿是質疑。

  白葉冷靜的說:「確實,你們看起來的確和我不太一樣,都很弱。」

  戴眼鏡的「白葉」仔細看了過去,掃過白葉胸前的徽章,驚訝的說:「永生魔女……白葉?」

  「你不是灰之魔女,伊蕾娜?!」

  這裡所有長相一模一樣的魔女都齊刷刷的看了過來,眼裡充滿了驚訝。

  被注目的白葉摸著帽子,神色不明。

  原來這裡在座的不是十五個白葉,而是十五個「伊蕾娜」。

  灰之魔女……?

  和妮可一樣的稱號。


第五十二章

  「魔力因子是一樣的, 恐怕是在出生時就走向了別的分叉的「我」吧。」

  從桌子底下跑出來的伊蕾娜說。

  「出生時就走向了分叉的我……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戴眼鏡的伊蕾娜收起了魔杖,「不過這還真是少見, 畢竟到目前為止十六個伊蕾娜裡也只有一個白葉。」

  白葉面無表情的,讓人無法猜透她內心的想法。

  「有的吧, 和她一樣的「我」。」一個弱氣的伊蕾娜小聲的說:「外面那個,不就是嗎?魔力明顯比我們要高出一大截, 過早的產生分叉而出現的個體差異而非性格差異的魔女。」

  白葉察覺,弱氣的伊蕾娜在提到外面的魔女時, 在場除了她以外的魔女臉色紛紛難看了起來。

  桀驁的伊蕾娜說:「啊啊, 煩死了。——就是因為那個家伙, 我才到現在還被迫和你們這些家伙在一起。」

  愛錢的伊蕾娜:「附議, 在你們身上根本榨不出一枚金幣來。」

  戴眼鏡的伊蕾娜:「現在來了一個白葉……我們集合起來, 應該可以有一戰之力了吧?」

  她的說法得到了大多數伊蕾娜的贊同。

  戴眼鏡的伊蕾娜看向白葉:「讓我給你解釋一下吧, 還記得剛開始我見到你時問你是否懷有惡意嗎?」

  白葉點了點頭。

  「外面有一個惡意的「伊蕾娜」,她想將所有的伊蕾娜都殺了——」

  白葉了然, 「所以你希望, 我能夠協助你們戰勝那個人。」這會的她已經完全將內心封閉起來,表情、眼神,還有動作, 絲毫顯示不出來一點點真實的想法。

  她笑著問:「這裡有人被殺死過嗎?如果被殺死了, 會發生什麼?」

  這個問題聽上去很正常。

  可惜的是這些伊蕾娜們也不知道,她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暫時我們所知道的自己還沒有被殺死過, 也許外面有其他已經死掉的也說不定,畢竟那個「我」已經接近瘋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巨響。

  戴眼鏡的伊蕾娜臉色一變。

  「又開始了!進入防御狀態!」

  她手一揮, 那些性格各異的伊蕾娜們紛紛拿出了魔杖。

  闖入城堡的是——

  懷揣著惡意,想要將所有自己都殺了的,短發伊蕾娜。

  輕巧的坐上掃帚,高高飛起的白葉低頭看著底下展開的戰鬥。她的灰眸倒映著這些與自己無比相似的魔女,總覺得……有哪裡有些奇怪。

  其實這些伊蕾娜們的魔力都差不多,唯一的差距就是戰鬥經驗。

  短發的伊蕾娜將他們耍得團團轉。

  戴著眼鏡的伊蕾娜朝著白葉大喊:「你難道就看著自己去死嗎!」

  白葉高高在上的平靜道:「自己?我是白葉,你們是伊蕾娜,完全就是不同的人吧。」

  剛剛還在說話的戴眼鏡的伊蕾娜,很快就覆滅了。

  短發的伊蕾娜將魔杖指向了白葉:「你是誰?……算了,都一樣,反正都是無能的我。」她冷笑了一下,魔力化作寒冰,彈射向空中的白葉。

  「姑且算是尊重自己。」白葉側坐在掃帚上,從大門飛了出去,身後的攻擊也緊跟而來。她不緊不慢的吐出兩個字:「屏障。」

  深厚的魔力化為屏障擋在面前,所有的攻擊都被抹消。

  「沒有看出來嗎?我與你的實力差距。」

  短發的伊蕾娜同樣側坐在掃帚上:「我不像你們一樣,活在那麼悠哉的世界裡。」

  她的眼裡埋葬了許多情緒,深不見底。

  白葉注視了她一會,道:「為什麼還保持著短發的狀態?」

  「!」短發的伊蕾娜一怔,冷淡的說:「看來你知道我頭發被剪掉的原因。」

  聽到這句話後,白葉的神色反而變得奇怪起來。

  「什麼叫……我知道你頭發被剪掉的原因?這裡的人,除了性格以外,難道所經歷的事情也不一樣嗎?」

  短發的伊蕾娜嘲諷說:「你是在裝傻嗎?正因為經歷的不一樣,選擇的不一樣,所以性格才會有所差異,不是嗎?這些家伙有一生都無憂無慮,也有一出門就遭遇不幸,不是每個人都擁有同樣的回憶。」

  白葉手中的魔杖緊了緊,「是嗎?但同為「伊蕾娜」,總有相同之處吧。」

  「這是當然的。」

  短發的伊蕾娜理所當然的說:「至少在剛出生的時候,這種無法選擇的東西是一樣的……」

  「雖說有些失禮,」白葉手握著魔杖,直直的指住了短發伊蕾娜,面無表情的說:「不過反正都是「我」的記憶,看一看也無所謂吧?」

  短發伊蕾娜:「什——」

  她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額頭就被一條白色的由魔力所牽引的線給聯住了。

  實力的差距是天與地。

  白葉不僅是站在頂端的魔女,也是所有伊蕾娜中最強的。

  她幾乎是面無表情的,將伊蕾娜的人生給掃描了一遍。

  短發伊蕾娜暫時無法說話,但是大腦中不斷跳躍的回憶告訴她,眼前這個人正在讀取她的記憶。

  ——為什麼?

  如果她也有這樣的實力,是否曾經那些無法幫助的人……就不會死了?

  愛意瞬間轉為憎惡的悲劇,也不會發生了?

  在短發伊蕾娜略過這些思考時,白葉自然的也接收到了。

  握著魔杖的手指微松了一下,隨即又緊迫起來,魔力化作繩索,其余十五個伊蕾娜全部被她的魔力所鏈接。

  短發伊蕾娜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失聲道:「同時一次性讀取十五個人的記憶?!你瘋了嗎!精神會崩潰的啊!」

  在這句喊出聲之後,四周突然寂靜起來。

  這種寂靜是不同尋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魔力的壓力所帶來的。

  全部記憶接收完畢。

  白葉低垂著頭,側坐在掃帚上,雙手握緊了木柄。

  「告訴我,」

  「告訴我……」

  短發的伊蕾娜遲疑的問:「告訴你什麼?」

  「你們……」

  「……是誰?」

  白葉緩緩抬起頭,灰眸空洞。

  一滴淚水無聲無息的從臉頰滑落,從高高的空中,落入泥濘之中。

  她似乎發起狂來,聲音顫抖:「你們是誰——?告訴我啊!」

  得不到有效的回答,白葉將魔杖高高舉起,肆無忌憚的魔力從中溢出,毫無顧忌的破壞著周圍的一切。

  剛剛還是捕獵者的短發伊蕾娜,此刻不得不狼狽的躲了起來,還有那些被打倒卻還沒死的伊蕾娜們,全部拼死的開始逃亡!

  白葉的心好像落下了一個巨大的空洞。

  足足十六個伊蕾娜,同樣的長相、同樣的父母——甚至是一樣的靈魂,為什麼?為什麼只有她?為什麼只有她被這個世界如此對待?

  為什麼只有她的世界下著灰色的雪?

  為什麼只有她剛剛誕生就被丟到了石屋?

  她不承認、她不承認,她不承認!!!

  「我絕對不承認這種世界……」

  白葉咬著牙,憤怒占據了她眼睛的同時,淚水也從眼眶中流出:「這種只有我承受這種命運的世界,我不承認它的存在!我不承認的東西沒有必要存在!!!」

  -

  「白葉?」

  一進入到這個國家就與白葉失去了聯系的五條悟謹慎的尋找著。

  術式並沒有魔法那麼多變的應用,而且也很麻煩,所以他只能依靠彼此的靈魂連接確定白葉一定離他不遠。

  忽然,迷霧的前方有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五條悟松了口氣的同時連忙走過去,「你在這裡——,你是伊蕾娜?」

  剛一走進,迷霧消散,他立刻分辨出了不同。

  這不是白葉。

  但也好像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伊蕾娜小姐。

  表情差的太大了。

  站立在叢生海棠花旁邊,灰之魔女伊蕾娜回過頭。

  她笑起來,「你是誰?真奇怪,這裡居然還有除了「我」以外的人可以進入。不過——也無所謂吧,反正都是要被我毀滅的。」

  和她笑著的臉不同的是,突然發起的進攻。

  但這些進攻並無法傷害到五條悟,無下限足以抵擋。

  他說:「雖然有些遺憾,不過你完全不是我的對手,作為「伊蕾娜」,你太弱了。」

  他平靜的注視著伊蕾娜,「要打嗎?我是無所謂,不過……你打不過我哦。」

  「是嗎?嘛,本來想給你個痛快的,你不合作的話就算了。」這個伊蕾娜很快放棄了攻擊,她聳了聳肩:「擁有最強戰力的我已經到來了,她很快就會意識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你也很快會被她所殺死的。」

  五條悟隱約感覺,她指的是白葉。

  「什麼意思?」

  「唔——」伊蕾娜思考了一下,她歡快的笑道:「不知道為什麼,我看你有些親切,那就當做是臨終的遺言,告訴你吧。」

  五條悟:「臨終遺言?」

  他不知道為什麼,有些…不好的預感。

  伊蕾娜收起了魔杖。

  她侍弄起那些海棠花來,「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有自己的命運與使命的。我最後一個使命就是讓該毀滅世界的那個「我」走上正途。」

  這個理論很奇怪。

  怎麼會有這種使命與命運?

  五條悟:「哈哈,別開玩笑了。」

  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白葉怎麼可能是那個人?她痛苦到寧願自殺或是刪掉對於自己重要的記憶,也沒有對這個世界下過手。

  「別急。」伊蕾娜不置可否的折下一朵海棠來,「既然有毀滅,自然會有拯救。不然不就亂套了嗎?」

  她側耳傾聽,「聽了嗎?」

  五條悟什麼都沒有聽到。

  周圍安安靜靜的。

  「什麼都沒有。」

  「沒有就對了,你不是命運選定的那個人。」伊蕾娜笑道。

  五條悟:「……」

  如果給這個伊蕾娜取個名字的話,一定是神神叨叨的伊蕾娜。

  「我是負責做說明書的那個人,」伊蕾娜拍了拍手,「給你簡單介紹一個理論吧,主人公理論。」魔杖在她的手中出現,空氣中出現帶有魔力的線條,畫出了一個延展這無數根線的小人。

  「只有主人公可以延展不同的平行世界,這是這個理論的基礎。因為什麼?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這個世界是為了「伊蕾娜」而誕生的吧。」她輕笑了一下,「當然,不同的伊蕾娜也有不同的命運,有些伊蕾娜……生來就該是被毀滅的。」

  可以清晰的聽到呼吸的聲音。

  這裡就是這樣安靜,安靜到只剩下這個神叨叨的伊蕾娜說話。

  「我也是。為什麼呢?因為世界無法收納下那麼多的伊蕾娜,億兆的世界——太多了,主世界無法承受這麼多,但它並沒有自我毀滅的程序。於是就有了負責毀滅的伊蕾娜誕生。」

  「她被賦予了某樣足以毀滅世界的才能,而後——世界需要她主動去毀滅世界。」

  五條悟的瞳孔猛然收縮了一下。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就是真相嗎?這未免也太過於——

  無法令人接受的殘酷。

  就算是他,此刻也浮現了震動。

  伊蕾娜笑著說:「也許是悲慘的童年,也許是被愛情所背叛,也許是過於孤高的生活讓她感到厭倦。」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世界都會讓她走向毀滅一途。」

  「而我?我是那個備選方案之一。」

  「現在——」

  「世界在和我說話,它說:輪到你出場了。」

  她伸手,周圍遍布的迷霧散開。

  就在前方不遠處,坐在掃帚上立在半空,接近崩潰的白葉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入兩人的耳中。

  「我不承認這個世界……」

  「這種只有我承受這種命運的世界,我不承認它的存在!我不承認的東西沒有必要存在!!!」


第五十三章

  多麼悲慘的命運。

  五條悟聽到這句話, 臉色陡然一變。

  他蒼藍的眼眸幾乎是帶著殺意的撇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神叨叨的伊蕾娜,「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自己猜測的就是正確的,但是我告訴你——」

  「白葉絕不會成為那樣的人。而我也絕不會讓她的過去成為無法改變的, 所謂的命運!」

  這一眼,就將神叨叨的伊蕾娜給定在了原地。

  她在心中苦笑了一聲, 其實誰又願意接受自己的命運呢?雖說其他伊蕾娜或許比白葉要好一些,但還不是注定可能成為被清除掉的其中一個世界?她也想好好活下去啊……但如果實在沒有辦法的話, 披上一層光輝偉岸的鬥篷,給所作所為戴上拯救世界的大義, 那麼……

  就多少可以接受自己死亡的陰霾了吧。

  這裡是所有世界的連接點, 如果被破壞了, 會衍生到連接到這裡的世界。

  被那些記憶所激怒的白葉肆意揮霍著全部的魔力, 地面、水流、樹木, 甚至是空氣都在激烈的震蕩著。

  她的人生到底是什麼?她所做的一切努力在一句輕飄飄的「命運」面前都仿佛變成了垃圾一般的存在。為什麼這些家伙什麼都不需要做就可以輕易的獲得她想要的一切?

  白葉已經不知道自己堅持的理由到底是什麼了, 以前她總是覺得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無論是魔法、還是改變自己的過去,她總是把失敗的原因推到別人的身上。被排斥不是她的錯, 是頭發的錯、是雪的錯、是傳說的錯。

  可是——

  她手一揮, 十六個伊蕾娜被她的魔力化作的鎖鏈所束縛,全部捆綁了起來送到了她的眼前。

  「你們叫伊蕾娜?」

  可是這些人的存在告訴她,她的一切都是那麼的可笑。

  伊蕾娜們的掙扎被白葉所束縛, 眼中出現了慌亂的情緒。

  「真好啊……伊蕾娜的意思是, 太陽的光芒嗎?看來灰之魔女妮可很期待你們的出生啊。」白葉歪著頭,竟然笑了起來:「「灰之魔女」的稱號,也是芙蘭為你們取得吧, 她一定希望你們成為她老師那樣的人吧,一定對你們懷滿期待和愛意吧。」

  「你們知道我叫什麼嗎?我叫白葉,我的稱號是永生。永生是我為了活下來而給自己的束縛, 白葉只不過是我那個貴族父親瞟了眼當時送禮的名目,恰好有沒有見過的茶葉叫『白葉』,順手給我取了名字。」

  提起這樣的過去,白葉還是在笑,她的笑連一絲真心都沒有。

  好像是在發泄什麼不滿一般宣泄著自己的情緒。

  「真奇怪啊……我居然會為了這種世界而忍耐。」她終於停住了大笑,神色漸漸漠然起來,「為了這種不曾給我一絲半點前進希望的世界……忍耐著不去破壞?我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笑話啊。」

  白色魔力所組成的鎖鏈不斷的鎖緊。

  「先殺了你們,再毀掉你們的世界好了——如何?很難想像吧,會有一個如此強大的「自己」。」仿佛是在這樣的行動中提取到了樂趣一樣,白葉的眼眸中泛起了有趣,「你們好弱,弱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殺你們才好了……用最高等級的神話魔法是不是有點過於看得起你們了?可是如果只是簡單的殺掉,豈不是對我的不尊重。」

  「畢竟,你們是平行世界的我嘛。」

  白葉竟然開始認真的思考起該如何殺死她們的事情了。

  見到這幅場景,五條悟立刻大喊阻止:「帽子!白葉!」

  那頂帽子附著了可以讓人冷靜的魔法,同時白葉往裡面裝入的每一個星辰都源源不斷的加持著這個魔法的效果。

  這也是白葉不願意讓帽子離開自己的其中一個原因。

  聽到這個聲音,白葉的手一頓。

  她回過頭看了一眼五條悟,眼裡泛著的是猩紅的殺意。

  但是手卻下意識的摸到了帽子。

  「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還有一頂帽子呢。」

  這頂帽子是芙蘭送給她的,希望她永遠保持冷靜。

  現在看來,更像是世界玩過火後希望暫時壓制她的道具——

  此刻白葉伸手扶在了帽檐,然後捏住、取下。

  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絲毫沒有留戀的隨手往後一拋,「這樣就完美了。」

  一直以來被珍視對待的帽子被棄之如敝履,像是垃圾一樣丟到了地上,沾了一身塵埃。

  空氣有什麼東西變了。

  見帽子不管用處,五條悟只能使用「蒼」來固定目標去割裂被魔力所化成的繩索束縛的伊蕾娜們。白葉輸出的魔力不得不讓他使用術式來緩和打散,同時利用蒼的衍生用法瞬間出現在白葉的身後,想將她從掃帚上帶下來。、

  但是很可惜,已經非常熟悉他的魔女同樣使用了原理相似的「空間魔法,跳躍」來改變了自己的位置,導致他撲了一個空。

  不過十五個伊蕾娜還是被救了下來。

  神叨叨的伊蕾娜說:「看來距離我完成世界意志這個事兒又推遲了一點啊,不過……可以多活一會也不錯?」

  她手上魔杖牽引而出的是綠色的魔力,藤蔓延伸而成座椅,讓她有了可以休息的地方。

  十五個伊蕾娜被解救下來,她們聽到神叨叨的伊蕾娜所說的話,以短發的伊蕾娜為首到她身邊來。

  短發伊蕾娜攻擊性最強,她毫不客氣的用魔杖指住了坐在藤椅上「自己」的喉間:「世界的意志是什麼意思?」

  「梳過貓毛嗎?」神叨叨的伊蕾娜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被威脅,她簡單的說:「貓就是主人公,貓毛就是我們。需要定時定期清理廢毛,否則就會打結結塊,讓貓咪的身體越來越重,皮膚越來越差。」

  「意思就是——延展的分支太多了啊。主世界無法供給那麼多的分支,於是就自我孕育了「白葉」的存在,她是全部世界中最強的伊蕾娜,由她來擔任梳理的使命。」

  「當然,手段稍稍有些粗暴,可能不是梳理開結,而是「剃毛」就是了。」

  短發的伊蕾娜暴怒:「開什麼玩笑!」

  「干嘛,難得我解釋的這麼幽默。」神叨叨的伊蕾娜聳肩。

  戴眼鏡的伊蕾娜冷靜的說:「的確有這樣的可能,不過沒想到「伊蕾娜」居然是主體……」

  她轉念一想,又道:「不愧是我。」

  聽起來還有點自滿的意思。

  其他伊蕾娜也各有各的反應,其中不乏有興奮起來的。

  「我一開始也覺得在開玩笑,但是……只有這個是合理的解釋。」

  神叨叨的伊蕾娜倒是對性格各異的自己接受良好,她看著空中交戰的兩個人,「不過……有變數也說不定。」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白發的男人身上。

  「喂,粗暴的我,你認識這個男人嗎?」

  「啊?」短發的伊蕾娜皺眉看過去,「……不認識,從來沒見過的人,而且……這不是這個世界的力量吧?」

  神叨叨的伊蕾娜:「說不定會有轉機。」

  沒有人想隨便死去的。

  哪怕是已經半接受自己命運的她。

  但有些時候就是無可奈何的……需要做出點犧牲。

  短發的伊蕾娜冷嘲熱諷道:「你如果這麼想活下來的話,不告訴她真相不就好了?」

  雖然這個人還不知道真相,就已經瘋了的樣子。

  「就算沒有我,這個世界也會找到別的機會讓白葉走向毀滅的,而最終我還是會死。」神叨叨的伊蕾娜意外冷靜的說:「由我自己掌控的話,說不定是活得最久的選項,而且還有一層拯救世界的光芒掩蓋死亡的陰霾,怎麼想都是這個比較好。」

  有毀滅就會有新生,與其等待世界全部崩潰,不如斷尾求生。

  而她們?

  ……總要有人犧牲的。

  五條悟長而密的雪色睫毛恰好遮住了此刻有些冰冷的眼神。

  注定要成為毀滅世界的人?別開玩笑了……傑的悲劇他絕不會允許再發生第二次,無論要達成這個目的的到底是誰。

  白葉有一個弱點。

  那就是體術很差,只能依靠防御魔法來抵御。

  而五條悟的速度比她施法的速度要快,所以幾乎是理所當然的,魔杖又一次被奪走了。

  「現在願意和我好好說話了嗎?白葉。」五條悟嚴肅的說。

  他身上的外套破了大半,裸露出了只剩下半截的衣服。

  「以前不研究是覺得沒有必要,但既然已經犯了好幾次相同的錯誤,你覺得我還會再犯同一個錯誤嗎?——「束縛」。」

  整個人被一張魔力的網所捆綁的五條悟驚訝的看著白葉。

  她已經不需要魔杖就可以施法了嗎?

  「你記憶中關於言靈的術式,很有意思。」白葉說:「我拿來稍稍改動了一下,用聲音代替魔杖來輸出魔力,形成魔法。」

  她重新坐到了掃帚上,伸手間就是黑色的魔力,「你知道我在這兩次時空裂縫中最大的感悟是什麼嗎?是撕開時空的能力,原本是准備來這裡借助這個地方的特殊性來回那個世界的。但是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為了讓我毀掉所有平行世界的禮物。」

  白葉的思考方向已經有些不太對了。

  意識到這點的五條悟開始計算起來,束縛他的魔網有添加抑制的效果,力量被削弱了……

  那麼只需要加大咒力輸出的同時縮小空間,指定破壞網線……

  五條悟的手指屈起,「「蒼」!」

  「你就只有蒼可以用了嗎?五條悟,讓我也見識一下「茈」如何?來殺了我吧,如果不殺了我,等我解決了這些家伙的世界,我還會去毀了你所存在的那個世界的。」白葉晃動著食指,上面環動著一根金色的圈,而且還在不停的放大中:「如果你不殺我的話,我就要殺你了。」

  她將金圈准確的丟向五條悟,但是被無下限給彈開了,這讓她的神色又冷了一些。

  「反正這裡的伊蕾娜們都有各自獨立的靈魂,就算這會把你殺了,也有別的辦法可以補全我。」

  她此刻什麼都沒有想,也沒有任何該如何正確戰勝的方法,只有一個念頭——殺。

  白葉已經瘋了。

  帽子是最後能夠讓她冷靜的東西,摘掉之後就再也沒有了。

  五條悟雙眼注視著白葉。

  一如碧洗的藍天蒙上了淡薄的雲一樣漂亮的眼睛裡,流露著的不是好勝心與戰鬥欲,而是——

  憐愛。

  「不准用這種眼神看我!」

  如急雨一般密集而又快速的冰刃朝著五條悟攻去。

  白葉被五條悟的眼神所激怒,攻擊越發凌厲起來,但是與她對戰的是另一個世界最強的存在,戰鬥經驗是她的百倍有余。

  她最終還是被近了身。

  「我永遠不會用「茈」來對付你。」

  五條悟朝著白葉伸出的手,手心卻被冰刃所攔住,當冰刃被無下限所阻擋的同時,他也無法繼續向前。

  「我沒有辦法保證「茈」不會傷害到你。」

  他不會魔法,也不能對他人使用反轉術式,而像是「茈」這樣範圍廣又殺傷力極強的攻擊術式,一旦命中……白葉一定會死。

  五條悟知道白葉很強,但並不想去賭,他知道白葉內心真實的想法絕不是毀滅一切這樣的極端,甚至剛剛還在無意識的勸說他來殺了她。如果她中途恢復冷靜,撤掉所有的防御讓攻擊命中……

  他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

  灰色其實和白色也沒有什麼差別,同樣非常容易被染上其他的顏色。此刻白葉的眼睛,已經不再透徹了,從眼瞳深處泛著暗紅。

  她說:「滾開。」

  「我不滾。」

  一直僵持不進的狀態讓五條悟干脆放棄了無下限,任由冰刃穿透他的掌心,好讓自己順利摸到白葉的臉。

  即便有著反轉術式和快速愈合的體質,該承受的痛苦一絲一毫也不會少,冰刃穿過血肉劃破骨頭,五條悟悶哼了一聲。

  他其實也很討厭疼痛啊。

  就像是白葉一樣……

  好在,終於被他碰到了。

  五條悟露出燦爛的笑容來,沾著血跡的手緊緊抓著白葉的手腕。

  「你覺得你和伊蕾娜們,是同一個人嗎?我完全不這麼認為。」他嗓音溫柔極了,「不是約好了嗎?我和你,一起去改變那個根本毫無道理的過去。」

  他微微歪著頭,「你要違反約定嗎?」

  帽子被扔掉也沒有關系。

  只要他和白葉的靈魂還連接著,他就可以成為「帽子」。

  靈魂接近而強制帶來的愉悅冷靜,讓白葉的想法漸漸開始回歸正途,至少此刻她聽進了五條悟的話。

  她看著近在咫尺的人,

  「約定……?」

  有的。

  她有這樣的記憶。

  「我們兩個的話,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世界的意志,也可以輕松擊潰吧。」白發的最強輕描淡寫的把所有的艱難都化作一句輕松擊潰,「我們」這個詞彙是多麼的美好與令人向往。

  無論是什麼時候,哪一段記憶,白葉一直都是一個人。

  在無數次的背叛後,她已經不打算再相信任何人事物,唯有魔法才給予她一點安慰劑的效果。

  但是——

  唯獨五條悟是個意外。

  她的目光看到了五條悟破損的衣物,還有沾著血的手,帶著不平穩的呼吸節奏,卻仍然沒有選擇可能傷害到她的攻擊的人。

  嘴唇囁嚅了一下,神思終於漸漸清明起來。

  「我只是,……」視野可及之處逐漸模糊,白葉緊緊攥住了五條悟的衣服,咬住自己的下唇:「五條悟。我好不甘心,為什麼……為什麼她們可以那麼輕易就擁有我怎麼都得不到的東西?」

  她痛苦嘶啞的聲音從喉間哽咽出來。

  「明明都是「我」,明明——都是我啊。可就算是名字都要分出一個差別來嗎?我只不過是被丟在角落裡的茶葉,她們被飽含愛意和期待的取作「伊蕾娜」。每一個、每一個都是,只有我……只有我一個人——」

  只有她一個人承受著這樣的命運。

  她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憤怒、悲傷,甚至是嫉妒。

  白葉不想哭出聲,可是心裡的悲傷早已累積成山海。

  「然後到了最後,我就要接受的時候,接受自己的不同的時候——居然要告訴我,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都是為了讓我成為毀」

  面對這樣的白葉,五條悟憐愛的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吻。

  輕柔的、珍惜的。

  「就算是茶葉的名字又怎麼樣?」五條悟抬起白葉的下顎,讓她與自己對視,雙眼中滿滿的認真,「我所知道的白葉你的靈魂比任何意義的名字都要來的高貴。」

  「你想改變過去,你想獲得他人的認可,你想知道自己是被期待的……」

  「我會陪著你一起去改寫那樣的過去,無論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或阻礙。」五條悟用食指拭去白葉臉頰上的淚水,「就算真的做不到,——那就干脆舍棄那些人,重新選擇一個新的世界作為自己新的出生又如何呢?」

  「你永遠無需為此愧疚,也不必感到悲傷。」

  白葉怔怔的看著五條悟,「你會永遠陪著我?」

  「我會。」五條悟毫不猶豫的說。

  白色的短發好像承載著她幼時倔強無望的夢境裡的雪,不思議……「我沒有辦法信賴你——」白葉的嘴唇微動了一下。

  五條悟會離開她的。

  等到靈魂連接的事情解決了,他就會發現自己根本不愛她。

  然後就會毫不留情的拋棄她。

  理智在這麼告訴她,但是心髒卻如鼓般躁動跳躍,眼中不知何時只剩下這個人。

  她張了張嘴,發出來的卻只有啞聲。

  「如果擔心我是因為靈魂連接而產生的錯覺所這樣做的,但就干脆一生都不要解除,如果這樣能讓你安心的話。」他毫不在意的勾起笑來,「你不是說,我是你靈魂的另一半嗎?」

  「既然是另一半的靈魂,那就不要隨便把我丟掉啊。」

  「永生魔女大人。」

  五條悟閉了眼又睜開,蒼藍的眼睛對白葉滿是包容。

  就好像是他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所有話都是多余的,想撒嬌的時候,抱住我就好了。」

  這句話數次成為了她軟弱的理由。

  像是第一次離開林子,敏感又容易受驚的小鹿,白葉注視著五條悟的眼睛,先是伸出手試探般的抓住了他的衣服,然後一點一點的將頭靠過去。最先接觸到的是頭發與衣物,然後再貼近到肉|體……最後,緊緊地環住這個男人的腰身,將臉埋進去。

  這樣親密的接觸不僅僅是身體上可以感觸到溫暖與真實,更還有靈魂上的貼合的愉悅,而且幾乎是瞬間就被緊緊的回抱住這點,也讓白葉無比的安心。

  她被憤怒衝昏的頭腦逐漸清醒。

  五條悟說的沒有錯,伊蕾娜不是白葉。

  白葉也永遠不是伊蕾娜。

  她沒有必要在意其他世界的自己,五條悟會陪著她改變過去,會永遠和她在一起的。

  在心裡這樣重復了三次之後,白葉閉了閉眼,從這個懷抱脫離出來。

  「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對誰說,白葉抿著唇,抓著他衣服的指節已經發白。

  五條悟扶著白葉的肩膀,挑眉笑道:「我擔心你會後悔還差不多,我可從來不會為自己所作的任何決定,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啊。」見到白葉重新笑起來的樣子,他心裡也猛地松了口氣。

  「五條悟,我有點累了,等魔力恢復之後我們就走吧。」

  白葉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眉間浮現著疲倦。即便及時清醒過來,沒有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但她仍然不想再呆這裡了。呆在這些伊蕾娜的身邊……她非常、非常的不愉悅。

  五條悟低聲答應。

  「好,休息一會我們就走。」

  「請等一下。」

  神叨叨的伊蕾娜身體一僵,——真是的,不要用殺人的眼神看自己啊,這個男人到底是誰啊可惡。

  她也不是真的願意才這樣做的好不好。

  神叨叨的伊蕾娜在心中抱怨道。

  五條悟:「無關緊要的人而已,不要理她。」

  他按耐下心中的殺意,溫柔的對白葉說。

  白葉握住了五條悟的手,「無所謂了……反正你會陪在我身邊的吧?讓她說吧,現在的話……我覺得什麼樣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了。」她看向神叨叨的伊蕾娜,「剛剛就一直在試圖直接與我的精神對話的就是你吧,——說吧,你想對我說什麼?」

  五條悟的手一緊。

  他不知道白葉是否能夠接受,但是一直瞞著也不是辦法,如果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這個世界就會一直阻撓白葉……

  一時間竟然也猶豫起來的五條悟錯過了最好阻攔的時刻。

  神叨叨的伊蕾娜已經順利的說了下去。

  「初次見面,理論和現實意義上最強的「我」。」

  「白葉。」

  她深吸了口氣,身邊是十五個伊蕾娜們。

  「我的使命是告訴你世界的意志,並督促你去完成。」

  「世界的意志?」白葉的灰眸中泛起了波瀾。

  她曾經一直將自己的不如意怪罪到了「命運」上,某種意義也可以解讀為「世界意志」,結果現在居然要告訴她……這是真的嗎?

  「你本來應該在旅途的最後一站來到這個國家,見到平行世界的「你」,殺死所有的「伊蕾娜」,借助這個地方繼續毀滅幾近三分之一的平行世界。」神叨叨的伊蕾娜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知道自己說完這些,很可能就是第一個被殺死的,「從而穩定其他所有從主世界延展出來的平行世界。」

  白葉半闔著眼,以她的聰明,這些話並不難以理解。

  她摩擦著五條悟的手,異常的冷靜和平淡,「這並不能解決問題,平行世界既然是不同選擇的分支所產生的,那麼不管我毀掉多少世界都是不夠的。而我也不可能一直沉浸在殺戮之中,你的話不可信呢。」

  只要五條悟在她的身邊,白葉沒有那麼容易被輕易影響。

  神叨叨的伊蕾娜鼓掌說:「不愧是你。如果平行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話,的確會如你所說的這樣。所以你還要殺死唯一主人公伊蕾娜,把她殺了之後,主世界會自然將所有力量分散到剩余的平行世界之中。」

  「從此以後所有的世界既不會因為力量不穩而互相纏繞混亂毀滅,也不會再有一個可以延展平行世界出來的主人公伊蕾娜。」

  白葉一時之間沒有說話。

  她眼中好像閃過了許多,又像是空乏一片,什麼都進入不了。

  神叨叨的伊蕾娜繼續說道:

  「平行世界是真實存在的,每個平行世界的命運早已被安排好,而你是所有「伊蕾娜」中早就被安排好承受這樣命運的存在。你是命中注定要成為毀滅世界的人。所以親情會消失、友情會背叛、愛情永遠都是謊言。世界在逼迫你走向滅亡之路。」

  「即便這很悲傷,但也要走下去。這個世界上有新生就會有死亡,有繁榮就會有衰弱,有造就就會有毀滅。」

  「而你就是這個世界為了平衡而誕生的「伊蕾娜」,白葉。」

  空氣都寂靜起來。

  這已經不是改變過去可以結束的事情了,如果這個人所說的都是真的……

  那麼所謂的過去也不過是一個早就既定了結局的劇本而已。

  「沒錯。為了抹殺你的個性培養毀滅,世界會讓你遭遇所有一切的不公,即便你再如何改變也不可能成功的——」

  神叨叨伊蕾娜一字一句的說:「就連那個空間裂縫也是為了讓你更快的領悟空間的法則而特意誕生的……」

  「你改不了你的過去,因為那是——命、中、注、定。」

  五條悟猛地回過頭看向白葉,「別聽她胡說八道!」他渾身緊繃,「如果真的是世界讓你遭遇一切不公,芙蘭怎麼會送你這頂帽子,又怎麼會下下那種愛的詛咒……」

  今天白葉接受了太多的信息。

  她低低的笑出了聲。

  「命中注定?」

  她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

  「我在意的所有一切,原來都是假的嗎?」

  五條悟忽然緊緊地抱住她。

  「有一點她說錯了,至少我不是你的謊言。」

  白葉的眼瞳已經潤不進任何色彩了,她選擇伸出手抱住五條悟,輕輕應了一聲。

  是啊,這個人……唯獨這個人……

  她溫順的說:「別擔心呀,五條悟。」

  「我沒有那麼脆弱的,沒關系……陪我去別的地方走走吧,我不想呆在這裡了。」她抬起頭看五條悟,露出平和的笑容來:「這裡的迷霧可以連接別的世界,我帶你去我的世界吧,會下灰色的雪的世界。」

  神叨叨的伊蕾娜震驚的看著白葉。

  她怎麼沒有發狂?

  明明剛剛只是因為知道別人比自己幸福都快要嫉妒的瘋掉了模樣,知道自己的過去只不過是命中注定的悲劇,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的實情之後,怎麼會這麼平靜?!

  其實不僅是她,五條悟也十分驚訝。

  但他當然不會去質疑白葉,而是說:「好,帶我去看看吧。」

  ——「時空魔法,空間跳躍」

  白葉這次的落點十分准確,來到了她的城堡。

  這條時空裂縫被她圈養了許久,周圍為了方便研究,搞得空曠無比,除了一座會隨時更新書籍的書架和書桌以外,別無他物。

  「這裡就是你家?」五條悟好奇的左右看了看。

  白葉點了點頭,「算是我的研究地吧。」

  她的興趣並不在這裡,「五條悟,普通人的一天會做些什麼?」

  「普通人的一天?」五條悟疑惑的看向白葉。

  怎麼會突然對這個感興趣?

  「既然過去無法改變,約定自然也要改一改。」白葉溫和的說,「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我只是個普通的「伊蕾娜」,會做些什麼?」

  五條悟思考了一會,他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白葉。

  露出與往常別無二般的笑容說:「既然如此,那就先好好睡一覺開始怎麼樣?」

  已經很累了吧,無論是精神上、靈魂上還是身體上。

  白葉這家伙,是真的不在意那件事,還是只是暫時表面的平靜?

  五條悟有些捉摸不透白葉的想法。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想做的事情,他一定會幫她完成。

  「好啊。」

  白葉說。


第五十四章

  白葉所擁有的領域占地面積比一個小型國家還要大。

  時空裂縫所保存的地方是一片荒野, 約有十個足球場那麼大,應該是為了防止發生意外而特意空出來的。似乎是想帶五條悟參觀一下,白葉沒有選擇空間魔法來轉移, 而是選擇了掃帚。

  在飛出荒野的過程種,五條悟發現底下有許多星星的隕石。

  「這些是?」

  「嗯?」白葉瞥了一眼, 「這些啊……保存星星是非常復雜的魔法,就算是我也微調了許久才真正成功。」

  至於殘存的這些, 自然是失敗作。

  話鋒一轉,白葉又笑道:「不過星星就算隕落了, 也是不錯的穩定魔力的材料, 也沒有地方放, 就干脆丟在這裡穩定時空裂縫防止暴走了。」

  她看起來情緒十分穩定, 而且無論是臉上還是眼中都帶著笑意。

  兩個人一起坐在掃帚上時, 也非常自然的就將身體靠在了五條悟身上。

  五條悟試探性的去牽白葉的手, 也意外的沒有得到任何的反抗。

  蒼白道裸露出淺青的手安靜的躺在他手心裡,指腹柔軟的被他輕捏著, 「怎麼突然想過一下普通人的生活?難不成是魔女當累了?」

  他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 眉梢都是和緩。

  一絲一毫也不再提剛剛在另一個平行世界所遇到的事情。

  「稍稍有些好奇,畢竟是我沒有體會過的事情。」白葉回憶起那些「伊蕾娜」的記憶,「她們在踏上旅途之前, 除了學習以外, 似乎就和一個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妮可也從未在她們的面前使用過任何的魔法,在我面前總是冷著臉的父親,也似乎被家務和妻子熏陶成了一個有些傻瓜的男人。」

  「——真好奇啊。」

  白葉低眉看了眼自己被五條悟十指相扣的手, 並不怎麼細膩的手包裹著她,溫暖又干燥。

  如果……

  噢,似乎沒有如果這一說。

  畢竟她的一生只不過是世界的安排, 無論她如何努力都無法翻出的一座山。

  五條悟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另一只空閑的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天黑了,……這裡該不會是之前我們所呆的那個草原吧?」

  「的確是這裡沒錯,不過草原已經枯萎了。被不斷被我引落的隕石給砸沒了。」

  白葉發現只要不去抵抗,這樣的撫摸也十分的愜意。

  就好像是……女僕溫柔的手一樣。

  她恨自己的灰發,卻又擔心她的發質不夠好,會丟了貴族女兒臉面。

  不,還是有區別的。

  五條悟的手要更大一些,摸在她頭上的時候,帶來的也是另一種情愫。

  已經懶得去分辨是否是靈魂連接的影響,白葉靠在五條悟的肩上,看著漫天的繁星點點。

  沒有帽子的遮掩,她灰色的長發隨風而揚,閃著點點銀光。

  「你見過流星嗎?」

  「沒有特意關注過,不過見過那麼一兩次吧。」五條悟仔細想了下,他的確沒有特別關心過流星之類的事情,能想起來那麼兩次驚鴻一瞥的記憶,也全靠自己的記憶力出色。

  白葉興致起來,「見過也沒關系,今天的流星會讓你忘掉曾經見過的。」

  她伸出手來,指著夜幕說:

  「「繁星隕落」。」

  夜幕並不是純黑色的,它帶著些許的星藍,上面點綴著數億顆星星。忽然,其中一顆上下動了動,它猛地朝著一個方向飛去,拖出了長長的尾光。緊接著其他星星也動了,一場持久而夢幻的流星雨就在眼前上演。

  他們像是珍珠瑪瑙所形成的湖泊,被投入了石子漣漪不斷,又好像是一場肉眼可見的暴雨密布而落。

  「漂亮嗎?」

  被這一幕打動的五條悟略收回失神的心,看向白葉,發現她雙眼映照著漫天的流星,閃閃發亮。

  他說:「本來是覺得很漂亮的,——但現在我覺得,你的眼睛更美。」

  白葉一愣,她剛想說話,就被五條悟低頭吻住。

  與他的手不同,感觸柔軟又潤,還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是早上出發時,在那家旅店裡蛋糕的味道嗎?

  牙齒被頂開,不屬於自己的熱氣湧進,帶著濕潤的舔舐吮吸——

  「嗚……」

  低聲的嗚咽從喉間發出,白葉只覺得自己腰部被緊扣壓前,眼尾迅速泛起了誘人的緋色。

  流星雨還在繼續,但已經無人關注。

  掃帚安靜的履行著自己的使命,立於荒野之上,停在星雨之下。

  五條悟低笑,「記得呼吸呀,魔女大人。」

  他順著往下,親吻了一下白葉的脖子,感受著肌膚底下跳躍的動脈,「跳得好快,對我心動了嗎?」

  「還是說……你要說自己對自己心動了,嗯?」尾音微微上揚,白發的男人惡劣的用牙齒在白嫩的脖頸上摩擦,灼熱的呼吸灑在上頭:「不說話我就繼續了哦。」

  半點經驗也沒,任由五條悟欺負了半天的白葉勉強緩過呼吸來,微皺的眉梢和仍帶著淺色的眼尾都泛出可憐的意味。

  她輕輕伸手推開湊在自己頸窩啄吻的人,有些不自在的說:「別太過分。」

  見白葉臉頰泛紅,眸光帶水一點威脅警告的樣子都沒有的模樣,五條悟悶笑了一聲。

  他遺憾的說:「那好吧,等去你房間再說。」

  白葉:「?」

  她瞪了一眼五條悟,不滿道:「你知道繁星系的魔法有多耗費魔力嗎?全都浪費了。」

  此刻的夜晚已經恢復了平靜,天上的星星好像少了,又好像沒有少。

  仍然綻著光,照耀著這片魔法大陸。

  「抱歉抱歉,」五條悟毫無誠意的說:「不過誰讓白葉剛剛用那種眼神看我的,忍不住也不能怪我。」

  他干脆把這個親吻怪罪到了白葉的身上。

  白葉瞥了他一眼,罕見的沒有生氣,只是說:「快到了。」

  -

  高速行駛了20分鐘左右,才到了白葉日常生活的城堡。

  這裡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魔法堡壘,華貴程度不亞於無民之國所遇見那個城堡。

  進了正門之後才發現,整座城堡是沒有燈的,照明就依靠高高穹頂上的透明玻璃透進來的星月光輝,還有地板發出的瑩瑩亮光。

  「好漂亮的地板。」

  五條悟踩在上面,就好像踩在一條流動的銀河上一樣,「這都是你自己布置的嗎?」

  「嗯,看了心情會好。」

  白葉點了點頭,她神情有些淡淡的,「這座城堡用的材料是星辰,一般不會出什麼問題,就算有人攻擊也不用在意。」

  五條悟:「有人攻擊?你經常被攻擊嗎?」

  順著樓梯而上,二樓只有一個房間,那就是白葉的臥室。

  她隨口道:「啊……,在這個世界有許多人想要殺了我,不用太過在意。」

  「這裡的防御魔法很齊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

  雖然早就從白葉的口中得知,有許多人通過各種方式想要得到『永生』來襲擊過她,但沒想到竟然是嚴重到這種程度。

  房間裡的右側有個小門,裡面通過空間魔法連接著一處天然溫泉,白葉讓五條悟先去洗澡了。

  「不一起嗎?」

  「你想被我趕出城堡的話不需要拐彎抹角的,五條悟。」

  無情的魔女拒絕了這樣不合理的要求,五條悟遺憾的一個人進去了。

  白葉等五條悟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後,神色平淡下來。

  她走出房間從樓梯下去,來到地下室。

  這裡存放著她的一些藏品和材料。

  五條悟沒有洗太久,他簡單的將身體衝洗了一下之後泡了一會澡,即便這處溫泉很舒服也沒能讓他留戀,穿著白葉為他准備的衣服就出來了。

  「白葉?」

  出來之後沒有看到人,讓他心裡一緊。

  好在白葉很快就從另一扇門走出來了,她換了一身衣服,周身還有些氤氳的水汽。

  顯然也是剛剛洗完澡。

  「休息吧,」白葉爬上床,「我有些累了。」

  她臉色的確蒼白,先是胡亂揮霍魔力,後來又和五條悟打了一架,緊接著又穿越了時空裂縫,回到自己世界更是連休息都沒有休息立刻使用了繁星系的魔法,此刻已經算是透支了。

  五條悟也跟著上了床,這次他們兩個沒有分開蓋被子,壓低聲音道:「休息吧,我在你身邊。」

  他沒有躺下去,而是單手撐著自己的頭,就側靠著注視著白葉。

  疲倦的魔女閉上了雙眼,頭微微靠向五條悟的方向,眉目緊閉。

  但她沒有睡著,而是嘗試著聊一會天:「就算永遠不解開靈魂連接也無所謂嗎?」

  「啊,又在問無聊的問題了。」

  五條悟雖說是這樣說,但還是非常鄭重的又重申了一次,「解開不解開,我的決定都不會變的,如果不解開能讓你更安心,就讓它永遠連著。」

  白葉閉著眼,唇角帶著笑說:「這樣啊……我明白了,五條悟。」

  「我好像稍稍有點……喜歡上你了。」

  她這句話說得很輕。

  但還是好好的被五條悟聽到了。

  五條悟輕輕地撫摸著白葉的頭,低笑說:

  「真是遲鈍啊,只覺得自己稍稍喜歡我一點了嗎?要再努力一點發現自己真正的心意才行啊。」

  「真自戀……」

  白葉嘟囔了一句,閉眼帶著笑睡了過去。

  就算真的是有別的原因也無所謂了,她也不想再去分辨,至少此時此刻是真實的。

  五條悟是別的世界的人,他總不至於是世界給自己的謊言……第一次感謝起來,感謝那個意外,遇見了他。

  夢裡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只生活了半年不到的世界。

  真遺憾,光想著解除靈魂連接的事情,都沒有好好看過那個世界。


第五十五章

  晨間第一縷陽光照在身上的時候, 就預示著新的一天到來了。

  五條悟醒的時候,白葉正靠在床頭看書,陽光透過她垂落的長發, 晶瑩閃爍。

  或許是有什麼魔法的效果,高高的落地窗照進來的陽光並不刺眼, 反而十分柔和。

  外頭還有鳥兒振翅飛翔的聲音,他翻過身抱住白葉蹭了蹭, 感慨說:「如果每天都這麼悠閑就好了。」

  沒有那麼多要思考的事情,沒有沒完沒了的詛咒……也不需要擔心自己倒下之後, 會發生什麼。

  有的只是享受這一刻的美好生活。

  喜歡的人就睡在旁邊, 陽光很好, 空氣干淨清新。

  ——令人無比的舒暢。

  「早上好, 」白葉給了五條悟一個早安吻, 落在了額頭, 眉梢溫柔:「洗漱一下,陪我出去走走嗎?」

  五條悟有那麼一瞬間是呆滯的。

  「……?」

  他坐起身古怪的看著白葉, 然後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嘴裡不可思議的說:「你……還好嗎?」

  「不是要陪我過一天普通人的生活嗎?」白葉微微挑眉,「普通情侶之間,醒來的時候會給早安吻吧。」

  她將手裡的書合上, 放到枕側。

  五條悟瞥了一眼, 上面燙金的書標格外顯眼。

  《戀人手冊》。

  行吧。

  他勉強接受了白葉早上的反常。

  兩個人整理好之後,白葉主動牽了五條悟的手,走出城堡。

  為了避免浪費時間, 她用空間系魔法先將兩人傳送到了最近的王國,這裡算是對她友好度比較高的國家。

  剛進去就有衛兵尊敬的和她打招呼:「好久沒有見到您了,永生魔女大人, 最近也在研究那條時空裂縫嗎?」

  他的盔甲遮擋住了全身,幾乎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仍然可以從聲音中聽出激動來。

  白葉的反應相對冷淡,「沒有。」

  「哦哦,偶爾也要注意休息啊,永生魔女大人。」衛兵絲毫沒有感受到被冷遇的尷尬,反而熱情的說:「希望您在王國度過愉快的一天!」

  「嗯,謝謝。」

  白葉點了點頭,就帶著五條悟進去了。

  她沒有坐掃帚,而是選擇了步行。

  五條悟有些好奇的回頭看了眼那個還在注視著白葉的衛兵,「你在這裡很出名?」

  「算是吧,」白葉對其他人並不怎麼在意,她微抬下顎,示意身邊的人看前面的街店:「早上想吃點什麼?」

  「嗯……你記憶裡沒有多少關於食物的內容啊,」魔藥倒是不少。五條悟隨手指了一家看起來很好吃的店,「就那家如何?」

  白葉點了點頭。

  他們走進店,老板立刻親自過來迎接。

  吃完了早飯之後,白葉又帶五條悟去挑選了幾身衣服,給他買了一個非常漂亮的首飾。

  老板同樣熱情尊敬,甚至不想要錢。

  期間還看了街頭表演,玩了一把魔法世界的游樂項目,體驗了一下「飛馬」馬車,吃了奇奇怪怪的餐點。

  時至下午,走在街上的五條悟捏著手上的寶石,總覺心裡有些怪怪的。

  「……」那本《戀人手冊》裡到底寫了什麼?

  「要去聽歌舞劇嗎?今天有新的劇本上映,」白葉看著貼在牆上的宣傳單問道:「看完之後就可以吃晚餐了。」

  五條悟收回目光,「好。」

  他基本沒有反駁過白葉安排的行程。

  雖然位置已經滿了,但是歌舞劇團的團長看著白葉胸章上閃爍著的光輝,還有她的灰發灰眸,硬是讓人在二樓空出了一個包廂來。

  視野極佳。

  五條悟坐進來後看了一眼底下座無虛席的劇院,「魔女的身份在這裡原來這麼好用。」

  難怪白葉一開始對他需要自己排隊和乘坐地鐵這種事情那麼不能理解。

  「魔女的身份雖然好用,但也不是萬能的。」白葉將桌上准備好的糖果碟推到五條悟那邊,「這句話應該改一下,改成:「永生魔女的身份原來這麼好用」。」她靠在柔軟的靠墊上,一手撐著臉側看向底下:「有多少人想殺我,就有多少想要討好我,這個包間是這個國家王族的包間。」

  沒有給五條悟說話的機會,白葉說:「開始了。」

  歌舞劇很好看,也很動人,但白葉情緒卻始終保持著平靜的狀態。

  她在結束時問:「你喜歡嗎?」

  「你喜歡嗎?」五條悟反問,他顯然也一直在關注白葉的情緒,見白葉一時沒有回答,他嘆了口氣說:「不用刻意照本宣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要去想別人怎麼做的,而是你自己想做的。」

  他伸出手遞給白葉,「再說,普通人也得不到王族的退步。普通人的生活中會有更多的挫折與不如意,他們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可能也不是早安吻,而是忙碌的工作。」

  白葉的目光落在那只手上,過了一會才將自己的手放上去,「是這樣啊……,我以為書上說的是對的呢。」

  她露出幾分遺憾來,「你呢?你沒有什麼想體驗的時期嗎?異世界的旅行,很難得吧。」

  即便被反駁教育了,她也沒有生氣。

  五條悟覺得這不對勁。

  他拉起白葉,壓下心中的疑惑說:「你平時都做什麼?」

  「我……?」

  白葉茫然起來,「那不就和平時一樣了嗎?」

  「不一樣啊,」五條悟笑,「你平時做這些事是一個人,現在是我陪你一起,那就是兩個人了。」

  那還不是一樣的?

  白葉忍住了心裡這句疑問,緩緩說:「那好吧,平時我應該會在——」

  落在一座死火山上的五條悟提出了一個小小的疑問:「這裡是哪?」

  「傳說中這裡連接著地獄,」白葉熟練的拿出粉筆來畫魔法陣,「我有些好奇惡魔是否真的存在,所以一直在做這方面的研究,這裡是其中一塊地方。底下的確彙聚著不同尋常的力量,但是否是地獄還不好說。」

  「因為時空裂縫的關系耽擱了很久,今天算是重溫吧。」

  白葉手下的粉筆勾勒線條無比流利,順手還指揮起五條悟:「去火山地下取點樣本上來,具體找什麼你自己看著辦,不過底下也應該只剩下點岩漿了吧。」

  五條悟腦子裡幻想的,坐在圖書館裡,曬著午後的陽光,抱著白葉共讀一本書的悠閑美好下午瞬間破滅。

  眼前沒有陽光、沒有甜品、沒有熱奶,只有散發著像是臭蛋一樣硫磺味兒的火山與灰塵大到影響視線的焦土。

  「是是。」

  他轉身一頭跳進了火山口裡面,任勞任怨的開始找樣本。

  五條悟這會才想起來,白葉雖然偏向於理論派,但在魔法上是個絕對的實踐派。

  當魔法陣爆炸時濺起的灰塵撲了他一臉,把他頭發都染上了灰黑時,他終於開始隱隱後悔。

  經過時空裂縫的三次洗禮,白葉對魔法的理解又上了一個層次,她成功解開了死火山的秘密。

  並不是什麼地獄。

  這個發現讓她笑了一下,「果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惡魔啊。」

  「走吧,之前我在研究能否能讓完全沒有魔法天賦的人擁有魔力,正好你可以當一下實驗品。」

  五條悟跟上,吃驚的指了指自己。

  「你剛剛是在說我嗎?是吧,你是在說我是實驗品吧?我沒聽錯吧?」

  他今天才上任男友就慘遭成為實驗品?

  還有這種事?

  「不然我給你去抓個普通人來吧。」五條悟真誠建議,「應該不會死人的?」

  「不是你說要陪我做平時做的事情嗎?有別人參與進來不太好吧。」

  白葉涼涼的說:「而且,實驗可能會死人。我想你的話,應該就不會死了吧。」

  五條悟:「……真假的?」

  ……

  …………

  當這一天結束時,就算是五條悟,也感到了疲憊。

  他不像第一天那樣只是簡單的泡了泡,而是坐在天然溫泉裡思考著人生,思考自己出去之後是否還會被抓去當實驗品。

  白葉倒是不累,她有些新奇今天的體驗,平時都是一個人還沒有覺得什麼。今天嘗試了兩個人一起,雖然有時候會被過於話多的五條悟給干擾,但是怎麼說呢……很有意思。

  她想到在伊蕾娜記憶中,父母一起做飯時的場景,雖然作為父親一直在添亂,但作為母親的妮可卻一直笑得很開心。

  當時看的時候還不能理解,現在看來……

  原來是這種感覺嗎?

  還不算太賴。

  白葉抬起頭,五條悟出來了。

  「抬頭看看嗎?」

  五條悟抬起頭,雖然沒有一進門來那麼高的穹頂,但這個房間的高度也足有十幾米了。

  現在黑暗的上空漂浮著忽明忽暗的星辰,仿若置入銀河。

  「剛剛我就想問了……」五條悟走過去,他低頭蹭了蹭白葉的頭發,「今天算是約會嗎?」

  「不是約會嗎?」

  白葉疑惑地問:「我以為這是約會。」

  「說是約會的話,感覺完全沒做什麼戀人該做的事情啊——」五條悟拉長了聲音,往床上一坐,「你理解的約會就是按照書上說的都做一遍嗎?」

  他抓住白葉的手把玩,「嘛,算了……看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白葉的確不太明白,她想了一下還有什麼沒有做的。

  然後非常正經的問:「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

  五條悟:「……」

  這麼一問就更奇怪了啊。

  嘆了口氣後,他伸手把白葉抱在懷裡,下顎抵在她的頭發上,溫柔的問:「如何,有發現自己其實非常喜歡我了嗎?」

  白葉的身體被環住,無法看到身後人的表情,她注視著前方半響。

  「嗯,有發現。」

  低笑引起胸腔的震動,傳遞給了白葉。

  她伸出一只手,摸索著觸碰到了五條悟的臉頰,「就算解開靈魂連接,你也會喜歡我嗎?」

  「會的,但是……沒有必要解開哦。」

  五條悟的聲音低啞:「就保持這樣就好,……我永遠都是你最親密的人,你也是。」

  永遠啊。

  白葉嗯了一聲。

  她問:「可以吻我嗎?」

  五條悟的呼吸都有那麼一瞬間停頓了一下。

  下一秒,兩個人的位置調換,唇齒之間的交纏濃烈而溫柔。

  白葉第一次主動回應,伸手摟住五條悟的脖頸,想要去貼近他。

  不再抗拒自己,也不再抗拒他。

  星辰的光芒忽閃忽滅,最終全部被丟出了城堡,落在荒原成為廢殼。

  低啞曖昧的喘息在房間中此起彼伏,白葉的手緊緊被扣住,無法掙脫也不想掙脫,灰色的長發凌亂的散在枕頭上,化作了漂亮盛開的花。

  夜漸深,倒影在落地窗上的身影卻將近天明才平復。


第五十六章

  白葉睜開眼睛。

  她沒有睡。

  毫不留戀的坐起身, 穿上衣服,她看了一眼五條悟。

  伸出了魔杖,珍貴到甚至在這個世界只剩下最後一份的材料在空中環繞。

  「抱歉, 五條悟。」

  她垂下眸,「還有, 謝謝。」

  讓人沉睡的魔法、解除靈魂連接的魔法,還有空間系的轉移魔法。

  來到荒野的時空裂縫, 白葉垂下眸,「我答應過你, 會送你回原來的世界……原本想把你的記憶刪除的, 不過……算了, 有個人記得自己的感覺也不錯。」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我們之間的一切只是因為靈魂連接而產生的美好誤會而已, 現在該結束了。」

  她清楚的明白, 與異世界聯系的窗口隨時都會中斷,如果現在不把五條悟送回去, 以後可能就沒辦法做到了。

  所以將一切准備萬全後, 她再次帶著五條悟穿越了時空裂縫。

  這次沒有他的幫忙,過的格外艱難,但沒有關系……

  最終還是平安到達了。

  重新來到這個世界的感覺, 仿佛恍如隔世。

  因為解除了靈魂連接的緣故, 白葉一落地就被猛烈的壓制,她蒼白著臉強行將五條悟送回了家裡,再把夏油傑放在了他的身邊, 最後留戀的看了他一眼。

  「再見……不,最後一次見面了。」

  「異世界的最強。」

  沒有留在這裡太久,白葉很快就開啟了新的一次時空跳躍, 只不過地點是……平行世界的「可以實現願望的國家」。

  如她所料,所有的伊蕾娜都還在那裡。

  「好久不見,然後……」

  白葉抬起灰眸,「選擇現在去死,還是協助我?」

  十六個伊蕾娜們面面相覷。

  神叨叨的伊蕾娜主動站出一步說:「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

  白葉懶懶的笑了一下。

  「這個世界不是想讓我殺了你們,順便毀了他供給不成的世界嗎?——雖然聽上去挺有意思的,不過讓人一點都沒有想做的欲|望啊。」和五條悟說話時喜歡尾音拉長不同,白葉是每個字都有自己的長短,說起話來時,綿長又規律。

  白葉不願意讓所有世界就此滅亡,但也不打算按照所謂的世界意志去做毀滅的事情。

  她說:「既然根本的原因是主世界無法再提供足夠支撐平行世界獨立的力量,那麼只需要讓世界自己產生足以循環的力量,成為新的主世界,並斬斷延展新的平行世界的可能就能解決了。」

  短發的伊蕾娜:「你開什麼玩笑,這怎麼可能是我們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吃驚的說:「連主世界的意志都沒辦法做到,我們怎麼可能?!」

  白葉:「作為平行世界的我,你還真是軟弱啊。」她毫不留情的嘲諷,「那個所謂的世界意志連直接控制我的能力都沒有,恐怕本身就沒有什麼力量可言,或者根本其實就只是個沒什麼智慧的「本能」吧。」

  戴眼鏡的伊蕾娜抱著一本書,皺著眉說:「就算你說的都對,我們又要怎麼把平行世界獨立,又該怎麼讓它擁有足以循環支撐一個完整世界的力量?」

  白葉伸出手,被遺落在這個世界的帽子飛到了她的手中。

  「你們知道星辰理論嗎?」

  綁著繃帶的伊蕾娜舉起手說:「我知道。所有的星星都是依賴於白天太陽的光芒照耀而得到的能量,所以才能在夜晚時發光。如果強行讓星辰離開天際,消耗完原本得到的力量後,星辰就會成為一塊普通的石頭,再也不會發光,也沒有生機了。」

  白葉點了點頭,她將帽子的內部翻出來給她們看。

  「這是我收集保存的星辰,——也是我所研究的魔法,「裂變星辰」。」

  戴眼鏡的伊蕾娜:「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既然「裂變星辰」是可行的,那麼獨立世界也一定是可行的。只是最重要的就是,去哪裡找足以支撐世界循環的力量?」

  「等等……「伊蕾娜」或許是關鍵點!」神叨叨的伊蕾娜眼神一亮,她原本已經接受了自己必死的結局,但此刻卻突然給了她新生的希望。一腔熱情全部投入,頭腦飛速的運轉起來,「伊蕾娜是生成平行世界的關鍵,或許也是那個世界誕生的關鍵……那麼為什麼平行世界的伊蕾娜不可以成為力量的來源呢?」

  白葉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激烈討論起來,嘴角始終保持著持平的弧度。

  改變過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為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唯一剩下的真實,是五條悟,和五條悟的世界。

  是時空裂縫的意外暴動,讓她得到了可以喘息的地方。

  白葉看向迷霧,那裡代表著所有的平行世界。

  她希望改變過去,是希望得到繼續「生」的理由。……現在不需要了,她有了別的支撐,就算不在這個世界上,但也依然有人會愛著她,即便那可能只是一場美好的誤會……沒有關系,她得到過。

  她得到過。

  ……

  …………

  這並不是一項簡單的工程,但當所有伊蕾娜團結起來,還擁有白葉這樣對於魔法理解站到頂端的人似乎不可能也成為了可能。

  她們等到了主世界的主人公伊蕾娜,研究主世界的運行規則,同時白葉負責研究如何將平行世界獨立的方法。

  被世界導演了一生的光景,白葉最終還是沒有如它所願,以自己的方式保護了所有的世界。

  但當她與伊蕾娜們分別時,神叨叨的伊蕾娜走了過來。

  「之前那個男人,不是我們世界的吧?」

  神叨叨的伊蕾娜意外的通透。

  「嗯。」這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白葉很快回答了。

  她問:「他去哪了?」

  「回他自己的世界了。」

  白葉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五條悟牽扯進這件事來,花田的事件證明時空裂縫的不可靠性,她喜歡五條悟,也知道五條悟的志向理想絕不是在異世界。所以……她把他送回去了,如果這次事件過去之後,她還能活著去找他的話……

  或許他都已經老死了吧。

  白葉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逝不一樣,這邊過去了那麼久,或許那裡都過去十幾年了。」

  白葉說,「我在異世界學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概念。」

  「愛是希望他人幸福。」

  她學習能力還不錯。

  神叨叨的伊蕾娜沉默了一會。

  「看來你什麼都考慮到了。」

  「如果事情了結之後,還活著……你會去找他嗎?」

  白葉看著迷霧,「沒有靈魂連接的遮掩,我被異世界所發現了。那條打開留下標記的時空細縫,現在也應該被修復關閉了吧。」

  也就是說……她回不去了。

  「我有些累了,或許會找個地方沉眠下去吧。」

  神叨叨的伊蕾娜拍了拍白葉的肩膀,「我真的很佩服你,你擁有伊蕾娜所沒有的品質,——我難以想像在擁有這種程度力量的情況下,你卻拒絕毀掉這個世界。」

  白葉斂下眸。

  「你說錯了,我並沒有不想毀掉。」

  「只是覺得……就這樣毀掉的話,如了它的意思,會讓我感覺很惡心。」

  神叨叨的伊蕾娜遲疑的說:「可是你這樣不也是圓了它的本意嗎?它想要的,不就是世界的平衡嗎?」

  「不哦。你沒發現最近我們的進度經常被打擾嗎?」白葉笑了,「它在反抗,……為什麼反抗?因為一旦完成,它也會跟著消失。如果像是之前一樣世界需要一個動力源去支撐運轉的話,無論產不產生平行世界,力量都會枯竭的。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但如果按照我們的理論,從此以後所有平行世界會有自己的一套自然法則運轉循環,那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當然,這也包括了主世界。」

  「主世界的本源,也就是所謂的世界意志,我也會用同樣的方法讓它滅亡。」

  「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神叨叨的伊蕾娜仿佛在看一個怪物似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無比的清楚。」

  白葉說。

  短發的伊蕾娜不知何時出現了,她感慨說:「你真的很厲害,無論什麼方面來說,智慧也是頂尖……說真的,我以我是你為榮。」

  神叨叨的伊蕾娜說:「真慶幸你是白葉,而不是那邊那個陰暗的伊蕾娜,不然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都不知道。」

  白葉一頓。

  她忽然笑了。

  真慶幸她是白葉嗎……真是令人悅耳的話啊。

  即便她一出生,不叫做「伊蕾娜」,也仍然沒有被所謂的世界意志而影響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依然堅持著自己的願望。

  -

  「結束了啊。」

  白葉一個人坐在主世界的荒野上,她背後是主人公伊蕾娜,與她背靠著背。

  「結束了呢。」

  伊蕾娜說:「你要離開了嗎?說真的……還有點舍不得。」

  她身上破破爛爛的,如果不是白葉的治愈魔法,或許已經死了吧。

  世界的反撲比她們想像的還要嚴重,但最終還是獲得了勝利。

  白葉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有些傷是靈魂上的,這讓她神志有些不太清楚。但沒有關系,「真沒有想到世界的意志會操控這個世界的神來對付我們……嘛,不過也多虧了它,我又得到了一顆靈魂寶石。」

  只有神隕落時才會出現的靈魂寶石,白葉世界的那一顆已經被她在獄門疆裡用掉了。

  原本還以為要一輩子保持破破爛爛的靈魂了呢。

  伊蕾娜說:「哈哈哈,說真的……」她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我覺得這個世界現在令我好愉快啊,就好像是把破舊的家裡重新打掃了一遍一樣。」

  白葉:「……」

  她忍不住扭過頭想去看伊蕾娜一眼,「真的嗎?你把重整世界和打掃房間混為一談了嗎?」

  伊蕾娜:「哈哈,」她站起身,將手遞給白葉:「我出來旅行已經很久了,准備回家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

  白葉一頓,她最終搖了搖頭,「不了,我怕我接受不了落差會想把你們都殺了。」

  「……」伊蕾娜:「這個玩笑可不好笑啊,不過……」她收回沒有被牽住的手,單膝跪下抱住了白葉,溫柔的說:「搗亂的家伙已經消失了,世界不會再強加悲劇給你了,回家吧,回你自己的家。」

  白葉睜大了眼睛。

  回家……

  「啊,你說的沒錯。」

  她雖然應了下來,但腦子裡對於家的想像,卻是和五條悟生活的那個有些小的房子。

  不過,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再見面了吧。

  時空裂縫已經徹底閉合了,願望國度的迷霧只能讓她回到自己的世界而已。

  突然覺得,好孤獨。

  她緊緊地抱住了,身為伊蕾娜的自己。

  「好想喝可樂啊。」

  伊蕾娜的臉上浮現了迷茫。

  可樂是什麼?

  -

  「喂,醒醒。」

  五條悟是被一個不耐的聲音叫醒的。

  在意識清醒的那一瞬間,他敏銳的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渾身戒備的坐了起來。

  而站在旁邊的是……

  他睜大了眼睛,「傑?」

  復活了身體與靈魂的夏油傑,抱臂站在床邊挑眉看他,「是不是差不多該跟我解釋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了?」

  五條悟看向周圍。

  這裡是他在東京與白葉的家,哪裡都對,唯獨……沒有白葉。

  「你有見到……灰發的魔女嗎?」

  「灰發的魔女?你看電視看傻了嗎,悟。」

  夏油傑沒有相關的記憶,此刻自然而然的以為五條悟在做夢,「我記得我已經死了吧,為什麼會活過來?」

  五條悟沒有立刻回答夏油傑的話,而是拔斷了自己的手指。

  夏油傑臉色一變:「你瘋了?」

  在這自殘?

  五條悟坐在床上,食指傳來鑽心的疼痛,卻引不起他的反應。

  沒有復原。

  靈魂連接,解除了。

  白葉這家伙……五條悟扯著臉,「傑,幫我。」

  夏油傑:「……?」

  他一臉你在對一個被你殺死後剛剛復活什麼都不知道的人說什麼呢的表情。

  如何在咒術世界使用魔法?

  這是一個很好的論題。

  但恰好對像是一個,剛剛被異世界的魔女實驗了無數次的實驗品,在分別的那個下午,魔女針對「無法使用魔力的普通人」而做的實驗是成功了的。五條悟腦海中仍然存在著有關於魔法的所有知識,來源自然是……永生魔女。

  五條悟與夏油傑和解了。

  在兩個人的合作下,咒術界被重構,高層被清洗,新生咒術師們成為了咒術界的中流砥柱。

  他終於可以卸下身上的擔子。

  在那座山上,五條悟找到了仍然存在的時空裂縫,和夏油傑共同研究,重現白葉的魔法。

  「就算你是最強,咒力也有用完的那一刻,而且……」夏油傑警告似的說:「根據你的說法,裡面的傷害甚至會達到靈魂,你確定要為了一個甚至可能完不成的目標,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五條悟平靜的說:「你見我做過什麼後悔的事情嗎?」

  他反過來安慰友人,「你也說了,我是最強啊,這點小事完全沒關系。」

  「而且……」想到白葉,他笑了起來,「我和她約好了。」

  約好的事情,他不會反悔的。

  夏油傑深嘆了口氣。

  「隨你的便吧。」

  最強消失在這個世界,世界的平衡又一次被打破,緩慢更正中——

  五條悟的運氣不錯,雖然通向白葉世界的時空裂縫已經閉合,但坐標仍然存在。他硬生生的用咒力打開了一條通道,比起魔法來,咒術似乎更容易破壞這些空間。當他落地時,身上的傷也很快被反轉術式修復。

  但是靈魂卻受到了損傷,這也讓他體會了一把,當時白葉被吸入時空亂流時所遭遇的痛苦。

  靈魂被撕裂的重創讓他幾乎要分不清自己要做什麼。

  他坐在荒野之上,接受著這個世界的訊息。

  白葉曾經治理過的國家將她奉為史上最智慧的女王,曾經孕育她的城市也驕傲的將她的雕塑立起,得意自己曾經出過一個永生魔女。

  白葉的父親將家產分給子侄,選擇住在白葉生活過的石屋裡。

  灰之魔女後悔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一生郁郁。

  芙蘭老師再也沒有收過任何弟子,國王如同罪人一般被流放為奴隸。

  而白葉……

  他伸出手:「「茈」。」

  將蒼與赫重疊,殺傷力最大的招式一處,這片荒野頓時狼狽不堪起來。

  而這片土地的主人,也在感受到動靜後,迅速的趕了過來。

  五條悟抬起頭,朝白葉露出帶著痛苦的笑容來:「原來被不同法則壓制的感覺是這樣的啊……可我不會修補靈魂的魔法,永生魔女大人,可不可以為了我貢獻出另一半的靈魂?」

  站在荒野之上,白葉看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人,內心震動不亞於這片土地受到的攻擊,她伸出手,將額頭貼上去。

  金色的魔法陣在地上出現,白葉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去補全五條悟的靈魂,不願意他再受這樣的痛苦。

  正是因為自己曾經感受過,所以才更不想讓他難過。

  「我怎麼做都找不到屬於你的世界……」

  一切結束後,白葉抱住五條悟,用盡全力。

  「你來找我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啊,我來找你了。」

  五條悟回抱住她。

  「我找到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可樂篇

  重新綁定了靈魂的兩個人,商量去哪裡定居。

  白葉選擇了五條悟的世界。

  一是魔法世界沒有什麼她可以留戀的東西。

  二是因為現代社會有可樂。

  五條悟:「……」

  他難以置信的看了一眼白葉,「可樂竟然也是理由之一嗎?」

  白葉非常認真的點頭,「這點非常重要。」

  她已經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喝可樂了!

  五條悟:……

  行吧。

  回到咒術世界後,他們與還在原地的夏油傑對視了一眼。

  五條悟看到樹底下立著的木牌上寫著的自己的名字:「……?」

  他才走一秒就給他立墓碑了??

  夏油傑若無其事的踹掉了木牌,露出笑容來:「啊,這不是悟嗎?歡迎回來。」

  回來的真快。

  他看向白葉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人?」

  白葉看了眼木牌,又看了眼夏油傑。

  「你朋友對你真好。」

  她說的真情實意的。

  五條悟一把圈住夏油傑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確·實·很·好·啊。」

  夏油傑:「……」

  「五條悟,我想喝可樂。」白葉拽了拽五條悟的衣服。

  「啊,可樂的話我剛好買了一罐。」夏油傑遞給白葉,「還是冰的。」

  五條悟眼疾手快的接過來,「那真是謝謝了,我現在就帶白葉回去喝。」

  夏油傑:?

  干嘛要帶回去喝?

  等到了五條悟家裡之後,看了他的表演,夏油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草,悟這家伙真不做人啊。

  「嘖,一回來就有事……」接了個電話的五條悟想了一下,決定去申請一個長假,於是對白葉說:「等我一下,十分鐘就回來。」

  仿佛被遺忘的夏油傑:「……」

  他撐著臉側,觀察著一口一口喝著可樂滿臉滿足的白葉。

  從外表上來看的話,……啊,的確很漂亮。

  永生魔女嗎……和天元大人一樣啊,不過應該用不著星漿體就是了。

  白葉的可樂很快就喝完了,她盯著空蕩蕩的杯子,「五條悟好慢。」

  夏油傑注意到了空杯子,「我給你再倒一杯可樂?」

  他試探性的說。

  白葉看向他,灰瞳輕眨了一下,「不了,我只喝五條悟倒的可樂。」

  她婉拒道。

  在兩個人重新綁定靈魂時,有關於特制可樂的知識就流入了她的大腦。

  不拆穿只是覺得,五條悟拼命遮掩的樣子也挺有意思的。

  「……」

  什麼啊,看這個樣子,她早就知道特制可樂是悟編的了啊。

  夏油傑站起身。

  他還是不要在這裡吃狗糧了,趕緊去工作要緊。

  --

  完結感言:

  也不知道說點啥,下一篇我一定寫的更好!!!!!!!!!!!!!

  然後,2月23日開《今天禪院深雪繼承五條家了嗎?》。

  男主還是5T5,努力想寫得更好,但我不會寫文案,所以好心的讀者老爺收藏我一下吧嗚嗚嗚嗚嗚嗚

  愛你們!!!!!!!本周在本章的所有留言紅包送上,下周一發放!

  除夕快樂!!!!!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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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的刀多到還以為作者也是愛的戰士了,
還好最後是快樂的HE,不然真的會致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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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可樂蒙騙魔女wwww真有你的五條悟
是說魔女不吃甜,但可樂明明很甜啊
後期魔女之旅的濃度偏高
白葉的身世讓人…哇喔、但老實說一直走在女主崩潰→被五條嘴砲拯救,太多次會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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