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醜時之書
第251章 地縛靈
街邊的路燈大概是接觸不良, 「滋滋」地時明時滅,燈光打得像鬼片。
晚上十一點,換到東京隨便哪個區都只是夜生活剛剛開始的時間。
「所以到底什麼情況啊,這個地方, 街上店鋪都關門了, 大家都睡了嗎?」
向日裡奈剛從會所出來, 扶著醉醺醺的同伴歪歪扭扭走在路上。凹凸不平的路面讓她走路都不穩當, 半是自己也有點醉, 半是被同伴壓的。
不太友好的路面狀況讓她只能拎著自己殘存的那點清醒,老老實實低頭看路。結果就是悶頭往前走一通,等她被夜風從半醉吹到八成醒的時候,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裡去了。
街兩邊的店面全都關著, 一眼看去前方寬敞的大路上別說人影, 連個鬼影都沒有。
偏偏這個時候她不知道是不是喝傻了的同伴還傻笑著接了一句,「睡,睡了好……養生……」
養你個頭。
攔著我往啤酒裡灑枸杞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向日裡奈恨不得把這傻子同伴就地扔下, 但是斟酌了片刻, 按照本地這個淳樸的民風, 她要是真扔了,明天大概就得去警察局給同伴認屍了。
長嘆口氣,向日裡奈把身邊這一百多斤拾掇拾掇又往肩上扛了扛, 架著她繼續往前。
剛才在居酒屋光喝酒了,中午也沒吃什麼東西,扛到現在她的胃已經開始大逆不道地造她的反。七月的氣溫不算很低,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夜就是特別冷。
在夜風裡被吹成一顆凄風苦雨的小白菜的向日裡奈覺得自己現在迫切需要一碗熱騰騰的面來溫暖疲憊的身心。
她帶著這麼個樸素的願望艱難地往前挪,再抬頭時忽然驚喜地發現前方幾十米外亮起一盞紅彤彤的燈籠。寫著「二八、手工切面,烏冬面」字樣的旗子在夜風裡呼啦作響, 店鋪門口流瀉出的一線燈光在這個整條街都冷酷無情地關門了的深夜裡,格外地溫暖人心。
「奇怪,剛剛怎麼沒看到這裡有燈?」
細微的疑惑在心頭閃過,但向日裡奈沒有多想,只振奮起精神拖著同伴就往店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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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帝。
上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又暖又溫柔,特別適合睡覺。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趴在課桌上,一手握著筆,另一只手托著臉頰眼皮半睜不睜,窩在陽光裡艱難地負隅頑抗。
頑抗到她打了今天第七個哈欠的時候,她前面的人終於輕聲嘆了口氣。
「老師,澤田同學身體有些不舒服,我帶她去醫務室。」
這節課是歷史課,講台上的老師正講到平安京時期的風俗。這位頭頂謝了半拉的中年老師講課的速度和他頭頂的發量成正比,咬字拖拖拉拉,乍一聽還以為他在念經。
經念到一半忽然被一個清越的聲音打斷,歷史老教師從課本後探出頭往下看,課堂上其他昏昏欲睡的同學也同時被這一聲提了神,集體扭過頭。
眾人目光下,剛剛睜著眼睛說完瞎話的忍足侑士坐在原位,白色的襯衣款校服將他背部的輪廓修飾得筆直利落,他抬頭望著講台,神色十分從容。
在其他人集體看過來時,他自顧自平靜重復了一遍,「老師,可以嗎?」
歷史老師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後明顯只是困了想睡覺的小蘿莉,無語半秒。
校董特意打過招呼的,他能說不可以嗎?
老教師鎮定地一點頭,決定做個睜眼瞎,「去吧。」
於是忍足侑士順利地把身後的銀發蘿莉帶了出去。
直到踏出教室大門,被走廊上的風一吹,澤田彌終於慢吞吞從懵懂的犯困狀態脫離出來。
忍足單手插在褲袋裡反手帶上門,再回頭時就看到小蘿莉睜大了眼睛看著她,淺紫色的眼瞳圓滾滾的,像驟然清醒還搞不清楚狀況的貓咪。
「侑士?」
「帶你去小叔叔的辦公室睡覺。」忍足笑了,伸手把她牽過來,「你昨天晚上沒休息好嗎,睡太晚了?」
澤田彌一邊懵懵地跟著他往前走一邊回答,「沒有呀,很早就睡啦。」
聖杯戰爭才結束沒多久,留下的余震還在地下世界擴散。但即便如此,也沒多少人來打擾她,加班是其他人的,澤田蘿莉什麼負擔也沒有。
忍足一邊跟她聊天提神一邊帶著她往前走,在經過拐角准備上樓梯時,身邊的人腳步忽然一停,反手拽住了他。
「怎麼?」
澤田彌沒有說話,而是緩緩抬起頭,視線越過一級一級的台階慢慢往上。樓梯的最頂端,站著一個身材纖細的女孩子。
她穿著冰帝的校服,懷裡還抱著本書,身後是樓梯拐角明亮的玻璃窗,背光看不清臉。
她好像轉頭跟身邊的人說了些什麼,一邊往樓下走。剛踩下一級台階,腳忽然一崴,整個人身體傾倒,只來得及短促地發出一聲尖叫就從樓梯上掉下來沿著台階滾落。
一本冰帝的歷史教科書「啪」地一聲砸在澤田彌腳下,漫過來的鮮血染紅了書頁。
「彌?」忍足侑士再次疑惑地喊了身邊人一聲。
他順著她的目光抬頭看去,剛剛灑水打掃過的台階整潔干淨,安靜地陳列在原位。
今年校董會上不知道哪個閑著沒事干校董覺得冰帝教學樓太樸素了,逼著小孩子一個個坐在教室裡上課本來就殘忍,至少上課的地方要活潑一點。於是秉持著他老人家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精神指導,暑假期間教學樓裡全部重新粉刷。這段樓梯就是「活潑」之後的成果,從下往上顏色依次漸變,像一段人工刷出來的彩虹。彩虹盡頭的玻璃窗開著,金色的陽光從高處灑下來,有風穿過窗樞掀起白色的窗簾一角。
澤田彌的目光落在自己腳下,歷史書上的血緩慢褪去。像是一幅畫被扔在水裡褪了色,倒在幾米之外的人影也慢慢消失。
澤田彌又站在原地等了等,過了大概三四分鐘,台階最高處的人影重新在陽光下勾勒出來。她微微偏過頭,跟身邊不存在的人說笑了兩句,右腳踩下台階。
澤田彌:「……」
她有點苦惱地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身邊摸不著頭腦的忍足侑士。
「侑士,我念一段往生經給你聽吧。」
忍足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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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侑士最後站在原地鎮定地聽完了那段長長的往生經。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澤田彌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慢悠悠落入空氣,他看到前方最高處的台階上忽然飛出一只黑色的蝴蝶。蝴蝶在陽光下翩躚了兩下翅膀,然後緩緩下落。
它沒有從玻璃窗飛走,而是沉入了地下。
忍足侑士默了默,在懷疑自己的眼睛和更新世界觀之間選擇了一勞永逸。
「我是不是應該回去抄一篇《尊勝陀羅尼經》縫在衣領裡了?」
「這個倒是不用。」澤田彌把手鏈往右手腕上扒拉,沒帶佛珠,念經時她臨時用自己的水晶珠手鏈客串了下念珠。她想了想,「我回去找連連要根頭發給你編進手鏈裡吧。」
連連當然指的是一目連,這個世界上唯一還能履世的神明。
忍足侑士默默地感謝她,稍微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道,「剛才那是什麼?」
「地縛靈。」兩人繼續往上走,正好路過那級台階,澤田彌低頭看去,「她已經沒有自己的意識了,只是在被困在這裡不停地重復死前的一幕。」
幾個月之前的確有一個學姐在這裡發生了意外,當時事情還鬧得有些大。
忍足恍然,「所以你念往生經是把她超度了?」
「嗯,這樣的事以後會越來越多的……」
「……」忍足少年開始思考要不要建議小叔叔把每天下午的校園廣播全都換成往生經,或者經常跟附近的寺廟比如淺草寺搞點聯動活動什麼的。
「大部分地縛靈其實很無害啦,他們沒有意識也不會去害人,其他人看不到他們,跟不存在也沒什麼區別。」
「……但是就這樣放著不管也不太好吧?」
「也沒有太多辦法,把靈魂送去往生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地府的事呀。」
「那地府呢?」
「不知道。」
忍足的腳步忽的一停,回頭看她。
澤田彌也跟著停下來,小臉上的神情還有些困惑,「以前沒有這樣的事的。」
這個世界以前是沒有鬼怪也沒有神靈的。
所以理所當然,跟神鬼配套的地府也不存在。
忍足侑士雖然不算把握世界進程的那些極少數人,但是因為立場原因他知道的事也不算少了。特別是最近半年,又是異世入侵又是神鬼降臨,熱熱鬧鬧得仿佛要重回平安京,到現在有資格知情的人基本也已經明白了,這是他們生存的這個世界在完善法則。
就好像一個缺水缺電的小破農村在努力往大城市轉型,於是在轉型的過程中難免就會遇到一些磕磕碰碰的小問題。
就比如現在,全世界都在靈氣復蘇,靈魂有了,妖鬼有了,神明卻還在沉睡,地府也不知去向。
神明也就算了,反正不遇到天地傾覆的大事等閑也不求神明真身回應。但是地府不知去向就比較愁人了,畢竟轉世投胎也是跟普羅大眾息息相關的一件大事了。
澤田彌秀氣的眉頭微微皺起,「現在大家都不知道地府是什麼情況啦,畢竟就算真死了也不一定能夠沿著黃泉到達地府呀。」
忍足侑士:「……」
所以你們還真考慮過讓人死一死下去看看這個辦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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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這個世界正在發生怎樣的變化,至少就目前而言剛通關了一場大型副本的澤田彌小蘿莉總算能過幾天安生日子。
當天下午放學,澤田彌牽著安娜照例在網球部等著部活結束的忍足侑士一起回家。
兩個銀發亮閃閃的漂亮小蘿莉並排站門口,網球部的學長們投向某忍足姓學弟的目光都要綠了。
知道有人等著,忍足侑士的動作相當快,澤田彌也就和安娜聊了五分鐘天,他就挎著網球包出來了。
他一邊往前走,左手還按著塊毛巾在後腦胡亂擦,因為趕時間頭發還是半干,深藍色的發色浸著水汽濃得像墨,幾滴水珠從發梢滾落進衣領。
澤田彌等他走到跟前朝他伸出手,忍足有點詫異,伸手把毛巾遞給她。
然後小蘿莉就把他按在椅子上開始給他擦頭發。
活動室裡學長的目光於是越發羨慕嫉妒恨了,一雙雙眼瞳裡燃燒著想把某學弟燒死的欲望。
安娜站在兩人身邊,左右看了看,「差一個人。」
「嗯」
「是說向日嗎?他下午的時候接了一個電話請假回去了。」
忍足隨口道,順手把額前揉亂的碎發撥到一邊。澤田蘿莉從來沒有做過服侍人的活,給他擦頭發的手法怎麼看怎麼像幫狗狗擼毛。
忍足侑士有點哭笑不得,但是想想小公主居然有主動照顧人的意識這點就讓人很感動了,他又有點詭異的欣慰感。
然後他就聽到澤田小公主在他身後道,「咦,難怪我感覺今天安靜多了。」
「你這樣說向日會哭的。」
「不讓他聽到就行啦。」
忍足捏著纖細的平光鏡腳在指間轉了一圈,喉嚨裡滾出幾聲輕笑,「你不是說不能背後說人壞話嗎?」
要說就當面說。
「這不是壞話呀,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那向日更要哭了。」
兩人鬥了幾句嘴,澤田彌還是對小伙伴表示了一下關心,「岳人怎麼啦?」
「沒說,我只聽到他提到了他姐姐。」
「岳人的姐姐?」
「嗯,」忍足略微回憶了一下,「我記得他姐姐好像叫做……向日裡奈?」
第252章 向日裡奈
說曹操曹操到這個詞大概是專門為向日岳人設計的。
當天放學, 澤田彌和忍足聊天時剛提到他,轉頭就接到了向日的電話。
「嗚哇彌醬我姐姐出事了啊啊啊……」
電話剛接通,向日岳人宛如號喪的聲音奔湧而來, 乍一聽還以為他姐已經當場去世了。
澤田彌被突然而來的衝擊波驚得一呆, 剛剛跨界溜出來找她的狐之助都被嚇醒了一跳, 條件反射地炸了個毛, 整只毛團腳一滑掉進了小蘿莉懷裡, 然後睜著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瞪著那個號喪的手機。
澤田彌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 和小狐狸一起等了五秒,又等了五秒,電話那頭的向日岳人還在干嚎。小蘿莉默了默, 把手機按了個擴音後放到了桌上,決定安靜等向日同學嚎完。
正值放學的時間段, 參加部活的同學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澤田彌和忍足侑士被向日這個電話拖著, 空蕩蕩的走廊裡就剩下他們兩人。周圍一安靜, 越發顯得向日岳人的號喪繞梁三尺, 幾乎外放出了循環音效。
忍足侑士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等了又等,發現向日岳人這段情感發泄似乎沒完沒了了, 終於忍不住打斷他, 「岳人,冷靜點, 先說清楚你姐姐到底出了什麼事?」
電話那頭抽抽噎噎幾聲終於停下, 「我姐姐, 我姐姐她昏迷了兩三天了,一直醒不過來……」
忍足侑士冷靜地繼續問,「醫院怎麼說?」
「醫院開了幾場會診, 什麼都沒有查出來。」向日岳人的聲音有些低落,他頓了頓,加了一句,「侑士,要不是那醫院是你家的我都想要罵人了。」
忍足侑士:「……」
我謝謝你給我這個面子哦。
電話那頭的向日岳人還在繼續,「大哥他們說多給醫生一些時間,可是侑士你們家醫院已經是國內頂尖醫療水平了,連你們家都檢查不出來的話……怎麼辦啊侑士,姐姐她不會是得了什麼還未發現的絕症吧。」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忍足只好輕聲安慰他。天底下哪來那麼多奇奇怪怪的絕症,他們家族沒有遺傳病史,向日裡奈又有定期到醫院體檢的習慣,就算真有什麼之前的體檢應該也會發現端倪。
「大哥他們也是這麼說的……」向日岳人在電話裡哭哭啼啼,「可是,可是我昨天發現他們去看大姐的時候帶了幾個和尚!和尚!!為什麼?難道大哥他們表面上安慰我實際上已經覺得姐姐沒救了提前做好了准備找來和尚給她做法事嗎?」
澤田彌:「……」
忍足侑士:「……」
狐之助:「……」
這個思路似乎有一點點清奇。
而且做法事就做法事,為什麼要特意把和尚帶到你姐病床前,難道是讓你姐姐看看滿不滿意嗎?不滿意咱們再換??
忍足侑士猛然發現自己也被向日岳人帶歪了,然而岳人同學毫無所覺,並且按照這個歪掉的思路繼續發散了下去。
「我昨天偷偷躲在門後面都看到了!那幾個和尚站在我姐病床前還遺憾地搖頭,為什麼啊?難道我姐連做法事的權利都不配擁有了嗎?難道姐姐她已經先走一步,成佛去了嗎?」
這位同學以一己之力讓她姐完成了從昏迷病重到入土成佛的全過程,忍足侑士懷疑再讓他說下去向日裡奈就該投胎了。
他低頭和身邊的澤田彌對視一眼,小蘿莉淺色的大眼睛也帶出了一絲懵逼。
忍足低聲和她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干咳兩聲打斷了向日的繼續發散,「岳人,你姐姐在哪間病房?現在方便探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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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第一醫院隸屬忍足醫療旗下,是關東地區醫療資源最好的綜合性醫院,所以忍足侑士不用問就知道向日裡奈被送到哪兒了。
兩人抵達住院部門口時,正看到向日岳人正站在樓下的花壇邊等他們,一頭鮮艷的紅發十分顯眼。
「彌醬,侑士,你們來了。」往日裡精神十足的少年有些焉噠噠的,他打了聲招呼,又自覺接過澤田彌抱著的百合花,轉身帶著兩人上樓。
忍足侑士手裡還拎著一個果籃,都是臨時讓家裡的司機准備的。他一邊跟在向日身後往前走,一邊問,「電話裡面說不清楚,裡奈姐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是莫名其妙昏迷,醫院也檢查不出什麼原因,做的所有檢查顯示都很正常。」
「昏迷的時間呢?誰先發現的?」
向日岳人按下電梯鍵,抽噎了一下鼻子,「三天之前,具體時間不知道,是酒店的工作人員發現的。他們把姐姐送到當地醫院,什麼都沒檢查出來,又聯系了家裡,才把姐姐接過來。」
「酒店?」
「嗯,姐姐當時在博多出差。」
電梯門打開。向日裡奈住的是VIP病房,有專用電梯,使用的人少,這一趟正好沒人。向日領著兩人往裡走,一邊繼續道,「還有一個同事跟她一起,但是那個人前一天晚上喝多了,醒來就發現自己在酒店,也不知道姐姐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博多?」忍足輕輕「嘶」了一聲,「工作嗎?裡奈姐膽子真大啊。」
「她跟我說過,是去觀看博多當地的山笠祭順便做一個采訪。」向日岳人回過頭,小表情有一絲茫然,「博多怎麼了?」
澤田彌也同時看了過來,眼瞳中是同樣的疑問。
忍足侑士被這兩雙純潔的眼睛看得一噎,「……你們平時不看社會新聞的嗎?」
向日岳人理所當然,「那是上了年紀的人才有的習慣吧。」
上了年紀的忍足侑士,「……你閉嘴。」
向日岳人:「???」
這倒霉孩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突然就被嫌棄了,並且感覺到十分委屈。
澤田蘿莉嘆了口氣,用一種包容的目光憐愛了他三秒,微微踮起腳摸了摸他那顆十分值錢的腦袋,然後才轉頭去問忍足,「侑士,博多怎麼啦?」
「博多是全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忍足侑士將向日扔到一邊,轉頭認真回答了他家小公主的問題,「據說那座城市有3%的人口都是殺手,這個職業在博多甚至有正規化的產業鏈,全國最頂尖的殺手基本都來自博多。」
「嘶……」向日岳人倒抽一口冷氣,「就像蝙蝠俠的哥譚那樣的嗎?」
忍足侑士:「……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
反正民風的確是一樣的淳樸沒錯。
這時候「叮」地一聲,樓層到了,電梯門安靜地在眼前滑開。向日裡奈的病房在醫院頂層,她的主治醫生不知道被誰告知了頂頭上司家的小少爺要來,早早帶著住院醫師和護士長等在了病房前,見到從電梯出來的一行人立刻迎了上去。
忍足侑士和主治醫生簡單交談幾句,了解了一下忍足裡奈的病情,的確是跟向日岳人說的一樣,醫院的檢查結果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所有數據都表明向日小姐的身體很健康,就像平時睡著了一樣,某些偏高的數值也保持在正常範圍內,甚至那些數值就算再高一些也不可能造成人體陷入昏迷狀態。」主治醫生苦笑,這幾天因為向日裡奈這個古怪的病情,醫院裡的專家們頭發掉了大把,撓破頭都找不出原因來。
忍足侑士面前這位原田醫生四十多歲,是忍足醫療旗下的醫生中年輕有為的代表,忍足也在某些重要場合見過他幾次。比起上次見面,原田醫生的毛發量肉眼可見地稀疏了不少。
忍足的目光不自覺地從他頭頂飄過,「您辛苦了。」
原田醫生替他們拉開門,一邊苦笑著自我調侃,「還行,還勉強能夠支持個幾年。不過如果頭發掉光了能讓我們找到向日小姐的病因的話,讓我現在下樓找個理發店剃個光頭都可以啊。」
然而在醫學領域,原田醫生禿了也並不能變強,他殘存的頭發苟得十分遺憾。
向日裡奈的病房面積挺大,且只住了她一個人。窗台前的桌上擺滿了來看她的人送的花籃和果籃,房間裡沒有多少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而是彌漫著鮮花和水果特有的自然芳香。
鮮紅色長發的少女就在雪白的病床中央安靜沉睡著,臉頰紅潤,的確是沒有半點病態,就像是睡著了。
原田醫生進門後接到了一個電話,似乎是有人找他。忍足侑士沒讓他為難,擺擺手讓他繼續去忙。他放下果籃,帶著澤田彌在病床前坐下,然後轉頭去看向日岳人。
紅發少年在病房裡找了個花瓶,正默默地抱著百合花往瓶口插。
進了病房之後,他的情緒似乎低落了許多。
忍足干咳兩聲,目光在房間裡一掃,找了個話題,「你還把筆記本帶來了?我還以為已經忘了下個星期要考試呢。」
正在插花的向日岳人猛然回頭,「什麼?下個星期要考試?!」
忍足侑士:「……是啊。」
「誰說的?!」
「……不是每年都這樣嗎?」
紅發少年扭頭去看澤田彌。小蘿莉正盯著病床走神,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回過頭,小臉上冒出一個「你們在說什麼呀?」的懵懂表情。
忍足侑士十分習慣地進行前情提要,「在說下個星期要考試的事。」
哦,澤田彌恍然地朝向日岳人點點頭,「是真噠。」
向日岳人臉上瞬間寫滿絕望,比之前知道他姐出事還要真情實感那種。
他恍恍惚惚地放下花瓶,又恍恍惚惚地走回病床前坐下,這倒霉孩子像是被刺激大發了,連目光都呆滯了。
忍足侑士有點無語,「你是什麼剛來學校不懂規矩的轉校生嗎?冰帝年年都有開學考,你還沒習慣?」
向日岳人幽幽轉過頭,「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習慣。」
他眼中充滿了學渣對學霸的怨念。
「……」,忍足侑士干脆換了個話題,「那個筆記本不是用來復習的,你放在這裡干什麼?」
「那是我姐姐寫的。」
向日岳人吸了兩下鼻子,把床頭櫃上的筆記本拿起來,默默地摸了兩下它的黑皮封面,「她很寶貝的,還偷偷藏起來寫不讓人看。我特意把它帶過來,每天來讀給姐姐聽,如果她聽到了想起沒寫完,說不定就醒了呢。」
不用說,這個靈感來自於各大電視劇。
忍足侑士想說電視裡都是騙人的,但是看著他低頭難過的表情,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擊他,勉勵了一句,「加油。」
向日岳人盯著病床低聲喃喃,「姐姐寫的還是很好看的。」
「嗯。」
「我想把它拿去找名取周一和敦賀蓮簽名。」
「嗯……嗯?」
忍足侑士對這個操作有點懵,聽到了熟悉的名字,澤田彌也從走神狀態重新被喚醒,茫然抬頭,「周一?」
「因為這本的兩個主角就叫做名取周一和敦賀蓮啊。」向日岳人抱緊了筆記本,神情還有些難過,「姐姐一定是希望改編成電視劇後能夠找他們來參演吧。」
……不,等等。
忍足侑士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他在自己腦海中豐富的知識儲備庫裡搜索片刻,臉色忽然變得有點綠。
「岳人,我問你一個問題,這本……有女主角嗎?」
「沒有啊。」向日岳人純潔地抬頭看他,「沒有女主角,故事是以敦賀蓮和名取周一的兄弟情為主線的。」
忍足侑士:「……」
神TM兄弟情。
此時此刻,忍足侑士想起了自己逛網上論壇時不小心看到的一個叫做明星rps同人的東西。
忍足開始回憶敦賀蓮和名取周一有過正式合作嗎?
沒有。
很好,看來裡奈姐萌的還是拉郎cp。
難怪她要躲起來寫不讓家裡人看啊!
然而她無知的弟弟不僅把她的小秘密翻出來公開朗讀,還試圖把它送到正主面前對她處以極刑。
此時此刻,在昏迷的向日裡奈的病床前正發生著這樣的對話。
「彌,你認識名取周一?」
「認識啊。」
「真的?那你能幫我把這本筆記本交給他,請他看完後幫我簽個名嗎?」
「好的呀。」
「太好了!就算姐姐昏迷了,我也一定會努力幫助她實現她的願望的!」
忍足侑士:「……岳人,可以了,作到這個地步就可以了,快點停下來吧!」
否則向日裡奈以前的願望是什麼他不知道,等她醒過來之後她每年的生日願望一定是打死你這個不肖弟弟啊!
第253章 巧遇
並不知道自己即將被幼弟賣了的向日裡奈還在安靜沉睡。
這對她來說說不定是件好事, 畢竟姐弟相殘也不是什麼好看的畫面。
要說起來,向日岳人這種憨逼性格也不是一日養成的。他目前是家中的幼子,上頭有一個年輕有為完美符合了大眾對大家族繼承人期望的大哥在前面頂著, 沒有家庭重擔的向日岳人自然衝著沒心沒肺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而現在, 帶頭寵小弟的向日裡奈收到了第一份孽力回饋。
向日岳人的大哥對即將發生的姐弟相殘一無所知, 他此刻正帶著助理、保鏢和主治醫生一大幫人, 在醫院門口焦急地等待某個跟他約好了時間的人。
九月份天氣已經轉涼了,沒有蟬鳴, 來來往往的車流嘶鳴一樣在往人煩躁的心情上撩火。
重型機車「吱呀」一聲停在醫院門口, 輪胎在地上碾出一道長長的印痕。
車上的人漫不經心地活動了一下肩骨,連人帶車微微朝右一傾,長腿觸地, 從車上翻身下來, 順手從車後拿出一束熱烈盛放的玫瑰。
向日大哥立刻帶人迎了上去, 「元一先生, 舍妹……」
來人單手把玫瑰抱在懷裡, 懶洋洋擺手打斷了他的話, 「見到人再說吧。」
向日大哥熟知他的性格, 聞言點點頭不再多說, 轉身領著他上樓。
VIP病房的專用電梯業務並不繁忙,很快就到達一層。一行人魚貫而入, 向日大哥的助理站在電梯角落小心地觀察著被自家老板鄭重請來的人。
他看起來很年輕,最多十七八歲,一頭燦爛的金發稍顯凌亂地支棱著, 修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側臉輪廓英俊利落,氣質卻莫名散漫。不太像被請來驅邪的陰陽師, 倒像街邊隨時有可能搭訕小姑娘的小混混。然而他的相貌又實在好看,生生把一身流氓氣質俊出了神秘感。所以如果他當真在街上搭訕某個小姑娘的話,小姑娘本人大概也會十分樂意的。
助理不太了解這人的底細,但深知自己老板性格,如果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他是不會大費周章地請人上門的。
只不過……
助理的目光在金發少年懷裡的花束上轉了一圈,有點不明白這一位帶著玫瑰花來醫院探病是什麼路數。
還是專門表白用的紅玫瑰。
助理默默安慰自己,玫瑰就玫瑰吧,好歹沒帶束白菊花來上墳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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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病房。
忍足侑士覺得自己這個朋友做得實在太夠意思了,為了向日岳人的家庭和睦,簡直操心得像個媽。
然而他的不肖兒子還不領情,嘟嘟囔囔著,「為什麼不讓我去找名取周一簽名啊,這可是我姐姐的願望!」
忍足侑士面無表情,「相信我,你要是真去了,你姐姐明年份的願望就是打死你沒商量。」
向日岳人震驚地看著他,不明白自己作為一個如此貼心的弟弟為什麼要被打死。
忍足侑士干脆不理他了,轉頭看向澤田彌。在他和向日岳人進行以上傻逼對話時,澤田蘿莉和狐之助一起四目注視病床,滿臉深沉地思考著什麼。
雖然小公主日常神游,對待周圍所有人都有一種照顧傻子式的優待包容,但她神游這麼久還是挺少見的。
「彌,」忍足侑士疑惑問道,「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
「……」澤田彌沉默了片刻,以一種探究的語氣特別學術地問道,「侑士,有長在草上的金魚嗎?」
忍足侑士:「……長在草上的什麼?」
「金魚。」澤田彌重復了一遍,然後生怕他聽不懂還加以解釋,「長在草上,還會叫。」
她眨了眨大眼睛,「這是不是就是金魚草?」
忍足侑士木著臉,「據我所知金魚草不會叫。」
「???」
澤田彌乖乖「哦」了一下,然後回過頭來,繼續和面前插在草杆上搖搖晃晃的金魚面面相覷。
金魚瞪著無神的大眼,張大圓溜溜的嘴巴,衝她長長一聲「嗷」。
蹲在澤田彌肩上的狐之助忽然爪子有點癢。
向日大哥拉開病房門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當然,作為一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他並沒有察覺到什麼不妥。病房依舊是那個干干淨淨的病房,向日大哥朝著應聲轉過頭來的幼弟笑了一下,溫和道,「岳人,這是你的同學?」
向日岳人揉了揉眼睛從椅子上跳下來,點點頭,自覺為雙方做介紹。
澤田彌默默把注意力從金魚身上轉移開,扭頭看向門口,然後她微微怔了一下。
在她目光盡頭,金發帶著墨鏡的少年也正安靜注視著她。
兩人對視了片刻,對方忽然三兩步走上前,單膝跪下,以一個極為經典的姿勢雙手捧上玫瑰,上揚的唇角勾起一抹不太正經的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呢,這是命運送給我的今天份的禮物嗎喵?」
「……」
話音落下,全場默了默。
向日岳人滿臉懵逼地看著這一幕。
玫瑰花,單膝下跪,命運的禮物……噫~告白???
「……」忍足侑士低頭看看少年捧著的路易十四,腦海中浮現出這種花的話語:我只鐘情你一個。
呵呵,很好。
他面無表情掏出手機准備報警。
不知道該不該阻攔的助理扭頭看向自己的老板,表情帶了一絲窒息。
全場凌亂中,大概只有忽然被人抱著玫瑰花告白的蘿莉本人是最鎮定的。
她低頭看看面前花瓣重紫只有花心泛著嬌艷紅色的鮮花,又看看單膝跪在面前的人,眨了眨眼睛,「土御……」
「嘛,雖然我的確也是土御門家出身,但只是一個學藝不精的旁支,還夠不上土御門的名號啦。」金發少年煞有介事地遺憾道,掩在茶色墨鏡後的眼睛衝著她別有深意地眨了眨。
學藝不精的旁支?
澤田彌有點懵,隨即恍然大悟。
原來你現在是這個樣子的設定嗎?
銀發小女孩深沉地點了點頭,一副「我懂了」的表情,乖巧地朝他笑了。
她好像忽然就開心起來,伸手接過他捧過來的玫瑰,還不忘認真勉勵道,「那你要加油呀。」
小蘿莉的眼眸清澈又明亮,笑容暖得像小天使。元一正面對上這個閃亮的笑容,嘴角一抽,雖然這個人設是自己做的,但依舊有些哭笑不得地應了聲「是」,有點手癢地想揉揉面前蘿莉的頭。
「咳咳……」見他們好像交流完了,向日大哥干咳一聲,把話題拉回來,「元一先生,麻煩您看看裡奈的情況。」
「啊哦。」元一回過神,在忍足侑士看變態一樣的目光中,他無奈地聳聳肩,往後退了一步回過頭。
似乎終於想起來自己是來干什麼的,他懶洋洋轉過身去看自己的病人。
視線落到病床上人的剎那,他的眸光忽然頓住。觀察了大概兩秒鐘,金發少年輕輕挑了一下眉。
一直在注意他的忍足侑士敏銳捕捉到了眼前的少年剎那間的氣質改變。像是表面平靜無波的川澤水波一蕩,露出一絲崢嶸,又像是某種遠古存在的巨獸睜開眼睛流瀉出一線金色眸光。
他好像忽然認真了一下,但也只認真了這一下而已。
忍足侑士微怔之後定睛細看時,眼前人已經恢復了玩世不恭的樣子。
「哎呀,這可有點麻煩呢。」
他一句話讓病房裡的人心全提了起來。
向日大哥忍不住道,「裡奈的情況很嚴重嗎?」
元一笑了笑,朝他伸出手,「檢查報告給我看看。」
向日大哥也沒在意他的回避,立刻從主治醫生那裡拿過報告給他遞過來。
安靜的病房裡響起元一「唰唰」翻動紙頁的聲音。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病床上的金魚。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這個人是被請來治它的,大頭金魚轉過了身體瞪著元一,圓溜溜的眼睛更加無神了。
澤田彌想了想,扭頭問肩上的狐之助,「你餓不餓?」
大頭金魚倏然轉過腦袋,朝她一聲「嗷」,叫聲提高了八度,十分污染精神。
狐之助還沒有回答,旁邊翻體檢報告的某人卻橫插進來接話了,「大小姐和這個小朋友餓了嗎?不如一會兒我請你們吃飯吧?」
他似乎十分熱衷於和澤田彌搭話,見小蘿莉轉頭看向他,目光落在他手裡的體檢報告上表現出一絲疑惑,立刻輕快地笑著解釋,「我在看向日小姐的身體數據,詛咒這種東西,雖然看不見摸不著,實際上在人體數據上還是有體現的,就算是我們也要善用科學嘛。」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你看得懂?」
金發少年瞬間垮了臉,「大小姐不要小看我啊,別看我這樣,我可是有京都大學醫學系研究生學位的。」
這話一出,不僅是澤田彌,其他人包括向日大哥都有些驚訝。
京都大學和東大常年爭鋒,單論醫學系還要壓東大一頭,全國範圍排名第一,堪稱地獄難度。真要說東大醫學系碩士也並不算特殊,但元一才多大?
只看外表完全看不出是個學霸的金發少年揚了揚手裡的體檢報告,低頭看著澤田彌笑嘻嘻道,「沒辦法呀,有沒有才能的區別就是這麼殘酷,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只能換條渠道試試了。」
這話勵志得簡直不符合他的氣質,連覺得他是個蘿莉控變態的忍足侑士都忍不住對他側目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這人就嬉皮笑臉地蹲下來,一手拿著檢查報告往面前一遮試圖抄答案,「來,大小姐,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
澤田彌無奈地看著他,「不可以作弊哦。」
「哎呀,反正靈視就是用來作弊的嘛。」
元一擺擺手,說得很是瀟灑,好像靈視是他的一樣。他拉著小蘿莉走到一邊,低聲嘀嘀咕咕了半晌,不時發出「哦?」、「這樣啊!」的驚嘆。
向日大哥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一直安靜地等在一邊,視線在被元一拉著說話的銀發小女孩身上微微頓了頓,又不著痕跡地劃開。直到一大一小似乎是說完了,他這才走上前。
「元一先生,不知道裡奈到底是什麼情況?」
「嗯?這個嘛……」金發少年懶懶散散地伸了個懶腰站起身,又扭頭盯著病床看了片刻,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幾枚疊好的符篆遞過去。
「壓在你妹妹枕頭底下。她暫時沒事,我要先去她出事的地方看看。」
老實說從他進門以來的一系列舉動,怎麼看怎麼像來騙錢的神棍,但向日大哥似乎半點沒懷疑的樣子,不但恭敬地接過那幾張破紙收好,還配合關心道,「您是說博多?」
「哈?在博多嗎?」那一瞬間元一墨鏡後的眸光有些深,但很快他就恢復了懶散的樣子,極其自然地轉向澤田彌道,「就這樣吧,收工了,大小姐我們去吃飯吧。」
澤田彌:「……」
忍足侑士:「……」誰要跟你一起吃飯啊!
第254章 博多
向日大哥禮數周全地將名為元一的陰陽師和澤田彌一行人送下了樓, 甚至安排了幼弟向日岳人將他們送到醫院門口。
隨即他回到病房,非常聽話地把元一塞給他的那幾枚折紙拿出來,細致的放到向日裡奈枕頭下。
陪了全程的主治醫生木著臉站在病房角落看他們搞迷信活動。
向日大哥的助理看著他的動作, 有點遲疑地開口, 「老板……」
「覺得元一先生是個騙子?」向日大哥頭也不回,似乎猜到了他要說什麼。
「額……」助理斟酌地道, 「如果裡奈小姐真的是詛咒方面的原因, 我們可以請到土御門本家的人來看看的。」
言下之意還是覺得剛剛那個金發少年有點不靠譜。
向日大哥輕輕笑了, 他溫柔地給自己妹妹理了理散落在枕邊的長發,和妹妹同色的鮮紅碎發劃過眼角遮住了他此時的表情。
不怪助理,元一其人的確是從上到下都寫滿了不靠譜的氣質,一口古裡古怪的九州腔, 言行舉止無一不像個流氓混混,有點智商的人見到他都得先懷疑一下。
向日大哥原本也是「有智商」的一員,如果他沒見過那個人殺鬼的樣子的話。
惡鬼鮮紅的血液濺射飛舞, 站在一地殘肢中間的人掛著囂張又鋒利的笑, 仿佛一把經過千錘百煉的長刀, 一旦出鞘,必要飲血而歸。
「土御門旁支?呵……」
傻子才會相信那個人真是什麼不受重視的旁支。
向日大哥又想起剛剛那個讓元一都恭恭敬敬的小女孩, 只在腦海中過了片刻就當做不知道一般把這件事放在了一邊。
裡世界的水不是那麼好趟的,他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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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一真的請澤田彌和忍足侑士一行人吃了頓晚飯。
在忍足侑士覺得這家伙要死皮賴臉地賴上來的時候, 這人又忽然表現得十分規矩,吃完飯就干脆利落地道別離開,連聯系方式都沒要,好像一開始積極湊上來的熱情是假的一樣。
看著金發少年瀟灑地揮揮手走進夜色的背影,忍足默了默, 把他扔到一邊,回頭問澤田彌,「回京都嗎?」
因為聖杯戰爭的余波,最近的地上地下各方勢力實在動蕩而夠嗆。雖然沒人敢將這些瑣事搬到澤田彌面前來,但是因為各方的震動造成的混亂,陰陽道方面含蓄表示了希望小殿下空閑的時候來京都坐鎮一下的期望。
這個要求挺好滿足,畢竟澤田蘿莉回晴明神社也跟回家了差不多,但是今天在見了向日裡奈之後,她忽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侑士,」她眨了眨眼睛,「我們去博多吧。」
忍足侑士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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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澤田蘿莉大部分情況下都很好安排,乖乖的好像又軟又萌。但實際上她萌是真的,但性格一點都不軟。
就比如現在,她做了決定要去博多,就迅速地搞定了自己的監護人。
「我讓狐之助把小夜送過來。嗯嗯,他特意跑過來就是通知我連連已經醒了……有點事想去看看嘛……好噠我會小心的。」
澤田彌掛了電話,她旁邊的忍足侑士也剛好收起手機走回來,他似乎對澤田彌能夠搞定自己監護人這件事毫不意外,已經預先安排好了助理和保鏢。
兩人直接上車出發,忍足家的人會在路上跟他們會和。
忍足:「跟草薙哥說好了?」
澤田彌點點頭,懷裡還抱著狐之助剛剛空投過來的小夜左文字。雖然跟時之政府簽了合約,但因為年紀和自身狀態的關系她還沒有正式開始鍛刀,目前本丸中的刀劍都是之前一連串意外事故中碰巧撿到的,且大部分付喪神都在暗墮的邊緣徘徊,京都大戰結束之後就紛紛陷入沉睡。
按理說刀劍付喪神的暗墮過程基本是不可逆的,當初時之政府在檢查過這批付喪神的情況時都已經准備勸澤田蘿莉放棄了,但沒想到他們在本丸中沉睡了一段時間後居然開始慢慢恢復了。到目前為止,時之政府還沒找出是什麼原因,正打了雞血一樣開了新課題加緊研究。
小夜左文字是當初那批付喪神中污染程度最小的,狐之助突然跑回來找她就是來告知小夜已經醒過來了,澤田彌准備到了博多再把他召喚出來。
車子的副駕駛坐著半路接上來的助理,忍足隆一暫時在東京走不開,遂把助理扔了過來看孩子。
「按照澤田小姐的要求,我們定的還是向日小姐來博多時住的酒店。但是她昏迷時睡的504號房已經被人搶先預定了,我們只定到了她隔壁的房間。」
助理坐在前面一絲不苟地做彙報。
澤田彌表示沒關系,先去看看再說。
向日裡奈好歹是向日家的大小姐,雖然她半途不務正業地跑去當了記者,並且當得兢兢業業很有些為了偉大事業奮鬥終生的情操,但平日吃穿用度的習慣擺在那裡,她來博多出差,住的還是當地最好的酒店。
他們到達博多時已經將近九點,夜幕籠罩,城市的燈火將天空照得通明。
一行人從車上下來,進了酒店,助理去前台拿房卡,澤田彌和忍足侑士在門口等了等。此時坐在外面的人很少,酒店大堂空蕩蕩的,連中央的小型噴泉的水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小蘿莉的視線環繞大廳一圈,忽然在等候區的沙發上方發現一個十分熟悉的後腦勺。
「九月份木星位移,即將進入魔蠍,松井小姐你是火星天秤,出行要當心交通意外或安全呀喵,有人陪在身邊就最好啦……」
澤田彌:「……」
某人坐在那裡滿口胡扯,而他對面的小姐姐十分配合地開始緊張,「真的嗎?博多最近的確不太安全呢,我看到好幾條類似的新聞了。雖然新聞上說是新冒出來的殺手,但是現場的死狀太可怕了,我們都在猜測是不是妖怪什麼的……」
聖杯戰爭才結束沒多久,雖然政府極力壓下消息,但是這麼大的亂子也不是好掩蓋的,私底下神神叨叨懷疑的人真不少。特別是世界OL啟動更新程序後,靈氣開始復蘇,雖然大妖怪還沒影子,但各種各樣無害的小妖怪開始在全國各地冒出來,靈異事件也不斷增多。
這也是政府開始討論要不要重新建立陰陽廳的原因,畢竟堵是堵不住的,現代社會信息流動大,沒人是傻子,干脆把這個蓋子揭開更好處理。
比如現在澤田彌正面撞上的這個撩妹現場裡,被撩的這個小姐姐很顯然就是對靈異事件半信半疑,但還是偏向妖怪存在的狀態。
她對面的人摸了摸下巴,神色認真,「啊,這樣說的話,松井小姐你的姓氏屬水木,木星位移即將衝突本地風水,你現在的狀態的確是比較容易吸引邪祟呢。」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西方的星座玄學扯到東方風水命理,澤田彌簡直驚呆了,並且順手戳了一下身邊的忍足侑士,邀他一起來共賞奇觀。
忍足一抬頭看到那個金燦燦的腦袋,啞然了片刻。
他長長嘆了口氣,有種這人怎麼陰魂不散的郁悶。
某位十分具有江湖騙子氣質的陰陽師沒發現身後那兩道深沉的注視,還在認真積極地撩小姐姐,被撩的小姐姐也相當配合。
「我定的房間只住了我一個人呢,我有些害怕,元一君……」小姐姐含蓄地隱下了後半句話,遞出一個別有深意的眼神。
元一抓了抓頭發「哈哈」一笑,拿出手機,爽快道,「松井小姐你的郵箱是多少?」
他略微低了頭,燦爛的金發擦過修挺的鼻梁,淡藍色墨鏡摘了下來掛在胸側口袋,襯衫一路往下開了四顆紐扣露出緊致好看的肌肉線條,整個人英俊又利落。
松井小姐怦然心動,心跳都加快了幾拍,報出自己的聯系方式。她看著對面的少年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幾下,不一會兒她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郵件提醒。
元一抬起頭,朝她露出一個十分帥氣的笑容,「我給你發了一段《金剛經》,晚上拿回去播放,就不會有妖怪近身了。」
松井小姐完美的笑容裂開一條縫,「……誒?」
澤田彌、忍足侑士:「???」
元一笑容陽光爽朗,「放心放心,這是我盯著延歷寺的老和……高僧親自念的,絕對有效果!」
松井小姐:「……」
她艱難地張了張口,「那……謝謝你了。」
元一:「不用不用。」
松井小姐看著他的帥臉,不舍地繼續掙扎,「可是,這裡畢竟是博多呢,也有可能真的是出了一個嗜好特殊的殺手,我一個人實在……」
元一遲疑片刻,扭頭打量了一圈大廳,「這家酒店的安保系統還是不錯的。」
「……」松井小姐負隅頑抗,「但我還是有些害怕。」
「這樣啊。」元一似乎思考了片刻,然後恍然大悟,站起身,「我知道了。」
松井小姐的眼睛亮了,並且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眼少年起身時從襯衣領口一晃而過的線條優美的腹肌。
然後她就看到元一衝她嬉笑道,「松井小姐一個人的確不安全,我送你去警察局吧,就算博多的殺手再囂張也不會跑去警局殺人的。」
松井小姐:「……」
松井小姐感到了絕望,她望著面前笑容陽光的金發少年,虛弱地搖了搖頭,「……不,不用了。」
「誒?真的不用嗎?我在警局那邊有認識的人,讓你在那邊待一晚還是沒有問題的。」元一繼續堅持。
「不,仔細想想只是一個晚上而已,而且這家酒店的安保的確還不錯……」
松井小姐努力地謝絕他的好意,然後步伐恍惚地走了,背影十分憔悴。
澤田彌:「……」
忍足侑士:「……」
旁觀了全程的兩人目送這個可憐的妹子上了電梯,然後齊刷刷轉向元一。
這位外表十分不良的陰陽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回去,正吊兒郎當地趴在沙發背上,小臂往前垂下,十分沒有坐相。他笑容懶散地朝兩人一招手,顯然是早就發現了他們,「喲,大小姐,忍足君,又見面了。」
這人姿態之閑散隨意讓人忍不住懷疑他剛剛的「精彩」表現是真的還是裝的
無視了其他人狐疑的目光,元一笑嘻嘻地對澤田彌道,「大小姐是來旅游的嗎?」
澤田彌爽快回答,「不是啊,是和元一一樣來找讓岳人的姐姐昏迷的東西的。」
元一:「……」
講真,你這樣說話我瞎話就編不下去了啊。
他腦子一轉,估摸著這只蘿莉是勸不回去了,於是眨了眨眼睛調轉思路,「那大小姐要跟我一起嗎?」
澤田彌:「好呀。」
然後她繼續道,「那我們先去岳人姐姐昏迷的房間看看吧。」
說完一雙大眼睛亮亮地注視著他,似乎在等待他拿出那張被提前預定走的房卡。
元一:「……」
莫名感覺自己被算計了,但拿不出證據……
他和面前的銀發蘿莉對視幾秒,忽然笑了,轉過身帶路。
「跟我來吧。」
第255章 原田市長
504號房間沒有查到任何問題。
好在幾個人早就對此做好心理准備, 轉了一圈就散了。
但某位說好要跟他們一起調查的陰陽師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助理出於職業道德,早餐時間去敲隔壁房門時遇到路過的酒店服務生才知道這人沒亮就出門了, 並且走之前完全沒有要跟他們打一聲招呼的意思。
助理:「……」
昨天看到那家伙一本正經調戲人家小姐姐的時候他就該猜到他是這麼個貨色!
「怎麼辦?」他請示澤田彌。
小蘿莉彼時正坐在餐桌前喝牛奶, 她想了想,「不用管他。」
正好助理也並不想管, 於是他轉眼就把那個不靠譜的陰陽師扔到一邊, 開始安排今天的行程。在沒有多余線索的情況下,他們准備先照著向日裡奈在博多的路線再走一遍, 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異常。
穩妥起見, 助理還在本地找了一個私家偵探, 提供消息的同時臨時客串一下導游。
.
警固公園。
「我找向日小姐任職的報社詢問過, 向日小姐來博多主要是兩個任務, 一個是即將開始的博多市祇園山笠祭,另一個就是對即將換屆的博多市長進行采訪。」
廣場中央,西裝筆挺的男人正拿著麥克風對人群做演講, □□車周圍聚集了很多人觀看, 還有不少舉起手機拍照的, 風流倜儻的原田市長儼然成了博多有名景點之一。
澤田彌一行人遠遠看著這個盛況,並沒有靠近,助理拿著筆記本正繼續說著收集到的資料,「向日小姐到博多的第一天就和市長約好時間,完成了采訪。之後和同事一起去了中州大廈的一間會所, 從會所出來時間將近凌晨, 當天晚上回賓館之後就出事了。」
忍足:「查過那家會所嗎?」
「向日裡奈出事當天向日家的人就去查過了,會所的確有一些涉黑的背景,但是向日小姐當天是和同事一起, 兩人喝的酒基本上是一樣的,另一個人並沒有出事,從向日小姐的血液中也沒有檢查出導致昏迷的藥物成分。」
忍足家的保鏢們四散開將一行人圍在中間,助理彙報情況時澤田彌正蹲在花壇邊上喂鴿子,狐之助把小夜送過來就回了本丸,昨晚召喚出來的小夜左文字安靜立在她身後。負責給他們當導游的私家偵探不知道是童心未泯還是實在閑得無聊,和澤田蘿莉蹲在了一塊兒。
「所以從表面上看的話,向日小姐的昏迷應該是和那間會所沒有關系。」
忍足侑士低下頭,看到澤田彌灑下最後一把面包屑,然後拍了拍手,抬起頭盯著不遠處的□□彩車。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博多市長正西裝筆挺地站在車頭。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他們的小公主殿下好像不太喜歡這位市長先生。
忍足侑士:「博多這位市長呢,查過他的底細嗎?」
被忍足隆一派來看孩子的這位助理十分有能力,聽到忍足問起立刻就開口講解,顯然是早有准備。
「博多市的現任市長原田正太郎是演員出身,身後沒什麼太大背景,但是外形和口才很好。今年博多市長換屆選舉,他在民意調查中支持率很高,沒有意外應該會連任。」
忍足侑士有點詫異,「沒有背景?」
按照日本社會階級的固化僵硬程度,沒有背景卻坐到了市長的位置,那這個人可真不簡單。
助理輕聲說,「對外的確一直表示沒有背景,但是有小道消息說這位原田市長和博多本地的□□組織有聯系。」
「關於這一點,前段時間博多市出了一個新聞,一位掃黑組的刑警被發現在家中上吊自殺。新聞報導拍到他留下的遺書,遺書中寫到他是害怕挪用證物的事被發現,所以畏罪自殺。」
說到這裡助理頓了頓,笑容有點古怪,「偽造遺書的人一定對刑法和警察系統不了解。」
蹲在地上喂鴿子的偵探抬起頭,似乎對這個話題有些好奇,「你覺得遺書是偽造的?」
「關於刑警挪用證物的立案標准其實非常模糊,畢竟刑警的確是對證物有扣押權的,要證明對方將其挪作私用非常麻煩,這其中有很大的操作空間。另外一方面,即便真的被立案調查了,這種案件的結果一般是停職,最多判個幾年刑,遠不到要自殺的程度。」
助理解釋,「我詢問了福岡警察系統內的熟人,據說這位刑警在業內的風評很好,結合他所在的職位猜測,很有可能是查到什麼東西被滅口了吧。自己治下出了這樣的事,博多市的市長不可能還坐得住,除非他和動手的人是一伙的,他和博多市地下組織有牽扯的消息並不像空穴來風。」
能夠從海量的信息中挑出這個最有疑點的新聞,並且和市長的背景猜測聯系起來,這個助理的能力和敏銳度可見一斑。
私家偵探若有所思地看了被嚴密保護起來的兩個小孩子一眼。
「但還有一點說不通。」助理繼續說,「博多市長和地下組織有牽扯應該並不關向日小姐什麼事才對,他何必要對她下手,惹上向日家這個龐然大物呢?」
「我記得那位小姐是記者吧。」偵探跟上節奏,並且提出一個猜測,「如果是她在采訪過程中發現了端倪,想要把這件事報導出來。原田市長要阻止她,又不能像對付那個刑警一樣把她殺了,所以干脆讓她沉睡閉嘴別說話,等市長換屆安全過去,他就能騰出手來處理這件事了。」
「……」助理回憶了一下向日家大小姐正義感爆棚的性格,發現這個猜測居然很有可能。
偵探繼續道,「關於這位市長是否有問題這一點,其實可以先試探一下。」
助理的思路不知不覺被他帶著跑了,聞言下意識道,「怎麼試探?」
偵探剛要開口,忽然間「嘭」地一聲,廣場上炸開一聲巨響。
距離旅游車不遠的花壇炸裂,衝擊波橫掃而過,現場寂靜了一秒,尖叫聲倏然爆發。
忍足家的保鏢迅速將雇主圍了起來,警惕地掃視四周。澤田彌幾人怔了一下,齊齊扭頭看向偵探。
「……」在富含各種意味地目光注視下,偵探拒絕掉了這個鍋,「這可不是我安排的。」
爆炸聲響起時,市長第一時間躲進了車裡,金色的結界光芒應聲張開,在陽光下如細密的絲弦。
澤田彌回頭正好看到這一幕,「咦,結界?」
她話音還沒落地,一直安安靜靜站在她身後的小夜左文字忽然暴起拔刀。
雪亮的刀光如破開空間的閃電,刀芒暴漲,將一只紙鶴一分為二。冷銳的殺氣和刀尖一起轉瞬而至,抵在一人的脖頸前,急促的風壓未收住去勢,在那人皮膚上衝開一條細如絲弦的刀口。
一滴鮮紅的血液凝在刀口末端,來人乖乖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姿勢,「大小姐,早安,我就是來打個招呼。」
澤田彌:「……」
小蘿莉十分誠懇地問,「好玩嗎?」
元一用更為誠懇的表情看過來,「不是很好玩。」
澤田彌:「那下次還玩嗎?」
元一:「……」
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現在像個被長輩教訓的熊孩子。
在澤田彌的示意下,小夜左文字收起刀,又安安靜靜地縮回她身後,偵探先生感興趣地朝他看了好幾眼。
元一怏怏地蹲下去回收自己剛剛放出來的被劈成了兩半的紙鶴,頭頂上落下小蘿莉略帶疑惑的問話,「那是你做的?」
「啊,試探一下那個市長是什麼反應。」
他的手指觸到紙鶴邊緣,指尖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元一動作一頓,挑了挑眉,換了個邊捏起紙鶴的翅尖,湊到眼前觀察了片刻,發現紙鶴被刀芒掃過的地方籠著一層晦澀的氣。
這個發現讓他眸光一凝,下意識看了一眼澤田彌身後的付喪神。
這時廣場上的混亂已經漸漸平息,終於有情緒冷靜的人發現想像中的火光和濺射的石屑並未出現,原以為被炸碎的花壇還好好立在原地,方才的巨響像個只有聲音沒有效果的惡作劇。四散的行人茫然往周圍走了幾步,左右尋找發出聲音的音響。
這時候,□□車的車門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穿著深藍色狩衣的女孩子。
她下了車徑直跑到花壇前,彎腰從茂密的枝葉間找出一枚只剩下半片的符咒。她盯著符咒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抬起頭左看右看開始找人。
「嘶。」元一剛把紙鶴塞進口袋,抬頭就看到了這一幕。他動作迅速地閃到一個保鏢身後,「勞駕,借我躲躲。」
澤田彌看看少女又看看他,「你認識的?」
「啊,本家的人。」
他躲的方位十分巧妙,恰好用保鏢大哥壯碩的身體擋住了視角,陰陽師少女沒找到要找的人,臉色有些不太好看。她在花壇邊上站了一會兒,還是轉頭回車上了。
直到□□車開走,元一才慢悠悠從保鏢身後走出來。
「居然隨身帶著一個陰陽師,這個市長好像的確有點問題啊。」
他摸了摸下巴,「難道他之前遇到過什麼事了?」
助理也沒在意他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人的事,既然在這裡遇到了,秉著不管行不行好歹問一問的態度,保持著社交禮儀微笑道,「元一先生和那位陰陽師是一家人吧,能夠私下找她詢問一下情況嗎?」
「我跟她不太熟來著。」元一頭也不回地說,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位可是本家這一代備受重視的天才啊喵,普通人都找不到她出手,這個市長真有意思。」
偵探似乎對他說的「本家」有點好奇,「元一君是哪個家族?」
「土御門。嘛,不過我只是一個不成氣候的小人物,還擔不起這個姓氏。」元一回過頭,略顯誇張地聳了聳肩,「本家陰陽師出任務都有規矩,不會透露委托人的情報,所以就算我找上門她大概也不會理我。」
說得這裡他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往下壓了壓。
話雖然如此,但如果是某位小祖宗開口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件事只看她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