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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清穿)清穿之佟皇貴妃》作者:則美【完結+番外】

第46章

  香瓜立即跪下, 「娘娘,奴婢不敢說謊,我們娘娘瞧著……瞧著不太好。」

  田蜜心想果然如此,讓人拿了自己的印章對牌去藥庫。

  隨後想了想, 坐著轎子去了回春墅。

  田蜜去了, 貴妃和其他兩位妃子不得不換了衣服跟著一塊來慰問。

  德妃不想見這群看笑話的。她堅持認為這是昔日的老對頭來看自己的笑話。田蜜是為了確認德妃的病情, 宜妃就純粹是看笑話來了。

  德妃裝作睡著了, 太醫松開手,宮女把德妃的手腕放在了帳子後面,跟著太醫來到了屏風前。

  田蜜問:「如何啊?」

  太醫斟酌了一番,「心脈之疾已回天無力, 臣已經盡心了。」

  這意思就是大限將至了,宜妃不敢相信, 這德妃這麼能蹦跶, 怎麼就這麼突然,按道理說天下人都死了,這禍害說不定還活著呢。甚至數次危機她都逃脫了,怎麼……這也對, 這是天要收人,誰都攔不住。

  惠妃還納悶呢:只聽說她偏頭疼,怎麼扯上心疾了。

  貴妃忍不住看了一眼皇貴妃,低下頭,臉上沒表情了。

  田蜜沒空觀察她們,她心裡目前在想各種辦法,如何才能讓四阿哥和自己繼續做母子,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站起來, 「諸位,本宮去老祖宗跟前說一聲,這可是件大事。」

  幾位妃子站起來送她出去了,看著皇貴妃的車架走遠了。幾個人回頭看了看德妃的屋子,貴妃惦記兒子,直接回去了。

  惠妃心想,自己馬上就要去塞外了,如果這會去痛打落水狗,假如皇上對德妃還有一分情,就看不起自己這樣的。沒必要為了嘴上痛快丟了到手的美差,所以也走了。

  宜妃是挺想跟德妃聊聊的,只不過在德妃那裡,人之將死未必其言也善,如果這賤人臨死給自己挖坑了怎麼辦?

  所以她也帶人回去了。

  德妃半夜醒來,覺得自己渾身難受,連最近慢慢轉好的偏頭疼都開始加重了。她忍不住哼唧出來,守在一邊的香瓜醒了,趕快問:「娘娘,哪裡難受?」

  德妃忍不住叫了起來,她翻滾著,疼的抓自己的心口,娘娘們的指甲本來就是尖的,有個說法是指甲就是福氣,剪掉了指甲就是減掉了自己的福氣。宮裡的娘娘都帶著護甲,為的就是保護自己的福氣。

  德妃也是如此,她的指甲尖利,撓了幾下,把皮膚抓的全是血印子。

  這個時候腿上很疼很癢,她忍不住叫宮女,「快給我抓一抓。」

  香瓜摁著她的手,讓她別亂抓,對身後的宮女說:「冷著干嘛?快著點。」

  被宮女抓撓了幾下,根本無法緩解疼癢,她一腳踢開了宮女,掙脫了香瓜,幾下把腿上的皮抓了一塊下來。

  宮女們嚇得尖叫,隔壁的貴妃被驚醒,抱著兒子讓人捂著他的耳朵,忍住說出來,「冤孽啊冤孽,這就是前幾天不敬菩薩帶來的業果,罪過罪過,菩薩保佑信女……」

  衛貴人伴駕去了,惠妃醒了換好衣服才去看八阿哥。八阿哥和乳母一起睡,睡得和小豬一樣,在對門九阿哥的哭聲中吧唧吧唧嘴。惠妃看他這個樣子,好笑之余也忍不住上手捏捏他的腮幫子,「咱們八阿哥將來肯定能成大事,這可睡得可真安穩。」

  宜妃差點被兒子的哭聲逼瘋,她披著頭發跑出來,裹著衣服一陣風一樣進了德妃的屋子,怒氣衝衝的吼了出來,「你們滿屋子奴才都是死人啊,都不會……佛祖啊!」

  她一眼看見德妃血淋淋的站在屋子中,還在不停地抓自己,宮女們嚇得抱在一起。

  宜妃和她帶來的宮女一起尖叫了起來。

  夏天的衣服少,田蜜穿上平底鞋披了披風過來了。她剛進回春墅的大門,就聽見人群中有個太監說:「黃常在找回來了。」

  田蜜讓人拉他下去給十個嘴巴子,這不是傳謠言嗎?到時候這話傳出去,外邊沸沸揚揚,你小子還有命在嗎?

  她立即命令封閉這裡,嚴令任何消息傳出,宣太醫和醫女趕快進園子。順便派人給溫柔鄉裡的皇上報信。

  宜妃哆嗦著過來了,嚇得眼淚汪汪的,「娘娘,你沒看見,嚇死人了。」

  田蜜沒搭理她,問周圍:「德妃的大宮女香瓜呢?」

  香瓜出來的時候,衣服被撕爛了,臉上脖子上全是血印,她一身狼狽的見禮,「拜見娘娘。」

  「到底是怎麼了?剛才不還好好的?」

  「我們主子說她身上癢,一直撓……就成了這樣了。」

  田蜜還沒說話,屋裡面又叫了起來,隨後有個宮女連滾帶爬的出來,「娘娘,我們主子把自己撞暈了。」

  田蜜松一口氣,「讓她們接著催太醫,讓太醫走快點。」

  這下值班的太醫全來了,根據醫女的口述,一致認為是皮外傷,開了藥膏,又囑咐把病人的手腳裹上棉布捆起來,讓她沒機會抓自己。

  皇帝沒來,也沒派人過來。這幾位宮妃就品出味來了,互相對視了幾眼,心想德妃是鼓破萬人捶,這下要吃苦頭了。

  當天夜裡,德妃又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發現自己全身被束縛,身上不知道裹得什麼,刺刺的疼。

  她頭疼欲裂,又覺得肉裡像是有小蟲子在爬,很想抓一抓。

  她動了幾下,趴在她床邊的香瓜醒了過來,「娘娘,您醒了。」

  「其他人呢?」德妃問的時候看了看周圍,屏風上一坨一坨的褐色東西,看樣子像是血,帳子被扯下來了。架子上空空的,上面擺著的瓷器不見了,這屋子已經不成樣子了。

  「咱們宮裡的其他人都在外邊上藥呢。」

  「香瓜,我太癢了,幫我給我抓抓,到底是怎麼了?」

  「您把自己抓成這樣了,還嚇著了宜妃娘娘。太醫來過了,說您這樣只能靜養。諸位娘娘說這裡有小阿哥,您這個樣子嚇著阿哥就不好了,明天一早咱們搬出去。」

  「憑什麼!」

  「憑您這個時候人不人鬼不鬼啊,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您怎麼能跟幾位阿哥比呢?您說是不是?」

  德妃覺得香瓜的口氣變了,變得無比諷刺,那個天真爛漫的香瓜這會變得面目可憎,她冷笑著,「怎麼,看著我成這樣了,想要棄我而去?」

  香瓜悄悄的松開了綁著的帶子,並不回答。

  德妃忍著頭疼肉疼皮膚疼,心中猛的一跳,忍不住疾言厲色的問:「你是誰的人?」

  「平貴人托奴婢給您問好,她說她等的太久了,想讓您早點去和她一起走黃泉路呢。」

  「赫舍裡氏?」

  「是啊,後宮的娘娘怎麼能跟阿哥比呢,誰都比不過阿哥,所以她給六阿哥抵命了。可她不服啊,一口氣不咽下去,算得上死不瞑目。」

  「賤人,她殺了我的六阿哥……」德妃掙扎了起來,帶子松了,在她的掙扎之下漸漸松開。德妃滿腔恨意,「賤婢,我這就送你和你主子團聚。」

  「娘娘,您難逃一死,如果是我報仇,我讓您慢慢的爛了,讓您受盡白眼。可是再不下手就沒機會了,您快沒命了,您知道誰在我之前下手了嗎?是皇上啊,您干什麼不好,非要弄出一個祥瑞,祥瑞這東西是可以隨便炮制的嗎?」

  德妃已經掙扎出來了,她一下子撲到香瓜身上,「我要撕爛你的嘴,不許這麼說,不許,皇上會傳位給我兒子,我兒子是將來的皇帝。」

  「果然啊,你瘋了……平貴人說你沒讀過書,只有小聰明,大是大非向來不懂……」

  兩個人撲打在一起,撞到了遠處的燈盞,平時這裡用的是蠟燭,今日用的卻是油燈,燈油倒在桌子上,瞬間燃燒起來。

  屋子裡發出沉重的響聲,院裡的宮女看到德妃的屋子裡紅彤彤的一片,尖叫著讓諸位娘娘出來。

  這會來不及收拾財物,宜妃和貴妃各自抱著兒子跑出來,八阿哥被乳母抱在懷裡。一回頭,德妃的屋裡燒起來了。

  這裡就是臨湖的房子,大家一起救火,折騰了一兩個小時,終於把火撲滅了。

  不止是田蜜來了,四阿哥也被叫了過來。太皇太後年紀大了,派出了蘇麻喇姑過來看著。

  一群人在晨光熹微中看著兩具焦屍被抬了出來,四阿哥神色難辨,他掀開衣袍跪了下去,院子裡的宮女太監同時痛哭出來。

  田蜜松口氣,其他人也跟著把這口氣喘了出來。尤其是榮妃,她覺得菩薩是保佑自己的,德妃終於死了,自己終於不怕她了。

  皇帝的態度是:趁著去塞外前把德妃的後事辦妥當。田蜜覺得:把後事辦完也能毫無牽掛的去塞外了,順便帶兒子去撒撒心。

  德妃的死對於後宮來說是一件好事,嬪位上的娘娘們都盼著升職。除了宜妃還偶爾想起這個老冤家之外,宮裡已經沒這個人的痕跡了。

  倒是太皇太後覺得香瓜是個好奴才,特許她和德妃一同入葬妃園。還給了她家人了不少賞賜,親口說「是個忠心的奴才。」

  這裡面留下了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首先就是為什麼屋子裡燃燒的那麼迅速?為什麼德妃得了心疾?為什麼那麼多人半天都撲滅不了一場火,為什麼兩個人在火中沒有呼救……

  還有就是德妃用了什麼辦法嚇壞了榮妃,讓榮妃對她退避三舍。

  隨著一場大火,一切都終結了。反正結果是每人都能接受的。四阿哥難受了好幾天,後來又重新去讀書了。

  對於四阿哥的歸屬,皇帝不說,田蜜不問,只需要全身心的養兒子就夠了。

  這件事過去沒多久就立秋,京城還特別熱呢,聖駕就要起行。還沒去過草原的田蜜就把所有心思放到了將要舉行的木蘭秋狝上。

  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過一把騎馬的癮呢?


第47章

  在古代, 驢友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

  就算是田蜜,有這麼多人伺候,飯來張口衣來伸手也覺得旅行是一件很要人命的事情。

  聖駕出了京城,大隊人馬遇上稍微平坦一點的土路就能踩得坑坑窪窪。

  皇帝的交通工具有大半間房子那麼大, 裡面有桌子板凳可供他路上辦公。但是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 哪怕田蜜是皇貴妃, 照樣要坐很顛簸的馬車, 馬車又是木輪子,又沒有什麼防震措施,在坑坑窪窪的路上不停的顛簸,田蜜感覺自己被顛簸的五髒六腑就要吐出來了。

  再加上前一段時間這片地方下過一場雨, 道路上本來就泥濘不堪。大隊人馬踩過去之後,田蜜聽說有人的車輪子掉到了溝坑裡。

  如果說白天是在路上搖搖晃晃過去的, 那麼晚上也未必能夠好好的休息。這一路上沒有什麼行宮別館, 要麼住的是民居,要麼住的是帳篷。

  不管哪一種,找到水源之後光是人喝馬飲就能折騰半晚上,更別說沐浴這回事兒了。有水洗洗腳已經是不錯的待遇了。

  不方便的地方不只是吃住衣行, 還有就是皇帝把他的寶貝太子也帶出來了,這個時候他們兩個父慈子孝,皇帝一腔父愛沒處揮灑,變著法兒的對太子好,他沒有的東西太子必須要有,他渴的都喝不上水,別人捧來一碗茶,必定要讓太子喝下去。

  出來了二十多天,天天吃肉, 田蜜覺得自己光吃不運動,說不定都長游泳圈了,很想吃一口綠葉的菜,但是不管什麼青菜,都要先緊著太子。

  這一路上越往關外人煙就越少,已經能看見成片的草原了,漢人種地蒙古牧馬,想吃一口新鮮的菜就難了。

  連其他幾位阿哥都跟著上火,四阿哥就覺得自己牙齦出血,張著小嘴兒,露出一口小白牙讓田蜜看自己的牙齦。

  這種時候就體現出有親戚的好來了,這一次隨王伴駕的侍衛中就有誇岱,他讓自己的長隨騎馬去了別的地方,跑了好幾天在關外一處農莊裡重金買了人家一大包的蒜苗白菜和水蘿蔔,趁著大隊人馬駐扎下來,天黑以後悄悄的讓人給田蜜炒了幾盤菜送進來。

  光這幾盤菜田蜜就能感動的哭出來,可是僧多粥少,也能說成肉少狼多,這一晚上二格格帶著弟弟們來蹭飯。

  在座的也就是二格格,三阿哥,四阿哥和五阿哥。五阿哥向來不把自己當外人,自從聖駕出了京城就跟著四阿哥,兩個小兄弟一塊兒長大,感情向來要好,所以吃飯的時候經常跟過來。二格格是提前來打好關系的,聽說五阿哥也在,把自己的親弟弟三阿哥生拉硬扯的拽過來了,這姑娘擔心自己將來的夫婿不如意,所以臨時抱佛腳,期盼著在這一條路上和田蜜親近起來,將來在指婚的時候有個人替自己說情。

  既然有青菜這事兒被外人知道了,田蜜也不能獨享,讓人跟誇岱說往皇上和太子跟前進獻。

  誇岱直接把剩下的半包送皇帝跟前了,都是親表兄弟,他也沒說場面話,「您要是看上了就吃兩口,看不上就給別人吧,反正這些東西是找來給娘娘吃的,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也就吃一口新鮮。」

  皇帝笑著罵了一聲混賬,一腳把他踹出去了。

  太子在一邊坐著,看著皇帝和誇岱親近,少年的他不當回事兒。但是他身邊的一個嬤嬤悄悄拉了拉他的衣服。

  太子只好說:「皇阿瑪,看著這些東西都綠著呢,不如撿一些讓下面的人炒好了端上來。」

  「朕也是這麼想的,這白菜不錯,就拿這個下一碗面條,多放點醋,再點上一點香油給朕端上來。」

  因此皇帝又多吃了一碗面條,太子看皇父高興,自己也高興。吃完之後父子兩個說了幾句話,他就帶著人揉著肚子回帳篷裡了。

  一進帳篷他身邊的嬤嬤就說:「太子爺別看書了,晚上看書費眼睛,奴才讓人打點兒水,您泡泡腳去去乏,早點兒睡吧,明天還要騎馬呢。」

  太子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倒在了床上沒過一會兒,人已經睡著了。

  這一路走過來實在是太辛苦,這些皇子們能騎馬就不在車裡面待著,在馬上挺直了腰背坐一天肯定累的慌。嬤嬤十分心疼的把薄被子給他搭在了身上。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長相俏麗的宮女過來悄悄的說,「嬤嬤,皇貴妃娘娘那裡的青魚去端熱水了。」

  這老婆子一聽,忍不住把自己的三角眼瞪得溜圓,「沒王法的東西,也不打聽打聽,咱們太子還沒用熱水呢,輪得到他們嗎?」

  說完之後壓低聲音悄悄的出了帳篷,一捋袖子氣勢洶洶的去了。

  燒熱水的地方架著幾口大鐵鍋,不少太監抱著木柴往來奔跑,鍋裡面的水咕嘟咕嘟冒泡,有一個老太監站在凳子上,用大木勺舀了一勺水倒到地上的盆裡。

  「行了,青魚姑娘,端著走吧,這水太燙,要是你們不小心濺到了自個身上,鐵定燙出泡子來。」

  「您老再多給一點,就這麼一點兒想灑都灑不出來。」

  實在是因為田蜜這幾天沒洗頭,總覺得頭上特別癢。青魚今天親自過來就是想要多打一點兒熱水,回去之後兌上涼水,先讓田蜜洗頭,剩下的讓她擦一擦身子,擦完身子的水再用來洗腳。如今用水難,有干淨水都是先喝再用,皇上和太子那裡倒是一如既往,各位阿哥也能好好的照顧,就是各位娘娘這裡受委屈,皇貴妃和惠妃頂多能洗臉洗腳。其他的嬪妃只能幾個人用一盆洗臉水,用完之後還要給宮女用。

  來的都是主子跟前的紅人,老太監知道得罪不起,所以又舀了一勺輕輕的倒進盆裡,「夠啦,夠啦!」

  熱水真的快滿了,要是真的溜邊兒滿,恐怕到時候不好端回去。

  青魚也帶了兩個人過來,大家正彎腰把水端起來呢,青魚被人突然撞了一下,差點整個人趴到熱水盆裡,幸虧被旁邊的一個小太監眼明手快的扶了一把,但是這個小太監一只手騰出來扶她,就端不住盆,被熱水一燙就是一手泡,疼的不敢叫,眼淚當時就滴答了下來。

  青魚立馬扭頭回去看,看見一個胖胖高高的老宮女在自己的身後站著。這老宮女一副趾高氣揚的派頭,她身後的一個小宮女說,「這不是承乾宮的青魚姐姐嗎?這是我們太子爺跟前的大嬤嬤。」

  太子胤礽的乳母有八位,領頭的被人稱做大嬤嬤,在宮裡頗有些地位,聽說太皇太後老人家一直覺得這個乳母盡心盡力,對她非常優容,隨著太子去拜見的時候還曾經給她賜座,親口說她「勞苦功高」。

  青魚雖有品級實權,面對這樣的人物還是免不了要客氣一點。「沒想到大嬤嬤親自來了,像這樣的小事兒您吩咐一聲,到時候自然有小子丫頭替您跑腿。何必親自來一趟呢?」

  「都說青魚姑娘會說話,今兒才算是見識到了。大家都親自跑了一趟,何必多說呢?太子爺那邊還沒用水呢,其他人怎麼能先用?何況咱們皇上疼太子,好多東西都緊著太子用,他老人家都沒多說什麼,別人自然也不能多說什麼。你說是不是呀青魚姑娘?」

  這都把皇上搬出來了,青魚作為一個宮女,是這宮裡面一抓一大把的奴才,她能說什麼?氣得渾身發抖,也只好咬著牙,「您說的對,就不耽誤大嬤嬤的事兒了,我們這就走了。」

  剛才那小太監為了扶青魚,松開了一只手,所以盆裡的水也灑了,青魚帶著他們幾個快步離開了這裡,手裡面提著空盆,把自己氣的火冒三丈。

  走到半路青魚轉回頭給了那小太監一枚牌子,「去找太醫領些藥膏抹一抹你的手,這兩天先不用你伺候了,等你手上的泡好了之後再來聽差吧。」

  小太監千恩萬謝,旁邊兒和他一塊兒抬盆的宮女忍不住問:「姑姑,娘娘還等水呢,咱們端著空盆回去了……」

  青魚煩躁的一跺腳,「你先跟著我,別說話。」

  田蜜看著青魚氣呼呼的進來了,她嘴裡還嚼著一口蘿蔔,口齒不清的問:「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青魚立馬跪下來抱著她的腿,忍不住抺了兩下眼淚,把太子的人推了自己一把和燙傷了小太監的事兒說了一遍,田蜜心裡面想著如此小兒科的事情不是太子的風格,說不定是那群奴才們自作主張。

  田蜜目前也自認為是有一些宮鬥經驗的人了,光從德妃的手段裡就能看出來,這宮裡面兒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太子的親姨媽平貴人,當初手段多麼雷厲風行啊,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命,像這種小打小鬧的事情,人家不屑為之。身為赫舍裡家的外孫,就不相信太子能辦出這種沒譜的事兒來。

  田蜜讓青魚和那宮女站起來,「行了,今天這事兒翻篇兒了,我就當不知道,咱們看在太子爺的面兒上忍她一次兩次,再有第三次,一定要把她的腦袋打的稀爛。剛才被燙傷的小太監呢,別讓他在一邊歇著了,回頭再被人欺負了,讓他來咱們這裡平時傳個話跑個腿兒,只要用不到手的活兒就讓他去做。」

  青魚身後的宮女答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傳令,就看見有人挑開帳篷的簾子端了一大盆熱水進來。

  「娘娘,這是太子爺跟前大嬤嬤吩咐人送來的,說是……說是娘娘還沒用,這些是特意給娘娘送過來的。」

  田蜜聽著宮女停頓了一下,點了點頭,招呼著自己的宮女把熱水分一分用了。

  等到帳篷裡沒人了,田蜜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喘了一口氣,對站在一邊的青魚說:「我一直想與人為善從不挑事,想著大家都不容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沒想到,如今連奴才都敢欺負到我頭上來了,這是把我當成狗了?先罵一頓,再扔個肉骨頭過來,以為這樣我就能老實聽話了?」

  「娘娘!娘娘,不能這麼比喻,是他們以下犯上。」

  田蜜伸出手,示意青魚不要再說了,「你不知道,咱們這位大嬤嬤看樣子已經把太子馴服的乖巧聽話了,如今想在我跟前故技重施,美死她了,她要是不做打一巴掌給一個紅棗的事兒我還不把她看眼裡,她做出來我就不能忍。

  她平時不可一世不就是仗著自己是太子的乳母嗎?咱們太子年紀大了,用不著乳母在一邊兒伺候了,她也該回去好好過日子了。」

  皇帝的乳母曹嬤嬤,人家才叫懂事呢,田蜜至今還記得曹嬤嬤對待皇帝的嬪妃皇子都是盡心盡力,甚至是誠惶誠恐。

  這位大嬤嬤光看到了曹嬤嬤的風光,卻沒學會曹嬤嬤的謹慎啊!


第48章

  田蜜有個好習慣, 那就是在事前多准備一些。

  去江南的時候是,去草原之前也是,如今要扳倒一個奴才,照樣全力以赴, 多准備各種消息。

  青魚免不了私下裡面嘟囔幾句, 「一個奴才讓娘娘廢了這麼大心思, 真是給她臉了。」

  這會兒正是早上, 准確的一點來說是黎明前夕,為了趕路,不管是誰這個時候都已經起來了,外邊兒的人紛紛走動, 能聽見馬嘶人喊的聲音。

  再有兩三天的路程就能到地方了,田蜜聽說了路程安排之後, 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聽見青魚這麼多說, 田蜜從鏡子裡面看了看自己,指了一個耳墜讓青魚給自己戴上。

  「鰲拜也是奴才,你看皇上扳倒他的時候有沒有費心思?」

  「就他們……他們能跟鰲拜比嗎?」

  鰲拜倒台了,家族仍然存在,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鰲拜是實打實有功勞在身啊,人家的軍功是戰場廝殺得來的。伺候太子的奴才有什麼功勞?盡心盡力?這宮裡面的宮女太監,哪個不是盡心盡力呀!

  「雄鷹抓兔亦用全力,她敢這麼放肆,豈是小事能扳倒的?何況她男人還在內務府做總管。內務府是我的地盤,我費盡心思,也讓人家罵了八輩兒祖宗,這一切辛苦不是為他凌普掌權掃清障礙的。我和他們夫妻早晚會交手一回, 沒想到來的這麼早。」

  田蜜還以為最起碼等到太子大婚了,有孩子了,太子夫妻兩個手頭沒錢了,才會把手伸進內務府,凌普夫妻兩個為太子充當馬前卒和自己叫板。沒想到一年都不到,就有人想來摘桃子了。

  「不過話也說回來了,太子爺如今少年不知愁。皇上對他又好,根本沒到了缺銀子制缺東西用的地步,頂多是課業比較繁重。恐怕咱們太子爺身邊有兩股勢力啊。」

  赫舍裡家族保太子,所有的眼光都放在了皇子和朝堂上。太子身邊的奴才心思就復雜了,五分心思為太子好,五分心思想要撈夠了喂飽自己。

  田蜜收拾好了,等著吃完早飯就出發,恰巧這個時候皇上身邊的太監請田蜜到皇上的鑾輿中去。

  田蜜去的時候,皇帝正點著燈邊看書。不得不說,人家是皇帝還天天學習,我輩有什麼不願意努力的呢?

  「表哥,大早上就看書嗎?」

  「正好這會兒沒事兒,就拿起一本書翻翻。昨日睡得怎麼樣?要不是因為誇岱給你弄了點兒青菜,朕還不知道你最近吃東西不順口呢。」

  「就是因為這幾天大魚大肉吃煩了,才想念一口嫩菜。」

  說話的時候早餐已經端了上來,田蜜看見皇帝已經提筷子端碗了,就忍不住問:「太子呢?怎麼不見太子過來一塊兒用膳?」

  「他昨天沐浴完了之後沒把頭發擦干就直接躺床上睡了,剛才起來就有點兒鼻塞,朕讓太醫給他煎藥了,喝了就沒事了。」

  說到這裡田蜜半眯著眼,覺得自己這會先探探皇帝的口風。

  「太子年齡也不小了,他以前的八個乳母也伺候這麼多年了,不如給一個恩典,讓她們四人一組,一替一個月的進宮伺候直到太子妃進宮。這樣既能全了他們的臉面,到時候也省的太子妃抹不開臉!畢竟是孝誠皇後留下的人,這些年來一直盡心盡力,可奴才太盡心了,太子和太子妃離的就遠了。」

  皇帝聽了之後忍不住點頭,「表妹說的對,這些奴才把太子照顧的妥妥當當的,太子妃如何伺候太子的衣食住行?他們小夫妻臉嫩,到時候連個說話的理由都沒了。太子妃進宮的時候,這些老奴才就應該打發出去,她們也伺候太子這麼多年了,也該讓她們離開宮裡了。」

  把這些乳母或者教養嬤嬤打發走,也是證明了太子徹底長大了,不用再長於婦人之手。

  想到這裡,皇帝夾了一塊子菜放到田蜜面前的碗裡,「還是表妹想的周到,這些奴才照顧的再盡心盡力還是不能替代長輩,表妹作為太子的長輩還要多為他想想才是。」

  田蜜微微一笑,太子那邊兒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的好,自己插手了,不管別人怎麼想,太皇太後肯定全力關注。

  「看您說的,我是個什麼身份?我才有多少見識?不敢對著太子指手畫腳。」

  這句話說出來就有些賭氣的成分了,每到田蜜強調自己身份的時候,就是在提醒皇帝自己就是個皇貴妃,又不是皇後。關於壓著她不封皇後的事兒,皇帝心裡面兒略微愧疚,所以話題也不重提了。

  吃完飯隊伍重新開拔,緩緩的向前移動,太子就帶著奴才來到了皇帝跟前。太子身邊的這些太監們都出不了頭,所以跟著太子進來的仍然是大嬤嬤。

  這會兒父子兩個說完公事,皇帝把折子放到一邊,忍不住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剛才皇貴妃陪朕吃飯的時候說了點事兒,朕覺得挺不錯的,你年紀也不小了,身邊的事兒也該讓她們攏一攏,將來交給太子妃處置了,而且這些奴才這麼多年伺候你也算是兢兢業業,咱們也該給他們個恩典,讓他們湊時間回去跟家裡面的人團聚一番,共享天倫之樂了。」

  太子聽說了之後,心裡邊兒一想覺得這也是個好主意,「兒臣怎麼沒想到呢?就該如此,趙嬤嬤的老娘前些日子病了,她很掛心,兒臣知道之後也就是賞一些藥材,可他們家也不缺這個東西,不如讓她回去瞧瞧。正巧她們中有六位跟著來了,宮裡留下了兩位,讓跟著來的其他四位回去吧。如今在塞外,一來一去不方便,讓他們直接等到過年再排輪值的事兒。」

  太子簡直能用歡呼雀躍來形容,宮裡面的這些宮女沒什麼大見識,可又把太子當成小孩子,忍不住在旁邊勸了又勸。太子早就想把這幾個老女人趕回去,誰願意聽她們天天在旁邊啰裡啰嗦呀。

  如今這個辦法真的是兩全其美,既能保住了自己仁厚的名聲,又能把她們趕得遠遠的。

  皇帝點了點頭,「那就聽你的,你看著安排吧。」

  大嬤嬤聽著他們父子兩個一來一去,把事情都敲定了。心裡大急,想要說話也知道這裡不是她做一個奴才能插嘴的地方。

  心裡面兒趕快轉了幾個主意,想要把其他人踩下去自己留在太子身邊。可是沒想到太子身邊的這幾個乳母都不願意回去。

  要是回去的時間久了,太子忘了自己怎麼辦?

  吵吵嚷嚷一天,這幾個人也沒吵出什麼結果。太子那邊兒卻直接下了指令。讓大嬤嬤留了下來,在太子的心裡,這位老嬤嬤幾乎不反駁自己的命令,也是和自己相處時間最久最忠心最聽話的。

  大嬤嬤得意洋洋,等到這件事塵埃落定了,她心裡還在想:皇貴妃這招看似毒辣,但是有什麼用呢?太子爺還是心疼自己的。

  她忍不住去找自己那幾個老姐妹拱火,「你們也別怨我,這事兒是皇貴妃做事兒不地道。」

  禍水東移這一招宮裡面的女人都會用,她嘴片兒上下一碰得吧得吧把皇貴妃賣了一個干干淨淨:「……要不是今天早上她跑到皇上跟前胡說八道,哪有咱們姐妹的分別?所以呀,咱們不得不防著她。」

  其他幾位互相對視了一眼,天剛黑,就有一個趁著夜色悄悄的來拜見田蜜。

  田蜜這個時候已經洗了臉准備睡覺了,帳篷裡面的蠟燭只留下一根。

  這個老宮女跪在陰影裡,田蜜也沒看清她的面容。

  聽著老宮女把大嬤嬤的話說了一遍,田蜜不以為意,「她這個人又壞又蠢又毒,那麼大一鍋水呢,我的人去打了一盆又不妨礙太子用。就算我不是皇貴妃,我的親姑媽是太子的親祖母,光從這關系上來論,我們也是特別親的親戚。一盆熱水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難不成太子遇見了就不賞給我?」

  這老宮女在陰影裡面的趴著。

  「所以說,沒她挑這個頭我怎麼能一巴掌打回她的臉上?我是主子,她是奴才。主子打奴才,奴才還要記恨,有這個道理嗎?」

  老宮女在陰影裡面一動不動。

  田蜜輕輕一笑,披著被子走到她身邊,「我知道你想留下來,這好辦,你們先走,你在路上別漏了馬腳。然後找一個你信得過的人,明天夜裡是最後一次在外邊兒扎帳篷,這塞外的秋天太冷了,跟咱們京城的冬天一樣,一碗水放在外邊兒就能結冰,哪怕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壯漢,在冰上摔一跤也不是玩兒的,摔斷了胳膊腿兒也是很正常的,你說是不是?」

  陰影裡面的這個老宮女立即答應了一聲,「謝娘娘的提拔之恩。」

  「別謝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老宮女悄悄的退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這幾個乳母收拾了東西,在幾個太監的陪伴下出發了。當天夜裡,青魚高高興興的來給田蜜說了一個好消息。

  「果然是舉頭三尺有神靈,做惡人的早晚要招報應。娘娘,您猜剛才發生什麼事兒了?」

  「什麼事?」

  「太子爺身邊那位大嬤嬤,看著太子爺睡下之後出帳篷了,一腳踩在了冰塊上,倒下去的時候胳膊碰在了帳篷門口壓帳篷的石頭上,右邊兒這個胳膊哢嚓一聲折了。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她只能現在就滾回京城了。」

  田蜜聽完之後挑眉看著青魚,「帳篷門口怎麼有冰?這事兒也太巧了吧。」

  「您的意思這是人為的?您想錯了,這不是故意的,太子爺洗漱的時候,那群奴才往帳篷裡抬水,來來回回好幾趟稍微撒出來了一點兒,這一路上天天都是這樣,沒想到今天這麼冷,灑在地上的水一下子就結冰了。這不就把大嬤嬤給坑了。」

  說到這裡,青魚覺得有些反常,「不對呀,雖然塞外中午熱,早晚冷。晚上能冷到結冰嗎?」

  就在青魚自言自語的時候,門口來了一個太監。和守在帳篷口的宮女說了幾句話之後離開了,宮女進來報告。

  「娘娘,太子身邊的那位嬤嬤胳膊折了需要送回京城。李總管說了,她是內宮奴才,不好勞動八旗侍衛,請您安排個腿腳利索的太監把昨天走的那幾個嬤嬤中找個妥當的叫回來,把這位傷著的送走……」

  田蜜嘴角翹起來,「本宮管著宮務,此乃分內之事。」


第49章

  經過了將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 聖駕隊伍數萬人終於到達了熱河行宮。田蜜終於從帳篷裡住到了房子裡,這一路走過來,大家都特別辛苦,田蜜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居然挺了下來。

  在秋風之中病情反而好轉了一些, 為了慶賀到達承德, 晚上皇帝帶領著後妃兒女聚在一起吃飯, 在晚飯沒有開始之前就和田蜜商量修建行宮。

  「內務府有多少錢?朕要在這一條路上修行宮。這一路上有多顛簸多受罪你也是經歷了, 這事兒已經是迫在眉睫不得不提了。」

  田蜜聽完之後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這一條路這麼長,如果想要修行宮,相隔不遠就要修一座。加起來絕對超過了數十處, 這可是一大筆銀子呀!

  「先修幾座?」

  皇帝低頭想了想,「這一路上走過來, 查看地形選定地址, 應該有二十余處。」

  天啊!

  田蜜只想趕快捂著腦門,二十多處行宮,預算最少是200萬兩銀子以上,估計200萬兩銀子根本不夠用。

  「必須要修嗎?」

  說到這裡皇帝忍不住伸出指頭點了點田蜜的腦門, 語氣親昵的打趣她,「怎麼提起花錢你就不痛快了?」

  把自己辛辛苦苦攢的小錢錢花出去誰都不痛快。雖然田蜜知道資本一旦流通起來才會錢生錢,但是眼下的這個社會稱得上是低欲望社會,大家的傳統觀念就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消費主義的坑還沒挖在這裡,所以大家都傾向於捂住錢袋子。

  換句話來說就是錢不太好掙。

  田蜜嘆口氣,皇帝在一邊兒忍不住笑話她,「前幾天還誇你懂大體, 怎麼這會兒又想不通了,這錢是該花的呀。要不然去動用國庫?」

  動國庫那是下下之策,首先國庫裡面沒有多少錢,其次為了修行宮而動用國庫少不了會有人在朝堂上罵罵咧咧。往熱河這一條路上確實應該修行宮,而且熱河這個地方往後每年都要來。

  就如下江南是為了控制江南地區,北上木蘭秋狩是為了鞏固邊防,控制蒙古。其意義遠大於花出去的銀子。

  田蜜又嘆了一口氣,「各處收拾收拾能弄出來二百多萬兩吧。」

  皇帝點了點頭,這錢已經不少了,二百兩銀子放在那裡讓自己隨時動用,確確實實是有一個賢內助往家裡面撈銀子了。

  「辛苦表妹了,到時候朕獵了毛皮讓你先選。」

  田蜜真不把這樣的好聽話放在心上,讓我先選不先選又能怎麼樣呢?好東西我敢拿嗎?好東西是要留著回去孝敬宮裡面的太皇太後和太後娘娘的。

  「皇上有這個心就行了,別嫌我說話嘴碎,銀子還是要省著點用,我瞧著咱們二格格的嫁妝有點兒單薄。」

  因為蒙古各部落的王公早就到了,田蜜還沒進門兒的時候送給自己的禮物單子已經列出來了。等到自己沐浴更衣了之後,剛坐下來喝口水,珠光寶氣的禮物抬到眼前,把田蜜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衝擊的瞠目結舌。

  用珠光寶氣形容真的是太逼真了,珍珠一串兒一串兒的放了一匣子,還有各種金銀玉器堆在櫃子裡,剛打開的時候恨不得要掉下來。田蜜居然還能從這一堆東西裡面看到許多歐洲風格的水杯,水壺和裝飾品。

  田蜜的眼睛放在這些明顯帶著異域風情的東西上面,下面兒伺候的奴才趕快把東西找出來捧到田蜜跟前,田蜜拿著一把銀子做的酒壺看了看,覺得這帶了一些阿拉伯風格。

  這裡的太監總管得意的彙報,「這都是西洋來的,有些是老毛子和那些王爺們以物易物換來的。」

  既然蒙古的大貴族如此有實力,而且和老毛子那邊兒眉來眼去,這樁政治聯姻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家小看了二格格。

  哪怕不是自己的親閨女,為了控制蒙古使邊境安穩,田蜜也不得不往嫁妝裡面再多加一點兒東西。

  想到這裡田蜜就忍不住問:「您到底看上誰做您女婿了?」

  聽到這個問題皇帝也有些發愁,「有幾個小伙子都不錯,但是再等等瞧瞧吧。」

  田蜜又不想讓氣氛那麼沉悶,忍不住用手帕掩著自己的嘴,「最近幾天格格經常在我跟前晃悠,話裡話外要打聽到未來的額駙,我這不也是不知道嘛,要是您那裡決定了早點兒給我透個信兒,我也好回去跟她說。」

  皇帝哈哈一笑,打趣了幾句女兒,但是田蜜和皇帝都知道,選駙馬選的是家世和部落勢力,長相人品才是其次。恐怕二格格一腔少女心事未必能得到滿足。雖然對二格格觀感一般,田蜜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時也命也,想改變命運還要自己強硬起來。

  一時間田蜜不知道該怎麼說,轉頭問了問,「晚膳准備好了嗎?」

  李德全躬身回話,「已經准備好了,幾位小主子都侯著了。」

  田蜜換上笑容,「表哥,咱們趕快去吧,這一群小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人家都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連四阿哥前天還抱怨天天吃都吃不飽,沒准兒這會兒等咱們等的肚子咕咕叫呢。」

  皇帝也笑了一聲,「做兒女的就算是餓了也要等著,這是孝道。」說完之後,兩個人並排出了廳堂,往偏殿去了。

  偏店門口的太監看見他們來了,遠遠的喊著:「皇上駕到~」,拖著長長的聲調。

  田蜜隨著他進屋之後,看到無論是奴才還是兒女,已經跪倒了一片。

  「都平身吧,餓了沒?讓奴才們上菜。」

  皇帝先坐下,田蜜扶著宮女的手在他旁邊兒坐了下去,惠妃緊隨其後,接著是太子坐下,隨後其他皇子皇女才入座。

  宮女們剛端著盤子放在桌上,大阿哥就在一邊眉飛色舞指著一盤子菜,「皇阿瑪您看,這蘑菇是兒子帶人找來的,聽那些侍衛說這個時候正是吃這個的,這滋味很鮮,這種蘑菇別的地方沒有,單單只有這片兒地方才長這些東西。」

  皇帝給面子的吃了幾筷子,點頭叫好,「好東西,難為你一路勞頓還能跑出幾十裡地找這個。大阿哥一片孝心,李德全,把朕用過的寶弓挑一個給他。」

  大阿哥立即謝賞,惠妃的臉上放出光彩。飯還沒吃呢,他們母子兩個就搶了風頭,太子的臉色難看,二格格的臉色更難看。

  這一頓飯吃完之後天也黑了,大家各自散了,田蜜在岔路口摸了摸四阿哥和五阿哥的腦門兒,「時間不早了,回去早點兒睡了,明天一早該讀書的讀書該習武的習武,可不能再撒歡了。」

  兩個半大男孩子答應了一聲,一同轉身回去休息了。青魚扶著田蜜到了臨時住的地方,看著人把床鋪鋪開又往被子裡塞了一個湯婆子。田蜜一邊兒把頭上亂七八糟的首飾拆下來,一邊問:「我怎麼瞧著今天太子爺的臉色不對勁呢?」

  「還不是大阿哥今天上竄下跳拿草棍兒戳他的老虎鼻子,您跟皇上不在的時候,在偏殿兄弟倆已經吵過一架了。」

  「為什麼呀?」

  「今天二格格奉承了太子幾句,大阿哥就說二格格自認是太子爺的奴才,把二格格和太子都氣著了,惠妃娘娘沒事人一樣喝茶,母子倆一唱一和,太子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惱,實在是惠妃和大阿哥母子情深,把太子惹著了,奴婢瞧著這事兒恐怕沒完。」

  都是一些生活中的小事兒,恐怕累計的多了就變成了生死仇敵。二格格從小到大都討好位高權重之人,看不起無權無勢的。討好太子並不意外,更何況處在她人生大事抉擇的前夕,抓住機會討好能夠在這件事上說話的太子是她能做的出來的。

  惠妃母子倆就有些奇怪了,「惠妃以前也不是這麼張牙舞爪的人呀?」田蜜說完之後猛地想起來,這次隨王伴駕的大臣裡面有一個重量級的人物就是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和索額圖不對付,折射到內宮,索額圖保舉的人是太子,明珠肯定會選擇有血緣關系的大阿哥搖旗吶喊。

  惠妃自認為腰杆硬了,田蜜忍不住眯著眼睛評論了一句,「簡直是愚不可及。」

  連路邊兒種地的老農都知道出頭的椽子先爛,惠妃和大阿哥難道以為能將太子取而代之?

  這個時候門外有人敲門,青魚到門口去了,沒過一會兒拿了一疊的紙過來了。

  「娘娘,這是這些日子的日程安排,還有蒙古各部落的關系,以及宗室格格嫁入蒙古後能來拜見的人物,有些咱們已經知道了,不知道這上面有沒有什麼新的補充。」

  田蜜把這幾張紙接過來,低頭看了看,放到一邊兒的梳妝台上,「行了,這一路上辛苦了,讓大伙兒早點兒睡,明天早早起來,養足了精神也該干活兒了。」

  青魚答應了一聲,扶著田蜜躺下去之後給她蓋好被子,「娘娘,奴婢就睡在外間,有事兒您喊奴婢一聲。」

  「嗯嗯。」

  田蜜在青魚把燈吹滅了之後並沒有睡著,反而盯著床上掛著的床帳思考,看來,大阿哥已經不老實了。

  自己也該早做准備才是,自己還沒有聖母到提醒皇帝或者惠妃這麼做不好。恐怕提醒了也未必能落下什麼好印像,反而會讓人家忌憚。

  都是龍子,四阿哥在田蜜的記憶裡就是贏家,自己這個階段什麼都別做,慢慢的等著吧,等到自己出手的時候再出手。目前最要緊的是:給兒子多積累實力,正所謂廣積糧緩稱王……

  想到這裡,田蜜把眼睛閉上,慢慢的陷入到了沉睡當中。

  而月光下的承德,很多人還沒有休息,在黑暗中謀劃著各種秘密,爭執妥協了一次又一次,盟友笑著舉起酒杯,心裡邊兒早就找好了獵物。


第50章

  每當到眼前這種情況的時候, 田蜜就忍不住感慨我們的祖國果然是幅員遼闊,人口眾多。

  下江南那會,田蜜還能聽懂一兩句南方的方言,來到塞外草原之後, 田蜜就覺得自己學的是假蒙古語。

  關於蒙古語田蜜來到這個時空的時候完全不懂, 因為聽見了五阿哥那漢蒙參半的話, 第一個要學的就是講蒙古語, 高壓之下,終於讓自己磕磕絆絆學會了。但是和太皇太後以及太後娘娘聊天的時候全靠蒙,沒事兒就不去她們個跟前,後來田蜜痛定思痛, 把自己完全沉浸在蒙古語的環境裡。

  最後總算能和老太太說話了,可沒想到, 面對著這一大群蒙古人又被打回了原形。

  眼前坐著的是各部落有權勢的女人, 有京城這邊嫁過去的公主郡主,也有很多蒙古親王郡王的嫡親或者是生母。最可怕的是這群人一言不合就開始唱歌,田蜜還要微笑的聽著。

  幸虧在剛才田蜜有准備,找了幾個精通通蒙古話的太監在旁邊伺候著, 太監面無表情的低著頭,「娘娘,這位誇您是草原上的花兒。」

  田蜜微笑的點頭,眼前的這位唱完歌之後,又用藍色哈達托著杯子舉了起來,一邊舉著杯子一邊唱歌。這種體驗真的是前所未有,田蜜覺得自己興致勃勃的,哪怕上一輩子出去旅行,也沒有碰到如此原汁原味的待遇呀, 除了聽不懂,不能跟著對唱之外沒啥毛病。

  眼前的這位老太太聲音剛落下去,所有人都舉起杯子接著往下唱,田蜜也把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端了起來,在歌聲落了之後,用蒙古語磕磕絆絆的說了幾句吉祥話。

  這群人用手指蘸了點兒酒向上彈了一下,又蘸了一點兒酒向下彈了一下,又用手指蘸了蘸酒彈出去之後,最後才把酒喝了下去。

  田蜜一連喝了三杯,帳篷裡面的氣氛才歡快了起來。

  別看這些人個個濃眉大眼,一副憨厚老實的模樣,說起吉祥話來那是根本不帶重樣的。有誇在田蜜氣質好的,有誇贊田蜜相貌好的,也有誇贊田蜜身體好的… 田蜜一個上午光聽別人誇贊了。

  每當有一個人說話的時候,旁邊就有人介紹說這是某某某,田蜜就把准備好的賞賜讓宮女端來,這群人剛認識了一圈兒,太陽就升到了中天,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到了下午,田蜜把江南的好茶讓人沏出來,大家輪流品茶,一邊品茶一邊說話,各個部落過去一年大小事情他們相互會交流,田蜜也會問詢。

  比如說去年的風雪,今年的草場。誰家的牛羊長得好,誰家的兒郎有本事。大家一邊喝著茶,一邊聊著天兒,其樂融融的到了傍晚,按照往年的慣例,會在第一天相見的晚上舉行篝火大會。

  果然傍晚的時候就有李德全親自來請,「娘娘,皇上說其他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了,請您與各家女眷一同入場。」

  田蜜站起來笑著跟她們說了幾句,帶著這些人開始入場。

  這些女人快速找到家族所在的地方,迅速的融入其中,田蜜也在康熙的身邊得到了一個座位。

  康熙看著巨大的篝火堆已經點燃了起來,讓人把二格格叫過來,「像這種時候,正是他們少男少女出來載歌載舞的時候,咱們家的孩子大了,也別躲躲藏藏的,讓她坐在你旁邊跟著看吧。」

  田蜜旁邊就放了一個繡墩,二格格含羞帶怯的坐到了田蜜身邊。田蜜就拍了拍她的手,「草原上的人都熱情著呢,大大方方的抬頭看,把你平時的那股虎勁兒都拿出來,放心,在這裡可沒人笑話你,越是大膽的姑娘,說不定動心的兒郎越多。」

  旁邊的康熙哼了一聲,「你這當長輩的也該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就不該說。」語氣裡面並沒有什麼責備,反而帶的笑。

  二格格看皇上沒有表現出反對,稍微松了一口氣,抬頭大膽的盯著四面掃了一眼。

  惠妃的位置本來在田蜜身邊,畢竟皇上的左手邊兒是田蜜,右手邊兒是太子。田蜜雖然是皇貴妃,但是目前的座位排的卻是皇後的位置,宮裡面對這一件事情一直曖昧不清,當著皇貴妃干著皇後的差事,別別扭扭。剛開始的時候惠妃也沒放在心上,可是二格格這毛丫頭卻坐在了自己前邊,這讓惠妃就有些不爽快了。

  她不是不知道這一趟來的目底也是要給二格格找一個婆家,但是不能這麼晾著自己抬高二格格呀。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大宮女彩香過來了,悄悄的在惠妃耳朵邊說:「娘娘,已經打聽到了,科爾沁人聽說皇貴妃手中握著茶葉,想要和皇貴妃做生意,他們找了一尊三尺高的金菩薩准備獻給皇貴妃。」

  「三尺?」

  宮女點了點頭,「純金的。」

  惠妃心想科爾沁的人也送不出鍍金的東西,出過兩任皇後的科爾沁草原要是沒有幾件好東西拿的出手,那肯定會被人家笑話死。

  而且看在宮裡太皇太後和太後的面子上,這件事兒十有八九能做成。惠妃自從昨天和明珠見面了之後,兩個人隔著屏風說了一會兒話,惠妃這會兒恨不得把腸子悔死。

  要是一兩年前自己主動把內務府的那一攤子事兒給弄到手,到如今也不至於手中沒錢兒啊。

  想到這裡,惠妃忍不住嘆一口氣,看了看上邊兒,皇上身邊坐的太子,太子別看年紀不大,派頭倒是挺足的,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和皇上感情又好,父子兩個這會兒正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樣。

  自己生的那個冤孽又有些不認輸,總想把太子扳倒了自己成太子。到目前為止用明珠的話來說不是不行,而是缺一樣東西。

  缺的就是銀子呀,只要有銀子,就能把外邊兒的那些朝臣喂的飽飽的。保管指東他們不敢往西,讓他們去打狗絕不會攆雞。

  這次來到草原上,以為能發一筆橫財,沒想到發橫財的是皇貴妃,自己也不過是被隨手送了幾件東西給打發了。

  自己生的那個孽障催的急,這會兒沒錢的惠妃只想原地團團轉。也顧不得自己的位置在二格格之下了,滿心想著怎麼弄錢才行。

  惠妃對目前的位次不在乎,但是大阿哥卻覺得不妥當。

  大阿哥看到位次變動了之後,忍不住站起來,旁邊的三阿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大哥要去哪兒?」

  「用不著你管。」大阿哥覺得這個弟弟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猛的把袖子從他手裡拉了出來,氣勢洶洶的往皇上跟前去了。

  五阿哥隔著四阿哥忍不住問:「三哥,你拉他干嘛?」

  「我出來的時候額娘交代過,說是姐姐的事兒是大事兒,千萬不要讓人在這件事兒上扒豁子。我瞧著這幾天大哥有點兒不痛快,要是把氣撒在我姐姐身上……」

  四阿哥聽了之後,眼珠子撇他了一眼,「三哥,你真是在這裡瞎操心。這件事兒是大事兒,不只是榮妃娘娘上心,我額娘和皇阿瑪也上心。大哥要真的去鬧了,別人不說,皇阿瑪肯定一巴掌把他拍倒。」

  五阿哥在一邊點了點頭,三阿哥恍然大悟,「兩個弟弟說的對,哥哥不是沒想到,這不是擔心大哥出言觸怒了皇阿瑪嗎?」

  四阿哥和五阿哥忍不住在心裡面兒冷哼了一聲,你這會兒又在事後諸葛亮了,馬後炮的動作挺快的,剛才急的是誰呀?

  最看不起這樣的哥哥了,沒一點兒哥哥的做派。

  四阿哥忍不住抬頭看了看三個哥哥,大哥魯莽三哥虛偽,和二哥接觸的不多,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反正一直以來高高在上。數下來排在第四的就是自己了,無論如何自己要給弟弟們樹立一個好榜樣,不能讓他們覺得哥哥們都不是好哥哥。

  於是,一心做好哥哥的四阿哥忍不住摸了摸五阿哥的衣服,「你冷不冷?要是冷了趕快讓奴才回去拿衣服,別等一會兒打噴嚏了。」

  「沒事兒,弟弟穿的厚。」

  四阿哥不放心,把五阿哥身邊的奴才叫過來,「你們要多替你們主子想想,如今塞外晚上冷把厚衣服拿過來一件。到時候他要是穿了,省的你們到處抓瞎。」

  奴才們答應一句回去取衣服了,蘇培盛一看,自家主子光操心別人不操心自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幸好來的時候已經把厚披風抱過來了,要不然這會兒也要回去拿。

  四阿哥的這一番操心還算是有了一點回報,五阿哥誠心誠意的誇他,「四哥,你真好。」

  旁邊的三阿哥看了之後,忍不住哼哼了幾聲,心裡面兒想著老四雖然不是皇貴妃生的,但是做派和皇貴妃一樣,都是假好心。

  這個時候大阿哥走到康熙跟前了,他如一棵小白楊一樣生機勃勃,光走在眼前就讓人覺得這小伙子真精神。

  更讓康熙覺得高興的是,這小子自動前來請纓,「皇阿瑪,聽說每年集會都要摔跤,今年兒子請戰。」

  先不提最後結果怎麼樣,光看著精氣神兒就讓康熙覺得高興,忍不住把自己身前的這杯酒端起來遞給他,「既然如此,朕賞你這一杯酒,望朕的皇兒旗開得勝。」

  大阿哥跪著接了酒,端著對旁邊的太子看了一眼,又轉了轉眼珠子看了看二格格。

  太子忍不住把眼睛眯了起來,二格格心想:你看我干什麼,我又不會跟別人摔跤,要顯擺找太子去。這人簡直是莫名其妙,跟一只瘋狗一樣。

  向弟弟妹妹顯擺了之後,大阿哥仰起脖子一口干了杯中酒,兩邊兒的蒙古王公高興的鼓掌叫喊了起來,「好,大千歲是勇士!」

  歡呼聲如波濤一般一陣接著一陣,這樣的陣勢讓大哥酒後微醺的臉龐上綻放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就連惠妃的臉都紅潤了起來。

  太子死死的抓著椅子扶手,心裡罵了幾句。

  田蜜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康熙的側臉,一瞬間在心中問了一個問題:他知不知道他的大兒子起了什麼別的心思?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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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沒過一會兒, 田蜜才發覺自己剛才的那個問題真是太幼稚了。

  因為不管大阿哥起沒起這個心思,他今天必須是主角。

  這讓田蜜回想起自己剛大學畢業的時候,那個時候進了一家做圖書銷售的公司,當時田蜜還幻想著公司做的是傳播文化的事業, 裡面大部分都是文化人, 也都是體面人, 不會出現職場上的種種陋習。可是幾個月後在年底的年會上, 經理就催著田蜜和另外一個入職沒多久的女孩兒去給喝醉的老總敬酒,周圍全是醜態百出的中年男人,和平時儒雅隨和的氣質一點都不搭。

  那個時候酒桌上充斥的話都是「喝了這杯就是給我這個面子」「你不喝就是不拿我當朋友。」

  田蜜當時脾氣比較爆,心想我憑什麼給你這個面子?!

  於是她第二天就打辭職報告了。幾年之後她才知道, 這就是酒桌上惡臭的文化之一,服從性測試, 喝了就是服從了對方, 不喝,表示不服從,不給對方面子。酒散了之後對方就會給不服從者做一雙小鞋。

  人類自從有了階級,這種要求服從的招數從來沒有太大的變化, 古往今來都是一樣。

  大阿哥已經摔趴下三個年紀比他大的壯漢了,聽說這三個人都是蒙古草原上摔跤的好手,長得人高馬大,肌肉隆起,偶爾一個失手敗給了身上沒幾兩肌肉的大阿哥,田蜜還相信這是正常的。但是三個人都趴下來了,被摔倒之後伏在地上五體投地的認輸,這就是一種臣服。不止是勇士的臣服,更是他們背後草原部落的臣服。

  大阿哥不是靠自身贏了這幾場摔跤, 完全是他有一個好爹在一邊震懾著,而他這位好爹正睜大了眼睛巡視著在場的所有蒙古王公,看誰是個刺兒頭不聽話。大阿哥是最好的衡量標准,不用太子下場,又是諸位皇子中最年長,更因為是一個少年,贏了喝彩輸了不算丟面子。

  如果單論摔跤,大阿哥靠自己,剝掉光環肯定被別人摔得鼻青臉腫。

  康熙特別滿意,志得意滿的喝了一口酒,現場卻沒有讓他滿足,「這都是你們讓著他,他小孩子才學了幾年摔跤,今日咱們在次相聚,不論君臣只為了高興,還有哪個部落的兒郎沒有出來,也一塊兒下場去摔,今日不醉不歸,每個人都應當盡興而回。」

  這時候就有人站起來吹捧大阿哥「天生的勇士」「長生天庇護的人」「勝利乃是眾望所歸」……

  這一圈兒馬屁拍完之後,氣氛歡樂起來,和大哥年紀差不多的蒙古小少年們,壯實的和牛犢子一樣,都在家裡面成年人的催促下陪著摔跤。

  大阿哥神采飛揚,真的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了,今晚上摔倒了十幾個蒙古少年貴族,再加上周圍那些蒙古人吹捧他神勇無敵天下無雙,連帶著康熙其他的兒子也全部被吹捧了一遍。

  因為今天出色的表現,康熙忍不住對這個兒子賞賜了一番,等到半夜大家都散了,五阿哥被太監抱回去睡覺,四阿哥就忍不住跑過來找田蜜。

  「額娘,今天兒子看見佟家的兩位大人了,他們還問了兒子幾句您最近在吃什麼藥,身子骨有沒有好一點兒?兒子把您最近吃的藥跟他們說了,他們說回頭想去找人參獻給您。」

  這會兒場上的人還沒散完,該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太監宮女。田蜜伸手摸了摸兒子的光腦門,「跟他們說不用了,好人參額娘隨時能吃。宮裡有多少好東西額娘自己比其他人都清楚,跟他們說額娘不會虧待自己的。」

  四阿哥答應了一聲,田蜜趕快誇他,怕他覺得大阿哥表現得好,心裡羨慕嫉妒恨,「今兒我兒子表現的很穩重,額娘很高興。」

  四阿哥的笑容真實了起來,「嗯嗯,兒子謝額娘誇獎。額娘的誇獎聽著真讓兒子高興,那些蒙古人怎麼都比不上額娘說的話。他們把誇三哥的詞拿來顛倒幾個字又來誇兒子,說兒子有學問,不愧是皇阿瑪的兒子。可是兒子天不亮就起來,一年四節不停歇,一篇書背一百二十遍,到他們的嘴裡只因為皇阿瑪生的好,兒子這幾年除了白吃白喝其他的沒有丁點功勞了。」

  「哎呀」田蜜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兒子可真厲害,已經看透他們在拍你馬屁呢,不過他們說的也對,要不是因為你皇阿瑪,你胤禛是誰啊?他們連給你擺個笑臉的心思的都沒有。你也別往心裡去,這都是互相哄著玩兒,他們哄你,你就哄著他們。其中三味仔細品品,也不失為一種樂趣。兒子你要記得,與人相鬥,達到一種境界之後就能運籌帷之中決勝千裡之外。」

  田蜜拍了拍他的肩膀,「額娘知道你們讀過三國,這裡面的人物你知道額娘最喜歡誰嗎?」

  《三國演義》在此時被奉為圭臬,當年清軍還沒入關的時候被翻譯成滿文,是諸位皇子旗主都要學習的一本書,雖然田蜜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把文學著作當軍事教材用,可見這本書在滿清皇室的地位十分崇高。

  「額娘最喜歡誰?算無遺策諸葛亮?」

  田蜜搖了搖頭,「不對,是魏武座下的郭嘉郭奉孝。天黑了,回去吧,等你下次把書讀完了,再去讀一讀陳壽的《三國志》,如果能找到裴松之注釋的版本更好,回頭咱們娘兩好好的聊聊這本書。」

  四阿哥行了禮,帶著宮女太監走了。

  看著四阿哥的背影,一時感慨萬千,也不想坐轎子了,田蜜看著人把場面兒上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扶著青魚的手回了自己的寢宮。

  還沒進門,就看見皇帝的鑾駕停在院子裡,宮女們圍了上來小聲的報告,「皇上來了一會了。」

  田蜜點了點頭,帶著青魚進去,「表哥竟然來了,怎麼不打發個人把我叫回來?」

  「朕喝了幾杯酒,也不困,就等了一會。」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把手中的棋子放到一邊,「那麼多奴才呢,你又何必等到最後?讓他們看著收拾了就行了,你如今身體稍微好轉了一些,要是再這樣操心下去,恐怕又是一場大病。」

  「下次就不這樣了,」田蜜先到屏風後面換了衣服鞋子,又坐到梳妝台跟前讓青魚給自己拆掉頭發上的珠釵。

  今天頂著一頭黃金坐了一天,散開頭發的田蜜覺得頭皮很疼很疼。她忍不住伸手用指腹揉著頭皮,青魚就拿梳子給她通頭。

  康熙從炕上下來,接過青魚手中的梳子讓她退下,一邊給田蜜梳頭發一邊輕聲的說:「朕打算明年御駕親征。」

  田蜜聽了之後忍不住馬上回頭,「皇上?」

  康熙板著她的肩膀讓她轉回去,「這事就算今天不跟你說,過幾天你就能看出端倪來,你沒發現准格爾部這次沒來嗎?因為他們不來朝拜,加之一直以來的狼子野心,朕必須趁著他們還沒有壯大之前討伐他們,已經收到消息了,他們和老毛子勾結,如今來朝拜的蒙古王公也有不少人暗地裡面和他們眉來眼去。如果這個時候再不行動,往後草原上聽話的部落就越來越少。」

  不管是震懾他人還是安穩邊境,這件事兒總是少不了的。田蜜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沙場之上刀劍無眼,臣妾少不了會擔心。」

  康熙想說自己在百萬軍中被層層保護起來,絕不會出事兒。但是話不能說的那麼絕對,老祖宗努爾哈赤就是被明朝的大炮碎片擊中,雖然當時救回來了,可是沒過多久就一命嗚呼了。對於這位祖宗他是從心中崇拜的,祖宗有此遭遇後人說不定也會步他後塵。

  「男兒志在四方,怎麼能貪戀閨中紅顏?朕這一去,你的擔子就重了,伺候好太皇太後和太後,教養諸多皇子皇女。如果朕有什麼三長兩短……」

  「表哥,別說不吉利的。」

  康熙把梳子放下摟住田蜜,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幾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田蜜一晚上睡不著覺,忍不住想把旁邊的人推醒,問一問糧草准備齊了嗎?銀子准備齊了嗎?大軍選好了嗎?

  最後想想自己還是別問了,問多了小心招人家的忌諱。皇帝不僅腦子轉的快,而且記性特別好,如今大家都年輕,不管是親情還是其他情分都還在,怕就怕將來年紀老了,紅顏逝去恩斷義絕,到時候自己的不謹慎就能成自己的催命符。

  第二天仍然是一片歌舞升平,田蜜心裡面存著事兒,得知惠妃派出自己的心腹宮女和明珠父子見了好多面,又萌生出一種想見見佟嫁人的心思。

  可是自己平時太忙,順便又圍了一大群人,根本湊不出這個時間。

  一直到大家吃喝玩樂結束,大隊人馬開到了獵場上,又從房子裡搬到了帳篷裡,田蜜才見到了隨王伴駕的佟家男人。

  他們是隨臣,只能帶著一兩個長隨過來,宗室男人還可以帶著家眷,隨從大臣就沒這麼輕松了。

  這幾天佟家的老兄弟帶著小一輩的子侄也是忙的腳不連地。還是康熙給了恩典許了他們相見,佟國綱和佟國維才換了新衣服跑來了。

  田蜜和他們以前沒什麼感情,但是不管從合作的盟友角度還是充自己繼承了佟姐姐這副軀體的親情角度,都應該熱情的對待他們。

  佟家人來了以後,在田蜜的帳殿的屏風前下跪請安。田蜜剛快讓太監扶著他們過來,「都是一家人,伯父和父親行了如此大禮,這不是讓我折壽嘛,快坐。」

  佟國綱一副紅樓夢中賈政的迂腐態度,「國禮不能廢。」

  他說完,田蜜這身體的親爹佟國維低頭恭敬的站著,父女相見居然沒有額外的表示。

  田蜜一時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要繼續熱情下去,還是冷冰冰的君臣奏對。

  臉上不自然的笑了笑,「看伯父說的,難不成我就不姓佟了嗎?我出去人家也是叫一聲佟娘娘,沒有咱們佟家,怎麼會有我。伯父阿瑪快坐。一轉眼這麼多年,大哥我常見,其他弟弟們就見得少了,幾個更小的弟弟根本沒見過。這個是大弟弟葉克蘇,這個是二弟弟德克新,這是隆科多。」

  隆科多是嫡子,和皇貴妃一母同胞,上面的兩個哥哥是庶出。不過要論關系親疏,田蜜還是跟誇岱更親近一些。

  「都坐下都坐下,想喝什麼茶?我這裡別的不多就茶葉很多。」田蜜招呼著宮女端一些點心上來,又問佟國綱和佟國維,「沒來這裡之前我讓人往家裡面送的茶葉,伯父和阿瑪喝著怎麼樣?今年的茶葉我覺得這味淡,不及團茶來的濃。」

  這老兄弟倆趕快點頭,都已經坐下來了,孩子在這裡賣力的找話,他們倆也不端著了,佟國綱很感慨,「還是咱們一家人的脾胃一樣,臣也是覺得團茶好喝,可是外邊兒的那些老王爺都說是新茶好喝。」

  田蜜聽了之後面帶微笑,「各花入各眼,伯父喜歡團茶,回頭回京城了我讓人往家裡面送一些,八兩一個的小茶餅,我手裡有不少,回頭自己喝送人都行。」

  說話的時候宮女把茶端了上來,田蜜趕快接過一杯放到佟國綱面前,又接了一杯雙手捧給了佟國維,「可惜這一次伯母和額娘沒來,要是來了也算是一次小團圓了。」

  佟國維終於說話了,「她們經常進宮,娘娘無須掛念。」說到這裡,話題一轉,「佟貴人最近如何?不知道承寵了沒有?」

  佟國綱正在喝茶,忍不住轉頭看了看弟弟,又扭頭瞧了瞧田蜜的臉色。田蜜臉上沒有表情變化,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搖了搖頭,「她如今還小呢,一團孩子氣,皇上都沒功夫搭理她。阿瑪放心吧!她是我親妹妹,如今雖然是個貴人,延禧宮是她說了算的,平日過日子也沒人欺負她。等她年紀再大一點兒,我自然會替她打算,阿瑪心裡想的我都知道,您不必多說。」

  佟國綱把茶杯放下,忍不住搖了搖頭,「這種事兒讓我說,還是各安天命吧。」

  「大哥!」

  佟國維剛說完,他背後的兒子科隆多扯了他的衣服。佟國維考慮到畢竟是在娘娘跟前,有些話還是撿重要的說。回頭要是兄弟兩個意見不合,關上門兒來再商量。

  他壓低聲音,看了看遠處站著的那些宮女太監,「娘娘,明年或許有大事,早點讓貴人有了身孕,你們姐妹也有個盼頭。」

  「老二,你過分了。」佟國綱眼珠子瞪得如牛眼一般,要不是考慮到這個地點不對,他說不定會一巴掌拍到老兄弟的頭上。

  他咬牙切齒,聲音壓的極低,要不是因為田蜜坐在他們面前看著他的口型,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呢。「軍國大事,豈能……」其能輕易的向閑雜無關的人講出來。

  「伯父,這事昨天皇上跟我說過了。」

  佟國維和佟國綱立即轉頭看著她,佟國維喜上眉梢,佟國綱一臉擔憂,忍不住小聲的說:「這種事兒娘娘要爛到肚子裡。」

  「我知道的,伯父喝茶。」

  坐著聊了些家裡面的趣事,又說了一點兒小輩們的話題,眼看著半個時辰就要過去。佟家兄弟倆帶著四個小輩兒又回到了自家的帳篷裡,把他們兄弟四個趕到門口守的。

  佟國維到了帳篷裡面哈哈大笑,歡喜無限,「大哥,這一次,咱們兄弟倆只要拿回點兒功勞,咱們家就穩穩當當了。」

  在他看來,大女兒做權妃,小女兒做寵妃。她們姐妹一心,就如當年科爾沁後妃把持後宮一樣,以後的宮裡所有事兒是他們佟家的女兒說了算。

  佟國綱忍不住拍了拍桌子,「咱們家一直穩穩當當的,我跟你說你少露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前幾天又跟明珠那老家伙瞪眼了,人家是……」

  佟國維不放在心上,「大哥何必對他們如此客氣,我看到明珠不是什麼好東西,最近幾天在這裡上躥下跳,看見他心裡面就來氣。」

  「你也忍不住跑過去跟他鬥一鬥,然後你和明珠索額圖你們三個在那裡菜雞互啄?」

  佟國維覺的佟國綱說話真難聽,但是他從小聽大哥的話,盡管心裡面兒覺得大哥的形容太貶低自己了,但還是不想因為這個跟他繼續爭吵,換了一個話題。

  「今天的事兒能看得出來咱們娘娘在後宮裡面已經穩了,只要貴人再生下了個一男半女,以後咱們家……」

  佟國綱嘆口氣,「我覺得明年你就待在京城裡吧,我跟著過去。」

  佟國綱覺得自己的兄弟在戰場上撈不到什麼功勞。這老弟弟一直表現的游手好閑,自己看見他忍不住想要動手修理修理。戰場上才不管你是皇帝的舅舅還是皇帝的岳父,違反軍規少不了打幾十大棒,更嚴重一點直接拉出去斬了。自己的老弟弟一把年紀了,兒子都那麼多了,小孫子如今都有了。要是被人家摁在地上打板子,臉面丟在地裡找都找不回來。

  「不行,我要盯著你,以前打仗的時候,大冷的天兒河裡面結冰了。人家都不願意下水,你傻了吧唧的第一個跳進去。差一點兒凍死你你忘了嗎?我這次要跟著你,省的你下次傻乎乎的還第一個往前衝。」有些話佟國維不敢明說,他懷疑他大哥的身子骨表面壯實,實際上已經糟透了,如果還那麼拼命估計壽數不長久。

  他們兄弟兩個最大的分歧就在於:做哥哥的佟國綱覺得功勞還需要男人自己在戰場上爭。做弟弟德佟國維覺得,功勞在朝堂和後宮的互通有無上。

  兄弟兩個在帳篷裡對著辯論了半天,眼看著這老兄弟倆越扯越遠,誇岱忍不住從門口回到他們倆跟前。

  「別吵了,別吵了,天天聽見你倆吵架,有什麼好吵的。阿瑪,你想要打仗你去。我叔父就在京城裡面左右逢源,你們兄弟倆分開,一文一武一張一弛有什麼不好的?」

  「臭小子!左右逢源可不是個好詞兒呀。」

  誇岱哈哈大笑,極為得瑟地從帳篷裡出來,對著其他幾個堂弟揮了揮手,「哥哥我想回去了。」

  他嘴中哼著小曲兒,慢悠悠的回御前侍衛的帳篷裡,沒走多遠就碰到一個相熟的侍衛走過來在他的肩膀上錘了一拳。

  「剛才有熱鬧看,你跑哪兒去了?兄弟幾個滿世界找你都找不到。」

  「拜見我阿瑪和叔父去了。」聽到有熱鬧看,誇岱眉飛色舞的問:「熱鬧結束了沒?走走走,沒結束咱們一塊兒去。」

  「早幾百年都已經結束了。」這侍衛是少數幾個和誇岱狼狽為奸不怕報復的,他出身宗室,名字叫阿布凱,兄長是鐵帽子王簡王雅布,如今管著宗人府。他哥哥答應他,只要聽話不惹事以後最少給他弄個貝勒爵位。

  「什麼事兒?既然不能看熱鬧,只能聽聽了。」

  「還能有什麼事兒,就是那誰……」這阿布凱壓低聲音,「大阿哥在欺負幾個小阿哥唄,非要揪著弟弟們去射箭。我跟你說哈,你外甥四阿哥丟人了,射出去五支箭都脫靶了。」

  說完幸災樂禍起來,誇岱嘆口氣直嘬牙花子,心裡想著:皇子們體面了娘娘們臉上才有光,明天就要木蘭秋狝,四阿哥居然脫靶……為了挽尊,他一副不在意的說:「四阿哥還是個孩子呢,這沒什麼。」

  阿布凱摟著他肩膀,「五阿哥不說百發百中,五支箭都沒有脫靶,還有兩只差點正中紅心,三阿哥只有一支箭偏了,其他四支正中紅心。需要兄弟給你說說太子爺的嗎?」

  「那倒不用。」誇岱想,自己要不要找個射箭好的去教教四阿哥,就剩下半天了,半天能練習到不脫靶嗎?

  他抬頭想問這些侍衛中哪個射箭好的閑著不當值,就聽見有人喊旁邊侍衛的名字,「阿布凱。」

  「不跟你說了,我哥喊我呢。」

  誇岱雖然混蛋,禮節還是有的,客客氣氣的向簡親王雅布請安,「給王爺請安了。」

  等寒暄完了,他們兄弟一塊離開,誇岱聽著雅布囑咐,「我把你排在皇上身邊,你小子給我支棱起來,自己有本事別藏著掖著了,要是你小子弓馬嫻熟,到時候再立了功,我就去皇上跟前給你美言幾句,保准我小兄弟以後弄個郡王當當。」

  「別做夢了哥,護著皇上打獵能有多大的功勞,了不起就是賞賜些金銀。封郡王的功勞——那必是攻城略地的軍功,陪皇上游樂怎麼可能封郡王?!」

  「兄弟,你現在先在皇上跟前露了臉,哥哥保證將來一兩年給你弄到立功的機會。」

  阿布凱渾不在意,「弟弟我天天給皇上看大門,一天露幾回臉,還要露啊?」

  走遠的雅布一腳踹到弟弟屁股上,阿布凱大呼小叫的跑遠了。

  誇岱心想,阿瑪還不讓走漏消息,有心眼的看著這幾個御前的紅人都能推斷出來了。

  事情如此不保密,這仗還要不要打?


第52章

  第二天一早不管是老男人還是小男人, 都嗷嗷叫著騎馬衝出去了。

  田蜜的工作還沒結束,雖然這幾天輕松了一點,但是還是要每天接見不同的人。來這裡的人目的都不一樣,有的是訴苦, 有的是想推薦自家女兒進宮。

  田蜜漸漸的有些不耐煩起來。

  看田蜜堅持了這麼多天, 青魚就忍不住給她出主意, 「如今外邊冷了, 您不如病一病。也好讓皇上知道您不是鐵打的,自己還能偷個懶兒,旁邊得了那紅眼病的也給她個機會。」

  田蜜一想果然是這個道理,現如今惠妃想要和那些蒙古貴婦聯絡, 簡直如瘋了一般,什麼早晚的偶遇, 什麼要給和大哥摔過跤的那幾個男孩父母賞賜……她的花活是一出接著一出。

  果然中午的時候田蜜傳召了太醫, 就說自己胸悶,突然喘不上氣來了。太醫診斷了一會兒,看田蜜一直堅持說自己喘不上氣。幾個人只能低頭合計了一下,對外宣稱皇貴妃娘娘是犯了老毛病, 遇到了的涼氣兒引發了肺疾。

  於是以前的藥方又從角落裡吹吹灰塵扒出來,抓了藥之後,一碗濃黑濃黑的藥讓田蜜一口悶了。

  晚上康熙回來聽說了田蜜又開始喝藥,就忍不住過來瞧了瞧,田蜜躺在榻上,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可能是昨天見涼風了,今天不舒坦。」

  康熙心想,難不成這就成癆病了?表妹正值壯年, 如果真的得了癆病,往後幾十年豈不是天天與湯藥為伴,雖然宮裡面能供得起藥有好太醫,到底是受罪。

  「人家都說冬病夏治,明年夏天你好好的治一治,咱們把這個病除根了」。說完低頭想了想,覺得往後也沒什麼大事兒了,蒙古的那些女眷也不用表妹再去招呼了,宮裡面的這一攤子閑事自有太監出手做完。到時候讓表妹在上面攬個總,只要大方向不出什麼毛病就夠了。

  「你好好歇著吧,朕明天晚上再回來看你。這圍場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其他事有人會接手過去的。」

  田蜜點了點頭,心裡面想著八成是惠妃要接手自己的差事,打了一個哈欠,嘴裡含含糊糊的說了幾句知道了,閉上眼睛睡著了。

  康熙看著她睡著之後又給她掖了掖被子才出了帳殿,隨後把田蜜跟前幾個管事的太監宮女叫過來反復敲打他們,要讓他們小心伺候,皇貴妃這邊病情一旦有了變化讓他們趕快來報信,敲打完了帶著人走了。

  惠妃左等右等,等了半天時間又等了一晚上,外邊傳來消息說皇上在一個小貴人那邊睡下了,到底沒有等來讓自己協助皇貴妃的旨意。

  她跟自己的大宮女反復確認,「皇貴妃是病了吧?」

  「肯定病了,咱們下午的時候還去探病呢。」

  惠妃等的心焦,忍不住罵了一句:「真不要臉,都病成這個樣子了還死活不願意放權,接著當差吧,總有熬死你的時候。」

  隨後嘆了一口氣,讓人端水進來,自己洗漱過後睡著了。

  轉過一夜,新的一天天還不亮,大阿哥就來請安,母子兩個剛說了幾句溫情的話,大阿哥張嘴討要銀子。「額娘,您還有多少銀子?」

  「來的時候帶的不多,也就幾百兩,你要銀子干什麼?」

  「兒子要跟他們喝酒賭錢,到時候要是輸了不認賬,他們笑話兒子不夠爺們兒。」

  惠妃的心裡面更加焦灼,讓宮女把自己的銀子取了出來,心裡面想著自己要不然往皇貴妃面前走一趟?不能把所有的差事要過來,最起碼也要接來一種,只要自己管事,銀子從自己手裡過一遍,保證能給它抹下來一層油水。

  對於大阿哥而言,這幾百兩的銀子雖然夠這一兩天了,但是往後怎麼辦?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自己這裡沒銀子,但是弟弟那裡有啊。

  先不說三阿哥,年紀小一點的四阿哥五阿哥手裡面都有銀子。就不信皇貴妃和宜妃不往他們身邊放點散碎銀子讓他們日常花銷。

  他趁著隊伍還沒有行動起來跑過去找兩個弟弟。四阿哥是聽說了皇貴妃生病的消息,大早上就跑過去請安了。五阿哥是怎麼都起不來床,好不容易在塞外能睡懶覺了,而且外面還有點涼,他在溫暖的被子裡面拱來拱去,被太監哄著剛起床。

  宮女剛把一個熱熱的帕子放在他臉上擦了兩下臉,大阿哥就直接闖了進來。

  他笑眯眯的一下子把五阿哥摟在懷裡,「老五,大哥平時對你怎麼樣?」

  五阿哥心裡面撇了撇嘴,心想你對我能怎麼樣?宮裡的孩子都是人精,大的謀略還不太懂,但是人情世故已經精通了。

  「大哥只管吩咐,有事小弟肯定鼎力相助。」

  「這可是你說的,有沒有銀子?借大哥一點」。

  「弟弟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像這種事兒………沒有,銀子沒有。」

  大阿哥不信,「你出門的時候,你額娘就沒給你裝點銀子?」

  五阿哥搖了搖頭,「出門的時候我額娘說了:跟緊你四哥,他吃什麼你吃什麼,他穿什麼你穿什麼,他用什麼你用什麼,你們都是皇子,憑什麼皇貴妃娘娘偏心?所以不能臉皮薄,大大方方的到皇貴妃跟前去,想要什麼只管說,要是說錯話了得罪人了,回來跟額娘交代,額娘給你描補。這是我額娘說的,所以弟弟我這邊一兩銀子都沒有。」

  這滾刀肉一般的話還真有可能是宜妃說出來的,大哥出師不利,只能等著四阿哥,「你四哥去哪兒了?」

  「皇貴妃娘娘生病了,我四哥去伺候湯藥了。」

  「什麼時候回來呀?」

  「不知道呢,有可能是待會兒就回來,有可能是今天一天都不回來,看皇貴妃娘娘病情吧。」

  大哥轉頭一想要真的是病的嚴重了,四阿哥這做兒子的也不能去外邊兒游獵取樂。隨後和五阿哥敷衍了幾句,就准備去找四阿哥。

  就在他興衝衝地到了田蜜的帳篷外邊找四阿哥的時候,就看見自己的額娘惠妃帶著宮女前去拜見皇貴妃。

  惠妃在帳篷外邊等了一會兒才能進去,這讓在遠處盯著的大哥心裡面十分生氣,覺得惠妃受了怠慢。忍不住在心裡面埋怨田蜜,「又不是皇後,亂擺什麼譜?」

  等到惠妃進去之後,他讓自己身邊的小太監把惠妃身邊的宮女叫過來,冷著臉問:「我額娘來這裡干嘛?」

  這宮女也知道一點內情,「娘娘是來這裡問問,看能不能接手個什麼差事……這都是為了爺……」

  大阿哥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他的心裡面像是受辱了一般,覺得為了自己,額娘還要低下頭去向別人求爺爺告奶奶。

  這種心內酸楚讓他十分難受,在原地不停的轉圈子。因此萌發出必須要做九五至尊的想法,以前也不過是看太子不順眼,覺得自己做哥哥的怎麼能向弟弟跪拜?如今為了自己,為了額娘,為了自己將來的子孫,必須要爭一爭皇位。

  到那個時候皇阿瑪去世了,自己就是皇上,別管什麼皇貴妃貴妃……都要對著額娘擺笑臉,也要在自己媳婦兒跟前陪小心,額娘再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了,養育自己一場終於得到回報……這樣才是自己的孝心。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田蜜的帳殿扭頭就走,走了幾步之後,吩咐身邊的太監,讓他們把明珠請過來。

  他這個時候心裡面已經改變了主意,拉攏那些蒙古人已經不是重要的事情了,重要的事情是要把朝廷裡面的大臣握在自己手裡。明珠和自己暗通曲款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現在讓明珠出手收容黨羽,到時候自己才有能力和太子一較長短。

  田蜜把身邊的四阿哥打發出去,才對坐在一邊的惠妃說了幾句客氣話,「容我放肆,我的身子骨太不爭氣了,昨天咳嗽了大半晚上,到天亮的時候才合上眼兒睡了一會兒,這不剛起來還沒梳頭洗臉呢。」

  田蜜雖然衣服穿得整齊,但是披頭散發,臉上帶著青黑,一看就知道病得很嚴重。惠妃看她這個樣子也沒法跟一個病人計較不洗漱就見面。何況今日來此也是有事相求,所以好聽話是一串接著一串說了出來。

  田蜜聽了一會兒覺得有些膩味,「說起來咱們認識的也不短了,有什麼話您直接說。」

  「知道娘娘病了之後,臣妾的心裡面一直為您擔憂,想著您如今病了還要操心這一大攤子事兒,實在是也太辛苦了,您身邊的這些宮女太監恐怕人手不夠用,臣妾這裡還有幾個得用的丫頭想要送到您跟前讓您使喚一下,回頭您用完了要把他們還給臣妾的,不能覺得用的好了就留下了。」

  最後一句話像是開玩笑一般,田蜜也跟著笑了起來。

  田蜜不可能缺人用,但是惠妃的說法足夠委婉。田蜜就忍不住盯著她,「按道理來說這事要請示皇上,可是事急從權,這樣吧,圍場那裡的事兒咱們女人家都插不了手,承德行宮離的又太遠,圍場附近的事情全部交給你,辛苦你了。」

  這比惠妃預想到的差事更多,忍不住喜上眉梢,表面還要客氣一下,「臣妾才疏學淺恐怕沒辦法扛起這麼大的一個擔子……」

  這就讓田蜜不爽快了,明明是你迫不及待的想要把這一攤子事兒給接手,如今給你了,你還想讓我三請四吹催嗎?就像是某些人又當又立,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站著的青魚,故意嚇唬惠妃,「這樣啊!本宮身邊的青魚經手的事兒多一點兒,讓她在旁邊輔佐……」

  「不用不用,青魚姑娘是要照顧您的,您的身子骨比什麼事都重要。蒙娘娘錯愛,這事臣妾先干著,回頭臣妾要是有哪裡不懂的上門討教,您可要不吝賜教才是。」

  田蜜這個時候端起茶來,「看您說的,咱們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說完田蜜喝了一口茶水,沒有把茶杯放下去,一直捧在手裡,「畢竟這裡除了本宮,也就你能拿事兒了。」

  最後這句話說的陰陽怪氣,再加上田蜜又端茶送客,惠妃雖然心中生氣,但是今天得到的好處比剛才自己設想的都多,總體上來說還是心情愉快的。

  「真是讓娘娘錯愛了……這樣吧,臣妾先過去看看有什麼能立即上手的,您也早點歇著,宮裡的姐妹都指望著您趕快好起來照顧大家呢,臣妾告退,明天早上臣妾再來給您請安。」


第53章

  惠妃干了幾天活兒, 不僅摟銀子的目的達到了,還被其他額外的好處吹捧的有些飄飄然。

  下面那些管事的太監宮女們知道大阿哥要取親了,所以圍場那邊兒送來的好皮子私下裡截留一些孝敬惠妃。

  惠妃身邊的那些宮女也被人家塞了銀子,求著幫忙說好話。除此之外, 還有無數的好東西接連捧到了跟前, 和惠妃相關的人都受到了吹捧, 其中大阿哥那裡更是被人家拍馬屁拍的飄飄然。

  這短短的十幾天, 眼看著圍場這邊兒所有的事情已經接近了尾聲,大雪就要降臨,皇上那邊兒已經讓人求簽問卦,選一個吉日結束會面各自回家了。母子兩個仿佛從美夢當中驚醒了一般, 彼此相望一眼都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樣的好日子為什麼不長久一些。

  惠妃心想:要想這樣的好日子長久, 那就要讓皇貴妃永遠的病下去。可是皇貴妃病下去對自己沒有太大的好處, 畢竟在自己頭上還有一個貴妃,自己就算這個時候動了手腳,那麼貴妃豈不是就能撿到一個便宜,自己辛苦了一場根本落不到什麼好處。

  她在帳篷裡面憂心忡忡, 心裡面想著如果用了驅狼吞虎之計,讓皇貴妃和貴妃自相殘殺,到時候她們一個是病秧子一個手段不夠強,兩個人同歸於盡之後,就要面臨著三妃共同管事的局面。

  思來想去,惠妃覺得必須要讓皇貴妃活下去,同時要讓貴妃也沒辦法接掌權力,到時候自己只要壓下榮妃和宜妃,宮裡面的事情就能讓自己說了算了。

  她心裡面雖然有這樣的想法, 但是苦於沒有人手去實行,也沒有人給自己構建計劃查漏補缺。想到明珠的腦瓜子特別厲害,忍不住想讓這個親戚給自己想個萬全的謀策。

  可是自己又不能和外臣相見,哪怕是相見了,也是一群人圍著,一點兒貼心的話都不能說。

  仿佛能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大宮女就給她出了個主意,「咱們是見不了外面的大人,但是咱們阿哥會天天見呀。」

  惠妃一聽,果然如此,等到兒子再回來吃晚飯的時候,她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人,一把抓住兒子的手,母子兩個滴滴咕咕一番。

  「……額娘沒什麼見識,而且皇貴妃也不是那麼好扳倒的,貴妃雖然膽小怕事兒,要是事兒真輪到她身上了,她比誰都精明。所以咱們總要找一個萬無一失的辦法才行。額娘是深宮婦人沒什麼見識,你們外邊兒的爺們兒比我們想得更周全,你們想個辦法告訴額娘,到時候額娘去做。」

  大阿哥聽了之後第二天就找到了明珠,明珠聽了大阿哥的話差一點暈過去。

  就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因為看不慣索額圖而倒向了大阿哥,看不慣索額圖那老小子的人多的是,自己怎麼就沒有佟家兄弟那樣的忍性?

  他整個人面無表情的盯著大阿哥,心想自己好歹也是朝堂上的大臣,如今勉強能夠算得上未及人臣,經手的都是軍國大事,這傻小子居然這麼不見外,讓我幫他母子兩個和後宮的那群女人鬥。

  就算鬥贏了又有什麼可得意的呢?

  忍不住勸說:「大阿哥,後宮終究是些婦人,她們不足為患,您還是把眼光放在朝堂上著眼於大局吧。」

  這話不能說是錯的,但是沒有讓大阿哥達到目的,他心裡面忍不住有些生氣,在大阿哥的印像裡,哪怕是朝堂上的大臣也是自家的奴才,這奴才如今居然不聽自己的吩咐。

  大阿哥也非常煩惱,因為他知道自己還要仰仗著明珠,將來自己要做一個英明睿智的皇帝,英明睿智就要做到虛心納諫。

  既然明珠不願意為這件事兒出謀劃策,自己也就可以找其他人。他敷衍明珠:「您說的對,這些後宮的事兒,咱們爺們兒們不能多插手。」

  「這才對了。奴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後宮是皇上的後宮,您作為皇子可不要參與過多才是呀!」

  大阿哥嗯嗯幾句,點了點頭,一副聽進去的模樣。

  田蜜前一段時間確實在裝病,這一段時間是真的病了。天氣變冷之後,風雪雖然未至,但是外邊真的太冷了,田蜜坐在火盆邊兒上,身上裹著一個被子,仍然是覺得有些冷。

  她這個樣子就被康熙看在眼裡忍不住笑話,「你看看你如今是什麼樣子,要讓孩子們瞧見,小心他們背後笑話你。」

  田蜜搖了搖頭,「他們沒進來的時候我就讓宮女把被子拿走了,就不給他們看見我裹被子的機會。這眼看就要回京城了,咱們二格格的婆家您找到了嗎?」

  「找到了。巴林部的博爾濟吉特□□袞。」

  巴林部?田蜜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康熙的姑母所嫁的部落。太皇太後其中一個女兒阿圖就嫁入了巴林部。如果康熙的女兒再嫁過去,就屬於這個時代常說的親上加親。這對孕育後代來說沒有好處,田蜜忍不住想要明著提醒對方,可是考慮到這裡面有很多利益糾葛,也就閉嘴不說了。這樣的女婿,就算是榮妃聽見了也會樂的合不上嘴兒的。自己還是不要做這個惡人了,稍微提一嘴,他們願意聽就聽,不聽就算了。

  「□□袞,我記得他好像是公主的孫子?先帝的孫女嫁給公主的孫子,他們算得上表兄妹!」

  「嗯!」康熙非常滿意,「回去之後把這個消息告訴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只有高興的份兒。而且□□袞也是個好孩子,這幾天朕冷眼看著,他英勇善戰沉著冷靜。明年如果大軍征討准葛爾,朕要帶上這個孩子,等他有了功勞朕就下旨將咱們格格配給他。」

  田蜜腦子裡面不僅想起巴林部落所在的地理位置和他們前幾任的當家做主之人,再聯想到蒙古其他部落,很明顯,明年大軍的主力就是蒙古人。

  田蜜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就算沒有公主的原因,巴林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的後人,配公主足夠了。」

  說完之後田蜜咳嗽了幾聲,端起面前放著的一杯熱水喝了下去。隨後把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拉了拉,裹得更緊了。

  康熙看田蜜這個樣子忍不住感慨,「養你可真不容易,熱不得凍不得,要讓朕說還是趕快回去吧,京城好歹有火炕,你能好受一點。」

  田蜜表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實際上還在想:老娘吃的喝的花的都是自己掙回來的,你往家裡面拿一個子兒的嗎?

  這麼想也只是為了發泄自己心裡面不滿,她也覺得自己或許和這些寒冷的地方沒啥緣分。「我也想趕快走呢,可是路上也是可冷,馬車未必能擋得住風。」

  「你晚上和朕一處起臥,白天就在朕的鑾輿裡面,到時候多放幾個火盆兒,給你做的大毛衣服也做好了,冷不著你。也是時候該回去了,回的晚了大雪封路,停在路上就不好了。到京城之後,朕有大禮送給你,你安心受著。」

  田蜜非常好奇,但是無論怎麼問,人家都不說。當天晚上,皇上一聲令下,所有人開始收拾東西准備回京城。

  惠妃這個時候就更加焦躁,連兒子和太子互別苗頭的事情都不太關注了,一心只盯著田蜜。可是皇貴妃和皇上同進同出,最近一段時間,從宮裡跟來的兩個貴人兩個常在都沒機會進前伺候。隊伍裡又有傳言,說是皇上心疼皇貴妃拖著病體跟著奔波,到賞賜給她一份大禮。

  到最後隊伍從承德出發,果然風比以前更冷,吹到臉上就像是刀割一般。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裡,隊伍行進的速度比來時快了很多,剛出承德沒多久,算著路程大概十多天後就能到達京城。

  還有十多天,這幾天惠妃一在想自己怎麼才能把權力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終於讓他想了一個自認為合適的辦法。

  那就是讓皇貴妃和貴妃一直病下去,她坐在馬車裡面搖搖晃晃的想著,只有產育這一項才會讓女人身體一直不好。而且皇上也有讓皇貴妃生子的打算,把她帶在身邊日夜陪伴,皇貴妃就是太不爭氣了,要是別人早就有喜了,她就一直沒傳出好消息。

  皇貴妃年紀不小了,有身孕就不會再管事兒,孩子生了之後,如果月子病治不好,就是想管事兒也有心無力。貴妃那裡,如果能再次有身孕也管不了事兒,這麼一想,宮務輪到自己掌管豈不是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而且這是各取所需,你們會感謝我的。

  她問身邊的宮女,「咱們收的那些偏方你還留著嗎?就是容易受孕的那種,給皇貴妃用上。」

  要讓田蜜知道惠妃如此賣力恨不得仰天大笑,就是用上也沒用,生孩子必須男女雙方共同努力。自己和康熙完全是蓋被子聊天,天熱的時候恨不得互相把對方踹下床去,天冷的時候會互相抱著取暖,手腳冰涼的田蜜還是人家嫌棄的對像。沒有某種深入的交流,怎麼可能有小寶寶的誕生。

  何況就是在路上,惠妃也沒有下手的機會,她這一路上見縫插針,楞是無功而返。

  於是她決定親自上場,刺激刺激皇貴妃。

  趁著晚上扎營田蜜下來散步的時候,她迎了上去,兩個人並肩走著聊天。「說起來,榮妃這下子滿意了,二格格的婆家找好了,剩下能操心的就是三阿哥了。回頭想想,咱們女人不就是一輩子只做這幾件事兒嗎?生孩子養孩子,看他們成家立業。這幾件事兒做完,咱們這一輩子的大事兒才算是辦完。」

  田蜜根本沒有被她刺激到,頗為贊同的點了點頭,「是哈,大阿哥和太子成親了,就要輪到三阿哥和我們四阿哥了。」

  田蜜的心思已經轉到了如何給兒子安排新家,內城還有幾處地方是內務府管著的,以前康熙就說過這幾處地方拆開之後給兒子們蓋王府。

  別的王府交給下邊的人盯著就可以了,只有自己兒子的王府必須要花心思去營建。這一段時間的相處田蜜也看出來了,四阿哥其實愛好小清新的風格,像那種藍綠的裝飾他最喜歡。

  到時候在裡面建一個精巧的園子,灰色院牆藍色的屋頂,裡面布置的小橋流水,再養上一片竹子,夏天在竹林乘涼。

  自己說不定將來也有機會去他的王府裡面住幾天,到時候自己說不定也能享受兒孫繞漆的天倫之樂。

  想到這裡田蜜就覺得美滋滋的,頓時有了掙很多錢的動力。

  田蜜高興之後,臉上就顯得眉飛色舞,惠妃覺得自己說的話中算是刺激到對方了。只不過這和自己預想都不一樣,沒孩子的皇貴妃應該這個時候著急忙慌才對呀,怎麼表現的卻是一臉傻笑?


第54章

  回到宮裡之後, 京城已經到了初冬,走在寬寬的甬道上,和去年一樣,風從前後兩邊兒灌入, 整個人凍得猶如冰塊兒一般。

  田蜜披著一件黑色的大毛披風, 脖子上圍著一條雪白的圍脖, 手裡還捂著一個手爐。在慈寧宮前下車的時候忍不住感慨冬天終於來了。

  到了冬天天寒路滑, 抬轎子的太監們要是萬一滑倒了容易摔著主子,田蜜就坐到了馬車裡面,拉車的是一頭騾子。

  馬車的空間比轎子更寬大一些,裡面還能再放幾個火盆兒鋪上被子, 這一路走過來不算是受罪。

  太皇太後這裡因為燒了地熱,火炕上也暖和, 所以老太太就拍了拍旁邊兒坐著的地方, 招呼著田蜜坐過來。

  「到老婆子身邊兒坐,把鞋也脫了,先讓熱氣兒烘一烘。」

  此時此刻的老太太特別慈祥,田蜜不敢小瞧這位老太太, 也不知道今天被叫過來目的是什麼。只好堆著笑臉答應了一聲,把手中的手爐交給了宮女,又解開了披風和圍脖,把手指上的護甲和戒指一塊兒摘了下來,被人扶著坐到了炕上。

  老太太看著她這一番做派,又看她皮膚保養的白嫩細致,就算穿了一身臃腫的冬裝也不顯得笨重,心裡面忍不住感慨:這就是一朵富貴花,放在別的地方還真的養不活。

  想到孫子前幾天跟自己說的, 她擺了擺手讓不相干的奴才們都退下去。

  田蜜看屋子裡面的宮女太監走了大半,趕快從蘇麻喇姑手裡把茶盞接了過來,捧著茶盞暖手,「臣妾左右看了看,怎麼沒見太後娘娘?」

  「她照顧九格格呢。今兒把你叫過來是咱們祖孫倆說說話,你也別多想。」

  老太太這麼說著身子往後一倒,就有宮女在她背後放了一個引枕。蘇麻喇姑在她的腿上蓋上了一條毯子。

  老太太摸著毯子,「他們把這東西給我送回來的時候說是拿羊毛和棉花一起做的,我用了一段時間,確實好用還暖和,聽說內務府在草原上開始收羊毛了?」

  「是的,咱們北方人以為南方冬天不冷,實際上南方冬天也是挺冷的,而且聽說北方老毛子做呢料做的不錯,所以臣妾就想著不如咱們自己也做,到時候把北方的羊毛和棉花賣到南方去,再從南方帶了絲綢賣到北方。做生意就是這樣,把東邊兒的東西賣到西邊去,就賺一個辛苦錢。」

  田蜜低著頭喝了一口熱茶,趁著這個機會,小心的觀察了一下老太太的表情。老太太倒是挺高興的,臉上笑的很慈祥,「你也是做了一件好事,聽說這羊毛還需要中間洗幾遍,北方的親戚們收了羊毛收拾了賣給咱們,多了一個進項,日子也能好過一點兒。不過要說起來,像這樣的料子不僅南方人需要,咱們北方人也需要,所以在有蒙古人上門兒,你可要少收點兒錢。」

  田蜜想要解釋,老太太伸出手往下壓了壓,「我雖然心裡邊兒惦記著那些親戚,自己心裡也明白。如今跟我關系親近的是皇帝和諸位皇子,咱們雖然想幫襯親戚,但是自家也不能賠本兒。說到諸位皇子,你也是他們的長輩,不如趁著這個機會點評他們一番如何?」

  田蜜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就覺得老太太今天把自己叫過來這事兒不簡單。

  「咱們家的阿哥們個個都好,臣妾也不經常見他們,這可怎麼點評?」

  老太太擺了擺手,「今天在這裡的都是你我心腹之人,有話你說我聽又傳不到外邊去。你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不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這些皇子又不是自己親生的。要是親生的,隨便貶低兩句別人都不當回事兒,遇上了這些不是自己親生的,不管如何都不能貶低,只能表揚。

  「都是好孩子,在臣妾看來個個都好。」

  老太太笑著搖了搖頭,胖胖的臉上盡是慈祥,「你呀!在這裡你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我剛才都說了你是他們的長輩,難不成以後見了他們做出失禮之事你當做沒看見扭頭就走?他們小的時候經常在後宮走動,就算是大了,出行的時候也在你身邊晃悠,他們什麼品行你還不清楚?老婆子因為不常見他們想要找你問問,你怎麼推三阻四不願意給一句實話。」

  話題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田蜜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點評,「不是臣妾在這裡敷衍您,咱們家的都是好孩子。您看大阿哥,頗有勇武,臣妾在草原上見到他和那些蒙古親戚們摔跤,雖然親戚們礙於身份不敢用十分的力氣,可臣妾看著咱們家阿哥確確實實是一位勇士,當時臣妾瞧著他下盤很穩,腰身有力,兩只胳膊跟鉗子似的,並不是憑著身份才贏來了滿堂喝彩。」

  老太太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胤褆是有一把子力氣。你瞧著咱們家二阿哥呢?」

  二阿哥是太子,田蜜還真不好評價,「學問的事兒臣妾不知道,這些都是皇上和那些師傅們過問的,臣妾還真不好說。」

  「扭扭捏捏說這個干嘛,老婆子就問你,你覺得咱們家二阿哥怎麼樣?」

  田蜜搜腸刮肚,「要說起來,咱們這些阿哥裡面最像皇上的還是二阿哥,不僅是模樣長得像,氣度也很相近,要緊的是心胸和咱們皇上一樣。臣妾想著作為一國太子,讀書可以不精武藝可以不通,但是眼光,心胸,謀略這些東西每樣都缺一不少,咱們二阿哥雖然有些稚嫩,但是如今看著已經有了些模樣,過上兩三年也是一個胸中有丘壑的漢子了。」

  「你這話說的老婆子心花怒放。」老太太深處手指隔著空氣點了田蜜幾下,「還是跟你在一起說話讓人高興。你說的對,若論勇武,咱們家的這幾位皇帝都不如外邊兒的那些大將,若論學問,也比不上那些飽讀詩書的鴻儒,這一股子帝王氣不可泄,一旦泄了之後,那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您可不能再說了,臣妾聽著您說這話有幾分不吉利。 」

  老太太哈哈笑了幾句,招呼著蘇麻喇姑端一些紅梨過來,「這是進貢過來的紅梨,剛才吩咐他們煮了一鍋梨水,你先吃幾塊兒,等會兒讓他們把煮好的給你端來。」

  田蜜趕快在炕上謝了一回恩,剛用銀簽扎了一塊兒梨,老太太就問:「三阿哥和四阿哥呢?咱們這兩位阿哥如何?」

  「四阿哥在臣妾跟前長大,臣妾不敢點評他。用皇上的話來說臣妾是慈母多敗兒,一直把他當格格養,皇上還說若是沒有他在旁邊看著,說不定這一會兒咱們四阿哥就跟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

  「那是他嘴毒。」老太太笑著說了一句,太皇太後能點評皇上說話毒,田蜜卻不能這麼說,只好順著話題接下來點評三阿哥,三阿哥是個標榜喜歡讀書做學問的阿哥。在田蜜看來他和那些外邊兒的老書生一樣,已經有了幾分迂腐之氣。若是有那些讀書人的傲骨也就罷了,偏偏沒有傲骨。但是這話不能在孩子的太奶奶跟前說出來,心裡面兒想了幾個詞兒,把三阿哥誇了一頓,又說他讀書讀的好,「沒准兒咱們家以後也要出一個才高八鬥的人物。」

  老太太搖了搖頭,「就當你哄我高興。」

  「這可不是臣妾哄著您高興,前不久聽見皇上說想要編一部康熙字典,臣妾就跟她說不如等幾年,等到咱們三阿哥大了這事兒交給他,絕對做的漂漂亮亮的,又能給咱們家臉上添光。」

  「這倒是個好差事。」老太太點了點頭,「看那些南蠻子還敢不敢說咱們是化外之民。」

  說到這裡她坐起來,「老五老七,老八,老九,老十年紀還小。將來的事兒不好說,我老婆子年紀也大了,未必能看到他們長大成人……」

  田蜜趕快把自己手中的銀簽子放下,「您今天怎麼了,怎麼老說些不吉利的話?是不是哪裡不舒坦?」

  老太太擺了擺手,「不是不舒坦,而是人到了這個歲數,必須想著身後的事兒了,把你叫過來也是要安排一些大事兒。」

  這話說了出來之後田蜜不敢再這麼悠閑的坐著了,「您有什麼吩咐臣妾肯定給您辦好。」

  「就是皇子皇女的教養之事,而且皇帝年齡也不小了,眼看著過幾年就有孫子孫女了,人丁興旺就在眼前,所以這宮裡面兒必須要有一個當家做主的女人才行。」

  這話說完之後,跟著田蜜過來的幾個宮女趕快把頭抬起來,隨後又趕快把頭低了下去。老太太一直盯著田蜜的表情看,田蜜在的關鍵時刻終於管住了臉上的表情。

  沒有表現出疑惑,也沒有表現出期盼,更沒有表現出患得患失。

  「您說的對呢,別說咱們家這一大攤子事兒了,就是外邊兒那些升鬥小民家裡邊兒也有一個當家做主的內掌櫃。您老人家說這事兒是個什麼樣的章程?」

  「我說了,你就會按我說的去做?」

  「看您說的,不聽您老人家的聽誰的?」

  老太太伸手拍了拍田蜜的肩膀,「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我跟你商量商量,咱們得找一個好的人選才行。」

  「這是肯定的。」田蜜腦袋裡面兒反應速度就如最強勁的CPU,已經開始整合前因後果了。

  太子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眼看馬上就要娶媳婦兒了,宮裡面的事兒過幾年交給太子妃不是不行,怎麼這個時候又突然想要給後宮找一個女主子?

  如果要真是出現了這個女主子,後宮目前的平衡很可能會打破,自己將來又要何去何從?

  而且滿蒙兩族加在一起也沒有合適人家的女孩兒做皇後?老太太這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第55章

  田蜜一時半會兒想不明白, 只能定下計策,以不變應萬變。

  老太太對著田蜜的表情盯了一會兒之後問她,「你覺得誰家的姑娘合適?」

  田蜜想著康熙的皇後從來都不是以相貌人品出眾可以勝任的。不是說他的皇後長得醜沒啥人品,反而是個個長得漂亮讀書也好, 算得上很賢惠。但是這樣的好姑娘在那些頂尖的權貴之家也屬於難得一見的。

  重點是她們出身好。

  田蜜把前幾天自己背過的蒙古貴族家庭快速的過了一遍, 又把自己前兩年掌握的八旗貴族資料給想了一回。想著明年就要出征, 人選可能是從那些軍功起家的人家選出來。

  可是明年的主力軍是蒙古人, 而老太太這麼積極,難不成真的要再出一位蒙古皇後?

  可是康熙對蒙古族的態度確實很鮮明,他不像是順治皇帝那樣對蒙古有一種即是親戚又是奴才的復雜感情,在康熙看來蒙古就是奴才, 蒙古來的皇妃這麼多年都沒有出過頭,而且根據田蜜對歷史的記憶來看, 蒙古女人稱霸後宮只在順治朝。

  田蜜想不明白, 只好忐忑的問:「仍然是科爾沁的姑娘嗎?」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老婆子倒是想,可他們父子倆都瞧不上我們科爾沁的姑娘。」

  「喀爾喀部落的?」

  老太太一副鄙夷的態度,「別看我們都是同族, 我都看不上喀爾喀,皇上瞧不起科爾沁更瞧不上喀爾喀。別把眼睛放到草原上,往回收一收,看看京城的這些貴女。」

  「京城啊!」京城的勢力就比較復雜,田蜜一時半會兒還想不明白,「老祖宗您就直說了吧。臣妾的腦袋就比豬腦袋好了那麼一點兒,想不明白的。」田蜜其實更想問,到了這個時候宮裡面需要一個皇後嗎?

  老太太盯著她,上上下下的對她瞧了一會兒, 「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真不明白。」

  「老婆子瞧你以前是挺機靈的,如今確實是有些傻了。」老太太把那盤子切好的梨推到田蜜跟前,「前些日子從草原上回來,皇上就來找老婆子商量這事兒了。我想了想,就來找你商量商量。」

  這話說的田蜜更加不知所措。

  「他們愛新覺羅家的男人都有點兒毛病,老是對一些女人念念不忘,一直惦記。你說是不是?」

  田蜜苦笑了一下,您老人家想讓我說什麼?我說「是」也錯,說「不是」也錯。田蜜只好微笑著面對。

  老太太又沒有逼著田蜜接這個話題,就忍不住回憶起先帝和董鄂妃了,「你住的承乾宮是不是比坤寧宮還要富麗堂皇一些?別擔心,這些都是前人作孽,跟你們小輩沒關系。先帝那會兒什麼好東西都送到承乾宮給董鄂妃了。董鄂妃也沒有享幾年福,一堆好東西就留給了你。」

  「那是……」田蜜想說那是因為自己有一個生下了皇帝的姑媽。姑媽當然偏心自己的侄女。這麼好的地方當然先把自己的侄女塞進去。

  「那是因為你有福氣,董鄂妃都沒有的福氣。先帝惦記著讓董鄂妃做皇後,到如今了,皇帝惦記著讓你做皇後。但是到老婆子這裡,老婆子不答應。」

  田蜜被她的一個大喘氣兒弄的心跳加速,要是有機會做皇後,自己當仁不讓。可是老太太今天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這中間總覺得有些事情太違和了。

  屋子裡面靜悄悄的,老太太不說話,田蜜也不知道說什麼,奴才們更是連氣都不敢出。打破平靜的是蘇麻喇姑,她穿著花盆底兒的鞋敲擊在地磚上,從外邊進來,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紅梨水,「娘娘,快嘗嘗,這裡面放了冰糖。」

  田蜜趕快雙手接過來,放到了面前的炕幾上,老太太抬了抬下巴,「嘗嘗吧,蘇麻喇姑從剛才給你張羅到現在,也難為她一片心處處替你想著。」

  田蜜轉過身去感謝蘇麻喇姑,老太太把自己的念珠接過來放到手中轉著,「你不問我老婆子為什麼不讓你做皇後嗎?」

  田蜜手中端著一個銀碗,只能小心的說:「必是臣妾有地方做的不對。」

  「哼,」老太太冷哼了一聲之後,用手指指了指炕前的一塊兒地磚,「當年董鄂妃就跪在這一塊兒地磚上。這話老婆子當年問過董鄂妃,董鄂妃跟你的回答一樣。」

  說到這裡她手中轉著念珠,「之所以不讓董鄂妃做皇後,那是因為不能讓蒙古寒了心。之所以不讓你做皇後,是因為你到今日仍然一無所出,」老太太轉過頭去,「你什麼時候生下個一男半女,我就同意你做皇後。在此之前,就隨了皇帝的心願,不令你感覺到委屈,許你借用皇後信印,用皇後儀仗,必要的時候代行皇後之權。」

  田蜜心中冷哼了一下,這件事從事之中透露出一種古怪,恐怕真實的打算也只有他們祖孫兩個能清楚。

  她端起銀碗一口喝下了這一碗紅梨水,隨後擦了擦嘴角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謝了恩。

  大家都是明白人,田蜜自然知道老太太這是什麼意思?

  她坐在馬車裡,把車簾子掀開,看了看太監牽著的那頭騾子,這祖孫倆該不會是把自己當成了一頭笨驢吧!以為有那跟叫做皇後的胡蘿蔔在前面吊著,自己就會傻乎乎的跟著走。

  想到這裡,田蜜把簾子放下用手捂著手爐,眯著眼睛接著想了起來。但是跟著她一塊兒出來的宮女都非常激動,「娘娘,既然太皇太後發話了,那這件事兒就是真的了。要不要奴婢往宮外給兩位老爺傳個信兒,讓他們找一些補藥偏方…?」

  「偏方這種東西都不能信,」田蜜搖了搖頭,「不用往宮外傳信兒,就我這身子骨,就皇上的態度……恐怕只有外人相信我有了孩子會成皇後,而且,四阿哥那裡你們這盯著點。」

  青魚作為大宮女,想到晚上他們兩個人倒是能說得上話,只是不管說的多高興到最後帳子裡面總能歸於平靜。忍不住嘆了口氣,「可是娘娘,這眼看著大好機會就在眼前,而且您的年紀也不小了,要是這幾年不抓緊過幾年沒機會了。」

  田蜜有些煩躁,動手拉住自己的圍脖蒙住自己的臉,「別說那麼多了,這事兒就當是沒聽見。」

  田蜜離開之後,老太太仍然坐在炕上,手中轉動著念珠。看見宮女把盤子和碗收了回去,問等在一邊兒的蘇麻喇姑,「走遠了嗎?」

  「回格格的話,皇貴妃娘娘已經走遠了。」

  「佟家的女人都是聰明人,皇貴妃也是個聰明人,就看她如何選了。」

  說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伸出手,蘇麻喇姑趕快上前扶著她,老太太下了炕,穿好鞋之後來到了慈寧宮前面的小花園裡。

  小花園兒面積雖然小,但是卻能長久的照射到陽光,裡面擺了一張羅圈椅,椅子上蹲著一只貓,老太太把貓抱起來放到懷裡,坐在了椅子上,一邊擼著貓一邊兒又嘆了一口氣。

  「蘇麻喇姑,你說皇貴妃會生孩子嗎?」

  「應該會吧,畢竟是您親口許諾的,而且這件事兒也放出風聲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宮裡面的人都能知道了。」

  「我老婆子是年紀越大越招人煩。皇上腦子一熱想著立後,可是立了皇後讓太子如何自處?今日不同往日,這個宮裡有沒有皇後都行,趁著我還有口氣,把這件事阻止了,回頭他們誰都不會後悔。」老太太心想,或許這是皇帝最後一次衝動了。佟氏成了皇後,十有八九會比如今過的辛苦,可是各人求得不一樣,看他們自己選了。

  乾清宮御書房,李德全小心的靠近,「皇上,皇貴妃娘娘從慈寧宮回去了。」

  康熙把書扔到一邊,「擺駕承乾宮。」

  田蜜剛回來,還沒喘口氣兒,聖駕已經到了。青魚知道他們肯定有話要說,帶著宮人退了出去。

  「朕本來說要送你一份大禮呢,結果……朕……讓太醫院的婦科聖手給你調理一番,不管男女,你我總要有一個血脈養著才行。」

  田蜜內心煩躁,在回來的路上她已經考慮清楚了,以前之所以生不了孩子,那是因為皇帝不想讓自己生,如今這個樣子是沒辦法生孩子了,首先自己的身體不好,其次近親結合生下來的孩子夭折的可能性太大。

  而且田蜜也不想生孩子。

  「從慈寧宮回來,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事兒。想起以前聽人家說命裡沒有莫強求,或許我這一輩子也只能止步於皇貴妃了。」

  「胡說八道什麼呢?為了這件事兒朕和老祖宗爭論了半晚上,你就不能爭點兒氣站在朕身後?」

  田蜜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今天,恐怕古往今來也就自己一個人鬧著不想當皇後,「早些年,我陪著表哥上那些西洋課。聽說了歐羅巴的那些貴族什麼叔叔娶了侄女,什麼姑姑嫁了侄兒?什麼姨表兄妹,姑表姐弟……你那個時候還說沒倫常呢……」

  「你的意思是說,你我之間沒倫常。」他生氣了,一下子掀了炕桌。

  「不是,就是說,血緣太近孩子生下來之後容易得病,長相醜陋,甚至有些特別容易夭折。我給你算算咱們之間的血緣關系……」

  「別算了。」康熙氣的在屋子裡面轉來轉去,「你就是不爭氣。」他嘴上說著,其實有些後悔了,一直不讓表妹生子,不讓佟家得一個外孫,自己這一路上確實有些衝動了。

  田蜜知道他如今心裡面兒是怎麼想的。覺得反正已經掀攤子了,不如把話說明白了,「不是表哥不好,也不是我不想養孩子。實在是我擔心咱們孩子生下來養不住,十個月的期盼一朝分娩,最後費盡心機將他養大,一場風寒或者是一個傷口就能要了他的性命,整日提心吊膽……」

  話沒說完,康熙扭頭就走,他需要冷靜一下。田蜜卻爆發了力氣,覺得今天必須把話說開了,飛快的上前拖著他回到屋子裡,「算了算了,不說這些了。這些說出來之後,您心裡不痛快我也不高興。咱說點兒眼下能看到的行了吧?」

  「眼下?」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表哥盡管心疼我,但是有些事兒做的也不地道。不是我豬八戒轉身倒打一耙,太子小的時候我還年輕,那個時候你不讓我生。如今我一身病想生孩子恐怕也難了。與其這樣,不如咱們各退一步,您不必受良心煎熬,我也不去奢想皇後之位。」

  「你胡說八道!」不管事實如何,自己不能承認不讓表妹生子的事兒,如果承認了,那麼自己和表妹之間那成窗戶紙終於不存在了,到時候只剩下「刻薄寡恩」四個字,恐怕以後再也沒有什麼恩愛可講。

  田蜜知道他肯定不承認,而且田蜜篤定他或許是因為自己在草原上生病,有了愧疚之心想讓自己夢想成真做一回皇後。可是等到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他或許會後悔。

  「以前不是不想讓我做皇後嗎?我把姑姑的話搬出來,我把咱們小的時候兩小無猜那會兒說的童言童語講出來,您都冷心冷肺都沒有松口,怎麼突然就想讓我做皇後了?」

  哪怕嘴上不承認,康熙心裡邊兒也清楚,表妹是一個聰慧的女人。已經到冬天了,從春天出行到冬天歸來。她做的事情已經超越了後宅女人會有的境界。

  要說起來,為什麼有了萌生將表妹封為皇後的心思?康熙眯起眼睛回想起在草原上做過的一個夢。夢見表妹彌留之際拉著自己的手,表妹已經說不出話來了,但是她活著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成為皇後。

  人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哪怕下了聖旨詔書,皇後的吉服套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人已經沒有了意識。彌留之際得到的東西並沒有挽留她的生命,自己醒來之後覺得痛徹心扉,這感覺到比什麼都沉痛,活生生的挖了自己的心肺,呼吸的時候都覺得渾身疼。

  這種不吉利的夢,康熙是不會說出來的,但是這個屋子裡面只有自己和對面兒的表妹,他只選擇把話說一半,「前些日子在草原上,你病了之後有一個黃教喇嘛來向朕請安,朕和他說起你的病情,他……說你應當是皇後。」

  當時那個喇嘛誦經之後只說了一句話,「封後以告慰亡者。」

  這讓康熙的心情就變得更加糟糕,告慰亡者?怎麼可能!表妹還活得好好的呢。可是想到夢裡面的事情,夢裡的表妹彌留之際意識不清,就算是被人換上了皇後的朝服,與其說是吉服不如說是壽衣。

  回想到這件事情,盡管過去了很久,康熙的心情仍然很糟糕,「別想那麼多了,這件事……朕實話跟你說,朕心裡邊兒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朕或許真的克妻,你雖是副後,或許將來也會被克,不如……不如以毒攻毒。」

  田蜜微微一笑,「你怎麼會這麼想呢,如果小時候過家家拜天地算是真的成親,我到現在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嗎?」

  帝王之心不可琢磨,田蜜微笑起來,皇後之位雖然唾手可得,然而將來更重要。

  「這件事兒就這麼過去吧,如果要真的是把小時候過家家拜天地算上,我才是你原配發妻,你看,我如今也只有在天冷的時候喝藥,雖然一身毛病,不也是快要度過三十個春秋了嗎?咱們不像十多年前那樣年輕了,孩子都那麼多了,人到了這個時候該想著怎麼奉養老人教養孩子了。」

  田蜜坐過去抱著他的胳膊,「等到老了,你再回頭看看,可能會覺得今天咱倆吵架的事兒特別可笑。」

  「朕心裡靜不下來。」

  「等靜下來的時候再說吧,你只要記得咱們以前小的時候拜天地了,你說我是你的嫡福晉,將來咱們在四九城有王府。」

  這件事就這麼擱置了下來,在田蜜看來,事情應該到此戛然而止了。可是沒想到才過了一個晚上,外邊兒消息已經傳的滿天飛了。

  宮裡面兒很多人對此反應不一樣,惠妃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機會來了。

  「真是佛祖保佑,」惠妃那心裡面念了一句阿彌陀佛,心裡邊兒想著自己該怎麼接近皇貴妃。

  既然皇貴妃有這個需求,那就要讓她生孩子,她越是急迫,露出來的破綻也就越多。說不定想要在這件事情上謀利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惠妃想的不錯,這個消息傳到太子那裡的時候,太子爺只是沉默了一會兒。他身邊的太監們面面相覷,反應最激烈的還屬於那些宮女們。

  大嬤嬤胳膊已經好了,如今正在宮裡當差,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控制不住了,變得尖利。「這可怎麼辦?外邊兒人家都說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這事兒咱們不是沒經歷過的,當初孝昭皇後當家的時候給了咱們太子多少委屈,這事兒可千萬要讓它黃了。」

  她一時半會兒想不出什麼主意,又在那裡哭太子的生母孝誠皇後,她這邊剛打頭哭,身邊兒的宮女們全部低著頭哭了起來。

  大嬤嬤哭的真心實意,哭著哭著,想起來了孝誠皇後,突然眉頭一皺,「別哭了,這事兒有辦法了。」

  四阿哥聽說這個消息之後,頗有些左右為難,他忍不住想,如果要是額娘生了孩子,那以後額娘就要做皇後了,這對於額娘來說真是一件大事兒。可是自己就不再是額娘唯一的孩子了,而且還不是親生的。

  他心裡面既盼著額娘早點兒生孩子,又盼著額娘不要生孩子。

  以至於到晚上因此睡不著覺,第二天讀書的時候就顯得特別沒精神。他的師傅顧八代從其他師傅那裡得知他上課昏昏欲睡,就忍不住把自己作為總師傅的威嚴擺出來。

  四阿哥又被師傅批評了一頓,下學之後,太子故意從他跟前過,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四弟的命可真好。」

  這話裡話外的意思不就是說包衣奴才的兒子一轉身就能變成皇後養的兒子了嗎?四阿哥氣紅了眼,太子冷笑幾聲揚長而去。

  人家是太子,四阿哥還不能把他怎麼樣。大阿哥假模假樣的走過來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老四你別往心裡去,他那個人一直看不起咱們兄弟幾個,不就因為他是皇後生養的嗎?人家是嫡子,咱們是庶出,不過說起來,老四你的命真的好,以後你這也要成嫡子了。往後可要多提攜哥哥啊,大哥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兒吧?」

  說完之後又使勁兒在四阿哥的肩膀上拍了幾下,與其說是拍了幾下,不如說是發狠了錘了幾下。也不等四阿哥回答,他帶著人也揚長而去。

  五阿哥倒是想和四哥多說幾句,但是他的太監半哄半抱把他弄走了。

  四阿哥這個時候就忍不住委屈的掉眼淚。他的大太監蘇培盛急得左右轉圈,四阿哥自己用手抹了抹眼淚,就看見另外一個大太監張起麟跑了過來,「阿哥爺,娘娘找您呢。」

  四阿哥只好趕快擦了擦眼淚抹了一把臉,換上去一副笑臉到了承乾宮。

  承乾宮和平時一樣,卻沒有什麼歡快的氣氛,田蜜正窩在炕上,懷裡面抱著一只貓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四阿哥剛進去,就看她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樣。忍不住跑過去:「額娘這是怎麼了?」

  「被我兒子氣著了,差點把我氣的送走。」

  「送走?送哪裡?」

  「還能哪裡?閻王爺那裡啊!」

  四阿哥著急的撲過來,「額娘可千萬不要說,這話不吉利。」完之後對著地面呸呸呸了幾下,然後跳上去用腳跺了跺。

  田蜜伸出手,「別蹦了,傻兒子,你比那地主家的傻兒子還要傻,過來!咱們娘倆該好好說說話了。」

  四阿哥答應了一聲,磨磨蹭蹭的脫了鞋坐到炕上。

  田蜜就問他:「宮裡邊兒的傳言聽說了吧?你額娘只要能生下個小東西就能當皇後,別說你沒聽見,如今這消息連紫禁城的一塊磚都知道了,額娘就不信你沒聽說。」

  「聽說了。」四阿哥說完之後低下頭,「兒子想著這事兒也是一件好事兒,以前額娘不是挺想做皇後的嗎?如今機會來了,額娘倒是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更進一步。」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以前生個孩子倒是沒什麼,現在我的身子一天九大碗藥,是藥三分毒,不知有多少毒素在身上。為了當皇後,我生下一個身體羸弱的孩子,我良心痛。而且養你也白養了,以前咱倆說的好好的,額娘就你這一個孩子,你也說你好好的孝敬額娘。可是現在呢,有事兒了你不來找額娘商量,卻把外邊的傳言當了真,扔下額娘一個人在這裡,你想撇的干干淨淨,哼哼哼哼……越想越生氣,差點兒被你氣死,這不就是差點兒被你送走嗎?」

  四阿哥張著嘴,嘴唇抖了幾下都沒把話說出來。田蜜伸手拍了拍他的腦門,「你也要爭點氣啊,別讓人家看咱們娘倆的笑話,也別讓額娘覺得白養你了一場。」

  「嗯!」四阿哥的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兒子絕對會有出息的,兒子不會讓人家看笑話的。」

  「這才對了,這眼看就要過年了,事兒比較多公裡面人先不定。牛鬼蛇神就要蹦出來了,你我母子都要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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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田蜜知道有些人心裡面兒正想對付自己呢, 可是沒想到先給自己當頭棒喝的居然是佟家人。

  這一次佟家的兩位夫人也不為了避嫌不願意進宮了,她們在收到消息的第二天都迫不及待的遞了牌子等著接見。

  田蜜手中拿著她們的牌子左右為難,要是見了,她們想說什麼話自己太清楚了。要是不見, 以佟家對這個皇後名分的渴望, 說不定能干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兒來。

  田蜜心裡面兒想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把手中的牌子扔到了托盤裡。

  「去把我額娘和我伯娘請進來。」

  這兩位中年婦女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奔了過來, 根本顧不上天太冷。田蜜從她們兩個進來時候臉上那種火熱的表情就能知道今天的事兒絕對不會善了。

  本來想著要不勸一勸娘家人平常心,別太看重皇後之位了。可是看她們這個樣子,田蜜覺得自己勸不了,也沒這個本事, 不如先哄著她們。

  這兩位用的名義是給田蜜獻藥,所以來了之後假模假樣的把一根長得不錯的人參交給了宮女, 隨後坐下來一左一右一人拉著田蜜一只手。

  左邊的伯娘說:「好孩子, 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右邊的親娘說:「這個事兒我跟你阿瑪想了一晚上,也知道娘娘如今身子骨不容易受孕,所以咱們先找一些秘方好好的調理一下身子。」

  說完之後她身後帶著進宮的丫鬟趕快從袖子裡掏了一摞子秘方。

  田蜜的兩只爪子被她們兩個抓住,要不然肯定會用手拍一拍額頭, 讓自己清醒一下,試探著開口:「命裡有了終須有,命裡無了莫強求……」

  田蜜想說的是自己和娘家都不能著急。如果說是有這個命,大家歡歡喜喜的當外戚,如果沒有,那也別有紅眼病。

  這句話在赫舍裡氏聽來那就是另外一個意思了,「還是我姑娘命好,命裡就該做皇後,這兜兜轉轉還是做上了皇後。」

  旁邊兒的伯娘也在力證這句話的真實性, 「老二家的你忘了?娘娘剛出生的時候,那個時候紅霞滿天,就有算命的說此乃……」

  說到這裡遞給了赫舍裡氏一個眼神兒,妯娌兩個互相眉目傳遞消息,最後對著哈哈一笑。

  田蜜坐在她們兩個中間,愣是接受不了她倆發射的信號,「你們有什麼高興的說出來也讓我高興高興。」

  「我們這點兒高興的事兒還不是從娘娘這裡來的,要是娘娘封了皇後,到時候我們也算是松了一口氣啦。」

  伯娘就問:「娘娘在這裡缺什麼不缺?來的時候你伯父讓我問問娘娘這裡缺不缺銀子?」

  田蜜搖了搖頭,「放心吧,什麼都不缺,吃的喝的,用的花的都不缺。您兩位回去告訴伯父和阿瑪,就說如今咱們家要低調一點兒,千萬不能讓人家說咱們張揚起來了。」

  「這事兒用得著您吩咐嗎?當年皇上登基的時候咱們家可是穩著呢。那一陣子大風大雨都過去了,娘娘封後也是一件大事,但是咱們家絕不是那骨頭輕的人。」

  伯娘說這話的時候十分驕傲,沒錯,當年誰都沒想到皇位會落在當時的三阿哥也就是玄燁的身上,所以那個時候很多人巴結著佟家想要給皇帝示好,這件事兒讓佟家在當時也是滿城矚目,佟家那個時候紅的發紫,家族經歷過榮光萬丈的時候,所以這件事兒絕對能穩的住。

  怕好事出了意外,這兩位當家夫人就忍不住拍著田蜜的手小心囑咐,「這一陣子別跟皇上生氣,對待下面的那些娘娘也大度一些,馬上就要過年了,這正是您表現出自己手腕兒的時候,一定要把過年這件事兒辦的漂漂亮亮的。太後那邊兒也不能虧待了,雖然太皇太後那裡走動的勤是好事兒,但是也別落下太後那邊。」

  兩個人就像是專門兒把所有的話術背過一遍兒,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把所有事情交代了。

  而且時間上有富裕,兩個人又有些不放心,非逼著田蜜把她們剛才囑咐過的事情再重復一遍。

  田蜜不想跟她們玩兒這種游戲,嘆了一口氣,問她們:「要是我幾年之內都生不出孩子怎麼辦?我的身子骨如今都成這個樣子了,一天三頓喝藥,一頓喝三碗,我擔心就算是懷上了也生不下來……」

  說到這個宮殿裡面歡樂的氣氛蕩然無存。

  但是家族還有後手,盡管不願意,赫舍裡氏還是交代田蜜了,「來的時候這事兒你阿瑪也想到了,要是你真的生不出來。那就等佟貴人給你生個兒子,這就要看你本事了,要是皇上願意讓佟貴人的兒子做你兒子,你不就等於也生出來了孩子嗎?」

  田蜜覺得這中間的邏輯根本就不通。

  「妹妹的孩子是妹妹的……」

  旁邊兒坐著的伯娘一把扣住田蜜的手腕,「娘娘這個時候千萬不可爭風吃醋。如果娘娘真的生不下孩子,那就指望著貴人了。如果皇上和太皇太後非要認定您肚子裡面生出來的才是貴子。只能兵行險招……你們兩個同時懷孕。」

  田蜜從這些敘述裡面就能聽出滿滿的宮鬥秘史,「你的意思是我假懷孕,她真懷孕,她生了孩子之後說是夭折了,然後把孩子抱過來說是我生的。你們是不是狸貓換太子看的太多了。」

  「這也是迫不得已沒辦法的辦法呀。」

  田蜜搖頭,根本不用問,這主意絕對不是伯父想出來的。「這和鬧著玩一樣,我還是那句話,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沒時莫強求。」

  田蜜說完之後,看她們兩個還要再勸,忍不住問站在門口的青魚,「貴人到哪兒了,娘家人好不容易來一趟,把她叫過來大家一塊兒聚聚。」

  佟貴人已經來了,正在偏殿等著。青魚去請人的時候,田蜜就忍不住告訴她們兩位,「下次你們再來,不必帶著丫鬟了,直接把她姨娘也帶來。」生活已經夠悲慘了,命運已經開過玩笑了,怎麼說也要讓她們母女兩個見見面才行。

  雖然赫舍裡是有點兒不情願,但是還是答應了一聲,「知道了,過年來請安的時候就把她姨娘帶來。」

  可能這兩位也把佟貴人當外人,這會兒收拾臉上表情,放開了田蜜的手,端著一副貴婦範兒坐在旁邊陪田蜜說話,說的也真的是一些家常裡短的話題,裡面避不開的是最近佟家發生的一系列雞飛狗跳的事情。

  「法海……我真想罵一聲小畜生,要不是拐著彎的把老爺也罵進去了,我早就罵起來了。」佟國綱的夫人氣哼哼的,究其原因也不過是妻妾之間那點事兒。

  說起這個事情,田蜜忍不住想找一塊硯台往自己腦門上砸一下,讓自己暈過去。大伯佟國綱的家事就是放到了康熙皇帝面前,這位皇帝也要撓頭。

  大兒子鄂倫岱,二兒子法海,三兒子誇岱,再加上伯父。這四個男人能在家裡面兒打的天翻地覆,而且佟國綱堅持不承認鄂倫岱是自己的兒子,父子兩個的矛盾鬧到了康熙皇帝跟前,佟國綱在皇帝跟前請旨要殺了鄂倫岱,那個時候真的是殺心四起,父子兩個之中必須有一個死掉另外一個才能安心。

  這樣的父子矛盾鬧得整個朝廷都知道,康熙被迫無數次在他們父子之間攪稀泥。

  鄂倫岱也是一朵奇葩,他不承認自己是佟國綱的兒子,也不承認法海是他佟家的子嗣,見面就罵法海是「婢生子」,前幾年的時候法海年紀小,遇見了趕快躲,如今法海出息了也不用再躲了,兩個人在府邸裡面每天上演文武鬥,所以老三誇岱才贏得了弟弟妹妹們一聲「大哥。」

  就算是有人想參奏佟家一本都覺得沒意思,畢竟這一家的亂事兒那真的不願意遮遮掩掩,數次鬧的家醜天下皆知,就算是參奏也沒什麼用。

  佟國綱的夫人別的都好,但是一提起丈夫和兒子們的關系,那是立即變成了怨婦。而且因為鄂倫岱是嫡出,所以在鄂倫岱和法海的爭執上,她絕對站在自己兒子這邊。

  「娘娘您是不知道,鄂倫岱那是個孝順孩子,要不是他出面護著我,早幾年我被法海母子兩個逼得恨不得去上吊,你伯父那老東西就白長了一雙眼,看不出來那母子兩個慣會做戲嗎?」

  說到這裡,再端莊的貴婦也忍不住了,「早些年的時候,他們母子兩個可沒少讓我和鄂倫岱受罪。鄂倫岱那個時候就說了,絕不讓他們母子葬在祖墳裡。」

  田蜜倒吸一口冷氣,這位叛逆哥哥後來說到做到了,關於法海生母能不能入葬祖墳的事兒,他們哥倆在康熙皇帝面前持久曠日的打了一場官司,至於後來的結果田蜜不知道。難道穿越了一次能把這個瓜給補全?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的簾子掀開,宮女們稟告,「佟貴人來了。」

  田蜜看伯母娘裡收拾好了才笑著招呼佟歸人進來,「妹妹快來,今兒額娘和伯娘來了,下次你姨娘就能跟著來請安了。」

  這對佟貴人來說真是一個好消息,她喜氣洋洋的先請了安,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到了田蜜旁邊。

  佟家的兩位夫人對著這位貴人看了看,這位貴人如今算是長開了個子,比以前高了許多,人也變得豐腴了一些,有幾分青春少女的意思了。

  盡管赫舍裡氏不樂意,但是這個時候也想著勸田蜜,該早點兒把佟貴人的綠頭牌放到敬事房了。


第57章

  佟家的兩位夫人走了之後, 第二天這宮裡面的娘娘們像是接到了某種信號一樣,一起來拜訪田蜜。

  到了承乾宮,坐在溫暖的宮殿裡寒暄幾句互相打聽來這裡的目的,都說找田蜜有事, 可是來到田蜜面前說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就是坐著不走。

  等到宜妃忍不住她們磨磨唧唧, 快人快語的問了一句, 「最近宮裡有傳言,不知道你們聽了沒有?說是咱們皇貴妃娘娘好事將近了。」

  惠妃立即接了,「說的也是呢,這消息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榮妃一看, 大家都知道是什麼事兒,但是都不挑破, 擊鼓傳花一樣的傳到了自己手裡, 就等著自己傻乎乎的問一句:「什麼傳言呀?什麼好事將近呀?」

  自己想說的詞兒被她們倆說完了,心想你們倆不仁也別怪我不義。大家的目的不就是想來探聽一下口風嘛,我就不探聽了看你們怎麼辦?

  她立即笑容滿面的讓人把謝禮捧了上來,「二格格的事兒多謝娘娘提攜, 本來應該前段時間孝敬娘娘的,可是因為禮物不湊手也不敢舔著臉上門。」

  她說完之後,她的宮女抬著一塊炕屏上來。這是是天然瑪瑙雕刻而成,田蜜讓她們抬近一點兒,自己仔細觀察了一下。被上面的構圖驚訝到了,簡直是藝術品,紅黃綠藍白五色,白色被雕刻成了雲,十分飄渺。從上面的雕刻以及布局看, 這應該是一幅畫,畫中根據顏色深淺,有山川,河流,明月,白雲和近處的花卉。而且這樣麼一大塊兒瑪瑙十分難得,更可貴的是全部是天然原石。

  田蜜手裡也有好東西,自認為不管自己前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是見過世面的。可是看到這個瑪瑙炕屏一眼就喜歡上了,自己手裡的好東西都不如眼前這個來的設計精巧和大小合適,既然喜歡也不推辭,立即收下來了。

  「也不能白收你的禮,恭喜你找了一個貴婿,二格格是本宮的晚輩兒,給她操心也是應該的,我這裡有魚躍龍門的羊脂玉鎮紙,你拿回去給三阿哥用吧。」

  也不是白收了她的禮,以後二格格的嫁妝用點心,多給她塞點好東西都行了。

  田蜜真的是對這個東西愛不釋手,讓人放到了炕桌上,眼神兒已經全部放到炕屏上。

  榮妃看她喜歡,心裡高興,送禮的就怕人家不收,那怕是迫於面子收下來了也不喜歡,隨便找個地方一放,回頭忘的干淨。如今這東西只要擺在這屋裡,皇貴妃就能想起二格格的婚事,不說多給點兒好處,最起碼不添亂就行了。她就趕快介紹這炕屏,「這個是大師做的,叫做《春江花月夜》,臣妾不太懂上面的意思,不過看過的都說與原文貼切。」

  田蜜點了點頭,「確實很好。」

  眼看著田蜜的注意力全部被瑪瑙給吸引走了,惠妃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娘娘一直以來都心善,對咱們好的沒話說。」

  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當時其他人都點了點頭,這是發動第二輪攻勢了。

  田蜜雖然不是皇後,但是擁有代行宮權的便利。以前的兩位皇後都是把手伸到了每座宮殿裡,宮妃各自門前發生了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兒,兩位皇後娘娘都知道的門兒清。這讓作為管理者的主位娘娘們常常有苦難言。田蜜卻是不管這麼多,只要不是公共區域,誰是主位娘娘誰管一座宮。

  以前兩位皇後娘娘把大家盯得死死的,如今換了田蜜當家做主,這幾位妃子還有嬪們覺得總算是能喘口氣了,要說田蜜做了皇後對於大家有沒有好處,那好處肯定是有一些,但是壞處也有。

  各人心思不好說,惠妃滑不溜手話說的恰到好處,但是就不點明中心。宜妃心想自己已經衝鋒陷陣一回了,剛才已經把話題挑起來了,無奈有人不爭氣不接著往下說。自己不能再開第二回 口了,如果開了第二回口,那不是心直口快,那是人傻。

  所以宜妃也跟著贊揚這一塊兒瑪瑙做的多麼用心,就是不接著惠妃的話往下說。

  惠妃看沒人給自己捧場,只好往自己肚子裡灌了幾杯茶,發現今天沒什麼收獲了,就火速撤了回來。

  回到宮裡面之後正煩躁不安,就聽見隔壁八哥呀呀學語。而且隔壁似乎還有笑聲,惠妃這個時候正生氣呢,聽見隔壁笑聲氣的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埋怨有人沒眼色,「本宮一肚子的怨氣,宮裡面還有誰敢歡聲笑語?」

  宮女就趕快回答,是衛貴人在隔壁逗八哥呢。

  惠妃冷哼了一聲,本來想讓人把衛貴人叫過來伺候自己,可是想到衛貴人突然有了一個主意。

  既然自己披掛上陣不能把這趟渾水攪渾了,那麼就派一個馬前卒。下像棋的時候不是有說法嗎?說是小卒子過了楚河漢界,那真的是一往無前有大用處呢。

  惠妃還想著自己身為高位嬪妃,皇貴妃那裡對自己肯定很忌憚,自己要是巴巴的湊上去未必能達到目的。這些小貴人和小常在沒人多看一眼,自然有她們的用處。

  惠妃用手敲著扶手想了一會兒,「咱們宮裡面喜歡跑出去玩兒的是哪幾位呀?」

  「劉貴人和楊貴人……還有幾位常在,都是以前乾清宮撥過來的人,有點兒不老實呢。」

  「不老實才是對的,要是真老實,她們在乾清宮的時候就應該想著怎麼伺候皇上筆墨,後來怎麼當的貴人常在?還不是趁著後宮娘娘不方便的時候伺候到床上去了。」惠妃心裡面罵了一句賤皮子,「就讓她們走走佟家姐妹的門路。」

  大宮女立即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在田蜜看來,佟貴人還是小孩子,但是不管是佟家的人催促,還是佟貴人自己,都想著早點兒把牌子放到敬事房。

  看他們如此積極,田蜜也不好在一邊兒勸阻,很快把敬事房的管事太監叫了過來。這些人對田蜜向來巴結,聽說皇貴妃傳召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請安。

  田蜜手中端著茶盞,裡面放著紅糖燉梨水,吹了兩三下,慢慢的喝了一口,才抬頭看了看等著自己吩咐的管事太監。

  「把你叫過來也不是為了查檔,是另外一件事,佟貴人那裡年紀也不小了,眼看著就要過年,翻年之後又大了一歲,也該把她的綠頭簽子放上去了。」

  這太監心裡面兒想著:果然是出自一家的親姐妹,這是做姐姐的要給妹妹鋪路了,不知道是想要借腹生子還是其他打算。

  他不敢想那麼多,乖巧的答應了下來。

  田蜜還不放心,「本宮的簽子是不是也在托盤上放著呢?這兩天就把佟貴人的簽子放在本宮旁邊,等她承寵了在按著規矩放還放的地方。」

  田蜜想著自己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其他的只能看命了。

  到了晚上,剛天黑,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康熙剛吃了晚飯准備去看折子,就見敬事房的人端了托盤上來。

  他目光看了一眼,就看見一枚做工精美的新簽子放在最好的位置上,燈光下,他忍不住伸手拿起來瞧了瞧,上面寫著「延禧宮佟貴人」。

  說起來這位也是表妹呢,但是這位表妹和康熙這位表哥沒見過幾面,而且兩個人年紀相差也大,話都說不到一起去。康熙對這位表妹有印像,但是也沒往心裡去。

  手裡捏著這根簽子,轉頭看了看托盤兒裡面最好的位置放的是皇貴妃,貴妃和三妃,上下兩排放的是得寵的貴人和嬪。這些奴才能把事情做的這麼顯眼兒,肯定是受人吩咐。佟貴人的牌子就夾在貴妃和皇貴妃中間,如此高調張揚不怕得罪其他娘娘,這就表明背後有人撐腰。

  給佟貴人撐腰了那也只有皇貴妃了,皇貴妃代行皇後之泉,有權利過問敬事房和吩咐他們做事。

  「罷了,既然這樣,朕就順了她的心意。宣佟貴人侍奉。」

  乾清宮的宮女太監不敢怠慢,趕快在車裡放了火盆兒熏一熏,熏得暖烘烘了派出宮女去延禧宮接人。

  佟貴人的延禧宮雖然是小貓兩三只,而且她也不過是一位貴人,卻過的比其他人灑脫。

  在西六宮,幾十個人擠著住,鹹福宮的安嬪和敬嬪兩位都要共享主殿。延禧宮的房子卻住不滿人,佟貴人霸占延禧宮的主要建築,寢宮,書房,庫房樣樣寬敞。更過分的是皇貴妃獨霸承乾宮,聽說到晚上後殿全是黑的,沒一點兒聲音沒一點兒人氣兒。後宮諸位娘娘就算是再生氣再不滿意也不能說出來,誰讓當家做主的是他們佟家的女人。

  佟貴人的大宮女品紅舉著一把玫紅色的傘,扶著穿了一身玫紅色宮裝的佟貴人上了車。

  「貴人,今兒大喜日子,在主子爺跟前別端著,軟乎一點。等過了今晚上明兒去拜見娘娘,沒人敢刁難您。」

  佟貴人點了點頭。

  但是第二天她來給田蜜請安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卻沒什麼歡喜。

  田蜜特意讓宮女准備了不少金銀絲綢賞給她,佟貴人進來的時候田蜜正坐在炕上擼貓,貓主子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喉嚨裡發出咕嚕嚕的聲音。田蜜一邊擼貓一邊招呼著她,「過來坐,給你准備了一些東西等會兒帶回去,走的時候看一眼,要是有不喜歡的到我庫房裡面挑去。」

  「知道了姐姐。」

  田蜜聽著聲音有些有氣無力,擼貓的手停了一下,看了看她的大宮女品紅,「這是怎麼了?」

  田蜜覺得有些不對勁,因為別的女人別管是什麼位置上的,第二天滿臉春風的跑過來,嬌羞無限的給自己磕頭,而且跪下去的時候那樣子恨不得告訴大家:老娘虛的很,你們對老娘客氣點,老娘最近正受寵呢。

  品紅搖了搖頭,她自己也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主子這會兒有氣無力的,「或許是我們主子累了。」

  佟貴人聽了以後呵斥她,「你胡說八道!」

  在姐姐面前,特別是姐妹同侍一夫能這麼說嘛!她飛快的想了一個說法,「就是路上有些冷,凍得了。」

  這個說法挺蹩腳的,田蜜又不好往深了問,所以就點了點頭,「確實挺冷的,我光在門口轉了轉,就覺得渾身哆嗦。既然你冒著這麼冷的天兒過來了就晚點兒回去,早飯午飯都在我這裡吃了得了。」

  佟貴人不想在這裡吃,但是看到姐姐也不是假客氣,心裡面又有些話想說,於是這會兒更糾結了。

  早飯兩個人喝了兩碗熱騰騰的肉粥,吃了點兒鹹菜和餑餑。等到太陽升起來了,田蜜一邊兒揉著貓一邊把宮女打發了出去。

  「行了,人都不在,你這張臉繃了一上午了,有話這會兒說吧。有話早點說開,放到心裡面兒不知道將來憋屈成什麼樣子呢。而且這宮裡等著看咱們姐妹笑話的人多的是,要是咱們姐妹離心了,可能是親者痛仇者快吧。」

  「大姐,我沒其他心思……」

  田蜜抬頭看著她,被田蜜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大貓鴻運突然站起來鑽進了佟貴人的懷裡,翻了個肚子,露出軟軟的肚皮撒嬌似的喵喵了幾聲。

  佟貴人趕快摟著它,心裡面兒小心翼翼的想著詞兒,「就算這會兒我不說,等一會兒或者遲一點兒明天您都知道了。」

  田蜜繃著臉,盯著佟貴人。

  「就是……就是……宮女問皇上留不留?他說不留。」

  意思就是說皇上不想讓佟貴人懷孕,田蜜只覺得有一口氣在自己的嗓子裡怎麼都吐不出來,只好張開嘴,用拳頭捶了捶自己的心口深呼吸了幾回。

  「大姐,別難受,被因為這事兒氣出病來了。」

  田蜜覺得自己本來就有心理建設,所以這會兒也談不上生氣。佟家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別說送進來倆姑娘,就是送進來一百個姑娘也沒用。

  「知道了,要不然這樣吧,咱們姐妹兩個走一樣的路子,你宮裡面有聽話的不妨提攜一下,將來咱姐妹兩個都能有孩子承歡膝下。」

  「大姐,何至於此?」

  「你是個聰明孩子,」田蜜從炕上下來,也沒穿鞋,光穿的襪子踩著地毯在屋子裡走來走去,「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不管是男人女人,心都如大海,根本不知道一根繡花針藏在什麼地方。佟家讓咱們倆進來是什麼意思?你我都明白。可是八成很難如願了,這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別亂說,要不然我擔心阿瑪那裡……」

  「我雖然沒用,但是姐姐這裡確實有希望呀。外邊都說姐姐有了一男半女就能名正言順了。」

  田蜜聽說了之後,轉頭看她了一眼也沒說話,佟貴人覺得姐姐這一眼頗有深意,只可惜自己雖然不在局裡卻看不懂。

  想到這裡,她趕快把懷裡的大貓往旁邊一放,走過去抱著田蜜的腿跪了下來,「姐姐,其他的也就罷了,我也不想了。妹妹就是問問,咱們兩個在這深宮裡邊兒能活命嗎?」

  「踏踏實實的,咱們都能榮華富貴的活著。」如果搗亂就難說了。

  別的意思田蜜不願意透露,佟貴人在宮裡面生活了一段時間,也是知道一些規矩的,有些事兒不能知道,更不能打聽。她從地上爬起來,「也可能是咱們姐妹想多了,或許是皇上看著妹妹年紀小,說不定承受不了生育之苦呢,咱們再等幾年看看吧。」

  姐妹倆都知道這是安慰之詞,田蜜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太白曾經說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你我也算是讀了幾本詩書的,更應該知道及時行樂的道理。人來世上的時候是一絲不掛,離開的時候又能帶走多少?所以待會兒你走的時候去我倉庫裡面看看吧,有喜歡的帶走。」

  佟貴人去倉庫裡面收拾了不少絲綢書籍帶回去,到了晚上宮女們把蠟燭端進來,她就坐在燈下,腿上搭著皮毛做的褥子,一手看書一手把大紅蘋果拿起來啃了一口。

  看了一頁紙她就忍不住盯著蠟燭想:這日子說起來過的也不錯了,吃喝不愁。也沒人找自己的麻煩給自己氣受,想歪著趴著都可以,想吃就吃想睡就隨。過幾年自己就抱一個孩子回來養著,不管是格格也好阿哥也罷,又不用自己給他們換尿布,醒著不鬧人的時候抱過來逗逗,日子也算是美滋滋。

  想到這裡她嘆了一口氣又咬了一口蘋果,又翻了一頁書,就有宮女悄悄的進來,「主子,有鐘粹宮的楊貴人說是明天來找主子說話。」

  佟貴人想了想,自己好像不認識這號人物呀,「我見過她嗎?」

  品紅提醒,「您忘了,當初在園子裡面住著的時候,她住在咱們隔壁的隔壁。」

  聽到這裡佟貴人忍不住又啃了一口蘋果,「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她呀!我記得當初有個宮女給她送東西,她劈手蓋臉的打了人家一巴掌,就因為心情不好。」

  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的先打了宮女,然後又拿了幾兩碎銀子賞給人家,言語裡面就是打你是看得起你,宮女還要感恩戴德。

  楊貴人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但是佟貴人卻覺得這就是跋扈。

  印像不夠好,佟貴人根本不想見,「就說我今晚上得風寒咳嗽了,明天不見客。」

  品紅答應了一聲想要出去派人回復,又被叫住,佟貴人覺得自己算計不過別人,就不要出風頭攪合到別的事情裡,「往後不管誰來拜見,就說我這邊兒不適合見客。咱們延禧宮對外關門謝客。什麼時候新年朝賀了,咱們什麼時候出門。」

  她這邊說完,另外一邊兒聖駕已經到了承乾宮門口。

  大冷的天兒,田蜜磨磨唧唧來到屋子門前,剛掀開簾子康熙已經進來了。

  人都已經進來了,自己就不用出去跪在雪地裡面兒等著了。田蜜知道對方講究所謂的規矩,必須要做出點樣子出來才行。趕快伸手拉著他的胳膊往火炕那邊兒走,「聽說今兒比前幾天更冷,這一路走過來您身上都是寒氣,先過來暖一暖。」

  這是前幾天不歡而散之後兩個人首次見面,田蜜就像是忘了前幾天都不愉快。歡天喜地的讓人端熱水熱茶,又親自捧著熱毛巾讓他擦手。

  這一番殷勤之後自然是和和美美的吃晚飯,吃了飯又沒有別的消遣,兩個人就在燈下拿著一本書討論。眼看著夜深了,田蜜忍不住搖晃了一下腦袋,「我這會兒都困了,咱們早點兒休息吧。」

  「行吧,也該歇著了。對了,過年之後蒙古秀女就要到京城了,你點幾個順眼一點兒的留宮裡,挑一個拔尖的放到隔壁的永和宮。永和宮往後也要找個人把這一攤子事兒擔起來才行。」

  田蜜點了點頭,「從哪幾個部落裡選?」

  「你看著辦,眼看著軍功在前面,他們對這個不看重。」

  田蜜就忍不住問:「您交個底兒,將來這位蒙古秀女能走到哪一步?」

  「嬪或者妃吧,要是知情識趣兒就給個妃位,要是不懂事就不用管太多。也未必非要是一個蒙古人,有蒙古血統的秀女都行。不能像前些年那樣對蒙古女人高看一眼。」

  田蜜點頭表示知道了,也能從這裡面摸清楚了皇帝的意思,恐怕他沒有封妃的打算,看來後宮裡邊兒這幾位嬪要失望了。

  兩個人躺在羅帳裡,田蜜在冬天怕冷,所以抱著旁邊的人體火爐,兩個人接著說開年之後選秀的事情。

  「要在這一回的秀女裡面挑選一個合適的給大阿哥。」田蜜說到這裡忍不住抬頭看了看皇帝,「您心裡面有沒有打算?看上誰家的女孩了。」

  「朕確是看好了一家,雖然地位不顯,但是他們家的孩子是好孩子。」

  康熙的邏輯是這樣的,他選妃的時候看重出身。等到他兒子娶媳婦的時候,那就是要看重女孩兒的人品。

  「必須要給他們擇一佳偶,日後是一輩子相伴,恩愛夫妻才會白頭。但是多子多福這事兒也要放在心上,嫡福晉的人選必須慎重,到時候側福晉先進門兒……」

  田蜜心裡邊兒想著「恩愛夫妻不到頭」的說法,聽了他的打算,心想就衝著你這一通騷操作,你兒媳婦跟你兒子要是能好好過日子那才邪了門兒呢。

  「叫我說不如先娶嫡福晉再抬側福晉。」

  「你這是糊塗呀,你看你,你做人媳婦兒的時候跟做人婆婆的時候就變得不一樣。」

  「我怎麼不一樣了?」

  「你說你現在是不是也贊成多子多福?」

  田蜜心想老娘自始至終都不贊成,更想問問對方怎麼有了自己贊同他觀點的錯覺。

  康熙接著往下說:「宮裡的宮妃有了身孕,你放在心上時時過問,更是對她們噓寒問暖。就算是生出來格格也並未給她們母女白眼,仍然命宮女太監妥善照顧。你能將朕的子嗣照顧得如此周全。怎麼就不替孩子們想想?」

  田蜜這個時候覺得自己被這話說的震驚尖叫,心裡面忍不住逐條開始反駁。

  我之所以對那些孕婦態度非常好,物質上放的很寬松,產後也比較關心的原因是因為她們是孕婦產婦。人類有一項很偉大的情感,那就是共情。雖然這些女人們很多時招人討厭,但是她們一旦有了孩子,作為女人的自己就會拋下各種意見或者是仇恨會對孕婦有一個妥善的照顧。田蜜認為有這樣的想法是非常正常的,不管是自然界裡面兒的哺乳動物,還是人類社會當中的孕婦。都會在繁衍這一項活動裡面兒優先獲得各種資源。

  就連當時的德妃懷孕的時候蹦到那麼高,田蜜自認為沒虧待她,就算後來因為她生的孩子身體不好,田蜜更多的是敬而遠之,沒對孩子打擊報復,人家小格格如今白嫩白嫩的,太後每一天都抱著顯擺,日子過得別提多美了。

  「表哥,我覺得這不是我好心,也不是我贊成多子多福,畢竟木蘭秋狩的時候,您也會放了那些母獸啊。孩子們多了教養的時候就麻煩了,一個看不住,誰知道他們養成了什麼樣的壞毛病。」

  「你啊,」康熙覺得她是口是心非,原來表妹已經考慮過如何教養皇子了,教養子嗣也是嫡母的責任。如今表妹名不正言不順,也不會對這些皇子們的教養插手,「嘴上說的跟心裡面兒想的永遠不一樣。」

  明明那麼想當皇後,可總說不在乎。

  他心裡想著,等咱們老了,朕把江山交給太子,在禪位前封你為皇後,然後一塊兒到園子裡面去養老。恩愛夫妻可白頭,朕與你必然會白頭到老。

  惠妃得知了手下的貴人在延禧宮碰壁的事情,忍不住在心裡面罵了一句廢物。

  然後她覺得最近這一段時間宮裡面也太安靜了,「明明知道馬上要起大風了,可是這群人居然沒一點兒動作。她們不動本宮怎麼才能復渾水摸魚?」

  這讓惠妃特別懷念德妃,「要是烏雅氏那奴才秧子還活著,這一會兒宮裡面早就翻天了。」

  德妃那手段多高明啊,就算是看不起這個女人,也不能否認人家相當了不起。早些年皇貴妃被她坑的一臉是包,很多年都不能翻身,這足夠證明德妃的戰鬥力強悍。

  宮裡面兒也有一個戰鬥力強悍的,那就是宜妃。宜妃在惠妃看來骨頭有些軟,別看平時大大咧咧的,但是對宮裡面兒這些有權利的人向來不敢扎翅兒。

  那不成這宮裡沒有幾個有用的?「天天如一灘死水一樣,怎麼才能過日子?」

  惠妃嘆了一口氣:「這宮裡有沒有能鬥的?」

  她的宮女想了想,「有,但是這會兒都不願意出頭。宜妃娘家有把柄落在了佟家手裡,咱們宮裡這個妖嬈的衛貴人最近天天在阿哥面前進進出出……」

  惠妃一聽,「就衛貴人了。」

  倒霉的衛貴人就這麼被叫到了惠妃跟前,心裡面飛速的把最近一段時間自己的行為做事想了一遍。突然明白了症結所在,惠妃跟著皇上去草原上的時候,這鐘粹宮裡面沒人做主,自己就往八阿哥跟前來的勤快了一些,這一段時間沒有收斂,可能這種行為刺了惠妃的眼。

  想到這裡,她趕快跪下請罪,惠妃彈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盯著自己的手指面無表情,「母子天倫何罪之有啊?你快點兒起來,我有事情吩咐你做。」

  衛貴人趕快起來,在惠妃的邀請之下只敢坐在火炕沿上,「娘娘有什麼吩咐只管說,臣妾肝腦塗地。」

  惠妃聽了之後忍不住冷笑一聲,衛貴人這個人有的時候好用,有的時候不好用。但是這宮裡面的女人如果說「肝腦塗地再所不辭」的時候千萬別信。

  「也用不著你肝腦塗地,我還指望著將來咱們倆一塊兒給阿哥帶孩子呢?」說到這裡,她手指勾了勾,讓衛貴人靠著自己坐。

  「當初你在辛者庫的時候,是用了什麼秘方把咱們阿哥生下來了?」

  衛貴人聽完趕快低下頭,淚珠在眼睛裡面轉了幾圈兒。這件事兒是衛貴人一輩子都不想提起來的事兒,辛者庫賤奴比德妃包衣奴才的稱號還難聽。

  別看如今阿哥年紀大了,衛貴人也有一段時間日日伴隨在君前,但是衛貴人自己知道,皇上看中的還是出身。

  皇上覺得出身好的娘娘們讀書多懂道理知情識趣,這些出身不好的沒幾個能入得了他的眼,大部分在他眼裡都跟玩意兒一樣。低等的嬪妃過的好不好,每天高興不高興,皇上才不會看在眼裡,真正是召之既來揮之即去的玩意兒。

  「臣妾不知道秘方,臣妾就……發現的時候,阿哥都已經三個多月了。」

  「唉,原來是你命好。」惠妃說完以後,忍著心裡面兒的妒忌,「好命的人是羨慕都羨慕不來的,比如我,比如榮妃,還有前幾年去世的那個那拉貴人,當初我們是生一個沒一個,有的在肚子裡面兒都沒了,哭天哭地求滿天神佛也不能把這些小阿哥小格格留下。再比如……」比如孝誠皇後,生了一個死了,再生了一個,自己難產死了。

  惠妃心裡面酸溜溜的,「不過說起來,比我命差的人多的是。」孝昭皇後當年不也是求神拜佛,吃了那麼多秘方,拜了那麼多菩薩,照樣沒生孩子,最後熬壞了身子還一命嗚呼了。再比如現在的皇貴妃,就算是菩薩想給她一個孩子,能不能生下來還是兩說呢?

  「所以說呀,你命好。」惠妃湊到衛貴人的耳朵邊兒,「德妃死了之後,永和宮一直空著。當初德妃作妖的時候,永和宮裡面搬出去了不少人,搬不出來的都是沒門路的,這會兒她們也不足為懼。你要為阿哥想想,你要是成了永和宮的主位,到時候就能把阿哥接走……」

  這幾句話就像是霹靂一樣把衛貴人霹的整個人都呆愣了。「對呀,我為什麼不能成為主位娘娘,哪怕成一個嬪,住在永和宮,也能養孩子了呀。」

  看到衛貴人果然上鉤,惠妃又在她耳邊說:「都說兄弟多了好幫襯,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咱們這些阿哥裡邊兒個個是親兄弟,個個又都不是親兄弟。你到時候如果再生下來一個阿哥,豈不是能自己養孩子,還能給咱們八個養一個臂膀。」

  衛貴人覺得就算自己生不下孩子了,到時候養一個別人的孩子照樣能養的特別親。

  德妃能成為德妃,為什麼自己就不能成為衛妃?

  這種想法就如野草一樣在心裡面兒長得越來越茂盛。她自己不想再和兒子分開了,也不想在這裡寄人籬下。

  但是如今自己羽翼未豐,還是要聽從惠妃的吩咐,衛貴人把設想的美好將來先從腦袋裡拋出去。控制好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慢慢的低下頭。

  「不知道娘娘有什麼吩咐?」

  「跟你這種聰明人說話才省力氣呢。」惠妃微笑著,「你也知道,就算是我想讓你搬出去自立門戶也要讓皇貴妃點頭才行。如今皇貴妃有一件頭等大事兒要辦,咱們都知道。可是我們這些人說話未必管用,畢竟是這麼多年互相挖坑提防。或許皇貴妃已經不把我的話放在心裡了。這件事兒不管對她對咱們來說都是有大好處的,本宮是誠心誠意的盼著她做皇後。既然我不能取信於她,不如你去試試,試成了將來肯定有好處。要是皇貴妃那裡不領情,你也沒什麼壞處。壞日子有比你在辛者庫過的更差的嗎?」

  衛貴人知道事情絕對沒有惠妃說的那麼簡單,但是這也是自己的一個機會。

  衛貴人點了點頭,惠妃就從自己袖子裡面拿了幾張紙塞給衛貴人,「這是有大用的,留好。」

  衛貴人從惠妃那裡出來之後走在路上還在回憶自己以前的日子,她剛才跟惠妃說八阿哥在自己肚子裡面三個月之後才發現。

  其實不是的,一個多月的時候都已經發現了,那個時候肚子裡面硬硬的,而且肚子疼。

  自己干的又是一些重活累活兒,那個時候身體受不了,總覺得小肚子墜著疼,站都站不穩。周圍的人都知道自己伺候過皇上,大家都有些將信將疑。

  在這種將信將疑的氣氛裡,衛貴人抓緊時間修養,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從辛者庫離開了,才敢松一口氣。畢竟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終於從那個地方出來了,母憑子貴,自己母子倆的日子算是熬出頭了。

  可是到現在,卻覺得有些不滿足,就像當初覺得自己有一間房子,和兒子衣食無憂有人伺候已經是天大的好日子了。如今想要的更多,想要讓兒子和自己一塊兒過日子,也像普通母子一樣無所顧忌的說話聊天兒,想讓兒子有一個有本事的母親,而不是將來提起他的時候人家搖一搖頭,「可惜是辛者庫奴婢生的。」

  「永和宮,」衛貴人向著永和宮的地方看了一眼,「我要搬進永和宮。」

  這一天是個小節日,後宮女眷要在坤寧宮祭祀。田蜜胃裡面不舒服,又覺得自己喘不上來氣兒,特別是祭祀的時候煙霧繚繞,田蜜又站在前面,被嗆得一直咳嗽。總之一句話,田蜜覺得自己受罪了。

  別的娘娘身後都是烏泱泱的帶了一群人,都是低等宮婦。田蜜身後也只有單薄的幾個奴才,到最後走的時候,衛貴人上來扶著田蜜的手。

  「娘娘,您這是不舒服嗎?臣妾送您回去吧。」

  田蜜不缺奴才用,出了坤寧宮的門兒就會有一群人圍上來對自己噓寒問暖。但是考慮到衛貴人一直屬於不冒尖兒的那種人,人家也是好意,田蜜就微笑著謝了她,兩個人一塊兒出門兒。

  出門的時候,兩個人在討論佟貴人的病情,佟貴人的地位不算太高,就算不過來祭拜也沒什麼事兒。而且佟貴人真的把自己給作病了。她看一本書看的是如此如醉,以至於白天晚上躺在火炕上一直看,熱了都掀被子,涼了再把被子蓋上,就在這種掀了又蓋,蓋了又掀得過程當中真的得了風寒。

  衛貴人長得漂亮,說話聲音壓得低低的,人就顯得特別溫柔。再加上這個時候是真心實意的替佟貴人著急——過不久就要過年了,不管怎麼樣人是要出來走動的。衛貴人擔心佟貴人在過年的時候還出不來,如果一直不走動,別人會在背後說閑話。

  這一個話題根本不是一兩句話能說完的,所以衛貴人扶著田蜜到了門口話還沒說完。衛貴人就堅持要把田蜜送到承乾宮去,表情還特別不好意思,「我們娘娘已經走了,臣妾這個時候也沒事兒,昨天去看過佟貴人了,可惜沒見面兒。本來去拜訪她一來是為了探病,二來也是想找她借點兒東西,可惜沒進門兒。今日和娘娘聊了幾句,早就聽人家說娘娘滿腹經綸,臣妾這邊有個不情之請,臣妾想借兩三本書,回頭背會了還您。」

  田蜜骨子裡對那些追求上進的人高看一眼,一開始覺得把衛貴人帶回承乾宮這事不能辦,畢竟快過年了,自己手裡的事兒比較多,根本沒空去招待一個來閑聊天兒的。

  可是人家說來借書,在田蜜看來這真的是一種上進的表現。康熙皇帝讀書挺多的,國學洋學都涉獵,宮裡面兒的這些娘娘們平時也確實背地裡逼著自己讀幾本書,就怕康熙覺得她們為人粗鄙。

  田蜜考慮到衛貴人是個文盲,恐怕在大家背地裡面悄悄學,然後驚艷所有人的氣氛裡有些焦慮,就不得已來求助。

  先不提為人必須善良,而且田蜜這不是聖母。單論田蜜覺得人家既然想學,自己手中的書也比較多,而且都是官制新書,不如找幾本淺顯易懂的送給她。

  「既如此,那你跟我來吧。」


第58章

  田蜜把衛貴人帶到承乾宮。讓人把一些淺顯易懂的書拿了過來, 全部鋪開放到了炕上。

  「都在這裡了,想要什麼盡管拿去。」

  衛貴人看了看,入眼的都是書,趕快低下頭, 「臣妾沒什麼學問又不認字, 您只管把那些最淺顯的賞賜給臣妾就行了。」

  如果說最淺顯的應該屬於啟蒙讀物, 《三字經》, 《百家姓》和《千字文》。這種書田蜜這裡沒有,田蜜把前明編寫的《龍文鞭影》找出來,「看這本吧,這本看著有意思, 裡面講的都是古人的事兒。」

  衛貴人接了這本書,捧著說了幾句謝恩的話, 聽到了皇帝的鑾駕馬上就要到承乾宮了, 慌忙退走不敢多留。

  等到衛貴人走了之後,青魚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皺眉,「娘娘,衛貴人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要要接近皇上?」

  田蜜搖了搖頭, 「別把人想的那麼齷齪,她說不定真的想借本書來看看呢。而且皇上就在宮裡,不管是在路上還是在宴席上,有人對他拋了一個媚眼,他看到眼裡了自然就會找人家,他看不到眼裡,這後宮那麼多如花美眷何曾委屈過他。」

  所以爭寵這種事情,可以有,但是沒必要。

  青魚聽見田蜜這麼說仍然是皺著眉頭, 「娘娘,有句話奴婢不知道該說還是不該說,老話說升米恩鬥米仇,娘娘雖然對衛貴人有提拔之意,但是人心向來陰暗,她連橫平豎直都不知道,您卻給了她一本書,她怎麼能讀明白是什麼意思?回頭要是埋怨起來,您一片好心還成了壞事兒呢。」

  這讓田蜜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也是自己上輩子曾經發生過的。

  田蜜上輩子日子過得很精彩,剛開始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在鄉間孤兒院長大。小的時候和鎮上一個女孩兒一起玩耍,人家每天換一身新衣服,高興的時候上午穿一套新的,下午也能穿一套新的。對於小女孩來說,這就是她的生活,對於田蜜來說,長年累月下來羨慕嫉妒就快變成了恨。

  雖然羨慕嫉妒,但是田蜜後來還沒來得及把自己所有的情緒爆發出來,自己那個童年小伙伴兒就得了一場急病去世了。

  這個小伙伴去世之後,田蜜接手了她所有的衣服。八歲的田蜜已經能明白了,就算是自己得到了所有的衣服又能怎麼樣呢?小伙伴兒已經沒有了。

  雖然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由羨慕變成嫉妒又快要變成恨的過程,卻深深的烙印在田蜜的心裡。成了一個凶獸,被關在心底的最深處。田蜜常常用院長媽媽的話來勸自己,「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這句話讓她在別人看來有了一種淡定從容,等到後來歷經了生活的坎坷,見慣了日升日落。把別人渴望的包包墊在馬路牙子上坐在屁股下,別人不可置信甚至羨慕的眼神看過來,直到那一刻起,田蜜才覺得自己心中的凶獸消失無蹤。只有經歷了,才能看開。

  如今自己就如當年的那個小伙伴兒一樣,衛貴人就像當年自己一樣。在這個很多人不識字兒的年代,稍微認字兒的宮女全部在乾清宮,在後宮的也是各位娘娘身邊的心腹左右手,衛貴人找不到教她認字兒的人。想要讀書也沒什麼門路,可能最後還要徒增笑料。

  而自己不僅有這麼多書,還有那麼多學問,一輩子錦衣玉食吃喝不愁。她渴望的一本書,自己這裡能找到很多,這對於自己來說就是日常生活,對於她來說,真是傾其一生才能達到的目標。

  錯誤不在自己,也不在她。但是時間久了,總能發酵成一種羨慕嫉妒恨,管不住自己心中的那頭凶獸,就能任憑自己變得人面獸心。青魚的意思就是這樣,今日自己予以幫助,回頭她或許不感激,什麼還會落井下石。

  田蜜忍不住轉頭看了看炕上的書,這個時候突然明白一個道理,如果自己強行和衛貴人交朋友,對衛貴人和自己都是一種折磨,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個人成兩條線,永遠不相交。不相交就不會比較,不會比較就不會心裡失衡。

  打定了主意田蜜稍微松了一口氣,就在她這口氣吐出來之後,康熙已經來到了她身後。

  「朕聽說你今兒身子不舒坦。」

  「哪個耳報神這麼長舌頭呀,這麼快都已經報到您跟前去了。」

  「別嫌棄他們舌頭長,」康熙仔細看了看田蜜的臉色,田蜜哪怕是臉上敷了一層粉,這一會兒看著也有些蒼白。他倒是露出了一點心疼的樣子,「這是累的了?」

  田蜜就實話實說,「被熏得了,看著薩滿在那裡跳,香料是一盆一盆的端進去,您聞聞我身上這個味兒,端個火盆兒過來我坐在旁邊兒不需要翻面,就能給你透出烤肉的味兒來。」

  「又在這裡胡說八道呢!那是祭祀,朕覺得你最近幾天有些不敬神佛了。」

  康熙這麼一說,田蜜突然想起自己的人設,自己是一個虔誠的信女,每天三柱香的供奉菩薩。

  想到這裡輕輕的用手指打了一下自己的臉,「怪我怪我,阿彌陀佛,菩薩千萬不要怪罪。表哥,你先坐著,我先去給菩薩上香賠罪,等會兒就回來。」

  田蜜急匆匆地披上披風帶著人去後殿上香去了。康熙就坐到炕沿上看著宮女們把書收起來。

  「這是怎麼了?什麼日子呀居然把書鋪在這裡。」

  宮女不敢隱瞞,把田蜜帶著衛貴人過來選書的事兒講了一遍。康熙聽說衛貴人拿走了一本兒《龍文鞭影》,就讓太監去乾清宮取一本過來補上。

  田蜜回來的時候書也被剛剛送到這裡來,康熙剛看到「鄧攸棄子,郭巨埋兒」這裡,田蜜已經從外邊急急忙忙進來,解了外面的披風脫了鞋之後趕快窩到了炕上。

  她嘴裡面叫著好冷好冷就要把手伸到了康熙的袖子裡面,康熙就把書放下,把他的兩只手放到自己的手裡捂著。

  田蜜低頭看了一眼,「呵呵,」

  鄧攸棄子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叫做鄧攸的人生活在五胡亂華的年代,兵荒馬亂之際把兒子綁在了樹上背著侄兒逃命了,後來逃到江南又納妾,可惜妾不生兒子,有人感慨如此義士怎麼沒後人?後面的郭巨,有個說法是家中太窮,為了奉養母親夫妻兩個挖坑把兒子埋了,他們夫妻倆的說法是:「子可再有,母不可復得」。

  這兩故事看完之後讓人心情郁悶,田蜜連點評的心思都沒了。

  田蜜雖然沒有點評的心思,但是康熙看完之後卻是有自己的見解。

  康熙對這兩個人也有些不贊同,可是關注的重點和常人不一樣,他覺得之所以這樣,完全是天下動亂和百姓窮苦產生的。「不使天下動亂,不使民不聊生,也就不會再有這事。」

  他是皇帝,這個時候自然能有豪言壯志。趁著這個時候他忍不住把自己抱負講了出來。

  田蜜起初也就是靜靜地聽著,後來兩個人有了分歧。田蜜覺得應該開放民間資本,到最後民間資本推動著社會向前走,而且民間資本能夠有效的使物資在全國範圍內來回轉運,這樣能使全國範圍內減少飢荒,提高就業率。

  但是康熙不這樣認為,他覺得應該以農為本,農業立國。「自古民以食為天,歷朝歷代都沒有縱容商人,如果經商賺錢,有誰來耕種田地?沒有人耕種田地,有錢的人就會將田地買去,從而使貧者無田可耕。」說到最後他喝了一口茶,點著田蜜的腦門,「你呀,就是因為賺了幾兩銀子已經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用放在心上,朕只要心裡面不糊塗,一切都翻不過朕的手掌心。」

  誰也影響不了誰,田蜜也沒想過一時半會能把他的觀念扭轉。

  因為兩個人談興正濃,晚飯草草對付了一下就找來了一本書,兩個人針對書裡面對某個人物的描寫又開始了一番唇槍舌戰。

  康熙心裡面兒已經打定好主意了,等過了年開春了,他帶著人在草原上御駕親征,回頭把草原上發生的事情跟表妹好好的說一說。

  反正女人家上不了戰場,到時候朕只管誇耀自己在戰場上的英姿,保管表妹聽了心花怒放。

  另一邊鐘粹宮的惠妃聽說衛貴人回來之後,就讓人把衛貴人叫了過來。

  看著衛貴人一直低著頭不說話,惠妃心裡面著急,「你別低著頭呀,我問你。你搭上皇貴妃的那條線了嗎?」

  「皇貴妃娘娘為人謙和,對臣妾和顏悅色,今兒從她那裡借了一本兒書,過幾天再去找她認幾個字兒。一來二去熟悉了,有些話也能說了。」

  惠妃點了點頭,「你的主意不錯。」嘴上這麼誇了一句,心裡面卻冷笑幾聲,怪不得能生下兒子,這也是一個有心機的小妖精啊。

  「我聽說你回來的時候皇上到了承乾宮,怎麼,你沒碰上皇上?」

  「臣妾回來的時候皇上還在路上,所以沒有碰上面兒。」

  惠妃聽了之後忍不住囑咐衛貴人,「你也別太老實了,不妨在那裡多等一段時間,下次務必要碰上皇上。見到皇上也多提提咱們鐘粹宮,你有肉吃了,不能讓姐妹們沒湯喝。」

  聽到這裡,衛貴人抬起頭微笑了起來,「臣妾一直記著呢,宮裡面的姐妹們都好,咱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惠妃聽了之後忍不住鼓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個詞兒用的不錯。」

  「這也是跟著姐妹們學的,平時說話的時候臣妾總覺得有些詞兒知道這個意思,但是怎麼就說不出那個味兒,跟著後宮的姐妹們多說幾回話就能學上幾句了。」

  兩個人又說笑了幾句,惠妃忍不住催促衛貴人趕快行動,畢竟浪費了那麼長一段時間,自己手裡面的銀子看著就要見底了,到現在還沒有把權利弄到手。

  如果這次過年不能插手,那麼賺銀子的大好機會就丟失了一個。這讓惠妃非常焦躁,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她這邊催的越急,衛貴人那裡壓力也就越大,所以衛貴人過了兩天就悄悄的來找田蜜。

  田蜜已經想到自己的決定,就說自己太忙,讓宮女出面應付衛貴人。

  衛貴人今天的目的,就是來還書的,聽說田蜜比較忙沒空見她,她也沒有多糾纏,跟前來接待她的青魚不好意思的說。

  「當初從娘娘這裡把書借回去的時候,我倒是挺高興的,可是後來問遍了身邊所有的宮女,他們都不識字兒。想到這本書放在我那裡也沒什麼用,不如拿來還給娘娘。」

  青魚不想和衛貴人說那麼多,就把書接了回來,「要不您再坐一會兒,奴婢給您再添一碗茶?」

  這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衛貴人能聽得出來,心裡面想著這一次失算了,沒有見到正主,不管准備了多少都沒用。

  而衛貴人又不想浪費這麼好的機會,更不想替惠妃做事兒,但她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眼珠子一轉就能知道話不能多說。馬上就要過年了,等到過年的時候還能見到皇貴妃娘娘,到時候還能拿這本書做做文章。

  「不了,謝謝青魚姑娘,你們先忙著吧,我這就回去了。」

  她這邊兒剛出門兒,那邊宮門口陳公公就陪著康熙進門了。說來這次也真的碰巧遇上了,她忍著心裡的歡喜,低著頭溫順的站在一邊,表現得不起眼,實際上心中恨不得自己讓皇上一眼看到。

  康熙從眼前路過的時候沒有多看她一眼,但是下午衛貴人卻被叫到了乾清宮伺候筆墨。

  馬上就要過年了,康熙湊時間把福字兒寫出來賞賜王公大臣,往年寫的時候都是太子在一邊磨墨,康熙想著太子的年齡也大了,也該跟兄弟們多接觸接觸了,所以就催的幾個兒子一塊兒去練習布庫,招了衛貴人過來磨墨。

  這乾清宮的宮女們也只有那幾個年齡大的會老老實實干活兒,其他青春貌美的宮女眼珠子都長在了頭頂上。她們有的和後宮有聯系彼此各取所需,很快消息就用各種途徑傳到了後宮各主子的耳朵裡。

  田蜜從不派人打聽乾清宮的消息,哪怕是有人在自己跟前說田蜜也要裝作沒聽見。帝國的心髒裡面發生的所有事情宮妃都不能問,田蜜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一條規矩堅持到底,畢竟康熙惱了會殺雞儆猴。

  而其他人總有幾分僥幸心理,惠妃聽了,除了日常在心裡面罵罵人之外,想著衛貴人可能是出工不出力。衛貴人光想著替他們母子兩個扒拉好處,自己交代的事情卻沒有去辦。

  「看來衛貴人也指望不上了,這幾天天冷,吩咐下去,別讓咱們八阿哥出門兒,其他閑雜人等也不能見。」

  貴妃聽了這個消息,根本沒放在心上,「衛貴人就是以色侍人,這種事兒不必再告訴我。」

  榮妃完全沒往心裡去,畢竟自己兒子女兒都有了,現在爭寵有點兒不切合實際。宜妃更沒心思管這些閑事了,因為九阿哥病了,馬上就要過年了,宮裡面到處喜氣洋洋,九阿哥生病這件事兒也不敢張揚,除了宜妃自己著急操心之外,也只有五阿哥這個做親哥哥的跟著上火。

  此刻的話題人物衛貴人滿心苦楚,這麼好的機會自己又沒有把握住。

  畢竟她對運筆寫字的事情沒有一點兒心得,連磨墨做的也不夠好,康熙寫了幾個字,自己很滿意,衛貴人明知道這個時候該拍拍馬屁,但是就是說不出來好在什麼地方。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宮女端茶的時候還稱贊了幾句,「氣勢雄渾一氣呵成,字裡行間有王霸之氣,不知道皇上想把這張字賞給誰?」

  「給你佟主子,就貼在她寢宮裡,希望祖宗保佑能給她帶來福氣,來年別再病歪歪的。」

  這宮女不見絲毫諂媚之態,兩三句話又捧的皇上高興了起來。衛貴人這個時候覺得自己挺沒用的,只好對著這個宮女笑了笑。

  等到衛貴人出去的時候,這個宮女親自把她送到了乾清宮個門口。衛貴人這才打聽出來這個老宮女是早些年伺候皇上讀書的,年歲比皇上還大,以前皇上讀書的時候,她就站在屋角,白天端水晚上挑燈,就這樣人家也是自學成才。

  衛貴人就覺得讀書真的很重要,哪怕是都了解一點了,哪怕是不精通呢?就算自己這個時候拍馬屁拍的特別劣質,但是也有話題可說呀。長此以往下去,自己只能是一個美人燈,只配站在角落裡。

  她嘆了一口氣剛想走,就聽見背後有人叫了一聲「貴人請留步。」

  衛貴人主僕轉身看見一個相貌小巧別致的宮女站在自己身後,這宮女小心翼翼的湊了上來,原來她得到消息說是乾清宮裡面要放一批宮女到後宮去。

  「聽說是明年選秀,後宮裡面要進一些主子,東西十二宮都缺宮女用,所以乾清宮的宮女要往後面兒補一點兒,奴婢這麼多年沒什麼積蓄,家裡面兒又借不上力,在這裡出不了頭,必定是要挪的後宮去的。到時候要是到了其他娘娘跟前,奴婢心裡面兒有些害怕,這幾天見到很多娘娘,就覺得您面善,看到您心中就歡喜,想要求娘娘到時候開尊口將奴婢要過去,奴婢叫黃鸝。」

  衛貴人聽了之後想著正瞌睡就有人送來了枕頭,「你認字兒嗎?」

  這宮女趕快點了點頭,「奴婢認字,奴婢會寫會讀,以前跟著家裡面還學著打算盤。」

  「都讀過什麼書?」

  「讀過《詩三百》,四書五經也粗讀了一遍,不夠精通。」

  衛貴人想著就算是有熟讀各種書的宮女,恐怕也輪不到自己手裡,眼前這姑娘看著倒是挺乖巧的,而且還是自動送上來的。如今自己正缺人手,更缺心腹。

  這個黃鸝姑娘來的時間有點兒巧,如果要真的是背後沒其他人的話,不妨收在手裡。衛貴人太想學讀書了,心裡其實已經想要把這個宮女帶到自己身邊了。

  「知道了,這事兒我又做不了主,到時候能幫你一把是一把。」

  這宮女歡喜的退了下去,衛貴人就回去打聽,果然這消息是真的,留宿秀女的儲秀宮現在已經開始打掃地方了,據說這一次選秀要留的人不少。幾處宮殿已經開始重新修繕,根據往年的慣例,大家私下裡猜測這次差不多要留下來十多個秀女。

  衛貴人又派人去打聽這個黃鸝的出身,聽說不知道得罪了誰,這個叫黃鸝的一進宮就被歸在了鳥群裡面。

  這是奴才之間私下裡面的黑話,乾清宮的宮女分兩種。鳥名的都是宮女,大部分是白天伺候的。花名的有可能是晚上伺候的,這些用花命名的宮女有可能會成為娘娘,所以平時特別囂張,一般人不敢得罪。

  這個黃鸝在宮裡受人排擠,經常有人讓她多干活。衛貴人心想著黃鸝可能是不想待在乾清宮了,所以趕快來後宮裡面兒找個主子。

  盡管已經打定主意要把這個黃鸝收在身邊,但是因為謹慎,一時半會兒也不能把這個念頭漏出來,更何況現在她還沒來到後宮呢。

  她花了不少銀子打聽這些消息的時候,慈寧宮裡邊兒的太皇太後也收到了報信。

  老太太聽完消息心裡面兒哼了一聲,「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

  蘇麻喇姑也跟著嘆口氣,「格格,您別放在心上,有些人不見黃河不死心。」

  老太太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如果這個黃鸝是為了榮華富貴倒也罷了。他要是生出其他心思來……」

  蘇麻喇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做奴婢的不管怎麼說都不太妥當,這種事情要讓主子拿主意。

  老太太很快把主意拿定了,那就是放任不管,老太太想的特別好,我年紀大了還能管多久?

  這宮裡面的女主子早就換人了,人老了,管的太多會被人家嫌棄。

  不管了,什麼都不管了,每個人身邊都有一群心腹奴才,這種事情讓他們去想吧。

  「咱們別老了老了成了老不要臉的,不聾不啞才是好事兒。」

  「要不要告訴皇貴妃娘娘?」

  「告訴她什麼?告訴她黃常在的妹妹,那個叫黃鸝的宮女如今上躥下跳想要到後宮來,其目的不明,不知道是想走她姐姐的老路還是想對德妃留下的格格阿哥下手?她管的事兒多著呢,犯不上為一個目的不明的人多操心,你要是心裡面兒覺得不安穩,你找個機會跟他身邊的那個青魚講一講。」

  蘇麻喇姑聽了,覺得還是自己找機會提一聲吧。緊接著又聽見老太太說:「既然她想進來,就讓她進來吧,你跟皇貴妃說這件事兒早點兒辦,年前把這批人調到後宮來。」

  老太太心裡面其實想的是,這群人既然想蹦跶,不如給他們個機會。與其讓他們在那邊想辦法,不如將他們圈的後宮來看看到底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

  光等著他們發招黃花菜都涼了,對待這些人就應該快刀斬亂麻,他們一旦露出什麼破綻,到時候只管盡數砍倒就行了。

  所以還在承乾宮為過年所有瑣碎事情發愁的田蜜就接到了老太太吩咐下來的事情。

  田蜜忍不住灌了一口茶,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心裡邊兒想著要不然自己先病兩天?

  要是不逃脫這些工作量,早晚就有猝死的危險。這條命來之不易,一定要珍惜。

  田蜜當時就把老太太吩咐下來的事情開始著手處理,從開始統計名單到各個地方該放入多少名宮女,以及她們搬家的事情分好了步驟之後,田蜜就又喘不上氣來了。

  得到這個消息,雖然太醫那邊還沒有給出是否需要臥床休養的建議。惠妃就有一種想要狂歡的感覺,她覺得馬上自己就能把過年的事情接手過來了。

  她忍住心中的歡喜,讓太監出去打聽消息,沒過一會兒太監就把聽到的事情回來敘述了一遍。

  「太皇太後說讓皇貴妃娘娘這兩天靜養,過幾天內外命婦進宮朝賀,還需要皇貴妃娘娘主持。又說宮裡面兒的大事托付給您和貴妃宜妃榮妃,若是拿不了主意四妃商量,萬萬不可打擾了皇貴妃的修養。」

  惠妃喜上眉梢,「自然是不能打擾了皇貴妃娘娘。」

  在惠妃看來有了老太太這句話,到時候皇貴妃就是個瞎子聾子,有什麼事情她第一時間也沒辦法插手。

  雖然有其他三人在一邊掣肘,需要互相平衡妥協了,但是自己也算是間接達到目的了。

  沒過一會兒,正式的命令傳達了過來,惠妃立即把自己的新衣服拿出來一件穿在身上,又重新梳洗打扮,坐在大殿上等著人家來給自己回報事情了。

  因為快過年了,四阿哥也不去書房了,這個時候就要到承乾宮裡面親自捧著湯藥侍疾。

  四阿哥去的時候田蜜正抱著一只貓坐在搖椅裡面兒悠閑的搖晃著。

  四阿哥看了立即明白這是額娘又裝病了,忍不住跑過去趴在搖椅的扶手邊兒,「您怎麼又用這一招了?」

  「再不用這一招你額娘都要累的直不起腰來了。我跟你說,一到過年事無巨細的來找我拿主意,就連那些金銀錁子用什麼花樣也要找我。往年那些吉祥如意的花樣不是挺好用的嗎?今年還可以接著用呀,今年拿了二十多種花樣讓我選,又說賞賜不同的人用不同的花樣,額娘被她們吵的頭疼。」

  「過年都是這樣,給格格們的東西和給阿哥們的東西也能分出三六九等。」四阿哥說完送了一口氣,額娘是裝病,又不是真的病了,雖然自己也要在這裡做做樣子,但是總歸不是什麼壞事。

  田蜜伸手在他的腦門上彈了一下,「是不是又請假了?把你的書拿來,我要看著你在這裡學習。」

  雖然知道學習這種事情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是四阿哥還是想撒嬌,田蜜等到他撒完嬌之後還要讓他回去拿書本,「派個人去把東西取過來,咱母子倆一塊兒學習,正所謂活到老學到老,我以前讀的那些東西都是斷斷續續的,不如你這裡學的連貫。今天的一百二十遍背了沒有,咱們母子兩個一起背吧?」

  一天過去了。

  田蜜這邊病了一天,四位妃子也干了一天的工作,田蜜讓人把兒子送走了之後就把宮女們叫進來問了問今天外邊兒如何了?

  新提拔的一個大宮女叫做青川,忍不住吐槽了惠妃,「咱們這位惠妃娘娘的吃相略微有點兒著急。」

  田蜜聽了之後忍不住對著青川多看了一眼,就讓她把這件事兒細細講來。

  過年的時候,作為家族當中的長輩,太皇太後她老人家會收到愛新覺羅家族各王府送來的賀禮。

  到時候慈寧宮那裡就要有所表示,根據往年的慣例,一般賞賜的都是金銀如意。如意有大有小,有重的有輕的。但是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用的都是真金白銀。

  從宮女的講述當中,田蜜聽出來了,惠妃克扣了這些金銀如意當中的黃金白銀。

  「有的如意是一斤六兩,黃金從她手裡過一次,拿到造辦處只有一斤三兩。造辦處沒辦法,派人特意來詢問是做成空心兒還是夾銅的?」

  聽到這裡,青魚也忍不住把另外一件事兒說了出來,「過年宮裡面掛紅燈,原先宮燈上墜一些米粒大的金珠,等到拆下來的時候,那些金珠都賞賜給了拆燈的奴才。今年金珠被截留了一半,往年有上萬顆,今年才有六千多。」

  田蜜聽完之後忍不住搖頭,惠妃進宮這麼多年,其他的不說,每年的賞賜都拿了不少。她早早的就成了妃子,宮外各王府每年在她過壽過節的時候送了那麼多禮,這麼多年加起來也應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了。怎麼現在窮到蚊子腿上劈精肉了,這行為已經到了讓宮女們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忍不住說她吃相有些著急。

  等到這些宮女們都散了,田蜜躺下去睡覺的時候青魚在旁邊兒給她掖被子,兩個人還在說惠妃的事情。

  青魚忍不住嘆口氣,「或許是覺得大阿哥要娶媳婦了,想要給大阿哥攢點兒本兒吧。」

  田蜜忍不住搖頭,「兒子娶媳婦是孩子他爹花錢,我早就把大阿哥娶媳婦兒的錢留出來了,還要按照皇上的吩咐,要在大阿哥成親之後給他們二十三萬兩銀子做安家的費用。她只管坐等著兒媳婦進門兒就行了,有什麼要讓他操心的?」

  「就別管她了,您早點歇著,這兩天雖然能喘口氣兒,但是過年那會兒還要守夜呢,一晚上不睡覺,白天還要再熬一天。現在多養一陣子,到時候也少受點罪。」

  說的也是,田蜜閉上眼睛,慢慢的睡著了。

  惠妃覺得今天心滿意足,今天她到處的黃金就有上百兩,她高興的睡不著。

  心裡盤算著明天怎麼做才能摟很多的金銀,畢竟過年才是好機會,而且這個機會也來之不易,不多弄點都對不起自己,就在她盤算的時候,有宮女說衛貴人在外邊兒等著拜見。

  惠妃的心情好,就讓衛貴人進來,客客氣氣的讓她先坐下,「這麼晚了,妹妹來這裡有什麼事兒嗎?你先坐著,等姐姐把頭發梳好了咱們再說話。」

  衛貴人今天來這裡是有事求人,趕快接過宮女手中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替惠妃梳頭。「您也知道,乾清宮那邊兒說是要放一些宮女到後邊,臣妾這裡想找一個讀書認字兒的……」

  惠妃這時候才想起來衛貴人身邊還少了一個宮女,她心裡面也知道衛貴人這是想讀點書好跟皇上搭上話。但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有些人天生不是讀書種子。說不定到最後衛貴人竹籃打水一場空,好處不知道被誰占了。

  「你心裡面兒想好了人選嗎?趁著這兩天我還能說上話把人給你要過來,要是過幾天皇貴妃當家了,事兒都不好辦了。」

  「是一個叫黃鸝的,看著還老實一些。」

  惠妃想了想,「既然想讓她跟著你,明天我打發人說一聲讓她來咱們鐘粹宮,但是醜話我跟你說在前面。這一些乾清宮的宮女都不是些老實聽話的,要是惹事兒了我到時候只找你問罪。」

  「從乾清宮到了咱們鐘粹宮,就是咱們鐘粹宮的奴才,要是敢把以前在乾清宮那裡學來的壞毛病使出來,咱們宮裡的姐妹們也不答應。」

  惠妃點了點頭,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到了我手中就是我的奴才,不管你以前的主子是誰,敢不聽話大板子打下去,打疼了就知道會不會聽話了。

  想到這裡,惠妃轉回頭去看了看燈光下衛貴人的臉色,衛貴人雖然長得漂亮,但是這個時候低著頭能看的出來有些愁苦。

  惠妃心裡面得意,做女人,特別是做後宮的女人,最最在意的還是兒子。就算衛貴人有一顆豹子心,這個時候把她兒子掐在手裡她就不敢不聽話。

  馴服了衛貴人,今天又撈了這麼多金子,惠妃的心情很美好,「夜深了,你早點兒回去吧。」

  衛貴人答應了一聲,退出寢宮的時候往左邊偏殿看了看。八阿哥想必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衛貴人又抬頭看了看永和宮的方向,告訴自己要忍耐一些,只有忍耐了才能抓住機會。

  當天夜裡,九阿哥開始發高燒,宜妃把她妹妹郭貴人攆的跟騾子一樣,非要讓郭貴人想辦法開宮門叫太醫。

  郭貴人沒辦法,看著宜妃抱著九阿哥已經哭了起來,只好帶著的奴才們穿了厚衣服,舉著火把燈籠來到宮門口一個勁兒的叫門。

  太監不給開門,郭貴人又哭又罵,因為這裡面牽涉到了皇子,這群太監只好從西六宮出來。又傳信給東六宮,有人飛速的來承乾宮這邊兒請示。

  田蜜自然是讓人趕快開了宮門宣太醫宣醫女,又讓自己身邊兒的大宮女青魚去翊坤宮盯著,當天夜裡九阿哥退了高燒。宜妃被這件事兒嚇得不敢把兒子放在一邊,把管理後宮的差事也給推了。

  天一亮,十阿哥打了幾個噴嚏,貴妃十分緊張,也不想管事了,推說自己昨天受了風如今有點兒頭暈,想在宮裡面養一養。其目的還是要盯緊兒子,免得兒子和鄰居宜妃的九阿哥一樣發高燒,這麼小的孩子如果照看的不用心,說不定一命嗚呼了。宮裡夭折的孩子多的是,宜妃兩個兒子尚且如此懼怕,更何況自己才一個兒子。

  宮裡面的事情就落到了榮妃和惠妃手裡。大早上就被這一個喜訊驚醒,惠妃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時來運轉,忍不住大早上的感謝了一遍天上的神佛。

  大阿哥來給惠妃請安的時候,還看見惠妃嘴裡念念有詞,忍不住笑著問:「真的有這麼神嗎?」

  這個時候惠妃往兒子頭上拍了一下,又向著滿天神佛請罪,說是兒子年紀還小,不知者不罪。

  其態度稱得上是誠惶誠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有神佛在暗地裡面保佑,沒過一會兒,貴妃和宜妃的差事重新劃分了一下,分到了惠妃和榮妃手裡。

  凡是一些和金銀有關的差事統統分到了惠妃這裡。惠妃就覺得自己真的是被神佛保佑了,想什麼來什麼,這個年過的真是太高興了。

  高興興奮之下就忍不住開始斂財,短短三天時間,從一開始的克扣一些黃金白銀,到了巧立名目向庫房那邊兒索要金銀,她說是要給太皇太後打一套壽桃,這個壽桃是金的,要放在銀盤子裡。需要金六十兩銀八十兩。

  內務府庫房那裡不敢給,就怕開了一個口子,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兒都要去庫房提銀子。

  碰了釘子之後,惠妃在身邊宮女的勸說下總算是松了手沒有死要錢。然而她貔貅的美名已經傳遍後宮了。

  剛剛來到鐘粹宮的宮女黃鸝就在這個時候給衛貴人出主意,不如趁著這個機會找著證據,將來惠妃不講理了,也能讓她別囂張。畢竟大阿哥一天比一天大,將來也是要去朝堂上的,如果要是後宮娘娘傳出什麼壞名聲,皇上沒臉阿哥也沒臉。所以,惠妃到時候只能認輸。

  衛貴人深以為然,但是惠妃積威甚重,衛貴人有賊心沒賊膽。

  根本不用黃鸝多勸,衛貴人自己在被窩裡想了一晚上,覺得自己想要自立門戶,必須多留一個心眼,這麼做也是為了自保。自己比不上這宮裡的娘娘們,如果自己不想辦法,能指望誰呢?


第59章

  衛貴人就對惠妃的行事留意了起來, 這一留意不要緊,讓她看到一個令自己瞠目結舌的舉動。

  惠妃對太子不恭敬。

  這在後宮是絕對不會出現的,先不說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坐鎮後宮時常敲打這些嬪妃。再說皇貴妃為人滴水不漏,有什麼好東西全部送到太子跟前, 太子那裡挑選完之後才會分給眾位皇子皇女。更別說太子就是皇上的心尖子, 皇上對太子比對自己都要好, 後宮眾人都來不及巴結, 誰敢去怠慢他呢。

  到了惠妃這裡,有什麼好東西先挑出來給了自己兒子,隨後再送到太子那裡。一次兩次還無妨,做的還算隱蔽, 可如今是過年,惠妃又是個貔貅的本性。連繡在衣服的金線都要克扣一番, 所以大阿哥的衣服做出來了, 太子以及其他皇子皇女的衣服還沒來得及做。

  這算是出了一個紕漏。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惠妃趕快把金子拿出來,讓人軋成金線。可是東西到了惠妃手裡再吐出來也不會有人說她是貔貅性子了。

  惠妃不想掏錢,轉頭看了看身邊的這一些住在鐘粹宮的宮妃,這些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受寵的, 身上也沒有多少銀子,刮不出幾兩油水來。

  再轉頭看看內務府,又沒有自己的心腹,想要從其他地方挪一些出來也不行。她左思右想,覺得沒必要自己掏錢,把鐘粹宮的低等宮妃叫了過來讓他們陪著自己打牌,特意說明要拿金飾做賭,把這些「贏來」的金首飾拿出來,又讓人找了黃銅, 告訴內務府的匠人,拿金和銅混合了之後拉成金線繡到衣服上。

  造辦處聽了哭笑不得,黃金和銅合金完全不一樣。黃金質軟,繡在衣服上莊重典雅。銅合金比較硬,繡在禮服上的時候那一片兒布料都不服帖。

  眼看著就要過年了,除了皇上,太後太皇,太後和大阿哥四位,太子爺的衣服只做了一半,皇貴妃的衣服還沒做。

  每年過年,太皇太後,太後皇上和太子的吉服最先做,他們衣服上繡的金線比較多,其他皇子皇女和後妃用到的金線比較少。麻煩的是皇貴妃的,皇貴妃如今雖然是副後,就是皇貴妃有很多用品和皇後的重合。約定俗成的東西比如說衣服上鳳凰的尾羽要比皇後的衣服少一根之外,其他地方和皇後吉服一樣。如今沒有皇後,就連那些細微之處的差別這些繡娘們也努力給做的不明顯好讓皇貴妃高興。

  惠妃克扣了黃金,又催著早點兒把大阿哥的衣服做出來,以至於太子的衣服做了一半沒了金線。已經繡出來了一半,另外一半用銅合金,顏色有了區別做出來之後效果也有很大的差別。

  更別說需要重工做的皇貴妃吉服了。

  造辦處的人一腦門子都是汗,就連那些拉金線的匠人也知道,銅合金做出來的衣服穿著不舒服又特別重,而且邊邊角角肯定會翹起來。

  最後大家沒辦法,他們又不能憑空多弄出一些黃金來,只好派人往後宮裡傳信求見皇貴妃娘娘。

  田蜜正在裝病,蘇麻喇姑得了太皇太後的令來看望皇貴妃。出來之後拉著青魚正在宮門口說話。

  兩個人站在雪地裡,你來我往的剛說了幾句,重要的還沒說到,就看見有個小太監在巷子口伸了一下腦袋。

  青魚這幾年協同管理後宮的事物,看見這個小太監伸腦袋頓時忍不住皺起眉頭,讓人把這個小太監揪過來。「你是哪個宮的?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敢在這裡偷窺?」

  這太監趕快叫屈,「姑姑,不是奴才膽大,奴才是想看著兩位姑姑說完話之後再過來請安。奴才是前面造辦處的,奉了幾位主管的令求見娘娘。」

  一說是造辦處來的,青魚也忍不住想要揉太陽穴,「又出什麼事兒了?」

  「不該瞞著您,是做衣服的金線沒了,」這小太監剛快解釋,「絕不是奴才們堅守自盜,送來的金根本不夠做金線,奴才們就是省了又省,也還有衣服沒做出來。」

  畢竟是後宮的齷齪事兒,青魚就笑著先把蘇麻喇姑送走。田蜜聽了青魚的報信兒忍不住嘆了口氣,「我本來還想多讓她管幾天呢,沒想到她如今膽大包天。」

  不能再讓老鼠守著倉庫了,到最後說不定一倉庫的糧食全讓老鼠給偷著吃下去了。田蜜想到這裡算了算,距離除夕也特別近了,這個時候自己也該病好了。

  「從咱們宮裡先取出20斤黃金,先把金線補上,再去打聽打聽這幾天有什麼地方的金不夠用讓她們來取。順便你跟我明天去拜見太皇太後,就說我身子骨好了,該把後宮這一攤子事兒接手了。」

  田蜜擔心再讓惠妃管一段時間,恐怕這宮裡面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當天下午田蜜就把太醫叫過來,說自己覺得喘氣順暢了許多,就不必再喝藥了。

  康熙當天晚上就坐著轎子來到了承乾宮,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田蜜的脈案。

  「朕怎麼覺得有些不對勁,這兩天比前幾天更冷,你的病情反而比前幾天減緩了?」

  「可能是前幾天調理出效果來了吧。」

  「不可諱疾忌醫,還是要小心保養,我看著快過年了,事兒也處置的差不多了,你不如這幾天接著休息,等到大年初一再忙。」

  說到底這也是人家一番美意,要是放在以前,田蜜真的不在乎,肯定趕快謝恩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睡大覺。

  可是田蜜覺得如果自己再也不插手,再不管惠妃那只碩鼠,她就能把內務府的金銀全搬到她的鐘粹宮去。

  考慮到自己也不是故意要壞惠妃的事兒,也不是故意要在康熙跟前抹黑的她。田蜜只能憂愁滿面的跟他說:「過年的事兒是差不多了,但是這事兒做的不夠漂亮,要是再讓惠妃管下去,恐怕我攢的那些黃金都沒了。」

  田蜜就把惠妃這幾天的行為講了一遍,講完之後也不做點評,只說自己要快點兒把這事兒重新握在手裡。

  康熙沒想到惠妃居然是這樣的人,聽完之後先是覺得不可置信,後來又忍不住問:「朕是餓著她了還是渴著她了,是沒讓她吃還是沒讓她穿?」

  這種行為處事就有點小家子氣了,他忍不住背著手在田蜜面前走來走去,「是不能再讓她當家做主了,榮妃雖然是個糊塗的,好歹沒有這麼貪婪。以後再有什麼事兒就交給榮妃和宜妃處置吧。往後不管咱們兩個去哪兒後宮的事別讓惠妃插手。」

  田蜜點了點頭,康熙轉了幾圈扭頭看見田蜜的表情,忍不住替他們母子找了理由。「或許是惠妃覺得老大的年齡大了,該給兒子攢點兒東西了。這也是人之常情,你也別往心裡面去。」

  他之所以這麼好說話,還特意解釋一番,目的是想讓田蜜別把怨氣撒在大阿哥身上,「往後老大的事兒還需要你多操心,他那邊兒一應用度也別克扣。這件事兒你別管了,交給朕,朕會慢慢處置的。」

  既然人家已經把話說出來了,田蜜這個時候只能善解人意,「這都是人之常情,做娘的都想給兒子留下點兒好東西。前不久我生病的那幾天我就想過,我要是沒了,我留下的那些東西也不分給佟貴人了,到時候通通留給四阿哥。」

  「大過年的別說這些晦氣的話。」他又坐過來,握著田蜜的手拍了拍,「朕還想著跟你白頭到老呢?咱們一定會長命百歲。既然你想到以後的事了,到時候朕給老四一個恩典,把他的長子送到你身邊,令你親自教養。」

  皇孫養育宮中確實是恩典,除了太子的兒子,其他皇子的兒子說不定都沒有這項殊榮。「我倒是願意這樣做,可是到時候太子那邊兒需要您親自去說了。」

  「放心,胤礽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更何況你平時對他也挺照顧,讓你有孫子承歡膝下是一件好事,他知道了必定會贊成朕的想法。」

  在康熙看來,自己將來老了,把皇位讓給兒子。老夫老妻養一個小孫子在身邊陪著說話,胤礽肯定會同意。說不定怕自己寂寞還會把他的兒子送過來陪伴著。

  他對自己教出來的兒子很有信心,將來必定是父慈子孝。

  話都說到這裡了,田蜜無話可說,兩個人一起看著門外落下來的大雪,感慨了幾句瑞雪兆豐年,也就把這件事兒放到一邊不再談論。

  第二天田蜜把宮中支取銀子的權利又重新拿回到了自己手上,惠妃這些天干的事情也在宮女太監之中悄悄的傳了起來。範圍是越來越大,最後連太子身邊的人都聽說了。

  太子最近一段時間被他大哥惡心的想吐,就拿這段時間兄弟們一起練布庫來說,老大就仗著自己長得人高馬大,力量強壯,經驗比別人多,把下面的弟弟摔的嗷嗷叫。

  連太子也沒幸免,他還明裡暗裡嘲笑太子讀書讀多了,把滿人的英勇丟的干干淨淨。除了太子之外,老三也沒有落到什麼好。這家伙是被摔得最慘的一個,畢竟老四和老五的年紀有點兒小。老四一直在這方面沒什麼建樹,而且每次考核都是墊底兒的那個。老五沒臉沒皮,被摔打的狠了,蒙古語漢語一起上,一邊吼一邊哭。

  太子知道了惠妃干的事情,就忍不住在心裡面兒鄙視了一圈兒惠妃母子,「這不就是沒見過銀子嘛。」

  她身邊的大嬤嬤點了點頭,「對,下作」。

  「也不能用下作來形容。」

  太子搖了搖頭,他也特別想知道惠妃把這些銀子都弄到哪裡去了。

  「按道理來說,她作為後宮女眷能有什麼地方用得上錢?」如果是賞賜奴才,惠妃每年收到的那麼多賀禮,稍微拿出來一點兒已經夠用了。

  而且也沒聽說惠妃行為奢侈,大家吃的都是宮裡的份例菜,惠妃也沒有去御膳房要過那些龍肝鳳腦,平時見她穿衣打扮也是很符合身份,沒有把自己從上到下裝飾的金光閃閃。

  那這麼多金子到哪裡去了?

  大嬤嬤早就打聽清楚了,「還能到哪裡去了?太子爺您都想不到,她把這些錢攢下來全部給了大阿哥。」

  聽到這裡太子的心情就變差了,「果然是有娘的孩子呀!人家的娘還記得給他多拿點兒銀子,孤什麼都沒有,說到這裡,不得不說老大真是好福氣。」

  弟弟們都比自己有福氣,別看老四沒有親娘,養母和親娘相比也沒錯那麼多,老四如今也是有娘疼的孩子。

  太子就想著假如當年孝昭皇後還在世的時候養的自己,自己是不是在當年也有一個養母疼愛?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孝昭皇後也是早早去世了,如果自己被她養著,說不定要經歷兩次喪母之痛。

  目前有資格養著自己的也勉強只有皇貴妃了,可自己的年紀也大了,有沒有養母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想到這裡太子抬起頭問身邊站著的大嬤嬤,「前一段時間宮裡面不是傳的沸沸揚揚,說是皇貴妃生了孩子就能做皇後了嗎?」

  「哎呦喂,太子爺!這消息好不容易被壓下去了,您怎麼又提起來了?奴婢是巴不得天下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個消息。她要是成了皇後,往後您該如何自處呀?」

  「多慮了,並非是所有的後娘都能狠的下心,更何況皇阿瑪還看著呢,孤若是受了委屈反倒是好事兒。」

  「您可不能這麼想,這天下有幾個娘娘是真心為您考慮的。」大嬤嬤誠惶誠恐,「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您年紀小見得不多,奴婢在這宮裡邊兒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看慣了那麼多娘娘做戲,她們在皇上跟前都是善良的。皇上放松下來,她們眼睛裡面冒著毒,盯著各位阿哥恨不得一口咬死呢。」

  這話說起來就有些遠了,太子也不想跟奴才說後宮的是非,「算了,孤到前面看看哪個兄弟還在練布庫?」

  太子換了一身衣服,發現臨近過年了兄弟們還在這裡努力。

  他進門的時候發現四阿哥坐在台階上,正捧著臉盯著老五和老三摔跤。

  太子忍不住問:「你坐在這裡干嘛?跟老五摔去啊。」

  四阿哥站起來先是拱了拱手,接著又有點兒發愁,「臣弟心不寧,五弟不和臣弟摔。」

  「哎呦,孤居然沒看出來你這會兒心不寧。怎麼了?」

  「是額娘,她身子骨……」四阿哥仔細想著措辭,忍不住皺眉頭。太子聽了之後就有些好奇,「不是說病已經好了嗎?」

  他的心裡邊兒納悶,不是說皇貴妃病已經好了嘛,好了之後一腳把惠妃踢開又重新掌了宮中的大權。

  四阿哥搖了搖頭,「額娘比以前更愛睡了,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說話的時候就能打呵欠,每天也是早睡晚起,這幾天瞧著就感覺眼皮子睜不開一樣。」

  太子想可能皇貴妃有了身孕,但是這種事兒他又不想說。如果真的有了龍胎,根據皇貴妃的身體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兒,這就是福禍相依。他心裡面兒想著也許過不多久,這宮裡又要給皇後哭喪了。

  想到這裡就伸手拍了拍四阿哥的肩膀,「別想那麼多,或許是好事呢。你要想開一點兒。」

  都是沒娘的孩子,但是老四比自己強一點,太子心裡邊兒想著如果求神仙真的有用,不如就保佑老四吧,讓他的福氣再長一點兒。

  兩個人在門口說了幾句話被老大看見了,老大嚷嚷著要和太子練練手。太子心想正好找一個合理的借口把老大打一頓。他這幾天和乾清宮的侍衛們學了一招,又讓他們陪著練了兩三天,為的就是這個時候暴打老大。

  兩個人旗鼓相當,周圍的人都遠遠的圍觀。也只有老五喊了幾句「太子哥哥打他」,剩下的那些奴才們沒有一個敢說話的。

  反正每一次比出來勝負要麼是大阿哥不高興,要麼是太子不高興。但是兄弟兩個在布庫場裡面摔對方的事兒又天天發生,弄得這些奴才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不停地祈禱今天別再像前幾天那樣摔得鼻青臉腫。畢竟要過年了,如果宮裡的太皇太後問起來,主子麼還好,能用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但是這些做奴才的也沒法說呀,反正不管找什麼借口,最後上頭只會訓他們,全是他們伺候的不好。

  這一次剛開始,大阿哥明顯輕敵了,被太子抱著腰兩個人相峙了一會兒之後摔倒在地。大阿哥不服氣,又要叫著重來。

  太子心想這一招果然好用,只要下盤穩了,兩只腳牢牢地釘在地上,老大就不能把自己怎麼樣。

  於是兩個人又抱在了一起,互相對峙之後,太子又把老大摔倒在地。

  其他幾個弟弟看的是心滿意足,甚至是心花怒放,心裡面兒紛紛嚷嚷著:老大你也有今天。

  一時之間,這裡面除了大阿哥不高興,其他人都高興。

  不高興的大哥氣衝衝的回去拜見惠妃,惠妃的心情也不好,但是考慮到自己撈了不少,已經算是意外之喜了。大阿哥來的時候她正帶著宮女把這些金子重新盤點了一下,兒子剛進門兒,她就喜氣洋洋的拉的兒子的手,「看到沒有,這都是額娘給你攢的。」

  大阿哥明顯不高興,嘟嘟囔囔的說著自己和太子摔跤的事情。

  在隔壁哄兒子的衛貴人很快就聽到了消息,說是大哥就在主殿。

  阿哥們年紀大了,宮妃們都是有意的避開他們,衛貴人趕快把八阿哥放下想要回自己房間去。

  出了門兒就聽見大哥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言語裡面對太子有諸多不滿。

  再聯想到前幾天惠妃做事兒對太子就有幾分輕慢,這讓衛貴人覺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就算沒讀過書,她也知道如果家裡面有良田千頃,兄弟們為了家產也肯定會鬥。這拿到外邊說,就是正房太太難產而死留下一個兒子被家裡邊的老太太照顧著,但是老太太又能活多久?家裡的老爺能不能靠得住?

  如果在普通人家,這個問題也不過是讓人家當閑話放在嘴裡面兒磨牙,但是放到宮裡要爭奪的是江山,到時候絕對會有人頭落地。紫禁城裡面殺得血流成河……

  衛貴人趕快把自己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按在心裡,飛快的回自己房間去了。回去之後在幾個宮女驚訝的眼神裡趕快喝了一杯涼茶,將心裡面兒那大逆不道的想法衝到了心底。

  然而衛貴人確實是一個不擅長掩飾的人,很快她的大宮女黃鸝就在一邊問她,「您是不是聽見惠妃娘娘那裡有什麼消息傳出來了?怎麼如此慌忙急迫的跑了回來?」

  衛貴人臉上的表情不自然的抖動了幾下,然後開始很僵硬的微笑,想著該怎麼把這件事兒給搪塞過去,黃鸝光瞧她的表情就知道對方不想說實話。

  「娘娘,咱們一根繩上的螞蚱,你聽了什麼消息一定要跟奴婢說,奴婢跟您一塊兒想法子。」

  「也沒什麼,就是聽說太子和大阿哥練習布庫的時候,兩個人都把臉給磕青了。」

  這個宮女聽完之後,臉上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咱們昨天不是一起背《三字經》了嗎?裡面有些事兒奴婢已經跟您講過了,咱們今天講講紂王時候的故事吧。傳說紂王讓人做了一雙像牙筷子,有大臣看見之後痛哭不已,說他驕奢淫逸,江山必定敗在他的手上。」

  衛貴人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江山真的敗在了紂王的手裡,所以管中窺豹,有些事情早就有苗頭。」

  什麼苗頭不苗頭的衛貴人不敢多想,她問:「什麼是管中窺豹?」

  黃鸝就站著解釋管中窺豹的意思。

  雖然耳朵邊是黃鸝清脆的聲音在講解各種典故,衛貴人的心早就飛到了永和宮。她的目標就是做永和宮的主位娘娘,然後能天天見兒子。

  很快新年就來了,大年三十下午就開始祭祖,田蜜頂了皇後的所有職責,陪著太皇太後和太後一同祭祀祖先。

  忙到晚上剛喝了一口湯,田蜜還沒品出什麼味兒呢,就有皇子皇女前來拜見。

  前一陣子打的那些金銀錁子總算有了用武之地。女孩兒們比男孩子們在田蜜面前更有臉面,田蜜除了一人一包金錁子,還給了皇女們每人一只金鐲子。那些皇子來這裡也就一人得了一荷包的銀瓜子,如果像七阿哥那樣撒嬌弄痴非要多得幾樣,田蜜就讓人給他裝了一整口袋的糕點,讓他路上慢慢吃。

  等到這些人前來拜見完畢,田蜜換了衣服去慈寧宮陪著太皇太後一起守歲。

  慈寧宮裡除了太皇太後,還有太後和皇上,太子以及諸位宮妃和各宮的皇子皇女。大晚上的要吃一次團圓飯,慈寧宮小廚房裡面幾個灶都不封火,熱菜熱湯熱餃子源源不斷的端上來。

  這個時候大家都是喜氣洋洋,吉祥話一句接的一句。

  輪到七阿哥的時候,他又跑到田蜜跟前,趴的田蜜的腿上非要要一個金鐲子,「這不是我要的,這是給將來的妹妹要的。」

  這句話剛說出來,哄堂大笑。

  對於這個兒子向來不重視的康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露出來的寬腦門兒,「到時候讓你妹妹自己來討賞,你插什麼手。」雖然是訓斥,但是臉上帶著笑。

  七阿哥沒有和皇父這麼親近過,也許是今天氣氛太好,也許是他趴在田蜜的腿上讓康熙有了一家三口的錯覺,轉頭吩咐李德全,「去,把進貢來的仙鶴獻壽拿來賞給七阿哥,願老七無病無災長壽安康。」

  在這闔家團圓的日子,康熙很難得地將父愛分了一點給七阿哥,七阿哥努力的吸了一下鼻子,他年紀也不算小了,正是七八歲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在這種場合不可以掉眼淚。

  所以淚花在眼眶裡面轉了轉,借著跪下謝恩的功夫悄悄的擦了擦。

  今天出風頭的無疑是七阿哥,但是像這樣的事兒有第一個人做出來,第二個人如果再效仿那就是個傻瓜,得不了好,還會有人說是東施效顰。

  李德全把一尊金鶴給七阿哥送來,金鶴高三寸,嘴中銜著靈芝,腳下是幾枚仙桃,不管是放在桌上還是擺在架子上都是不錯的東西。

  他的那些小兄弟們羨慕的眼睛都紅了,頂多也只是過過眼癮,這會兒連借來看看的話都不能說,這是皇父賞給老七的,哪怕是再羨慕也弄不到自己的手裡來。

  不管別人怎麼想,康熙這會兒是真的高興。難得除了四阿哥之外還有一個孩子肯親近表妹,而且七阿哥也完全是一副稚子心態,撒嬌的時候自然不做作,表妹敷衍他的時候也是十分自然,這一刻不是母子勝似母子。

  康熙已經考慮讓七阿哥和表妹多走動,將來除了四阿哥之外,或許七阿哥也能奉養表妹。

  但是這種意思他自己是不會漏出來的,也不能讓這些皇子們知道來討好皇貴妃就能讓自己心情大好。

  而這些皇子們也確實沒有考慮到七阿哥是衝著皇貴妃撒嬌才有了這尊金鶴。在他們看來完全是今天皇阿瑪心情好,老七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連四阿哥心裡面兒也羨慕的不要不要的,隔著五阿哥,眼睛盯著那只鶴盯了好久。

  太子倒是不在意,好東西他多的是,自己天天見到皇阿瑪,得到賞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但是大阿哥心裡羨慕。

  他小的時候是在宮外長的,後來回到宮裡面和皇父親近不起來,再後來年紀大了倒是能和皇父說上幾句話,但是卻沒有太多溫情。兩個人之間能說的也不過是一些讀書騎馬的事情,皇父不會詢問自己生活上有什麼不如意,也不會主動安慰自己。

  像今天這樣笑著罵了一句老七是自己想了很久都得不到的。

  他得不到,而且也過了隨意撒嬌的年齡,就忍不住用杯子擋著自己的嘴,悄悄地跟太子說,「咱們兄弟年齡都大了,已經入不了皇阿瑪的眼了,看來你我兄弟失寵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失寵也是你不是孤,你就沒得過寵,何來失寵?」

  「太子也別得意,聽說你從乾清宮搬到毓慶宮了,這不是失寵能是什麼?」

  哪有快有媳婦兒了還要跟父親住在一起的,太子本來想反駁老大,但是回頭一想,自己跟皇阿瑪相處的時間確實變短了,往後說不定時間更短。

  就這麼一想,停頓了一下,大阿哥自認為抓到了太子的痛腳,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心裡面想著只要自己跟著皇阿瑪打一場勝仗,將來在軍中多造勢,效仿李世民逼迫李建成,何愁大事不成?

  在的合家歡樂的時候,康熙皇帝心裡面惦記著的也是開春之後御駕親征的事情。看著一屋子如花美眷和可愛兒女,他心裡面兒心情有點兒說不上來。

  打仗這事兒不到最後,誰都說不出來結果是什麼樣子的。這一仗輸了,有可能他會逃回京城,如果京城失守,那麼只能向東北退去。

  必須要穩住京城,穩住龍興之地。而且這一仗無論用什麼法子一定要贏下去,先帝把江山交到自己手裡,自己不能灰溜溜的就這麼回盛京。

  提到盛京,康熙覺得有必要對盛京周圍多加管理。

  他轉頭和坐在一邊樂呵呵說話的太皇太後商量,「老祖宗,要不然咱們明年在盛京過年?」

  「回盛京過年啊?」老太太心裡面兒也願意,只不過看了看眼前大大小小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恐怕路上要受罪。

  「皇上想去自然是該去的,而且我老婆子在那裡也生活了大半輩子,是該回去看看了。可是咱們走了,她們怎麼辦?皇貴妃路上也未必能熬的住苦寒。」

  考慮到東北那個地方比北京更冷,田蜜渾身哆嗦了一下。

  康熙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不如讓表妹帶著孩子們留下,到時候孫子親自陪您回去瞧瞧。」

  太皇太後知道皇帝絕不是為了回去瞧瞧那麼簡單,就答應了下來,「好好好,我們早點兒出門兒,路上也能祭掃祖宗們的墳塋。」

  說完之後轉頭看了看太子,「到時候把太子也帶上,他長這麼大還沒到過盛京呢。」

  「把他們都帶上,從老大到老七一塊兒帶過去。格格們就不用去了,留在宮裡邊兒過年吧。」

  老太太點了點頭,主孫兩個把下一年過年的事情就這麼拍板決定了。

  到了後半夜,田蜜實在是熬不住。扶著宮女的手把臉上的脂粉洗了之後歪在一個地方搭著被子睡了小半晚上。

  大年三十除夕夜,田蜜躺在慈寧宮的偏殿做了一個噩夢。

  夢中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只見一條大路上有一支送葬隊伍,隊伍裡面所有人都穿著孝衣戴著孝帽舉著孝幡,和尚道士走在前邊兒,念經的念經超度的超度,漫天紙錢跟雪花一樣。

  田蜜在夢裡跟自己說做太不吉利了,趕快走吧。但是兩條腿就定在路邊兒,眼睜睜的看著這一支送葬的隊伍從自己跟前走過去。

  耳朵邊聽著哭聲凄涼,眼睛裡看著漫天紙錢,在夢裡田蜜就能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開始不停的抖。這像是極力隱忍的憤怒,憤怒到了全身快要抽搐的程度。

  然後在整個人抖的不成樣子之前田蜜被人推醒了,「娘娘,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冷啊?」

  青魚以為田蜜是凍得發抖,又趕快把田蜜穿的一件毛披風搭在被子上,「您再等等,已經讓人去端火盆了。」

  田蜜搖了搖頭,被窩裡面自己的手腳仍然在抖,此刻已經出了一身汗,覺得被窩裡面濕熱濕熱的。

  田蜜覺得如果有條件,這一會兒就應該趕快衝個熱水澡,把被子褥子換一換還能美滋滋的睡一覺。

  可是這個時候自己根本不能洗熱水澡,而且因為是在慈寧宮,又不是在自己的地盤上,要是晚上再折騰起來,未必是好事。

  「青魚,我不太冷,你把我背後的被子稍微掀開一條縫,漏點兒熱氣出去。真的是太熱了,恐怕我是被熱醒了。」

  「平時您蓋一條被子就覺得有點涼了,怎麼今天?」

  田蜜閉上眼睛,「有可能是這裡的火炕燒得太旺了。」

  青魚趕快把燈挪到田蜜身邊,看了看田蜜的頭發都已經濕了。

  「娘娘!」

  「別嚷嚷,這不是在咱們承乾宮,放心,我身體好著呢。」

  青魚只好把毛披風從被子上拿下來包住田蜜的頭,田蜜就在這種潮濕悶熱的被窩裡面又睡著了。

  其實並沒有睡多久就被推醒,穿了衣服,外邊天還黑著呢,來朝拜的貴族王公們已經等在宮門口了。

  田蜜總覺得頭皮有點兒發麻,還有點兒疼,忍著疼痛擺出一副笑臉從老太太面前離開了。

  坐在轎子裡,想靠在壁板上撞一撞額頭,可頭上頂著朝冠,田蜜還沒有碰到壁板的時候,頭上那些東西嘩啦啦的已經發出了聲音。

  田蜜用手指揉了揉自己太陽穴處,在轎子裡面嘆了一口氣,自己可能要生病了。

  裝了那麼多次病,這次真的應驗了。

  田蜜預料的果然沒錯,一整天臉色潮紅,因為茉莉香粉用的比較多,皮膚看起來是白裡透紅,吹彈可破。裕王妃還開玩笑問擦了什麼胭脂,田蜜也一起說笑,稱這是自己天生麗質,皮膚本來就如桃花一般,今日是自己的真容。

  等到下午,外命婦進來磕頭,田蜜又陪伯娘和額娘說話。

  赫舍裡是做額娘的,忍不住對著田蜜的臉上看了幾圈,「怎麼瞧著娘娘今天臉上有些紅。」

  田蜜仍然笑著敷衍了過去,佟家的女人因為家裡面的男人要上戰場,這個時候免不了憂心匆匆。對田蜜關注的也不那麼多,就在有限的說話時間中,她們兩個表達了對家裡男人出征的擔憂。

  田蜜只好忍著頭痛安慰了她們。這些貴婦們如走馬燈一般在田蜜跟前磕頭問安,田蜜只記得那些端莊的朝服,連她們長什麼樣都沒有記清楚。

  幸好冬日的白晝時間比較短,天剛黑的時候,田蜜才算是把一天的事兒給辦完。

  因為是過年,又加上早上和中午田蜜只喝了些水,所以康熙就讓人把田蜜叫到自己跟前,想要兩個人一塊兒吃飯。

  田蜜坐過去,這個時候眼睛似乎已經睜不開了,看人都是模模糊糊。

  一開始康熙沒在意,看她手腕無力的端著一碗湯喝了一口,就趕快把湯碗接了過來,「這是怎麼了?瞌睡了。」

  問到這裡,對著她的臉仔細看了看,「嘴唇怎麼起皮了?」

  看著田蜜的臉比較紅,他伸手摸上田蜜的額頭,只覺得手掌下的皮膚滾燙滾燙的。

  康熙扔了另一只手裡的湯碗,氣的抱著田蜜,對站在田蜜身後的青魚踢了一腳,「沒用的奴才,沒發現你主子發燒了嗎?」


第60章

  田蜜這個時候已經不清醒了, 身體軟乎乎的被康熙抱在懷裡。

  因為是在乾清宮,田蜜很快就被安置在了寢宮的大床上。

  青魚在一邊跪著把昨天和今天的事兒講出來,太醫來的很快,迅速的給田蜜診脈。

  康熙的臉色太難看, 太醫也不敢商量的太久, 動作迅速的給了藥方, 沒過一會兒乾清宮這裡就飄起了藥味兒。

  大過年的人暈倒了, 在很多人看來,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兆頭。

  特別是有些人知道今年要用兵,後宮裡邊兒的這些女人都把自己的心思咽到肚子裡,不敢多說一句話。

  而惠妃這個時候在考慮著要不要自己也病上一場, 到時候把大哥留下來。假如今年若是皇貴妃病倒是一種凶兆,到時候自己兒子回不來了怎麼辦?

  她急的幾乎是上躥下跳, 為了想辦法吃不好睡不好, 已經在嘴皮子上起了幾個痘了。

  過年沒什麼事兒,諸位娘娘們都約在一起打牌。說起皇貴妃生病這事兒,除了貴妃覺得不吉利之外。宜妃倒是不在意,「她一年到頭身子骨都病歪歪的, 而且人生病又不挑時候。」

  宜妃心裡面想著不能放任這樣的流言亂傳,年前那會兒自己的寶貝九阿哥不也是大病了一場嗎?要是這樣的流言蜚語傳的到處都是,說不定到時候還有人把九阿哥拉下水。

  榮妃心裡面七上八下,來的時候,二格格已經說了,對於這事兒不可妄加議論,更何況今年外邊的男人摩拳擦掌想要跟著皇上親征,要是說什麼喪氣的話,太皇太後那裡就不答應。榮妃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用不著女兒在旁邊多叮囑,打牌的時候她自己就像一個河蚌一樣,死活不開口。

  惠妃看了她們幾個的反應,把手中的葉子牌扔在桌子上,「行了,這一把我又贏了。」

  盡管心裡面忐忑不安,惠妃還是覺得這件事兒要和兒子商量商量,兒子的年齡大了,比自己見識的多,到時候讓他說要不要跟著一塊親征。

  大阿哥當然要去,還覺得惠妃真的是頭發長見識短。心裡面兒特別贊成外邊那些男人的說法:女人都是沒見識的。

  他心裡想著如果這真是一個凶兆,八成會應在別人身上,有可能是皇阿瑪,畢竟皇阿瑪和皇貴妃之間關系太近,說的不客氣一點,和夫妻沒為什麼了,除了那些漢臣咬文嚼字不承認,滿族本來就是側妻正妻一樣尊貴。要真是皇阿瑪有了意外,自己如果跟在皇阿瑪身邊臨危受命,再不行拿到什麼信物殺回京城,就不信到時候跟太子沒有一爭之力。

  這種想法真的是大逆不道,他不敢說出來,更不敢表露出來。只是安慰惠妃別多想,到時候他肯定要跟著皇父出征,「兒子到時候給皇阿瑪牽馬墜蹬,父子一心,自然是大軍到處旗開得勝。」

  康熙也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吉利的預兆。經過他自己分析,覺得這應該是表妹晚上熬的太晚,又因為火炕燒得太熱,所以出了一身熱汗見了一陣冷風。又早早起來坐了一天熬成了這個樣子。人本來身體不好又病了,還一整天水米沒進,所以病來如山倒成了這個樣子。

  「過年這幾天就不用再挪動了,就住在乾清宮吧。」

  田蜜醒過來之後有氣無力的答應了一聲,想著自己過兩天緩過來了就趕快回承乾宮,住在這裡雖然什麼東西都有,但是很不習慣。

  自己在隔壁多咳嗽兩聲,康熙就能扔下東西跑過來詢問,剛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挺不錯的,被人緊張誰都會得意,次數多了開始煩,時間久了就覺得沒意思。

  再加上四阿哥也不好經常往乾清宮來,田蜜又想見見兒子趁著過年的時候和兒子多說幾句話。各方面兒彙集到一起田蜜,真的不想在這裡多待。

  可是康熙卻想享受著片刻的溫情,大過年的也沒什麼事兒,他想了一個很風雅的活動。考慮到表妹的身體不好,又不能到戶外去,而且太醫囑咐了要靜養,於是把其他的活動排除了之後能夠做的也就是讀書和作畫。

  考慮到讀書心得他們兩個能說的簡直太多了。隨便拿一本書,兩個人頭對的頭歪倒在炕上,光衝著某一個情節兩個人就能唇槍舌戰的說半天。所以讀書的事情在康熙看來太平常了,什麼時候都能找本書來讀,沒必要特意在過年的時候拿來消遣。

  於是他把田蜜帶到暖閣裡,在書案上鋪了一大張宣紙,「很久沒有做畫了,咱們今日一同完成一副,你覺得如何?」

  他場地都已經擺好了,田蜜又因為在床上躺的骨頭疼,迫不及待的想要下來走動走動,聽了康熙的說法兩個人一拍即合。

  其實田蜜的心裡面還是有些忐忑的,畫畫這東西全靠積累,田蜜沒畫過國畫,油畫倒是畫了不少,最擅長的還是風景畫。

  國畫和油畫完全是兩種不同的藝術風格,田蜜推脫自己手上沒力氣拿不動筆,「……表哥畫畫我題字,咱們再蓋上各自的私印,表哥覺得呢?」

  這個提議也不錯,田蜜因為這兩年來一直在臨摹佟姐姐的字體,多少也有□□分像了,剩下那一兩分完全是自己的風格,所以心裡面並不擔心被拆穿。

  因為這幅畫要兩個人一起完成,田蜜看著宮女在旁邊擺了六方硯台,又從一個匣子裡取出了六支墨錠。仔細看墨錠原來都是彩色的。

  田蜜先是用小金勺舀了一勺水倒進了硯台裡,拿起一只黑色的墨錠在上面慢慢的磨著,「表哥想好了要畫什麼嗎?花鳥還是山水?」

  要根據畫的內容不一樣而決定墨汁的濃稠,工筆花鳥會用到焦墨,所以墨汁要濃稠一些。

  康熙從架子上拿了一支毛筆,「本來是想畫工筆花鳥,不過朕覺得這一會兒畫一副仕女圖也可以。表妹坐著別動,這幅圖夠朕忙一天了。」

  田蜜就知道他想給自己畫像,忍不住囑咐他,「要把我畫年輕點,一定要畫的唇紅齒白呵氣如蘭氣質如仙。我如今病歪歪這個樣子可千萬別畫出來。」

  田蜜甚至在暢想著未來,「等到幾百年後,這幅畫被小心的打開,人家一看都紛紛被我的美貌傾倒……」

  康熙聽了之後,忍不住挑眉看了看她,「胡思亂想什麼呢,這幅畫以後要麼傳給子孫,要麼跟著咱們到地下。要是子孫守不住流到外邊兒,那才是不肖子孫呢。這麼一說倒是提醒朕了,這一幅畫咱們平時賞玩即可,等到百年之後咱們帶到地宮裡。」

  田蜜心裡面哼唧幾聲,她還打算把這幅畫留著以傳後世。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己存在過的證明呀。

  宮裡邊兒過年熱熱鬧鬧,升平署連著好幾天唱了幾台大戲,宮外的太妃福晉們陪著太皇太後和太後也樂了好久,隨著她們進宮,田蜜病了的消息也傳到了宮外,又讓田蜜收了一波禮物。

  等到田蜜和康熙兩個人合作的這副畫像裝裱好了送過來,已經到了初十,田蜜也該搬回去和女眷們一起看戲了。為這幅畫像的最後歸屬,兩個人還猜拳行令。最後田蜜慘敗而歸,畫像落到了康熙手裡,就掛在了乾清宮。

  日子過得很快,田蜜覺得自己剛剛病好,外邊兒天氣還沒有轉暖,厚重的棉服還沒有脫下來,康熙就告訴滿宮女眷自己要御駕親征了。

  大軍走了之後秀女們進了宮。

  田蜜加班加點的想著把誰家的姑娘配給誰家的小子,在燈下搖搖晃晃睡著了,猛的一閉上眼又做了一個噩夢。

  應該說這個噩夢是前些日子噩夢的延續。

  田蜜仍然站在道路邊兒,看著送葬隊伍往前走。上一次做夢的時候,只是遠遠的看到送葬隊伍過來,前面是和尚道士們從自己跟前過去,然後是送葬隊伍的先頭與自己遇上。

  這一次自己就站在這個隊伍當中,田蜜不知道周圍是誰,在夢裡考慮的居然是各種神話故事以及民間的志怪小說。

  甚至自己上輩子讀過的靈異小說也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裡面。田蜜忍不住反問自己是不是自己逃脫了輪回?所以才有了這場噩夢,這些亡者才要把自己帶到該去的地方。

  鬼魂該去的地方就是地獄。

  田蜜想到這裡,忍不住掙扎著想要離開這個隊伍,誰願意就這樣輕易的死去,要真的認命,當初就不應該答應佟姐姐來到這裡。她推開身邊的人,想要從這個隊伍裡逃走。兩邊的人根本不需要她推,自動向兩邊兒躲藏。田蜜眼前龐大的古代送葬隊伍突然變成了現代黑西服黑領帶的扮相。

  而田蜜就在這個時候看見有個人捧著一張遺照向著自己緩緩的走了過來。

  田蜜看清楚遺照上的人物了,說起來田蜜也只見過這個人一面。還是去年秋天在塞外的時候匆匆見了一面的人。

  這個人就是佟家的族長,長得胡子邋遢為人脾氣剛硬,傳言當中把兒子當仇人養,把弟弟當兒子養的佟國綱。

  田蜜只覺得天旋地轉,醒來的時候額頭一下子磕在了桌沿上。

  額頭傳來的劇痛讓田蜜瞬間回神兒,動靜把周圍的宮女吸引了過來,她們紛紛圍過來,又有人拿著手帕過來貼在了田蜜的額頭上。

  田蜜整個人覺得被衝擊的不知所措,還沒有完全從夢裡清醒過來。「皇上那邊兒有沒有送來什麼消息?」

  「還沒有呢。」

  田蜜仔細算了算,有半個月沒有消息過來了,或許是有,但是是在外邊那些大臣手裡自己看不到。

  田蜜總覺得這個夢比較離奇。

  忍不住抓住青魚的手,「人家都說做到的夢和現實是相反的,是不是這樣啊?」

  青魚看田蜜的臉色,覺得應該是做噩夢了,剛快點了點頭,「您吶別多想。奴婢給您講個事兒。有一個秀才進京趕考前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騎著一匹馬走在牆上。他夢醒了之後就去問人家,很多說騎馬走牆頭,那是沒路可走,說他這次去京城可能不會高中,別白費力氣了,等著下一次吧。又有人說這表示不走尋常路,這一次去京城肯定高中。這書生就半信半疑的去了京城,您猜後來怎麼樣?後來這個書生高中頭名,這不就是應了那句不走尋常路嘛,做夢這回事兒,如果做的噩夢,反過來就是好事兒。」

  田蜜覺得這個說法有點兒牽強附會,不過看在青魚講了一個故事哄自己高興的份上,田蜜心裡邊兒也安寧了下來。

  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把這事兒置之腦後沒有再提起。

  田蜜就把噩夢的事情置之腦後,將蒙古秀女們留在宮裡,各家的姑娘也算是找到了如意郎君,田蜜把這件大事辦完松了一口氣的時候,被叫到了太皇太後跟前。

  同時被叫過去的還有佟貴人,田蜜在慈寧宮的門口遇見了佟貴人,心裡想著到底有什麼事兒會把她也叫過來。

  姐妹倆忐忑不安的來到了太皇太後跟前,太皇太後戴著玳瑁眼鏡,手中拿著一封信,看到她們姐妹倆進來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你們要節哀順變。」

  說完她把眼鏡拿了下來,將手中的信紙交給了田蜜。

  田蜜趕快接過來和佟貴人兩個人一起往下讀,這是裕親王福全寫來的,掐頭去尾中間講了一件事兒:佟國綱戰死在烏蘭布通,壯烈殉國。

  死因信中沒有交代,跟和太皇太後報平安相比,佟國綱的戰死也僅僅是一筆帶過。

  田蜜旁邊的佟貴人已經忍不住抽泣了幾聲,田蜜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突然想起自己做的噩夢。心裡面兒一邊兒想著自己和這位伯父並沒有太深的感情,為什麼會夢到他去世的事情。一邊又想著佟國綱作為家主,去世了之後對佟家有什麼影響?對自己有什麼影響?

  到最後田蜜回憶起佟國綱當日在塞外的音容笑貌,嘆了一口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件事兒不知道佟家知道不知道,老祖宗的意思是現在告訴她們嗎?」

  「紙裡包不住火,這件事兒早晚會傳到京城來,老婆子找你們過來就是讓你們勸勸家裡的人,這個時候千萬不可太過悲傷。」

  畢竟死的是內大臣,也是皇帝的親舅舅,無論是從君臣的角度還是親戚的角度,老太太都覺得應該給佟家一點兒優容待遇。

  至於該怎麼優榮,老太太這會兒還沒想好,而且這件事兒也要靠皇上拿主意,想到這裡她讓人把佟貴人扶了下去,把另外一個消息緩緩的告訴田蜜,「皇上病了,如今快到京城了,這件事兒你自己知道就行,早點兒准備,皇上很快就回來養病。」

  田蜜心驚肉跳,趕快點了點頭,「不用您多吩咐,該怎麼做臣妾知道。」

  田蜜也不敢久留,趕快退了出去。太皇太後看她急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滿意。

  「端的住。」老太太贊揚了一句。

  這是因為田蜜驚聞噩耗之後整個人沒有被情緒左右,又聽說了皇上回來養病的消息,沒有表現出慌亂。

  老太太覺得就算自己這會兒撒手人寰,這後宮裡面也不會出亂子。

  「唯一可惜的是她身子骨太弱了。」如果走在自己前面呢?如果皇貴妃亡故的早,宮裡又還怎麼辦?

  佟家兩位夫人進宮拜見皇貴妃,回家之後,兩家齊齊掛起了白幡,眾人一打聽才知道佟家的家主戰死了。

  隨後沒多久,康熙回到了京中,他整個人和出發之前完全不一樣。這場大戰算是贏了,按道理來說他應該非常高興,可這個時候,狀態很不對。

  走的時候躊躇滿志,回來的時候面黃肌瘦無精打采,李德全隨軍伺候,哭哭啼啼的告訴田蜜,皇上回來的這一路上不吃不喝,因為有了病整個人幾次差病危。

  田蜜扶著他躺倒在乾清宮的龍床上,發現他整個人的表情布滿了陰狠。田蜜看著只覺得心驚,又不敢詢問。只能小心照顧著。

  眾位皇子在外邊兒等候傳召,康熙誰也沒見,連太子都被折了面子。等到田蜜出來的時候,眾位皇子一哄而上,圍著問:「娘娘,皇阿瑪如今怎麼樣了?」

  「喝了藥已經睡下了,這一路顛簸好人都受不了,更別提你們皇阿瑪了,等等吧,等明天再來拜見。」

  但是這些做兒子的卻不能現在就走,一直在外邊兒等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又在外邊兒等著。

  田蜜端著一碗白粥,一勺一勺的吹涼了喂給康熙,「阿哥們都在外邊兒等著見您呢,讓他們進來吧。」

  「一群不孝的玩意兒。」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眯了起來,表情發恨。田蜜能感覺到他和兒子們肯定發生了什麼。

  「讓他們進來吧,也讓他們看看朕還沒死呢。」

  「表哥,別胡說八道!這個字不吉利。」絕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是田蜜不知道的。目前來看過年之前那種父子其樂融融的局面很難再出現了。

  不止是年紀大的,年紀小的阿哥也被抱了過來。康熙的表情和剛才那種陰狠的模樣相差甚遠,他面帶微笑的讓各位阿哥坐下,「都坐吧」。

  各位阿哥表現的如往常,一番問安拜見以後,這些人才退了下去。

  田蜜這個時候才發現康熙也是一個演戲的高手,心裡面不僅告誡自己要更加小心才行。

  康熙看著兒子們退下的影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小的時候帶出去一水的胖小子,那個時候朕心裡特高興,這會……」

  「過不久再和諸王飲宴,您帶去的就是一溜的胖孫子。」

  「胖孫子……不養兒不知父母恩,誰家都有幾個混蛋玩意,以後他們兒子磨他們了,咱們別插手。」

  田蜜又喂了一回藥,離開乾清宮回後宮的時候,突然被旁邊的青魚扯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田蜜順著青魚示意的方向看了一眼,看見誇岱和一個與他長相十分相似的男子站在一起。

  田蜜的腦子裡面就想起這個男子的名字,「鄂倫岱?」

  是了,佟國綱去世,鄂倫岱如今把他們府邸裡的事兒擔起來了。這裡是乾清宮,鄂倫岱本來也是侍衛,再加上田蜜和他們是兄妹關系,他們兄弟倆不必避諱。

  佟家的人互相遙望了一眼,田蜜就上了轎子。

  等到康熙的病情好轉了之後,佟家的兩位夫人來給田蜜請安。伯娘整個人跟丟了精氣神兒一樣,坐在一邊發呆。

  赫舍裡氏就忍不住嘆口氣,「你伯父還活著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吵吵嚷嚷不覺得有什麼。如今你伯父不在了,你伯娘干什麼都提不起勁兒來,本來還說今天不來了呢,被我扯著才來到了宮裡。出來散散心也好,過幾天我陪著她去房山的園子裡住一段,那邊有寺廟,聽說還很靈驗,我們也去燒香拜佛,求佛祖保佑你伯父在下面不受罪吧。」

  說完以後,伯娘仍然呆呆的,田蜜忍不住讓青魚扶著發呆的伯娘去隔壁。

  田蜜就知道赫舍裡氏有話要說。

  本來還以為能從赫舍裡是嘴裡得一些康熙和皇子們不得不說的故事,可是沒想到赫舍裡是一張嘴就把田蜜驚得差點兒站起來。

  「娘娘,這話來的時候是你阿媽讓我說出來的。那挨千刀的索額圖害了你伯父,咱們佟家和他們家不共戴天,別說他們家有太子,他們家有天王老子也不行!」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婦道人家說不清楚,你阿瑪也沒跟我說那麼細致,就是你弟弟跟我說了一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現在說給你知道:大阿哥和太子兩個打擂台,索額圖以下犯上,斷了皇上那邊兒的糧草,把皇上餓了好幾天,只是沒有證據,皇上雖然暴怒,片刻之間又不能把索額圖怎麼樣,當時情況危急,說是蒙古人離著京城只有幾百裡地……後來的我也記不清楚了,就是你伯父跟著裕親王到了烏蘭布通,片刻之間不能展開隊形,剛開始的時候吃了大虧,裕親王無計可施,你伯父那個人每次都身先士卒,這次也是冒著炮火往駝城裡面衝,結果就中了鐵丸。」

  「索額圖是怎麼害了伯父?」

  「我也說不清楚,回頭有機會讓你那幾個弟弟給你講,再不行回頭讓他們講給四阿哥聽,再讓四阿哥轉給你,額娘的腦子不管用,真的記不住。你阿瑪反正這會兒在家裡面尋思著該怎麼報仇呢?」

  「鄂倫岱哥哥呢?」

  「他是個急脾氣,要不是你那幾個弟弟攔著,他要衝過去跟索額圖他們家的人拼命了。」

  田蜜聽了覺得這件事兒可能是有證據,就算沒有證據,也應該有其他實錘的。

  「我知道了。」

  「娘娘,」別看赫舍裡氏和索額圖的關系很親近,但是赫舍裡氏完全向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女,悄悄的給田蜜出主意,「這會兒不必有什麼顧慮,咱們兩家現在算是已經撕破臉了,不求娘娘在這事情裡面幫上大忙,娘娘別顧及那麼多,早點兒養好個身子,生個兒子將太子取而代之就夠了。」

  後面的事情田蜜當做沒聽見,佟家的兩位夫人在宮裡面待了半天,又坐著轎子回去了。

  赫舍裡氏回到家的時候,佟國維一身熱孝,盯著赫舍裡氏問:「我讓你傳的話你傳給娘娘知道了嗎?」

  「說了。」

  「娘娘怎麼說?」

  「娘娘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可因小失大,靜等著將來再做打算。」

  「哼哼哼,」佟國維心裡面不爽,「你要跟娘娘說,這件事兒絕不能就這麼算了。憑什麼他索額圖和明珠相鬥牽連大哥!」

  佟國維一雙眼睛裡面布滿紅血絲,面容恐怖,赫舍裡氏被嚇得唯唯諾諾,趕快退下。

  赫舍裡氏走了以後,佟家的下一代們全部到齊了。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他索額圖有什麼牛氣的,不就是仗著太子嗎?我們家仗著皇上四處陰過人嗎?

  科隆多先開口,「娘娘片刻之間生不出阿哥,這不有個現成的嗎?咱們只要推一把四阿哥,照樣能打擂台。」

  「打贏了以後呢?娘娘們要是有了阿哥,咱們怎麼辦?」

  「你傻啊,當然是推咱們家的阿哥上位。」

  一人一句說的人頭暈,佟國維板著臉想了半天。「這件事要問問娘娘的意思。」

  年紀小的不解,年紀大的不忿,佟國維老了老了才體會了一把心累:都是一群沒成算的敗家玩意,一把好牌也能讓這群小崽子們打壞了。

  「你們動動你們的腦瓜子想想,這件事皇上知道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你們知道不知道皇上怎麼想?誰知道,娘娘知道,娘娘說靜等以後,就是說這會動手時機不對。可是咱們家也不能一個屁都不能放,要不然對不起大哥。所以,既然要動手,怎麼動手,動了誰,要請娘娘給個主意。」

  如今秋天了,大軍緩緩而歸,皇上身體好了要去園子裡住著。

  後宮的嬪妃中,皇貴妃肯定隨行,趁著娘娘去園子的機會,佟國維打算派子侄和娘娘親口說上話。

  「你們過幾天護送聖駕去暢春園,找個機會靠近娘娘的馬車,該問什麼該說什麼,不需要我教你吧?」

  田蜜出了宮之後,外邊兒跟車的太監很快傳消息到車裡,「外邊有幾位佟家的爺。」

  田蜜聽見之後,掀開車簾兒往外邊兒看了一眼,心裡面有些納悶。佟家的這幾個兄弟都是御前侍衛,御前侍衛都是權貴之家的子弟,平時眼睛都是長的了頭頂上,他們只會跟著皇上的聖駕,根本不會來後宮娘娘的邊兒。除了避嫌也是覺得護送女眷太丟人。

  田蜜平時在暢春園和宮中往返,根本沒有見過這群兄弟,這個時候他們騎馬走在自己邊上,肯定是有事兒。

  田蜜剛想派太監出去打聽打聽,就聽見外面有人騎馬跑過來喊著,「誇岱,皇上剛問你去哪兒了,讓你趕快回去。」

  誇岱剛想嚷嚷,來人又說,「你們兄弟們一起回去。御前的侍衛擠在這裡干什麼?」

  「好吧。」誇岱看了看皇貴妃的馬車,勒轉了韁繩帶著弟弟們快馬加鞭找皇上的聖駕去了。

  兄弟幾個在路上還覺得有些晦氣,明明已經離著皇貴妃的馬車那麼近了,只要再靠近幾步就能說上話了,如今又被叫了回來。

  誇岱剛回隊伍裡,有人就提醒他們,「皇上剛問你們呢,快去聖駕邊說一聲。」

  誇岱只好又往皇上的馬車邊奔跑。

  康熙的馬車很寬大,李德全站在馬車前面兒的小平台上,「佟爺,皇上讓您進去呢。」

  誇岱從馬上跳下來,動作靈敏迅速的鑽進了康熙的馬車裡面。

  康熙在馬車裡面翻著一本折子,看到人進來了,眉頭挑了一下,「剛才干嘛去了?」

  「奴才在周圍轉了轉,看看有沒有兔子什麼的,如果沒兔子給奴才禍害就看看有沒有雞鴨這些,如果還沒有,就看看哪一片地方有果樹。」

  「找到了嗎?」

  「還沒開始找呢您打發人叫了,這不,很快就回來了,您有什麼事兒吩咐奴才?」

  「確實有事兒,」康熙把折子扔到桌子上,「朕問問你,你媳婦在家都忙些什麼?」

  「這不好吧,您別看您是皇上,您也別覺得咱們是兄弟您就這麼肆無忌憚的打聽奴才媳婦,這……這是昏君才做的事兒。」

  「做的不地道?」

  「相當不地道。」

  「你既然知道,為什麼還騎著馬在朕媳婦的馬車邊亂轉?」

  好家伙,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誇岱瞬間明白了,這是皇帝不高興了。

  「那是奴才的妹妹,從小一塊長大的,做哥哥的惦記她,想問問她最近怎麼了。這都不行啊。」

  「胡扯,」康熙生氣了,「你妹妹打小在宮裡住著,朕和她才是一塊長大的,除了過年過節她回你們家,除了備嫁的時候在你們家住的時間長了些,她吃的是宮裡的用的是宮裡的,養她的是朕的額娘。宮裡才是她的家,她吃的好穿的好,你有什麼可擔心的?」

  「那……那奴才不管,奴才就要問問。」

  「哼,朕把話說明白了,你們的那些事兒別找她,讓她踏踏實實的在宮裡過日子,別給你們操心了。」

  誇岱知道這是警告了,一方面覺得妹妹好歹日子過得不錯,這表兄弟兼妹夫這會特爺們,知道護著自己的老娘們。一方面又生氣,「您知道我阿瑪……您為什麼不讓我們佟家報仇。」

  誇岱的表情扭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們家上下都咽不下這口氣」。

  「什麼殺父之仇,殺你阿瑪的是准葛爾,你不去找他們打架,卻在這裡歪纏是什麼道理?」

  「是,是准葛爾殺了我阿瑪,如果不是他索額圖用計,我阿瑪早就跟著高奏凱歌回來了,是索額圖間接害死了我阿瑪。殺准葛爾,我們家必定要做。沒有索額圖,我阿瑪如果本事不濟被人家殺了,我們家的人也不在這裡瞎逼逼。但是我阿瑪明明可以全身而退,完全是因為索額圖那奴才用心不誠才回程救援裕親王戰死的,這口氣我們忍不了。」

  康熙心裡也難受,佟國綱是親舅舅,早些年鰲拜橫行的時候,他不顧生死站在自己這邊。後來平三藩,他更是身先士卒第一個登上城牆。生平盡忠兼勇,推薦官員更是出於公心,稱得上是良臣至親,佟國綱的去世,康熙確實痛苦難當。

  然而朝廷裡面本來就是一團渾水,佟家要報仇,康熙也不阻止,可是朝廷裡面的渾水為什麼要把表妹拉進去?

  「後宮不得干政,你們找表妹出謀劃策,回頭太皇太後罵起來,你們考慮過表妹嗎?」

  「怎麼會讓她出謀劃策?要讓她出謀劃策我們家的人才要羞的抹脖子呢。我們家才不是扒拉著女人的裙子往上爬的軟骨頭,我們家有如今靠的是幾代人廝殺得來的,你少看不起人。」

  「你也支棱起來,讓朕看看你們的本事,這事兒別去找表妹了,她身子骨不好,讓她多活幾天吧。」

  誇岱氣衝衝的,「我們家當然盼著她長命百歲,倒是你,你少惹她生氣比什麼都強。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禍禍乾清宮的宮女了,我勸你別那麼忙,小心鐵杵磨成針……」

  康熙站起來一腳把他踹下去了。

  誇岱從馬車上被踢下來,胡亂躲著馬蹄子,剛快爬了起來摸著心口,心裡感嘆著窩心腳踹的可真疼,差點兒把自己踹吐血了,嘴裡還嚷嚷著,「沒理了吧,理虧了吧……」

  誇岱還沒說完,幾個太監趕快跑過來捂著他的嘴將他拖了下去,「佟爺,少說幾句吧,再嚷嚷說不定就要挨板子了。」

  康熙在車裡氣的把折子摔了,「要不是表兄弟,朕打爛他的嘴。」

  李德全窩在一邊,心想這還算好,這次沒打起來。上次打起來砸了不少東西。

  他正在回憶哪一次兩個人對罵的最激烈,就聽見皇上問:「宮裡傳的什麼閑話,朕和宮女……誰亂傳的?」

  「這……」李德全不知道該怎麼接,「奴才回去查。」

  「查出來讓所有人閉嘴。」然後又問:「承乾宮聽說了嗎?」

  「聽了……」

  「嗯?」

  「您忘了,所有的…都要用印呢,要不然說不清楚。而且,她們還要去拜見皇貴妃娘娘,聽了訓話才能回來。」

  康熙嘆口氣,算了,債多了不愁,朕可能早就成了負心薄幸的浪蕩子了。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時間越長,朕是越明白這個道理,對啦,朕記得進宮來的大紅袍和龍井不多,全部送去給皇貴妃。」

  李德全趕快下車去傳旨。

  康熙叫住了他,「慢著,跟皇貴妃說朕等會和她一起用膳。」

  李德全看沒其他的吩咐,才利索的下了車。

  坐了一上午的馬車,田蜜到了暢春園之後,直接去找康熙吃午飯。這次她還住在凝春堂,因為靠近湖邊,雖然有大樹,田蜜還是覺得特別曬,見到康熙之後就和他商量,「我想在我那院子裡種幾棵桂花樹,到時候秋天到了,開了花兒特別香。」

  「讓他們移栽幾棵,就是吩咐一句的事情,不值得你特意提出來。」

  「日子就是在這種小事裡一點一點過去的,不說這個了,有件大事要商量,咱們二格格是不是也該有公主的封號了?有了公主的封號之後,內務府這邊兒准備其他東西就方便,而且她又不是個小姑娘了,不能再留了,讓她早點兒嫁出去吧。」

  這也是榮妃的意思,榮妃盡管舍不得女兒,還是覺得讓她早點出嫁。留在宮裡沒意思,早早和她丈夫回婆家生子養孫繁衍生息吧。

  康熙嘆口氣,「朕的女兒都要嫁人了。一轉眼,流光飛逝……」當初他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覺得將來還有大把的時間,可是一轉眼陪著他的那些才華橫溢的女人們只剩下寥寥可數的幾位。表妹更如風中之燭,自己當年意氣風發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如今這個樣子。

  「讓禮部擬封號吧,嫁妝也准備好了,讓巴林部來娶親吧。」

  田蜜點了點頭。

  兩個人在亭子上吃午飯,風吹過來,遠處有樹林搖擺,近處有幾只天鵝漂浮在水面上。難得放松,田蜜就想起在江南的日子,「江南好,北方多有不及。」

  「過幾年再帶你去。雖然暫時到不了江南,但是可以把園子建的和江南一樣。」

  田蜜搖了搖頭,「不一樣的,江南的風中帶著水汽。」

  「多挖幾處湖就好了。對了,內務府還有錢嗎?咱們在旁邊再造一處園子。」

  「還要造啊?」田蜜想了想木蘭秋狩那條道路上的行宮,再思考了暢春園的花費。

  「今年不行,我要拿銀子做本錢打通南洋,回頭賺了銀子就能修了。修之前我能看看圖紙嗎?我出錢,圖紙不滿意我不給錢的。」

  康熙聽了笑了一下,嘲笑她,「你們看出什麼來」?轉頭讓人去清溪書屋取圖紙,太監捧著圖紙出來的時候遇上了大阿哥。

  大阿哥問:「捧的這是什麼?」

  「回您的話,是圖紙,皇上讓皇貴妃娘娘看的,旁邊野地放著也是放著,不如再造了園子。」

  大阿哥點了點頭,建園子?聽說暢春園花了上百萬銀子,再建也要花不少銀子。皇貴妃從哪兒弄得錢?

  他最近急著用錢,畢竟養了不少軍中低級軍官,喂飽他們不容易啊,自己手裡已經沒銀子了。

  要不要從皇貴妃這裡弄點?

  他轉頭問自己的太監,「老四在哪兒?我們兄弟最近好幾天沒見了,我做哥哥的也該關心關心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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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四阿哥正帶著五阿哥在抽陀螺, 這個愛好從小時候到現在保持了很多年,小兄弟倆可以玩上很久玩不膩。

  四阿哥在抽打陀螺的時候忍不住跟一邊兒的五阿哥說話,「我昨天夢見我額娘病了。」

  五阿哥抓了一下腦袋,「那肯定是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佟額娘病的太久了, 你每天思慮過重, 晚上絕對會做夢。」

  四阿哥有些煩躁, 他除了夢見額娘生病,還有一段是夢見額娘有了身孕,然後額娘就對自己很不好,四阿哥心裡面兒想著自己如今年紀也大了, 沒必要哭哭啼啼的跟小孩子似的爭寵。可是心裡面兒就是不痛快,這種話又不能跟人家說。

  看五阿哥在一邊兒玩兒的傻樂, 他忍不住問:「老九最近怎麼樣了, 怎麼不見你帶他出來玩兒?」

  「帶著他沒意思,他要是磕著碰著我額娘還罵我。」

  四阿哥就問,「你額娘是不是更疼他?」

  「肯定啊,我就是個誰看見誰都嫌棄的。」五阿哥的手裡甩著鞭子, 「太後娘娘心疼妹妹,額娘心疼弟弟,一開始我心裡不痛快,但是後來想明白了。反正我額娘以後還會生孩子,老九也有被人嫌棄的時候。」

  「你倒是想得開。」四阿哥羨慕他心眼寬。看他在一邊抽的賣力,自己的陀螺馬上就要停止旋轉了,也趕快提個鞭子抽了一下。

  大阿哥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他有心和四阿哥打好關系,就笑著跑了過去, 「你們倆玩什麼呢,怎麼也不喊上大哥。」

  這邊小兄弟兩個乖巧的叫了一聲大哥,心裡面兒都在覺得今天晦氣,怎麼玩兒的時候碰上了他。

  大阿哥就非要教他們倆抽陀螺,態度很積極,兩個小兄弟只能看著他一個人玩兒的盡興。五阿哥小聲嘟囔著,「還是做哥哥的呢?來這裡搶弟弟們的玩具。」用得著你教嗎?我們抽陀螺都快抽十年了,打會玩兒的時候就玩兒這個,沒事兒就抽兩鞭子,早些年怎麼不見你呀,這會兒亂獻殷勤。

  等到大阿哥回過神來了,兩個小兄弟都提不起興趣一副神情恍惚的樣子,四阿哥這個時候趕快見縫插針想要告辭離開,「大哥我們要回去了,把東西給您留下來,你一個人玩吧。」

  「別啊,老四,哥哥就是來找你的呀。」

  五阿哥聽了,和四阿哥兩個人趕快對視了一眼,小兄弟兩個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驚悚來。

  「來找弟弟?不知道前一段時間弟弟哪裡得罪了哥哥?」

  「怎麼可能是得罪我了呢,別想那麼多了,哥哥找你……找你們,就是帶著你們玩的。」

  四阿哥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突然想起前不久在額娘那裡聽說過的一件事兒,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想起來了,您找弟弟是想打聽您婚禮的事兒,是吧?」

  五阿哥一想確實也是這個道理,忍不住仰起小臉,「大哥,你是不是見過大嫂了?」

  「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見過。」

  「那你想問什麼呀?」

  「我想問……」不能明明白白的問皇貴妃內務府還有多少銀子,那銀子是宮裡邊兒用的,不可能到自己手上。要是想從皇貴妃那裡弄銀子估計還需要老四。所以他只能順著話題往下說:「就是來問問我那府邸弄得怎麼樣了。」

  「哦」,兄弟兩同時點頭。

  四阿哥心想這種事兒還可以插一手,「回頭我去找額娘問一問,有消息了來告訴大哥。」

  目前也只能這樣了,大阿哥雖然不太滿意,但是考慮到這倆小東西可能不太了解自己的意思,說的太直白了傳出去不好聽,而且不能態度轉變的太快,要不然這倆小人精肯定能聞出味兒來。。

  「行啊,過幾天大哥再來找你們。」

  所以田蜜在晚上吃飯前看見四阿哥臉色紅潤的跑了過來,洗了手之後在自己身前身後到處亂轉。

  「今天碰見什麼好事兒了,我看你這樣子像是撿著銀子了。」

  「你就笑話兒子吧,兒子還能碰見什麼好事兒?就是今天遇上大哥了,大哥托兒子問問他府邸的事情如今怎麼樣了?他可能急著娶媳婦。」

  田蜜聽了之後覺得有些納悶,畢竟府邸就在那裡放著,又不會長腿跑掉。他們男孩子出宮特別方便,再加上外邊兒又有明珠替大阿哥搖旗吶喊,修繕到哪種程度誰都可以去看,怎麼還特意跑過來問一問。

  田蜜心裡面兒想著難不成是什麼地方做的不對,然後人家不好意思說,所以才用這樣的辦法來提醒自己。

  轉頭告訴青魚,「明天你先把其他的事情放一放,找人打聽打聽大阿哥那邊兒府邸裡面的事情。 」

  看四阿哥不太了解的樣子,田蜜覺得他多知道一點兒事情也沒有壞處。撿著能說的跟他說了,「外邊兒修繕的不只是你大哥那裡,還有你三哥那裡。再加上你和老五的年紀也不小了,還要再給你們兩個劃定地方。我瞧了瞧,我覺得海子邊兒挺不錯的,那裡王府比較多,有一塊兒地挺富裕的,以後留給你。或許是東西不夠或者是各方面不趁手,再或者有奴才怠慢你大哥了,他不好意思直接跟我告狀,想要用這個方法讓我知道。」

  田蜜趁著的吃飯這會兒功夫絮絮叨叨的把榮妃和惠妃這段時間辦的事兒都給講了一遍。

  「榮妃因為桌布跟我扯了半天,說是他兒子不能用紅色,紅色和她兒子衝了。我只好把他們用的那些東西換成其他顏色的。惠妃覺得他兒子院子裡的木料不好,一開口就要那些上好的木料,要是多了我肯定給,但是木料不多,我干嘛要給他們。」

  果然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四阿哥聽了之後還沒想出來該怎麼安慰田蜜,田蜜得意洋洋的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木料是有好的,但是我為什麼要把好木料給他兒子用?我管家這麼久這麼辛苦,又沒有多占一兩銀子的便宜。在不賺點便宜豈不是成白干活兒的了?放心,你的府邸裡裡外外該用的東西額娘都已經備下來了,好東西全用在你那裡。」

  四阿哥聽了之後覺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臉上出現了笑容,「額娘,還有太子哥哥呢,您別這樣。」

  田蜜不是開玩笑,因為對歷史上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了解的不清楚,也不知道四阿哥上輩子的府邸在什麼地方。雖然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雍和宮,然而田蜜上輩子沒去過京城,自然了解的不清楚。田蜜覺得沒必要去糾結他原本該住在什麼地方,反正只要給他最好的就行了。

  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家具,以後有了孩子還要給最好的用品,提供最後的衣食住行。養孩子的樂趣就是這樣,不只要教育他們的頭腦,還要給他們優渥的環境,或許這就是父母為之奮鬥的樂趣所在:盡我全力的供養一個孩子,讓他超越父母有一個更燦爛的人生。

  四阿哥這個時候的心情很復雜,既感恩田蜜為自己做了這麼多。又覺得宮裡面才是自己的家,外邊兒只不過是歇腳的地方。

  「兒子從小在這裡長大,不想到外邊去。」

  田蜜能理解他這種心情,田蜜以前哪怕在大城裡面生根發芽了,晚上做夢還能夢到以前自己在鄉鎮的小胡同裡亂竄。人總是對於自己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念念不忘,那是最純真的年代,最無憂的年紀,最快樂的時光。

  田蜜心裡面堅定的認為四阿哥總有一天還會住回宮裡,但是要在這個時候讓他清楚,沒有實力是甭想回來的。

  「你們長大了都要分出去單過,誰都不能留下來。」

  四阿哥想說太子可以留下來,可是想了想,自己又不是太子。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覺得眼前的晚飯都不香了。多羨慕太子啊,他都不用搬家。自己不想離開額娘,總感覺搬出去像是被踢出去一樣讓人拋棄了。

  如果讓田蜜選擇,田蜜覺得宮外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呢,宮裡面兒這些看慣之後也就如此了,圍牆特別的高,房子又特別的多。哪怕是看到天空也是四四方方的。冬天熱,夏天冷,因為是木磚結構又容易著火。

  田蜜不覺得宮裡面住著舒服,康熙也覺得宮裡面住著不舒服,要不然不會一年到頭往外跑,就算是回到京城來了。也要在不冷的日子住到暢春園來。

  可是四阿哥這傻小子覺得宮裡邊兒才是家。

  田蜜把菜夾到他的碗裡,「吃飯吧,等一會兒你皇阿瑪就來了,我問問他給你挑個什麼樣的媳婦。」

  四阿哥的臉頓時變得爆紅,田蜜能感覺到這傻小子緊張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看到他這個樣子田蜜忍不住哈哈大笑。

  康熙就在田蜜那很魔性的笑聲裡來到了凝春堂,「笑什麼呢?老遠就聽見了。」他開玩笑,「剛才湖面本來飄著一只水鳥,被你這一笑嚇到拍翅膀跑了。」

  「才不是呢,兒子在這裡呢,表哥別說我壞話。」

  四阿哥擔心她真的問自己的福晉,紅著臉飛快的請安離開了。

  看著四阿哥近乎逃跑的背影,田蜜覺得如今的小孩子意外地純情,要是幾百年後的小孩子,別說臉紅啊,他們在幼兒園都能給自己找女朋友。

  「說什麼呢?」

  「說給他討媳婦呢。」

  「說起這個,朕覺得費揚古家的女孩不錯?」

  「誰?」

  「費揚古。」

  「董鄂家的費揚古?」這是先帝的心尖尖董鄂妃的親弟弟,也是一位名將,平三藩的大將之一。家世絕對算得上顯赫,問題在於……「就是輩分差了一輩。」

  根據田蜜對康熙的了解,這家伙能做的出娶姐妹倆的事兒,但是絕對做不出娶姑侄倆的事兒。這個人對輩分的事兒特別看重,董鄂家的費揚古是先帝的妹夫,他的女兒和康熙一個輩分,嫁給皇子就不妥當了。

  「想什麼呢?是烏拉那拉費揚古。」

  「以前的內務府總管?」

  「人家以前還打過仗呢,他小的時候被養育宮中,其妻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姑娘。」

  完蛋了,這又是一個近親。

  田蜜不同意,但是不能明說,康熙懂的近親不能成為夫妻,但是他的行為和他的認知有很大的偏差。

  田蜜只能從家世上挑毛病,「那什麼……聽說費揚古的身體不太好了,而且幾個兒子都不太能撐得住場面,我擔心往後拖累了胤禛。」

  康熙不覺得,倒霉大舅子誰都能碰上,算不得拖累。如果真的論倒霉,就自己最倒霉,前兩任皇後的兄弟,正經的國舅爺在自己跟前都老實。就佟家的那幾個,名不正言不順還氣焰囂張,特別是誇岱,喝醉了敢和朕打架!

  康熙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一個人倒霉,他摟著田蜜的肩膀,「放心,朕不會虧待自己的兒子的。而且這個福晉不是專門給胤禛挑的,是給你挑的啊。」

  「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想啊,過幾年你們再湊一起打牌了,人家背後有個賢惠的兒媳婦捧茶打扇,你身後總不能立著一個母夜叉吧,兒媳婦賢惠了能伺候你,要是脾氣不好,你等著受氣吧。」

  「可……」

  「沒什麼可不可的,放心,你想到的朕都想到了,你想不到的朕也想到了。乖乖的等著兒媳婦伺候吧。」

  田蜜心想我不缺伺候的人,想爭辯被他一手捂住嘴,康熙的意思這事兒過去了,別爭論了。不如咱們兩一起做點有意思的事兒,這有意思的事兒就是他教給田蜜猜拳行酒令。

  兩個人中間帶著一壺酒,這個壺是鴛鴦壺,壺中有機括,一面是酒一面是水。贏得人喝酒,輸的人喝水。

  「酒令千萬種,爺們們的粗俗,女眷們的綿軟,你想學哪種?」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都要。

  「先學爺們們的,」田蜜一拍桌子,很想擺出座山雕的氣勢,可惜穿的衣服裹得太緊,沒辦法把腳踩在凳子上。

  「這可是你說的,」康熙把一竹筒的像牙簽推到一邊,「來,先拉手。」

  田蜜握上他的手,就看他和自己的掌心接觸了以後收回手,開始大喊,「哥兩好啊,六六六啊,五魁首啊……喝,你輸了。」

  田蜜:「我……我輸哪兒了?」

  田蜜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人家美滋滋的喝了一杯酒,「重新開始,八匹馬啊,九常到……你喝,又輸了。

  田蜜:「………」我喝。

  「表哥,你再跟我說,這詞都是怎麼說的。」

  康熙搖了搖頭,他喝的有點急,已經有點上頭了,「咱們不學這個了,這個雖然粗魯,當時裡面有學問,都是男人之間的人情世故,咱們學文雅的。來,聯詩。」

  這個也有難度,田蜜上輩子是個理科生,這輩子讀了一些經史子集也沒學會做詩。

  「表哥,不如咱們背詩,上一句和下一句要押韻。但是不可用上一句同一首古詩裡的。」

  「這主意不錯。朕來開頭,鵝鵝鵝。」

  「什麼?」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聽說過吧,前三個字,鵝鵝鵝,你接著往下聯。」

  田蜜:「……」我想不起來。

  她開始耍無賴,「不行啊表哥,這個太難了。」

  「輸了,喝。」

  咕嘟咕嘟,又灌了一肚子的水。

  田蜜喝完以後,康熙讓人把一碗藥端上來,「這次換這個,你贏了,朕喝。你輸了,就你喝。」

  「這是?」

  「你平時調理肺疾的。」

  「我聞出來了,我的意思,我能分幾次喝下去?」

  康熙搖了搖頭,從旁邊拿了竹筒過來,搖了搖,「玩點你們女眷才會玩兒的,來來,抽一根。」

  田蜜閉上眼,無名指和小拇指戴著指套,用指套敲了敲像牙簽,用食指和拇指抽了一根出來。

  隨後睜開眼睛,低頭一看,上面寫著,「中此簽者必得貴婿,當飲一杯。」

  康熙從她手裡拿過像牙簽,低頭一看,「果然有意思,天下有誰比朕尊貴,為了慶賀表妹得朕這樣的夫婿,這杯……這碗就是你的了。」

  反正是個要喝,田蜜端起來,「我喝了,你隨意。」

  康熙大笑,倒了一杯酒陪著喝下了。

  他們兩個笑鬧到半夜,眼看著夜深了,康熙喝的微醺,就招呼田蜜一塊休息。洗漱以後,他們兩個各自霸占了半張床,田蜜還指著中間說:「半夜不許睡過來,你身上太熱了,每次你睡覺到處亂踢。」

  康熙不吃虧,「是你睡相不好,當初你的嬤嬤就沒有把你睡相扳正回來。」

  鬥了幾句嘴,沒過一會平穩的呼吸傳了出來,青魚躡手躡腳的出了門,李德全正坐在台階上,問到:「都睡下了?」

  青魚點了點頭,李德全站起來,「姑娘也早點歇著吧,咱家去找陳公公喝幾杯。」

  他說完走到門口打了一個手勢,一盞紅燈掛在了凝春堂前面。

  回春墅那邊得了消息。

  貴妃和三妃都知道了。今年沒了德妃,榮妃在宮裡給女兒准備嫁妝沒來,回春墅這邊就寬敞了很多。

  惠妃這次帶著的是成貴人戴佳氏,她是七阿哥的生母,沒什麼存在感。因為今年過年時候七阿哥得了康熙青眼,她們母子才被人知道,她也被惠妃帶著住在了這裡。惠妃往年的先鋒大將衛貴人沒機會跟著來,正日夜思念八阿哥,恨不得和成貴人換一換。

  成貴人習慣了躲在角落裡,在回春墅住著的榮光真的不想擁有。而且她也是包衣出身,和以前的德妃不一樣,他們家是因功脫離包衣編入上三旗。而且戴佳氏和惠妃還有一點淵源,大阿哥當初出宮養育,就是養在戴佳氏的噶嚕家。噶嚕是當年的內務府總管,成貴人的族人。

  所以為了兒子,惠妃在七阿哥出生後,對他們母子也算照顧,又因為七阿哥腿腳有疾,戴佳氏算是第一個養自己兒子的宮妃。盡管名義上是惠妃養,惠妃也不過是掛個名罷了。

  這麼多年謹小慎微從不爭搶,也不敢和人爭辯,戴佳氏怎麼也沒想到讓自己也住進了回春墅。

  「唉」,她嘆口氣,「時間不早了,睡下吧。」

  她的宮女有點害怕,畢竟這處屋子曾經住過德妃。

  「娘娘,她們說這裡不吉利,黃常在,德妃,還有德妃的宮女,都在這裡沒了。」

  「別想那麼多,心靜自然就不怕。」

  北湖邊上的瑞珠院難道就干淨了?從大家住進來,這裡面有名有姓的都死了十多位。所以這園子裡到處都死過人,如果怕,就不該進園子。

  在園子外邊的佟家兄弟也睡不著,他們更多的是興奮,根據誇岱的說法,他們佟家和索額圖家就算打出人腦子了皇上也不會管。

  既然知道皇上的態度了,何必再去找娘娘。他們趁著夜深人靜躲著人,蹲在一起摩拳擦掌,准備先從索額圖的兒子下手。

  關於這一點兒,兄弟們都沒別的意見。只是鄂倫岱覺得明珠家也不能饒了。

  「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明珠也不干淨,老頭子的死,准葛爾占三分,索額圖占四分,剩下三分就是明珠的鍋。」

  法海不同意,「冤有頭債有主,這裡面是索額圖的事兒,你為什麼要把明珠落下頭水。」

  鄂倫岱冷哼,「沒有明珠挑釁,索額圖會斷了大阿哥和皇上的糧草嗎?大阿哥如果時候普通人,裕親王還會回師去救嗎?裕親王如果沒有倉促應戰丟盔棄甲,老頭子用的著去救他和大阿哥嗎?說白了,裕親王和阿瑪都是被連累了,裕親王做伯伯的不說什麼,憑什麼老頭子被他連累死。這個鍋,明珠肯定要背一半。」

  法海小聲嚷嚷著,「你就是因為看我和明珠家的人走得近才打擊報復。」

  「呸,」鄂倫岱臉上帶著冷笑,「法海,你以為你是誰啊?告訴你,老頭子一死,家裡是我當家,你還以為你和以前一樣啊。你在我眼裡已經不算什麼了,你和誰的關系好那是你的事。誇岱和明珠他兒子的關系也好,你看見誇岱在這裡瞎逼逼了嗎?少往臉上貼金吧,你要是自認為是老頭子的兒子,你就用你那讀書讀傻了的腦袋想想,明珠是不是殺父仇人。」

  葉克書和德克新趕快分開他們,就怕這深更半夜兩個人再打起來。

  雖然鄂倫岱被拉住了,當時嘴沒有被捂著,接著罵法海,「都說負心薄幸讀書人,老頭子就不該送你去讀書,呸,一窩武將養出個軟弱窩囊廢,虧老頭子疼了你那麼多年,你還和殺父仇人家的孩子稱兄道弟,沒骨頭的東西。」

  「你少說兩句,」誇岱一步上前,伸手捂著鄂倫岱的嘴,「別罵了,咱們商量著怎麼給阿瑪報仇,不是來看你們兩窩裡鬥的。」

  鄂倫岱掙脫葉克書的胳膊,拍掉了誇岱的手。「來吧,商量做這件事兒吧。我的意思是逐個擊破,咱們先找索額圖的麻煩,然後在明珠措不及防之下殺個回馬槍。」

  「想要措不及防殺回來,那肯定不能讓明珠有了防備。」誇岱說完,在場的五個男人同時回頭看著法海,科隆多就問:「法海不會告密吧。」

  法海憤恨,「我也是阿瑪的兒子。」

  「你和人家還是知己呢,」科隆多嘀咕一聲。

  法海氣的渾身顫抖。

  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家族不容,知己疑似仇敵。這一晚上,他回到自己的鋪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佟家的事兒,關注的不多,最近大家關注的是公主的婚事。

  很快公主的封號被禮部送了過來,婚姻已經進入到了流程當中,大阿哥和三阿哥被點名送嫁。

  這個送嫁不是把人送到巴林部,而是陪著巴林部的人來取嫁妝,順便他們夫妻倆走的時候送出京城,送到半路回來,如果三阿哥把姐姐送到巴林也行,這全看兄弟們自己的意思了。

  大阿哥覺得自己和這個妹夫有話說,三阿哥這種只會知乎者也的家伙和蒙古人是沒話可聊的。

  事實就是如此,巴林部的少主,三阿哥的姐夫□□袞的腦袋在讀書人來看就是一片荒漠。

  雖然這個人讀書不多,但是人情世故是很精通的。也知道三阿哥才是自己正經的小舅子,派出自己的手下在京城四處淘換了幾本兒據說是絕本兒孤品的書籍送給三阿哥。

  所以在秋天快要過去的時候,田蜜接見了這三個小伙子。

  巴林來的□□袞對著田蜜大禮參拜,田蜜讓太監把他扶起來,「都是親戚,如今關系更近一步,不要外道才是。」

  說了幾句客氣話,田蜜讓人拿了對牌,又用印在冊子上用力的蓋了下去。這本冊子就是嫁妝單子。

  大阿哥作為家中年紀最大的男孩兒,躬身把嫁妝單子接了過去。出了門兒之後在路上翻開看了看,立即驚訝的把眼睛都睜大了。酸溜溜的說□□袞:「你小子!這次可是撿大便宜了。」

  說完之後抖著手中的嫁妝冊子,「走吧,去內務府的庫房看看都有什麼東西。」

  □□袞也就是笑而已,三阿哥打起精神跟著一塊兒去,他要用心瞧瞧有些什麼東西,好回頭跟姐姐還有額娘說。

  內務府用一個庫房裝公主的嫁妝,簡單交接之後,有太監拿著冊子和嫁妝單子一一對照,把所有的嫁妝指點出來。兩邊兒檢查無誤之後簽字畫押,把所有的東西裝箱,光是金銀細軟就裝了三馬車。

  裡面還有很多值錢的玩意兒,這大筆的財寶跟隨公主一塊兒到了巴林部落,看著馬車越走越遠,大阿哥恨不得自己立即有個妹妹能出嫁,這樣無論如何就能從嫁妝裡面薅下一些羊毛。

  可惜了。

  大阿哥心裡面兒感覺空空的,就好像有人把自己的肉給挖走了。一個丫頭片子給這麼多銀子干什麼?也不知道皇貴妃是怎麼想的。

  回到自己的住處,他心裡面仍然還有幾分酸楚。看他悶悶不樂的樣子,他的太監就在旁邊勸他。「阿哥爺,你心裡別多想,公主有那麼多嫁妝,阿哥比公主尊貴,到時候您出去單過豈不是比她更多。難不成在皇上心裡阿哥比不上格格?」

  才不是呢,這個時候男孩兒總是比女孩兒尊貴一些。大阿哥聽完,立即高興了起來,想起上次四阿哥說自己會有二十多萬兩的安家銀子。

  府邸全部修繕完畢,裡邊兒的東西也擺放好。其實那二十三萬就相當於零花錢,根本不需要往家裡邊兒再添置什麼其他東西了。為了不讓兒子餓死,康熙還特意給每個兒子分了幾個莊子。光衝著莊子裡面的出產絕對能把人喂飽,但是想要有多余的銀錢只能指望這二十多萬兩銀子了。

  大阿哥剛開始聽說這二十多萬能高興的蹦起來。後來想了想,就算是有一座銀山,如果家裡邊兒沒有什麼進項,到時候還是要餓死。

  他急得團團轉,連著好幾天臉上的表情都不好看,明珠知道他為什麼著急之後就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皇貴妃娘娘算的上你半個嫡母,你只管去問他有沒有什麼賺錢的法子,帶著你一塊兒掙錢不就行了。」

  「她能跟我說?」

  宮裡面兒長大的孩子對於誰是誰的額娘這件事兒分的特別清楚,別看八阿哥就在惠妃娘娘前面,但是大阿哥也不認為這是自己的親兄弟。

  在大阿哥看來,皇貴妃娘娘就算是手裡有什麼門路,到時候也是要傳給老四的。

  「你不問怎麼知道她不說,趁著皇上在的時候你只管去請安就行了。把你的難處說出來,往後你分出去單過了,各王府人情來往你是不是要參與進去?養兒女是不是要花費銀子,將來宮裡面兒各位主子過節過壽你是不是也要送禮?」

  這麼一說大阿哥更頭疼了,將來要花錢的地方可不止一處呀。心裡邊兒想著難不成真的要去找皇貴妃?

  後來他想了想,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打聽到皇阿瑪在皇貴妃那裡睡午覺,他就溜溜達達過去了。

  這時候天有些涼了,他進凝春堂的時候看見有宮女端著牛乳,就忍不住問了一句:「拿這個給誰吃呢?」

  這個時候的牛乳有一股的腥氣,盡管放了杏仁,但是喝到嘴裡還是覺得有那麼一股子味道。宮裡面兒除了那些蒙古來的後妃喜歡,其他人都是敬謝不敏。

  而且皇上也不喜歡喝這東西,所以大阿哥忍不住問了一聲。

  宮女回答說是給皇貴妃的,「皇貴妃娘娘最近一段兒時間吃素,太皇太後說牛乳養人,特意讓皇貴妃每天喝一碗。」

  又吃素!宮裡邊兒的女人特別喜歡吃素,除了喜歡吃素又喜歡燒香拜佛。都是一些女人愛好的事情,大阿哥也不覺得意外,「跟裡邊通報一聲,就說我來拜見皇貴妃娘娘。」

  田蜜對於大阿哥的來訪有幾分意外,但還是把人請了過來。

  大阿哥進門就看見康熙手中拿著一枚棋子兒,正思考著放在棋盤的什麼地方,忍不住高興的嚷嚷起來,「兒子好久沒有見到皇阿瑪了,您最近可好?」

  「好,都好。來這裡什麼事兒?」

  大阿哥很羞澀,「兒子今天有事兒來求佟額娘呢。兒子不是馬上就要娶媳婦兒了嗎,娶了媳婦兒就是大人了,要養一家子了。」

  康熙這個時候聽了欣慰起來,「你有這樣的覺悟果然是長大了。」

  大阿哥笑的不好意思,說了很多感性的話,「到這個時候,兒子才知道皇阿瑪有多難,不僅要管著天下百姓還要管著幾個兒子的吃喝拉撒。我們兄弟吃的喝的用的,全仰仗皇阿瑪……」

  田蜜心裡邊兒想著你們之所以吃好的穿好的,是因為我在一邊兒勞心勞力,跟你們親爹沒太大關系。

  「……如今到了兒子身上,兒子才知道,想把一家子的事情擔起來是那麼難。和其他親戚來往,光是一些壽禮和紅白喜事來往都能讓兒子囊中羞澀……」

  可不是嘛,開門七件事哪樣不用錢?

  康熙聽了之後也忍不住嘆口氣,「你們都大了,也該出去經歷一下風雨了,朕多撥一個皇莊給你。」

  大阿哥不是來要莊子的,一片莊子有什麼用,頂多一年才有兩三萬的收益。他向往的是內務府的財路,皇阿瑪修園子花費上百萬兩,通往塞外的行宮一修都是幾十座。要說內務府沒銀子那才是騙人的。只不過如今那裡如鐵桶一般,自己也不好打聽,話題說到這裡大阿哥覺得鋪墊的差不多了。

  「土地是有數的,弟弟們還沒分家,將來還有弟弟,您要是把莊子分給了我們幾個大的,剩下的那些小阿哥怎麼辦?」

  康熙更欣慰了,「知道給你們兄弟著想,朕心甚慰。」

  「所以,兒子就請皇貴妃在兒子福晉進宮後指點一番,讓她也跟著佟額娘一起學著理家。」

  教兒媳婦確實是婆婆該做的,康熙低頭看著棋盤,心裡想著不如讓老大媳婦來伺候表妹,這也是皇後的排場。

  田蜜心裡面兒想著自己要做別人婆婆了!可自己剛過了三十!心裡面兒想著:人只要不來我跟前,我就不是別人的婆婆。

  「大阿哥別這麼客氣,大福晉能把家給撐起來,她沒進門兒的時候已經學會這些了,何必再跟著我學。」

  大阿哥心想,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他們小門小戶的來往賬目頂多上萬兩,比不得內務府,讓她多有點兒見識也好。」

  田蜜覺得話題有些不對,康熙已經聽出來了。以後兒子頂多也就是一個王爺,王爺手裡能有多少銀子,後來賬目也不過是幾萬了十幾萬了,是看不上這幾萬兩銀子嗎?老大怎麼就盯上了內務府?

  康熙這個時候心突然揪了起來,整個人把剛才那種懶懶散散的感覺拋棄了,手中握著棋子。

  「皇貴妃身體不好,而且你媳婦兒有你額娘教呢。放心,你是朕的兒子,不會看著你不管的,絕對餓不著你。」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嘴角微微上挑,像是開玩笑一樣看著田蜜,「以後交代下面的人,他們兄弟幾個誰都不可委屈了,按照品級對待,一應糧油果蔬挑最好的給他們。」

  田蜜答應了一聲,大阿哥沒想到就這麼被撅了回來,一時半會兒有些接受不了。

  康熙把棋子扔到棋盤上,「都到這個點兒了,也該去書房了,老大跟著一塊兒過去吧。表妹好好歇著,覺得沒意思了找幾個宮女來給你清唱一番。」

  田蜜答應了一聲,把他們送到門口就回來了。陳公公小心的送他們出門,康熙回頭看了看這個老太監花白的頭發,口氣溫和的囑咐,「你也是宮裡的老人了,從小吃伺候朕和表妹,也知道她的脾氣,別的事兒先不用管,盯緊了表妹,讓她最近多吃點兒東西,雖然是守孝不吃葷腥,但是該進補的還是要進補的。」

  「您放心,奴才別的干不好,這個差事還是能干好的。」

  大阿哥這才正眼看了看老太監,看他年紀四十往上,穿著海水紋袍子,態度恭敬,整個人低頭彎腰看不清面容。忍不住好奇起來就多看了幾眼。

  那邊康熙已經被李德全扶著上轎子了,大阿哥趕快問自己的太監,「那老東西是誰?」

  「景仁宮的舊奴,他運氣好,皇上沒讀書的時候是他伺候的。」

  也就是伺候皇阿瑪玩耍的太監,大阿哥知道皇阿瑪對舊故優待,忍不住吩咐:「你們找他徒弟套套關系。」

  「他就一個徒弟,是四阿哥身邊的管事太監,不愛和人打交道,整日窩在院裡不出門,大伙都笑話他孵蛋呢。」

  大阿哥急著追康熙,忍不住踢了一腳太監,「先別說那些有的沒的,先跟人家打好關系再說。」

  康熙走到半路,問跟在外邊兒的太監,「大阿哥呢?」

  「回皇上的話,在後面跟著呢。」

  康熙心想,大戰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眾將士論功行賞,不如給老大一個郡王,也讓他少惦記內務府,甚至是——皇位!

  胤褆,別讓朕失望,看在你年紀小的份上,以前的事兒咱們父子既往不咎,你……好自為之。


第62章

  很快到了清溪書屋, 裕親王福全已經等著了。

  康熙的這位哥哥前幾天剛剛死了一個兒子,中年喪子,還是一個嫡子,並且這個孩子馬上就要成家立業了, 這個時候病死了讓他十分痛苦, 以至於最近一段時間面容枯黃, 整個人就顯得悲苦了許多。對於這種喪子之痛, 康熙也是感同身受。遠的不提,前幾年六阿哥沒的時候,他也是難受的挖心摘肺。

  康熙進來之後看他坐著發呆,嘆口氣走過去, 裕親王聽見腳步聲趕快站起來,「皇上回來了!奴才等了好一會兒了, 不是說今年要奉太皇太後回盛京嗎?奴才想著要不然先到盛京去一趟, 把那邊的宮殿整修一下。」

  康熙點了點頭,「你帶著皇嫂一塊去,路上散散心。整修好了也別回來了,在那裡等著我們, 咱們在那邊兒一塊過年。除了宮殿之外,盛京周圍辛苦皇兄一並看看,龍興之地也是子孫的退路,朕跟你說……」

  兄弟兩個低下頭耳語,康熙說福全點頭,說完之後康熙提醒,「銀子不用擔心,到時候朕會派人送去。」

  「這一次耗費巨大,戶部的庫銀……」

  「這事兒悄悄的辦, 不能讓天下人知道,既然瞞著眾臣,也沒辦法動用戶部庫銀,你放心,銀子走水路,皇兄只管去接銀子就行了。」

  福全忍不住問:「是江南的銀子?」

  「皇兄別問,反正有銀子用。」

  「皇上放心,這差事奴才接下來了……只是江南的銀子還是不要截取太多……」

  話還沒說完大阿哥進來了,他來了就先請安,或許是和福全關系好,請安的時候草草的打了個千。福全不在意,對大阿哥甚是慈愛,康熙忍不住在一邊皺眉,往日還不覺得這會兒覺得大哥有點兒過分了,旁邊兒是你伯父,又真心疼你,你請個安居然這麼敷衍!福全不知道康熙想什麼,聽了康熙的意思說是要封大阿哥為王,竟是高興的手舞足蹈,又說回去准備賀禮,站起來告辭。

  康熙就打發大阿哥把裕親王送出去。

  大阿哥這個時候陪著伯父一塊兒出門,「剛才聽說您接下來一個差事,什麼差事呀?」

  「今年過年,太皇太後要回盛京,咱們畢竟離開那裡幾十年了,宮殿大部分腐朽不堪,所以我打算回去修整宮室。」

  「這要花不少銀子吧。」

  福全笑了笑,「那算咱們家祖宅,多花些銀子去修一修也是應該的。再說了你皇阿瑪手裡有銀子。」

  大阿哥聽了之後趕快上前摟著他的肩膀,「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一並跟侄兒說了吧。」

  「我知道的不多,問我還不如問你皇阿瑪呢?行啦,走到這裡就行了,別送了。」

  大阿哥怎麼會輕易放棄,又看了看周圍社會離得遠,拉著伯父,「您給侄兒透露一點兒。」

  「銀子是從江南來的,我也知道這一點兒,其他的再也不知道了。」

  大阿哥看著伯父走了,心裡面兒想著這錢八成是金陵曹家送過來的。對呀,自己怎麼沒有想起來,地方官可是比京官有錢。

  大阿哥眼睛發亮,扭頭回清溪書屋了。

  他剛才和裕親王福全拉拉扯扯的事情被人很快報告給了康熙,康熙手裡端著一杯茶,坐在椅子上看著茶杯。

  想到老哥哥如今的年歲,兒子本來就不多,又死了最重要的一個,這一段時間十分難受,可是大阿哥這個小畜生卻不去多勸慰一番。不關心伯父身體是不是健康,心情好不好,卻惦記銀子。

  更何況在烏蘭布通的時候,為了保住中計的大阿哥,裕親王幾次帶領大軍深入險地把這小畜生給救了回來。有救命之恩又是親伯父,如果大阿哥這小畜生真的把伯父當成奴才……康熙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怕是將來這些小阿哥都沒什麼好果子吃呀。」

  大阿哥這個時候高高興興的回來,「皇阿瑪,兒子謝皇阿瑪賞賜爵位。」

  「這不是賞賜給你的,這是你該得的。」康熙話裡有話,「你臨危不懼,有大將之風。將來必定如你伯父一般是個不可多得的賢王。」

  大阿哥不想做一個賢王,聽到這話心裡面兒有些難受,但還是笑容滿面的謝過了康熙。「這是兒子的大喜事,兒子去後宮把這事兒告訴額娘,再去拜見老祖宗。」

  康熙點了點頭,「去吧,陪著老祖宗多說說話。」

  大阿哥出了門兒之後並沒有去後宮找女眷,而是飛快的找到了明珠。

  「明相,江南那裡是不是有銀子?」

  「江南那裡是魚米之鄉,揚州附近更是鹽商彙聚的地方。以前您不是跟著皇上去過江南嗎?江南的一些大園子都是鹽商家的園子。個頂個的都是江南名園,那也不過是他們待客之處,家眷根本不在那裡居住,你可想像他們都是如何的豪富。」

  大阿哥聽了心想果然如此,皇阿瑪的銀子不一定是從內務府拿出來的,可能是從江南拿來的。

  「除了江南之外,還有哪個地方有錢?」

  「晉商彙聚的地方。」

  「晉商?」

  「別看著這群人穿的破破爛爛。花錢的時候摳門寒酸,但是他們手裡的錢不比鹽商少。」

  說到這裡,大阿哥和明珠兩個人相視一笑,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大阿哥嘴中客客氣氣的把事情拜托給了明珠,明珠當然願意扯這大阿哥的名號結交大臣。

  「好啊,為大阿哥奔走是奴才該做的事兒,您只管等好消息吧。」

  明珠這邊有了動作之後,索額圖立馬收到了風聲。索額圖確實有些本事,但是為人卻糊塗。有了消息就飛快的來找太子,太子這會兒心情正不愉快呢。他這幾天被皇阿瑪接連責備,正心煩著,就對索額圖送來的消息嗤之以鼻。

  「皇子不可結交群臣,您管這麼多干嘛?到時候被發現了自有他倒霉的日子。」

  「太子爺,話不是這麼說的。鬧到了皇上跟前,結交群臣的是他明珠,大阿哥干干淨淨的跟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但是是個人都知道明珠背後是大阿哥。咱們不能坐視不理,要是坐視不理將來他們做大之後就成了尾大不掉之勢。」

  太子不在意,但是索額圖特別緊張,在旁邊兒舉例子證明,又把歷史上的那一些典故一一掰開了講明白了,目的就是要告訴太子,「再不行動就晚了。」

  太子被他說的心中有幾分意動,「既然你是這麼想的,那不如放開手去干吧。」

  索額圖得到了太子的允許,飛快的出去調兵遣將布置人手去了。

  自從蒙古回來,康熙就有了些疑神疑鬼,總覺得這幾個年紀大的兒子已經成了氣候。所以派人緊緊的盯著,沒過多久福全夫妻兩個要去盛京。來宮中和太皇太後辭行,老太太看見他們之後心中高興,拉著他們夫妻兩個的手囑咐了好久。

  又讓眾位皇子把福全夫妻兩個送出城去,對著幾位皇子們囑咐,「你們伯父是為了咱們家的大事兒去的,你們多謝謝他辛苦奔走。」

  眾位皇子立即行禮,連懵懂的八阿哥都被抱出來了。福全夫妻兩個趕快把這些皇子們扶了起來,福全心中明白,老太太可能知道皇上的安排,要說起來,皇上確實是為子孫謀後路,他心裡把這件事藏的嚴嚴實實的,連自家媳婦兒孩子都不說。可他的福晉看到皇子們下跪行禮卻有些誠惶誠恐,「老祖宗,這可怎麼使得?我們王爺只是去收拾屋子……」

  話還沒說完,老太太擺了擺手,「今天是個好天,別多說了,趕快趕路吧。」

  太子和八阿哥送到宮門口回去了,其他阿哥都送出城。

  這個年紀小一點兒的不經常出來,出宮之後對著兩邊兒左看右看,看見什麼都新鮮。福全就說:「你們也沒出過宮,就不必把我送出城了,只管在這裡散了,記得玩兒一會兒回去吧。」

  眾阿哥不敢違逆老太太的意思,堅持著要把伯父送出去。福全不在意,「伯父又不是出這一回門兒,下次你們再送吧。在外邊玩的時間短些,早點兒回去,別讓各位娘娘擔憂。」

  大阿哥心裡邊兒惦記著和明珠見面兒也沒堅持,說了幾句客氣話,就帶著弟弟妹妹們在宮門外邊兒沒多遠的地方站住了。

  然後回頭看了看這幾個弟弟,因為不經常出門兒,身邊雖然跟著護衛太監,但是這些人看什麼都新鮮。

  大阿哥就跟他們幾個商量,「回頭要是老祖宗問起來就說咱們把伯父送出去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兄弟幾個點了點頭就串通一氣各自行動了。

  畢竟是幾個兒子出門了,康熙心裡面不放心派人在後邊兒盯著。雖然如今天下太平,但是總有一些反清復明的家伙四處亂竄。自己的血脈自己擔心,康熙怕他們小兄弟在外邊兒出事兒。

  後來聽到彙報說是這幾個家伙陽奉陰違,根本就沒把他們伯父送出城去,隨後解散在四九城裡面亂晃。

  康熙氣的拍了一下桌子,心裡面兒已經開始罵這些兒子都是一些不孝順的東西,特別是大阿哥,你做大哥的能浪費你多長時間,就不能給一群弟弟們帶個好頭?!

  越是生氣,對大阿哥也就越失望,越失望就越覺得好笑,自己怎麼會覺得這小子是太子的對手呢?

  想到這裡康熙忍不住心酸的笑了出來,從低低的笑聲變成大笑,然後笑聲傳出清溪書屋,站在門口的侍衛和太監都覺得有點兒滲人。

  來報信的侍衛還在旁邊跪著,嚇得低頭不敢亂動,康熙收斂了笑聲,擺了擺手,「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別管他們了,只要不出事兒就行。」

  侍衛答應了一聲退下,清溪書屋又安靜了起來。

  到晚上四阿哥高高興興的回來了,帶了大包小包的東西,小臉紅撲撲的。能看得出來今天不僅收獲滿滿,而且他整個人也因為見識了外面兒世界而興高采烈。

  田蜜看到那些買的東西把自己的三間正殿都鋪滿了。

  這絲毫沒有誇張,這小子出去一趟,把自己全身上下的值錢玩意兒都換成了錢,花的干干淨淨一點兒不剩。

  「這個,外邊兒的人說叫葫蘆絲,可以吹的。」說完之後,四阿哥這傻小子鼓起腮幫子一口氣把聲音吹了出來,難聽的讓田蜜想捂著耳朵。

  把這個葫蘆絲放下之後他又把旁邊的嗩吶拿了起來,這玩意兒在北方是辦紅白喜事兒才用的東西。一般辦白事兒的時候必不缺少的樂器就是嗩吶。

  這小子又是鼓著腮幫子,一口氣把嗩吶吹響了。嗩吶這樂器又後世稱流氓樂器,其聲音之大沒有幾個能壓的住的。

  田蜜覺的聲音尖利,忍不住趕快捂著耳朵,「好了,好了,寶貝兒子,別再吹了,饒了額娘吧,額娘差點兒被你送走。」

  四阿哥知道額娘嘴裡的那句「差點兒送走」就是見閻王的意思,忍不住委屈巴巴的問,「不好聽嗎?兒子明明覺得這聲音很好聽,在集市上的時候這聲音可響亮了。」

  那當然響亮了,畢竟嗩吶一出誰與爭鋒。

  田蜜就不得不告訴他,「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生,嗩吶一響全劇終。這玩意兒從洗三吹到五七,哪個村兒裡面兒吹了嗩吶,絕對是全村兒坐流水席。別吹了,你沒看見你養的那只狗都夾尾巴逃出去了。」

  四阿哥聽後把嗩吶放下去,拿起旁邊的阮,田蜜想著自己兒子不擅長吹奏樂器,這些絲弦類的應該可以被他演奏的。

  結果這小子把人家調好的音調又調亂了,鋸木頭似的彈了幾下,自己美滋滋的,覺得自己彈的是千古名曲。

  完蛋了,皇家也教不出來一個精通六藝的謙謙君子。

  田蜜心裡面兒想著等會該怎麼誇才能讓兒子的自信心如現在一般,還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

  還沒想出詞呢,外邊兒有人打起簾子,康熙就笑話起來,「這彈的是什麼呀?要在外邊兒賣藝,早就餓死了。」

  四阿哥趕快跑過去把買好的禮物送給他,分別是一把折扇和兩只保健手球和一個水煙袋。

  四阿哥還不知道他親爹等會兒想收拾他們哥幾個,美滋滋的把獻給康熙的扇子拿回來,插在自己的後脖領子裡。右手把兩只保健手球托在手裡轉著,左手舉著一個水煙袋。

  「皇阿瑪,兒子在街上見到那些八旗的旗丁都是這樣。那些老百姓說這才是爺們兒呢。」

  他甚至是學了幾步人家的步伐,走路都是歪著走的,活脫脫的一個紈绔子弟,左看又看就是一個敗家子兒。

  這下田蜜也笑不出來了,和康熙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康熙心想八旗再不管管就反了天了。田蜜特別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天天像小太陽一樣向上的兒子怎麼就變成了這麼一個小敗家子兒?現在年紀還不大,再過幾年是不是就上街攔著大姑娘小媳婦兒了?

  田蜜飛快的把自己手上的護甲和戒指摘下來塞到了青魚的手裡,對的四阿哥招了招手。

  「過來老四,到額娘這裡來。」

  四阿哥還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歪著身子走過來之後,田蜜先把他背後插的的那把扇子取下來,康熙劈手從田蜜手裡把扇子奪了過去。

  田蜜又把他手裡轉著的兩個保健手球拿了下來,又從他另外一只手裡把水煙袋奪過來一塊兒塞給了宮女。

  「來,胤禛,額娘有話跟你說。」

  「朕也准備和你說說話。」

  四阿哥高高興興的湊近,田蜜一把抱住這小子,把他摁在自己的腿上,康熙提了扇子在他屁股上抽了起來。

  「讓你個不孝的東西陽奉陰違,說了送你們伯父出城,你們送哪裡去了?讓你個小東西不學好,怎麼不學學那些好的,敗家子有什麼好學的?」

  兩個人一個摁著一個打,四阿哥反應過來的時候不敢掙扎,只覺得屁股上火辣辣的,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嗚嗚,額娘救命。」

  事實證明四阿哥也不是光出去玩了,他還特意給家裡面的人帶了不少東西,不僅太皇太後和太後有,父母兄弟姐妹都算上,這一堆東西都是給大伙兒帶來的。就連青魚他們幾個也一人得了一個紅豆手串兒。

  挨打過的四阿哥趴在炕上,被炕屏擋著,青川掌燈,青魚往他的屁屁上塗藥膏,炕屏的另一邊坐著額娘,額娘旁邊兒站著阿瑪,兩個人仍然一替一句的數落他。

  四阿哥這會兒居然被打的很高興,雖然趴在枕頭裡,但是臉上卻帶著笑容。一直以來他就特別羨慕自己的那幾個哈哈珠子,他們說起和父母相處的時候都說他們調皮搗蛋之後被他們的老子拿鞭子追。反觀自己,雖然和皇阿瑪相處得比較多,但是父子之間永遠恪守君臣之道。皇阿瑪說話總是雲裡霧裡,自己總要誠惶誠恐。如今不一樣了,就感覺到皇阿瑪突然是阿瑪了。

  阿瑪罵完之後問了一句,「知道錯了嗎?」

  四阿哥高興的說:「兒子知道了,兒子下次再也不做這種不孝的事情了,兒子也不學那些敗家子了,兒子要天天讀書,做一個好兒子。」

  「行,下次要是再犯,屁股還給你打爛了。」康熙說完將門口等著的李德全叫進來,「告訴幾位皇子,每人將孝經抄120遍,十天之後交上來。告訴太皇太後這幾個混蛋小子路上偷跑出去玩,請太皇太後責罰他們。」

  田蜜惱的是四阿哥居然不學好。康熙惱的是這小子居然不孝順。兩個人對著四阿哥都重重的哼了一聲。

  四阿哥並沒有誠惶誠恐。高興的心情持續了好幾天,哪怕是哥哥弟弟埋怨他在皇阿瑪跟前露了餡兒,他仍然心裡很高興。

  高興之下忍不住想要親近皇父,他打心眼裡孺慕著父親,連讀書都有了勁頭,整天樂呵呵的傻笑,對弟弟們更嚴格了……

  五阿哥和七阿哥受不了見面就跑,八阿哥就遭了殃,他剛四歲虛歲五歲,眼看著馬上要接受上尚書房荼毒的八阿哥最近看見四阿哥都哭。

  惠妃不得不來找田蜜,「娘娘,我們八阿哥如今還小,別讓四阿哥教他讀書了。」

  田蜜干笑了幾聲,「他也是稀罕他八弟。」

  惠妃心想,我們八阿哥還真的不想讓四阿哥稀罕。哪個做哥哥的非要逼著四歲的弟弟三天之內背會一本《三字經》。最可惡的是四阿哥說:「百福都比你聰明。」惠妃想問:有拿狗和兄弟比較的嗎?要不是田蜜位高權重,惠妃還真不客氣的打上門了,才不會這麼好聲好氣。

  田蜜也從這幾天的事情裡面察覺到了,四阿哥他比較倔,這個倔不太好形容,就是很擰巴。他覺得對待一個人好的時候,比如說對八阿哥好,非要逼著八阿哥背會三字經,八阿哥哭了也沒用,他要教會八阿哥男兒有淚不輕彈,擦干眼淚接著背。

  田蜜問起來的時候,他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替皇阿瑪看著點兒弟弟們。

  別說田蜜了,康熙都無言以對。

  因為這件事兒,田蜜還特意給惠妃和衛貴人送了點兒東西,當做替兒子賠罪。衛貴人身邊的黃鸝就覺得機會來了。

  「咱們去謝謝皇貴妃,在皇上在那裡的時候去。」

  暢春園這邊兒比較空曠,隔著一座湖,皇上的鑾駕能看的特別清楚,只可惜的是瑞珠苑在最北邊兒,凝春堂在南邊。

  只要在湖岸兩邊的堤壩上等著,總能等到皇上。

  黃鸝給衛貴人梳了一個簡單的發髻,讓她換上一身淺綠的宮裝。

  早些年他們黃家還沒敗落的時候,對於宮裡面娘娘們的喜好也是研究過的。特別是每個娘娘表現出來的模樣是否招皇上喜歡,也是他們全家搜集了大量的證據分析出來的。

  皇上喜歡有才氣的女子,一定要清新脫俗。衛貴人不一定有才氣,但是絕對能做到清新脫俗。主要是她這張臉長得太好了,如今屬於正好的年份,再等幾年估計老了就湊不到皇上跟前了。

  黃鸝不允許衛貴人青春白費了,也不允許自己的青春就這麼白白的浪費了。

  在瑞珠院的這段時間,雖然住的是一間小房子,黃鸝一直在糾正衛貴人的舉止動作,特別是說話時候的腔調,一定要捏著嗓子壓低聲音,一定要讓聲音顯得清雅婉轉。

  在園子裡面住了這麼多天之後,抓住了機會的衛貴人主僕兩個在湖邊兒等來了皇上。

  夕陽西下漫天紅霞,正是逢魔時刻,而一個身著綠衣的佳人款款走過來,緩緩而笑。

  康熙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見衛貴人就想起長得虎頭虎腦的八阿哥。他心裡面兒想著有一個長得像衛貴人一樣的女兒也行,兒子就不需要了,養個格格挺好的。

  「李德全,等會讓衛貴人伺候。」

  李德全知道是什麼意思,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天快亮的時候,衛貴人伺候康熙穿衣服,心裡邊兒惦記著自己的兒子,忍不住問了出來。

  「眼看著八哥的年紀到了讀書的時候了,您給他指的是哪個師傅?」

  「法海就挺不錯的。」

  衛貴人不知道法海是誰,她出身低微,和外邊兒的人沒法接觸。這些錯綜復雜的親戚關系根本弄不明白,「法海?他不是個和尚嗎?」

  宮裡面兒傳過《白蛇傳》的故事,升平署也排過這樣一出大戲。只看過戲的衛貴人忍不住想到舞台上那心黑手辣的老和尚,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康熙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捧著她的臉,「不是法海禪師,別信戲裡的鬼話,老禪師是個德高望重的高僧。朕說的法海,是佟佳氏法海,朕的表親,皇額娘的親侄兒。雖然現在沒功名,等他考上功名了,八阿哥年紀也到了,令他做八阿哥的總管師傅。」

  衛貴人瞬間歡喜了起來。

  康熙走了以後,衛貴人就歡喜的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黃鸝,黃鸝差點暈過去,心想衛貴人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事後第二天就向男人要好處的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嗎?不是,那是窯子裡的窯姐兒。你這一張嘴昨天所有的辛苦都白費了。往後你也別想走清新脫俗天上下凡這條路了。

  更讓黃鸝受不了的是,要是要來的好處足夠多也就算了,你哪怕撒個嬌,讓皇上晉封你為嬪也行啊,為八阿哥要個師傅……難道皇上准備讓八阿哥做個野人不讀書了。他早晚有師傅,用的著你要。

  看看你要來的是什麼人?

  皇上的表兄弟——皇上缺表兄弟嗎?禮法上,他的表兄弟遍布科爾沁草原。實際上,佟家兄弟那麼多。法海既不是長子又不是嫡子,佟家不會站在他身後,而且當初他們阿瑪還活著的時候,他和他大哥的官司打到御前,聽說讓皇上咆哮了一頓噴回去了。到如今還是見一次面兒打一次,這麼爛的關系,佟家幾乎是不站在八阿哥背後的。就是站,人家沒外孫的情況下也是站四阿哥背後。就算人家不稀罕皇貴妃養的四阿哥,佟貴人就不會養孩子了?憑什麼幫八阿哥?!

  黃鸝更絕望的是,法海他和本家關系不好也就算了,他如今還沒功名,沒功名就是在讀書人的圈子裡沒名聲。這樣一個武將圈子混不進去,文人圈子沒名聲的人做皇子師傅,你做親娘的高興什麼,就該哭天搶地啊啊啊啊啊!

  這個草包美人!!!

  黃鸝呼出一口氣,算了,既然做不成仙女,做草包也行。

  問題是宮裡面兒裝成不諳世事的娘娘多的是,怎麼才能讓她脫穎而出。

  黃鸝盯著衛貴人,心想幸虧對方是個草包,要是稍微聰明一點兒自己就不好控制。但是這個草包也太草包了,自己恨不得親自衝上去和皇上拉小手談天說地論人生。

  「娘娘,您覺得昨天晚上如何?」

  「什麼?」

  黃鸝覺得,眼前的衛主子既然做不了仙女,就反其道而行之,男人白天時候喜歡仙女,晚上可能更喜歡妖女。

  黃鸝立即決定了,幸虧仙女開始的時間短,調整還來得及。「娘娘,咱們今天少吃點,保持身材要緊。」

  康熙已經考慮給田蜜尋摸一個小格格養著了,他扒拉了一下女兒們,似乎不太合適,年紀大的養不熟,年紀小的在太後那裡,沒法跟太後爭孩子。又考慮了兄弟們家的女孩,恭親王常寧家裡的一個侍妾格格生了女兒,就是生母地位低這一點讓康熙不滿意。表妹就是養,也要養一個金枝玉葉,常寧家的這個……待定吧,不行就抱來給表妹看看,有緣分就留下沒緣分送回去。

  他午睡時間跑到凝春堂,田蜜正盯著一個宮女繡荷包,康熙過去看田蜜一直打瞌睡,就問:「怎麼不去睡一會?」

  「我要親自盯著,這也算我誠心。省的你說我敷衍你。」

  這個荷包是月白底繡金龍,龍用金線雲用銀線,半成品已經是富貴逼人了。一看就知道給康熙的。田蜜不會這種手工活,據說佟姐姐也不會。小的時候親姑姑不同意學這個,說「又不缺干活的奴才,干嘛被針扎啊,去吧小乖乖,和你表哥玩去吧。」

  於是田蜜如今心安理得的不用干手工活兒,反正自己不會。親自盯著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

  「你好歹縫兩針,要是在百姓家,你這樣的媳婦是要挨打的。」

  「這不是嫁給你了嗎?你忘了,前些日子我抽酒籌,天意注定我必得貴婿。有貴婿我還學這個干嘛?」

  「不上進,」康熙點了點田蜜的腦門,揮了揮手讓宮女退下了,坐到田蜜對面,「最近閑嗎?」

  「挺忙的,我在江南的那個掌櫃來了,我想出去見見,可是出不去,只好讓陳公公去了。表哥是不是想帶我出去轉轉,哎呀,表哥你真是太好了。」

  「少貧嘴,別想著出去,就不像個當娘的,老四也沒你這麼盼著出門。朕問你,你養不養小格格?」

  「小格格?宮裡誰有孕了,我怎麼不知道。」田蜜立即坐直了,這是本職工作,要是失職了往後在宮裡不方便立威了,那幾個妃子一定想造反。

  「沒有,不是宮裡,就是常寧有個閨女,朕想著抱來給你養……」

  「常寧弟弟知道嗎?」

  「不知道。」

  渣,這是個渣哥。你饒了常寧吧,別把人閨女弄宮裡了。

  康熙一看,「這可是為孩子好,將來你養大,封她固倫公主,夫婿絕對比她的姐妹強。朕把常寧叫來,你問問常寧願意不願意,他肯定願意。」

  田蜜不想多說,骨肉分離之痛自己不是沒經歷過。想起這個淚水說來就來,田蜜難受的哭了出來。康熙趕快起來抱著她,「算了算了,不養了,你別哭啊,這是怎麼了?」

  田蜜的理智告訴自己此時憋住了,用個簡單的理由能糊弄過去,要是憋不住想要解釋過去就難了。可是淚水就是不停的流,她趴在康熙懷裡,哭的稀裡嘩啦。

  「表哥……」此刻的田蜜把他當做至親之人,兩輩子幾十年頭一次覺得安心。她邊哭邊想:親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對自己好,且濃烈又細水長流。

  「不哭不哭,別哭了。」康熙抱著她,眼神對著李德全眯了一下,抬了一下下巴,李德全無聲的領了命令,從青魚到掃地的小太監,全部拉走審問一遍,必定是奴才做了什麼,要不然皇貴妃怎麼會大哭。

  「別哭了,這是怎麼了?說說吧,對朕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嗚……沒事,就是就是做夢了,昨天做的夢,剛才突然想起來了。我小時候……我夢見小時候被拐子拐走了,後來就找回來,我自己找回來的,阿瑪額娘不讓我進門……嗚嗚嗚………他們不要我,科隆多還推我,我都被推到了,可疼了。」

  康熙抱著她,「別哭了,咱們下次不搭理科隆多了。這是做夢呢,夢都是假的。別哭了,要是你覺得委屈,回頭朕替你打科隆多,朕打他他不敢還手。」

  這陣情緒過去了,田蜜也就破涕為笑了。「表哥別胡說,和他無關,做夢而已。」

  「是不是想你阿瑪額娘了?」

  田蜜搖了搖頭,「額娘經常見,就是普通人家父女也沒有太多話說。我不是想念佟家……看我,這妝哭花了。表哥別看我,醜死了。」

  「你什麼醜樣我沒看過,睡覺流口水,枕頭經常換,我說的對不對?」

  「你以為你睡覺不磨牙不打呼嚕嗎?才不是,你也磨牙,也打呼嚕。」田蜜用手絹捂著半張臉,嚷嚷著要洗臉,嚷嚷了幾句才發現自己身邊沒人了。

  「青鳥呢?」

  「她打水去了。」康熙隨口回答,指著田蜜的臉,「你臉上胭脂被淚水衝的一道一道的。」

  「就說了別看。」

  青魚端著水盆在門口被李德全攔著,李德全皮笑肉不笑,「青魚姑娘,咱們都是做奴才的,應該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

  「謝李公公提醒,奴婢懂規矩。」

  「剛才得罪了,姑娘請吧,回頭咱家給姑娘賠罪。」

  「不敢。」青魚說完,端水進來,「娘娘,奴婢伺候您洗臉。」

  又說了半天話,康熙非要拿著毛筆給田蜜畫眉毛,信誓旦旦的說:「朕可是畫眉的高手,最擅長工筆仕女圖的,畫眉毛就是小菜一碟。」

  然而他畫出的眉毛田蜜很嫌棄,細細長長的,無奈這個年代就是這樣的審美,田蜜很懷念畫濃密毛流的自然眉型。等陳公公回來,田蜜和陳公公去書房後,康熙端著茶杯問李德全:「問出什麼了嗎?」

  「旁的沒問出來,就是一個抬水的太監今兒出去了一趟有些問題,已經送進慎刑司了,他本就不顯眼,也沒在娘娘跟前伺候過,回頭再找個人補上他的缺就行了。」

  「有消息了來報於朕。」

  「是。」


第63章

  到了晚上, 李德全在清溪書屋外邊兒聽了慎刑司太監的報信兒點了點頭,小心翼翼的走回了書房。

  他心裡把消息過了好幾遍,拿不定這個事情要不要全說出來,不過看到宮女們端著蠟燭開始點燈的時候, 就已經拿定主意了, 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吧, 自己就是個傳話的, 別到時候自己也惹了一身腥。

  「皇上,送到慎刑司的奴才張嘴招供了。」

  「怎麼說呀?」

  「這個奴才早些年的時候受過孝昭皇後的恩惠,如今聽貴妃娘娘吩咐。」

  話雖然說的比較婉轉,但是在康熙聽來就透露出兩個信號, 第一個就是當初孝昭皇後在表妹身邊埋下了人手。第二個就是貴妃並不如她表面上的老實。

  作為丈夫,對於兩位早早去世的妻子, 康熙不願意把她們想的那麼壞。畢竟是陪伴了自己的人, 特別是自己的元後,更是因為生子丟掉了性命。

  可是當初六阿哥之死,下手的是平貴人,用的就是孝誠皇後留下的人。這件事兒讓康熙不願意去提起, 可是到如今,孝昭皇後留下的人被貴妃啟用了。

  康熙冷笑了一聲,「這些女人吶!」

  他從清溪書屋走了出來,沿著道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後面遠遠的跟著奴才。沒走多遠走到了一處寺廟旁邊,聽見晨鐘暮鼓在耳邊回響,雖不至於當頭棒喝,但是心裡面兒已經明白了。

  每個人都有私心,世間從來只有偽君子和真小人。真正的英雄和君子有沒有?有的, 那真是太稀少了。

  後宮的女人都是偽君子,或許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表妹。她是真小人。

  明明白白地告訴大家,我討厭你們,我懶得看見你們。我不動你們的孩子,但是你們誰要是不老實,我立馬弄死你們。

  想到這裡,康熙忍不住笑了起來。

  當初表妹要死要活指天發誓不讓承乾宮住進去別的女人,當年自己年輕,總覺得他恃寵而驕,但是還是答應了她。或許至始至終她跟別人的不一樣。

  康熙轉身招手讓李德全過來,「貴妃因為什麼那麼關注皇貴妃呀?」

  李德全低頭想了想,「貴妃娘娘一直讓人盯著看皇貴妃娘娘是否有身孕……」往後的話不是李德全能說的,所以他說到半截閉上了嘴。

  「皇後之位!唉,都說視死如事生。朕百年之後,誰才能躺在朕身邊?」

  說句不客氣的話,理智上康熙覺得前兩位皇後已經屍骨腐朽,美人早就離開了,就算是把棺木放在梓宮旁邊又如何,上天入地再也找不回這兩個人了。但是他的感情上還是相信兩個皇後徘徊在地宮,在等著自己。

  這宮裡有四對姐妹,夠了,以後不讓姐妹都進宮了,生出多少事非來。

  「你親自去,讓貴妃收斂一點兒。」

  「是。」

  「回來!把她手裡的那些人手都給收繳了,既然想做慈母,就安心的帶孩子,其他那些有的沒的不用多想。還有,梳理一遍宜妃姐妹手中的人手,看看佟貴人有什麼心腹,查明白了立即把她們的爪子剁了。」

  李德全答應了一聲,帶著人退下去了。

  因為田蜜中午突然哭了一場,四阿哥下午放學了就跑過來問安。他來的時候身後還帶了兩個小尾巴,分別是五阿哥和七阿哥。

  兩個小阿哥打著來給娘娘請安的旗號,來了之後東游西逛,田蜜讓人拿著點心哄他們倆在院子裡玩。

  四阿哥倒是不在意他們兩個,只是站在田蜜旁邊十分擔心,「額娘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就難受起來了?」

  「就是做夢了,夢見……夢見我小時候的事兒。夢見我小時候被人家拐賣了,遇到好心人收養,還送我去讀書,只不過當時為了讀書,我欠了一屁股的債,終於知道我姓甚名誰的時候,迫不及待的去找家門。找到了之後就被趕出來了,還被我兄弟推倒了撞到了腦袋。」

  「是哪個舅舅膽大包天?」

  四阿哥從懂事兒就對著佟家的人喊舅舅,這個時候問這種話顯得自然無比。田蜜伸手摸了他的腦門兒,用手指輕輕的彈了一下。「都說是做夢了,不過要說起來,假如不是做夢,我這個時候找上門兒,又不是宮裡的娘娘,他們自然不把我放在心裡。你看看都是佟家的女兒,我的分量和你姨媽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語。」

  田蜜嘴裡的姨媽就是住在延禧宮的佟貴人,聽說最近一段時間因為晝伏夜出,又因為整天躺在床上看書,兩只眼睛嚷嚷著不舒服。田蜜想著這丫頭十有八九可能是近視了吧。

  說到了佟家,四阿哥支支吾吾的把自己聽到的一個消息說了出來,「兒子聽身邊的哈哈珠子講,說……說幾個舅舅把鈕鈷祿家拆了,逮住了鈕鈷祿家的爺們大戰了一場。」

  「這是為什麼呀?」

  四阿哥害怕田蜜著急趕快解釋,「聽說嫁到她們家的姨媽被欺負了。」

  田蜜是佟國維的嫡長女,佟國綱沒女兒,剛生下來就被他兄弟倆特別稀罕,沒過多久就送到了宮裡陪著當年的康妃,就是康熙的生母。和家裡面的姐妹們並不親近,但是田蜜知道有一個妹妹嫁給了阿靈阿的哥哥,前幾年剛生下來了一個男孩兒,前不久又生了一個閨女。

  四阿哥接著往下說:「……有江南的人巴結他們鈕鈷祿家的爺們,送了幾個江南的女子進院子,結果那幾個女子不服管教頂撞了姨媽。姨媽當時就抱著表妹回娘家了,那天正好幾個舅舅都在家。然後一塊兒騎馬帶著人把姨媽家砸了,又把姨夫的幾個兄弟也給打了,順便兒把索額圖的幾個兒子打斷了腿……」

  「順便?」田蜜懷疑這不是順便可能是蓄意報復。

  四阿哥點了點頭,「就是下手有點兒重,索額圖的三個兒子都被打成了重傷。反倒是鈕鈷祿家的爺們兒……就姨夫被開了瓢,就是看著嚇人,不過不嚴重。我聽人說姨夫給姨媽賠了禮之後,他們兩口又回去了。」

  四阿哥沒有說的是當時佟家的人放出風聲,說是看見索額圖他們家的人見一次打一次。

  「這事兒就沒鬧大?」田蜜相信索額圖絕對不會吃這個啞巴虧。

  「鬧了,都鬧的皇阿瑪跟前了。」

  「然後呢?」

  「皇阿瑪說他們當街鬥毆,每人各打20大板,舅舅們被拉下去打了20板子,索額圖他們家的人養好傷之後還要再被打20板子,然後就賞賜了一點藥才下去。」看田蜜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四阿哥趕快解釋,「那些奴才不敢真打,他們衣服裡面墊著牛皮,雖然看著聲勢嚇人,舅舅們叫的也特別慘,但是屁股都沒紅。您放心,比這更過分的事情舅舅們都干過,這次也不過是打架罷了。」

  四阿哥也覺得這事兒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算了,畢竟佟家的人看上去十分無理,手段強硬,而且做事蠻橫。襯得索額圖他們家的人倒了大霉,四阿哥把佟家當作自己人,站在自己人的立場上,四阿哥也不能說佟家的那幾個兄弟打的好,打的妙,打的呱呱叫。反而是想著讓額娘好好的勸勸他們,別在四九城裡面橫著走。將來要是倒霉了,落井下石的人太多。

  「兒子覺得他們如此行事全是憑著皇阿瑪偏心,這事兒拿出去說……」

  「拿出去說他們不占理。」田蜜這會兒覺得有點兒喘不上氣,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這可真是……我阿瑪也不管管他們。」

  這手段多麼簡單粗暴啊,索額圖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明明你們有理,結果變成了沒理的那一方。

  「您別生氣。」

  「沒生氣,」怎麼可能不生氣,田蜜不想讓佟家的人扯自己的後腿。但是面對四阿哥又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放心吧!外邊兒的事兒跟咱們娘倆無關。」

  四阿哥乖巧的點了點頭,但是卻不是很相信這句話。不可能無關,宮裡的書已經不太平了。大哥和二哥鬧起來了,三哥想要獨善其身,作為老四的四阿哥就想著保護弟弟們。但是每一次鬧起來大哥和二哥非要讓弟弟們站隊,非此即彼。四阿哥覺得快煩死了,但是又沒辦法。年齡雖然還小,但是他這個時候已經懂事了,四阿哥已經意識到了權利或者是勢力的重要性。

  夜深人靜的時候,四阿哥自己也分析過,比起其他兄弟,自己也就是比太子差了一點兒。內宮有額娘只手遮天,外邊有佟家等著自己收用。為什麼不甩開大哥和二哥自己另立一個山頭呢?

  想到這裡,他轉頭看了看在外邊兒玩耍的兩個弟弟,又瞧了瞧這屋子裡面站著的奴才們,一張小臉皺巴巴的。

  田蜜就知道四阿哥有話要說,揮了揮手讓身邊的人出去。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座位,讓四阿哥坐上來。

  「怎麼了,是不是有話要說?」

  「額娘,」四阿哥軟綿綿的叫了一聲,但是說出來的話卻一點兒都不軟。他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下,田蜜立即搖頭。

  「不可不可,你要是聽額娘的話,你這個時候就老老實實的跟在太子身後。記住:廣積糧高築牆,緩稱王。也要記住一句話,出頭的椽子先爛。等著吧,將來有你皇阿瑪收拾他倆的時候,跟他們一起蹦跶的你,你說會不會收拾你?」

  四阿哥心裡面兒已經比較傾向於額娘的提議了,自己雖然看著風光,但是根基淺薄。自家人知道自己的事,如果沒有額娘支持宮外的佟家也不會聽自己的話。

  但是仍然有一點兒不甘心,「兒子……兒子……兒子不想被他們兩個吆來喝去了。」

  「記住一句話,忍字高!忍字高!忍字頭上一把刀!忍吧,忍到你皇阿瑪沒兒子可托付的時候,就輪到你了。在此之前,你要正經的拿出些本事來,要不然到時候你有本事的人比你還年輕,你還有什麼優勢可言?」

  時至今日,四阿哥對於田蜜還是特別佩服的,能在宮裡面叱吒風雲,能將內務府收攏到手裡,這樣的女性不可以小看。

  額娘說現在不行,四阿哥就認為現在真的不行。事實也是如此,他嘆了一口氣,看他無精打采的模樣,田蜜摟著他的小肩膀安慰:「蘇東坡在《晁錯論》裡就說過: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必有堅韌不拔之志。這篇文章你回去再將它背下來,背到爛熟於心了,回頭想想你今日所思所為,你就知道為什麼額娘現在攔著你了。還記不記得咱們路過黃河的時候看過的中流砥柱。中流砥柱立於江水之中,滔滔江水一直在衝刷著它,它何曾動搖過?你現在跟額娘說,你和中流砥柱比起來,它自巋然不動,你在滿朝文武的衝刷下會動嗎?在你皇父的審視中會動嗎?」

  他未必能干的過兄弟,更別說滿朝文武和皇父了,「兒子領訓」,四阿哥站起來趴在田蜜跟前磕了一個頭,「謝額娘教導之恩」。

  「這是應該的,做娘的就是要教養兒子,母子天性就是如此,不必你謝恩。去吧!跟弟弟們玩兒去吧,等會兒留下來一塊兒吃飯。」

  康熙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田蜜都已經帶著三個小朋友開始吃飯了,他才帶著一群人打著燈籠溜溜達達的走了過來。

  等到他來了之後,要重新上菜。

  康熙洗了手,看見三個半大小子跟水蔥一樣的站在前面,心裡忍不住高興了起來。「怎麼今天來的這麼齊整?」

  四阿哥回答:「兒子帶弟弟來給額娘請安。」

  康熙心中高興,指著凳子讓他們兄弟三個坐下,他這個人比較注重養生,晚上吃的不多。看著三個半大小子狼吞虎咽把新上來的一桌子菜又扒拉了一個干淨,忍不住點頭:「能吃是福,但是也要節制。早上可以多吃,晚上卻要少吃。平時也不可吃太飽,多走動走動,能做的事自己做,別干什麼事兒都要指望著奴才。」

  兄弟三個站著聽了訓,最後一起回答:「謹領訓。」

  兄弟三個走的時候,康熙又一人賞了一個硯台,十支湖筆和一盒墨錠。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康熙看著奴才們舉著燈籠把他們兄弟三個圍在中間送走了,心中才放下心來。

  他這邊兒伸著脖子看著兒子們走遠,一轉頭看見田蜜臉色並不太好,「這是怎麼了?」

  田蜜不得不憂愁的跟康熙說自己聽四阿哥講的消息,「今天胤禛來這裡,要不是他說漏了嘴,我還不知道呢。聽說我那群兄弟們跟索額圖家的人干起來了?」

  說起這個康熙就覺得頭疼,「實在是莽撞,你別操心了,朕已經打過他們板子了。」

  可問題是你的那些板子根本沒有打到他們身上。田蜜搖了搖頭,「自從我伯父去世,我算是發現了他們兄弟幾個都像是那不知道去哪兒都驢子,焦躁不安又沒什麼本事。平時看著挺橫的,實際上心裡面兒沒什麼成算。」

  如果是他們故意為之也就罷了,如果要真是絲毫沒有什麼成算,田蜜就擔心佟家過不幾年就要倒了。

  田蜜的憂愁明明白白的擺在臉上,康熙也看出來了。他忍不住把手中的一本書扔在了炕桌上,「朕早就跟他們說過,他們家裡面的那些破事兒別拿來煩你。如今被你知道了,吃不下睡不好,操心著宮裡邊兒一大家子還要操心著他們的幾個混蛋。」

  田蜜這會兒還沒想起來要說什麼,康熙又說:「過幾天就是你的好日子,你要是不放心,到時候讓他們隔著屏風給你祝壽,你也罵他們一場出氣。說到底他們最近一段時間行事有點兒太張狂了。」

  能見到娘家人,在宮裡面就是一種恩典,田蜜是要謝恩的,她剛剛站了起來,康熙就擺了擺手讓她坐在自己對面。「有些話朕不好說,到時候你跟他們說明白,將來這天下還是太子的,太子對索額圖向來依仗,讓他們兩家少結一點兒仇,將來說不定還能面兒上過得去,如今做的太過分了,恐怕將來不好收拾。」

  田蜜聽了之後不知道該說什麼,康熙就坐起來隔著的桌子拉著田蜜的手,「都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福禍。咱們將來的事兒不好說,要是萬一朕突然駕崩,來不及交代,將來不管是你還是佟家,太子和赫舍裡氏能留幾分香火情還不知道呢。」

  「別想那麼多了,表哥。將來萬一真的是您駕崩在我前面,大不了到時候咱們兩個的棺槨一塊兒出了這紫禁城。」

  「胡說八道!螻蟻尚且苟且,朕又不要你殉葬,你少這麼想,一定要活著,用你的眼幫朕看著這些兒孫。等到你七老八十老眼昏花,人變得糊塗,說不定要跟小輩爭吃的搶喝的的時候,你都忘了朕是誰了……」

  他這個時候想起一首詩,「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心裡面想著自己和表妹一同長大,如果將來她真的老的糊塗了,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了,恐怕也會記著朕……這不過是一種美好的期盼罷了。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或許表妹也會走在自己前面。

  康熙松開了田蜜的手,「這一段時間沒事兒,再過幾天你的千秋過後,朕就親自護送太皇太後回盛京。趁著這一段時間有空不如朕帶你出去轉轉。」

  田蜜立即睜大了眼睛,「出宮嗎?」

  「嗯,房山那裡多名寺,朕白龍魚服,帶你去上香。」

  田蜜聽了之後心中歡喜,不管怎麼說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回宮,但是心裡面仍然有些忐忑不安,「這事兒老祖宗知道嗎?」

  「放心,老祖宗不會說什麼呢?而且這次去求佛祖保佑你平安。」

  田蜜心中忐忑,第二天一早就去拜見老太太,老太太樂呵呵的,手裡轉著念珠,對田蜜吩咐:「你們只管去玩兒一天,都是孩子爹娘了,老婆子也不囑咐那麼多,記得別漏了身份。安安全全的回來就行。」

  田蜜這才歡喜起來,趕快催著宮女們給自己做一身兒衣服,特意囑咐他們別找那些好料子。

  青魚聽了忍不住笑,「您這裡就是一塊兒破布也是上好的貢品,去哪兒給您找一般的料子呀。放心吧,外邊兒那些平頭百姓看不懂這個,您只管穿。」

  康熙的衣服不用田蜜這邊准備。乾清宮養了那麼多宮女,別說是一身衣服了,就是天天做衣服人手也夠用了。

  到了出宮的那一天天不亮,田蜜就被推醒起床。換好衣服之後,帶了青魚坐上馬車,隨後和康熙彙合,一群人出了園子往房山那邊去了。

  田蜜還記著佟家在房山那裡有園子,但是考慮到今天去晚上就回來,所以沒必要在那裡停留。

  田蜜也沒問要去哪裡,因為出來的早,在馬車上又打了一會兒盹兒吃了點兒東西,等到上午大概□□點的時候,在馬車裡面晃晃悠悠的田蜜終於被推醒。扶著青魚的手就要下車,田蜜抬頭一看,發現婉蜒的山路上已經排滿了人。

  人山人海,隊伍看不到頭也看不到尾。就連康熙也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侍衛趕快去打聽,沒過一會兒就回來報告,「聽說有一個名醫正在廟前面義診,消息前兩天已經放出去了,所以附近的百姓都來這裡等著。」這些侍衛覺得不安全,問康熙要不要回去?

  康熙搖了搖頭,「如果是名醫,必定有弟子。義診是一方面兒,帶弟子們出來漲漲本事也是一方面兒。多使點兒銀子,咱們要見名醫本人,跟他說咱們家夫人有肺疾,找了很多大夫,吃了很多藥都沒用,如果能治好夫人,咱們家願意贈送白銀萬兩。」

  侍衛答應了一聲,轉到人群裡不見了。康熙就回頭讓田蜜上車,「先到車上坐一陣子,待會兒再去廟裡面。」

  田蜜先去車上坐著,剛喝了一杯茶水潤了潤喉嚨,侍衛就回來了,「三爺,那名醫願意看診,也是今天來的富戶太多,他說咱們不管出多少錢也要排隊,奴才數了數,前面兒有六家。」

  「六家……不多,咱們去等等。」

  說完之後,康熙在馬車邊兒親自扶著田蜜下車,一群人圍著他們來到了寺廟的後門。

  有個穿著青衣的男孩兒帶著他們往僧舍去了。到了屋子裡有人來問姓名,侍衛就說:「我們主人姓金,家中行三。」

  康熙看見有人往冊子上寫了個金三爺,隨後示意侍衛,侍衛扔了一包銀子到這個人的懷裡。

  這個人又抱著冊子到後面登記去了。

  因為是男女分開等,田蜜被人扶的到了屏風後面,看到這裡已經坐了幾個珠光寶氣的女人。

  田蜜旁邊兒坐的這這個女人面色愁苦,看到田蜜坐下來之後,臉上強打著笑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了。

  田蜜不知道這個名醫怎麼樣,忍不住問旁邊的這個女人,「太太,您是從哪裡來的?我們一家是從河南府來的,光聽說這邊兒的名醫名氣大,不知道是不是人如其名。」

  這個女人搖了搖頭,「原來你們是從河南府來的呀,聽說河南那裡也有名醫。我們大爺說這個名醫看婦人病比較好,我是頭一次來我也不知道。我們這次來是想問問……我能不能生下孩子?」

  這種事兒田蜜都不知道怎麼安慰,就算到幾百年後,不孕不育也是一個熱門兒的門診。

  這個女人打起精神和田蜜說話,「我看著妹子你的面相年紀輕,不會也是要來問這個的吧?」

  田蜜搖了搖頭,「不是,我有肺疾,拖了好幾年了,有不少大夫說我這病治不好了,已經成癆病了,每天幾大碗藥喝的比水都多,但是家裡面的人還是想試試,這不就來了嗎。」

  然後兩個女人對著齊齊嘆了一聲。

  說了一會兒話,兩人已經開始交換娘家的姓氏了,對面那個夫人姓林,田蜜姓佟,續敘起年庚,田蜜比對方還大了一歲。

  就變成了人家喊田蜜姐姐,田蜜喊人家妹妹。女人的友誼來的特別莫名其妙,田蜜都不知道怎麼了,人家送給了自己一根釵,田蜜就送給人家了一個鐲子。

  等到這位林太太進去了之後,田蜜翹首等著結果,沒過一會兒,這位林太太擦著眼淚出來了,他旁邊的男人臉色又不好看,跺了跺腳出去了。

  田蜜趕快過去,兩個人互相拉著手,這一分別再沒有見面的機會,而且兩個人都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夫家是干什麼的,住在什麼地方。

  田蜜只能安慰對方幾句,對方也說了讓田蜜多保重。隨後在丫鬟的攙扶下哭哭啼啼的離開了。

  田蜜在門口看到他們兩口子離開,康熙走到田蜜邊兒上,跟著她的目光看了看那一對夫妻的背影,「怎麼了?」

  「這位林姐姐想要個孩子,卻生不出來。恐怕今天也沒得到什麼好消息。我把我的一個鐲子送給她了,唉!」

  一個鐲子不值當的操心,康熙剛才也打聽了,說是這個名義看婦科病看的挺不錯的,跟著田蜜進去的時候忍不住也想問問表妹這身子骨調養一下能不能生,只是年紀大了,太冒險了,短短的一段路讓他特別猶豫。

  屋子分內外,中間垂下來一層紗,田蜜把手放在桌子上,紗後伸出一只枯老的手放在了田蜜的脈搏上。

  過了一會兒對方把手收回去,有一個稚嫩的聲音問:「我們師祖問:二位看什麼病?」

  青魚回答:「肺疾。」

  沒過一會兒簾子後面有一個老人問:「可否讓老朽面診?」

  康熙點了點頭,簾子被撤開,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兒帶著兩個小孩子在簾子後面。

  老頭對著田蜜的臉看了看,又提出了一個要求,他要把手放在田蜜的氣管處。

  康熙想了想點頭同意了,隨後這老頭又要把手放在田蜜的鎖骨兩邊,康熙照樣同意了。

  他的手指在田蜜的鎖骨兩邊停留了一會兒之後點了點頭,「貴府應該為夫人尋過名醫,用的應該是太平方子,以溫養為上,平時不覺得,每當到了寒冬極難喘氣,此是心肺不強。」

  康熙點了點頭,「不知道內子的病還有沒有轉機?」

  「想要根治已經難了,但是想要減輕苦痛還是可以的,我看你們家富貴,只要冬天別受寒,養上個五年七年就不容易復發。你們以前治病的路子是對的,只是裡面有幾味藥用的小心謹慎,所以效果不明顯,回去接著喝藥也行,如果想要試一試老夫的方子,我就在你們原來的方子上面改一些藥物的劑量。」

  康熙想了想,「你只管出方子,用不用我們回去商量。」

  老大夫就提筆寫了一副方子遞給了康熙。康熙接過來瞧了瞧,他早就把田蜜的藥方背了下來,上面的藥物果然是沒有差別,只不過有幾味藥確實比以前用量要大。康熙自己也懂得一些藥理,瞬間就明白了,這大夫是一個喜歡用險招的大夫,這種人在太醫院混不開,太醫院確實開的都是太平方子,吃不死人,一個風邪感冒能治半個月還不見好。

  光衝著這個本事能跟宮裡面的太醫比肩了,稱得上是一位名醫。康熙把藥方子收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裡,「我們夫妻還有一件事兒想問問大夫,就是我們成親十數載,這幾年來一直未曾有一兒半女,不知道……」他聲音停頓了一下,看了看田蜜,田蜜也抬頭看了看他,下意識的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回來。

  老大夫以前出入過富貴人家,見到的都是女子求子心切,男人有的時候是無動於衷。可這一對夫妻有些奇怪,這位夫人倒是不太樂意生孩子。大戶人家的事情他不想多管,囑咐他們,「這個病三分治,七分養。我看你們家行動坐臥排場不小,所以這位夫人恐怕不太喜歡走道,每天早晚出去散散心走走路,一天能走個三四裡地,對心肺更好。」

  田蜜猛然想起來,自己出門有轎子,就算是下個台階,也有宮女太監爭著扶自己,確確實實沒什麼運動。

  康熙也明白了,這是養尊處優嬌貴慣了。「多謝了大夫提醒,如若過幾年我夫人的病好了,我們送你一份大禮。」

  老大夫擺了擺手,示意身後的童子把簾子拉上。

  生子的事兒不了了之,田蜜就扶著青魚的手跟著康熙一塊兒出了屋子。出來的時候似乎已經到中午了,本來就是來廟裡面上香的,所以他們也沒有離開,而是往寺廟的大殿去了。

  田蜜走了幾步就覺得有些喘,康熙回頭看著她,忍不住想笑,「你這是懶出來的毛病嗎?」

  田蜜就忍不住瞪他,「我明天回去就繞著湖轉圈,一天先轉兩圈兒,往後轉三圈兒,再往後轉四圈兒。」

  「看來你都已經想好了,」康熙把手伸出來,「來吧!夫人,鄙人親自伺候,看著點兒台階,別栽下來了。」

  田蜜扶著他的手,這個青石台階光溜溜的,雖然自己穿的是繡花鞋不至於滑倒,但是這麼多年已經形成習慣了,上台階下台階,先把手伸出去,要是沒人扶著自己的手,腳都不會抬起來。

  田蜜剛扶著康熙的手下了幾個台階,就發現他似乎是發現熟人了,眼神兒往一個地方看了過去。

  田蜜趕快跟著他的眼神兒往前看,還真的是熟人,簡親王夫妻兩個剛燒完香出來。

  對方也發現了他們,夫妻兩一塊過來了,這個地方人多眼雜,他們夫妻兩個簡化了行禮,男人拱手抱拳,女人蹲了一下。

  「你怎麼在這裡?」

  「嗨,還不是奴才那弟弟病了,奴才聽說這裡供奉著佛寶舍利子,特別特別的靈驗,就過來替他求神拜佛來了。」說這話的時候,簡王的臉上帶著一些苦悶,「太醫說,奴才那兄弟怕是不太好了。」

  康熙也跟著嘆氣,「當初朕的小兄弟隆禧,一個大小伙子,都已經成家立業了,說沒就沒了,朕和裕親王恭親王也是難受的直掉眼淚,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祖宗們讓他過去,誰都攔不住。最讓人難受的是他兒子富爾祜倫沒過幾年也跟著走了,隆禧連個後人都沒留下。」

  兩個人齊齊嘆了一聲,田蜜和簡王福晉跟在他們身後,聽著兩個人一番感慨,也只能默默跟著。

  簡王陪著走了幾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兒,「奴才最近聽到了一些民間傳言,其荒謬之處令人氣憤,只是不知道這件事兒背後有沒有其他人指使。所以……」

  「有什麼話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你我都是愛新覺羅家的子孫,有什麼話不能說?」

  「實在是慌繆至極,民間傳言說是先帝在五台山清涼寺出家,連法號都有。」

  「什麼?」康熙站住,「先帝是因為天花而駕崩,怎麼……怎麼可能?這消息是從哪兒傳出來的?」

  「奴才正在找源頭,不過好像是從江南那邊兒傳出來的。」

  「別說了,這又是那些漢人杜撰出來的。」康熙哼了一聲,「先帝要真是還活著,拋妻棄子不顧老母幼兒去出家……對得起列祖列宗嗎?對得起太皇太後嗎?他們造謠的時候也不動動腦子。」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而且人家說的有理有據。說……說……」

  「吞吞吐吐干什麼?」

  「說是孝獻端敬皇後去世,讓他看破紅塵……」

  康熙聽了之後哈哈大笑,仿佛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您別笑,外邊就是這麼傳的,十分荒謬,還有很多人信了。」

  「他一個帝王,年幼之時被人推上皇位,少年時候被擁護進關,青年那會天下未定……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家族數代之努力,扔下江山就這麼出家了。他願意,問問咱們愛新覺羅家的爺們們願不願意。問問太皇太後願不願意,問問背後躍躍欲試的蒙古各部願不願意?」

  「這本就是謠言!您別放心上。」

  「不,還是要放心上的。你來,咱們商量一下……」他轉過頭支開女眷,「表妹,你們先去各處看看,我們隨後就到。」

  田蜜正聽的津津有味被他打發走,頗有些戀戀不舍,簡王福晉就扯著她的袖子,「您這邊請。」

  田蜜只好跟著往大殿方向走,和旁邊的這位福晉還算熟,對方生下一個兒子,日子過得還行,家裡也不是沒挑刺的主兒,她還能彈壓的下去。性格也比其他福晉開朗。

  「過兩天就是您千秋,年年都送那些金石玉器,怪沒意思的,我們府上給您備了一份大禮,回頭您可要好好瞧瞧。」

  「什麼啊?說唄,你現在說半截留半截兒,我的心裡面跟貓抓似的。」

  「就是要讓你跟貓抓似的,到時候肯定先看我們家的禮,我們府上就能把其他王府壓下去了。」

  「真的假的?」

  田蜜也就不問了,換了一個話題,「你們府上那個大小子如今怎麼樣?還淘氣不淘氣?」

  「別提了,這麼冷的天,他非要跳到湖裡洗澡,把我急的啊恨不得立即把他揪上來打一頓。對了,前幾天還去爬樹,爬到樹尖尖上下不來了,抱著數枝在上面哭喊著叫額娘,叫我有什麼用啊?我能爬上去把他弄下來嗎?惹得我在下面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不說了不說了,一說起他就頭疼。他比不得四阿哥乖巧,我常聽我們府上的太監說四阿哥照顧我們家的大小子,多謝了。」

  簡王的長子雅爾江阿,如今和皇子們一起讀書,目前和胤禛的關系還不錯,但是田蜜心裡面是擔心的,四阿哥有一個不太好意思讓人說出來的優點,或許是缺點。

  他如果認可誰,就死命的催著這個人上進。這一點兒真的讓人受不了,如果四阿哥和雅爾江阿的關系好……恐怕最後他倆會打起來吧。


第64章

  晚上回到暢春園, 康熙就讓人端來筆墨,自己提著毛筆想了一會兒,把田蜜身邊的青魚叫了過來。

  宮裡的太監不允許識字兒,宮女倒是有認字的, 青魚作為田蜜跟前的女官, 在宮內也是有品級的, 所以能寫出一筆漂亮的毛筆字。

  「朕口述, 你寫。」康熙說完之後,眯著眼睛看著面前的燭火,「兒臣叩拜皇父……」

  青魚眼皮一跳,趕快抬頭瞧了瞧田蜜, 田蜜點了點頭。青魚利索的在紙上寫了下來。

  這封信一開始是父子寒暄,緊接著就說了今年一年家裡面的變故, 家裡面添丁進口, 但是也有幼兒夭折。更多的字描繪了老祖母如今身體不好,經常發呆忘事,而且鬧著要回盛京。於是決定今年冬天兄弟幾個一起陪著老祖母回去住一段時間,最後一段寫了兒子對皇父的掛念, 囑咐照顧好身體,若是有什麼其他吩咐,只管按照以前的法子往宮裡傳信。

  「……敬頌鈞安,余不多言。兒臣叩上。」

  青魚捧著寫好了幾張信紙交給了康熙。康熙拿過來讀了讀,轉頭告訴田蜜,「准備一些東西交給簡王,這些東西務必要有大內或者內務府的標記。」

  田蜜聯想到白天聽到的傳言,「不如准備一些柔軟不打眼又耐用的布料,讓人做幾百件僧服和鞋襪, 進貢來的茶葉原封不動的送過去一些,其他的您看還有什麼要送的嗎?」

  「進貢過來的精米梗米都帶一點,人參鹿茸當歸靈芝也裝一些,再加上一小匣子的銀瓜子,多讓人刊印一些佛經什麼的一並送去。」說完之後,將手中的紙疊起來裝進信封裡,「這個最重要,到時候一並把這個也送過去。」

  等了一會田蜜問:「有用嗎? 」

  「有,有了這封信,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五台山附近肯定有人埋伏,到時候一網打盡。」

  田蜜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內務府的東西今年送明年送,說不定往後幾年還要接送。

  完之後心裡面兒嘆了一口氣,「就怕他消息傳進宮來讓老祖宗知道了。」

  康熙把信交給了李德全讓他收好,隨口說了一句,「你也太小看老祖宗了,老祖宗什麼風雨沒見過?而且這又不是真的,當年朕雖然年紀小,是被那幾個輔政大臣扶著在靈前登基的。皇阿瑪的遺容朕當年也是見過很多面的。」說句難聽一點兒的,他親爹死沒死,他自己能不知道?

  田蜜讓陳公公親自處理這件事,如今深秋,北方已經冷了,在田蜜生日的這一天,京城裡悄悄的出去了一伙兒人。這伙人跟普通的行商隊伍不一樣,裡面全是一些青年,帶隊的是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這個中年人娘們兒兮兮的,說話的時候捏著嗓子,怎麼看怎麼像個太監。

  一路上這群人不緊不慢,要做出招搖又要裝著不招搖的樣子,到時候自然會有有些人找上他們,這封信也自然會流落到別人手裡。

  這些事兒就不是田蜜能考慮的了,田蜜在園子裡面過了自己又一個生日。

  簡王府獻上來的寶貝是以一套玻璃杯,這個玻璃做的不太純淨,看上去並不是透明的,稍微發點兒綠。

  就這樣的東西,在這些貴婦眼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好寶貝了。簡王福晉得意洋洋,「這是我們家的大管家從廣州帶來的。」

  花了多少銀子還在其次,最要緊的是面子。各王府的福晉悄悄的把這個消息記下來,田蜜想說這東西本來就不值錢,也就是物以稀為貴,但是看到眼前這些貴婦眼睛都綠了,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這些話了。

  吃吃喝喝又看了一場大戲,愛新覺羅家的老少爺們兒們在外邊兒,女人們在園子裡,田蜜這場壽宴擺了幾十桌,到了天快黑了才把人送走。

  因為喝了幾杯酒,天氣又冷,田蜜把自己的棉衣服翻了出來穿上,打個哈欠看著四阿哥給自己磕頭祝壽。

  「行了行了,兒子,有這個意思就夠了。」

  四阿哥很高興,今天不用去上課,還能陪額娘一天。就像太子哥哥說的那樣,自己是有福氣的,他的心裡盼著自己七老八十的時候也能給額娘祝壽,這樣自己的福氣就能長長久久。

  田蜜拉著他的手,「過幾天你跟著你皇阿瑪去盛京,額娘身體不好,沒法跟你們一塊兒去。你路上吃的用的都給你打包好了,有什麼不趁手的一定要說,千萬不要委屈自己。那邊的天氣冷,要是覺得衣服薄了,趕快說,讓奴才們給你現做,別把自己凍著了。」

  田蜜絮絮叨叨的把自己的囑咐講了出來,到最後看著夜深了才把兒子放回去。

  兒子走了之後,田蜜就忍不住想早點兒休息,讓宮女把自己頭上的這一些首飾給拆下來。

  「腦門上頂了一斤多的黃金,總覺得頭皮發麻。」

  青魚就趕快拿了一把梳子,慢慢的給田蜜梳頭,田蜜在這個時候就忍不住想起自己上輩子買的氣囊按摩梳。

  剛想跟青魚說別梳了,就聽見青魚慢慢的說出來,「今天總覺得貴妃娘娘有點兒不太一樣,一個人冷冷的往那裡一坐,也不跟其他人聊天兒,要是有其他福晉問起來,就說惦記著十阿哥。」

  這麼一說田蜜才反應過來,今天來的都是一些愛新覺羅家的媳婦兒,宮外的外命婦們也只是送了禮,都沒有進到園子裡來。貴妃的態度確實有些反常。

  「十阿哥是不是沒有出來玩耍過?九阿哥和八阿哥倒是常常跑出來,十阿哥……」

  田蜜想問這小家伙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或者是體弱多病,但是青魚搖了搖頭,「聽人家說十阿哥長得白胖白胖的,貴妃娘娘把他當成眼珠子。不管到哪裡必要在看在自己的眼裡頭。嗯,不常走動,跟八阿哥九阿哥關系挺不錯的,幾位娘娘都住在一起,兄弟們都在一塊兒玩兒。」

  田蜜想了想,想不明白貴妃有什麼與平時反常的地方,除了不愛說話不愛和人交往之外,沒什麼值得別人關注的。

  頂多也就是有一點被害妄想症,總覺得有人找他們母子倆的麻煩。

  田蜜生日過後沒兩天,康熙就要求後宮女眷全部回宮,因為他快要陪著太皇太後回盛京了,宮妃們都住在外邊他也不放心。

  田蜜要忙的事情特別多,大阿哥過了年要結婚,准備的事情千頭萬緒,惠妃雖然忙得四腳朝天,但是仍然想從自己兒子的婚事上薅羊毛。盡管皇帝和太皇太後太後不在,但是宮裡面還是要過年的,今年群臣可以不用來朝拜,但是命婦還要進宮。

  田蜜就成了這紫禁城裡面的頭號人物,除了管事兒之外,還要再把這個架子給撐起來。

  回到宮中沒多久,田蜜就把所有的心思放在了外邊兒,到最後冬至了,按照北方的習俗,這一天是要吃餃子的。

  田蜜吩咐下去給每個宮殿都備好足夠多的餃子,派人把佟貴人請了過來一塊吃。

  佟貴人來的特別快,冬至前氣溫降低已經結冰了,她進來的時候,扶著宮女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階,在屋子裡面把外邊兒的披風脫了。

  「這天已經冷起來了,北風一吹,覺得風像刀子一樣割人的臉。」

  田蜜的屋子裡面早早就燒起了火炕。招呼著佟貴人坐到炕上來,「來坐這裡,都不知道皇上他們這會兒走到哪裡了?」

  佟貴人聽了,腦袋歪了一下,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做什麼反應才合適。是跟著一塊兒擔憂……姐姐會不會生氣?

  佟貴人覺得自己才是多余的,人家本來就是夫妻,自己還是送進來做小的。這時候要是跟著一塊兒擔憂那就顯得有些沒臉沒皮了,實際上她並不擔憂,如今的佟貴人無憂無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算是突然死了,除了他親娘也沒什麼可惦記的,話說他親娘前不久剛生了一個小弟弟,如今滿心母愛放在了小弟弟身上,對自己也不記掛了。所以讓自己活的痛快一點兒吧,反正自己又不惦記皇上,何必跟著一塊兒擔憂。

  「那什麼……姐姐,與其想萬裡之外的皇上,不如想想宮裡的事情。」

  「宮裡又怎麼了?」

  「宮裡面兒遲遲沒有說晉誰為妃,隔壁永和宮那麼大的一個院子空著。想搬進去的人多的是,特別是鹹福宮,那裡都快擠廢了,裡面住了那麼多人,而且他們的位置就在角落裡,皇上一年也不過去一次,她們很多人正想辦法搬出來呢。」

  說到這裡,佟貴人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聽說住在鹹福宮的兩位嬪,如今快要撕破臉了,誰都想升職為妃搬到永和宮去。」

  田蜜聽到這樣的傳言就知道自己又要干活了。

  「過兩天我叫他們幾個過來,跟他們說現在皇上沒這個意思。就算是他們擠破了腦袋也當不上妃子。」

  更何況養了七八兩位阿哥的貴人如今升職無望,下面的人沒辦法往中間去,中間的人又怎麼有機會往上面去。

  佟貴人搖了搖頭,「姐姐最好別管這事兒,你就算說了人家也不相信。反正你高居皇貴妃的寶座上,他們的心酸你又不明白。再說了,就算你說的是實話,他們也不相信,他們覺得總有一天能熬出頭。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吧。」

  立場不同,田蜜能理解佟貴人說的話,那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追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立場。

  田蜜並非聖母,內心不願意看著宮裡面的這些女人眼睜睜的日漸枯萎。只是自己雖然能提出建議,但是做出最後決定的永遠是康熙。他不答應給別人封妃,宮裡面兒就一直缺少一個妃位。田蜜能做的就是讓她們的日子盡量好過一點兒,所以田蜜在物質上並不克扣他們。

  兩個人一塊兒開開心心的吃了一頓餃子,田蜜把佟貴人送到門口,看著他的兩人小轎子離開了才轉身回來。

  可就在這種田蜜覺得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個日子裡,發生了一件大事,住在鹹福宮的一個老常在病死了。

  越是到過年宮裡面越忌諱病啊死啊的事情,所以這件事發生的時候,鹹福宮沒有第一時間報過來,反而把這件事壓下了。

  可是紙裡包不住火,這個消息還是很快傳開了,傳到田蜜耳朵裡之後已經是事發的第二天了。

  「病沒了?」田蜜覺得有些蹊蹺,「宮裡面兒嬪妃們召了幾回太醫我都清楚,鹹福宮裡面兒吃藥的又不是一個兩個,怎麼不在冊子上的人沒了?」

  田蜜手中有冊子,什麼人生病用了什麼藥材都有記錄,可是這個去世的人卻沒有生病的記載。

  這件事從裡到外都說著不正常,田蜜立即招來了醫女讓她們去驗屍。

  又讓人把鹹福宮的宮女太監分開審問,那些又等級的女人也要單獨詢問。半天之後,田蜜拿到手的證詞簡直是五花八門。

  鹹福宮在西六宮的西北角,正殿只有三間房,敬嬪端嬪各占一半。從主位到其他小主,大家都在為住房問題而頭疼。如果要是能跟著園子裡面居住,大家都覺得輕松很多。

  這樣就形成了留在宮裡面的人覺得輕松了,跟著去園子的人也覺得能松一口氣的局面。

  這種事情一點兒都不誇張,畢竟鹹福宮已經人多到連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經常會發生隔壁的人晚上說兩句夢話另一邊兒的人都能聽見的事情。

  主子奴才一大群,各種矛盾隨之多了起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平時不管那麼多事兒,同樣住在西六宮的幾位娘娘,比如說榮妃貴妃和宜妃,他們都不想和鹹福宮的事兒沾上關系,聽見了也覺得耳朵疼。

  而田蜜又沒去過鹹福宮,別說鹹福宮的那些低位嬪妃了,就是其他人她也不認得。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田蜜覺得肯定是因為這些人鬥心眼弄出來的,這個時候為時已晚,哪怕自己自責,或者是懲罰了罪魁禍首,也沒辦法挽留一條性命。

  田蜜這邊想的是趕快把矛盾解開,亡羊補牢,把這些低等嬪妃分到各個地方,但是自己手下的宮女們覺得,這就是趁著太皇太後不在家,鹹福宮裡的人是棋子,是各位娘娘推出來打田蜜臉的。

  田蜜沒有考慮那麼多,直接讓人到鹹福宮裡面審問,沒想到這一問,果然出事兒了。

  可能是因為長時間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每個人都變得小氣了起來,嚴重一點說就是變得為人狹隘,除了算計一些眼前的蠅頭小利,更是為一些沒影的事情你爭我奪

  以前大家頂多是覺得日子沒什麼盼頭,過一天少兩晌,可是自從德妃死了之後,敬嬪端嬪從以前的好姐妹迅速撕破臉。

  兩個人手下都拉了一幫人,許諾她們:一單成了妃子,就帶他們立即離開鹹福宮搬到永和宮去。

  於是這兩幫人馬鬥得你死我活,而剛剛去世的那一個老常不是病死的,而是凍死的。

  剛開始這個老常在脾氣好,正所謂人善被人欺。她本來是端嬪的手下,敬嬪的人先是把她過冬的衣服「借走」,她有病了之後,端嬪也讓人給她找太醫了,但是病的人太多,兩方爭奪之下故意把她給漏下了。纏綿病榻,又沒有什麼有魄力的奴才,更沒有銀子,冬天連炕都燒不起——分下來的炭也別人「借走」了,她自己哭哭啼啼的吃了幾天冷飯,在接近年根兒的時候實在頂不住了,晚上睡下去第二天就沒起來。

  田蜜知道這個真相之後,把自己的牙根咬得咯咯響。

  而且這個老常在的死因也傳遍了東西十二宮。

  貴妃知道以後,先想著八成皇貴妃要把手插到各個宮殿裡了。心裡面忍不住把端嬪和靜敬嬪罵了一通,「眼皮子淺的奴才,也不想想這宮裡面兒晉升,論寵愛論資歷論兒子,怎麼也輪不到她們。

  該爭奪的還沒動靜呢,他們這些人先鬥起來了。這下好了,皇貴妃要是白白放過這個機會才是邪門呢。」

  貴妃又一直把皇貴妃當成心腹大敵,這個時候更是著急忙慌的要把自己的小尾巴給藏起來。上一回被皇上警告了一通,到現在貴妃還沒緩過神來呢,沒想到又碰見了這場事情。

  就在貴妃急急忙忙的把自己的人手隱藏起來。宜妃也暴跳如雷,她氣的直拍桌子,「這倆蠢貨,闖了禍了要把咱們給拖下水去。我費了多大功夫把這翊坤宮上上下下全握到手裡,這下好了,以後要敞著門兒等著皇貴妃來檢查了。」

  她妹妹郭貴人有主意,「姐姐你難道沒聽說過嗎?他有張良計,咱們有□□梯。到時候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咱們已經在這裡經營了這麼多年,豈能是他一句話就能把咱們宮裡面兒各種事情奪過去的。」

  「傻妹妹,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不是他會不會把咱們宮裡面的大權給奪走,而是有她這麼一個人天天盯著咱們,太惡心了,你懂嗎?就好比咱們不管干什麼事兒,旁邊總有一個人叫著不行不能做,還不能不聽。」

  消息傳到榮妃這裡,榮妃嘆口氣,「冤孽啊。」她對自己的本事知道的挺清楚的,反正鬥心眼兒鬥不過別人,不如別主動挑事,就吩咐下去:「都知道鹹福宮裡面發生的爛事兒了吧,把皮繃緊一點兒,皇貴妃娘娘絕不會善罷甘休,不出這幾天,在年前肯定要把板子落在某些人的身上。」

  惠妃聽說了這件事兒,但是沒放在心上,她現在還在考慮怎麼給兒子多弄一點兒錢。而且惠妃也自認為自己對自己宮裡面的事兒把握的比較好,「本宮又沒欺負過她們,就算是皇貴妃娘娘到時候在宮裡面跟過篩子一樣地過一遍。鐘粹根本不怕,畢竟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下面坐了兩排貴人常在答應,大家面兒上沒有什麼反應,心裡面兒早就罵她祖宗八輩。

  「你還沒欺負人……對,你確實沒欺負人,但是你欺負我們的首飾匣子了。」

  田蜜別說在西六宮閑逛了,田蜜連東六宮都沒有轉過來一遍。

  小的時候在景仁宮長大,現在景仁宮裡面兒封了起來,並沒有住什麼嬪妃。景仁宮隔壁的延禧宮。田蜜去過幾次,是幾年前給佟貴人布置屋子。鐘粹宮也去過,是為了看望八阿哥。隔壁的永和宮因為是老冤家德妃的地盤兒,田蜜從來沒有踏足過。

  如今她坐著轎子擺開儀仗,前呼後擁的從東六宮出來,經過坤寧門的大門前,進入了西六宮。

  從宜妃的翊坤宮前面經過,向著北邊的兩座宮殿而去。北邊的宮殿東邊兒的是儲秀宮,西邊兒的是鹹福宮。儲秀宮一般空著,就算有人,裡面也只是住了一些秀女。鹹福宮就在西北角,太偏僻,且面積比其他的宮殿都要小一些。住的人又比其他的宮殿多。

  在來的時候田蜜就想過,東西十二宮,除掉景陽宮景仁宮和自己的承乾宮,以及選秀才會用到的儲秀宮,還剩下八座宮殿,鹹福宮的這些人全部打散,分散到八處宮殿裡邊兒。

  但是在打散之前,有罪的定罪,沒罪的也要敲打一頓。

  她到了鹹福宮的門口,端嬪各敬嬪已經帶著人跪在門口等著了。

  田蜜的轎子從大門裡抬進去直接到了主殿上。田蜜扶著青魚的手下了轎子,坐在了最中間的位置上,招了招手讓人進來。

  鹹福宮裡面的女人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進到溫暖的屋子裡都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只不過跪的地方從冰天雪地的院子裡換到了溫暖的屋子裡。在這裡仍然要靜等著處理結果。

  在這裡就沒奴才什麼事兒了,能進到這個屋子裡的都是康熙名冊上的女人。

  田蜜端著茶杯等了一會兒,就對打頭的端嬪和敬嬪說:「人都沒了,有什麼想說的嗎?」

  這兩位在以前確實是好姐妹,但是最近一段時間撕破臉了,互相用眼神瞄了瞄旁邊的人,忍不住開始演戲。

  似乎宮裡面的女人每次有了委屈,總是忍不住哭泣起來。兩個人同時拿著手帕擦了擦眼角,田蜜盯著她們兩個看了看,發現她們已經老了。

  這兩位也是宮裡面的老人了,以前不是沒有孩子,只不過有的時候懷上了沒生下來。有的時候生下來夭折了。

  再加上到如今鹹福宮裡面都沒有一個小孩子,這兩個人唉聲嘆氣的時候挺多,所以到現在看,面容悲苦又蒼老。

  端嬪先說:「娘娘,這件事兒確實是臣妾等失察。」

  敬嬪也說:「臣妾最近一直在抄血經,對外邊兒的事情也不太清楚,沒想到知道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兩個人同時把事情推到了下面這些亂鬥的貴人常在答應身上,盡管這個時候已經撕破臉了,但是田蜜能從中看出兩個人配合的天衣無縫。果然是以前在一塊兒合作的久了,哪怕這個時候推脫責任也能一前一後的把鍋甩的干干淨淨,前面說完後面補充簡直完美。

  可是越是這樣田蜜越是憤怒,一條人命就這麼沒了。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在這宮裡,人命算得了什麼呢?哪怕知道這麼一個血淋淋的事實,田蜜也要做到防微杜漸。

  「失察?不知道?好借口呀!」田蜜把自己手中的杯子放在一邊,「你們兩個坐鎮鹹福宮,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本宮不得不給皇上和太皇太後一個交代,不得不給那個剛死去的常在一個交代,不得不給滿宮的姐妹一個交代,你說你們兩個如何認罪才能平息眾怒呢?」

  敬嬪聽了之後就覺得如自己預料的一般,這件事兒不能輕易的擺脫了。她在今天之前都已經想過,如果這件事影響到了自己封妃,自己該怎麼辦?

  這個時候當然是脫罪重要脫了,脫罪了自己還可以是一個嬪,如果脫不了罪自己就是一個罪人。

  「娘娘,宮裡面人多,俗話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有些人包藏禍心。只不過人心隔肚皮,臣妾卻是不知道他們心裡面是怎麼想的。臣妾年紀大了,對這宮裡面的事情沒有前幾年看的那麼嚴實了,臣妾願意將這鹹福宮裡面大小事情交給端嬪處置,退居二線整日誦經念佛,不過問俗事。」

  端嬪聽了,只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搶占先機?

  既然以退為進的辦法讓別人用了,端嬪還有其他法子。她立即磕頭,「娘娘,臣妾作為鹹福宮的主位,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知罪責難免,請娘娘責罰。」

  在端嬪看來,人雖然死了但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宮裡為了臉面,能用各種辦法把一個死人的死因描繪得無足輕重。

  目前最重要的是皇貴妃娘娘的態度,以退為進的辦法雖然好用,但是並不可取,皇貴妃娘娘既然用了這麼大的排場來到這裡,滿宮上下眼睛都盯著呢,如果沒有人配合,就等於打了她的臉面,或許這個時候吃一點兒虧,但是將來皇貴妃娘娘不會虧待有功的人。

  在端嬪看來,如果認罪了,可能會被訓斥一通然後罰沒俸銀。再嚴重一點兒會軟禁起來,抄經祈福。

  宮裡邊兒的娘娘難不成要關到監牢裡面兒?難不成真的要給那短命的小賤人抵命?

  田蜜看到他們兩個的樣子更加無力,這兩個人根本沒有意識到生命的可貴。田蜜這個時候突然覺得和他們的居住環境無關,和他們的生活環境無關,這是從小灌輸的教育,以至於對人命特別輕賤。

  田蜜一瞬間就不想給他們重新安排住宿了。

  「既然如此,你們兩個一個願意退居二線,一個願意認罰,那就……」田蜜的話沒說完下面跪著的一個年輕女子立馬爬了出來,「娘娘,我們有話說。」

  田蜜擺了擺手,讓旁邊兒的宮女不用呵斥她打斷自己講話,「說吧,你想說什麼?」

  「不論是端嬪娘娘還是敬嬪娘娘,這麼多年來一直照顧姐妹們,之所以有了現在這個事情,完全是因為有幾個人心思太大。把整個鹹福宮給拉下了水,」這年輕女子說完之後,抬起頭來看著跪在一邊兒的幾個女子,顯得義憤填膺,「娘娘,就是他們幾個奪了喬姐姐的東西。當時姐妹們就說她們做的不地道,可這幾個人根本不為所動,反而變本加厲,罪魁禍首在此,請娘娘責罰他們。」

  田蜜聽完之後哦了一聲,「是嗎?她們幾個本宮也聽說了,既然有人指認,你們對別人的指認有話說嗎?」

  這幾個女子趴在地上瑟瑟發抖,端嬪雖然跪著低著頭,但是她的嘴角已經挑了起來。

  田蜜看著她們身體抖得如篩糠,就問剛才那個打斷自己說話的女子,「我聽你一口一個喬姐姐叫的挺親熱的,那我問你。你的喬姐姐被他們欺負的時候,你可曾挺身而出?你的喬姐姐吃不上熱的用不上碳的時候,你可曾伸手幫忙?」

  「這……」

  「要實話實說,說瞎話終究是一種不好的行為。」

  「未曾。」

  「為什麼呀?」

  「因為……因為……因為要是把東西分給了喬姐姐,臣妾就沒辦法過這個冬天了。」

  田蜜點了點頭,「分出去了是情分,不分是本分。是不是這個意思?」

  這女子趕快點頭。

  田蜜看著自己帶著的護甲,「聽你們說了這麼多,本宮已經聽出意思來了,這一切都是喬氏太軟弱了,她要是厲害一點兒,哪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下面的人沒人敢回應,也沒有人敢動。

  田蜜又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剛才這個人說把自己的東西分出去了給別人,自己都不夠用了。這幾個罪魁禍首是借別人的東西用,這意思就是說她們自己的東西也不夠用。內務府分給你們的東西都是有富裕的,雖然是一個娘娘每天應該燒多少碳都有定數,但是考慮到屋子有大小,有些人還有幾個奴才在身邊,更加上女人冬天洗一些小衣服不容易干,也要放在碳盆兒邊兒烤干了,所以每個人分到手的碳都是比內務府規定的要多,為什麼別的宮裡面兒都夠用,你們鹹福宮的人反而不夠用?難道你們不是按人頭分的?」

  田蜜看著面前的端嬪和敬嬪,「像這種分配冬衣木炭,你們是不是也不知道詳情?」

  內務府按著人頭把東西送來,分下去是各宮的主位,內務府田蜜審問過了,沒有克扣,有數次移交用品的冊子為證。只能說,克扣這時是鹹福宮內部發生的。

  看來今天難逃一罪了,兩個人反應不一樣。敬嬪搖頭,端嬪點頭。

  敬嬪說一切都是宮女太監出面分的自己完全不知情,端嬪願意認罪。

  田蜜不由分說的讓人把他們兩個的宮女太監全拉出去在冰天雪地裡面打板子,打完之後直接扔到內務府去,讓內務府從新教導了再分配到其他地方。如果真的有命從內務府裡面再出來,也沒他們什麼好活兒干了,一般都是最髒最累最苦的活兒。

  田蜜沒有耐心了,在這裡隨便找個由頭就能把這幾個人問的啞口無言。棉衣棉服木炭是一方面,放任宮裡面兒的女人在這裡亂鬥又是另外一方面。

  田蜜覺得這裡面能過的很滋潤瀟灑的女人,沒有幾個是好東西。

  所以把花名冊拿了出來,看到那些老實的,根據調查不主動惹事兒的,打散之後分到了貴妃和三妃的宮殿裡。

  那些帶頭欺負了人的幾個女人,田蜜把他們身邊所有的宮女太監抽走,讓他們在這裡自己照顧自己,簡稱自生自滅。

  「端飯倒茶也用不著別人了,畢竟你們如今身上背了一條命,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在這裡清修贖罪吧。」

  像剛才出了風頭的女人,這些人因為作壁上觀,在田蜜看來都是一樣的可惡!把他們身邊的奴才也全部抽走。

  端嬪敬嬪身邊留了剛挨過打的心腹宮女,其他人身邊不再留一個奴才。

  「這個冬天挺冷的,你們晚上輪流起來燒炭,想辦法弄點兒熱水,御膳房會把飯給你們送到門口,但是吃進去的時候可能已經涼了,不過不要緊,碳比較多,你們可以再熱一熱。等到受了苦,受了罪,將來說不定到了閻王爺跟前,你們的罪孽能少一點兒。」

  田蜜出了鹹福宮之後,看了看開著的大門,隨後讓人把門關了起來。

  田蜜又坐的轎子招搖而去,回到了承乾宮。

  惠妃收到消息的時候,帶著自己手下的一幫子人正在打牌,牌桌子上放了不少的金銀首飾。聽了皇貴妃把鹹福宮關了大門,忍不住脫口而出,「這不是把鹹福宮當冷宮了嗎?裡邊兒關的都是一些有罪的嬪妃……好本事啊,這是咱們大清國獨一份兒呀。」

  畢竟從先帝入關到現在,宮裡面兒是沒有冷宮的,裝書的景陽宮是前明的冷宮,沒想到鹹福宮如今也是冷宮了。

  宜妃窩在炕上,「這叫什麼?這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我以為鹹福宮裡邊兒的那幾個刺兒頭能跳起來,把皇貴妃氣得火冒三丈。我也算計好了,她要是在鹹福宮裡邊兒混稀泥,以後大家就能漁翁得利。沒想到她直接把那些看著膽兒小怕事兒和生病的趕了出來分到了不同的地方。那幾個喜歡挑事兒的關到了一起,這叫什麼?這叫養蠱呀!」

  郭貴人搖了搖頭,「這不是養蠱,那些女人都翻身無望,要是有翻身的機會,這才養蠱呢。」

  榮妃聽了擺了擺手,在她看來,這件事兒已經結束了,和自己無關。

  貴妃心想:佟氏毒著呢,我要早點兒想個辦法才行。

  田蜜回到宮裡面兒熱熱的喝了一杯水,整個人窩在炕上,忍不住問旁邊的青魚:「我這麼做也不知道對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敲山震虎,你要是這一次處理的不夠硬,回頭幾位娘娘總能給您找點兒事兒出來。」

  田蜜翻身躺倒,「先別叫我,讓我先躺一會兒。」田蜜這個時候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田蜜要把這件事寫成信讓人交給太皇太後和皇上。

  重新打起精神爬起來的田蜜寫了兩封信,給太皇太後的一封把所有的事件還原了一遍,隨後把自己的處理方式也寫上去,並且請求太皇太後給予一點指點。

  給康熙的這封信就寫的多了一些,田蜜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理。重點寫了一下自己這種自相矛盾的心態,既覺得她們可憐又覺得她們可恨。

  最後又把自己覺得他們可恨的情緒占上風的事情告訴了康熙。

  田蜜不確定自己這麼寫到底會帶來什麼後果,但是田蜜覺得自己是相信康熙的。「他應該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狠毒的女人吧?」田蜜覺得自己是如此的信賴他,也不知道信賴帝王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確的事情。一方面覺得挺對的,一方面覺得不夠理智。

  苦惱的田蜜把信寄了出去。

  而聖駕剛到盛京,盛京作為陪都,設置了奉天府,就比如京城有順天府一樣。奉天府官員在聖駕沒有進城之前組織老農獻上祥瑞,所謂的祥瑞也就是一袋子的玉米紅薯。

  這屬於面子工程,康熙微笑著下了鑾駕,但是對於面子工程,康熙也有自己的龜毛之處。他面帶微笑地拉著老農說了一會兒話,又看了看這個老農的一雙手。這雙手就是干活的時候,手上全是老繭,而且老農說的話也並非是之乎者也,完全是鄉土之音。

  這下康熙才滿意,這種滿意一直到了盛京的皇宮裡,打開了京城送來的信之後才消失不見。

  他忍不住立即提筆寫了一封信給田蜜,「……她人罪行與你何關?勿要自我埋怨。」又在心裡面兒責怪田蜜處置的太輕,「……如此草菅人命,屬實心腸冷硬,此類人留在宮中並非好事,你不必再管,只管圈禁在鹹福宮,後續之事,交於奴僕………」

  表妹就是太心軟,女人都有這樣的毛病。雖然坐擁後宮三千,但是這麼多女人都不算康熙心目當中的自己人。那些生過孩子的,勉強算是自己人。懷了沒生下來,生下來沒養住的也不算是自己人。端嬪和敬嬪,剛好屬於這兩種,鹹福宮的女人他一個都想不起來。人都有親疏遠近,表妹絕對是親人,而康熙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親人受欺負的。


第65章

  寫完之後裝進信封裡面, 康熙想著田蜜會惦記著四阿哥,讓人詢問,「四阿哥在哪裡?讓他寫封信給皇貴妃報平安。」

  前幾天的四阿哥被凍得哆嗦,幸好在馬車裡能圍著被子。如今下了車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哪怕來的時候有准備, 到地方了才發現准備的太少, 這裡太冷了。

  三阿哥給他們出主意, 「聽說最近是十年來最冷的一年, 我讓我的宮女把我被子拆了做成了棉襖。你們也趕快讓奴才這麼做吧,要不然冷的渾身哆嗦就失了威儀。」

  四阿哥也是這麼想的,剛回去就看見謝嬤嬤抱著一個厚棉襖等他,「阿哥爺回來了, 快來試試,這是留守在盛京的佟氏族人送來的, 做的扎實不打眼, 奴才看著大小正合適,您快穿上試試。」

  一個家族大了,並非是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家族的榮光。佟家有些人雖然跟著去了關內,但是沒多久又回來做官。

  這次送衣服來的佟氏族人, 其地位在盛京並不算有多高,也不過是奉天府的一位普通官員罷了。

  這衣服用料特別扎實,厚厚的新棉花蓬松暖和。屋子裡面再燒起火炕,點起炭盆,四阿哥穿上去之後覺得隱隱的有些熱。

  謝嬤嬤趕快伸手摸了摸四阿哥的手,四阿哥已經是個大男孩子了,忍不住把手往後拉,「不冷,您老人家別動手動腳的。」

  「阿哥爺才多大, 奴婢也就是看看您手腳還涼不涼。」謝嬤嬤自認為沒什麼,並且還覺得這件事兒特別好笑。陳公公的徒弟兼干兒子小陳公公就皺了皺眉頭。

  有些話不能當面說,這位小陳公公就袖手站在了旁邊,正巧這個時候御前的人來傳信,說是要讓四阿哥寫一封平安信送到京城去。

  蘇培盛和張起麟這兩個小太監快速鋪紙磨墨去了,小陳公公就提醒謝嬤嬤,「老姐姐,今天可是有些越規矩了。咱們都是做人奴才的,別讓主子煩了才後悔。」

  謝嬤嬤就委屈,小陳公公看她的臉色忍不住提醒她,「咱們共事這麼多年了,我勸老姐姐這幾年多讓主子舒心,畢竟再過幾年家裡面就有女主子了,女主子對咱們這種人阿哥爺心腹向來是敬而遠之,您說是不是?」

  他們不止是阿哥的心腹,也是宮裡娘娘的眼睛,福晉嫁進門自己有人手,對這些人,確實是敬而遠之。

  謝嬤嬤已經聽明白了,到時候要是惹了主子煩心,幾兩銀子打發家去了,往後再想見一面阿哥爺難如登天。不敢盼著有江南曹家那樣的權利,最起碼往後家裡面有個事兒也能求到阿哥爺面前。特別是宮裡面皇貴妃娘娘正在管事兒,看上去還能再管一陣子,內務府的奴才還是要巴結皇貴妃。要是讓皇貴妃娘娘生氣了,那往後家裡面兒可沒什麼好日子過了。

  除了這些功利一點兒的原因,謝嬤嬤陪伴四阿哥很長一段時間了,有一句話放在心裡她不敢說,伺候了這麼多年,跟照顧一個兒子也差不多,這麼常的時間看著他從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小娃娃長到如今已經快成一個大人了,也不想到最後連面都見不到。

  她嘆口氣,「多謝了。」

  屋子裡面四阿哥已經飛快的寫了四五張紙了,路上見到的和來了奉天之後經歷的通通寫了上去。

  謝嬤嬤端著一碗兒熱滾滾的牛乳送進來,「阿哥爺,先喝點暖暖身子吧。」

  四阿哥不想喝,喝這個被兄弟們嘲笑自己還沒斷奶,但是這是額娘吩咐的,他皺著眉頭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因為衣服太厚,到現在發現胳膊居然彎不了。又把這一件覺得很可樂的事兒寫在了信上。

  隨後的幾天,這一些小家伙都陪著太皇太後在盛京的舊宮裡亂轉。

  太皇太後見到這些熟悉的建築,忍不住回憶起當年,末了發現小輩聽的一臉懵逼,就忍不住感慨,「人老了,說話絮絮叨叨的。」

  身後跟了一群重孫子,想到當初自己嫁過來的時候,和姑姑相伴在一起,沒過多久姐姐也來了。但是科爾沁嫁到這裡的血脈,也只有玄燁福全常寧這三支存留下來。

  比起當初那些爭得你死我活的女人,太皇太後覺得這輩子自己也值了。她扶著蘇麻喇姑的手,「我算得上是這宮殿裡最後的贏家了。以前的那些人沒有幾個還活著了,這些人裡面也只有我的後代活的是最好的,這都夠了。」

  說到這裡忍不住潸然淚下,蘇麻喇姑看著有些不妥當。畢竟她覺得老太太的話裡面有些不太吉利。

  然而老太太自己沒覺得,反而興致勃勃的在這裡游覽了一圈兒,晚上吃飯的時候也沒見少吃,帶著小輩其樂融融地准備過年。蘇麻喇姑觀察了幾天也就放心了。

  但是太皇太後似乎是有預感,有一天康熙去請安的時候,身後還帶了兩個兄弟,分別是前一段時間到處挖地道埋銀子藏兵器的福全,和病歪歪的常寧。

  老太太看見三個孫子,先關心了年紀最小的常寧,看見這個孫子的身體不好,自己發愁的恨不得替他生病,又安慰了子嗣不豐的福全。她本來特別好的心情看到這三個孫子的現狀之後,又覺得不夠好了。

  等到把其他兩個孫子打發走了,老太太抓住康熙的手,「今日說這話你不要多想,是我心裡面兒早就想說的了。我活到這個歲數,經歷了這麼多,從草原到盛京又到京城。該吃的苦吃過了,該受的罪也受了,該享的福也享受了。自從嫁到你們家,也哭過也笑過,也發愁過,也覺得回天無力過。這一輩子說起來比他人過的要好的多,所以長生天要是召喚我回去,我心裡面兒是樂意的。 」

  聽到老祖母說這樣的話,哪怕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康熙忍不住潸然淚下。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背,「別哭,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你又是一國之君。自古以來,哪有長生不老的人呀?我早晚就有這一天。所以趁著我如今還能走動,我就到處看看,趁著我還能吃,我就多吃一點兒。趁著我還能說話,我這會兒還清醒著,我就跟你交代交代我往後的事情。」

  這就有幾分交代遺言的味道了,康熙心中悲愴,年紀還小的時候沒了爹,緊接著又沒了娘,和老祖母相依為命到現在,難不成老祖母也要棄自己而去?

  「一直以來,卑不動尊。太宗皇帝下葬的時候咱們還在盛京,你阿瑪下葬的時候咱們已經入關了。所以,到時候我就葬在你阿瑪身邊,不必再動太宗皇帝的陵寢了。」

  康熙擦了擦眼淚,「孫兒日後自當侍奉在您和阿瑪身邊。」

  太皇太後伸手拍了拍他,「生死不可怕,我孫兒比他父祖都英明,將來見到祖宗,也能毫無愧色地立於祖宗跟前。」老太太頗有一些語重心長,「在長生天的懷抱裡才能獲得安詳,所有人別管是誰,血脈無論多麼尊貴,到最後終要回歸於長生天的回抱,所以不必效仿以前的那些皇帝求丹問藥,從容赴死也是帝王的骨氣。」

  「孫兒聽您的吩咐。」

  「我以前的那些東西都留著,跟著太宗皇帝,跟著你阿瑪,又跟著你過了這麼多年,攢下了不少好東西,前些日子我讓蘇麻喇姑都分了分,我要是回歸了長生天的懷抱,你讓人看著把這些東西交給該給的人。我活到這個年紀,比同輩的其他人活的都久,已經能笑傲大部分人了,如果這個時候死去,你千萬不要難受,我這已經算是喜喪了。」

  太皇太後一生一共有三個女兒和一個兒子,長女和最小的女兒已經去世,兒子也早早的沒了,只剩下嫁到巴林部落的女兒阿圖公主還活著。

  康熙聽見老祖母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帶著不祥,心裡面就想著請阿圖回京城來伺候老祖母。

  「關外風沙大,姑母也上了年歲了,不如就住到京城,既能給您老人家請安,又能在京城調養身子。」

  老太太聽了之後搖了搖頭,「不必,她有一大家子人呢,為了我讓她舍棄一大家子來回奔波也不是什麼好事兒。我還是跟著你吧,讓你後宮的嬪妃伺候我,」說到這裡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太太笑起來的時候特別慈祥,他把手放到康熙的腦門上,「是不是心疼你那些美人,不願意讓她們到我老婆子跟前來?」

  「看您說的什麼話?能伺候您是她們的福氣。」康熙也配合的笑了起來,又哄著老太太說了一會兒話,看著她躺下之後康熙退出了寢宮在外邊兒,把整個臉都板了下來。

  盡管太醫信誓旦旦的說老太太的身體還好著呢,但是康熙心裡面有著一個模模糊糊的想法,老祖母或許要真的離開自己了。

  到了晚上,康熙擺了一桌酒,把兄弟叫了過來。常寧來到之後,剛坐下就開始咳嗽,太監在後面拍著他的背,常寧用一塊兒手絹捂住自己的口鼻,咳嗽起來頗為痛苦。

  福全看了之後,忍不住和康熙對視了一眼,康熙讓人扶著常寧回去休息,讓人仔細照顧。

  為了安慰自己和康熙,福全把酒壺拿起來先給康熙倒了一杯,「常寧可能是受不了關外的天氣,所以這幾天病了,過幾天回到京城就好了。」

  康熙也只能點了點頭,兩個人各捏了一只酒杯,說起太皇太後的事情。

  福全也聽著有點不祥,「要不然咱們先把這件事兒悄悄的預備起來,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康熙理智上覺得哥哥這話說的挺對的,但是感情上有些接受不了,他是一個理智比感情強大的人,把杯子當中的酒喝下去之後點了點頭。「行,朕這就寫信給皇貴妃,讓內務府預備起來。」

  兩個人散了之後,康熙連夜寫信,寫了厚厚的一沓子裝進信封裡,讓人用最快的速度給皇貴妃送過去。

  而四阿哥他們這一群小兄弟也已經感受到了舊宮裡面兒的氣氛似乎不太好。哪怕馬上就要過年,各處裝點的喜氣洋洋,不管是康熙還是裕親王或者是恭親王臉上都沒有一點兒笑容,但是他們敏銳的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其他人都自動的把脖子縮起來,不敢在這裡惹出一點兒的事兒。

  新的一年就在這樣的氣氛裡來了,在他們兄弟心目當中,或許沒有多少時光的老太太這個時候給人的感覺還是老當益壯,她坐在盛京不太高大雄偉的宮殿裡,看著滿堂兒孫,瞧了瞧坐在一邊兒的太子。

  「再過幾年,太子就要娶媳婦了。一想起這個我就高興。」

  太子站起來強裝鎮定,但是能看得出來小少年已經開始羞澀了。老太太忍不住逗他,「放心,給你媳婦兒的東西,老婆子我已經准備好了,到時候虧不了你們倆。」

  康熙心中一動,「不如您再替他操一回心,給他選一個可心的太子妃。」

  老太太擺了擺手,「這種事兒別來找我老婆子,這種事兒要讓他自己說,他覺得可心,人家姑娘還好,能當得起母儀天下,就是咱們家的媳婦兒。」

  然後就有大阿哥在一邊敬酒,老太太端著杯子高高興興的喝了一杯,這個話題就翻過去不再聊了。

  康熙心目中那種不祥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喝酒的時候忽然對上哥哥福全的眼神兒,兩兄弟心裡面兒都已經有了預料。

  康熙的心裡嘆了口氣。

  因為皇上不在宮裡。今年的年過的十分沒有年味兒。

  大年三十那天貼了春聯之後,大家互相拜訪了一圈,沒說幾句話都散了。田蜜回去之後還和青魚吐槽,「皇上都不在這裡,打扮的爭奇鬥艷給誰看呀?」

  當天田蜜就收到了從東北快馬加鞭送過來的消息。皇上親筆,厚厚的一疊子,田蜜心想這是什麼事兒?不是已經把銀子送過去了嗎?難道又出其他事兒了?

  把信拿在手裡,田蜜翻來覆去的檢查了一下信封,後來想著如果是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薄薄的一兩張才是。寫這麼多可能是家事。

  把信打開了之後田蜜驚訝的差點坐起來,這篇信從頭到尾都是心情激動之下的肺腑之言。

  康熙皇帝從八歲的時候回憶起和老祖母相依為命,一直到現在對自己的教育。這裡面不乏有幾處感人之處,田蜜讀著信就忍不住淚水流了下來。信的後半截要著重強調內務府務快行動起來,裡面雖沒有明說,田蜜能想像的出來,老太太恐怕有些不好了。

  大過年的收到這樣的信,田蜜也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但是田蜜因為不知道老太太究竟如何了,讓太監通知內務府的總管明天進宮。

  大年初一,雖然外邊兒的大臣不進宮朝拜,各個王府的福晉和一些郡主格格都要進宮拜見。在這些女眷還沒有進來之前,田蜜見到了兩位內務府大臣。

  「有一件要緊的事兒你們要現在去辦,那些掙錢的門路也不能放松,其他地方更不能松一下手。」

  這兩個大臣聽了之後就知道馬上要發生的這件事兒可能就是花錢的大事兒了。

  田蜜深吸了一口氣,「皇上寫了親筆信回來,讓內務府早點兒預備下來。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可能有些不太好了。」

  這確實是大事兒,其中有一個內務府大臣說內務府裡面兒早就為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備下了棺槨。

  棺材,白布這些都是小事兒。重點兒是,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的陵寢在什麼地方?難道他老人家要葬回盛京?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田蜜作為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喪事這樣大事的人知道自己沒有得到最關鍵的信息。

  「這些先別管,你們只需要把東西找好,把人找好就行了。等到時候用了,必須是拿的出來。」

  內務府的人敢在其他事情上怠慢,這種生死大事真的是不敢怠慢的。

  他們兩個退下去之後,田蜜才等來了女眷。經過一天的敷衍之後,田蜜總算是頂著全套首飾回來了。

  回來之後就變得心不寧靜,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在見證歷史。畢竟太皇太後在後世有一個鼎鼎大名的封號「孝莊文皇後」,自己也算是見證歷史了吧。

  這個讓自己向來小心對待的老太太,說不定真的要去世了。田蜜這會兒心情就變得不可捉摸了起來。很早的時候田蜜很怕被老太太找自己的麻煩,可是相處了一段時間之後,又發現老太太其實人不錯,而且這老太太也有自知之明,宮裡面的事兒很少管。她自己躲在慈寧宮裡自得其樂。

  每次出手干預也完全是因為她孫子請她老人家出山。田蜜就忍不住遙想以後,假如說四阿哥真的像歷史上那樣,做了十三年皇帝,那麼自己能不能活到乾隆朝,能不能像今日的老太太這樣,樂滋滋的不為家裡面的事兒操心。

  想到這裡田蜜才發現自己原來已經把這裡當成家了,並非是一個避難的港灣,更不是自己從佟姐姐那裡得來的饋贈。

  田蜜告訴身邊的青魚,「你跟外邊說,就說我這一段時間要去菩薩跟前,有什麼事兒放到下午再說。」

  田蜜誠心誠意的給這個老太太祈禱讓她多活一段時間。於是從大年初二開始,田蜜每天在佛堂裡面兒跪經半天。比田蜜更虔誠的人就是康熙兄弟三個。

  不管是督促太醫還是用上了玄學,三個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老太太的精神卻一天比一天短了。

  從大年初二開始,老太太就覺得有些累,經常坐著坐著睡著了。等到初十不知道是晚上沒有照顧好,還是早晚溜圈兒的時候見了風,老太太就開始打噴嚏,咳嗽,發熱。

  等到過了正月十五,這個年算是過完了,老太太的病算是好了一些,但是精神卻不濟了。一天當中睡覺的時候越來越多,老太太已經有了預感。

  所以顧不得路上的冰還沒有化,老太太就催康熙早點兒回去吧。

  康熙也有這個意思,剛快讓人准備車架。一路護送著老太太回京城,但是走到了半路,老太太就開始整天昏睡,康熙只好讓人快馬加鞭地通知她的女兒阿圖公主趕快回來。

  阿圖一路騎著馬帶著蒙古人從巴林部落直接插到了隊伍當中。這個時候已經快到京城了,氣溫越來越高,老太太糊塗的時間越來越長。任誰都能看得出來,老太太快不行了。

  而田蜜也得到了康熙的准確回復,要在先帝的陵墓旁邊兒給太皇太後准備萬年福地。

  因為催的特別急,工部官員帶著內務府准備的所有東西立即去了先帝陵寢附近,選好位置之後就開始動工。

  老太太生病的事情也瞞不住了,宮裡面的人都知道了,紛紛開始抄經許願。聖駕不停的一路來到了京城直接進入宮中,把老太太抬到慈寧宮之後,她老人家才一口氣喘了出來,睜開眼睛看了看圍在身邊的兒孫們。

  看到周圍熟悉的擺設,讓人家的心情還比較不錯,「又回來啦!回來了我就安心了。」

  最後在她的女兒阿圖的照顧下,喝了半碗粥躺下去睡覺了。

  宮中的妃子再加上宮外的福晉,都要開始排班伺候。

  田蜜和常寧的福晉排在一起,她們兩個,身體不好的田蜜和需要晚上回去照顧常寧的恭親王福晉在白天伺候。所謂的伺候也不過是把宮女熬好的藥端過來,喂給老太太。在老太太清醒的時候陪著說話。

  因為時間的推移,田蜜能聞到老太太身上傳出來的腐敗味道,有了這股味道之後,阿圖找了個地方哭了出來。

  這是身體徹底垮了,已經到了回天無力的地步了。

  康熙這一段時間也沒有招幸後宮嬪妃,有事兒去前朝沒事兒跑到慈寧宮裡面,連田蜜的承乾宮都沒有再去過了。

  這一天康熙臉色難看的把田蜜叫了出來,「讓內務府准備的東西准備好了嗎?」

  田蜜點了點頭,「都准備好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兒,你派幾個心腹,不要告訴他們實情,就讓他們用最快的速度去五台山接一個人。」

  田蜜驚訝的看著康熙,難不成你們演戲演上癮了,明明知道五台山那個出家人是子虛烏有之事,怎麼還?

  「唱戲要唱全套,簡王雅布上一次動手漏了幾個大魚,而且帶隊的那個太監也死了,如今這個消息已經被他們認定是真的了,咱們這個時候不配合,他們豈不是懷疑?」

  田蜜擔心自己派出去做幾個心腹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但是康熙的命令又不能不執行,田蜜愁眉苦臉的回到了承乾宮,找來陳公公商量。

  沒想到這老太監願意親自走一趟,「這本就是假事,交給其他的小崽子,他們必定會漏了餡兒。奴才年紀小的時候,跟著師傅伺候過先帝。簡王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西貝貨,未必能有帝王威儀。奴才跟著去提點著,這件事兒保准能把八分做成十分。」

  田蜜不想讓他過去,但是覺得陳公公這話說的對。找到了康熙,康熙聽說之後連連點頭。

  於是田蜜在夜裡靜悄悄的看著陳公公在院子裡面磕了一個頭出去了。

  宮裡的老太太也快熬不住了,在陳公公走了十多天之後,老太太忽然清醒了過來,這一天正是下午,田蜜和恭親王福晉正坐在凳子上小聲說話。

  看到老太太醒了過來,能自己支撐著身體坐起來,阿圖公主歡喜無限的趕快去扶著她,嘴裡嚷嚷著等會兒讓她多吃一點兒,轉頭就讓人趕快去把皇帝和王爺他們請過來。

  阿圖是一個有生活經驗的人,她已經看出來了,老太太這個時候油盡燈枯,到了回光返照的時候。

  慈寧宮小廚房裡端上來了一些容易消化的東西,田蜜和恭親王的福晉趕快捧著遞了過去。

  阿圖坐在床邊上一勺一勺的喂給老太太吃,又說了不少笑話逗她開懷大笑。康熙這個時候已經從外邊跑了進來,在庭院裡的時候趕快放輕松腳步。深呼吸了幾下平緩了自己的呼吸,裝作十分輕松愜意的樣子來到了老太太的寢宮裡。

  正在讀書的那些阿哥們也被送了過來,兒孫們濟濟一堂,老太太十分高興,伸手把太子拉到身邊,拍著他的手,雖沒有說話但是其中的期盼之意表現的明明白白。

  宮外的那些阿哥,再加上宮內的這些,十幾個男孩子挨個上前磕頭,緊接著又是宮裡宮外的這些小格格們。

  到了晚上天黑之後,老太太的眼皮有些沉重。有些話到了不得不說的時候了,她把康熙兄弟三人叫到跟前挨個囑咐了一通。

  交代常寧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交代福全多照顧弟弟們,交代康熙要以國事為重。隨後在兒孫的環繞當中老太太閉上眼睛,宮裡宮外頓時哭聲一片。

  京城裡面環繞著喪鐘的聲音,就在鐘聲當中有一輛馬車,上面鮮血淋漓,後面還跟著一群隱藏在黑暗裡的尾巴,有人從馬車裡面拋出一面令牌到城牆上,「開城門!」

  在外邊那群人眾目睽睽之下,城門開了,九門提督跑出來,在門洞裡大禮叩拜。

  整個紫禁城裡面全白了,田蜜這個時候要代行皇後之職,帶著內外命婦哭喪。

  剛哭了三天,田蜜就覺得自己的身體受不了了,整個人的臉色變得蠟黃蠟黃的,但是無論如何還要堅持下去,畢竟這個葬禮剛剛開始。

  就在田蜜在休息的空隙裡,轉頭突然發現陳公公就站在自己身後。兩個人都沒說話,田蜜只要知道他平安回來就行了,畢竟這個沉默寡言的老太監在自己動搖的時候總能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陳公公仍然是沉默寡言的站在這裡。

  田蜜這裡如果說是很辛苦,那麼康熙就是不怕辛苦的那個人。他不僅因為老太太去世的事情不去上朝了,而且要堅持按照古禮守孝。他要在靈堂旁邊兒搭一個草棚,吃住都在草棚裡邊兒。

  這個事兒所有人都反對,要是他的身體再出了什麼事兒,滿宮的嬪妃都能哭死。裕親王和恭親王也不同意,只有大阿哥在旁邊躍躍欲試,嚷嚷著自己願意陪著皇阿瑪在這裡守著。

  這讓康熙對他的印像稍微好了一點,但是作為伯父的裕親王卻覺得這個大侄兒在這裡搗亂。

  就算是兄弟嬪妃包括子女在一邊勸,康熙仍然是不願意動搖自己的決心。還真讓人在靈堂旁邊搭了一個小草房,他的那些兒子們,從太子往下大家看了之後臉都是綠的。田蜜聽說了之後心裡邊兒想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趕快給四阿哥准備東西,讓他跟他爹一塊兒躺在小草棚裡守孝。

  好歹最後各大臣跪著苦苦勸諫,其中有一些文采飛揚的人寫了不少文章,當時捧著讀了出來。從各種各樣的方面論述說他這樣做,對不起自己,對不起祖宗,更對不起天下黎民百姓。

  這個小草棚搭出來之後並沒有拆了,但是康熙也答應先不這麼做。這讓滿宮娘娘們松了一口氣。特別是有兒子的這些,更是覺得輕松了不少,但是松氣的時候還不能讓人家看見。

  這其中的酸爽滋味可能沒幾個人能體會,田蜜也發現了,真正傷心的沒幾個人,除了太皇太後的女兒阿圖和太後,皇帝兄弟,大家傷心都是浮於表面。

  因為演技特別高,擔心皇上知道大家哭孝的時候不誠心,所以每個人哭的時候都是真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起不了身兒,哭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棺材上跟著太皇太後一塊兒走。

  沒過多久,蒙古的人來了,科爾沁人是京城外邊兒一路哭到靈前,這種表現讓康熙的臉上好看了不少。

  太皇太後的余威還能讓科爾沁在蒙古草原上橫行霸道幾年,但是留給他們的時間也不久了。科爾沁雖然有太後在宮裡,但是太後的表現完全是比不上太皇太後。

  所以科爾沁部落來的人特別著急,來這裡幾天之後就在私下裡送禮,想要結交京城的權貴。

  雖然康熙這個時候悲痛欲絕,但是對京城仍在掌握之中,因為科爾沁的人在葬禮上的表現,康熙對他們本來是高看一眼,卻因為他們私下裡邊兒的動作氣的砸了杯子。

  越想越為太皇太後不值,聽到這些人私下結交權貴的訴求無非是還想送貴女入宮。康熙直接傳給田蜜,「以後凡是選秀直接把科爾沁的人刷下去。」

  一開始田蜜並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科爾沁的人惹了康熙如此動怒?後來聽青魚說科爾沁草原上的人給佟家送了不少厚禮要結交自己。

  「咱們家的老爺和幾位爺雖然平時做事兒不靠譜。但是這件事上確實態度很堅決,第一次的時候沒收禮,後來再上門兒沒讓人家進門啊。」

  青魚的口氣是很輕松的,如果仔細的品一品,田蜜能從裡面兒感覺出一點兒欣慰,想來青魚也覺得這一群老少爺們兒們終於不闖禍了,多少算是干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事實上卻是鄂倫岱這混蛋玩意兒看不上科爾沁的人。在他看來,皇帝是我們佟家的外甥,老子真正的表兄弟。結果因為你們家橫插了一腳,禮法上變成了你們的外甥,你們的表兄弟。

  當年太皇太後還活著的時候這事兒也就罷了,如今老太太已經沒了,你們還想來我們面前耀武揚威嗎?

  佟國維被這個侄兒的思路氣的吐血,去年秋季的時候皇貴妃過生日,佟家的老少爺們兒高高興興的帶著全家的女眷去祝壽。結果佟國維這麼大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屏風前面聽女兒訓斥。

  當時的佟國維非常委屈,小崽子們打架把人家推打斷這件事兒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都已經辦成了,我知道後皇上都已經知道了。

  當時鄂倫岱一梗脖子,「奴才憤怒之下沒想那麼多。」

  他天不怕地不怕,還是佟家的族長,沒錯,他爹死了,他作為嫡長子,就是家族的族長。

  佟國維還記得當初自己站著,兒子侄子跪著,屏風後面的女兒和屏風前的侄子隔著屏風對著咆哮的事兒,也記得當時皇上對佟家的人來回掃視,總之讓人不舒服就是了。

  難不成真的像皇上說的那樣,佟家的靈氣全到女孩兒身上了?

  佟國維只能把這幾個侄兒和兒子扒了一下。鄂倫岱混,誇岱憨,科隆多如今看著還好,可能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看他的時候有一種刺蝟看自己兒子不帶刺的感覺。至於剩下的那幾個,自己的大兒子和二兒子都是庶子,鄂倫岱兄弟兩好歹還混蛋一些,他們倆別說混蛋了,連法海都比不上。

  佟國維從宮裡哭孝回來覺得渾身難受,有一種家族後繼無人的感覺。

  兒子侄子不當用,他趕快把孫子們和侄孫們扒啦了一遍。遠的不說,單看這幾個孩子讀書沒靈氣,練武又不舍得用力氣。難不成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就在他頭疼的時候,科爾沁的使者又找上門了。佟國維更不敢讓他們進門了,鄂倫岱那混蛋是族長,族長不同意的事情,其他人也不能有反對意見。所以佟國維直接說自己不在家,連門都沒讓人家進。

  因為鄂倫岱這一通混蛋操作,讓康熙對這幾個表兄弟還是有一些好感的。心裡邊兒覺得他們進吃了虧受了罪後還是不願意長一個心眼兒,在他眼裡就是純臣。為了更好的庇護他們,也為了讓科爾沁知道點兒顏色,康熙在葬禮上直接稱呼佟國維為舅舅。

  以前只是私下裡面叫一叫,現在拿出來公開說,立即引起了朝野裡面的議論。

  連帶的這些蒙古血統的後宮嬪妃和來哭喪的蒙古各部落福晉,看田蜜的時候,眼神就有點兒不一樣。田蜜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這個時候她正在想辦法讓自己在整個葬禮過程中輕松一點兒。

  田蜜起到表率作用,該哭的時候要哭,該拜的時候要帶領著內外命婦朝拜。

  每天光是磕頭就磕的自己暈暈乎乎的,支撐了二十多天,田蜜整個人已經瘦了幾斤,臉色特別不好看。

  四阿哥就心疼田蜜,就算是心疼也沒辦法,田蜜被那麼多人盯著,連跪下去的時候都不能偷懶。

  所以在晚上母子兩個私下相處的時候,田蜜就忍不住跟兒子說:「享了那麼多福,總要有受罪的時候,而且我現在受的這一份罪是他們想受都受不了的。你要是不信你去打聽打聽,你看看宜妃她們願不願意替我帶領命婦們給老祖宗哭靈。」

  「就算是這樣,您這一段時間瘦的也太多了,而且您這一段時間吃的又少……」

  田蜜摸了摸他的小臉兒,「放心吧,額娘都已經熬了一半日子了,還剩下一半兒。你只要把自己照顧好就行,你想想看,額娘這幾天既然要操心宮裡面的事情,還要操心你們的事情,更要操心葬禮的事情。你要是好好的,額娘都不□□了。」

  四阿哥從一件盛大的葬禮上或許對死亡有了那麼一點畏懼。他忍不住拉著田蜜的手,「額娘,兒子盼著您長命百歲。」

  並且在心裡面悄悄的想,哪怕自己走在額娘前面,自己也要養一個孝順的兒子,額娘長壽,百年之後也要讓額娘享受到兒孫的供奉。

  四阿哥想的比較多,如果將來太子登基做了皇上。而額娘仍然是一個皇貴妃,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額娘接出來在宮外奉養。如果太子登基的話,說不定皇阿瑪已經駕崩了。四阿哥的心裡面又特別難受,盡管皇阿瑪比較偏心,盡管有的時候又很嚴厲。但是做皇帝的兒子和做皇帝的兄弟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四阿哥對於他的父親仍然存著敬畏和依賴。

  田蜜這幾天太累了,和兒子說了幾句話,在四阿哥胡思亂想的時候已經睡著了,身體仍然是坐著,但是頭已經歪在了一邊。

  宮女們趕快上前扶著她,田蜜知道青魚在身邊,放心的依靠在青魚身上,交代青魚,「這幾天多盯著點兒阿哥,別使他受了委屈,皇上身邊兒……」

  田蜜的話沒說完,人已經睡著了,四阿哥看到這個樣子之後退出來,心裡面期盼著這場葬禮趕快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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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經過了一個多月, 陵墓附近也安排好了,太皇太後的梓宮要移出宮中了。

  出生在草原上,生活在白山黑水,最後卻葬在了平原。這個在歷史書上絕對會留下濃墨重彩的一個女人結束了她傳奇的一生。

  她的威望還沒散去, 她的孫子還在悲傷之中。但是田蜜卻倒下, 太醫看了之後說這是累的了。

  這個葬禮從春天開始, 到了春天過去之後才結束, 眼看著天氣就要熱了起來,所以康熙決定帶著全家人到園子裡面去避暑。

  這裡面也有讓田蜜好好調養一番的意思。今年因為太皇太後去世,為了安撫蒙古各部落,木蘭塞外的秋狩還是要進行的。到時候田蜜也是必須要隨同參加的, 再加上老太太已經不在了,田蜜要把內外所有的事情一把抓。

  田蜜坐在馬車上暈暈乎乎的來到園子裡, 剛到了凝春堂, 陳公公就臉色凝重的來找她,「娘娘,今天出宮的時候,奴才從那些人群裡面看到了幾張熟悉的臉。」

  田蜜一開始的時候沒有發覺, 「難不成是你的老鄉或者是你親戚?」

  他搖了搖頭,「奴才年紀小的時候就進宮了,根本不記得自己家鄉何處還有什麼親人。奴才說的是前不久去了一趟五台山,認識了幾個人。」

  田蜜聽出來了,這是有反清復明的人摸進京城了,就趕快讓人去把康熙請回來,如果那邊太忙,就把這個消息慢慢的告訴康熙。

  因為前段時間積累的事情太多,康熙這一段時間加班加點兒的處理積壓的奏折, 聽了這個消息之後並沒有回來,而是讓人把陳公公叫到了清溪書屋。

  到了下午,陳公公回來之後告訴田蜜,他還要再去一趟五台山,把某個人要送回去。

  田蜜不知道這麼做到底意義何在?但還是囑咐陳公公路上小心一些。

  偏偏這個時候四阿哥就在田蜜跟前,聽到田蜜和陳公公這雲裡霧裡的談話,有些摸不到頭腦。隨後拉著田蜜詢問,「額娘,陳公公要去哪裡?」

  「你皇阿瑪讓他去辦點兒事兒,過幾天就回來了。」

  「辦什麼事兒要去五台山呀?」

  「那邊兒有一座清涼寺,裡面的香特別好,你皇阿瑪讓他帶回來一點兒。」

  「皇阿瑪也禮佛嗎?」

  「又不是為了禮佛才點香,點香是一種很風雅的事情。你比如說焚香彈琴,焚香作畫,焚香驅蟲……總之是一種很風雅的事情,好香值得從遠處帶過來。」

  四阿哥當然知道這是借口,他的年紀不小了,雖然心裡特別好奇,也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但是他早就知道有些事該知道,有些事不該知道。

  四阿哥只能轉頭看了看陳公公離開的方向,就感覺心裡面兒跟抱了一個貓似的,有一種百爪撓心的感覺。

  但是目前有一件事兒比探究這些秘密更重要,那就是田蜜病了,四阿哥要在一邊侍奉。

  四阿哥端著藥,「額娘喝吧,這會兒已經不熱了。」

  田蜜不敢說自己久病成醫絕對是久病成傷,因為久病,所以自己的味覺全部被破壞掉了。每天九大碗藥喝下去就跟喝水一樣,田蜜如今對這種苦味兒已經習慣了,面不改色地端起藥喝下去,隨後安慰四阿哥,「看看,都已經喝完了。放心吧,過幾天額娘的病就好了。」

  四阿哥這才放心了下來,而且田蜜如今已經坐起身兒來了,比前幾天躺在床上動不了的樣子有了很明顯的好轉。

  「您快點好起來,到時候您就能給兒子選一個媳婦兒了。」

  難得四阿哥主動把這件事提起來,以前田蜜拿這件事兒開他的玩笑,他總是忍不住耳朵紅臉也紅。如今為了讓田蜜高興,自曝其短的把娶媳婦的話講出來,為的還是讓田蜜能哈哈大笑。

  田蜜果然高興,「要是你娶媳婦兒,我就是病的起不來了也要爬起來給你操持。」隨後田蜜嘆口氣,因為太皇太後突然離世,原定好在過年之後就能結婚的大阿哥只能把婚期往後推了一年。

  想討康熙高興的大阿哥本來還想把婚姻大事往後推幾年呢,可是沒想到康熙皇帝當時就說,「你又不是太子,沒必要。」換句話說,你沒這個資格別醜人多作怪了。就這一句話,讓他整個人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因為這件事兒四阿哥對他大哥沒有什麼好印像,忍不住撇了撇嘴。「他倒是挺會上杆子,他只說把自己的婚期往後推幾年,他又沒說不娶側福晉。」

  田蜜恍然大悟,在這個社會只要不把正房娘子娶進門兒就不算結婚。哪怕大阿哥有了很多個小老婆,養了一窩小孩子,照樣不算已婚人士。

  用四阿哥的話說:「其人心思深沉,不擇手段,其罪當誅。」

  在暢春園沒住多久,京城變得熱了起來,早上晚上的時候還有人在外邊兒走動。到了中午園子裡都沒有了人煙。

  康熙又不想在這裡待著了,他打算出發找一個避暑勝地躲過這個夏天再說。

  田蜜必定是他要帶走的人,用康熙的話來說,表妹的身體在極冷極熱的天氣裡不利於養病。

  他瞄上的地方是避暑勝地之一的雞公山。

  雞公山在河南府,而田蜜上輩子讀大學的時候,曾在那片地方奮鬥了四年。所以田蜜有一口很地道的方言,當初學方言的原因這僅僅是田蜜只是想給自己找一個出處。

  畢竟上大學的時候,第一個晚上同宿舍的室友們自我介紹,都說我來自某某個地方。當是自卑至極的田蜜不敢跟人家說自己來自一個小鄉鎮上的福利院。

  畢竟長到八歲,福利院關門了。上中二的時候,第二家福利院因為修高速路,也關閉了,十六歲的時候,田蜜又搬家了。十八歲上大學,在第四家福利院拿到了貧困證明,申請了助學貸款,因為城市化進程,聽說最後收留自己的這家福利院又關閉了。

  當時沒概念,等到人家問田蜜「你是哪裡人啊?」

  田蜜反應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哪裡人都不是。於是田蜜在別人拼命考普通話證的時候,努力學當地的方言,曾經在學校食堂打工的她,和那些洗碗擇菜的阿姨打成一片。

  她的方言是經過食堂所有阿姨們承認的。至今為止她都能自豪的說,我來自某個地方,還能秀一段當地的方言上人相信。哪怕是假的,她也樂此不疲。

  來到雞公山,田蜜跟著宮女一塊在山中亂轉,這裡確實是一處避暑聖地,山中清涼,田蜜在這裡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一改平是氣喘吁吁的模樣,帶著宮女們在山中爬山涉水。

  不管什麼景致,看到有好玩的可以玩兒的都會隨時停下,短短的幾天,就把皮膚曬得粗糙了一些。田蜜發現之後,只能用物理辦法來抵御陽光。

  那就是給自己弄了一頂草帽,當天被康熙笑話了一通,「滿身綾羅一只草帽,敢問夫人是貴是貧?」

  「不是貴人也不是嬪,是皇貴妃。」田蜜頂著草帽,對著銅鏡看了看,「我准備下午帶著她們去北邊兒山腰的溪水裡釣魚,看來還要准備一身破舊衣服才行。」

  康熙聽了之後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要真的是山間村婦,那是挽褲腿兒不穿鞋在溪水裡面來回走。表妹穿上舊衣服也不像農婦,氣質已經養成,深入骨髓之中,養尊處優慣了的,不可能與農婦打成一片。

  考慮到一整座山上下戒嚴,也沒有那種不長眼的衝撞了表妹,她想玩兒就隨她去吧,只要她高興,想干什麼就干什麼。

  想到這裡,忍不住悄悄囑咐田蜜,「你要是釣了魚,讓人給你熬一鍋魚湯,喝了再回來。」

  田蜜忍不住眼睛睜大了,因為這一段時間在守孝,吃不了什麼葷腥,再加上她的身體本來不好,佟國綱去世的時候,田蜜就開始吃素,還沒結束就遇見了太皇太後的喪事,兩年沒吃過葷腥了,田蜜確實看見肉眼中冒煙。晚上都在做夢去路邊攤上吃肉串,哪怕是特別特別想吃,田蜜也知道有時候不能因為一口吃的就陷入腹背受敵的狀態。

  而今天表哥說這樣的話,讓田蜜真的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看田蜜這個表現,康熙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就把田蜜摟到懷裡。「山上本來就是人煙稀少,雖然咱們帶過來的兵丁夠多,但是未必能巡邏到你那裡。你這身子骨要是再不補補,往後就難好起來了,等一會兒朕告訴黃海,讓他叮囑巡邏到你那裡錯開時間。不會有人逮著你的,記得吃完之後讓太監把骨頭給處理了。假如被發現了,你只管把偷吃的事兒推到太監身上,以後有朕呢,朕把事兒給你抹平了,放大膽盡管吃。」

  田蜜十動然拒,「算了,這種事兒我干不出來,再說了,我這本事未必能抓到魚。你還是別讓他們留一個口子在山上,要不然會有人摸上來的怎麼辦?聖駕安危最要緊。」

  康熙想了想,確實是不能拿安全開玩笑,「那就讓誇岱去巡邏,你要是逮住魚,他說不定還能幫你把魚鱗扒掉呢?你要是逮不住,他絕對能下河替你撈,別怕去吧。」

  田蜜還是要了搖頭,別為了自己這一時口腹之欲,將來留下一個污點。要是兩個人撕破臉的時候,這就是罪行。田蜜相信自己將來不會和他撕破臉,但是像這種明顯的東西千萬不能留下。

  謹慎一點兒好,謹慎一點兒不容易陰溝翻船。

  康熙不知道田蜜得心裡打算,他只是覺得表妹擔心不夠虔誠惹得祖宗生氣。「放心,朕讓你去吃,老祖宗也不會怪罪你的。比起那虛頭巴腦的東西,還是你的身子骨要緊。記得多喝點兒魚湯,魚湯最滋補。」

  到底是抵不住人家的好意,田蜜出來的時候,隨行的宮女包袱裡面兒就背了一個小鐵鍋,還有幾小包的佐料。田蜜在路上還在想:到時候隨便在山上撿點兒柴,用幾塊石頭把鍋架起來就能煮一鍋魚湯了。

  但問題隨之而來,這些宮女裡面兒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特別差。爬山的時候崴腳的事兒經常發生,田蜜很多時候是帶著她們玩兒,像這種時候能指望得上她們嗎?

  到了小溪邊,水嘩啦啦的流著,田蜜被人扶的坐在溪水最中間的一塊大石頭上,把魚竿放了下去,這些人裡面只有她一個人拿魚竿兒,好巧不巧,因為水流太快,沒有拿穩魚竿兒,一下子掉在水裡,田蜜站在石頭上跳腳。那些宮女只好在路邊兒找樹枝,但是水流湍急,早將魚竿衝走了。

  這下子別說吃魚湯了,連魚都不一定能撈的上來。出師未捷,田蜜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沒見過這麼背的。

  跟著來的那些太監都會點拳腳功夫,看到這一群女人笨拙的表現,只好派出一個人回去拿魚竿兒,剩下的人轉到山林裡面砍一些樹枝做一個簡易的魚杆兒先讓田蜜用著。還派人沿著溪水找一找,那麼長的魚杆兒,說不定會卡在什麼地方,找到了就撿回來。

  跟來了這些宮女也散開到其他地方先摘一些野菜回來,田蜜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了他們做的簡易魚竿兒。

  不知道什麼的樹枝挑著一條破布,破布的盡頭有Y形的小樹枝當鉤,太監把東西遞給田蜜,「娘娘先用著,奴才們再去找合適的。」

  在這些太監們看來,先哄著娘娘釣一會兒魚,別管釣得上來釣不上來,別讓她在那裡無聊坐著就行。

  田蜜就和青魚一塊兒坐在石頭上,兩個人面對著西方,田蜜手中舉著這個簡易魚竿兒問青魚,「你知道為什麼天下所有的水從東邊兒流到西邊兒去嗎?」

  「您知道?」

  田蜜飆出方言,「那是因為西邊兒高,東邊兒低,老話不是說嘛,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

  青魚表情是一言難盡,她以為田蜜能說出什麼大道理呢?她特別想從田蜜裡的嘴裡聽到一些帶有神話色彩的傳說,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又不能吐槽,畢竟這是主子,只好閉上嘴坐在一邊。

  田蜜就不說話了,坐在那裡專心致志的釣魚,釣了一會兒之後才發現鉤子上沒有魚食。她就推著青魚,「把咱們魚食拿來,剛才白等了那麼長時間。」

  青魚就往一邊去,因為石頭和石頭之間的縫隙特別大,免不了手腳並用的爬過去。結果一不小心滑落在水裡。田蜜看了之後扔掉水中的魚杆兒,剛快趴在石頭上拉她。

  溪水不深,也就是到了青魚的膝蓋處,她已經站起來了,但是田蜜卻嘴裡不停的叫著,青魚知道娘娘沒事找事給自己加戲懶得說話,夏天站在水中被涼涼的水衝過去之後還特別涼爽,她就站在那裡,被田蜜拉著手,看田蜜一番唱念做打。

  田蜜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有一個男人的聲音,「那女娃,別哭了,就這一點水淹不死人。」

  田蜜聽了之後扭頭回去看,發現有兩個男人正在幾百米外的水邊兒喝水。只能用方言問:「恁是打哪來嘞?」

  然後兩方用方言一來一去的問話,田蜜能聽到對方用的是兩廣的方言,有些詞自己根本聽不明白,對方又說出官話,田蜜這個時候只能裝作自己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妞,表示自己根本聽不懂南方官話。

  為了安全,田蜜和青魚兩個人趕快從溪水邊出來往山上退。

  隨後又有一個人找了過來,這次來的是一個女人,和這兩個男人是一伙的,說著本地的語言。人家移過來就打聽田蜜的身份,「我咋沒見過恁?恁也是擱這一片住?」

  田蜜就說自己和妹妹兩個人是來這裡做飯的。今天下山就是來采一點野菜,貴人想吃,自己是山那邊兒的一個村子裡邊兒的,姓田名大姐。

  哪怕是方言,也有十裡不同音的,田蜜學的足夠地道,說的也非常流利。對面相信了,那兩個男的沒動,女人從對面過來,非要找田蜜套近乎,問她在貴人那裡做什麼。

  田蜜發揮自己上輩子做銷售時候的厚臉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貴人說俺看著不邋遢,讓俺去幫忙,俺就是幫著找這裡能吃的野菜,聽說貴人都吃菜,也不知為啥,胖雞大鴨子吃著不好吃嗎?」

  對面的這個女人臉上帶著笑,口氣卻輕蔑的起來,「那是因為韃子皇帝家裡死了人,要守孝。」

  青魚渾身顫抖了起來,這麼稱呼皇上,絕對是亂臣賊子。田蜜擋在她身前,口氣都不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是這啊,怪不類。」

  這個女人就笑著問:「田大姐,貴人還要人嗎?你看俺去中不中?俺要是能跟你一齊,俺給你三十……不,三兩銀子。」

  田蜜一副財迷的樣兒,「那中,咱一塊si gen著去,你就跟著俺吧。」

  青魚瘋狂的拉著她,主子這是瘋了!

  田蜜這種財迷只認錢不認人,低聲囑咐青魚,「別說話。」

  對著走過來的這個女人把手伸出來了,「先給錢。」

  這個女人就說:「先帶路,你還怕我不給你啊。」

  「咱兩又某見過,俺就怕你不給啊。」

  青魚拼命的拉她衣服,田蜜死要錢,這個女人一副懊惱的樣子,「看你嚇叻,俺還能不給你錢?把那兩個也帶上。」

  這下田蜜也不要錢了,「不中,俺也是知道這裡頭的道道類,恁這不中。」

  說完就走,拉著青魚就急著上山,青魚讓她走前面,自己擋在田蜜的身後。這個女人追上來,「田大姐,有話好說,咱再商量商量。」

  田蜜心裡想著剛才的太監和宮女怎麼還不出來,拼盡全身力氣使勁兒和這個女人拉開距離,突然聽見頭上一聲破空之聲,一支箭擦著她的頭頂飛下來,一箭射中後面的這個女人。緊接著追她們的女人被一箭射中心窩,在青魚背後慘叫一聲,青魚飛快的撲到田蜜身上。

  樹林中同時飛出幾支箭,精准的射中了溪水另一邊的兩個男人,三個人倒下以後,樹林中出現不少侍衛。

  剛才消失不見的太監宮女紛紛圍了上來,扶著田蜜避到一邊,因為女人根本跑不快,再加上田蜜的身體不好,走幾步就容易氣喘吁吁,所以田蜜就坐在路邊等他們。

  一小隊侍衛已經把三個人捆了起來,其他人正在組織搜山,誇岱來到田蜜坐著的路邊,頗有些後怕,「娘娘快回去吧,在外邊不安全,以後別出來了,想玩兒什麼吃什麼,只要吩咐一聲,奴才給您送過去。」

  說完之後根本不等到田蜜回答,就讓宮女扶著她趕快走,田蜜心裡邊兒覺得還好,但是這些宮女太監嚇壞了,他們這個時候扶著田蜜的手都是在發抖。

  沒走幾步,御前太監和侍衛一起來了,太監抬著轎子,見面兒請了安,不由分說的就架著田蜜放到轎子裡抬著就往山上奔去。

  康熙這會兒的臉色不夠好看,田蜜回來的時候,他剛把領侍衛內大臣黃海罵了一通,如今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怒氣。

  田蜜到了他跟前,康熙站起來先是對著田蜜的臉色左右看了看,「沒驚著吧,朕聽說你和那些刁民說上話了?」

  「哄了他們幾句,我就說我是附近村子裡的,在山上做工,他們就信了。」

  康熙哼了一聲,「你膽子也真夠大的,假如他們要是附近的人,豈不是在你說第一句話的時候就知道你是假的了。」

  田蜜不相信,她堅信自己的方言說的已經夠好的了,康熙看田蜜的模樣,就知道她沒意識到自己膽大包天,「你不知道吧,這附近根本就沒有莊子,這附近也沒有什麼人煙。」

  田蜜聽了之後頓時驚訝了起來,「為什麼?」

  「因為這是聖駕駐陛之處,早在先帝的時候,附近的村子都已經遷到別處去了,而且這個是地方大山比較多,當地的人往來不方便,本來就人員稀少,所以遷丁的時候方便很多。」

  說到這裡康熙在田蜜的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你的這些小聰明也頂多是在後宮和這些妃子們玩玩兒心眼兒。以後千萬不要在這些窮凶極惡之人跟前玩這樣的小聰明。要是讓他們發現了你的身份,你讓我和胤禛怎麼辦?你說是救你還是不救你?」

  田蜜被他說的有幾分羞愧,「沒下次了。」

  「聽你的意思,下次還想碰上這事兒?這種事兒碰上一次就夠了,要是多來幾次,這江山就不穩固了。」

  說完之後他有幾分後怕,「本來想著山上清清靜靜的也沒什麼人,讓你隨便跑跑,爬爬山看看山水對你身體也好,沒想到能遇上這種事,往後還是別往外邊兒跑了,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轉轉算了。」

  說到這裡又覺得田蜜的運氣確實不夠好,本來今天下午出去能打打牙祭呢,反倒是丟了魚竿和魚食,又經歷了一番驚魂之事。

  「你啊!該你沒口福。讓他們用山菌給你做點素菜吧,晚上多吃點。」

  田蜜看他趕自己走,似乎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也就順勢告退。

  田蜜離開沒多久,康熙就想著弄點肉湯讓表妹喝下去,那些御廚們有的是本事將肉湯做的清亮不見油星。

  孝順也不在吃不吃肉這方面,本來就身體弱,還長久的不吃肉,又不是吃不起,為了所謂的孝順,把身體熬垮了才是愚蠢。

  康熙甚至覺得,表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失去伴侶不說,全家上下也沒了操心的人,將來不至於喝西北風,肯定是個吃了今年的沒明年的。

  而且太皇太後也不會在意的,所以在康熙的眼中,自己茹素是因為要給天下做表率,而且自己的身體也好。

  表妹卻不行,她身體不好,再不吃點好的補一補就虧大發了。

  晚上在吃飯之前,青魚捧著一碗菌湯過來,田蜜沒吃出什麼味兒,覺得這味道真的很鮮,棒極了。畢竟一只碗才有拳頭大,田蜜喝了又要求再添一碗。

  康熙看了心裡高興,晚上也喝了兩碗,兩個人在林間別墅散步的時候,因為高興天南地北的話題都說,很有默契的避開了白天發生的事情。

  田蜜就說起了簡王府送來的一套玻璃酒杯,「這種東西在書上都能找到,名字諸如瓘玉,璆琳,琉璃……我問了問,雖然京城內沒有工匠能生產出來,南方有人會做,而且把爐子改了改,做出來的品質更好了。所以一旦在市面上流通,以前簡王府進上的那種,估計就會讓很多人砸手裡。」

  康熙聽了忍不住問,「你就相信你的琉璃賣的比人家好?」

  「你是沒有親眼看見,我找人做的不僅品質好,而且價格低。」

  康熙不相信,「別說大話,把東西拿出來讓朕看看,而且你如今有主意了,肯定是個想謀財,說吧,想干什麼?」

  「我就是想去南洋賣琉璃。」

  「不止是南洋,北邊和歐羅巴你也不想放過是不是?」

  「還是您了解我,畢竟您是一家之主,家裡的事兒還是您說了算,我的意思……」

  「你看著辦吧,」康熙對田蜜斂財的能力是十分佩服的,如今皇室不用從國庫挪銀子,讓他心裡更得意,這種情況特別少見,以往朝代供養皇室是國庫的事兒。甚至因為皇室成員太多,到了一種養不起的程度,目前他有十個兒子,數個女兒,不少的妃子,一兩銀子都沒用國庫的,足以證明表妹的本事了。

  「你放開手去做,回頭有事了來找朕。」

  要的就是這句話。

  田蜜主動挽著他的胳膊,兩個人繞著別墅散步。

  宜妃和貴妃跟著過來了,她們都是帶著兒子來的,這裡涼爽,兩個小阿哥不會熱的難受,所以最近幾天吃的好喝的好。阿哥們心裡愉快了就不鬧人,宜妃和貴妃的時間就多了起來。

  低位的嬪妃沒有來,她們就覺得能和皇上好好的相處,沒想到皇上在這裡這麼忙。只能眼睜睜看著皇上每天忙進忙出,不忙的時候還要佟氏那個賤人兩個人卿卿我我。

  這倆人也只能眼不見為淨,關起門來用心的照顧自己的兒子。宜妃心裡忍不住冷笑,男人壓根兒靠不住,最後還是要靠兒子。

  而田蜜和康熙一塊兒散步也並非輕松。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的話題已經轉移到今天那伙人身上了。雖然兩個人避免談論這些,但是康熙卻對另外一個話題很有興趣。

  「怎麼聽說你對外自稱田大姐?難道不應該是佟大姐嗎?」康熙的語氣裡面帶著幾分調笑,田蜜立即聞到了一股不一樣的味道,如果自己應對不好有可能會露餡兒。

  果然聽見康熙在那裡用開玩笑一般的語氣說:「大姐這個名兒不好聽,對了,表妹,你還記得自己的閨名嗎?」

  閨名?

  田蜜還真的不知道,用那些陌生人的話來說田蜜是皇貴妃娘娘,用娘家人的話來說,田蜜是娘娘。用奴才們的話來說田蜜是主子,用康熙的話題說田蜜是表妹。就算康熙生氣了,火冒三丈拍案而起,稱呼也就是佟氏。

  佟姐姐以前叫什麼名字?在交接的時候,有限的時間用來說最重要的話題,這個話題當初對方沒說自己也沒聽,田蜜在此時此刻可疑的沉默了,但是為了避免被人發現自己是一個西貝貨,只好趕快找理由敷衍過去。

  「這麼多年了,也沒人叫過我的閨名,我也不記得了。想當初在景仁宮的時候,姑姑都是叫我小乖乖。」

  田蜜能找到的記憶都是康妃高高在上的叫著小乖乖,再不行就是宮裡其他人說佟家的大丫頭。

  小乖乖和大丫頭明顯不是閨名,所以田蜜也不能從自己的記憶裡把這些找出來。

  田蜜這個時候十分緊張,甚至連臉上的笑容都維持不了了。一個人怎麼可能會忘記自己的名字呢?如果出現忘記自己的名字,那麼其他事兒也應該不會被記得。

  田蜜甚至在想著被發現之後,自己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甚至在這個時候,她強裝笑容倒打一耙,「人家都說嫁人之後小字是丈夫取的,定是你沒有給我取。」

  「別在這裡含血噴人,你沒嫁給朕的時候,朕都給你取了,你當時還說這個名字太大,怕自己福氣小壓不住。你難道都忘了嗎?」

  田蜜:「……」還真有?

  她就在這個時候方寸大亂,但是表面上卻裝作一副非常苦澀的樣子,「表哥,以前的事兒咱們就不提了,你再重新給我取一個。」

  在田蜜的想像力以前,恐怕沒有一個好的經歷,畢竟內定的媳婦變成了妾,先不說康熙怎麼想,當時的佟姐姐心裡面兒肯定非常委屈。

  田蜜想的沒錯,當初兩個人還吵過一架,當時的佟氏難得雄起了一次,又哭又鬧把人趕出去了。

  但是康熙這個時候已經發現了田蜜忘了。

  他心中說不出什麼滋味,今天故意把以前的事兒提出來,也有一種男人的虛榮:你看,朕說將來必定補償你,朕實現了。如今只有你配和朕站在一起。

  可是人還在,卻忘了以前兩個人許下的承諾,就好比,他終於不是那個窮小子了,一身錦衣回鄉,前呼後擁好不氣派。但是那個願意看自己成人上人的姑娘不在乎了。

  這裡面的酸澀實在難以下咽。

  他自己認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少年,可表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少女了。

  其中的種種,讓他覺得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年的真心,收獲的並非不是真心,而是沒有那種收獲的快樂。

  他就生氣了,感覺自己被欺騙了。忍不住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別說田蜜了,連其他人都覺得有些奇怪,剛才兩個人還摟摟抱抱的一塊兒散步,怎麼一轉眼皇上就變了臉。

  田蜜除了感慨伴君如伴虎,康熙的臉六月的天,心裡面還在想自己到底有沒有掉馬,有沒有露餡兒,有沒有被看穿?!

  田蜜回去之後,她身邊的宮女嚇得膽戰心驚,這群宮女們所有的宮鬥技能僅限於給皇上做一個荷包,熬一碗蓮子粥的水平。

  做一個荷包對田蜜來說難度特別大,熬一碗蓮子粥還是可以的。他們把蓮子洗淨,把米洗干淨,把冰糖和桂圓干一塊拿來。還有一個紅泥小火爐加上一個小鍋。

  青魚趕快跑過來扶著田蜜坐到小火爐旁邊,「咱們先把米放進去。」

  就有人十分殷勤的把一小碟洗干淨的米遞給了田蜜,只要田蜜把這碟子米倒進鍋裡,往後的事兒就不用操心了,這就是田蜜親自做出來的蓮子粥。

  田蜜線裡面七上八下。覺得為了自己的小命自己也應該拼搏一把,雖然自己看不上這樣的行為,但是目前沒有更好辦法的情況下,田蜜只能把這些食材全部倒進鍋裡。

  左思右想,自己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而康熙回去委屈,心裡邊兒忍不住感慨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而且人家到如今居然連賠罪都不願意來,他等了一會兒,發現那邊兒還沒表示,忍不住對著桌子踹了一腳。

  雖然生氣,但是今天該干的事兒還是要干的。他氣呼呼的把今天的折子打開,咬牙切齒的批改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就有青魚端著一小盅蓮子湯過來。守在門口的李德全看了之後,忍不住了一句:「你們怎麼動作這麼慢?」

  青魚心想這根本就不慢,回去就開始熬,熬到現在剛剛好。「李公公,您老人家體諒,再急也要讓把飯煮熟了不是。夾生端過來,皇上那裡更生氣。」

  李德全心想這群也真夠笨的,不管是御膳房做的誰的東西,只管端一份過來不就行了嗎?「等著啊,皇上還在氣頭上呢。咱家替你去問問,要是皇上不願意見你,你可別怨咱家。」

  青魚兩只手端著托盤兒,實在是沒辦法往他袖子裡塞銀子,「您放心,回頭必有厚報。」

  李德全兒也不指望他們有什麼厚報,只要別再鬧起來就行了,做人奴才特別難,特別是這種時候都不知道兩個主子因為什麼吵架了,奴才們一頭霧水,黑鍋都不知道是怎麼背的。

  「皇上,皇貴妃娘娘讓人送了一碗蓮子粥過來,您看?」

  康熙覺得不能輕饒了她,要是把他派來的人趕走,說不定會弄巧成拙,宮裡看不懂人眼色的東西多的是,回頭要是因為兩個人拌嘴有了給她委屈受了又劃不來。

  這麼輕易的饒了對方,又覺得自己氣不過。

  「粥留下,人趕走。一碗粥就想把舊賬翻過去,美得她!告訴她,別說一碗粥了,一盆都不行!」

  聲音很大,李德全心想,根本不用自己轉述,青魚只要不是聾子就能聽得見。

  果然,青魚著急回去想辦法,把粥給了李德全,拜了拜,麻溜的回去了。

  康熙一口喝點了蓮子粥,打了一個飽嗝,唯一的感覺就是有點甜。


第67章

  田蜜這個時候特別後悔, 後悔的恨不得給自己兩拳。恨不得對著月亮反問自己幾句,為什麼當年不願意多看幾部宮鬥劇?

  要是當年看的多了,說不定這個時候多少也能想出一點兒辦法。田蜜後來發現自己想不出辦法,就發動自己身邊所有的力量, 可是自己身邊除了那個冷靜一點兒的陳公公暫時不在, 其他人都在這裡著急。

  田蜜心想別的娘娘身邊好歹也有幾個狗頭軍師, 為什麼自己身邊都是一些酒囊飯袋?

  自己穿越的意義在哪裡?

  田蜜晚上睡不著了, 把青魚叫起來聊天。

  「你說當初你們幾個不也是道理一套一套的,主意一個一個的,怎麼到現在都跟鋸嘴的葫蘆一樣,一個辦法也想不出來。」

  青魚也覺得有些冤枉, 「娘娘,不是我們沒主意了, 而是我們的主意在這裡不好使。」

  這樣也比自己沒主意強, 田蜜就趕快問:「你們的主意是什麼?」

  青魚確實眼界不高,她覺得男女之間沒什麼事情是滾床單解決不了的,如果一次不行,那就滾兩次。

  而且振振有詞的舉了很多例子, 比如說長相拔尖的衛貴人,整天端的高高在上的前德妃,一直以熱情爽朗示人的宜妃,還有自認為溫婉賢淑,為人善良的貴妃……田蜜馬上讓她閉嘴。如果讓她再接著舉例子,有可能會把宮裡所有妃子舉一遍。

  「你可省點兒吧,別再說了。」田蜜覺得這些例子不太好,這個主意也不太中用。

  她強行挽尊,「我是那樣的人嗎?我是靠皮相和人相處的嗎?我明明靠的是才華。」

  青魚想說你們倆相處的可能有點兒不太正常, 誰家夫妻是你們這樣的,但是這話她不敢說出口。

  兩個人陷入詭異的沉默中,田蜜覺得自己腦袋抽了才讓青魚幫自己想主意。「這個事兒咱們先放在一邊不談,你跟著我這麼多年了。你跟我說當初皇上給我取的小字是什麼?」

  問其他問題青魚未必能立即回答出來,但是問這個問題青魚確實知道的。一直以來,青魚就是佟貴妃的心腹,換句其他的話來說,田蜜能記得的事情,青魚記得。田蜜記不得的事情,青魚還記得。

  青魚左右看了看,發現寢宮裡沒人才小聲的跟田蜜說:「子清。」

  「什麼?」

  「子清,子,就是兒子的子,也是一種尊稱,論語裡面說『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就是這個子。清,清朗,清明,清……大清。」

  青魚覺得自己還是因為讀書太少,不能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在青魚看來,這個小字已經是特別厲害了。「這意思就是說在皇上心裡,您和江山是一樣重要的。」

  田蜜聽完之後當然不相信,江山是唯一的,女人是無數的,兩者根本不可能同日而語。

  但是田蜜知道了這個小字,就躺在被窩裡想著明天用什麼辦法和康熙和好。

  想了一會兒沒想出來,這雞公山的夜裡氣溫有點兒涼,田蜜把薄被子裹在身上慢慢的睡著了。青魚看她睡得無憂無慮忍不住發愁,青魚年紀很小的時候就被送進宮裡來伺候田蜜,到目前也算是在宮裡面兒能總結生存智慧的「老」人可。

  不提以前單說如今,這些娘娘中那些上了年紀的都是早些年跟著皇上的。可是現在再回頭看看還有幾個得到寵愛?

  娘娘往後年紀越來越大,將來的事情真的不好說。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這是多少深宮女眷血淋淋的例子,青魚也為田蜜擔心。

  可就算是擔心,有的時候人力也有達不到的地方,青魚打了一個哈欠慢慢的也睡著了。

  今天晚上夜色非常好,星光璀璨,雖然沒有月亮,但是群星的光芒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古往今來有一種說法,把妾稱作小星。如今宮裡邊兒沒有皇後,很多娘娘但是按照禮法來說都是妾。好比今天的夜色,沒有月亮滿天星光。

  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的康熙從書房裡出來之後抬頭就看見天上群星璀璨,讓跟著的人把燈籠滅掉,自己找了一塊兒石頭,坐在石頭上仰頭看著天空。天空裡面的星座他都認識,夏日晚上抬頭往上看,腦子裡面能想出很多詩,比如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這是一首宮怨詩。

  在往深裡面想,大晚上不睡覺,在這裡看星星豈不是說明自己已也有怨氣?

  他突然發現自己是最不可能有怨氣的那個人,但是也有了怨氣。

  李德全悄悄地走上來問道:「皇上,如果想要賞景,不如請了貴妃或者宜妃娘娘來陪。」

  「狗奴才,半夜三更黑咕隆咚的有什麼景可賞?」

  李德全覺得冤枉,明明是您坐在這裡賞景的,他縮著脖子不敢說話。

  康熙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自己沒錯,憑什麼自己在這裡生氣?另外一個沒心沒肺的不知道這一會兒正在干什麼呢?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能這麼輕易的饒了田蜜,於是站起來帶著人往田蜜的寢宮去了。

  去了之後發現田蜜睡得美滋滋的,連呼吸都勻稱了不少,在燈下看人,她的臉上也有了一些血色。

  康熙這個時候又惱又嘆,惱的是自己這邊火冒三丈了,人家根本不當回事兒,自己頗有一點兒醜人多作怪的意思。嘆的是,當年不論誰對誰錯,凡此種種皆以過去,表妹早就放下了,也只有自己仍然留在原地遲遲不肯離開。

  在燈下看看表妹如今年紀不小了,已經有一兩根白頭發了,而且皮膚也沒有當初那麼緊致,略微有些松弛。那張小臉兒再也不是當初吹彈可破的模樣,每一天出門兒就要用不少脂粉去裝飾。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再去糾結當年的事情真的沒什麼意義了。畢竟兒女就要成人,還想著風花雪月就有點老不羞。

  他嘆了一口氣,自己想明白了,回味當初不如珍惜當下。

  揮揮手讓宮女出去,自己脫了外邊兒的衣服躺到床上,把被子拉過來一半兒。

  山中晚上外邊兒還是有一點兒涼,田蜜感覺到熱氣兒突然消散,半夢半醒中把被子往自己這邊拉。

  隨後自己就被人抱在懷裡,田蜜動了幾下,找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呼呼大睡。

  等到第二天屋子外邊蟬鳴鳥叫,清晨已經到來,在這種自然之聲中田蜜睜開眼睛。

  康熙躺在床邊兒,手中拿著一本書,察覺到田蜜有了動靜之後毫無感情的問了一句,「醒了呀?」

  田蜜趕快背對著他用被子在臉上擦了擦,把臉上的油光給擦掉,又趕快用手把頭發弄了一下,「表哥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半夜。」

  「哦,是不是還沒吃東西呀?」

  「可不是嘛,餓了半天了,就等著你去做蓮子粥呢!」

  田蜜起初很迷茫,隨後突然想到昨天不是讓青魚送了一碗蓮子粥替自己挽回一點兒印像。果然是蓮子粥有了效果,別管什麼辦法只要好用就行,田蜜在心裡想著往後再也不鄙視青魚了。

  康熙想要喝粥這個容易呀,田蜜已經把昨天的順序記下來了,只要按照昨天的順序把東西放進鍋裡煮一煮就可以了。硬菜咱們做不了,熬一碗粥有什麼不會的?

  田蜜趕快坐起來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天都已經亮了,表哥等一會兒,馬上就能把粥煮好。」

  她風風火火的起來梳洗打扮了之後,吆喝著讓宮女趕快把材料送過來。

  康熙看著她的背影,把手中的書放到一邊兒,覺得自己昨天根本就不應該生氣,跟這種沒心沒肺的人生什麼氣啊?

  不過說起來這麼多年表妹變化真大,以前是什麼事兒都往心裡邊兒放,一件小事兒在她心裡面兒放大之後就成了九曲十八轉的大事兒。如今是很多小事兒記不到心裡,很多大事兒也忘得光光的。

  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

  等到該吃飯的時候,康熙面前又放了一碗蓮子粥,田蜜一邊給自己盛粥一邊兒忍不住向他說一點兒養生方面兒的心得,「夏天吃熱的對身體好。」

  其實康熙私底下對昨天的爭執還是有一些介意的,他端著碗,喝粥的時候猛的問了一句,「當初我給你取的小字是什麼?」

  田蜜心想你怎麼到現在還記得?虧我昨天特意問了有准備。

  「子清。」

  康熙滿意了,似感嘆似承諾,「你我之間說過的任何話朕都記得。」

  田蜜心裡面兒不信,康熙看她不說話,就知道她不相信。

  「告訴你朕的記性好著呢,家裡面的事兒記得清清楚楚,外邊兒朝堂上的事情記得也清楚,就比如說某些人貪污過多少銀子,被別人彈劾過多少次,以前在什麼地方做過事兒被別人抓住了小尾巴告到了朕的跟前,他們祖上是干什麼的,他們是哪一年的進士哪一年升遷。要是記得不清楚外邊兒那群奴才肯定想辦法糊朕,所以朕的記性是久經考驗,你別想抵賴。」

  田蜜心想難不成記性好是皇帝的標配?如果記性太好了,是不是就變成了小心眼,畢竟某些人所有的黑歷史他都記著。

  隨後夾了一塊子菜放在他跟前的碟子裡,臉上微微笑,心裡面兒卻說:多吃點兒吧,多吃點兒好的補補你的腦子。

  田蜜也想過,為什麼他都不能昏庸一點兒。做個昏君不好嗎,多快樂呀!

  但是考慮到作為人必須有點兒追求,作為皇帝也應該有點兒追求。而且康熙年紀很小的時候就登基為帝,作為他的引導者,他的祖母太皇太後一直教導他要成一個明君。他心裡面也憋著一口氣,要讓人家看看他們愛新覺羅家也是能出聖明帝王的。

  所以到如今為止,康熙仍然是智商在線,為人雖然霸道了一點兒,官場雖然腐敗了一點兒,但是跟早些年八旗老爺們圈地比起來,在他看來腐敗真不是什麼大問題。

  而下面這些做官的在拍皇帝馬屁的時候,也是無所不用其極。

  夏天剛剛過去一半,秋天還沒到來,距離康熙的生日還有一段時間,康熙的生日在現在說來是萬壽節。河南官員為了讓他高興,在治所開封的北宋宮殿舊址上建了龍亭。這是以後河南山東幾地官員不能奔赴京城祝壽的時候來此地面對著空的龍椅下跪祝壽的地方。

  並且一連送了很多個折子,請他巡幸開封。

  為了請到他,給御前大部分人那裡都送了禮。

  誇岱弄到了一些小木耳興衝衝的來送給田蜜,他不知道田蜜和康熙剛吵完架和好。誇岱就傻兮兮的跑進來,看到田蜜和康熙正在吃飯,十分不見外的嚷嚷著自己也沒吃。

  「奴才跑了一早上了,如今肚子裡面正餓呢,不知道奴才有沒有恩典陪著用膳。」

  雖然是問,人家眼巴巴的盯著盤子裡的飯菜,那樣子就好像是十天半個月沒吃過飯了。

  康熙只好讓他坐下,誇岱也不挑揀,風卷殘雲把桌上的東西吃了一半。

  康熙本來還想和表妹多說幾句話,看到誇岱這麼不解風情,頓時後悔讓他留下來。「吃飽了趕快走吧,別整天沒事兒到處閑逛。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為以後打算了。」

  年輕的時候做個御前侍衛還可以,等到30歲出頭了,新一茬的小伙子就補上來了,家裡人口增加,或者是老一輩兒的退了下來。為了家族前程,也為了養活全家老小,這一些老侍衛們不得不想辦法出任武職。

  康熙問誇岱有什麼打算,就是因為佟家現在就在一個十字路口,老一輩的戰死,雖有衰榮,但是對活人的幫助不大。小一輩不得不給自己找出路,在康熙看來,誇岱確實照顧妹妹,為了讓皇貴妃吃一口順口的,能慢山遍野的找吃的,但是這並非是長久之計,也不是什麼正途。

  康熙還擔心一件事,就是將來太子對佟家不照顧,他管不到自己死後的事情,所以只能讓母親和表妹的娘家早點立起來。

  「你是想進衙門還是想去大營?」

  田蜜對這些不太懂,帶了一點兒緊張的看著誇岱。誇岱摸了摸腦袋,「奴才笨,腦子轉不過人家,想去營中拼一把力氣。無論是火器營銳健營還是綠營,去哪裡都行。但是奴才的叔叔想讓奴才做個鑾儀使。 」

  鑾儀使正二品,過幾年運作一把成為一品鑾儀衛大臣,負責皇帝出行,簡在帝心差事體面,因為負責出行,又天天在皇帝跟前晃悠,是真正的天子近臣。

  別人走這條路是走不通的,但是誇岱走起來很輕松,畢竟他是皇帝的表兄弟,和皇上感情好。除了和皇上瞪眼,論混蛋之處比不上他哥,論排擠同僚比不上別人。無論是宗室還是下五旗,他人緣都好。

  但是誇岱不願意,他想去大營,哪怕做個千總管著一千大頭兵也比做一品鑾儀衛大臣強。

  康熙自然知道他二舅兼老丈人是怎麼打算的,做長輩的不想小輩太辛苦,明明有一條大道就在眼前,自然盡力把他往大路上引,如果讓誇岱走羊腸小道,他覺得對不起他死去的大哥。

  康熙有自己的想法,恩蔭比不上軍功,實打實的戰績比帝王恩寵能讓這個家族更長久。

  為什麼佟國綱貴為國舅還要身先士卒,為什麼明知是死還要往前衝?家族比生死重要。佟國綱的死讓康熙想起前正白旗副都統色格印,這狗奴才在烏蘭布通嚇得手腳發軟,從馬上掉下來死活不敢上馬應戰。他的家奴都比他有膽色,扶著他上馬,勸他:「好歹是個二品大臣,這事傳出去怎麼見人?」結果這爛人被扶上馬又自己下來,惹得手下兵丁心中恥笑。

  康熙不想讓佟家以後得子孫都變成這樣的軟腳蝦,這讓體內有一半佟家血液的康熙覺得恥辱。他額娘的娘家人,應該是像他的舅舅佟國綱那樣,身先士卒視死如歸。

  「既然想去營中,按道理來說,應該讓你去火炮營這些地方,可是難得你有一番志向,去綠營怎麼樣?佟家的人還沒怕過誰,不用跟他們講官場規矩,你只要如現在一般盡忠王事,將來朕不會負你。」

  誇岱聽了之後立即跪倒在地領了旨意,隨後他就成了江南一個綠營的千總,千總也就是正六品官員。

  佟國維知道了大為惱怒,把誇岱罵了一通,隨後請人暫時別交接侍衛之職,趕快來求康熙。

  康熙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就避而不見。佟國維左等右等,得知皇上不願意見自己。咬了咬牙,跺了跺腳,轉身去求見田蜜。

  田蜜隔著一扇屏風請佟國維坐下。

  「當時他在這裡,和皇上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我也聽見了。既然他有這樣的志向,不如放他出去拼一拼,說不定將來咱們家又能出一位大將。」

  「娘娘糊塗呀!」佟國維氣的拍椅子扶手,「他要是想成為一個大將,從咱們八旗裡面兒往上升遷,有咱們家在後邊兒推著他,還怕他走不遠嗎?去綠營兒有什麼出息?您見過綠營出大將嗎?」

  佟國維覺得和娘娘說這些真的沒用,女人有厲害的,不是說有人都頭發長見識短,可是論起感情用事,她們是男人綁在一起都比不上的。這次誇岱那小東西嚷嚷幾句掉幾滴眼淚,她腦袋暈了沒有在御前阻止。

  佟家到如今有二十多個都統,在八旗裡面兒說得上是一股龐大的勢力。家族勢力龐大,實力強勁,才有了孝康章皇後進宮。

  如今誇岱本可以踩著前人搭好的□□接著往上爬,可是這大好計劃全被打亂了。娘娘又不知道綠營是個什麼情況,綠營如今沒什麼戰鬥力,向來是被八旗權貴看不起。皇上有心整治,所以才把誇岱這小混蛋派了過去。

  佟國維跑到這裡還是想讓田蜜吹吹枕頭風,讓皇上收回成命。但是看如今田蜜並不理解,也不想在這裡久留。

  「娘娘歇著吧,昨天被刺客驚擾了,今天就好好的休息一番養養神。」

  看著他想走,田蜜趕快叫住了他,「阿瑪,等一下。」

  佟國維站起來後又坐了回去,「娘娘有什麼吩咐?」

  田蜜想了想,「阿瑪,皇上想去哪裡有皇上自己考量,別做多余的事兒。」

  田蜜已經聽說了,為了讓皇上在河南府多停留一陣子,本地官員給各處送禮,佟家也是他們重點攻略的對像。正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田蜜不希望娘家最後因為這種原因而成為地方官員打通關系的通道。

  佟國維又不是老糊塗,他最擅長的就是在各種勢力中游走。

  而且對於目前的佟國維來說,他要做的事情有兩件。第一是給哥哥報仇,第二就是把兒子和侄子拉扯上正道。

  想到這裡他也不急著走了,看了看周圍也只有青魚一個人在。佟國維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有些話奴才這個時候跟娘娘說一說,這些都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看他有話要說,田蜜也只好讓青魚給自己搬了個繡墩兒,兩個人隔著屏風聊一聊。

  佟國維就說:「為什麼到今天索額圖位高權重?咱們家就不能輕易的把他扳倒?」

  田蜜忍不住問:「不是因為有太子嗎?」

  佟國維在屏風那邊搖了搖頭,「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年鰲拜橫行的時候,皇上以練習布庫之名率領侍衛將鰲拜擒拿下來,當時出力最多的就是索額圖。他因為有此功勞,再加上有太子在,皇上就不會動他。」說到這裡,他忍不住眼露凶光,「如果皇上不動他,那麼你伯父的仇咱們家什麼時候才能報?」

  說到這裡他語氣陰森森,「娘娘,奴才說這話有些難聽,但是無論如何你也要聽著。你雖然是娘娘,也是我佟家女,這種仇不止是兩家族之間的仇恨,更是那索額圖弄權的報應。早在烏蘭布通之前,索額圖這狗賊就非常惜命,抽掉軍中精銳組成自己親兵,因為有他開頭,後面所有人競相仿照,精銳都簇擁在權貴身邊,讓那些雜魚在前面衝鋒。當時因為這件事兒你大伯就斥責過他們,果然,上次皇上御駕親征留下了後患,烏蘭布通之戰說是大勝,實際上是一場平局,對方撤退。說白了是放虎歸山,並沒有將之沾草除根,說不定過不了多久,人家還會東山再起。除掉索額圖,於國於家都有好處,而且咱們與索額圖的仇不共戴天,我活著我自然要報仇,我死了你們兄弟姐妹接著報仇。此仇不報,我與你大伯死不瞑目,娘娘,可記下了?!」

  田蜜被他的語氣弄得背後發涼,只能勸他,「阿瑪三思,都是柱國大臣,朝廷中已經有了黨爭之勢,您不能再攪渾水了,到時候板子落身上,幾輩子攢的體面和家底都沒了。」

  「娘娘放心,」佟國維臉上帶著欣慰,「皇上說您比您那些兄弟強,以前奴才還不信,奴才這會想知道您是不是跟皇上說的一樣。奴才不會傻蛋到去朝廷裡攪黨爭的渾水,也不靠著娘娘在後宮使勁,奴才有個大膽的想法,您猜猜……」

  田蜜怎麼猜得出來,「阿瑪高看我了,我一個深宮婦人能有幾分見識,這種事兒阿瑪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娘娘猜一猜,猜不中也沒事。奴才醜話說到前面,你心裡面有個念頭奴才知道,如今奴才還不死心,您若是猜不中,將來您這個念頭奴才怕是幫不上什麼忙。如果您猜中了,奴才死心之後自然是肝腦塗地,為娘娘奔走。」

  田蜜聽了之後眉目流轉,眼珠子轉了幾圈,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暗示自己將來為四阿哥奔走。

  想到這裡,田蜜的手緊緊地攥著手帕,「還是阿瑪疼我,已經提示的這麼明顯了,做閨女的難道還聽不出來弦外之音?要是您的大事兒辦不成,我這心裡面不管有什麼想法都沒用。您說是不是?」

  佟國維聽了之後哈哈大笑,「您果然比你那幾個榆木腦袋的有眼光。原來如此,奴才就告退了,您多保重。」

  「阿瑪也保重,什麼事兒都沒有身家性命要緊,都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佟國維聽到這裡嫌棄田蜜啰嗦,已經站起來倒退了幾步出了房間轉身離去了。

  青魚提醒田蜜人已經走了。

  田蜜手中的手帕被自己擰的不成樣子,沒想到佟國維膽子這麼大。他謀劃的大事就是索額圖將來最大的靠山——太子。只有太子倒了索額圖才會倒,或者是只有皇上出手打掉了索額圖,太子的位置才會不保。

  還有佟國維一直心心念念不肯死心的事情就是希望佟家的兩位娘娘能生下一個皇子。可是截止到目前,佟貴人那裡也沒傳出什麼好消息。如果真的不能達成所願,佟國維要麼放棄,要麼轉而求其次。

  根據佟國維這個人對權力的渴望,根本不可能站在岸上隔岸觀火,他肯定會忍不住下海搏鬥一番。他的意思是:與其選擇一個別的皇子,不如選擇一個娘娘養出來的皇子。

  兩個人把這件大事兒通過幾句模糊不定的話確定了下來。田蜜心跳的很快,有一種背著康熙做壞事兒的感覺。甚至有些害怕康熙知道了自己參與其中,不知道將來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表情。

  田蜜又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壞女人,算了,這種自責懊惱的情緒多來幾遍,自己也不會太在意了。

  佟國維出了別墅,手中轉著朝族邁著四方步往前走的時候,遇見了一對老冤家。這一對老冤家就是索額圖和明珠。

  明珠笑眯眯的,「您這是打哪兒來的?」

  佟國維對這兩個人抱了抱拳,「剛從別墅那邊來,去給娘娘請安了。娘娘最近吃飯不香,皇上恩准,讓去給娘娘請安寬慰一番。」

  索額圖和明珠臉上笑嘻嘻的,心裡面兒忍不住想罵人。幾個人站著說了幾句話,各自分開往前走了。

  明珠走了一段時間,回頭看了看佟國維的背影,心裡面兒有了一個想法。眼看著皇上對貴妃娘娘有一股不一般的感情,是男人都懂,老婆和妾不一樣的。皇上不缺美人,缺的是一個知心人,目前給皇上送知心人的事兒片刻之間辦不成,不如用現成的。

  他想讓大阿哥效仿祖龍他爹嬴子楚的典故,去認一個母親,只不過眼下和那個時候不一樣的是,皇貴妃娘娘養著一個阿哥呢。不缺兒子的情況下,這件事兒未必能辦成。

  不如退而求其次,不求有母子緣分,只要讓大阿哥在皇貴妃娘娘跟前有一個好感就行。

  想到這裡他趕快准備一些禮物,以大哥的名義送到皇貴妃娘娘跟前。

  明珠調兵遣將去了,田蜜也准備了很多東西給誇岱送行。

  看著地上放著的大包小包,田蜜用手指數了數,「一共是九個包,吃的用的避暑的藥,下雨用的傘都在這裡面。等一會兒你見了誇岱哥哥,就跟他說銀子的事不用擔心,回頭我就讓人給他送,不必用我嫂子的銀子,讓他在任上別伸手,以後每個季度我就給他送過去一點兒銀子,足夠他用了。」

  青魚答應了一聲,帶著幾個小太監拿著包找誇岱去了。

  康熙在她這裡坐著打棋譜,聽了之後忍不住抬頭問田蜜,「你好歹記得朕還在這裡坐著呢,拿的咱們家的東西補貼你娘家怎麼這麼大方?讓你給裕親王府送一成的利潤仿佛是要了你的命,這個時候不覺得銀子貴重了?」

  開玩笑,一成利潤那是多少錢?一年到頭給誇岱哥哥家裡邊兒花用才多少錢?這就相當於大山和小土堆的區別。

  自從有了錢,康熙不僅對他哥哥好,對他弟弟也很大方。再加上田蜜派人在南洋那邊兒做生意,那邊兒的水果稻米一船一船的往京城運。一旦有大船在通州靠岸。只要康熙這邊接到消息總是隨口吩咐一句,「收拾出來一點兒給裕親王恭親王送去。」

  每當把東西分出去之後,康熙找到田蜜抱怨,最多的是說恭親王常寧這個做弟弟的不像話,但是自己這個做伯伯的不能克扣侄子。

  田蜜這個時候聽見他在那邊兒笑罵,忍不住用他的理由為自己辯解,「我這不是為了哥哥,我這是為了侄子侄女。他們跟著他們阿瑪跋山涉水到了那麼遠的地方,要是吃的不順心用的不順手,那可怎麼辦?」

  「狡辯。」

  這會兒閑來無事,田蜜脫掉鞋子坐在塌上,「我兄弟不少,有幾個侄子侄女我都不知道。每年就算是賞賜東西也是奴才替我打點好了,而且好幾年不見一次面兒,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一共有多少個侄女呢。」

  康熙聽完之後忍不住看了看田蜜的表情,隨後把自己手中的東西放在一邊,讓田蜜坐的更近一點兒。

  「今天你阿瑪來求我了,他說家裡面有幾個女孩兒不錯,想要許給胤禛。」

  「什麼?」

  「就是想讓佟家的女孩給胤禛做福晉。朕覺得這個說法也挺不錯,親上加親……而且一個是你的兒子一個是你的侄女,就跟當初咱們兩個一樣,都不是外人。」他覺得將來胤禛是個賢王,佟家女是可以做福晉的,就好比當初皇阿瑪也覺得表妹可以做清賬福晉。

  田蜜快速思考,從血緣關系來說,胤禛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娶了佟家的女孩兒是沒什麼問題的。但是康熙是佟家的外甥,胤禛和佟家女孩還是表親。費揚古家的女孩雖然有愛新覺羅家的血統,但是她母親和皇室這邊兒的關系已經遠了,和胤禛的血緣比佟家還遠。目前來說,費揚古家的女孩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只要不是近親結婚,田蜜都不反對,所以她不想讓胤禛娶佟家女。

  「還是算了吧,我額娘每次進宮的時候都沒說過兩家的女孩兒有什麼好的,我對他們沒什麼印像,也不是非要讓我兒子娶她們。還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提出來,我和姑姑都進了宮,兩代後妃,這份榮光和科爾沁一樣了,如果他們家再有人嫁給皇室,就榮寵太過了。」

  康熙點了點頭,他心裡邊兒也有這一層考慮,但是如果表妹堅持要一個侄女做兒媳婦兒,康熙也不反對。

  難得的是表妹比較清醒,能夠看的明白。和這一份清醒相比,損失幾兩銀子對於康熙來說還真不是什麼事兒。

  「免得讓你兄弟說你後此薄彼,往後經常往你娘家多賞賜一些東西。要不然誇岱讓兄弟們妒忌。」

  田蜜答應了一聲,但是考慮到自己的那群兄弟腦子都有點兒不正常,未必有什麼妒忌的想法。只是家裡的女人們容易多想,如今多賞賜也行,能用物質擺平的事情都不叫事兒。

  所以就換了一個話題和康熙聊天兒,問他什麼時候回京城?

  康熙想了想,「今年有行宮落成,去塞外的路上不至於受罪,等到中秋節過去之後咱們就回京城吧,回去了之後等到9月份北方秋草黃,就是去塞外秋狩的好時節。趁著這段時間你好好的調理一下身子,別和上次一樣回程的時候身子弱,臉色嚇人。」

  田蜜答應了一聲,看了看康熙的臉色,悄悄的讓人把大阿哥送給自己的東西拿了出來。「這是今天從京城那裡送來的,我瞧著這些東西都挺貴的。」

  田蜜讓人把裝在匣子裡的靈芝何首烏拿了出來,還有不少茯苓和龜苓膏。都是一些滋補的東西,自己多多少少都能用得上的。

  康熙抬頭看了看,「單單給你一個人送過來了?送來了只管收著,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

  田蜜聽了他的說法,只覺得胃裡反胃難以忍受。年紀小一點兒的比如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就算是給自己一顆野草一根樹枝。田蜜能面不改色的說這是他們的孝心。可是大阿哥年紀不小了,要不是因為太皇太後的喪事,這會兒媳婦兒都已經娶到家了。

  他明顯對自己有所圖謀,想要從自己這裡得到什麼好處。田蜜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這是孩子的孝心。畢竟人家送來的東西越多,所圖謀的好處就越大,這就好比有商品已經標好了價格,還強制賣到了自己手上,不要還不行,讓田蜜心裡面特別不爽。


第68章

  一年又一年。

  風雪把秦嶺以北全部鋪成了冰雪世界, 今年冬天比其他時候來得都要早,今年的雪也比其他時候下的都要大。

  聖駕還在路上,准確的說,太上皇還在歸途中。上了年紀的康熙比年輕的時候怕冷, 他窩在轎子裡, 裡面擺了幾個火盆, 穿的很厚, 他的胳膊在不自覺的發抖,根本無法拿起毛筆。眼睛也花了,哪怕是想在路上看書,也成了一種奢望。只能找那些認字兒的宮女給自己讀一讀, 靠著這種辦法把旅途的無聊煩悶去除一些。

  除此之外,他的精力也不如從前了, 很多時候做不到精力集中, 甚至可能會隨時隨地的睡著。就如一頭猛虎到了衰老的時候,他有的時候也覺得自己行將就木,就是憑著一腔堅持,還能接著支撐帝王的架子。

  他自己知道也撐不了多久了。

  他聽著宮女讀書的嗓音脆脆的嫩嫩的, 一下子回憶到當年,當年自己還年輕,沒有那麼多倒霉兒子,記憶中的人還都在,身邊都是嬌妻美妾,日子過得輕松又自在。

  接著他得表情放松了下來睡著了,慢慢的沉浸在了夢想裡。

  夢裡沒有嬌妻美妾,只有一群不省心的熊孩子。他夢見自己成了孤家寡人,誰都不能相信, 誰都不能依靠,孤單一個人,胳膊發抖沒法寫字,為了不讓兒子們看出自己日漸蒼老,他左手寫字,到最後左手發抖也沒法寫字,他讓張廷玉代為擬旨……

  直到他夢見自己在一個冰雪交加的日子裡去世,才覺得自己過得還不如一個普通老人。

  他猛的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在轎子裡,旁邊有宮女太監伺候著,睜開眼睛四下張望,才想起來自己已經退位了。

  自己還活著,自己沒有到了孤家寡人的地步。嬌妻美妾轉眼也變老了,雖然不至於讓自己依靠,但是好歹能有個人陪自己說說話。

  他從李德全的手裡接過熱布巾擦了擦臉,看到李德全氣喘吁吁的樣子,忍不住說:「你這奴才也變老了。」

  李德全眉毛頭發都白了,腰已經直不起來了,耳朵似乎也不中用了,說他一句他聽不到。

  自有伶俐的小太監過來把布巾接了,康熙看把手放在火盆上烤了烤,「還有多長時間到京城。太後等著咱們呢,回去的晚了又要聽她嘮叨。」

  李德全回答一句,「晚上喝粥,有葷的有素的,有鹹的也有甜的,主子爺想吃什麼?」

  康熙就說:「吃鹹的吧,甜的吃了膩。」

  李德全又說:「葷的都是瘦肉絲,太後娘娘說了,不許您吃大肉。」

  康熙看著他,覺得這老奴才的耳朵更背了,「你聽錯了。」

  「奴才記得,忘不了喝粥的時候配鹹菜。」

  康熙:「……」

  「還有多遠到京城,」他忍不住問一邊的宮女,實在是不想問李德全了,畢竟跟了自己這麼多年了,康熙實在不忍心把他趕下去。

  「回您的話,還有兩天就能進宮了。」

  這也快了,他松了一口氣,剛剛放松就聽見有快馬來報,「報太上皇,太後娘娘的車架就在前面等著……」

  康熙坐不住了,心想這麼冷的天,表妹身子骨不好,怎麼就出宮了?胤禛以前看著挺孝順的,當了皇帝就是這麼對待表妹的?

  他怒氣衝衝,恨不得把宮裡的皇帝暴打一頓,如果那小子給了表妹氣受,自己就帶著表妹去暢春園過年。

  他臉色墨黑,不停地催促車架快一點,想早一點兒和表妹彙合。

  這個時候避免不了再一次感嘆自己果然老了,要是年輕那會,誰敢這麼慢待表妹自己能打劈了他們。

  在老皇帝的催促之下,車架碾碎了雪花,速度很快的來到了另一隊人馬前面。

  馬車還沒有停穩,康熙就傳旨不讓田蜜下車,他扶著太監的手下了馬車轉移到了田蜜的車裡。

  比起康熙的馬車,田蜜的馬車就窄了許多,裡面也根本沒辦法坐那麼多人。康熙卻是很高興,拉著田蜜的時候坐下來,把宮女太監都趕到車下,自己親自拿火筷子把碳盆兒撥了撥。

  「你怎麼來了?這裡沒別人,你只管跟朕說,是不是胤禛那小子給了你氣受?」

  田蜜聽了好笑,「別總是胤禛胤禛,他都是皇帝了,多少給他留點面子。並不是給了我氣受,他還攔著不讓我出來,說是外邊冰天雪地的,他心疼我,但是我更心疼表哥,外邊兒冰天雪地您也是一把老骨頭了,要是凍出了好歹來難受的還是我,所以我就來接接你,咱倆一塊兒回去。」

  「你糊塗,宮裡面兒有火炕,你不在上面坐著享福,還跑出來受罪。」

  「那不是因為等你嗎?要是別人我根本就不出來。咱倆什麼關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就牽掛著你這個倔老頭……」

  說到這裡,康熙用不符合年齡的矯健一下子捂住了田蜜的嘴,「別說了,快別說了,要是讓人聽見了你的臉往哪裡放?要是讓孩子們知道了,往後他們笑話你。說你是個不知羞的老太太……」

  田蜜在他的手心裡親了一下,「我有什麼好害怕的?我就是要說,我不僅私下裡跟你說,我也會當著他們的面兒跟你說。」

  康熙到現在也適應不了田蜜如此熱情,心裡面兒覺得很享受,但是嘴上還是要勸田蜜節制一下,「一把年紀了,這麼下去,他們背地裡笑話你是老妖精。」

  田蜜滿不在乎,「她們不知道背地裡多羨慕我了。」

  康熙當然相信會有人羨慕田蜜,自從見到田蜜之後,他滿身孤寂和自怨自艾一掃而盡,只顧著和田蜜鬥嘴。「讓朕說這是你自己想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教自家的閨女千萬別學你。那些臭小子回家肯定跟孫女們說:跟著太後別發瘋,瘋了嫁不出去。」

  田蜜才不管這些呢,「咱們跟人家又不一樣,人家是人家,咱們是怎麼?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覺得我瘋嗎?」

  「瘋,朕當年可能是眼瘸了才把你迎進宮裡,不過不要緊,一輩子都過去了,也剩不多少年了,你瘋還是傻朕都要受著。」說的語氣特別嫌棄,但是他忍不住伸出手摟著田蜜,心裡期盼著表妹能再多活幾年,哪怕以後變成老糊塗,沒了牙齒。只要看見表妹自己都不覺得孤單,特別是在以前認識的人一個接一個去世之後,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和自己親密的人,一個記得自己的人,一個讓自己有感情投入的人,才是自己真的幸運。

  田蜜被他摟在懷裡,「其實吧,你也是個瘋老頭兒,咱倆都一樣,誰也別說誰。」

  「你這話說的可是大不敬啊,不過朕不治你的罪。」

  馬車往前走,速度還是很快,眼看著天就要黑了,有太監稟告前面有一處園子,這園子是裕親王府的產業,如今已經打掃干淨,只等著太上皇住進去。

  康熙在車裡和田蜜說笑,猛的聽見這句話表情空了一下。他第一反應是老哥哥裕親王福全,先是生出喜悅,後來猛然想起來,老哥哥早在二十多年前都已經去世了,如今的裕親王是侄子。心情又變得沉重了下來,如果按照他的想法,根本不想進這個園子,讓車隊接著往前走,但是考慮到表妹的身體太弱,不是自己放任感情的時候。

  心裡面兒嘆了一口氣,「今晚上就住在這裡吧。 」

  園子早就准備好了熱騰騰的飯菜,燒著火炕和熱水,雖然主人不在,這裡的物資比較充盈,接到太上皇的聖駕能片刻之間把東西准備出來。

  田蜜和康熙兩個人剛洗完臉坐在火炕上。田蜜被熱氣一熏,滿意的吐出肺中最後一口涼氣兒,「還是有火炕的屋子裡舒服。」

  這邊兒剛剛感慨完畢,就聽見外邊兒有人報告說是大阿哥來了。這裡的大阿哥就是胤禛的長子弘暉。

  他的衣服上落了不少雪花,在走廊下把毛皮鬥篷脫了交給旁邊的太監,自己搓了搓手,親自打起簾子進去。

  「瑪法,太太,孫兒來了。」

  康熙忍不住哼了一聲,「看見了嗎?這群小兄弟又開始鬥起來了。」

  田蜜心想,這老頭怎麼這麼不會說話,明明是孫子惦記你,跑過來接了,你怎麼就把人想的這麼壞。

  但是因為孫子馬上就要進來,田蜜也沒空數落老頭,趕快一臉笑容的叫孫子進來坐。

  「快來呀!外邊兒是不是特別冷?凍著了沒有。」

  大孫子如今已經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了,正是精力旺盛的時候,田蜜見過這樣的小伙子,火氣特別旺,哪怕是騎著馬在大雪裡面奔跑也不覺得冷。但是老年人都有一種養生的樂趣,只有經歷過了才知道年輕的時候不保養,到了老年就要受罪。

  或許是心境真的老了,田蜜絮絮叨叨的看著太監給他拿了熱毛巾擦了擦手和臉,忍不住嘮嘮叨叨,「我們老東西說話你們還不愛聽,告訴過你多少次了,不能不愛惜自己。這大雪天何必又跑一趟,把你凍壞了怎麼辦?你阿瑪從來就不會體恤人,回頭我說他。」

  康熙聽了之後在旁邊兒嘴角微微挑起,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小東西趕快哄著表妹。

  「太太,好祖母,別說這樣的天氣來接您和瑪法,就算是從廣東到東北這麼遠,孫兒也甘之若飴……」

  「你個傻孩子,這麼多人跟著呢,我們路上又不會出什麼意外,你怎麼偏偏就樂意跑出來……我問你,你不會做了什麼事兒惹的你阿瑪生氣了,來我這裡逃難的吧?」

  康熙已經聽明白了,姜還是老的辣,表妹如今就想逗孫子,自己也別說話了,讓她先玩會兒,玩兒高興了心氣順了,再把的小孫子提溜過來提問。

  大阿哥也知道老太太在瑪法的後宮裡成可最後的贏家,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跑過來是想在皇阿瑪跟前刷一刷印像分。讓大家都知道自己是個孝順孩子,想當初皇阿瑪也是這麼來的,而且能贏得祖母和祖父的歡心對於自己來說也確實是件好事。

  田蜜也明白這個道理,考慮到這個大孫子一年到頭都特別忙,雖然能見面,每次都是特別匆匆。田蜜忍不住想要跟他多說說話,也想把他在這裡多留一段時間,讓他多陪陪康熙。

  畢竟旁邊這個是做過皇帝的,皇帝的心思是最難琢磨的。要是能把你祖父的心思琢磨明白,你親爹那裡就是小菜一碟。

  大阿哥就陪著田蜜說鬧了幾句,又裝出一副惶恐的樣子,「要說是不是做了什麼錯事兒,還真的有。皇阿瑪養的那只哈巴狗百福到了孫兒那裡,一時半會兒沒看住蹭到了火盆邊,把毛給燎了。還有前兩天孫子抱著我們家那小東西給皇阿瑪請安。一眼沒看住,那小東西把御案上的水仙當蒜給拔了。都是一些小事兒,但是耐不住事兒比較多,這兩天皇阿瑪看孫兒眼神兒就有點兒不對勁兒,說不定正想辦法找孫兒的錯處。這不就特意跑到您老跟前避難來了嗎?」

  田蜜想了想胤禛養的那只小哈巴狗,這只狗可金貴了。有衣服穿,還有專門的奴才伺候。對它的照顧連田蜜都看不下去,宮裡的人不敢說這只狗的壞話,但是田蜜就是跟這只狗過不去,在胤禛跟前明裡暗裡嘲諷過這只狗。但是在胤禛看來,這就屬於老額娘是貓黨,自己是狗派,天然不對付。對於田蜜的嘲諷向來是一笑置之。

  既然這只狗的毛被燎了,田蜜頓時覺得心頭快樂,忍不住撫掌大笑。「好孫子,你算是替我出了一回氣。那只狗前幾次來到我跟前,對著我養的貓一個勁兒地亂叫。把我養的那只貓嚇得蹲在樹上不下來,我哄了好久,用了好多逗貓棒都沒把它哄下來。我跟一只狗計較有點兒失了身份,你算是替我出了這一口惡氣。 」

  大阿哥有些哭笑不得,他真的沒想把這只狗怎麼樣,完全是這只狗蹭到了自己跟前,當時火盆裡埋了一點兒紅薯,自己用火筷子翻紅薯的時候,這只狗圍著火盆兒鑽來轉去,一不小心靠的近了毛被火燎了。

  送回去的時候,皇阿瑪心疼的要命,把狗摟在懷裡,又把那些燎掉的毛剪掉之後給它換了一件厚衣服。雖然中間對自己不滿意哼了幾聲,但是狗和自己兒子他還是分的清楚的。

  田蜜在孫子面前胡攪蠻纏了之後心滿意足的把孫子交給了康熙。

  康熙就帶著這小子到書房去了,田蜜不知道他們祖孫之間有什麼話說,也就把跟著康熙的奴才叫過來詢問表哥最近一段時間飲食作息。

  等到田蜜這邊兒詢問的差不多了,那邊兒祖孫一塊兒出來了。

  晚上吃飯之後,大阿哥看著田蜜和康熙神情倦怠。悄悄的退了下去,等到宮女太監們都說他們老夫妻已經休息了,才回到自己房間。

  看著他們老兩口身體還好,精神也不錯,大阿哥心裡才放松了不少,來這裡除了自己自願之外,還有一點兒,那就是皇父特別擔心老祖母不聽宮中各位妃嬪的勸諫,執意要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出去等人,路上要是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所以飛快的讓自己騎馬追趕,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好歹在這個莊子裡面碰見了,要是走岔了路自己說不定連夜再折返回來。

  他回到房間裡面磨了墨,寫了一封信,吹干了信紙讓人飛快的送進京城。

  「告訴皇阿瑪,我瞧著瑪法比以前抖得更厲害了,身體比以前虛弱了許多,讓京城的太醫都准備好,回去之後先讓太醫給瑪法把脈。」

  老人家睡覺的時間特別短。天還不亮的時候康熙已經醒過來了,火炕燒的特別熱,躺在被窩裡也比較舒服,他不想早點兒起來。所以睜著眼睛看著帳子,田蜜醒來轉頭看他,發現他已經醒過來了,忍不住問:「你是一晚上沒睡還是醒的早?」

  「剛醒沒多久。」

  「想什麼呢?」

  「還能想什麼?當然想那一群敗家玩意兒唄。今年過年你等著看吧,又是他們上躥下跳的時候,每年都要做出一些蠢事兒,朕已經沒心思看了。」

  田蜜肚子裡面的壞主意是一個接著一個,「既然不想看他們,那就不要看了,咱們兩個不如把這些不省心的玩意兒扔到一邊兒,找個地方去高興幾天。」

  「去哪兒?冰天雪地北方那麼冷,走到哪裡一伸手就覺得手腳冰涼。咱們能走動的地方也就是園子,園子裡面有很多水,到了冬天就更冷。那是陰冷陰冷的,去到那裡朕就覺得骨頭縫裡都在發寒。」

  「咱們不去園子裡,咱們找一艘船。跟著破冰船乘船南下怎麼樣?白龍魚服,你呢是個富家老爺子,我呢是一個富家老太婆……」

  「你這想法很大膽呀。」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康熙這麼多年的行為准則就是別把自己放在危險之中,自己貴為天子輕易不能涉嫌,但是如今自己已經把江山交到老四手裡了,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考慮那麼多了,既然表妹想去自己又非常心動,那就去吧。

  「朕一輩子還沒做過這麼衝動的事兒呢,既然是表妹說的,那咱們就去吧。不過說起來要把東西准備齊全才行。跟著伺候的人,藥材,太醫……」

  在床外邊兒伺候的宮女太監驚恐的對視了一眼,有個小太監悄悄的摸出門外,撒丫子的去找大阿哥去了。

  大阿哥被從睡夢當中推醒,得知了這個驚天噩耗,急的連衣服都沒穿整齊又趕快寫信。

  救命個皇阿瑪!兒子頂不住了,他們兩個有一個不同意這事兒就不能辦成,但是兩個都同意了,自己又攔不住,一切都靠您了。

  兩個人把這個計劃放在心裡,自以為天衣無縫,跟著孫子高高興興的回到了宮裡。明天就是年三十,兩個人已經決定了,大年初二就走。

  康熙當了這麼多年的皇帝,手裡還是有一些人的。只用了一個晚上把所有的東西都准備好了。對著田蜜眨了眨眼,田蜜覺得自己的心還是年輕的,歡呼雀躍的點了點頭。

  興高采烈的田蜜就高高興興的接受了兒媳婦兒們的請安,皇後烏拉那拉氏看到田蜜滿臉帶笑,心裡邊兒七上八下。從自己兒子大阿哥那裡得到了太後娘娘讓太上皇和她一起去南方的消息,心裡面兒除了掛念,更多的是對於太後娘娘這種生命不息折騰不止的佩服無奈,她和皇上大半夜沒睡著,夫妻兩個翻來覆去的想辦法阻止他們。

  今天早上一早剛起床,皇上那邊兒就交代,無論如何都要讓老太太這裡打消念頭。

  可是伺候了太後這麼多年,皇後還是知道的,老太太要是有了興趣,那是很難把念頭打消掉。

  皇後心裡面兒盤算著怎麼開口,可是宮外的王府老福晉們都已經進宮陪著太後說話了。

  田蜜看著這一群老妯娌,和她們一塊兒摸牌說笑,不同於其他人對自己戰戰兢兢,這一群老福晉這次來就是為了要掙自己的銀子。

  田蜜今天一直在輸牌,輸的還挺高興。說話的時候裕親王府老嫂子說:「你還記不記得簡王府的繼福晉,不是生了個女兒嗎?不想讓女兒嫁到蒙古去,如今滿世界的找女婿呢?說不定過幾天就要到你跟前撞木鐘了。」

  田蜜嘴裡說的自己不管事兒,想著過幾天自己和表哥要揚帆南下了,管他們這麼多閑事干嘛?

  於是就滿不在乎的搖了搖頭,「我老了不管事兒了,也不操心了。我就是想操心也沒地方。可惜呀,我沒個閨女。」

  「你想要個閨女還不簡單,要這個時候露點兒意思,不知道有多少人願意把姑娘送到你跟前呢?說到這裡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兒,還是我們家奴才跟我說的,說是南方有個戲班子來了,排了一出戲《長生殿》。」

  田蜜就問:「好看嗎?」

  「我算是知道這一群讀書人是什麼德性了,以今日之事托於古人,要說這出戲確實纏綿悱惻,我也看過一遍了。我說出來之後,不知道你是該生氣還是該高興。你猜猜他們是怎麼排的《長生殿》?」

  「怎麼?」

  看田蜜感興趣,裕親王府的老福晉,田蜜的老嫂子就把自己看過的《長生殿》講了講。

  「傳說唐明皇和楊貴妃是表兄妹……」

  就這一句話殺傷力特別大,田蜜正喝水呢,差點兒把這口茶噴出來,急忙咽下去,嗆得咳嗽了幾聲。

  「嫂子!其他的先不講,你跟我說最後怎麼了?既然是《長生殿》,那夜半無人私語時是不是也有?」

  「不僅有,而且兩個人長相廝守,又做了三世的夫妻。」

  這魔改的也太嚴重了,田蜜居然生出了一種想去看看的想法。在乘船南下之前先去看一出大戲吧。

  當天夜裡,康熙的幾個兒子都要進宮,這些老福晉們走了之後,康熙和田蜜在慈寧宮裡等著他們過除夕。

  慈寧宮的地方比承乾宮要大了一點,畢竟有一個小花園。再加上是全家團聚的地方,所以面積也比較大,宮殿也比其他地方寬敞一些。

  不知道康熙什麼時候也覺得火盆裡面埋紅薯是一件好事,他讓宮女端來了幾個洗干淨的紅薯,放在炭盆邊,坐在凳子上用或筷子不停的翻。

  胤禛幾個小兒子圍在一邊,都是五六歲的年紀,眼巴巴的看著。老頭子壞的很,他看得出來他的小孫子都有些饞,就是不願意給他們。

  把烤好的紅薯給田蜜讓她抱著暖手,問:「你覺得今年是老大家先進來還是老二家先進來?」

  往年過年的時候,兩家爭著先進宮,在宮門口互不相讓,老兄弟倆死活不肯退後一步。以至於後面的十幾家都在冰天雪地裡等著進宮。

  就算是弘暉這個大阿哥去了也沒用,他的伯伯們不買他的賬。別說他了,就算是胤禛親自傳旨,他的兩個老哥哥也絲毫不退讓。

  這讓胤禛覺得這一群兄弟們都是生來克自己的。老大和老二如此針鋒相對,後邊兒的老八居然還在拱火。

  老大堅持自己是長子,老二堅持自己的嫡子。誰都不肯退後一步,到最後還是驚動了慈寧宮裡邊兒的康熙。

  老頭子聽說之後根本沒有興趣聽兒子們的蠢事給兒子們斷官司,直接吩咐太監傳旨給侍衛把大門關上,不樂意進來就不進來吧。沒他們拜年老頭子覺得自己還能清淨一點兒。

  這一下他們兄弟們才真的誠惶誠恐帶著一家老小在冰天雪地裡請罪。到底是團圓的日子,田蜜在旁邊勸了勸,老頭子一副「朕是給表妹面子」的模樣,讓人把女眷和孩子們接過來,那兄弟幾個既然不願意進來就甭進來了。

  外邊兒雪花紛紛揚揚,這一邊兒兄弟幾個在外邊兒烤火搓手等家裡邊兒的女人孩子出來。

  又到了團聚的日子,康熙又在等著太監來回報,看今年他們如何進門。

  不僅康熙等著,胤禛也等著,胤禛是不想讓兄弟們來,畢竟這是一群討債的兄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做了什麼孽跟他們成了兄弟。可是父母還在,不可能不讓他們進門,就算是父母不在了,一個家族的也是要見面的。

  前幾天不想想這事兒,可是今天馬上又要吃團圓飯了,他忍不住用手指撓撓腦袋,發愁啊!

  宮外邊兒的太監隨時盯著宮門口,消息不斷的傳過來。說是老三家的馬車已經到了,全家貓在胡同裡不敢出來。緊接著老五也來了,老五距離宮門很遠的地方等著,老七跟在老五後面。老八大大方方的把車子停在了宮門口。老九想來跟他八哥同進同出,又碰上了一個經常犯渾的老十,他們三家一下子把宮門擋嚴實了。十一到了和老五老七擠在一處,兄弟仨也抱團了。

  光聽這個彙報,胤禛就能想像的出來鐵定是老五和十一想辦法把老九從老八那裡弄出來。

  在慈寧宮的田蜜和康熙也在聽著現場彙報,康熙看見小孫子們饞的流口水,一小口一小口地把紅薯吃下去,只要自己不給,這一群小東西就不敢上來搶。

  吃的時候還忍不住和田蜜討論,「宜妃生的這仨孩子,老五太老實,十一身子骨最差,加起來也弄不住一個老九,今天他們哥倆又白操心了。」

  十二獨來獨往慣了,跟兄弟們誰都關系不好。十三想勸,但是他的馬車被堵在幾條街外了,一打聽原來堵他的是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是打醬油的,他們哥兒幾個不敢輕易涉足那些老哥哥的爭鬥,更別說後面那幾個鵪鶉了。

  但是他們忘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大家把宮門口以及外邊兒幾條路都給占滿了,老大和老二到如今還沒來呢。老大老二不進去,老三就不進,老三不進去,老五就不進……以此類推,那大家都別進去了。

  老八本想占據一個有利地形看戲,隨即想到了老大老二還沒登台,看戲的人已經把台子周圍坐滿了,戲子不登台看戲的人白占位置了。

  「誒呦,爺忘了,兩個老哥哥如今還沒出門兒呢。」

  老十不在乎,「八哥管這麼多干嘛,後面那些小兄弟會給他們讓路的。」

  十五領著弟弟們趕快把路讓出來,結果十三和十四兩個一直在糾纏不清。本來是老二家的馬車能通過,偏偏他們兩家暫時挪不開,結果老大家的人追了上來,這一下子路又堵死了。

  十七氣的眼睛發紅,火冒三丈,年前他媳婦兒差點兒去了半條命才生下來一個兒子,這也是他兒子頭一次進宮給皇父拜年。先別提小孩子今年能得到賞賜,單說年紀太小,在冰天雪地裡面兒熬不太長時間。誰的兒子誰心疼,你們要爭臉面你們爭去啊,何必讓我們這群不參與的人倒霉。

  慈寧宮中,田蜜一邊兒把紅薯皮兒扔進炭盆裡。一邊問康熙:「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嗎?那幾個孩子一旦犯渾,沒半天是不能把事兒解決的。」

  「以前一群人爭奪皇位,現在一群人爭著進門。現在把這件事兒給他們斷清楚,他們還會在其他地方鬥起來。何必呢?何必管這麼多呢,咱們以後老了之後誰還管得了他們。」

  不管,就這麼狠心,鬥死你們一了百了。

  胤禛又聽說這一次十三十四這兩個小混蛋一塊兒鬧起來了,又想起來老八也不是個好東西,忍不住在心裡邊兒埋怨皇阿瑪為什麼這麼能生?

  他把披風披上,讓人牽來了御馬騎著出門。今年必須得給他們定下一個規矩,要不然將來還不知道怎麼辦呢?

  像這樣的事兒每年來一場已經夠受罪的了。

  胤禛覺得給他們斷官司的事兒和該去找皇阿瑪,但是皇阿瑪就偏偏不管。

  騎著馬出了門兒的胤禛沒有搭理老八他們幾個,和老五老七他們點了點頭,一路沒有停留飛快的到了堵車的地方。

  無視了上來請安的十四,胤禛囑咐十三趕快回馬車裡去,「外邊兒太冷,你風寒還沒好,千萬別凍著了,趕快回車裡去。」

  從車縫裡穿過去之後就看見坐在兩輛馬車上的大哥和二哥。

  胤禛決定先禮後兵:「咱們總要找個法子才行,每年鬧這麼一出都讓人看笑話了。」

  老大梗著脖子,「我是長子,該是我第一個進門兒。」

  老二哼了一聲,「沒聽人家說嗎?嫡子尊貴,這麼多年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眼看著他們兩個又要掐起來,胤禛嘆了口氣,「來來來,大哥和二哥到兄弟跟前來,朕有一個辦法能夠定輸贏。」

  沒過一會兒消息傳開,十七聽說皇上讓老二先進門。心裡面兒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趕快回馬車裡看了看兒子。

  剛才還行走的兒子這個時候已經睡著了,乳母抱著襁褓蹲在火盆邊兒,十七福晉剛生產過沒多久還沒有養回來,歪在馬車裡問:「外邊兒是怎麼說的,現在能進宮了嗎?」

  「能了,當初就該學學十六哥,他是自己一個人來了。這邊兒有消息了那邊兒再讓家裡的人出門兒,少受一會兒罪。下回要是有這種事兒,你就不用跟著我出來,先在家裡面看著兒子,等他們決定誰先進門了咱們再出門。」

  慈寧宮太監彙報說是理親王進宮,康熙哼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終於有一個小孫子忍受不了紅薯香甜的味道。悄悄地靠近了田蜜,自認別人沒有察覺到他,一下子滾到了田蜜的懷裡,小腦袋在她懷裡撒嬌。口中哼哼唧唧的,也不說自己想吃,小手指著紅薯,大眼睛撲閃撲閃的。

  田蜜知道這幾個小孫子想吃東西,但是他們不說自己就不給他們。

  老兩口對待孩子們的態度都是一樣的:狠心。

  等到這一群老兄弟進了宮,各家的女眷接到偏殿裡面先收拾一下妝容,老兄弟們都圍在一處,紛紛問老大老二是怎麼決出勝負的?

  老二得意洋洋,老大臉色難看,但是兩個人都不願意說,皇上已經回御書房去了,這個事情只有他們三個知道,三個人如果都不說,那就成了一個難解之謎。

  十六沒想到一旦決出勝負之後,進宮的速度這麼快。自己雖然跟著進來了,但是全家老小這會兒估計剛出門,忍不住叫住一個端茶倒水的太監,「太上皇和太後娘娘這會兒在干嘛,什麼時候讓我們兄弟去拜見?」

  要在見太上皇和太後之前把家眷接進來,他已經讓人去催了,但是一催起來容易丟三落四,也不知道自家那倒霉媳婦兒能不能把事情給辦利索了。

  小太監低著頭回答:「太上皇和太後娘娘正在吃烤紅薯呢,沒說什麼時候見諸位爺。」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是一處抄手游廊,慈寧宮雖然大,但是兒子多,兒媳孫子孫女也比較多,偏殿給了她們。往往是兩家三家共用一處偏殿。也就沒有他們這些老兄弟們的立足之處了,被趕到抄手游廊上吹風。冷風一吹,幾個人同時把手袖了起來。

  雖然大家都沒說,但是心裡邊兒都明白,阿瑪就是個狠心的。不把他們兄弟幾個凍成冰棍兒根本不會讓他們進去。

  這種天氣還不能多喝水,水喝多了就容易去小便,根據這麼多年的父子相處,他們哥兒幾個知道,連下腳站的地方都不給他們多准備,更別提恭桶這些東西了。

  唉,沒辦法,大家只能站著,胤禛也沒辦法改變這種局面,老爺子要讓你們站,你們必須站著。但是胤禛心疼自己的十三弟,就找了一個小太監把十三弟請過去,說是有要緊事兒要和十三弟商量。

  眼看著十三跟著他離開了,其他人冷哼了一聲,八阿哥看了看在寒風裡面發抖的大家,「咱們皇上偏心眼兒,都是兄弟,憑什麼給十三一碗熱茶,咱們要在這裡喝冷風?」

  老十立即嚷嚷,「走走走,咱們給皇上請安去。」

  老九也吆喝著,「一起去一起去。」

  他們三個人吆喝的挺響,但是都沒有動,旁邊的人就當是沒聽見。十六心想:幸虧來的時候福晉那倒霉娘們兒給爺做了一身厚衣服,要不然真頂不住這個風。

  十七阿哥扭著脖子往偏殿看了看,心裡面想著:也不知道爺的兒子醒了沒有?要是醒來的時候乖乖巧巧不哭不鬧,說不定老爺子看了心中歡喜,這樣爺的兒子能討皇阿瑪歡心,爺就不用被這群倒霉兄弟連累了。

  十五十八哥倆想著:才不跟你們去呢,等一會兒給貴太妃娘娘請安,照樣能混一碗熱茶。

  坐在熱烘烘的屋子裡,田蜜拿著小勺子看著面前蹲著的幾個小胖娃娃。一勺一勺的喂給他們吃烤紅薯。

  康熙站起來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看,「天還沒黑呢,讓這群不省心的再凍一會。」


第69章

  四阿哥最近發現有人跟自己搶額娘, 還是那個特別招人討厭的大阿哥。

  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才是額娘的親兒子呢,送去一些補品衣服也就算了。居然連胭脂水粉都特意讓人從揚州運送了過來,四阿哥的臉色黑了不少。

  討人歡心能討到這種份上,大阿哥也真的是天下獨一份, 雖然對方的技倆有點兒用力過猛顯得拙劣, 但是四阿哥並不放心。不僅不放心, 心裡還特別介意。

  四阿哥人在京城, 又不能飛到額娘跟前,心裡著急又沒辦法。忍不住最近幾天臉色太差勁,看見誰都是一副人家欠他錢不還的樣子。

  再加上這個時候也到了九格格生日,別人可以對這位沒有娘的小格格不多加理睬, 但是四阿哥要准備一份精心的禮物。畢竟是自己血脈相連的親妹妹,別人不對她高看一眼, 自己卻不能怠慢她。

  四阿哥放學之後收拾了一下帶著禮物去太後跟前, 太皇太後去世之後,太後娘娘就帶著九格格搬進了慈寧宮,如今慈寧宮外邊兒的小花園兒就是這位小格格愛去的地方。

  這位小格格也沒什麼名字,太後娘娘都是小九小九的稱呼的, 四阿哥也跟著喊小九。

  宮裡的孩子普遍早熟,小九曾經也打聽過自己的額娘。聽說去世了之後確實傷心了一陣子。又聽說自己還有一個親哥哥在,整天盼星星盼月亮想要見一見親哥哥。

  等到她過生日這天收到了不少東西,卻一直沒有收到親哥哥送來的。等到四阿哥親自的時候,她立即把手中的繡球扔了,高高興興的撲了過去。

  「四哥~」

  四阿哥雖然擺了一張臭臉,對自己的妹妹卻是不能惡言相向,他把自己的禮物塞給了妹妹,牽著她的手進去向太後娘娘請安。

  他進慈寧宮的時候還在想不如把妹妹帶回去放在承乾宮, 額娘那麼喜歡女孩子,說不定會養著妹妹。可是後來又想到妹妹養在太後娘娘跟前,自己是沒辦法帶他走的,如果跟太後娘娘提起來恐怕太後娘娘會多想。

  實際上太後根本不會多想,她雖然不是一個老太太,卻是一個糊塗的婦人。宮裡面生存法則在早些年的時候她或許學會了,但是這些年一直生活的很安逸,到現在已經不用看人眼色了,自然也把看眼色的習慣保留了下來。

  知道她是什麼樣子,康熙來請安的時候,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說幾句話也彼此不會介意。四阿哥在這一位太後跟前出現的頻率不高,所以如今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跟太後商量把妹妹養在額娘跟前,哪怕是掛一個名呢?

  皇貴妃養的格格要比其他宮妃養的格格更尊貴一些,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太後養的格格也是特別尊貴。

  太後娘娘看到四阿哥來了先是哄著小九到其他地方玩耍,隨後板著臉自認為很嚴肅地把四阿哥拉過來。「這有件事兒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一直不見你,就是見了人太多也不方便說。」

  太後娘娘鋪墊了一大段兒,隨後告訴四阿哥,小九心髒不太好,太醫的意思是小九往後可能不容易生養,如果堅持生養,有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你是她親哥哥,往後要多照顧他一些。你們男孩子在皇上面前能說得上話,假如將來皇上要把小九嫁到草原去。我雖然能阻擋一時半刻,但是要是阻擋不了,你們要給她找一個合適的夫君。」

  太後就是從草原上來的親戚大部分都是草原上的漢子,她對草原上的男人印像太深刻了,那些男人,特別是位高權重的男人,身邊有不少女奴。別管出身是不是尊貴,一般在外邊兒受了氣或者喝醉酒了就喜歡打老婆。

  出生尊貴的公主,有的時候也要受他們的氣。小九的身體不好,以她這樣的身體嫁到草原上根本活不了幾年。就算是找了一個脾氣好溫柔的夫君,但是草原上不斷遷徙,趕著牛羊逐水草而居,這樣的環境對於先天體弱的公主並不好。

  太後如今有個想法,她想把小九嫁到中原,最好是嫁在京城。他養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五阿哥,一個是小九。五阿哥作為一個男孩子不用操心將來的婚姻大事,但是小九卻是太後的一個心病。

  「…有些話我跟你皇阿瑪也說過,但是你皇阿瑪又不給我一個說法。你在皇貴妃面前,到時候咱們一塊兒使使勁兒,把你妹妹留下來。」

  四阿哥點了點頭,「都聽太後娘娘的,不過這件事兒還有好幾年,並不必這麼著急。」

  太後搖了搖頭,「我記性不好,要是將來我忘了怎麼辦?所以這件大事兒你要記住,記得牢牢的,回頭要是哪裡做的不對,你來提醒我。」

  這位太後真的是一點兒架子都沒有,和四阿哥有商有量的把事情定了下來。四阿哥又添了一樁心病,把妹妹的事情放在心上之後。拖著沉重的腳步告別了妹妹和太後走在路上,根本沒有注意那麼多下意識的走到了承乾宮。

  宮裡面兒有些熱,承乾宮的門前因為牆太高還有一些陰涼。四阿哥心想額娘又不在,就沒必要進去了。

  可是卻瞥見衛貴人從隔壁的永和宮走了出來。這些宮妃私下裡確實會互相串門,四阿哥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四阿哥的年紀不小了,而且馬上就要選一個福晉了,盡量避免和這些宮中的女人碰面兒。

  他急匆匆的帶著人進了承乾宮後對蘇培盛吩咐,「下次爺要是再想個事兒,你們在一邊提醒著點兒。別讓爺走著走著來後宮了。爺年紀大了再來後宮就不合適了。」

  太監們答應了下來,承乾宮的奴才一擁而上,將四阿哥迎進了正殿。四阿哥在這裡生活的時間非常久。宮中的奴才都知道他有什麼喜好,所以一眨眼之間,愛吃的,愛用的,愛玩的都端了上來。

  四阿哥先是喝了一盞涼茶,又吃了兩塊糕點,正拿著白玉九連環在那裡拆著,就看見一個二等宮女用托盤端著一個冊子上來了。

  「阿哥爺,最近幾天娘娘不在家,大阿哥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奴婢等瞧著都是好東西,已經登記入庫了,您說這些東西該怎麼辦?」

  四阿哥心想收禮的是額娘,我又能怎麼辦?哪怕就是親兒子也不能代替額娘處理這些東西,除非有額娘親口吩咐。

  四阿哥拿起冊子翻了翻,發現上面有不少好東西,如果要是折成銀子的話,那是花了不少銀子才買來的。

  想到銀子四阿哥的眼神一轉,「惠妃娘娘最近在忙什麼?」

  宮女們想了想,「因為不能去園子裡,最近正帶著人在御花園散步避暑。」

  「她攢點兒銀子不容易。」四阿哥說完之後拿著冊子搖晃了幾下,對著宮女眨巴了幾下眼睛,「把這裡面的東西找個合適的機會透露給惠妃娘娘。」

  宮女稍微一想就能把裡面的關節想透徹了,她微微點頭,又端著托盤兒退下去了。吃飽喝足四阿哥覺得自己沒必要再留下去,就帶著人離開後宮回到自己的院子裡。

  正巧這個時候收到了田蜜的信件,信件裡面田蜜一如既往的啰嗦,用了好幾頁紙讓四阿哥照顧好自己。又用了四五張紙寫了自己最近一段時間在雞公山玩了什麼看了什麼。最後又用了四五張紙寫了對自己特別思念。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都啰嗦,四阿哥每一次收到田蜜的信件都感覺特別多,甚至覺得多攢幾次就能給額娘出一本書。

  別人都說四阿哥是話嘮,但是四阿哥覺得自己和額娘比起來話真的不多。

  難道這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想到這裡他微微的笑了起來。覺得大阿哥就算是把自己所有的身家換成東西送給額娘也沒用,不是母子就不是母子。

  想到這裡他馬上提筆又重新寫了一封信,這封信比田蜜的內容還要多,從自己穿什麼樣的衣服,吃什麼樣的東西,一直聊到最近和師傅學了什麼。

  當信送到田蜜手裡的時候田蜜讀得津津有味。康熙看著田蜜哈哈大笑,手中的信紙搗騰了一張又一張。忍不住伸頭看了看,看到寫在紙上的內容是四阿哥吃了一個兔子一樣的包子。

  康熙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也太不像話了,他都已經是個大小伙子了,難不成吃什麼包子,包子有什麼餡兒還要再跟你說說?」

  「你這就是妒忌我們感情好,你看看你和你兒子寫信。有說過其他溫情的話嗎?」田蜜把信紙的最後扒了出來,「你瞧瞧兒子在上面說掛念我呢,說想我想的恨不得背生雙翅來我跟前。」

  確實沒有人給康熙寫過肉麻兮兮的話,康熙自認為自己大老爺們兒也不需要寫這些娘們兒兮兮的東西,更不用讀這些東西,要是這些兒子有一個敢這麼給自己寫,自己肯定在心裡邊兒罵他們娘炮。

  「朕說的沒錯,你果然是把兒子當閨女養,告訴你男孩子不能這麼教。」他把自己最引以為豪的經驗拿出來和田蜜分享,「你看看太子,你再看看老四。朕跟你說太子那樣的才是標標准准的男孩子,讀書好,溫文爾雅氣度恢宏……」

  田蜜還以為他能說出什麼大道理呢?沒想到全是厚厚的濾鏡,本來想和他好好的爭辯爭辯,但是覺得在傻爸爸面前根本沒必要講道理,因為傻爸爸不講道理。

  現在想著再過20年看你還有沒有臉說出這樣的話,隨後把信紙收了起來。康熙立即興致高昂,覺得田蜜委婉認輸了。

  仔細想想把表妹鬥敗了也沒什麼意思,他忍不住扶著田蜜的肩膀,「想不想吃烤肉,今天晚上在你親自給你烤。」

  在夏天吹著小風吃燒烤也是一種美事,只是可惜沒有啤酒。雖然沒有啤酒,黃酒也不錯。

  在天還沒黑晚霞鋪滿天空的時候,火爐架好,肉串兒已經端了上來。康熙和田蜜中間隔著火爐,田蜜要求再多烤一點兒蔬菜。又讓人把各種醬料裝到小碟子裡,一字排開,擺在爐子旁邊兒。

  她自己跟大爺一樣指著肉串兒要求口味。

  康熙心想吃一點兒辣的還能接受,那些蒜蓉醬也算了,甜面醬和烤肉搭配嗎?

  不管搭配不搭配,田蜜吃上了烤肉,烤肉的香味也把九阿哥這臭小子吸引了過來。田蜜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子特別皮,不僅皮還熊。宜妃不是沒跟他說過尊卑,但是這小子不在乎。或者說是因為年紀小還沒體會到,他聞見味兒根本不客氣,突破重重封鎖一路小跑過來,二話不說一下子撲進了康熙的懷裡。

  「皇阿瑪,兒子餓,兒子要吃。」

  這幾句話說的非常利索,小孩子肉乎乎的一團已經撲了過來,康熙又做不出把兒子趕走的事兒。

  所以康熙把這小子抱在懷裡,給他撕了一點兒瘦肉喂給他。田蜜看著康熙抱著他,就感覺到這小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果然沒感覺錯,這小東西的小手指指了出來,「你,肉肉,小爺的。」

  這小東西年紀不大,長句子說不出來,但是意思表達的很清楚,他想要田蜜手裡的肉。田蜜要是放在以前還能維持自己賢良淑德的形像,現在倒是能為孩子們多考慮一些,「你還小著呢,這些東西少吃,上面還有佐料呢。」

  九阿哥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養成了小霸王一樣的性子,看到田蜜不願意給他,已經鬧了起來,「拖出去,打板幾。」

  康熙剛才還把他抱在懷裡,聽見他這麼嚷嚷,立即在他屁股上打了幾巴掌,「沒規矩。」

  別看只有輕輕巧巧的三個字,但是這話說的特別重,旁邊的人已經跪了下來,九阿哥的乳母更是在旁邊磕頭不止。

  康熙心裡面想著宜妃對這小子太寵愛了,沒教給這小子該怎麼敬畏嫡母。想到這裡康熙忍不住生氣,想著自己已經暗示的這麼明顯了,甚至有些地方已經明示了,怎麼宮裡面兒的人就看不明白呢?難不成一個名號真的那麼重要?難不成真的要把表妹扶到皇後的寶座上這一群人才心甘情願的承認表妹?

  想到這裡他覺得跟一個小孩子沒什麼可計較的,轉身吩咐李德全,「讓宜妃過來。」

  康熙以前還覺得宜妃善解人意脾氣直爽。如果宜妃看不懂或者是不願意承認,他不介意拿宜妃開刀,讓後宮的人看看自己心裡面是怎麼想的。

  宜妃來的很快,到地方的時候九阿哥仍然在撒潑,人家只是一個兩歲多的小孩子,不管是康熙還是田蜜,真的沒法和這一個孩子計較。

  而這個熊孩子就覺得田蜜手裡的東西好吃,田蜜只能把那些不沾著佐料的烤肉撕下來一點兒一點兒的喂給他。

  這小子總覺得此乃應當,挺著青蛙肚要求田蜜喂水喂飯。田蜜一開始覺得這就是個熊孩子,後來感覺這是一個被寵壞的熊孩子,到現在又覺得只要滿足這小孩子了,他還是很乖的一個孩子。

  小家伙吃了幾塊烤肉,田蜜心想不能再喂他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九阿哥很大方的讓田蜜摸了。

  喂給他水的時候也高高興興的喝了,田蜜就忍不住說:「這還是個孩子呢,叫我說算了吧。別因為今天這事兒讓他額娘跟著受罪了。」

  「你又不是不懂,何必說這些呢?不是因為他所作所為有什麼錯,而是宜妃根本沒有教給他尊卑。他小小年紀又是庶子,怎可在嫡母跟前放肆?」

  田蜜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說。她想跟康熙說這些都是一些糟粕,也想跟康熙說這孩子年紀太小,根本不懂得這些。但是考慮到如今當下的社會,這些話又說不出來。

  而匆匆趕來的宜妃聽到這些話之後如遭雷劈。一時半會兒五味縈繞在心頭,苦辣酸甜全部體味到了。

  別管人家娘娘叫的多麼尊敬,妃的封號又是多麼的珍貴,說到底也不過是有臉面的小老婆罷了,在皇上跟前也就比那些宮女等級高了一些。

  想到這裡,眼淚忍不住要滴下來,趕快用袖子抹了誠惶誠恐的去請罪。宜妃的姿態擺的極低,田蜜又不想多生事端,康熙敲打了一番,宜妃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帶著九阿哥飛快的離開了,明天她要親自登門向田蜜賠罪。

  回到自己住處的宜妃忍不住唉聲嘆氣,想要教訓兒子,又覺得兒子沒什麼錯,全是自己沒把皇貴妃當回事兒。

  但是自己確確實實是受到委屈了,宜妃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來皇上為什麼如此絕情。孩子還小,如今教這些又能怎麼樣呢?晚兩三年難道不行嗎?

  這些也不過是讓她心裡難受罷了,可是貴妃的來訪讓他忍不住哭了起來。

  這消息並非是什麼軍國大事兒,都是一些後宮女人爭寵,所以御前的人並沒有瞞著。貴妃來這裡絕對是不安好心。但是人家打著安慰的旗號是來惡心宜妃。

  宜妃一開始還撐著一口氣兒,心想千萬不要讓貴妃看了自己的笑話,沒想到貴妃來了之後她自己先掉了兩滴眼淚。

  「我早就知道咱們有今天,當年剛進宮的時候,我心裡面兒也曾幻想過。後來知道皇上是一個講規矩的人,心裡邊兒想著大家雨露均沾也是一件好事兒。可是沒想到……」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停頓了一下,眼淚又接著掉下來,「你也不過是被訓斥了一通,比不上我。」

  宜妃心想,這人到底是來干什麼的?就見貴妃把眼淚擦干淨,「我還好,不管怎麼說,我窩在自己宮裡不出門見人就行了,你呢,你以後出門兒的時候多著呢,看見了當家主母咱們這種做妾的又該如何想?」

  接下來貴妃就專門兒撿著「妾」「小老婆」「小兒」「偏房」說,宜妃本來沒有那麼多怨氣,結果被她幾句話說的怨氣沸騰。

  偏偏貴妃一副自怨自艾的樣子,講到傷心難過之處,眼睛裡面還有淚花。宜妃是很驕傲的一個人,出身比較好,到了宮裡之後很少受罪,明明知道對方心思不純,肯定是來看自己的笑話,但是人家說的也有理。

  貴妃看著火候到了也不再留,就推說時間晚了要回去照顧兒子。火速抽身回去了,貴妃走了之後,宜妃忍不住抽泣著哭了起來。

  要說怨氣她心裡也有一些,可實際上,她自己覺得生活還好,皇上無情無義,也沒把自己扔在一邊不管。要說皇上有什麼不好?宜妃一時半會兒又找不出來康熙本人有什麼不好。如果要說學問,康熙算得上是學貫古今。如果要說馬上功夫,康熙能夠御駕親征。要說長相,人家長得不醜,雖然臉上有幾顆麻子,但是並不影響人家的氣質。

  有這樣的丈夫,對一個女人來說也算是足夠了,更別說人家還是一個帝王。

  宜妃本來想用這些來勸慰自己,可是想了想,這麼好的一個人卻不屬於自己,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場。

  九阿哥被他額娘帶會去之後看著他額娘哭了又哭,忍不住坐在一邊歪著腦袋看。

  他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宜妃哭了好幾場,猛一回頭才發現兒子還在這裡。這個時候確實夜色深沉了,要是放在往常九阿哥這會兒該睡覺了,宜妃剛快讓人把兒子抱回去。

  再加上她心情不好,這個時候免不了要對著這些宮女太監們罵了幾聲。九阿哥雖然年紀不大,卻能夠確定額娘很生氣。

  他乖巧地被宮女抱下去,之後來到走廊上忍不住摟著乳母的脖子。「額娘,生氣呀?」

  乳母非常忠心,摟著他的小身子把他抱進屋子裡,先是給他脫了外邊兒的小衣服,又躺倒哄著他睡覺。

  九阿哥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願意睡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鬧騰,雖然不能說大長句,但是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額娘,氣啊,為嘛?」

  乳母眼看著周圍無人,忍不住低聲念叨,「是今天阿哥爺惹了皇貴妃,人家將來是皇後,咱們惹不起。娘娘也惹不起,往後要是見了她,咱們躲遠一點兒,他們承乾宮人也躲著點兒。」

  這麼復雜的事情就阿哥聽不明白,仍然是在旁邊鬧騰,乳母只好竭盡所能的哄著他,別讓他晚上吆喝出來了。

  折騰了半晚上九阿哥沉沉睡去,但是在睡覺之前,乳母猶如唐僧念經一般的話總算起到了一點作用,「皇貴妃惹不起,以後躲著點兒娘娘也惹不起……」

  「娘娘也惹不起」,九阿哥知道娘娘就是自己的額娘,連額娘都惹不起,剛才額娘因為這件事還哭了,讓額娘哭的人都是壞人。

  九阿哥的小腦袋裡面已經做好了決定,凡是讓額娘哭的都是壞人,自己將來要討厭到底。

  他那不太聰明的腦瓜子裡已經記住了,「皇貴妃」「承乾宮」……

  心裡念叨著睡著了,田蜜根本沒想到這樣小的一件小事兒在九阿哥心裡面留下了一段不可磨滅的印像。而且九阿哥記仇記了一輩子,一輩子都看田蜜不順眼,連帶著看四阿哥也不順眼。

  第二天一早,宜妃送一些好東西來找田蜜,目的還是想要賠罪。

  田蜜真沒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讓她進來兩個人坐在一塊兒喝茶,「別把這事兒擱心裡,咱們還跟以前一樣說說笑笑就行。九阿哥年紀小,還是一個小孩子呢,你回去可千萬別嚇唬他。」

  宜妃雖然笑的爽快,但是心中苦澀,皇貴妃自然有資格說別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可是宜妃不能不把這件事兒放在心上。

  前幾年宜妃過得非常隨意,出身非常高,又年輕貌美,一進宮就是妃。比起從庶妃熬成妃的惠妃榮妃更尊貴,而且那個時候她特別看不起大部分人。特別是以前的德妃,宜妃張嘴奴才閉嘴包衣。那個時候德妃也是非常受寵,還是皇上的心尖子。她從來不怕人家,得罪了就得罪了,不僅得罪了還明火執仗的和人家做對。

  並且剛生下兒子沒多久,大家都是交換著兒子養,當時的宜妃特別聰明,直接把兒子送到了太後跟前,讓太後養著,太後養大的孩子跟其他阿哥不一樣,除卻太子之外有著身份上的優勢。還有就是太後那裡吃穿用度比宮中其他地方好,跟著太後委屈不了,再有一樣好處,那就是宜妃可以隨時隨地的去看兒子而不用擔心養兒子的那個女人多想。

  當時這一步棋真的走對了。當年的佟貴妃和德嬪兩個人因為爭兒子差一點兒把人腦子打出狗腦子,在宮裡面掀起了多少波瀾,讓宮裡的後妃看了多少熱鬧。

  當初的宜妃作壁上觀真的是美滋滋的。

  可是到如今她卻沒有這樣的膽量了,眼前的皇貴妃絕對不是德妃那個奴才,人家出身好和皇上的感情也好,如今要不是因為太子那個攔路虎,說不定這會兒真的做皇後了。

  宜妃本來也不怕皇後,她又不是沒見過皇後,如果有寵愛的皇後還有理,那是很可怕的。

  昨天的事兒說大了確實是九阿哥有些不敬,說小了那就是孩子在旁邊鬧騰,但是皇上就當成一個事兒來辦了。張嘴呵斥了自己兒子「不敬嫡母」,這四個字出來之後,宮裡面兒的所有皇子皇女以後見了皇貴妃都要叫一聲額娘。

  連太子就要禮讓三分,更別提後宮的這些嬪妃了。畢竟名分猶如天塹,嫡庶猶如雲泥。

  時至今日,宜妃真的不敢再和田蜜叫板了,也不敢有其他的心思,哪怕就是有其它的心思,也要有一個占的住腳的理由,如果自己要是有事兒沒事兒主動挑釁。相信皇上會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泥地裡。

  宜妃坐了一會兒說了不少好聽話留下東西,看著田蜜確實不把九阿哥冒犯的事情放在心上才放心的回去了。到了自己住著的地方,心裡有些不痛快歪倒在塌上,跟著她的宮女忍不住為她叫屈。

  「今天委屈娘娘了,奴婢跟著娘娘這麼久,也沒見娘娘向誰低過頭。」

  宜妃有氣無力,「我這是向她低頭嗎?我這是向現實低頭。我娘家在外邊兒提不起來,還有把柄在他們佟家人的手裡,根本不敢得罪,再加上人家也有這個名分在,畢竟是皇貴妃,代行皇後的職責,我是什麼?我拿什麼跟他扯一扯風頭?」

  做人還是應該腳踏實地,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宜妃想明白了之後雖然有些有氣無力,但是這件事兒放在了一邊兒,算是翻過去了。

  宜妃和田蜜斷的矛盾就這麼翻過去了,兩個人都沒當回事兒,但是這件事兒也被人用最快的消息傳回了京城。

  在這其中貴妃是功不可沒。要是沒有貴妃在一邊兒推波助瀾,雞公山別墅這裡發生的事兒外邊兒很難知道。

  大阿哥聽說了之後頓時有了主意,心想自己以後要是稱皇貴妃一聲額娘也是名正言順了。

  惠妃又不是一個傻子,在宮裡面生活了這麼久,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己的人手,平時又不想著害人,只是想收集個各地方的消息,沒想到把兒子的消息收攏了過來,差點兒把自己氣的吐了一口血。

  自己養大的這個小東西差點氣死自己,巴結人家的嘴臉太難看。自己這邊省吃儉用,厚著臉皮從別人手裡面兒摳一些金銀攢著給她,沒想到轉頭他就把東西孝敬給了別人。

  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惠妃恨不得一口咬死這不省心的東西。但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而且還是唯一的孩子,所以哪怕氣的掀了桌子,破口大罵。這不省心的兒子來了之後,母子倆還是和和氣氣。

  惠妃聽說了宜妃養著的九阿哥因為衝撞了皇貴妃,得了一個不敬嫡母的評價。心裡面兒又酸澀又羨慕,又覺得痛快。酸澀的是自己兒子肯定跟著哈巴狗似的找人家搖尾巴,羨慕的是大家都是後宮的嬪妃,人家憑什麼有這麼好的運氣,痛快的是宜妃這賤人也受罪了。

  心情就這麼復雜,一時不知道是該哭該笑還是該感嘆。

  她等了很久,一直等不來兒子,沒過一會大阿哥的太監來了,十分抱歉的跟惠妃說:「阿哥爺說了,如今他年紀大了,出入後宮不方便,您有什麼吩咐只管跟奴才說,奴才一字不落的給阿哥爺回復。」

  這讓惠妃心裡生氣,呸,有些話見了面才能說出來,讓人在中間傳信怎麼能傳出對的意思?雖然是男孩年紀大了不應該再天天往後宮跑,但是這裡離著御花園兒特別近,做兒子的只要到御花園裡派人給自己傳個信兒,到時候母子兩個在花園兒裡面兒說幾句話怎麼了?

  皇貴妃就是管天管地也管不了親母子兩個說幾句私密的話,想到這裡惠妃已經明白了,是自己養大的那個孽障不願意見自己。這意思特別明白,就是嫌棄自己這做娘的沒什麼見識,拖了他的後腿兒。

  想到這裡惠妃委屈的想哭,忍著把身邊的人趕出去之後拿著手帕剛擦了兩下眼淚,就聽見門口有個稚嫩的聲音問:「額娘在嗎?」

  這是八阿哥的聲音,這句話剛問出來,惠妃當時心頭就冒出一個主意:誰說本宮只有一個兒子呀,本宮這不還養著一個小兒子的嗎?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親生兒子沒在自己身邊長大,所以母子兩個不夠親,但是八阿哥在自己身邊長大,每天都來自己跟前請安玩耍。這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了。

  惠妃趕快擦干淨眼淚,「是胤禩嗎?快進來,好孩子讓額娘看看你的衣服干淨不干淨,今天跑哪兒當猴兒去了?」

  八阿哥在門口咯咯笑了,「七哥是猴,胤禩不是。」

  惠妃快步走過去,看到他衣服上確實蹭了一些灰塵,她親自蹲下去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在宮女太監驚悚的眼光裡,溫柔的問:「胤禩是追著七哥玩去了嗎?」

  八阿哥美滋滋的點了點頭,「好玩兒。」從背後伸出手,手裡是一只蟬,「給額娘玩兒。」

  「真孝順,好孩子,額娘不玩兒這個,你留著吧。」說完牽著他的小手跨過門檻,慢悠悠的進了屋子。讓宮女把八阿哥抱到自己身邊,看她大口大口的吃點心,惠妃端著一杯涼白開喂他,「慢慢喝,小東西先別喝茶,你脾胃弱,喝茶了對你的脾胃不好,晚幾年再喝。」

  宮女們私下裡交換眼神,頓時覺得驚悚還可怕,娘娘今天怎麼了?以前一直不是覺得八阿哥鬧騰嗎?

  終於有宮女過來回話,「娘娘,咱們鐘粹宮的幾位貴人來了,要陪您打牌呢。」

  這是輪到這幾位貴人上供了,惠妃心想,本宮斂財沒用,那死小子不心疼親娘。「就跟她們說本宮照顧八阿哥呢,勞她們白跑了一趟。把本宮庫裡邊兒那些放著的絲絹拿出來一些,每個貴人送幾尺,夠她們做件衣服就行了。」

  這下太陽真的從西邊出來了,貔貅終於不是光吃不拉了。

  宮女和太監們忍不住在惠妃看不到的地方亂飛眼神,而惠妃心裡想著:這白白嫩嫩的八阿哥怎麼才能籠絡到自己手裡。說不定將來給自己養老的還是這個。

  因為這個原因,惠妃摸著八阿哥的小腦袋,心裡想著衛貴人不能留在鐘粹宮了。

  而衛貴人看著眼前一個指肚大小的丹藥,問一邊的黃鸝,「這東西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用嗎?」

  「您放心,好用呢。這是前明宮裡的不傳之秘,當初我們家的祖上跟著先帝進宮的時候,這宮裡面兒的人沒有跑干淨,不少太監因為無處可去,就跪在這宮裡投降。當初他們為了活命把這宮裡面兒的好東西都拿出來討好大家。比如貴人藏的金銀,私藏的美酒,對了,還有這些藥方。這些藥方包羅萬像,如今外邊兒沒幾個人知道,說不定根本就沒人知道。」

  「那,吃了真的有效果嗎?」

  「肯定有效果,但是醜話奴婢說在前面,不管做什麼事兒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咱們想要讓皇上過來,就要在自己身上多下功夫,您要多泡澡,把身體泡的特別柔軟,以後有味道的東西不要吃,多吃一些香甜的東西,多用一些香料熏衣服……」

  衛貴人第一反應要用多少銀子呀?衛貴人沒有銀子,不僅沒有還生活的很拮據,以前皇上還寵愛她的時候,大家都對她巴結一點,倒是攢了一點銀子,如今也快沒了。

  衛貴人也缺銀子啊。

  這個黃鸝更苦惱了,黃家全家流放根本沒有什麼錢,而且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黃鸝身上,想讓她早點兒想辦法把家族從關外撈回來。

  兩個人齊齊嘆了一口氣,黃鸝很多次生出自己親自挽袖子上陣的想法,是她聽到以前在乾清宮干活兒的那些老關系們說皇上對姐妹花這種事兒現在避之如蛇蠍,還有就是自己根本沒辦法到皇上跟前去。

  如果皇上真的不喜歡姐妹同時服侍,姐姐已經去世了,自己應該不會招了皇上的忌諱。

  到現在黃鸝已經打心眼兒裡看不上衛貴人了,這真的是一個美人燈,也就一張皮長得好看些,過幾年青春逝去,這張皮也沒什麼值得人注意的了。整個人都是無趣至極,不會說話又不會討人歡心,如今成了主子了也不會享受。

  這樣的人運氣真的好,這種好運氣是黃鸝想要都要不來的。

  表面上她為了自己的主子兢兢業業的謀劃著,實際上她已經做好了反水的打算,目前給衛貴人鋪路也是給自己鋪路,到時候衛貴人得手了,自己李代桃僵,反正皇上不在乎誰在晚上伺候,甚至覺得衛貴人貼心,畢竟鐘粹宮有好幾個替主子分憂的宮女,多自己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主僕兩個,一個心大的不曾察覺,一個詭計多端到算無遺策只等著皇上回來。


第70章

  同一個時間段, 在雞公山別墅的田蜜發現了九阿哥這個小可愛來找自己的麻煩。

  小孩子能有多少壞心眼呢?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又沒有故意慫恿他,是他自己小心眼兒記著他額娘受委屈的事情,趁著他額娘不注意,甩開宮女太監。仗著年紀小, 別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他, 小家伙屁顛屁顛的來找田蜜。

  找到田蜜之後氣衝衝的衝了進來, 根本不等別人通報。一下子跑到田蜜跟前, 抬起腿對著田蜜的小腿兒踢了一腳,「壞人,打你板幾。」

  田蜜被踢了一腳,雖然力氣不大, 但是身邊有的是人,讓太監捉住他, 把他摁在榻上, 拔掉他的鞋子襪子之後,用一只山雞的尾羽撓他的腳底心。

  「小家伙,說,誰是壞人?」 田蜜拿著一個尾羽一邊撓一邊問。

  九阿哥笑的肚子都疼了, 在榻上來回翻滾。田蜜擔心宜妃找不到人著急,就讓人把宜妃也叫了過來。

  九阿哥他額娘魂飛魄散的跑了過來,發現他面色紅潤的躺在皇貴妃的榻上,跟大爺一樣,讓宮女打扇喂東西吃。宜妃先是松了一口氣,又趕快請罪。

  在田蜜看來宜妃又不是自己的情敵,就算是情敵,跟一個小孩子也沒什麼計較的。而且以前也不是沒見過熊孩子,熊到點兒上的時候比這小子更過分。

  所以田蜜根本不放在心上, 宜妃戰戰兢兢的觀察了一會兒皇貴妃的反應,心裡面松了一口氣。抱著九阿哥回去之後交代宮女看好這小子,一邊嘆氣一邊又生不出怨憤之心。

  等到宮女詢問的時候,宜妃自己也想明白了,「我這是枉做小人,要是真的看我不順眼兒想出手教訓我,也用不著對九阿哥下手,早些年的時候咱們五阿哥追在四阿哥的屁股後面,她想下手的時候多的是。要不然說皇上高看人家一眼呢,她心胸確實寬廣了些。也怪不得當年太皇太後說她夠當皇後了。一碼歸一碼,當年咱們五阿哥還承她的情被她從水裡撈出來呢。」

  當年自己的兒子一口一個佟額娘,宜妃雖然不高興,但是也沒有阻止,目的還是想讓老祖宗和太後高興覺得這孩子有教養,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皇貴妃感恩。如今想想,有的時候孩子確實比大人心眼明亮。

  想到這裡宜妃就沒有阻止九阿哥再跑出去找田蜜的麻煩,而且在晚上吃飯的時候哄著自己這個熊兒子別嚷嚷著一口一個壞人。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田蜜和宜妃他們母子兩個相處良好,九阿哥老早就會跑了,自從她額娘不在阻止他到處亂跑之後,他在別墅裡到處撒歡,因為田蜜這裡的點心好吃茶水好喝,他跑過來蹭吃蹭喝的時候多了起來。

  康熙再來到田蜜這裡,就看見九阿哥躺在榻上讓田蜜給他揉肚子。

  看見皇阿瑪來了,這小子一翻身從榻上站起來請安,康熙忍不住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又跑到這裡混吃混喝了?」

  九阿哥年紀小,不知道這話什麼意思,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吃。」

  說完之後趕快把盤子裡面的點心都讓給康熙,康熙雖然心裡邊兒覺得這小的孝順,但是脾氣確實有些倔。不給他緊緊皮是不行的,而且這孩子千萬不要給他好臉色,給了好臉色他就立即蹬鼻子上臉上房揭瓦。

  「放著吧,你自己吃吧。」

  這句話九阿哥聽懂了,他把盤子放回去,趴在炕桌邊兒上又開始吃了起來。田蜜忍不住用手撓了撓他的肚子,九阿哥一點兒不見外,躺下去把肚子露出來,讓田蜜給他抓癢癢。

  「表哥你看見沒有,他躺在這裡就跟一個青蛙浮在水上,把白白的肚子給露出來了。這種可愛的青蛙肚在宮裡面兒好多年逗沒見過了。」

  康熙聽完之後哈哈笑了一聲,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青蛙肚,但是兒子躺在那裡露著白白的肚皮。四肢短小劃拉了幾下,真的像一只小青蛙。

  「這小子可要好好的管教管教,要是不好好管教,長大之後保證不是個好東西。」

  田蜜聽完之後忍不住瞪了康熙一眼,這是你做爹該說的話嗎?田蜜還不知道康熙從這個時候已經對自己的兒子沒耐心了,以前還挺有耐心,覺得好好的培養他們將來給太子幫忙,現在對孩子們的要求就是長大以後別惹事兒就行了。

  說話開始變得陰陽怪氣兒,只不過一切都沒有顯露端倪,所以田蜜沒有放在心上。

  康熙用手拍了拍九阿哥的小屁屁,把他往旁邊挪了挪,自己坐了上去。「這小東西昨天差點兒壞了朕的好事兒。」

  田蜜本來想問是什麼好事兒呢?突然想起今天早上青魚跟自己說得悄悄話。青魚早上神秘兮兮地來告訴田蜜,昨天宜妃接了聖駕,兩個人喝了幾杯酒微醺的時候正想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可是九阿哥這小子不知道為什麼晚上突然醒過來了,鬧著要見娘。

  那個時候別說康熙了,連宜妃也覺得這小子礙事兒。

  想到這件事兒田蜜看著康熙的樣子,忍不住瞪了眼,「這還是做阿瑪的呢,在兒子面前這麼不尊重,要是將來被你兒子有樣學樣,家裡可怎麼辦?」

  你的那點兒破事兒你好意思在孩子面前提嗎?田蜜避免在這些孩子們跟前提康熙和某些宮女以及他那些紅顏知己,再或者和後宮嬪妃不得不說的事。再說了,這個時候的人特別保守,對於某些事那真的是能不提就不提,而且放到很多年之後,孩子們問父母:我是怎麼來的?

  做父母的也羞於啟齒,而是用各種說法敷衍過去。田蜜當年在上生物課的時候,同桌就跟田蜜說過,「我爸媽說我是充話費送的,充1000送一個小朋友。」

  再往前推一推,沒有充話費送東西的活動,就說孩子是路邊撿的,河裡撿的……

  田蜜不想讓自己這位表哥在孩子們面前留下一個老色批的影響。「您的那些事兒,別讓孩子們知道,孩子們還小著呢。要不然長大之後他們笑話你不尊重。」

  康熙點了點頭十分爽快的接受了表妹的批評。且心裡面美滋滋的,覺得表妹果然有幾份為母的風采。這個時候九阿哥在榻上打滾已經滾到了田蜜的懷裡了。

  田蜜把他抱在懷裡,有節奏的拍打著他的後背,沒過一會兒九阿哥睡著了,宮女趕快過來把九阿哥抱走,舉著傘擋著陽光,把他給宜妃送回去。

  康熙就和田蜜提了回京城的事兒,「雖然目前還有秋老虎,但是早晚已經有些涼了,而且咱們還要去塞外,所以現在動身吧。」

  田蜜掰指頭算了算,目前也該回去了。她心裡面惦記著胤禛,「那就看看黃歷,找一個適合出行的日子。在此之前先把東西收拾好。到了黃道吉日直接回去就行了。」

  康熙點了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兩個人閑來無事擺開棋盤,又讓人端了幾杯茶過來,邊喝茶邊下棋,又消磨了一個下午。

  貴妃在閣樓上看見九阿哥被宮女抱著送給了宜妃,她的宮女在一邊小聲的詢問:「這些天九阿哥跟皇貴妃娘娘走得近,要不然也讓咱們阿哥下去跟九阿哥一塊兒玩耍?」

  貴妃搖了搖頭,他可不相信宜妃就這麼認輸了,在貴妃想來宜妃肯定是在背後憋著損招兒呢。自己還是別輕易步入到宜妃和皇貴妃的過招裡面,要不然到時候惹了一身腥那就不好了。

  「不用管這麼多,我估計咱們也該回去了,到時候路上別出頭,也告訴咱們的人把耳朵抻直了眼睛睜大了,就是別說別做。」

  吩咐完之後,貴妃心裡面哼了一聲。盤算了一下宮裡的各位嬪妃,那些有資格升妃的人,家世不夠也沒有生養。也就是說高位嬪妃目前沒什麼變動。可是皇貴妃做不了皇後,自己就沒辦法成為皇貴妃。

  以後可能要在貴妃這個位置上待上很久,想到這裡貴妃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姐姐是皇後,自己雖然是貴妃,但是仍然有些不滿足。

  「皇貴妃什麼時候才能成皇後呢?」貴妃在心裡面問出這個問題。

  她轉回自己的屋子裡,回想到當初自己聽說過的一個消息,有算命的說皇上的命格貴重,但是親緣淺薄。不僅和父母關系親緣淺薄,連自己的妻子也壓不住他那貴重的命格。

  這個說法可能是真的,皇上也相信了,要不然皇上那麼寵皇貴妃怎麼不讓她更進一步?

  當年太皇太後也給了一個說法:要是皇貴妃生下了子嗣,不論男女不管死活,她都可以成為皇後。

  按道理來說,以前皇貴妃確實是想成為皇後,想的眼珠子都快紅了,滿宮都知道這是她的執念。為什麼現在忽然安靜了起來?

  想不明白的貴妃覺得只有皇貴妃去伺候祖宗了,自己才能更進一步,自己才能大權在握。

  看來是時候要給皇貴妃添一把柴了,讓她把自己的野心放大,讓她心中的那顆野草越長越壯。

  對於該怎麼操作還是要好好想想的,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時候讓所有的計劃成功。上次往皇貴妃那裡放人的事兒被皇上發現之後,皇上已經疏遠了自己,貴妃告訴自己千萬不能再出紕漏了,再出紕漏自己是真的沒辦法再承受一次雷霆之怒。

  這一路上貴妃並沒有看見田蜜和宜妃針鋒相對的局面。

  反而聽到宜妃傳出了好消息,就在回城的路上宜妃開始嘔吐,一開始這個消息傳出來的時候,田蜜只是覺得宜妃不習慣坐車,在路上顛簸的惡心嘔吐,畢竟土路坐馬車這種罪誰受誰知道。

  但是秉承著小心謹慎的態度,田蜜還是讓人去給宜妃看診,果然宜妃有了身孕。

  因為是在路上,又不可能把孕婦放下不管,田蜜只能讓人小心的照顧她。至於皮猴子九阿哥是交給了田蜜管理。

  所以快到京城的時候貴妃聽了這個消息,忍不住把手怕差點兒撕碎。在雞公山別墅就有三個嬪妃,大家算得上是雨露均沾。到現在為止宜妃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如果再生出一個兒子,那她在宮裡面真的是獨一份的了。

  可是這件好事兒又不能唱反調。在休息的時候,貴妃只能親自帶人帶著禮物去祝賀了宜妃,兩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彼此掛著笑臉,說了幾句閑話各自散開了。

  九阿哥這個皮猴子就到了田蜜的馬車上,看到田蜜比他額娘的馬車寬敞,他忍不住在裡面翻了一個跟鬥。在宮女們驚恐的叫聲當中,一頭撞到了馬車的壁板上。

  九阿哥不哭不鬧,自己揉了揉腦袋又開始翻跟頭,他要是自己翻也就算了,卻在馬車裡橫衝直撞,好幾次撞到田蜜身上。田蜜只好摟著他讓他安靜一會兒。

  一天是這樣,兩天是這樣,到了第三天,九阿哥又開始作妖了,他想到下去玩。馬車正在行進當中,大隊人馬正急衝衝的往京城趕,怎麼可能放他出去玩一會兒?

  但是這小子在馬車裡面叫的是撕心裂肺,就仿佛田蜜在虐待他一樣。田蜜被他的超高音折騰的頭腦發昏,讓人交給外邊的侍衛帶著他騎會兒馬。

  從此九阿哥就不滿足於在馬車裡面待著了,每天就想跟著人家一塊兒騎馬,不僅騎馬他還特別向往外邊兒的東西。天上飛過的一只鳥,地上的莊稼,哪怕就是路上的一條小岔路,他都想過去瞧瞧。

  熊孩子精力豐沛,田蜜在他各種鬧騰裡面覺自己的頭一天比一天疼。等到看見京城的城牆田蜜頓時松了一口氣,自己這種刑罰有了見天日的時候,迫不及待的把九阿哥這熊孩子扔給他親娘。

  因此回到宮中田蜜先去拜見了慈寧宮裡邊兒的太後,和太後牛頭不對馬嘴的說笑了一上午,才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承乾宮補覺。

  但是想睡覺也睡不利索,留守在承乾宮裡的宮女搬來了幾摞冊子,一摞是大阿哥送過來的禮物,一摞子是八旗閨秀的名冊。

  田蜜把大阿哥送來的東西看都沒看,讓人送到大阿哥的府邸裡去。看了看一大摞子八旗閨秀的名字,才想到明年又是一個選秀年。

  以前還有太皇太後她老人家在後面鎮著,田蜜也沒那麼多需要操心的地方,到現在田蜜要自己操心了。別指望慈寧宮裡的太後,這位太後什麼事兒都不管,哪怕有一個長得貌若天仙的女孩子到她跟前,她也忍不住說:「這個好誒。」再有一個相貌醜陋長得人高馬大得到她跟前去,太後也是忍不住說:「這個好誒。」

  就沒有了太後看不上的人。

  太後在宮裡一直都非常透明,很多時候都是吉祥物,田蜜也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她老人家身上。只好拖著頭暈的腦袋把這些冊子拿過來一個一個的看一遍。

  這一次選秀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那就是老三和老四年紀也大了,該給他們兄弟倆找對像了。

  同時也要瞧一瞧有沒有好的閨秀給太子留意著。

  田蜜忍著頭疼揉著太陽穴把兒子留下來吃了頓飯,送走之後又要挑燈夜讀。把這些名冊讀了一遍才打著哈欠才去睡覺。

  第二天宮裡面兒的嬪妃來到承乾宮陪著田蜜說話,這也是因為田蜜離開的時間長了,她們來這裡請安。

  鐘粹宮的惠妃來的特別快,來的時候她還親自抱著一個小肉墩。剛剛吃完飯,正在院子裡面溜圈兒,看著惠妃抱著八阿哥進來,忍不住有些驚奇。

  惠妃把孩子放下,蹲在旁邊兒問他:「胤禩還記不記得這位是哪位娘娘?」

  八哥大大方方的請了一個安,因為年紀小,趴在地上磕頭的時候彎不下腰,一低頭一整個滾在了地上,但是該說的話已經說出來了,「胤禩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又是一個小萌物,田蜜趕快蹲下去把他扶起來,用手帕擦了擦他的手。「快起來快起來,這不是咱們八阿哥嗎?本宮給你帶的有禮物,快跟著宮女一塊兒去看看。」

  五歲的八阿哥扭頭看了看惠妃,得到惠妃的同意之後就跟著宮女走了。惠妃這才整了整衣服給田蜜請安,兩個人一前一後來到了大殿上,等到宮女捧上茶喝了幾口之後,惠妃才不好意思地提出來一件事兒。

  「不瞞娘娘說,胤禩他額娘最近不想在臣妾跟前待著了。臣妾想著畢竟有一場緣分,不如在後面推她一把,讓她更進一步。隔壁的永和宮不還是空著的嗎?不如讓她過去吧,她在宮裡也算得上是資格老的貴人了,又生了八阿哥,在永和宮這種山中無老虎的地方,她這種猴子也能稱大王了。 」

  田蜜聽著這話有點兒不對勁,這意思是說衛貴人上躥下跳的如猴子?

  聽到這裡,她忍不住把茶杯放到一邊,把手交疊著放在了腿上,「我聽你的意思是不想讓她在你跟前待著了,你莫不是看上了咱們八阿哥想把他額娘趕得遠遠的。叫我說大可不必,血緣這回事兒根本沒道理可講,你就算攔著將來人家也是母子。叫我說不如這個時候大方一點兒,讓他們母子兩個經常見面,說不定他們到時候還能念你的好。」

  「看您說的,臣妾是那樣小氣的人嗎?早些年的時候臣妾難道不讓衛貴人看他兒子了?出去問問滿宮的姐妹,臣妾攔著衛貴人去看他兒子了嗎?」說到這裡,她表情卻是有了些不耐煩,「不瞞您說,臣妾最近快煩死那個衛貴人了,人往高處走這是天性,誰都攔不住,但是像她那樣不懂得遮掩的確實少見。

  您要是不信隨便找個人到我們那邊兒問問,如今衛貴人上躥下跳那麼厲害,有誰看不明白?臣妾這麼做也是為了八阿哥考慮,讓他小小年紀聽見人家嘲諷他生母不知道他心裡面怎麼想呢,不如隨了衛貴人的意,讓她遠走吧。

  何況咱們宮裡的規矩就是交換著養孩子,就算她走了,臣妾也不會虧待了八阿哥。她要是想見孩子只管派個人過來,臣妾就把孩子給她送去。左右都是在咱們宮裡又走不多遠。」

  田蜜想了想,再過幾年八阿哥就要上學了,在後宮留的時候也不多了。惠妃要真的是想把八阿哥謀劃到自己的盤子裡恐怕也沒什麼用了,畢竟孩子大了之後很難掌握他的思想,相信惠妃麼精明,不應該做這種賠本的買賣。

  那麼肯定是衛貴人那裡出了點兒問題。

  「咱們敞開了天窗說亮話,以前衛貴人就是你的左右手,更是你們宮裡面兒衝鋒陷陣的先遣軍。」田蜜把茶杯端起來喝了兩口問惠妃,「你就這麼舍得把她送出門去?」

  惠妃當然知道衛貴人有幾分姿色,還能勾著康熙來鐘粹宮,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皇上來了又不找自己,自己的收益沒那麼大,八阿哥比收益重要多了。兩相比較之下,當然是胤禩更重要了。

  「娘娘,咱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他既然不想在我這邊兒呆著了,我也不好阻了她的青雲路,畢竟在一個屋檐下住了那麼久。往後撕破臉了也不好看。」

  惠妃看田蜜點了點頭,又趕快加了一句:「但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八阿哥留下,阿哥留在臣妾這裡,臣妾有精力管教。要是留在她那裡,她一來是沒地方,二來是吃穿用度都沒有臣妾這裡好,三來是她養孩子也不夠格呀。」

  田蜜明白這個道理了,孩子是要留下來的,孩子他娘是一定要趕走的。

  「這件事兒回頭本宮和她聊聊再說。」

  惠妃心想這一件事兒算是敲定了,相信衛貴人只要不傻,肯定會抓住這次機會的。自己已經給她搭好□□了,要是她懂得規矩,就應該知道投桃報李把孩子交給自己。

  惠妃心裡想著,要是沒有自己的幾句話,衛貴人再謀劃三年也沒用。既然人家要走,自己也想讓人家走,不如趕快把這件事兒辦完,大家彼此心裡干淨,誰都不會臉上難看。

  田蜜和惠妃坐著喝茶的時候榮妃也來了,榮妃年紀在嬪妃裡面算是比較大的,臉色也不太好,黃不拉幾的,沒有用什麼脂粉。

  來了之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田蜜,「娘娘,聽說明年要給阿哥們選福晉了。」

  考慮到三阿哥的年紀不小了,榮妃著急,田蜜點了點頭,「是有這回事兒,明年要給咱們仨個找一個賢惠的貴女做福晉呢。這件事兒回頭我叫你,你先把手上的事兒推推,咱們倆一塊兒瞧一瞧。」

  惠妃聽了特別羨慕,「啊呀,還有這種好事呢。」大阿哥的福晉是當初康熙看好的,惠妃心裡看不上,覺得兒媳婦的出身低,如今打心眼兒裡羨慕榮妃。雖然皇貴妃說兩個人一塊兒看,但是皇貴妃不會插手這件事兒。等於說榮妃自己挑兒媳婦兒。

  惠妃想到這裡酸溜溜的說了一句:「臣妾提前跟皇貴妃娘娘請示,到時候輪到咱們八阿哥了,臣妾在旁邊給您搭把手,也帶著臣妾看看這些秀女。」

  「好好好」,小事一樁田蜜痛快的答應了。

  就在這其樂融融的氛圍裡面宜妃也過來了,隨後而來的就是貴妃。

  今天本來就是坐在這裡閑聊天,所以也沒什麼正經事兒,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宜妃的肚子上面。大家說話都比較隱晦,好聽話一籮筐壞話一句不說。

  但是說著說著話題就有些變味了,榮妃就說了一句:「沒想到宜妃馬上就要生第三個兒子了,掐著指頭算算,宜妃進宮了好多年了,差不多有十來年了吧。」

  惠妃在一邊點了點頭,「有了,我記得宜妃和貴妃一塊兒進宮的。」

  榮妃就想到了自己差不多十來年裡面夭折了好幾個孩子,臉色就顯得悲傷了起來。

  偏偏宜妃這一胎懷的不好,榮妃耷拉著臉,宜妃心裡面兒不舒服,覺得這是人家故意說自己的孩子給自己臉色看,也就不再說話,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而坐在一邊的貴妃也開始多想,自己實際上比宜妃還要早進宮一兩個月。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人家已經養活了兩個孩子了,第三個已經在肚子裡面揣著了,自己如今才有這一個骨血。

  又見到榮妃臉色不對,惠妃的臉色也不好,再加上對面兒坐著的宜妃也板著臉,心想難不成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背地裡面有人說我壞話?

  想到這裡貴妃的眼神不留痕跡的撇了一眼田蜜,心裡面暗戳戳的著急,把自己的這些奴才罵了一通,外邊兒有人傳自己壞話了。這些人居然還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報過來,簡直是該打。

  田蜜磕著瓜子兒看大家正在說笑呢,突然不說了,滿屋子的人都杵在這裡,忍不住轉了一個話題,「對了,外邊有沒有給那些阿哥們送去綠豆水?」

  就有宮女過來答應了一聲,說是糕點綠豆水都送過去了,氣氛才有所回升。惠妃舌燦蓮花,說了一些神佛傳言,田蜜的人設就是很虔誠的佛教徒,忍不住和惠妃兩個人多說了幾句。

  貴妃別看平時不聲不響,但是比田蜜裝出來的人設更虔誠,她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一句,加入到了談話裡面。隨後沒過一會兒,貴妃占據了主動權,說起自己小時候跟著額娘去拜過什麼佛,求過什麼簽兒。還想大家安利如何燒香,如何抄經……

  眼看著馬上就要變成了大型傳教現場,田蜜喝了一口水壓了壓自己受驚的心情,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提醒自己千萬別睡著。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哭聲,大家其樂融融的氛圍消失無蹤,貴妃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外邊兒。

  青魚趕快在田蜜耳邊說:「哭的好像是十阿哥。」

  這一茬小兄弟因為年齡不一樣,分成了幾個小團體。五阿哥和七阿哥跟著四阿哥,他們仨是一塊兒長大的,從小在御花園裡面到處亂躥,抽陀螺爬假山踢毽子,沒有他們不干的。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年齡更近一些,別管哥哥們干什麼,他們都想跟著。但是這些年紀大的哥哥們又嫌棄他們礙事兒,不願意帶著。

  偏巧五阿哥的親弟弟是九阿哥,年紀大的幾個哥哥都已經跑到一邊去玩耍了,年紀小的幾個弟弟還非要追過去。五阿哥沒辦法,只好帶著九阿哥一起玩,九阿哥偏要帶上他八哥和他十弟。

  結果幾個特別調皮搗蛋的小東西逮住了田蜜養的貓鴻運。

  鴻運正窩在蔭涼裡面睡覺,被他們三個小兄弟逮著了。揉爪子拽尾巴,嚇的鴻運喵喵叫。

  幾個年紀大的起初沒注意,等到鴻運凄厲的叫了一聲,四阿哥回頭一看,發現他們幾個小東西正在揉貓。

  一瞬間,一些不好的記憶讓四阿哥想起來。凄厲的貓叫,水上飄著的死貓,老六詭異的笑容和德妃凄厲的哭聲,再加上當天夜裡有人幸災樂禍的話語……四阿哥根本來不及多想,立馬抽身蹦了過去,一把推開他們三個,把鴻運從他們三個的爪子下面奪了下來扔到一邊兒。

  這個時候四阿哥的臉色異常恐怖,別說三個小兄弟了,就連其他宮女太監也覺得四阿哥這個時候太可怕。如大魔王一般的四阿哥站在他們三個面前,居高臨下的恐嚇他們,「再揉貓下次剁了你們的爪子。」

  十阿哥被嚇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九阿哥一下子蹦起來踢到了四阿哥的膝蓋,「小爺,不聽。」八阿哥趕快當在兩個弟弟跟前,「四哥,你別欺負人。」

  四阿哥這個時候快氣瘋了,自己一腔好意,偏偏這仨小東西不領情,忍不住罵了起來,「不識好歹的東西……」

  他的話還沒說完,貴妃已經跑了過來,「四阿哥好大的威風,這個時候咱們去皇貴妃跟前好好的評評理,憑什麼四阿哥做哥哥的欺負弟弟?」

  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經跑了過來,七阿哥為了給四阿哥辯解立即說了一句:「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事兒又不能全怪四哥,是三個弟弟在那裡玩皇貴妃娘娘養的貓。」

  貴妃聽了之後火氣更大,大到她忍不下去的地步,「皇貴妃的貓就那麼尊貴,連三個阿哥都比不得。」

  說完之後冷笑數聲,立即讓自己的宮女抱著十阿哥離開了承乾宮。

  田蜜已經帶人追了出來,看她走了連個招呼都沒打,也沒放在心上。惠妃趕快去看八阿哥,八阿哥對著四阿哥哼了一聲,「還是做哥哥的呢,壞人!」

  九阿哥有樣學樣的對著四阿哥翻了個白眼,「壞人。」

  說完拉著五阿哥離開,「不和他玩兒,壞。」

  榮妃惠妃宜妃眼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也不願意在這裡久留,立即告退了。

  田蜜上前摸了摸四阿哥的腦袋,「好了好了,別繃著個臉了。」

  四阿哥委屈的厲害,心想自己完全是為了弟弟們考慮,免得他們走上老六的老路子,他們怎麼就不願意領情呢?越想越覺得委屈,一下子抱的田蜜哭了起來,「額娘,額娘……」

  田蜜拍著他的後背,「好孩子,別哭了,額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哪怕田蜜知道好心未必能辦好事兒。但是孩子長大的過程中,接觸到這些道理的時候總是伴隨著痛苦,田蜜又不願意讓這些孩子們經歷痛苦,所以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勸。

  當天晚上四阿哥要走,田蜜把他硬留了下來,讓他住在後面的偏殿裡。又特意派人把康熙請了過來,「我知道四阿哥這孩子是怎麼想的,他不想讓這幾個弟弟跟老六一樣在貓的身上翻了車,可是老六的事情不能宣揚,他們這些弟弟也沒有見過老六。結果陰差陽錯弄成了這個是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是做阿瑪的,總要給他講做人的道理,他人就在後面,你快去勸勸他。」

  康熙聽了之後想了想,站起來往後邊兒去了。往後殿走的時候他還在想,自己教會了太子如何治國,教會了他怎麼從書中尋找經驗和教訓,在太子的身上傾注了那麼多心血。而從來沒有教過其他兒子該怎麼做人,表妹說孩子絆倒了一身血的站起來,做阿瑪的就要鼓勵他接著走下去。

  太子以後可以得到萬裡江山,其他孩子也該從自己這裡得到某一種東西,康熙更想把自己的人品,自己的修養,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交給他們。

  於是他走到後殿,看到四阿哥正在燈下讀一本書,揮了揮手讓跟著的人退了下去。

  康熙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雖然東西十二宮的宮門早就關了,甬道的門也被鎖上了。但是只要他想通過,總是能暢通無阻。

  他來到貴妃這裡,見到貴妃的時候有些後悔,因為他剛剛安慰過四阿哥。看著這孩子睡下之後,康熙迫不及待的想見見其他的兒子。這些兒子裡面年紀最小的就是十阿哥,或許是被他哥哥給嚇了一場,不知道今天會不會睡著,想到這裡他就來了,但是來到這裡之後才知道這個胖兒子已經睡著了。

  貴妃溫柔地迎了上來,扶著他的胳膊到了房間裡去,「既然來了就先坐坐吧。」

  康熙覺得有必要把話說開,「你也不要往心裡面去。四阿哥今日呵斥這些兄弟們也是事出有因,再說了長兄如父,雖然四阿哥並非長兄,但是教導他們的時候你們也別插手。」

  貴妃聽了面上很恭順的答應了下來,心裡面在想不知道剛剛皇貴妃給皇上灌了什麼迷魂湯,讓皇上替那小崽子說話。

  自己的兒子自己能教,皇上能教,連太子都輪不上趟,更別說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四阿哥了。

  而且貴妃打心眼兒裡看不上四阿哥,別以為四阿哥這小子養在皇貴妃跟前,真的就是皇貴妃的兒子了,實際上還是包衣奴才的兒子。

  越想心裡越氣,但是皇上在這裡卻不能把脾氣擺在臉上,「夜已深沉,臣妾服侍您早點兒歇著吧。」

  康熙想了想點了點頭,想明天再去看看另外兩個兒子吧,今天沒必要再去宜妃惠妃的宮中折騰了。

  而小心眼的九阿哥,躺在床上的時候很生氣的蹬了兩下小腿,四阿哥為什麼會是皇貴妃娘娘的兒子,為什麼會撓自己小肚子,喂自己喝水,讓自己吃點心的皇貴妃娘娘又這麼一個欺負人的兒子。他估了鼓腮幫子,心裡想著:我才不承認他是我四哥呢,只有五哥才是我哥,明天小爺就去找他麻煩!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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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宜妃懷像不太好, 在回來的路上宜妃就沒能起身,回到宮裡之後還見了一次紅,所以宜妃對肚子特別緊張。五阿哥的年紀大了。再加上又是養在太後跟前,宜妃不操心, 如今調皮搗蛋的九阿哥宜妃卻沒精力去管他了。

  這小孩子年紀大了正是滿世界撒花的時候, 只要有人看著他別讓他掉到水裡磕著碰著也就行了, 所以宜妃心大的放兒子出去晃蕩。

  九阿哥本來就是一個混世小魔王, 昨天又因為和他四哥起了矛盾,所以滿心想找他四個討回場子。

  等到他邁著一雙小短腿兒挺著青蛙肚跑出去之後,跟著他的宮女和太監得知了他想去找四阿哥麻煩的消息趕快抱著他。

  那些年紀大的阿哥們都在上學,年紀小的阿哥們要是去打擾哥哥進步回頭少不了會被皇上教訓, 如今宜妃又顧不上那麼多,所以這些人只能在旁邊兒給九阿哥講道理。

  「阿哥爺, 咱們可不能去, 昨天就是您揪那只貓的尾巴才有了紛爭,那是皇貴妃娘娘養的貓,皇貴妃娘娘是四阿哥的額娘。咱們換個說法,要是十阿哥欺負了咱們娘娘養得貓, 您到時候要不要給娘娘養的貓出氣?」

  「小爺才不是欺負貓呢,小爺是跟貓一塊兒玩兒。」

  這幾個宮女瞬間覺得頭大,跟他講道理又叫不通。「要不然咱們去找其他阿哥玩兒,咱們別去了吧。」

  「不行我就要去。」

  宮女們已經沒辦法了,太監們也是急的左右轉圈兒。後來他們突然想到五阿哥也在上學。

  就拿五阿哥嚇唬九阿哥,「阿哥爺,咱們要是去了被師傅逮住,等於讓五爺也知道了,五爺知道了, 咱們娘娘也知道了。娘娘最近不痛快呢,咱們還是別讓她生氣了,好不好啊?」

  九阿哥是個混世小魔王天天找事兒,對於宜妃卻很孝順。聽完之後想了想用腳在地上踢了一會兒,「那咱們就不去。咱們去找皇貴妃娘娘,等著四阿哥回來再說。」

  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心想您怎麼還記著這件事兒,但是沒辦法阻止。覺得跟著他去皇貴妃娘娘跟前混吃混喝也比去學堂裡面搗亂被皇上打板子強。

  於是一群人從西六宮出來到了東六宮,來到了承乾宮。還沒進門兒呢,九阿哥就在門外嚷嚷,「娘娘,小爺來找你了。」

  田蜜聽到之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要是這小子的年紀再大一點兒,到了十幾歲二十幾歲,這麼喊出來絕對能被他老子拉出去打一頓,打的皮開肉綻。不管是這婉轉蕩漾的小聲音,還是他說出來的話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紈绔子弟。

  田蜜忍不住用個團扇擋住自己的臉哈哈笑了起來,九阿哥已經從外邊跑進來了,他進門之後就看見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人,忍不住收住了腳步,對著這個女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田蜜把團扇從臉上拿下去,「九阿哥來了,我讓人做了一些豌豆黃,等會兒拿去吃。這位是衛貴人,是你八哥的額娘。」

  就阿哥點了點頭,客客氣氣的叫了一聲衛貴人,這算是打招呼了。

  隨後就有宮女將豌豆黃切成小塊兒,放在盤子裡端上來哄著九阿哥到外邊兒去玩。衛貴人背後的宮女黃鸝盯著九阿哥的背影嘴角微微挑起冷笑。

  田蜜今天把衛貴人叫到這裡,就是問他要不要搬到永和宮去。

  「昨天你們惠妃娘娘來我跟前說了你想從鐘粹宮搬出去。我思來想去,覺得你可能不想搬出去,畢竟你兒子還在鐘粹宮呢。但是她說的信誓旦旦,所以我今天叫你過來問問,你要是想搬我就讓人給你騰地方,你要是不想,這事兒我就當沒聽說過。」

  衛貴人空有一張皮囊,但是卻沒有頭腦,她聽了之後先是狂喜,畢竟是謀劃了這麼多長的時間一直不能得手,眼看著餡兒餅就要落到自己頭上了,趕快接住。緊接著有點兒擔心:「娘娘,臣妾能不能搬過去的時候把阿哥也帶走。」

  田蜜聽完之後搖了搖頭,「這宮裡規矩,嬪以下的妃子從來不能養孩子,就算是七阿哥也是掛在了惠妃的名下。不是我這個人不近人情,而是你作為一個貴人,你身邊才有幾個奴才?阿哥身邊又有多少奴才?我來給你算一算,光是他的乳母就有八人,以後的教養嬤嬤又有八人,還有身邊兒管事的太監,各處撒掃做雜活跑腿的小宮女。等到他年紀大點兒,小太監是越來越多,還要再給他配上宮女。這人你算算有多少?你現在能住幾間房子?他的那些奴才要住幾間房子?」

  而且宮裡有規定,這些皇子皇女除了用的奴才有定例之外,每天吃多少東西也是有定例的。反正宮規就在鄙視位置比較低的嬪妃,她們根本沒有能力,沒有空間,沒有時間去教養她們生出來的這些皇子。

  更別說宮裡的孩子都是要換著養,女孩子也就罷了,男孩子根本不通融,目的就是避免當娘的對孩子太溺愛了。

  截止目前為止,例外的是七阿哥和九阿哥十阿哥,但是七阿哥的腿腳有毛病,在早些年的時候康熙不想要這個孩子,想把這個孩子過繼給自己的兄弟。後來實在舍不得,也因為他那小兄弟早早的去世了,康熙內心還是不想讓自己的兒子孤孤單單的生活在王府裡,所以把七阿哥留了下來。

  九阿哥是因為他上面有一個哥哥,康熙對這位九阿哥不抱太大的期望,所以懶得管這種事兒。而十阿哥,貴妃以為皇帝是心疼她年紀大了才有一個兒子,恩典他們母子兩個在一塊兒生活。田蜜和康熙朝日相處,怎麼不知道康熙對他們鈕鈷祿家族是有忌諱的。就是因為這份兒忌諱,康熙不想讓十阿哥英明神武,不想讓他影響到太子。這也是康熙咬牙不讓田蜜把四阿哥記在自己名下的原因。

  如果衛貴人要是想盼著自己的兒子將來前程更廣大,就要讓八阿哥在惠妃那裡生活下去。可是衛貴人卻想不到這一層,她只想把兒子帶在自己身邊。

  田蜜低著頭想了想,出身太高的兒子,康熙覺得他們會影響到太子,對這些兒子打壓。出身不好的兒子,為了讓他們能幫的太子,康熙忍不住想提高他們各方的待遇,催促這些兒子往前走,讓這些兒子將來死心塌地的輔佐太子。

  田蜜心裡面兒嘆息,「你要是為了八阿哥好,你就別提這回事兒。聽我一句勸,不管是在鐘粹宮還是在永和宮,往後少在八阿哥跟前晃悠。我這話說的有些難聽,有點兒傷人,但是忠言逆耳,你自己想想吧。」

  衛貴人聽到這裡明白了田蜜的意思,這是嫌棄自己身份太低,將來讓八阿哥難做了。忍不住眼淚掉了下來,趕快用手絹擦了擦。

  「臣妾沒什麼說的,這就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搬到永和宮去。」

  田蜜點了點頭,為母則強,如今這個情勢下都知道該如何取舍,所以衛貴人有這樣的選擇田蜜根本不覺得意外。但是到底覺得衛貴人命苦,忍不住對他多照顧一分。

  「行吧,你既然決定了,那這事兒就這麼辦,本宮讓人把隔壁掃一掃。如今還不知道將來誰是永和宮的主位,主殿那裡先不住人,那裡還有幾處不錯的房子,你找個好一點兒的搬進去,先把那裡的事情管起來,將來八阿哥要是爭氣,說不定皇上還能把你的位分往上提一提呢。」

  衛貴人立即五體投地的感謝了一番田蜜,帶著宮女離開了。

  衛貴人主僕兩個出門兒的時候看見正在門口台階上擼貓的九阿哥。九阿哥懷裡抱著一只長毛的臨清獅子貓,這只獅子貓兩只眼睛居然不一樣,背上還有一撮紅毛。

  九阿哥抬頭看著她們從自己身邊走出去。立即抱著肥貓站起來,跟著他們倆到了門外,看著他們出了甬道往北去了。

  「阿哥?」九阿哥身邊的嬤嬤蹲下來問他,「這是怎麼了呀?」

  「八哥的額娘不是惠妃娘娘嗎?怎麼變成了一個貴人?」

  因為他從小生活在生母身邊,所以沒有人跟他說生母養母的區別,乳母就蹲下來給他解釋,「剛才那個貴人是八阿哥的生母,因為出身卑賤所以不能養兒子,把兒子抱給了惠妃娘娘養著。惠妃娘娘和剛才那個貴人都是八阿哥的額娘。」

  「小爺有幾個額娘?」

  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她身邊的幾個嬤嬤頓時感動的想哭,他們終於有機會能給這個小祖宗科普一下嫡母生母庶母養母的區別了。

  這幾個人在門外邊兒費盡口舌才讓這小祖宗明白,背後宮殿的那位皇貴妃娘娘是嫡母,自己額娘是生母,因為額娘生了自己養著自己,所以也沒什麼養母。宮中其他娘娘不管是貴妃還是嬪還是貴人,甚至那些不起眼的答應常在都能算到上是庶母。

  九阿哥點了點頭,抱著這只肥貓回去找田蜜去了。

  「皇貴妃娘娘,禟禟來了。」

  得知了一些稱呼,這位小祖宗終於不在田蜜面前自稱小爺了。田蜜還不知道這其中的根由呢,聽見他又嚷嚷,忍不住笑了起來,「辛苦九阿哥等著了,快來快來!這裡有好喝的綠豆水來喝一碗吧。」

  宮裡的小孩子,年紀小小的都有心機。九阿哥把肥貓放在田蜜的懷裡,奶聲奶氣的向田蜜解釋,「娘娘!禟禟今日來這裡是要跟娘娘說一聲請罪,昨天是禟禟揪了貓貓的尾巴,所以四哥才生氣的。」

  這小聲音小表情,再加上這胖胖的小身體,屁股在那裡扭啊扭啊,田蜜頓時被萌的一頭血。「沒事兒沒事兒,你四哥就是太急了。其實呀,他是怕鴻運抓你們一爪子。」

  但是九阿哥卻不領情,「鴻運要是抓我們一爪子那是應該的。誰讓我們把它尾巴抓疼了。但是四哥憑什麼替鴻運怪我們,就是今天禟禟來這裡也是要給鴻運和娘娘賠罪,跟四哥沒關系。」

  田蜜被他的邏輯震的一時半會兒說不出話來,心想著小屁孩兒小小年紀怎麼懂得這麼多道理,一套一套的。但是九阿哥這會兒賠了罪,吃了東西喝了水,不想再留在這裡了。

  「娘娘,您歇著吧,禟禟要去找八哥玩了。」

  田蜜考慮到小孩子本來就沒有耐性,就把九阿哥身邊的奴才叫過來敲打了一通,讓他們好好的跟著九阿哥才放他們出去。

  九阿哥這邊兒出了承乾宮的門,就拉著自己身邊的嬤嬤們問:「四阿哥是皇貴妃生的還是養的?」

  這就牽涉到宮裡面的陳年舊事了,不說吧,這孩子鬧騰起來了,可能會造成不好的影響,說了吧,又害怕這孩子嘴裡面不把門兒。

  別看九阿哥年紀小,可是這小子腦子特別靈巧,看到了這幾個老宮女一副不願意多說的模樣,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故事。只要能看著四阿哥出醜,這小子覺得就算是自己委屈一點兒也沒什麼。

  「快說,你們要是不說,小爺回去告訴額娘你們偷小爺的東西。」

  「阿哥,奴婢們可沒做過這樣的事兒。」

  「是嗎?那你們偷小爺的點心呢?別以為吃到你們肚子裡就萬事大吉,沒有罪證了。告訴你們,你們做的那些事兒小爺都記著呢,要是不想讓小爺給你們翻出來趕快說。」

  這幾個老宮女面面相覷,那些點心放在那裡不吃也是讓這位小祖宗掰碎打鳥,他們看不得這麼好的東西這麼糟蹋了,更因為嘴饞,只要九阿哥不吃,她們立即把這些東西吃干淨。沒想到如今這倒成了罪證了。

  幾個人只好看了看四周,發現周圍沒人,悄悄的跟他說:「四阿哥的生母是以前住在永和宮的德妃娘娘。那位德妃娘娘以前還生下了六阿哥,只不過六阿哥早早去世了,現在留著的還有養在太後跟前的九格格。」

  九阿哥聽了之後忍不住說:「原來他生母是妃子呀,怪不得讓皇貴妃娘娘養著呢。」在九阿哥看來,那就是因為本身出生高貴,所以找了一個更高貴的養母。要不然出生高貴的阿哥怎麼能讓那些位置低,出身卑賤的宮妃去養。

  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這一群老宮女們也沒什麼可遮掩的了,「阿哥爺,可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德妃娘娘雖然位置高,但是出身並不好,是包衣奴才,也就比八阿哥的生母衛貴人高了那麼一點兒。早些年的時候皇貴妃娘娘還是貴妃,那位德妃娘娘是皇貴妃宮裡面兒的宮女,聽說是管著皇貴妃娘娘衣服的。」

  說到這裡九阿哥聽了之後頓時臉上帶了些喜色,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啊!」

  他美滋滋的帶著這群人去鐘粹宮找他八哥,本來倆人的關系沒有多好,但是因為昨天共同面對四阿哥,所以兩個人目前的關系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進步。

  而八阿哥比九阿哥的年紀更大,對於昨天的事情記得更清晰,八阿哥這麼多年,早就對自己的身份地位了解的清楚透徹,對自己生母養母的事情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他有的時候忍不住多想,自己也是皇阿瑪的兒子,為什麼就比其他人低了一頭,太子憑什麼對大家頤氣指使,昨天憑什麼四阿哥就對自己惡言相向?

  再加上他剛剛聽說衛貴人要搬到永和宮去,八阿哥只好從屋子裡面跑出來,遠遠的盯著衛貴人。

  衛貴人也隔得走廊看見了八阿哥,母子兩個中間隔著很遠的距離互相眺望。這一幕偏偏被惠妃察覺了,惠妃在屋子裡面咳嗽了一聲,外邊兒的衛貴人想到剛才田蜜說過的話,心裡面兒難受的不得了,淚水已經到了眼眶,卻轉頭帶著宮女走了。

  八阿哥說不失望是假的。

  就在八阿哥難受的時候,九阿哥走了過來,「八哥,我有一個好主意,咱們在四阿哥放學回來的路上嚇唬他。他昨天對咱倆惡聲惡氣的,無論如何我要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八阿哥看著朝氣的九阿哥,心裡邊兒想著自己別想生母養母這些破事兒了,想得太多也無力解決。所以脾氣很好的拉著九阿哥的手,「九弟,聽哥哥的你別去了,咱們年紀小鬥不過他們的。」

  九阿哥不信,「你就是膽小鬼,你不去算了,你不去爺自己去。」

  說完之後也沒管那麼多自己跑走了。八阿哥心裡面想著:看這小東西到時候該怎麼辦。忍不住跟在後邊。

  鐘粹宮的旁邊兒就是御花園,御花園裡面總有一些花花草草,裡面少不了會有一些蟲子。九阿哥一身錦繡,靈活的在這些草叢花叢裡面翻找了半天,最後在慈寧宮的小花園裡捉到了一只大豆蟲。

  這一只豆蟲還是九格格提供的,九格格天天在小花園裡亂晃,對哪裡有什麼東西特別熟悉。

  看到幾個穿的貴氣的小男孩兒,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兄弟,九阿哥在男孩子裡面排第九,九格格在女孩子裡面排第九,兩個人頓時心心相惜,再加上五阿哥經常來太後跟前,所以兩個人有話題可聊,年紀相當,彼此又有好感,到最後九格格把九阿哥拉到了豆蟲前面。

  「弟弟你快看,這裡面兒有一只大肥蟲子。」

  九阿哥扒開葉子瞧了一下,這一只大豆蟲肥肥的,比他兩只小手指並在一起還要肥。心裡面兒想著就是你了,男孩子非常膽大,他伸手將這一只豆蟲提了起來。

  「九姐姐,你等著我明天來找你玩兒,我要拿這個給其他哥哥瞧一瞧。」

  說完之後他一陣風的跑了出去。等在一邊兒的八阿哥看了趕快追上。

  果然出了後宮的範圍,到了上書房附近,年紀大的哥哥們已經散學了。九阿哥早就甩開了跟著的人,趁著這個機會爬上一處假山,把自己荷包裡裝的這只蟲子提了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四阿哥從這邊兒過,抓住機會將手中的蟲子扔了出去。

  扔的准頭兒比較差,本來想扔到四阿哥的脖子裡,可偏偏這次蟲子落在了四阿哥的鼻子上。

  四阿哥真的被嚇了一跳,等到一群人圍上去七手八腳把這個蟲子從他臉上扒拉下來的時候,蟲子因為被這麼多巴掌拍了幾下,吐了一些綠水兒惡心兮兮的掛在了四阿哥的臉上。

  九阿哥看了心裡高興,忍不住在假山上笑了出來。四阿哥抬頭一看,不用多想就知道這是一個罪魁禍首,忍不住扯著嗓門喊了出來,「老九,你滾下來!」

  「不滾。」

  「下來,看我不打死你!」

  「不下不下,就是不下。」

  四阿哥氣的讓太監上去把他抱下來,太監又怕逼得急了這小祖宗從上面掉下來,磕著碰著都是奴才的罪過。

  四阿哥氣瘋了,他是頭一次碰上這種不敬哥哥的弟弟,心裡就一個想法:要教教這小東西規矩。

  他站在假山下面,吼著「愛新覺羅胤禟,你給我下來。」

  「不下。」

  「下來!」

  「不下,你誰啊?」

  四阿哥挽著袖子就要爬假山,身邊的太監一擁而上,「四爺,您消消氣。」

  「不教訓他我消不了氣。」

  「四哥好大威風,帶著奴才把弟弟堵在假山上,等會嚇著他摔下來怎麼辦?四哥莫不是以為自己做哥哥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旁邊有個聲音插了進來,救九阿哥於水火之中,九阿哥瞬間高興了,也不覺得他八哥不好了,高高興興的叫著:「八哥,快來。」

  八阿哥讓自己的太監上去把九阿哥抱下來,對著仍然氣憤的四阿哥說:「四哥,你好好想想等會兒怎麼跟皇阿瑪解解釋吧。」

  說完扭頭就走,四阿哥這個時候冷靜了下來,看到八阿哥來的很湊巧,根本不問原因指責自己,更是威脅自己把這件事告到皇父跟前,想來他們是一伙的,其心可誅。

  他忍著怒氣,「八弟九弟好算計啊!哥哥又不是輸不起的人,今天認栽了。」下回別犯到我手上,犯到我手上,讓你們倆脫一層皮。

  八阿哥心中一喜,九阿哥做的這件事兒,如果真的鬧大了,到時候皇阿瑪很可能要收拾老九,做弟弟的挑釁哥哥,這本來就犯了他老人家的忌諱,要不在這個時候先聲奪人嚇唬住四哥,這事兒肯定會鬧大。如今四阿哥願意退一步,不把這件事兒嚷嚷出來,吃下一個啞巴虧再好不過了。

  八阿哥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微微一笑,讓人抱著九阿哥火速離開了現場。

  四阿哥年紀比他們大,被弟弟朝臉上扔一條蟲子的事兒在他看來真不是什麼大事兒。讓他忍不了的是那倆小子算計了自己。

  這個時候他突然生出和太子一樣的感慨,下面的這些弟弟都是討債的,兄弟沒一個好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五阿哥已經跑了過來,他早就聽見別人報信兒,說是九阿哥惹了四阿哥。

  「四哥,四哥……老九那小東西呢?弟弟聽說他衝撞您了?」

  一碼歸一碼,老五和老九是親兄弟,四阿哥和五阿哥的感情比較深厚,而且他也做出不了遷怒五阿哥的事兒。「沒事,他和胤禩一塊走了。」

  五阿哥松一口氣,老九還能跟著老八一塊兒溜達,可見沒傷著碰著。趕快從袖子裡面把自己的手絹兒拉了出來,「給四哥,先擦擦臉吧。」

  四阿哥把手絹接過來在自己的臉上擦了幾下,五阿哥心裡有些愧疚,「四哥,你先別生氣,今天回去弟弟就跟額娘說這件事兒,讓她教訓教訓老九。」

  「算了,本來就是小孩子胡鬧。這件事兒別告訴宜妃娘娘了,宜妃娘娘的身子重要。」

  四阿哥不想就此咽下這一口惡氣,但是跟五阿哥的關系好,看在五阿哥的份兒上沒必要去找宜妃的麻煩。「放心吧,這事兒沒人亂說,我也不會告訴額娘,你也別回去告訴你額娘。」

  「那弟弟就謝謝四哥了。您要去拜見佟額娘嗎?咱們一塊兒去吧。」

  九阿哥和八阿哥一塊兒逃到了御花園裡,八阿哥讓太監把九阿哥放下來,拉著他的手坐在了亭子裡。

  「要是剛才哥哥去都晚了,你就被四哥抓住了,我就跟你說過咱們鬥不過他,要想跟他們鬥,咱們必須動動腦子才行。」

  經過這樣一件小事兒,九阿哥對八阿哥佩服的五體投地。「那你說咱們下邊兒怎麼辦?」

  八阿哥搖頭:「咱們明天該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剛才走的時候我威脅他了,他要是敢把這件事兒說出來,到時候你也一口咬清楚,就說跟他鬧著玩呢,他偏偏要打你,是他先欺負了弟弟,黑鍋讓他背,他額娘得寵,到時候板子落不到他身上,咱們就不一樣了,咱們沒人求情。我覺得他應該不會來找咱們的麻煩,這幾天咱們躲著他點兒,往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

  九阿哥眼睛裡面閃起了小星星,目前四阿哥是他見過的最大的大魔王,自己想辦法降服不了這個大魔王。八哥一出手就能讓對方老老實實的聽話,「八哥,你真好,往後我跟你一塊兒玩兒。」

  八阿哥伸手拍了拍九阿哥的小腦袋,「好啊,一塊玩兒啊。咱們本來就是挨肩的兄弟。」

  九阿哥就拉著八阿哥手一塊兒往慈寧宮那裡跑,「我帶著你去看九格格,剛才那只大蟲還是她給我的呢。」

  八阿哥聽了之後拉著九阿哥,「咱們別去找她了,她和四阿哥是親兄妹,到時候知道了肯定要替四阿哥報仇。就咱們兩個一起玩兒吧,你要是想和小格格玩兒,我們去找其他人啊。」

  其他姐姐都比他們倆年紀大,九阿哥不想和年紀大的姐姐一起玩兒。所以兩個人就接著在御花園兒裡面跑進跑出,太陽下面也沒個停歇的時候,高高興興的玩兒了一整個白天,天黑了才被彼此的太監拉了回去。

  五阿哥和四阿哥拜訪田蜜之後飛快的到了西六宮拜見額娘。

  宜妃這個時候正難受呢,躺在床上讓宮女打著扇子,嘴中哎呦哎呦的。

  五阿哥看了宜妃這個樣子,也不敢把九阿哥在外邊兒闖禍的事兒說出來。只能坐在一邊噓寒問暖,「額娘怎麼還不舒服呀?」

  有些話宜妃不能跟別人說,但是跟自己的親兒子還是能說的,他抓住兒子的手,說話的時候還帶著一些惶恐。「太醫雖然說的隱晦,但是額娘畢竟生了你們兄弟兩個了,知道一些。恐怕你們小兄弟身子骨不太好,不知道能不能生下來。我現在不敢下床走動,如果走動幾下肚子疼的厲害見了紅。

  胤祺,這一段時間,額娘只能全心全意地照看著你這個沒出生的弟弟了,既然他投到我肚子裡,咱們不能不管他。你是額娘的長子,額娘托你瞧著點兒你九弟?你平時沒事兒的多盯著點兒他行不行?」

  宜妃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五阿哥怎麼能不答應,當時就答應了下來,又坐在床邊陪著她說了半天話,眼看著天都黑了九阿哥還沒回來,五阿哥就派人出去找。

  九阿哥回來之後在宜妃跟前撒了一會兒嬌,裝了很久的好孩子,眼看著時間不早了,外邊兒宮門要上鎖了,宜妃就催的大兒子趕快走。

  五阿哥站起來讓九阿哥送送自己,「九弟哥哥要走了,你來送送。」

  九阿哥心想,你又不是出門兒到遠處去了,為什麼還要讓我送,但是在額娘跟前他乖巧的答應了一聲,小短腿兒跟著哥哥到了宮門口。

  五阿哥蹲下來告訴自己的小兄弟,「對待兄長要尊敬,你今天是怎麼對待四哥的,你怎麼扔蟲子嚇唬他?你都不想想萬一他沒從那邊過,你又下不來了,你可怎麼辦?再或者是你那個時候腳下一滑,摔下去摔斷你胳膊腿兒,你看看額娘現在那個樣子,因為你再驚著了……」

  五阿哥舉的這些例子都沒發生,而且對方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自己以後老實點兒,和八阿哥那種快意恩仇比起來。九阿哥對自己的哥哥就有些看不上。

  所以哥哥說著,他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一雙小腳不停的在地上來回踢踏。

  五阿哥看他這個樣子有些生氣,忍不住抬高了聲音呵斥他,「我說的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啰嗦,快走。」

  「你小子被額娘寵壞了。」五阿哥還准備再說,郭貴人已經趕了過來,九阿哥就湊著這個機會一下子躲在了姨媽身後,郭貴人看九阿哥對他哥哥避之不及,嚇得和避貓鼠一樣,忍不住催著五阿哥趕快走,「時間不早了。阿哥趕快回去吧,要不然等會兒過不了宮門。」

  時間確實不早了,五阿哥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勞煩您把這皮小子送到額娘身邊,胤祺這就回去了。」

  五阿哥走了之後,郭貴人在門口看著他出了宮道,看不見背景了,這才帶著九阿哥回來。在路上她牽著九阿哥的手,「今天又做什麼事兒讓你哥哥說你了?」

  「沒有。」

  「你額娘最近不舒服,少在外邊兒闖禍,要是讓你額娘驚著了,到時候小弟弟有了三長兩短你額娘還受罪還難受。」

  「知道啦。」

  看這乖巧的樣子也不像是闖了什麼禍,郭貴人帶著他來到了宜妃的寢宮裡,宜妃伸手摸了摸九阿哥的小肚子,「這是吃飽了,去吧,去院子裡面玩一會兒就去睡覺吧。」

  把這個皮小子打發走了之後,姐妹倆一個躺著一個坐著,郭貴人手中拿著一個團扇輕輕地給宜妃打扇,「剛才咱們五阿哥離開的時候我瞧了一眼,如今也快長成大人了。是不是早點兒操心該給他挑個福晉了。」

  「這事兒不急,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照顧好我和肚子裡面這個小東西才是正經。」說完擺了擺手,讓郭貴人把扇子收起來,「都秋天了,中午那會兒還有點兒熱,這會兒有些涼了別扇了。明年就是選秀的年份,我當然知道該給胤祺操心,但是這一次有三阿哥和四阿哥。就算是有好人也輪不到咱們這裡,與其在這群秀女裡面挑剩下的,不如等到下一回。」

  「姐姐考慮的對,咱們別跟別人爭,長幼有序,也爭不過他的兩個哥哥。」

  「是這個道理。」

  接下來的幾天,九阿哥和八阿哥整天膩在一起,兩個人要麼在鐘粹宮,要麼在御花園。九阿哥甚至都不去田蜜跟前蹭吃蹭喝了,別人根本沒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妥當的。只有郭貴人的女兒六格格覺得不對勁。

  她趁著九阿哥滾了一身泥巴回來換衣服的時候把這個弟弟堵在了屋子裡。

  「你今天又去哪兒玩兒了?」

  「誰要你管!」

  「嘿,要不是我是你姐姐,我才不管你呢。我怎麼聽說你跟個小哈巴狗似的聽八阿哥的話?」

  九阿哥頓時被他六姐的形容詞給氣到了,「你說誰是小哈巴狗,你才是小哈巴狗,你全家都是小哈巴狗。」

  「我全家也是你全家,來呀,來罵呀!我姓愛新覺羅,你是不是也姓愛新覺羅?我額娘是郭絡羅氏,你額娘難道就不是?」

  九阿哥氣的發昏,頭一次在女孩子跟前吵架吵敗了。面對的六格格還不能罵她什麼,她額娘和自己額娘是親姐妹,所以要命的是兩人還是同一個外祖父,罵他父系的親戚等於罵了自己,罵她母系的親戚也等於罵了自己。

  不懂事兒的九阿哥一咬牙低下頭一頭撞到了姐姐的肚子上,「我讓你說我是小哈巴狗,我打你。」

  宮女們一塊兒上去把他姐弟倆拉開,六格格結結實實的被他撞的倒在地上摔了一個屁股蹲兒,捂著肚子嚷嚷著疼。

  兩個人鬧起來之後,郭貴人很快來了,一邊給自己的女兒揉肚子,一邊聽著九阿哥在那裡告狀,「她先罵我是哈巴狗。」

  「你就是。」

  「哎呀,格格,做姐姐的就不能讓著點弟弟嗎?哪有姑娘說話這麼難聽的,有這麼罵弟弟的嗎?」

  六格格氣的當時就哭了,「你們偏心他,你們就是偏心他,不就是因為他是個阿哥嗎?你們就是不待見格格。」

  說完之後哭著回自己屋裡趴床上不見人了。宜妃雖然在床上躺著,屋外的鬧劇也聽了幾聲,但是不知道因何而起。

  等到郭貴人安撫了女兒,給九阿哥換了衣服,才有時間到宜妃跟前去了。

  「剛才嚷嚷什麼呢?」

  郭貴人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六格格和九阿哥拌嘴呢,六格格說弟弟是哈巴狗,九阿哥不願意了,要不是宮女拉的快差點動手。」

  「哎,跟以前一樣,見面就吵架,不見面又想的慌。」

  「可不是嗎?前不久從河南府回來,六格格老遠就嚷嚷著弟弟回來了,高興的跟個小瘋子一樣跑門口等著,九阿哥把帶來的東西都給她了,倆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可是就好了那一會兒,沒過半下午又吵吵上了。」

  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事兒她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宜妃姐妹兩都沒放在心上。反而商量著借有孕這件喜事讓娘家的人進宮一趟,算算時間,她們姐妹也有兩三年沒見過娘家人了,好多事還是要讓娘家人去辦比較合適。


第72章

  讓宜妃最上心的事情還屬於五阿哥的婚姻大事, 明年選秀宜妃不去湊熱鬧。可是下一次必定要給自己兒子挑一個兒媳婦,所以讓娘家提前兩三年出去打聽留意也是可以的。

  這又不是什麼犯忌諱不能說的大事兒,宜妃就告訴妹妹,「辛苦你明天跑一趟, 你就跟皇貴妃娘娘說我肚子疼, 讓娘家的人進來瞧瞧。」

  姐妹倆又說了一會兒話, 郭貴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進門兒她的宮女就上來稟告:「格格還氣著呢。」

  郭貴人聽了忍不住好笑,心想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事情氣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就提著裙子到了女兒的房間,坐在床沿上用手摸了摸女兒的後腦勺,「別趴著了, 趴著不好出氣兒。」

  「哼哼哼」,小丫頭確實生氣了, 趴在床上動了兩下, 還是沒有把臉露出來,「你就是偏心眼兒。」

  「你說你這丫頭,說你難道不應該嗎?弟弟年紀比你小,你怎麼能說人家是哈巴狗呢?」

  聽了這個六格格立即坐了起來, 「我說的難道不是嗎?你看看他為什麼不跟五哥玩兒偏偏要跟著八阿哥?」

  「你五哥要上學呢,宮裡面的這些小阿哥除了貴妃那裡的十阿哥寶貴一點兒,不也就剩下他和八阿哥能到處亂跑嗎?」

  「那他怎麼不跟我玩兒?」

  郭貴人哭笑不得,「男孩子和女孩子玩不到一塊兒去,你少在這裡找事兒,趕快睡吧,早睡早起身體好。」

  六格格更生氣了,但是被她額娘按著躺下去用被子蓋上,在身上拍了幾下, 沒過一會兒,六格格就覺得眼皮特別澀,閉上眼睛睡了起來。

  這小祖宗總算是睡了,郭貴人一邊拍她,一邊想事。要說起來進宮的四對姐妹,赫舍裡氏姐妹倆留下了一個太子,早早的登了極樂。鈕鈷祿氏姐妹倆養了一個十阿哥,但是做姐姐的早就沒了。佟氏姐妹倆到現在也沒生下個一男半女,也只有他郭絡羅氏姐妹倆養下了兩個阿哥一個格格。

  如果宜妃這一胎能生下來,不管男女,對於她姐妹倆說都已經夠了。姐妹在宮裡總比單打獨鬥強,但是前提是有一個人強勢,另外一個人就要老實一點兒。比如說佟氏姐妹倆,姐姐在宮裡叱吒風雲大權在握,妹妹就在她的庇護下門兒都不用出,只管老老實實待著就行。換到她姐妹這裡也是,有什麼事兒宜妃在前面頂著,郭貴人就在後面給她打下手。要不然郭貴人生下的這個六格格都保不住,畢竟貴人養孩子不方便,這孩子掛在宜妃的名下,跟著親娘姨媽太太平平長到今天,連一場病都沒生過,對於郭貴人來說這都足夠了。

  她交代好宮女看好六格格回了自己的房間,第二天一早,看著姐姐喝了安胎藥就領著嘟著嘴的女兒出了門兒。

  今天郭貴人要去拜見皇貴妃娘娘,請皇貴妃娘娘發了牌子讓郭羅絡氏家的女眷進宮。在路上的時候,牽著女兒的手交代六格格,「承乾宮可不是咱翊坤宮,不是你撒歡兒的地方,到了那裡可不能再板著一張臉了。」

  六格格雖然還板著一張臉撅著嘴,但是回答的內容已經沒有昨天那麼生氣了,「人家都是一個大姑娘了,用不著額娘在這裡交代。再說了,我跟皇貴妃娘娘又沒生氣,干嘛要對著她擺個臉?我這是預備等會兒碰上九弟,讓他知道我還是很生氣。」

  郭貴人哭笑不得,「你這是干什麼的?他跑的沒影兒,你怎麼知道在路上能遇見他?快別這樣了!咱高高興興的,沒必要因為昨天姐弟倆吵一場架到現在還記仇。」

  六格格不同意,一直板著臉到了承乾宮的門口,仍然沒有碰見九阿哥心,裡面兒把九阿哥罵成了豬頭。

  等到進了承乾宮,她的小臉兒才有了一點兒笑的模樣。

  田蜜這會兒正在和妹妹佟貴人說話,佟貴人今天登門是有事相求。

  延禧宮裡面有個答應有了身孕,實在是這個答應也是個包衣女,進宮有些年頭了,年紀比佟貴人還要大了很多,可見這個人根本就不受寵。

  去年偶爾承寵懷上了,算算日子過不久也該生下來了。所以佟貴人又來田蜜跟前,想要讓田蜜幫自己運作一下,把這個孩子留在延禧宮。

  「您也知道我那裡就我的地位高一點兒,所以這個孩子我想留著,閑來沒事兒把孩子抱到我跟前兒逗逗也不至於宮中寂寞。大姐,這件事兒你可要幫幫我。」

  田蜜歪倒在榻上,「你說的好聽,上嘴皮一碰下嘴片兒讓我幫你,你要是想要什麼東西我幫你弄來了,但這是個孩子呀。而且,你位份也低,不適合養孩子。」

  佟貴人急得拉了兩下田蜜的衣服。

  說到這裡田蜜低頭想了想,延禧宮沒什麼人,不如想辦法把妹妹的身份往上提一提,最起碼封到一個嬪呀。畢竟妹妹占據了延禧宮的主殿,而且延禧宮裡面的人也以她為首,這是早就板上釘釘的了。田蜜心裡邊兒想:這個妹妹,將來不一定能成為妃,但是成為嬪還是可以的。

  於是把手中的杯子放在一邊兒,「你要是想名正言順的把這個孩子留下來,也不是不行,但是再等等。 」

  「姐姐?」

  「我總要想辦法把你的身份往上抬一抬呀。」

  佟貴人眉開眼笑的聽了,「我就知道姐姐疼我。」

  田蜜心裡面兒沒什麼頭緒,「你也別在這裡給我灌迷魂湯,現在先走吧,讓我想想這件事兒怎麼辦?這幾天老實一點兒,可千萬別弄出什麼事兒來。」

  「放心吧,我就在宮裡面不出門兒。」

  「不只是你不要和人家有口角,而且你延禧宮也不能出事兒,畢竟目前是你管著的,要是出事兒了追責追到你身上,你還讓我怎麼向皇上張嘴?」

  佟貴人點了點頭,「姐姐說的我都知道了。」

  田蜜正想趕她走呢,門口有宮女來報,說郭貴人帶著六格格過來了。

  田蜜這才坐直了身體,等到她母女兩個進來之後,笑著招呼她在另外一邊坐下。

  郭貴人沒想到在這裡能碰見佟貴人,給田蜜請安後就和佟貴人寒暄:「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見到您,平時沒見您出來走動呀。」

  「都是我的身子骨不爭氣,讓您笑話了。哎呀,這就是六格格,長得可真好。」

  「哪裡哪裡,讓您誇獎了。」

  佟貴人站起來,「您就在這裡陪皇貴妃娘娘聊著吧,我延禧宮還有些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郭貴人來這裡是真的有事兒,所以也就沒客氣,站起來看著佟貴人出門兒了才回過頭來。

  田蜜不想跟她說那麼多,直接問:「是不是你姐姐那裡又有什麼不好了?太醫跟我說了,她前四個月都要在床上躺著,中間能下來走動一下。等到七八個月的時候又要接著躺著,一直到把孩子生出來為止。」

  郭貴人聽了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娘娘,這話我姐姐沒讓問,是臣妾心裡面沒底兒才特意問問,太醫有沒有說小阿哥將來生下來身子骨怎麼樣?」

  田蜜搖了搖頭,「這種事兒太醫不好說,有的孩子生下來身子骨不好,但是吃了五谷雜糧慢慢兒養著,往後也是一個響當當的男兒。叫我說這種事兒還是要靠後天來養的。咱宮裡什麼東西都有,回頭你缺什麼了只管跟我說,跟這些孩子我沒什麼可計較的,有的都給他。」

  「有您這句話臣妾就替姐姐給您磕頭了。」郭貴人立即趴倒磕了一個頭,他身後的六格格也跟著額娘一塊兒行動。

  田蜜擺了擺手,讓人把她扶起來,「別這麼客氣,是不是有事兒呀,有事兒直接說。」

  「就是臣妾的姐姐這幾天在床上躺著,心裡面又容易亂想,臣妾想著要不然讓宮外的郭絡羅氏女眷來勸勸她,這件事兒也不知道合不合規矩,所以……」

  「原來是這件事兒,倒是可以給你一個恩典,只是這事兒可千萬別給我辦岔了,到時候要是再弄出什麼是非來我跟你姐妹倆算賬。」

  「你放心。」

  田蜜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話之後讓她母女倆離開了。

  田蜜目前能做的事就是在康熙來了之後提一提延禧宮,給佟貴人吹吹風。

  可是這話該怎麼說,又說到什麼火候,這讓田蜜犯了難。

  就在田蜜坐臥不寧想辦法的時候,郭貴人母女兩個出了承乾宮在宮道上碰上了九阿哥和八阿哥。

  郭貴人就怕六格格和九阿哥鬧起來,一把抓住女兒的手,含笑著看他小哥倆走了過來。

  八阿哥看見他母女兩個在這裡小跑了幾步過來,端端正正的打了一個千,「沒想到今日碰見了您。」

  九阿哥看見八哥對自己姨媽特別尊敬,立即臉上帶笑,高高興興的叫了一聲姨媽。

  郭貴人看到他小哥兒玩兒的挺高興的,臉上的笑容就真實了不少,「兩位阿哥好,昨天九阿哥回來的就晚了,八阿哥做哥哥的,等一會兒提醒著點兒弟弟,讓他早點兒回來。越往後天黑的越早,早晚天氣涼,兩位阿哥別光顧著玩兒,也要記得添衣。」

  八阿哥態度謙卑,「胤禩記下了,從今天往後必定提醒九弟早點兒回去,免得宜妃娘娘和郭娘娘擔心。」

  「謝謝八阿哥了。」郭貴人眉開笑顏,對八阿哥的態度好了不少。

  她背後站著的六格格對著前面的小哥倆瞪了一眼,想著八阿哥就是個馬屁精,瞧了瞧不爭氣的九阿哥,忍不住又哼了一聲。

  九阿哥這個熊孩子看見六格格對著他瞪了一眼,忍不住嚷嚷了出來,「你瞪誰呢?瞪什麼瞪?」

  「我瞪小狗呢,你要是承認自己是小狗你就嚷嚷。」

  「姨媽,她又說我是小狗。」

  郭貴人頭都大了,「六格格,剛才咱怎麼說的,做姐姐的就不能讓著點兒弟弟嗎?」

  六格格就想問,憑什麼讓我讓呀?

  這個時候八阿哥走過來,「六姐,您和九弟一塊兒長大的還不知道嗎?他就是心直口快,說話不過腦子,其實沒什麼壞心眼兒。」

  又轉頭說九阿哥,「今天一早你不是說了嗎,說你好久沒有跟姐姐在一塊兒玩兒了。可能姐姐覺得咱倆跑的野了,不跟她一塊兒玩兒才生氣了,要不然明天你和姐姐在家裡面玩兒?」

  九阿哥不同意,「誰要跟丫頭片子一起玩兒?」

  六格格氣的肺都要炸了,「你以為我想跟你一起玩嗎?狗才願意跟你一塊兒玩兒呢。」又說八阿哥,「用得著你在這裡假惺惺的做好人嗎?」

  這話說的就太嚴重了,姐弟兩如何鬧,在郭貴人看來,都是自家的事兒,牽扯到八阿哥就顯得六格格不講理了。郭貴人當時冷了臉,「格格!跟我回去。」

  又趕快轉頭替六格格向八阿哥賠不是,「八阿哥,別計較她,她也不是誠心的,話趕話說到這裡了。」

  「放心吧,六姐也是生氣了才這麼說呢,都是親姐弟,我做弟弟的才不計較這個呢,六姐,別生氣了,都說生氣對身體不好。弟弟有一個兔子燈,回頭送給姐姐,如果姐姐看著兔子燈憨態可掬忍不住一笑,也算是弟弟心意到了。」

  六格格忍不住把眼睛瞪圓了,要不是手還被額娘掐著,早就嚷嚷開了。

  郭貴人看著平時伶牙俐齒的女兒這會兒不說話,忍不住用了一點兒勁兒,「格格?」

  手被額娘捏疼了,六格格只好違心的說:「多謝了,燈就不用送了,肯定是你的心愛之物,其實剛才我也是有一股氣兒衝了一下腦門兒,說話不過腦子,現在已經後悔了。好弟弟,別跟姐姐計較了。」

  八阿哥堅持要把自己的兔子都送給六格格,六格格極力推辭,一來二去就像是感情特別好一樣。

  郭貴人滿意了,打斷他倆推來讓去,說了幾句客氣話帶著女兒走了。

  六格格被他額娘扯著往前走,走了幾步之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八阿哥和九阿哥,就見他倆勾肩搭背熱熱鬧鬧的一塊兒離開了。

  六格格一路走一路回頭,郭貴人有心跟姐姐提一嘴承乾宮裡面的事兒,就告誡女兒等一會兒在房間裡老老實實的等著自己,「今天太過分了,你怎麼能這麼跟兄弟說話?你看看你那些姐妹,有幾個像你這樣刁蠻。你在房間裡面老實等著,等會兒我就好好的數落數落你。」

  六格格在郭貴人走了之後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自己回到房間趴在窗台上揉著一個布老虎。

  六格格沒有見過太多的男孩子,頂多是見了那些親戚家的,因為不常見,人又特別多,對他沒什麼大印像。宮裡面兒大哥二哥不經常見,三哥娘兮兮的,四哥就是小老頭,逮住弟弟妹妹就忍不住好為人師。五哥老實過頭了,人家的腦袋轉一下能想到明天去,他的腦袋不管怎麼轉都想不到眼前將要發生的事兒。老七挺聰明,要不然這事找老七說說?

  想到這裡,六格格又把這個想法給否定了,畢竟事關九阿哥,還是不要讓老七參合進來了。

  等到六格格忍受了郭貴人的魔音穿腦,終於在下午等來了五阿哥。五阿哥陪著宜妃說了幾句話之後本來想趕快回去寫作業,沒想到被妹妹一下地拖進了閨房。

  五阿哥扒著門死活不進去,他年紀不小了,在很早之前都已經知道男女大防了,雖然這是親妹妹。他自認為自己已經是老爺兒了,不好意思再往小女孩兒的房間裡去。

  「有話你就這麼說吧,別把我拉進去。」

  「我說的話非常要緊。」

  「要緊你趕快說。」

  六格格的力氣沒有哥哥那麼大,怎麼都拉不進來,只好放棄。「九弟最近和老八走的特別近。九弟就跟個小哈巴狗似的,人家讓干什麼他就干什麼,我發現九弟的腦子不夠用,那個老八腦子特別厲害,我都不是他的對手,咱要想辦法把九弟困在這裡才行。」

  「兩個臭小子在一塊兒玩耍有什麼呀?」五阿哥真不覺得這是大事兒,「相當初,我和四哥不也是滿宮的跑嗎?」

  「那不一樣,你倆是一塊兒玩的,他倆跟你倆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是不是玩兒的東西不一樣?這就看人了,我喜歡抽陀螺,沒准他倆喜歡抖空竹呢。別管這麼多了妹妹。」

  「不是,就是,就是……他把九弟當槍使。」六格格內心覺得,八阿哥在訓狗,訓得還是九弟那個傻子,只不過說出來不好聽。

  「那你給我舉個例子。」五阿哥根本不相信,兩個小屁孩兒能玩的了這麼高深的計謀嗎?

  一時半會兒六格格舉不出例子,畢竟沒跟著他,而且九阿哥爺沒說過他相處。五阿哥就有些好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腦門兒,「你想的也太多了,他倆才多大年紀,連字都不認識了,難不成他上輩子都是三國裡面的謀士?還當槍使呢?別想那麼多了。」

  六格格想反駁又反駁不出來,氣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腳。

  五阿哥勸她想開一點,「行了,妹妹,別想那麼多了。想吃什麼玩什麼,跟哥哥說哥哥過幾天給你弄過來。他就是玩鬧呢,回頭和你一樣,因為一件小事爺吵起來,你就別想太多了。」

  六格格沮喪的把頭低了下去,心裡面不開心。等到九阿哥回來之後,她決定開誠布公的和九阿哥聊聊。可惜的是兩個人根本就沒有溝通到這一步,見了面兒就開始對罵,兩個人都是伶牙俐齒,誰都不讓誰,六格格被九阿哥氣的發誓誰要再管他的破事誰是個狗。

  六格格心裡面不舒服,板著臉了好幾天,宜妃都發現了,把六格格叫到跟前,宜妃背後倚著一個被子,問她:「怎麼這幾天怎麼看著你不痛快?」

  六格格已經被他額娘告誡過很多遍不要讓姨媽多思多慮,一切都以保胎為上。

  想到這裡,六格格也不好把這事兒說出來,伸出小手搭在宜妃的肚子上,「姨媽,這一胎一定要生一個小妹妹。」

  宜妃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不嫌少。「這可不好說,很多人都盼著我生個兒子,也有很多人盼著我生個閨女。但是不管是兒子還是閨女,都是祖宗保佑。不管生下來是弟弟妹妹,到時候你當姐姐的都要照顧著一點兒。」

  六格格重重的點了點頭,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自己一定要不眨眼的看著,別讓他成了九阿哥那樣的小傻瓜。

  就在宜妃和六格格說話的時候,郭貴人從外邊兒回來,「姐姐,我聽說一個消息。延禧宮的那位小佟氏要晉升為嬪了。」

  宜妃聽了之後根本不當回事兒,「這不是早晚的事兒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佟貴人成了佟嬪,康熙還特別吝嗇,連一個封號都不給。不過佟嬪根本不放在心上,貴妃娘娘到現在連個封號都沒有,郭貴人不也是沒封號嗎?

  而且這件事兒康熙不放在心上,他根本不想管這個小表妹,要不是因為田蜜特意給他熬了一鍋蓮子羹,他根本不想答應。

  因著他的態度,田蜜也不好給妹妹擺太大的排場,以前升遷都是集體,第一次單獨出現一個人的時候是德貴人晉升德嬪,後來單獨晉升德妃。那個時候德嬪都是大家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這一次小佟氏的慶祝就很低調。

  反正好處已經得到了,沒必要讓大家當成肉中釘,田蜜就讓人在延禧宮裡擺了幾桌酒,讓她自己高興一下就行了,其他地方一切如常。

  私下裡田蜜從自己的倉庫裡面挑了一些好東西給妹妹送過去,宮外的佟家也悄悄的送了不少好東西進來。東風已經起來了,萬事俱備,就等著瓜熟蒂落孩子出生了。

  田蜜這幾天也特意把太醫找過來問了問,問一下延禧宮裡面那個孕婦肚子裡到底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如果是男孩兒的話,有可能和四阿哥將來有一定的競爭。但是對於康熙而言,這將是一個非常好的局面。佟家兩個女人撫養了兩個兒子,這兩個兒子還都不是親生的。將來如果真的有了這方面的角逐,佟家不太好下注。

  這也是康熙為什麼這麼爽快就同意田蜜將自己妹妹拉拔成嬪。

  太醫也不給一個准話,但是從人家支支吾吾的表情來看,田蜜覺得有可能是個女孩兒。如果是一個男孩兒,這一群人恨不得嚷嚷出來,可越是支支吾吾遮遮掩掩,那就越有可能是一個格格。

  而佟嬪無所謂男孩兒女孩兒,只要這個孩子留在延禧宮,只要這個孩子被她撫養,這一切也都夠了。

  田蜜心裡面松了一口氣,心裡面推算了一下,在進入農歷八月之後,孩子有可能在上旬出生,也有可能拖到中旬。原定的計劃就是八月中旬離開京城去塞外,希望這個孩子能出生在自己去塞之前。

  四阿哥也知道田蜜最近忙延禧宮的事情,等到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了,他來承乾宮給田蜜請安,「兒子聽說了姨媽封嬪,想要過去祝賀一下。」

  田蜜點了點頭,「這是應該的,去吧,去了別在那裡多待,說幾句話就回來吧。」

  別的阿哥可以把禮物悄悄的送過去,派一兩個能說會道的心腹奴才過去祝賀一下就行了。但是四阿哥必須去,畢竟他是佟氏女的養子,關系天然親近。

  這一去很不巧碰上了大阿哥和八阿哥,他兄弟倆也是親自祝賀,正所謂見面三分情,這兄弟倆借著惠妃的名義送來了賀禮,為的還是拉攏人情。

  大阿哥的目的是為了和宮外的佟家有一個好關系,最好結盟。畢竟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眼看著佟家和索額圖的矛盾不可調和,用明珠的話來說,這個時候正是要把佟家拉到自己這邊的好時候。皇貴妃那裡滑不溜秋的不好下手,佟家的幾個爺一般人沒法和他掏心掏肺——畢竟太混蛋了,想要和他關系好必須瘋狂一點兒。今天小佟氏封嬪就是一個好理由。為了避嫌,大阿哥還特意把八阿哥拉過來。

  八阿哥不想來,心裡面對他大哥的想法也能猜到了□□分,自己就是一個擋箭牌,省的將來流言四起,年輕庶母和剛成年的庶子,這個話題一說起來就帶了幾分宮闈秘史的感覺。

  佟嬪也覺得天黑了這兄弟倆過來有點兒不妥當。聽說四阿哥在外邊兒,趕快讓人把他叫進來,意有所指:「正好,等會兒你兄弟仨一塊兒走。」

  四阿哥跟兩個兄弟打了個招呼,眼神撇了一眼八阿哥。隨後就掀起袍子跪在地上給佟嬪賀喜。

  畢竟升職了佟嬪也高興,親自把四阿哥扶起來,「快起來,自家人不用如此大禮相待。」

  佟嬪的年齡比胤禛也就大了幾歲,這個時候兩個人身高差不多,她又是長輩,胤禛低著頭恭敬的聽她說話。

  大阿哥看的心裡五味雜陳,自己這邊千方百計的想和人家拉好關系,老四什麼都不用做,往這裡一站,佟家人就把他當做「自家人」。

  所以大阿哥和八阿哥回去的時候,臉上就帶了一點兒不高興,表現得郁郁寡歡。

  八阿哥年紀不大,已經是個小機靈鬼了,「大哥,弟弟看著您不高興,為什麼呀?」

  「這都是大人的事兒,你小孩子家不懂。」

  八阿哥聽了在黑暗裡面翻了一個白眼,「有什麼不懂?不就是佟嬪娘娘待四哥比較親嘛?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四哥養在皇貴妃跟前。不過我聽身邊的嬤嬤說她並不是皇貴妃娘娘的兒子,嬤嬤還說羊肉貼不到狗肚子上……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唄。」大阿哥被小兄弟這幾句話說的茅塞頓開。

  對啊,老四又不是佟家真正的外甥,有什麼好神氣的呢。只要自己鋤頭揮的好,不信挖不了佟家的牆角。

  八阿哥看他又開始信心滿滿,心裡面兒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時間又過去了幾天,這幾天宮裡面風平浪靜,但是田蜜聽宮裡面兒的奴才報信兒說延禧宮的孕婦,差不多在這幾天就要生孩子了。

  果然在八月初八的中午就有消息報過來,說是延禧宮那邊兒已經開始發動了。

  田蜜只能把手頭上的事情扔下到延禧宮去,一些該用的藥材也讓人准備齊全,太醫也在固定地方等著搶救。

  沒過一會兒,不管是來看熱鬧的還是真的關心的,零零散散來了一大群人坐在屋子裡面一邊喝茶一邊等著。

  惠妃就說:「聽說最母子倆養都特別好,而且也是足月,到時候只等到瓜熟蒂落就行了。」

  榮妃想說女人生孩子猶如到鬼門關走一趟,但是這裡這麼多人,大家都喜氣洋洋的等著孩子出生了,自己說這話不合適。張了張嘴就把嘴閉上了。

  佟嬪身為主位娘娘,而且早就跟孩子的生母有了協商,想要把孩子抱過來。這個時候也顧不得不招待這些人,她自己親自進了產房。

  隨著血水一盆一盆的端出來,太陽漸漸的落到西邊,等著的這些人喝了好幾碗茶水吃了不少點心,心裡面兒都想著今天下午怕是生不出來了,要麼是今天晚上,要麼是明天。

  所以每個人都心生退意想要早點兒離開,但是皇貴妃娘娘沒走,這些人也不好提出來離開。

  到了天黑之後,田蜜看了看外邊的天色讓她都回去吧,但是這些人還想表現一下,都說娘娘既然在這裡待著,她也不走。

  田蜜也就不再說了,既然你不想走,那就不要走了。

  又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承乾宮的奴才來請,皇上已經駕臨,要讓皇貴妃娘娘回去接駕。

  等到田蜜翻來覆去把延禧宮的奴才囑咐了一遍離開後,其他娘娘迫不及待的離開了延禧宮。

  田蜜進門的時候看到康熙已經在榻上坐著了。康熙十分不滿,「女人生孩子血呼呼的,有什麼好看的,你還在那裡等了一下午?」

  「那不是掛念孩子嗎?生個孩子可不是容易的。」

  康熙哼了一聲,這種事兒不需要別人跟他說,他的原配發妻就是生孩子難產死的。在這種事兒上,哪怕是皇後都不能幸免,更別說其他人了。

  「以後再有這種事兒別在那裡等著了,等不等的又如何?和咱有緣分的孩子自然會被生下來,沒緣分的你就是等了……也未必能把人救回來,看開一點兒吧。」

  他嘴裡這麼說,但是聽在田蜜的耳朵裡就是他自己想不開,對十多年前那個沒搶救回來的女人余情未了。

  田蜜坐到他旁邊,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表哥……」

  一句話還沒說完,門外就有腳步聲從遠到近,有人在門外大喊了一聲:「喜報,延禧宮剛剛有小格格落地,母女平安。」

  然後屋裡屋外的奴才都跪了下去,恭喜皇上的聲音一陣接著一陣聲勢浩大了起來。

  田蜜轉頭看了看康熙,康熙無所謂,「宮裡面兒有喜事兒,你看著賞吧。」

  畢竟是一樁喜事,雖然是一個女兒,也是自己的血脈,康熙的臉上還是帶了一些喜色。田蜜讓人把准備好的東西賞賜下去,又吩咐人明天早上開了宮門到宮外去報喜,遠的不說,孩子的伯伯叔叔家裡是要通知到的。孩子出生的時間以及從懷上到現在所有的冊子脈案都在田蜜這裡,到時候需要封檔,另外要求宗人府做好記錄,內務府建檔立案,這孩子將來吃穿用度使多少奴才全部記錄下來,田蜜還要給這孩子准備嫁妝……「這孩子和咱有緣分吧,等了一下午一點兒都不虧,是咱家的人。」

  康熙想說,能不能長大還不一定呢,但是孩子已經生下來了,說這話不吉利。如果從內心來講,他希望他所有的兒女都能活下來。

  「你看著辦吧,別委屈了小格格就行了。」

  「放心吧,東西都准備好了,跟她姐姐都是一樣的。這一下子佟嬪算是得償所願了。」

  康熙聽了微微一笑,指著面前,「來來來,坐下來一塊兒下盤棋。」

  兩個人擺開了棋盤,田蜜剛下了幾目,就聽見康熙問:「養一個姑娘是不是比養一個小子更省事兒一些?」

  田蜜搖了搖頭,「這話你可就說錯了,養姑娘比養小子還費事兒。養一個小子,他出門兒了能結交四方賓朋,能頂天立地。女孩子就不一樣了,一定要從小教起,教給她受欺負了怎麼辦?教給他將來在逆境裡邊兒又該如何生活,還要在她豆蔻年華的時候給她找婆家,娶一個兒媳婦兒頂多是看看這個兒媳婦兒品性如何,嫁一個女兒,不僅是把這個女兒嫁出去,也要看看女婿為人,更要要看看他爹娘和七大姑八大姨的為人。

  咱家的孩子更不容易,她將來嫁的是部落的主子,命不好丈夫早早沒了,她要當家做主,無論天災人禍都要她面對,小的時候教好,能笑著活下去,小的時候教的不好,只能天天哭泣,秋天在塞外遇上了咱,一臉淚水哭著想回來,唉,想想我都想哭。」

  說到這裡田蜜把一把棋子扔進了簍子裡,「閨女要精養,兒子要粗養。你是不知道女孩兒嫁人之後是個什麼心情?一兩年都覺得自己不是他家的人。吃飯口味不一樣,家裡規矩不一樣,就算是那些奴僕,見到的也都是陌生的臉。更有一些心思細膩的聽見別人說一句話就要多想幾遍,想想人家是不是在諷刺自己。」

  「聽你的意思跟寄人籬下也沒什麼區別了。」

  「可不就是寄人籬下嗎?寄人籬下還有能走的時候,嫁過去之後要想走必須脫一層皮。」

  「不至於,你這些歪理都是跟誰學的?你嫁進來朕也沒委屈到你。」

  田蜜不想跟他掰扯這個,如果要真的掰扯,田蜜覺得自己能替佟姐姐撕破他的臉。宮裡面的這些女人如今的戰鬥力都不行,早幾年的時候那真的是刀光劍影。孝誠皇後和孝昭皇後哪個是省油的燈?

  孝昭皇後家世好,如果她阿瑪和鰲拜的關系不好,她是最有資格做皇後的,於是她看孝誠皇後不順眼。而佟氏和皇上一起長大,是先帝和聖母皇太後默許的三阿哥福晉,看孝誠皇後更不順眼。然後三個女人彼此不看其他兩方都不順眼。

  想到這麼多,田蜜把自己所有的棋子扔到了棋盤上,「不玩了不玩了,心裡不爽快。」

  「有什麼不爽的?」康熙不明白這話題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這樣了。

  田蜜從榻上起來,不想和他多說,自己給自己找活,一副忙忙碌碌的樣子,催著宮女打包行李。

  康熙是一頭霧水,「又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在康熙不懈的對問裡面,田蜜突然反問自己:自己的心態是不是有問題?

  親人會在乎這些嗎?這種怨憤更像是情人才有的。自己和他有的是將來,過去並沒有參與,為什麼會覺得怨憤?

  想到這裡他頓時覺得雲開霧散,心境前所未有的透明了起來。田蜜立即回身坐到了他身邊,「表哥,我也不知道剛才我怎麼了,反正就是心裡生氣,剛才慢待你了。」

  「唉,」康熙嘆氣,「朕估摸著你在宮裡邊兒住傻了。行了,這事兒別管了,讓他收拾吧。咱過了與中秋節立即北上。到時候朕在塞外帶著你騎馬,再壞的心情在草原上奔跑一圈兒就能變得心情飛揚。」

  田蜜光想想就覺得特別美,而且這幾年來跟著康熙不管是去北邊還是去南面。旅途用的時間很長,在京城的時間很短。這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生活要向前看,不能老翻以前的舊賬,以前的事情田蜜沒參與,只有將來才是田蜜參與的生活。

  剛到這裡,田蜜忍不住笑了。

  康熙卻覺得表妹被生孩子這件事兒刺激到了,她心裡不痛快。可是掐指一算,三十多歲的年齡很多人已經做祖母或者馬上就要做祖母了。

  越往後生孩子的風險越大,算了,自己千萬別心軟,心軟了,或許她就短命了。

  自己和表妹就這麼過吧,現在就挺不錯的。


第73章

  八月初九一早, 佟嬪洗漱之後就跑來向田蜜報喜,田蜜能從她身上看到勃勃生機,再不像以前一樣整個人一副無所謂,喪喪的生活著。

  兩個人也是圍著孩子說了一些話, 田蜜重點關心小格格的乳母怎麼樣?孩子有沒有黃疸?又告訴妹妹, 等到孩子再大一點兒, 可不能嬌慣。

  「有些話你別嫌棄我說的難聽, 你這個格格養大之後是要嫁到蒙古去的,她姑姑和姑奶奶都是如此,連太皇太後的女兒都不能避免,更別說你養下的閨女了。所以等她長到三四歲開始懂事了, 你就要好好的教著她。別讓他跟其他姐妹一樣心裡面兒還向往著京城,哭哭啼啼的不願意走, 到了那裡之後又不想跟人家好好過日子。甚至嫌棄蒙古人粗魯, 不願意讓人家進公主府。」

  佟嬪興奮的心情被潑了一盆冷水。終於冷靜了下來。她自己這一輩子是衣食無憂卻不得已進了宮和姐姐共侍一夫。然而宮裡面的女人多的是,自己既不受寵又不突出。一年到頭見不了皇上幾面,從根上來說,這個日子過的已經夠凄慘的了。可不能以後讓自己的閨女也是如此。

  「丈夫, 離得近了才是丈夫,離的遠了,那就是陌生人。姐姐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吧。」

  田蜜本來的意思是說這就是政治聯姻,既然不可避免就要發揮其作用。可是這個傻妹妹卻聽成了既然要嫁人,兩口子就好好過日子。田蜜沒有想要特意點醒她,既然家庭能夠穩定,那麼政治聯姻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兩個人就轉了一個話題,開始說起給孩子安排洗三的事情。

  「到時候給孩子洗三, 咱們好好的熱鬧熱鬧。估計她過滿月我就不在宮裡了,趁著我還在宮裡,我給她擺一個大排場,昨天我已經把東西准備好了,到時候讓我們這裡的人給你們送去。」

  佟嬪一想到昨天生下來那個大胖丫頭,整個人又開始高興了起來,「那我就替我們十格格謝謝您了,您是姨媽可不能小氣了。都有什麼好東西拿出來先讓我看看,要是不好別往我們那邊送。」

  田蜜也樂得讓她先瞧瞧,讓人把東西搬出來,姐妹倆一邊看一邊說話。佟嬪就覺得姐姐的學問高,「皇上是不管這些格格們起個什麼樣的名字,反正到最後封號就是她們的名字,所以我想著要不然先找一個小名在宮裡面叫著。」

  田蜜就是個起名廢,自己想了一會兒,「我不行,我想了好幾個名字都不合適,要不然你自己想一個?」

  「我也想不起來,算了,這名字慢慢想。有人跟我說先不要起名字,有了名字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就有了名號,到時候孩子容易夭折。」

  這話說的特別認真,看樣子是相信了。田蜜對於她這種因為患得患失而信仰發生變化的人無話可說。

  一轉眼三天過去,各宮主位攜帶著不讀書的皇子皇女來到了延禧宮。洗三還沒開始,孩子被抱出來露了個面兒,這些娘娘們看了一眼就坐在一起聊天去了。沒額娘管著的孩子就圍著小朋友的搖籃看新妹妹。

  十阿哥不經常出來,和姐姐們一塊兒擠在搖籃邊。他小孩子童言童語指著剛生出來的胖丫頭說:「真難看。」

  女孩兒裡面年紀最大的是五格格,這位已經有少女模樣了,忍不住跟小弟弟說:「等小妹妹長開之後白胖白胖的,那個時候就好看了,剛生出來前幾天都不好看。」

  十阿哥在他的地盤裡霸道慣了,他說不好看,有人說好看,這分明就是跟他唱對台戲,小孩子混了起來就不管不顧。「小爺讓你說話了嗎?不好看就是不好看,醜了吧唧的難看死了。」

  一圈兒的格格們盯著他,連帶著各王府的小格格都盯著他看。六格格諷刺,「你才長了幾年見過幾個小孩子?把你鼻涕擦干淨了再來跟我們說話。」

  接下來就是九格格,實際上宮裡現在活著的小姑娘就她們仨,忍不住也說了,「你小時候生下來也是這個樣子,憑什麼說小十?」

  面子上下不來,十阿哥惱了:「丫頭片子,爺剛說你們幾句就反了天了。」

  六格格牙尖嘴利,「在誰面前自稱爺呢?敢不敢去皇阿瑪跟前這麼說,看皇阿瑪不打爛你那張嘴。」

  五格格畢竟年紀大了,說話還客氣一點兒,「十弟,咱們都是皇阿瑪的兒女,都是一樣的。」沒誰更高貴一些,沒誰地位更低。就算是太子訓人的時候也是事出有因,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高人一等對兄弟姐妹橫加指責。

  十阿哥的乳母一直不說話,聽到這裡忍不住抬頭看了五格格一眼,這位的意思就是說十阿哥作踐手足血脈。她自認為不能讓自己小主子擔上這樣的名聲,忍不住說:「阿哥爺不是這個意思,幾位格格誤會了。」哄著十阿哥趕快走,畢竟已經惹著了姐妹們,在這裡待著也玩不痛快,「阿哥爺,要不然咱們出去找八阿哥和九阿哥一塊兒玩耍。」

  十阿哥就是再混蛋這會兒也能看出來了,幾個姐妹對著自己瞪眼,絕對在心裡面罵自己呢,他哼了一聲跑到外邊找哥哥們玩耍去了。

  六格格哼了一句,「德性!」

  說完之後,姐妹們又招呼堂姐堂妹們趴下來盯著剛出生的小姑娘瞧。就連年紀最大的五格格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十妹長得可真胖呀!」

  在娘胎裡養得好,生她的時候她額娘沒少受罪,但是生下來之後能看得出來肉乎乎的一小團兒。小胳膊就像是蓮藕,圓圓的胖胖的。

  六格格知道一點兒,忍不住在姐姐妹妹面前賣弄,「以後等到她不吃奶了,這奶膘就下去了。」

  小姑娘們挨個伸手摸了摸小嬰兒伸出來的肉爪爪,正因為捏到了妹妹的肉爪爪高興的時候,八阿哥帶著兩個弟弟來了。

  「五姐,六姐,九妹,各位姐姐妹妹好」,他笑眯眯的在旁邊打了一個招呼,五格格和九格格回應了一聲,六格格心想這家伙又來了,反正額娘不在也沒人管著自己,根本就沒有回應。

  可是八阿哥卻是帶著兩個弟弟替十阿哥找場子來的,九格格年紀小,六格格是九阿哥的表姐,而且這個姐姐也不簡單,所以八阿哥今天就是來坑五格格的。

  五格格用皇阿瑪壓住了十阿哥,但是八阿哥對後宮的生存現狀了解的特別清楚,五格格的額娘也不過是一個貴人,雖然養在榮妃跟前,但是榮妃自己就撐不起來。並且榮妃當年養自己的親生女兒盡心盡力,對這個養女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所以八阿哥就從這方面下手,笑裡藏刀綿裡藏針說了一通,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要把這事兒鬧大,鬧大了之後最好鬧到皇阿瑪和太後跟前,到時候榮妃回去肯定會訓斥他們母女。

  五格格聽了她的意有所指,只好息事寧人,被這個比自己年紀小的弟弟逮住自己的七寸,摁著說了半天不敢還嘴。

  隨後他們哥仨耀武揚威的離開了,現場特別安靜,六格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自己前幾天和老八對上的事情感覺到了後悔。

  等到洗三結束了之後,六格格就借口要去找九格格玩耍來到了御花園,沒過一會兒,就有一個坡腳的大男孩過來了。

  盡管腿腳不方便,但是七阿哥非常靈巧地爬到了假山上,站在假山上向下看周圍沒人。才把袖子裡邊兒的油紙包掏出來塞給了六哥哥。

  「拿去吃,就是有些涼了,這是中午剩下來的雞腿。這個鹵雞腿味道一絕,是我從四哥的盤子裡搶來的,他這幾天跟著皇貴妃娘娘吃素,昨天的雞腿兒便宜五哥了,今天就是我的了。」

  「都涼了我才不要吃呢,我額娘說了,女孩子不能吃涼的。」

  「丫頭片子可真麻煩。」七阿哥說著把雞腿接過來自己啃了起來,「不知道為啥我總是吃不飽,看見吃的眼珠子都紅了。要說起來我也沒受虧待呀。別人吃那麼多,我也是那麼多,但是總是覺得吃不飽。」

  他已經把四哥五哥的點心都吃完了,自己的肚子就像是個無底洞一樣。不管是額娘還是身邊的老嬤嬤們都說自己都是長身本呢,盡管當時吃飽了,沒過一會兒就餓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所以雞腿可不能浪費了,把肉吃完了之後,把骨頭咬開,裡面的骨髓還可以再吸一下。

  時間太緊,六格格沒空追究七阿哥的吃相,「我問你一件事兒,是不是明年開春兒八阿哥就要去讀書了?」

  「嗯嗯」,七阿哥點了點頭。

  「你跟他都在鐘粹宮,你覺得這小子怎麼樣?」

  「他?」七阿哥咬著雞骨頭,「用惠妃娘娘的話來說就是個小白眼狼。」當然了,惠妃娘娘是開玩笑說的,但是七阿哥覺得挺對的。

  「你也這麼覺得,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把五姐姐鬥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還不知道前幾天他領著老九把四哥將了一軍呢,四哥在他手裡也吃虧了。」

  「他膽子可真大,敢這麼對哥哥姐姐。」

  七阿哥哼哼了一句,「這你就不懂了吧,我是拼命藏拙,人家拼命鋒芒畢露。道路不一樣罷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不惹到他跟前。」

  說完之後他把雞骨頭包在油紙裡卷了卷,又塞回自己的袖子裡,這東西別亂扔,畢竟守孝呢,悄悄的吃就行了,亂扔骨頭說不定會出事。「以後你別惹他,那小子可記仇了,對了,他最討厭人家說他是辛者庫賤奴所出,以後你可千萬不要說他的出身,背地裡也別說,那小子特別容易放下身段,我跟你說鐘粹宮的奴才沒有一個說他壞話的,不僅如此,你別覺得他天天在後宮裡面到處亂逛,像我們那樣只是為了玩兒而撒歡,人家對宮裡邊兒的奴才稱不上了如指掌,但是大部分人都能混一個面熟。畢竟他能放得下身段,跟每一個人都能說笑幾句,所以人家有著不一般的消息來源,你謹慎一點兒。」

  六格格覺得有一道冷氣從脊梁骨一直散發到全身,「我前幾天還罵過他呢。」

  「往後見到他趕快躲,躲不了也要巴結一點兒。」七阿哥站起來看著花園兒,「我也弄不清楚人和人為什麼不一樣,我小的時候被大家翻白眼兒,心裡邊兒想的是:只要小爺高興,你們高興不高興小爺不管。但是他小的時候被人家在背後裡說三道四,卻養成了如今毒蛇一般的性子。你說人之初到底是性本惡,還是性本善?」

  8月15中秋節是一個團圓的節日。

  這就意味著宮裡面兒又要再開一回宴席,田蜜從半個月前都已經開始准備,所以在當天晚上陪著康熙換了衣服,和兒女嬪妃們一起飲酒賞月。

  宜妃因為身本不好請假沒來,五阿哥就代替額娘向康熙送上祝福。

  康熙的興致特別好,勉勵了這個兒子幾句,讓他去和其他兄弟一塊兒坐著。

  因為要給太皇太後守孝,康熙飲酒就是素酒,兒女們因為正在長身本,私下裡他讓這些孩子們吃一點兒葷腥,這種事只要不傳到宮外就行了,但是滿宮嬪妃要陪著他一塊兒守孝。

  飲了幾杯酒,看著天上的一輪明月,康熙頓時有了詩興。就招呼著幾個嬪妃和兒子們一塊兒聯詩。

  這種時候正是皇子皇女們出風頭的時候,哪怕是會作詩,這些嬪妃們也不會往前湊。皇子當中太子的學問比其他人要高一些,大阿哥雖然也能連上幾句,但是意境遠遠比不上太子。皇女當中大家也不過是讀過幾本書不算是睜眼瞎罷了,作詩確實會,但是比不過她們的兄弟。

  等到有宮女把所有聯詩騰抄在紙上送過來的時候,康熙醉醺醺的讓田蜜點評。

  田蜜把紙托在手裡在燈下看了看,平心而論,康熙的詩氣勢恢宏,太子也別有一番格局。忍不住先把他們兩個誇了一下,「皇上自不必說,咱們太子爺心胸氣度比以前長進了不少,這是大進益。其他幾位阿哥,大阿哥和四阿哥太匠氣了,還需要多讀書,三阿哥雖然用詞華麗卻是失了大氣,往後讀書可以讀讀那些氣像萬千之作。」

  別人也就算了,三阿哥心裡面有些不服,剛想反駁卻瞧到皇阿瑪在一邊點頭,忍不住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田蜜接著點評,「……五阿哥和七阿哥和你們三哥剛好相反,你們用詞簡樸,如果把那些啰裡啰嗦言而無用的修飾去掉,就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

  下面的五阿哥和七阿哥打了千感謝皇貴妃勉勵,田蜜就把詩詞合上放到了一邊。

  八阿哥出來詢問:「娘娘,您點評了哥哥們的,怎麼到了胤禩這裡就不點評了?」

  田蜜並沒有敷衍他,「嗯,我看了看,你這裡面平仄押韻有幾個地方用的不對,這是最基礎的。再加上你還沒有上學,將來有無限可能,所以這個時候我不對你做任何點評,過幾年等你定性再來找我。」

  他躬身感謝退了回去,九阿哥十阿哥根本就沒有參與進來,所以也沒有點評。

  康熙在一邊撫掌大笑,「果然是表妹,看法跟朕是一樣的,今年也就算了,明年咱們還來聯詩,讓朕看看你們有沒有長進。」

  隨後對他們幾個進行封賞,表現最優異的太子比其他人多了幾樣東西。太子對這幾樣東西沒看在心上。能得到父皇的誇獎,對於他來說比這幾樣東西好太多了。於是整個晚上,太子就得意洋洋的在大阿哥面前晃悠了幾圈。

  大阿哥忍不住把八阿哥拉到身邊吐槽:「這有什麼呀?老二就是個傻子,明明是皇貴妃看他是太子的份兒上哄他高興。這傻子還當真了。」有一句話他沒說出來:將來我要是太子,宮裡面的人也這樣巴結我。

  八阿哥搖了搖頭,可惜他大哥沒看見。在八阿哥看來,太子也是有兩把刷子的。畢竟皇阿瑪剛才的高興不像是假的,皇貴妃就算是想巴結太子也不能罔顧事實。

  隨後對喝的醉醺醺的哥哥翻了一個白眼,這還是做哥哥的呢,沒一點做哥哥的樣子。聽說外邊兒普通人家的長子都把弟弟妹妹們照顧的挺好。

  都說長兄如父,有的時候長子教育弟弟妹妹只要是合理合情,弟弟妹妹都願意聽,可旁邊這個傻大哥根本沒有做長子的自覺。

  三阿哥也不高興,心想自己是兄弟裡面最有學問的一個人,就是太子也比不上,憑什麼說自己不夠大氣,憑什麼說自己不夠氣勢恢宏。

  三阿哥不高興了,逮著四阿哥瞪了好幾眼。四阿哥莫名其妙,心想著自己什麼時候又得罪這個娘們兒兮兮的三哥了。

  唯二對這一場連詩不放在心上的就是五阿哥和七阿哥,五阿哥要盯著自己的弟弟,而七阿哥又碰見了自己的小伙伴兒六格格。

  六格格剛才給康熙請安的時候撒嬌,從他杯子裡面喝了半杯酒,這會兒看著沒事兒,飲酒的後勁兒已經上來了,有點兒暈暈的。她拍著七阿哥的胳膊,「等以後我嫁到了蒙古,我生個兒子,你生個格格,你就跟皇阿瑪說讓你們家格格嫁給我兒子,放心,我對她特別好,絕對不給她委屈。」

  七阿哥哭笑不得,「瞎說什麼呢,姑娘家應該矜持點。」

  六格格打了一個酒嗝。

  快快樂樂的把中秋節度過之後田蜜就跟隨著康熙北上。這一次路上沒有受那麼多罪,雖然越往北越冷,但是因為中間有行宮,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路上連洗漱的時間都沒有。

  和上次不一樣,康熙這次一個孩子都沒帶,所以路上省了很多事兒,不必操那麼多不必要的心。

  雖然田蜜在塞外不用操心了,但是宮裡面卻發生了一件小事兒,這件小事兒悄無聲息,對於四阿哥和五阿哥來說,有點嚴重。

  前幾天,宜妃把娘家人叫了進來,讓他們去外邊兒留意一下年紀小教養好的姑娘。這個姑娘必定家世顯赫,能配得上五阿哥。

  他娘家很快就給了信兒,裡面有個滿洲老姓兆佳氏,兆佳是個大姓,分為好幾支,這個家族不太明顯,他家老太爺是個侯爵,以前曾經跟隨過太宗皇帝,只不過後來家裡面沒什麼武將了,從武轉文,如今兄弟四個都是文臣。

  老大和老四在六部裡面兒當官兒,老二外放,老三前一段時間因為瀆職被革了差事,聽說最近在打理家族生意。

  宜妃娘家人看上的是老大家的女孩,因為當初太宗皇帝曾說過,這個侯爵世襲罔替三代之後才開始承襲遞減,這姑娘的爹如果繼承應該算得上是第二代候爵。

  這樣的家世還可以,最妙的是這姑娘人很不錯,長得貌美如花,言談舉止特別爽利,和滿京城的小姑娘關系都好,不管是騎馬,射箭,還是提筆寫詩,這姑娘都能信手拈來。

  宜妃聽了,從任何一方面考慮都覺得挺不錯的,於是留意了起來。

  她這邊留意了,九阿哥就知道,雖然這皮小子天天在外邊兒瘋跑,晚上回去還是會陪著額娘說會兒話,從額娘身邊套出了這個話之後就告訴了哥哥。

  五阿哥本來沒開竅,被弟弟這麼一打趣頓時心動不已。再加上皇上也不在宮裡,這些小阿哥們也開始了偷奸耍滑,學習沒那麼用功了。

  五阿哥更是連著好幾天在課堂上走神,被師傅抓了一個正著。四阿哥和老七聽了之後,兩個人忍不住給他出主意。

  「你現在亂想什麼呀,咱們跟額娘們看人不一樣。額娘們看人總是覺得臉大屁股大就是好姑娘。咱們才不覺得胖就是漂亮的,不如你派一個妥當的人出去遠遠的看一眼,看這姑娘是不是真的漂亮。」

  五阿哥一想這話也挺對的呀,於是就回去磨他的乳母,乳母覺得這樣不太好,但是想到將來自己也要伺候女主子,所以想了幾回悄悄的把事情答應了下來。

  她趁著回家探親的時候,特意拐了一個彎兒,讓家裡面的人帶著自己去了一趟宴會上,她地位不高見不了那些貴婦,這一次出門跟在婆婆身後,也不敢用宜妃的名號招搖。但是還是被她看見了這個姑娘,確實長得很漂亮,不管是圓圓的臉蛋還是胖乎乎的身本,更別說這姑娘真真正正的花容月貌。說話的時候眉眼裡面帶笑,讓這個乳母對於宜妃娘家人高看了一眼,郭絡羅氏的眼光還是可以的,這姑娘真是太合適了。

  「這真是一個美人胚子,關鍵是在一群小姑娘裡應對的游刃有余,把每個人都照顧到了。這將來要是做主母出去應酬也是足夠了。」

  這乳母高興的回去告訴了五阿哥,五阿哥更加心動了,幾晚上睡不著覺,白天的時候頂個黑眼圈昏昏欲睡。

  他的師傅氣了一個半死,上書房裡面其他人管不著,能管到著的不敢管。這個總師傅還是一個耿直脾氣的主兒,覺得既然該管的管不了,那麼就找這孩子的親戚來管。

  於是在裕親王福全面前告了五阿哥一狀。

  福全心裡面兒已經信了□□分了,但是想著不能冤枉了這小子,特意在第二天蹲在窗戶口看了一會兒。這小子果然上課睡覺,就算是師傅吹胡子瞪眼睛提醒了好幾遍也打不起精神。

  再仔細看看這小子,臉色蠟黃眼圈青黑。這不就是那啥過度之後才有的嗎?這麼一看,再也忍不住了。

  但是福全沒立即衝進去把侄兒拉出來報以老拳,反而是坐臥不安,在外邊兒差點兒把鞋底子磨破才等到了這小子的放學。

  五阿哥放學了之後,頓時一改在學堂上萎靡不振的樣子歡快的去找哥哥弟弟。福全又等了一會兒沒等來這小子,只好親自去找他們。

  這幾個小家伙在亭子裡面旁若無人的談論著姑娘,周圍還圍了一群太監,福全在人牆後面聽了幾句,覺得他們也到這個年齡了,該教他們懂點兒道理了。

  本來想苦口婆心勸一勸五侄兒,如果對小子還不聽,自己就動手揍他幾拳。反正皇上不計較這個,如果知道這小子想姑娘想成這樣子,皇上還會埋怨自己揍得輕。

  可是到如今看了看這仨小子都是這樣,不如自己教教他們。

  想到這裡把擋在面前的太監們扒拉開,「小兔崽子們!伯伯聽你們講半天了。光講有什麼用,要不要伯伯帶你們出去見識見識。」

  想把這幾個小子帶出去不容易,哪怕是福全來了也要去太後面前報告一聲,而且也要跟孩子的娘交代清楚。

  折騰了一圈已經快到晚上了,天馬上就要黑了。所以這幾個臭小子今天晚上是住在王府的。

  在其他兄弟們羨慕的小眼神裡,兄弟三個坐上了伯王的馬車。

  「頭一個要帶你們去的地方,想想是什麼地方。」

  三個臭小子一塊兒搖頭,福全就問他們:「你們是想去窯子裡看看,還是想去戲園子裡看看?」

  「有什麼不一樣?」七阿哥問了出來。

  「窯子分三六九等,本王擔心你們去了之後惡心。戲園子裡面就雅致了不少,正適合你們這些毛頭小子,特別是你們這種奶味還沒退的人。」

  越是這麼說,這仨小子就越想去窯子裡逛逛。

  福全沒拒絕,直接帶著他們換到了一架不起眼的馬車上,這馬車又破又小又狹窄,好不容易到地方了,福全不讓他們下車,只讓他們撩開簾子往外邊兒看。

  「瞧瞧吧。」

  天已經快黑了,哥仨往外邊兒看,看到有一處院子掛著紅燈,門邊兒蹲了好多男人。根本就沒有女人在外邊兒走動,沒過一會兒裡面出來一個再進去一個。

  福全坐在馬車的最裡面,「窯子分四等,這是第三等,最下等的就不帶你們去看了。這裡接待的一般是販夫走卒,裡面的姑娘二十多歲,她們從一等窯子淪落到三等四等用不了十年,這裡面兒的窯姐兒是換得最快的,有了病根本就不治,直接往棺材裡面一封,挖個坑埋下去。」

  四阿哥特別生氣,「這不是草菅人命嗎?她們也是人啊。」

  「你讓她們往大街上站一下,看看大街上的吐沫星子會不會淹死她們,就算是一條人命也沒人可憐他們。什麼轟動江南的名妓,什麼千古傳奇,你看看這些名妓的下場,你再品品那些傳奇的結局,風塵女子不會善終。知道為什麼不給她們治病嗎?因為她們都得了花柳病,這病是治不好的。明知道他們有花柳病,這些男的還來找這些窯姐,得了病又回去傳給了家裡老婆。要不要伯伯找個人,讓你們看看什麼是花柳病?」

  三個小家伙趕快搖頭,直覺這不是什麼好事。於是福全就逮著這個機會教育他們,「千萬別沾上這些女人,家裡給你娶妻納妾,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孩,跟著你們過日子,為你們生兒育女。外邊這些什麼清倌人,什麼賣藝不賣身,一旦沾上,你們干淨不了。記住了嗎?男人只會在三件事上栽跟頭,酒色財,色就是刮骨刀,先從皮子上爛,最後讓男人骨頭爛。」

  三個小兄弟趕快點頭,但是他們伯父不想就這麼放過他們,福全的侍衛早就從一個胡同巷子裡面捉了一個男人過來,扒干淨了扔在買車邊。福全把這三個小兄弟趕下車,聽見三個小兄弟扶著車在外邊兒嘔吐的聲音,忍不住在馬車上得意的笑了。

  「小東西們,我讓你們知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沾的。」

  於是把他們哥仨叫上來,馬車向戲園子走去。

  晚飯沒有吃,又經歷過剛才那些事情,哥兒仨如今真的萎靡不振,臉色雪白的縮在了一起。

  「不可因噎廢食,伯伯等會兒帶你們瞧瞧好的。」

  三個小兄弟連說話的勇氣都沒了,縮在一起跟三只小白兔似的可憐巴巴的。

  到了戲園子裡,早就有人打點清楚了,戲台子下面位置最好的一張桌子是專門給他們留的。

  三個人的衣服也換了,坐到桌子上,要了幾碟瓜子兒一壺茶,福全手裡面拿著戲碼看了看,「第一場是蘇州的評彈,你們未必能聽得懂人家在唱什麼,聽的時候閉上眼細細感受。」

  果然沒過一會兒叫好聲四起,一對父女上台向大家鞠躬,那個女孩兒也只有十幾歲的年紀,抱著琵琶擋著臉。向著四方鞠躬之後父女兩個坐下來,調了幾下弦兒開始了表演。

  吳音軟糯,聲音聽到耳中整個人的骨頭都軟了幾分,特別是彈琵琶的少女,一低頭的時候,那風情真的是如春日陽光天上明月。

  三個小兄弟都忍不住哇了一聲,怪不得伯伯說這裡面才是雅致呢。他們三個能看得出來這姑娘風情無限,其他人長眼睛也看的出來,下面的浪蕩子嘴裡面不干不淨,台上父女兩個恍若未聞,彈奏一曲之後,不少銅錢飛到了台上,要讓這姑娘單獨再彈一曲。

  老父親當在閨女跟前,只說後面還有人要上台,不停的彎腰鞠躬擋著姑娘回到了後台。下面的人紛紛大罵,班主出來賠了不是,到最後因為下面浪蕩子起哄的太多,這一對父女又不得不返回台上,這姑娘只好又單獨給大家唱了一曲。

  接著就是一段大鼓,唱大鼓的是個老頭兒,大家沒興趣看,紛紛在下面嗑瓜子兒喝茶聊天兒。湊著這個機會,福泉跟他們說:「想不想去後台看看?」

  「還可以去後台?」七阿哥驚訝了。

  「去吧,去看看吧,後台有很多漂亮的姑娘都是江南來的。江南多美人呀!」

  聽到最後那句感慨,兄弟三躍躍欲試的心情頓時摁了下來。今天的伯父就是一個大魔王,他們不確定前面是不是一個陷阱。

  「去吧,等大鼓唱完記得回來,我記得下面是一出折子戲,唱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

  小兄弟三個對視了一眼,悄悄站起來跟著一個侍衛去了後台。

  本以為能在後台看見很多漂亮的小姑娘,結果就聽見後台嚷嚷了起來,有哭聲,罵聲,呵斥聲。

  幫才拿琵琶的姑娘被人拖著往外走,她父親跪在地上磕頭磕的額頭上全是血,「貴人呀,不能拉她走,我們父女倆相依為命了這麼多年……」

  「老頭兒,十兩銀子夠多的了,你們都是賤籍,這十銀子掙多久才能掙過來呀?見好就收吧。」

  七阿哥推開人鑽了進去,他的兩個哥哥趕快跟著一塊兒擠了進來。就看見那個姑娘一臉淚水,被一個八旗權貴的奴才拖在手裡,在地面上拖行了兩丈多。七阿哥忍不住想罵,四阿哥眼明手快的把他的嘴捂住。

  「冷靜點七弟。」

  五阿哥已經向周圍的人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周圍的人搖了搖頭,還是那回事兒,就是這姑娘長得漂亮被人看上了,有人要拉回去做婢女。「這種事司空見慣,只要出來拋頭露臉的都有這麼一天。唉!」

  四阿哥的心情也沉重了下來,等到他看見這姑娘一口咬上拉著自己的奴才,等到奴才吃痛之後松手抓住機會跑回去和自己父親抱在一處。

  這權貴有些生氣,「良民老子不能強買強賣,你一個賤籍丫頭老子還買不起嗎?」

  緊接著就是父女倆的哭聲,周圍人的求情聲,班主的喝罵聲,還有權貴得以洋洋的笑聲。

  社會最黑暗的地方,就這麼迫不及待的向兄弟三個漏了出來,根本沒有給他們准備的時間。五阿哥和七阿哥已經說不出話來,他們的心裡感覺這種事情是錯誤的,但是古來就有這樣的規矩,良賤不婚,老祖宗留下的東西怎麼會是錯誤的呢?可是眼前這種事情又該怎麼解釋呢?老頭子磕頭磕出來的血是真的!奪人骨肉也是真的!

  四阿哥忍不住了,他的脾氣本來就非常急,剛才抓住了七弟勸他冷靜一點兒,他這個時候已經冷靜不下來了。

  「狗奴才,放手!人家不想跟你們走,憑什麼抓他們?」

  「哪裡來的土包子,敢管我們爺的事兒,就算是到順天府裡面打官司,他們也不占理兒。又不是良民,賤人就是賤人。對了,女子不准登台賣藝,他們剛才登台了,快把他們拉衙門裡告他們違反了律例。」

  七阿哥也衝了出去,聽見那個老頭嚷嚷,實在是父女倆餓的揭不開鍋了,老頭的那個搭檔也病死了,所以才沒辦法讓閨女跟自己一塊兒登台了。

  七阿哥忍不了了,一腳把一個奴才踹倒。權貴一看,這臭小子瘸了一條腿還敢如此囂張,讓周圍的奴才們一塊兒過去,「把這小子另外一條腿也給我打折了。」

  後面因為他們兄弟的加入徹底亂成了一鍋粥,侍衛們被人群擠開,又要爭著往他們兄弟們周圍去。後台的亂已經控制不住了,影響到了前面表演。

  兄弟三個平時在宮裡面的布庫不是白練的,哪怕這個地方的地理條件不好,三個人還是迅速結成了一個小隊。手邊兒不管是樂器還是板凳,抄起來就打,把手裡的玩意兒舞得虎虎生威,將這一群奴才打的七零八散,三個人力氣大,又加上打紅了眼,把那個八旗權貴打的滿頭是血,拖著出了後台。

  出來後台之後,冷風一吹,三個人冷靜了下來,問身邊的侍衛。

  「這小子誰啊?」

  「柳樹街上侯爵府的大爺,姓兆佳,叫連海。」

  四阿哥和七阿哥同時看向五阿哥,這不就是五阿哥將來的大舅子嗎?

  五阿哥聽了之後仔細看了看這豬頭,腦袋已經被打腫了,滿臉是血,剛才因為這家伙頭昂得太高,只看見了鼻孔和下巴,臉也沒有看清楚。

  一母同胞,這小子要是長得難看,那姑娘肯定也難看。

  而且這家人這種德性,將來要是讓他出來做官,說不定鬧出更大的亂子。舅舅確定不是坑自己和額娘?

  想完之後,五阿哥想要親手了結了這樁姻緣,「別客氣,來來來,四哥七弟咱們再打他一頓。」


第74章

  既然五阿哥都這麼說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也不客氣,兄弟三個又開始對著連海一陣子拳打腳踢,旁邊的侍衛趕快把三個人拉了下去,「三位爺, 別打了, 再打就把人打壞了。二老爺還等著你們呢。」

  兄弟三個這才把伯父想了起來, 蔫蔫的回去找伯父了。

  福全這個時候嗑著瓜子喝著茶, 周圍的看客因為沒人上台表演砸桌子摔杯子。就他一個人在台下不慌不忙的嗑的瓜子,立即表現出幾分與眾不同。

  兄弟三個從人群當中擠了過來,坐到了旁邊,剛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會不會被訓斥一通, 都低著一個頭。福全問:「美人看過了?」

  後台根本就沒什麼美人,全是一些大老爺們兒。而且今天他們兄弟仨也知道了一條律例, 那就是女子不可登台賣藝。還有就是血淋淋的面對了一場權貴欺壓良善, 良賤不能並列的社會現實。

  到這個時候兄弟三個要是還想不明白被伯父坑了,那真的是傻瓜。但是這是為什麼呀?伯父為什麼要坑他們仨去後台。

  福全一邊嗑瓜子,一邊說:「知道百姓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吧,要是將來在路上碰見了一個女的對你們以身相許, 就要弄清楚人家那是什麼目的。反正絕對不是看上了你們這個人,十有八九是衝著你們腰裡的荷包和印章去的。」

  台上的班主正在向大家請罪,承諾每個桌子上送一壺茶,大家都不滿意,畢竟開鑼了,把看客扔在場下不管不顧已經壞了行業規矩,有一個說法叫做救台如救火,不管是唱大鼓,唱黃梅戲還是唱什麼, 開鑼後不上台那真的是等於砸了自家的飯碗。到最後吵吵嚷嚷不成樣子,班主理虧,只好免了大家銀子,今天晚上所有的消費白送。

  福全對人家送的茶和全場免費不感興趣。看了看外邊兒的天色不早了,把自己的懷表從袖子裡面拽出來看了一眼,「再不回去等會兒街上就要宵禁了,你伯娘他們都在家裡邊兒等著呢,走吧,回家吃飯去。」

  一路上幾個人都不說話,馬車走得比較慢,三個人打了一架餓了半天,這個時候被馬車一晃,有些昏昏欲睡。

  馬車已經換回了福全的親王規制豪華大馬車,頭頂上掛著一盞氣死風燈。

  燈光晃晃悠悠,福全看了看快要睡著的三個小子,突然問了一句:「剛才誰打架打的最凶?」

  兄弟三個被這個問題問的有點兒懵,睜開眼睛之後,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指著旁邊兒的七阿哥。

  福全有些意外,以為坐裡面打架打的最凶的是年紀最大的四阿哥呢,沒想到是年紀最小的七阿哥。

  等到下了車,他們三個到後院兒拜見太妃和裕親王福晉,福全就把侍衛們叫了過來,從他們的嘴裡了解到了這兄弟三個的一舉一動。到晚上吃飯的時候,看到七阿哥跟吃不飽一樣,大饅頭一口氣吃了五個還要再吃第六個,臉上滿意的笑了。

  「嗯,你們現在年紀都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一點兒,來到伯父家裡又沒有到外邊兒,不用客氣見外。」

  吃完飯安排他們幾個下去休息,福全來到書房鋪開信紙,想了一會兒,提筆寫了一封信。

  這封信用最快的速度交到了康熙的手裡,康熙展開信之後,越看面色越凝重。

  自己的老哥哥在裡邊兒寫了很多,但是只有兩件事兒讓康熙特別在意。第一件事兒就是腿腳不方便的老七居然是最能打的一個。老哥哥在信裡說他詢問過侍衛,老七的拳法頗有一些章法,將來做一個將軍騎在馬上,腿腳不方便的這個缺點也不存在了。

  為了不讓這小子的天賦埋沒,他會盯著這小子。關於老哥哥的處理辦法,康熙是特別贊成的。就知道老七聰明,沒想到能聰明到這份兒上,想到老七腿腳不方便,康熙忍不住嘆口氣。怪不得漢人都說禍福與共呢,老七這腿腳不方便,是福也是禍。至於將來到底是福是禍,要看老七自己怎麼想了。

  另外一件事兒就是老哥哥把領著三個侄兒出去閑逛了一圈兒的事情寫了出來,又把幾個兒子的表現寫的特別詳細。

  老五在裡面純粹是個劃水的,此人獲得伯父「忠厚」的評價,讓康熙意外的是老哥哥對老四的評價比較高,說這個人頗有一些俠義心腸。因為信發出來的時候,四阿哥還在對律法當中的一些事情耿耿於懷,對那些八旗欺壓良善的事情咬牙切齒。

  如此耿直,如此眼裡揉不進沙子,在將來是一個諍臣,對家族中不少爺們兒沉迷於靡靡之音和追求享樂而言,將來絕對能起到一個鞭策作用。福全在信裡說,將來四阿哥如果初心不改,那就讓他執掌宗人府,教育皇族子嗣。

  年紀小的幾個兒子還不清楚,年紀大的這幾個康熙如今已經在心裡面兒給他們規劃好了路途。

  他把信紙放在一邊兒,親自給老哥哥寫了一封信,在信裡面兒先是感謝老哥哥對侄兒們上心,並且在物質上對老哥哥做了極大的表示,從內務府的年收入中拿出一成感謝哥哥。又托老哥哥在京城裡面多照顧幾個侄兒,有空帶他們出來見識見識世面。

  四阿哥回到宮裡之後,先是把律法全部找出來讀了一遍,越讀越覺得裡面有些東西站不住腳。

  等他讀的頭昏眼花,覺得很多東西寫的狗屁不通之後,鬼使神差他把明朝的《大明律》找了出來。

  經過了一段時間潛心研讀,四阿哥不得不承認,明朝的律法確實比清朝的更清明一些。

  四阿哥自己坐了一晚上,終於下定決心要把明朝從頭到尾的用梳子梳理一遍。因為他從小到大耳朵邊聽的,接觸到的都是說明朝如何如何不好。可是一個如此不好的朝代,怎麼會有如此精彩絕倫的律法?就好像秦朝的郡縣制,如果真的不好,漢朝會沿用嗎?再比如隋朝修建的大運河,據說這一條大運河拖累的隋朝滅亡,可是這條運河真的是至今千裡賴通波。

  越想他越是堅定了自己重新讀一遍明朝故事的決定,於是他在繁重的學習任務當中,每天晚上挑燈夜讀,讀到半夜才去睡覺。

  人的精力畢竟是有限的,兄弟們騎馬射箭的時候他在讀書,別人吃飯游樂的時候他也在讀書。讀到廢寢忘食,讀到整個人暴瘦蒼白,讀到走路搖搖擺擺……把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嚇得說話都不敢大聲。

  這些人還不敢把他的書藏起來,於是明朝對外手段讓四阿哥傾心不已,內部的爾虞我詐讓他在晚上忍不住拍案大罵。不可否認,這是一個充滿魅力的朝代,裡面雖然有一些記錄的不夠嚴謹,甚至有一些東西與自己聽到的完全不一樣。但是這並不影響四阿哥對這個朝代充滿了肯定。看過明朝歷史之後,他忍不住想去翻一翻南宋的那些記錄。

  面對著強大的蒙古,支撐了那麼多年的南宋難不成真的就脆弱不堪?那個出現了文天祥的朝代,難道只有文天祥一個志士?

  等到外邊兒大雪紛飛,馬上就要過年了,四阿哥終於被謝嬤嬤從書堆裡面推醒了,「阿哥爺不能再看書了,今天早點兒歇著吧,明天娘娘都回來了。」

  娘娘回來了幾個大字觸動四阿哥,等到他真正反應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這些天過的就像是飄著一樣。

  「額娘要回來了?」

  「可不是嘛,馬上就要過年了,娘娘都走幾個月了。」

  這一天晚上四阿哥早早睡了,夢裡邊兒做了一個夢,在崇山峻嶺當中和一隊蒙古大軍在城牆上對峙。

  自己所站立的城牆上刻著三個大字「釣魚城」,夢中蒙古大軍進攻的廝殺聲,城牆上戰鼓敲響的咚咚聲,讓他醒過來之後,分不清夢裡還是現實。

  以至於白天和兄弟們站在一起,五阿哥忍不住問他:「四哥,你最近還好吧,怎麼天天看你都跟夢游一樣。」

  七阿哥最近被福全盯上了,差點兒被整個人摁在馬背上,好歹是發揮了自己所有的聰明才智才沒缺胳膊斷腿兒從馬上被摔下來。

  聽見五阿哥問四阿哥,他跟著嘆口氣,「我都好久沒有見到四哥了,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見你,衝著你吼了幾嗓子你都不搭理我。」

  四阿哥不相信,「怎麼可能?」

  「你就是沒搭理我。」七阿哥又嘆了一口氣。

  四阿哥只好賠不是,摟著他的肩膀,「可能是哥哥沒聽見這事兒,怨哥哥,回頭哥哥帶著你一塊兒玩兒。」

  這年頭誰還和誰玩呀,大家日子過得都不容易,四阿哥沉迷於書堆,七阿哥被天天留在較場。五阿哥的日子也不好過,弟弟妹妹每天打架,額娘躺在床上,自己說不定馬上要接受一個很爛很爛的妻族,正一肚子苦水沒地方說呢。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喊了一聲,「太子到」。

  兄弟幾個都站了起來,唯獨大阿哥還坐在凳子上,太子來了之後,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心裡面覺得大哥是越來越過分了,要是這個時候不給他點教訓,往後弟弟們也不好管教。當時就忍不住讓自己身邊的太監把他從座位上拖了下來。

  年紀最大的兩個哥哥又一次爆發了戰爭,三阿哥不出頭,四阿哥正在考慮要不要介入,五阿哥和其他弟弟都裝成了鵪鶉。

  八阿哥在一圈鵪鶉裡面,目光灼灼的盯著兩個哥哥,看到兩個哥哥如潑婦罵街一般的對著諷刺,忍不住覺得太子也好,郡王也罷了,說到底也不過如此罷了,都沒有一點兒威嚴。

  皇子們的口角別人插不進去,可是聖駕已經進京城了,馬上就要進宮了。如果再放任兩個人接著吵下去,恐怕到時候皇阿瑪還沒下轎子就被氣的吃不下飯。

  四阿哥想了想走到他們倆中間,「大哥太子,這件事兒算了吧。皇阿瑪馬上就要回來了。」

  太子哼了一聲,覺得自己跟老大再爭下去也有點兒傷了自己的儲君氣度。老大有恃無恐,「哥哥我病成這個樣子了,太子還如此迫害,真是不把咱們放在眼裡。」說完裝成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哼哼唧唧的同時看著四阿哥,「老四呀,哥哥勸你別跟在人家屁股後面,天天都是人家說往東你不敢往西。你不知道嗎?聽話的狗不會有好下場,說不定將來一不高興就把你打殺了。」

  這話說的不對勁,別說四阿哥了,五阿哥和三阿哥這種萬事不插手的都覺得有些不好。

  兩個人一左一右趕快把大阿哥和太子拉開。五阿哥抱著大哥向一邊兒去,他的身子骨沒有大阿哥強壯,招呼著老七來幫忙。

  而三阿哥拉著太子的袖子,這個時候動了一些不該動的小心思,大哥失德,二哥不賢,要是他們倆都不中用了,那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最終在康熙的轎子進了皇宮之後,兄弟們算是安生了下來,這種安生也不過是被摁下了暫停鍵,被迫在父親跟前顯得其樂融融罷了。

  康熙這次回來看到兒子們都健健康康,女兒們都無病無災,拜見了太後之後,發現太後也是吃的好睡的香,這才把心放了下來。

  就把宮外的兄弟招進宮,幾個人坐在一起喝杯茶聊聊天。順便把給太子選太子妃的事兒提上了日程。

  其實康熙心裡面已經有了人選,只不過為了各方面考慮,暫時不說出來。這個冬天有必要讓兄弟們幫著參謀一下,也需要借助太後的名義把人家姑娘招進宮裡來。

  這個姑娘是瓜爾家族的女孩子,兄弟幾個在一塊兒合計了一下,覺得他們家的家風還是可以的,不如多叫進來幾個女孩兒。擾亂大家的視聽,也省的到時候流言滿天飛。

  田蜜得知了他們兄弟的打算之後,心裡面兒想要見一見烏拉那拉氏。

  可是烏拉那拉氏的年紀小,按道理來說還不到選秀的時候。田蜜又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見這個內定的兒媳婦兒,於是就把其他人家年紀小一點兒的女孩兒都一塊兒叫了過來。

  剛開始這些女孩兒都是到慈寧宮宮拜見太後,太後也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並不知道太子妃的人選是誰,看見這些女孩兒之後都覺得是好孩子。高高興興地坐在宮裡面兒,天天等著這些女孩兒來給自己請安。

  康熙本來事情都比較忙,於是查看太子妃儀容儀表和處世為人的重任就落到了田蜜身上。

  經過幾次接觸之後,田蜜對康熙的眼光佩服的五體投地。雖然這姑娘年紀不太大,要是和幾百年後的孩子想比,這也是一個頗有教養並且早熟的姑娘。稱得上是非常穩重並且絕對能鎮得住場子。

  田蜜看見瓜爾佳家的這個女孩兒就忍不住回想自己上輩子這個年紀正在干嘛。仔細想想,那個時候正在上初中啊,初中最熱血沸騰的事情也是田蜜最高光的時刻,就是用一分五十秒跑出了800米。在一堆三分鐘,四分鐘,甚至五分鐘的成績裡,算得上是鶴立雞群。

  田蜜那個時候還遇見過一個很好的體育老師,他告訴田蜜如果這個速度要是再提快一點兒,可能會被選入省體育隊,走上為國爭光的路子。

  至於最後田蜜為什麼沒走上這條路的呢?田蜜自己也不清楚,就在她努力刻苦訓練,以為能出人頭地的時候,這件事兒就不了了之了。擁有一場希望之後,希望破碎還是要回去老老實實學習。

  不想了不想了,那就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等到這群女孩子走完之後,田蜜坐在旁邊兒問太後,「您喜歡哪個小姑娘呢?」

  「都喜歡。」

  可是太子妃只有一個,你要是都喜歡,那也不能個個都做太子妃呀!「您覺得哪個最好呀?」

  「都好,都好。」

  田蜜從太後的臉上看出來這話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絕對沒說謊。太後看見女孩子之後,樂的眼睛彎了,嘴合不攏,絕對是喜歡女孩子。再加上這些女孩子們有心討好,到目前為止,太後自帶了1000層的濾鏡,對這些女孩子們怎麼看怎麼美好。

  所以太後這個時候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那些孩子都好,可是太子妃只有一個,這可怎麼辦呀?」

  田蜜只好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告訴太後烏拉那拉家的那個小胖妞已經被預定下來給四阿哥做嫡福晉了。

  於是太後腦洞大開,有了一個更大膽的想法,「這些孩子都好,但是太子妃只有一個,不如剩下的讓他們兄弟都娶進門吧。」

  田蜜一口氣沒上來,你老人家的思想真先進,這怎麼能行呀?天下好姑娘多的是,不能全讓他們兄弟幾個禍禍了。而且老七現在還不著急著娶媳婦呢,老大已經有媳婦兒了,只剩下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四個姑娘已經足夠了,這次來了有十多個呢。

  太後聽了之後深深的覺得田蜜的思想太狹隘,宮裡面確實是有四個光棍兒。但是這四個光棍還有不少的堂兄堂弟呀。

  愛新覺羅家的爺們兒多的是,絕對能把這幾個姑娘留在愛新覺羅家。

  田蜜對太後的思路特別佩服,所以晚上回去之後忍不住在康熙跟前說了,「太後把這些女孩子都看上了,如今掰著指頭算算家裡面有多少個小子等著娶媳婦呢。」

  康熙對這些根本不在乎,只要宮裡面兒的女人,特別是太後和田蜜同意瓜爾佳做太子妃,其他的也就是對烏拉那拉氏關注了一點兒。

  他不想談論太子妃,反而是和田蜜窩在火炕上兩個人聊起來了烏拉那拉氏。

  「你覺得那姑娘怎麼樣?朕聽說是個好脾氣的。回頭跟在你身邊兒,只要聽話乖巧都是好孩子。」

  田蜜對他這種說法就不贊成,「找個好一點的兒媳婦兒是要讓她和兒子好好的過日子,我又不缺奴才,根本不用兒媳婦伺候,既然說到這裡了我明天把胤禛叫過來,問問兒子是什麼意思?。」

  康熙笑了,「你還別不信,你要是把你兒子叫過來,他也是這個意思。肯定會跟你說,『只要額娘看著好,兒子絕對無二話』。」

  說到這裡他翻身把田蜜摟在懷裡,「放心吧,這孩子絕對是個好孩子,委屈不了胤禛。朕這心裡面還是覺得你只要不受委屈一切都好說。太子妃也是這樣,將來要真是有個萬一,太子妃成了皇後,她只要心地善良,對你多照顧幾分,也不枉朕這些天謀劃。」

  田蜜不相信他嘴裡說的那些,在田蜜的印像裡眼前的這個男人是他兄弟裡面最長壽的。他控制著這片疆域的時間也是在史上能排在前列的。

  「別胡說!」田蜜不能透露出太多,也只能這麼敷衍一句。

  「生死挈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康熙抓住田蜜的手,「能白頭到老自然是好事兒,如果不能白頭,就好好的過日子。」

  田蜜正想說話,青魚在外邊兒稟報,說是郭貴人求見。

  田蜜想了想,可能是宜妃那裡有了其他事情。就把康熙的手放到一邊兒從他懷裡掙扎出來。一邊整理頭發,一邊讓康熙先等一會兒。

  隨後她帶著宮女轉過屏風來到了正殿上,康熙坐起來,起初是在書架上翻了幾本書,可是後來聽到了「秀女」「兆佳氏」,就忍不住站在門口聽著外邊兒說話。

  郭貴人的意思是他姐姐看上了兆佳氏的姑娘,那個姑娘的名字叫做連靜。想要留給五阿哥做他的嫡福晉。

  田蜜想了想,這姑娘不在太子妃的人選裡邊兒。年紀也不太大,是為了讓烏拉那拉氏來的時候不那麼顯眼找來湊數的一個小姑娘。雖然是找來湊數的,但是這姑娘給田蜜留下了很深的印像,實在是這小姑娘能說會道,把太後哄得開懷大笑。

  田蜜的心裡已經同意了這件事兒,但是並沒有給郭貴人一個確切的說法,「你說的我記下來了。」

  郭貴人來打一個招呼就足夠了,到時候只要不是皇上欽點,這件事兒就算是板上釘釘了。說完之後也不打擾田蜜,很快告辭離開。

  田蜜從正殿回到了偏殿,康熙在門口一把把她拉到懷裡,「宜妃下手挺快的呀。」

  田蜜聽著這話有幾分陰陽怪氣,忍不住在一邊說:「她也是為了孩子。」

  「要不是因為胤祺確實是個好孩子,朕就好好的敲打敲打他們。這件事兒也就算了,再往後要是有人再來你跟前遞這種話,以直接把他們打出去。他們以為八旗選秀是什麼?他們以為朕每三年勞動一回就是客串一把月老,做的都是成人之美的事情?」

  田蜜已經明白了,選秀說白了是一場利益之間的分配。在皇帝沒有把所有的利益攤開之前,這種先找親家的事兒,有點兒先挑政治盟友的感覺。實際上,宜妃這件事兒就是在挑選政治盟友。只不過這個政治盟友是給五阿哥挑選的,說到最後肉爛在了鍋裡,好處到了自己兒子身上,所以康熙就不在意了。如果是因為這件事發生在其他人家,康熙絕對要殺雞敬猴。

  「那……您的意思是同意宜妃這麼做了?」

  康熙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在田蜜跟前邀功,「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要不是朕替你想著,你現在還跟沒事人一樣呢。所以說找一個兒媳婦兒有多麼重要看看宜妃就知道了。這下知道朕對你的好了吧?」

  「表哥對我一直都好。多謝表哥了,晚上要不要喝蓮子粥?我做一點兒蓮子粥感謝表哥。」

  聽了這個,康熙忍不住皺了眉頭,「表妹,你也該學點兒其他的了,蓮子粥太甜了……能換個鹹的不能?」

  田蜜還真的去學了,秉承的藝多不壓身的心理,將來要是有孫子孫女了,田蜜還可以在小輩面前顯擺一下。

  看你們祖母不僅會做甜的,還會做鹹的!

  但是這一碗皮蛋瘦肉粥康熙也沒有喝上,因為慈寧宮太後派了蒙古女奴來請。自從太皇太後去世之後,蘇麻喇姑仍然留在慈寧宮,她和太皇太後的年紀差不多,也辛勞一輩子了,康熙對她頗為優容,對這個為愛新覺羅家族操心了一輩子的侍女極為尊重。蘇麻喇姑不僅有宮女照顧,就物質方面而言,享受的是妃這一等級的待遇。

  這個時候蘇麻喇姑一臉苦笑的站起來,來到門口迎接了康熙和田蜜。

  田蜜扶起請安的蘇麻喇姑:「剛才傳言說太後娘娘有事兒和皇上商量,您知不知道是什麼事兒?」

  蘇麻喇姑臉上的笑容更苦澀了,「皇上是,唉,是太後娘娘覺得讓太子爺對這些姑娘們多了解了解,想要讓他們先見個面,瞧中哪個就選哪個是太子妃。確實是有些……」有些不夠規矩。

  蘇麻喇姑作為一個功勛侍女,她不僅照顧了三代皇室,更因為在滿清入關早期,禮儀服飾是都是在她的主持下搭起來的架子,再加上康熙當年剛登基的時候,太皇太後更是把心腹蘇麻喇姑借給康熙,照顧他的生活。所以蘇麻喇姑對政治不是一竅不通,反而是非常精通。

  太後這麼做極有可能會把皇帝的布局給打亂,但是蘇麻喇姑又不能勸她打消念頭,只能來這裡給康熙請罪。

  太後的不靠譜深入人心,康熙怪不到蘇麻喇姑身上,反而是好言安慰她了幾句。

  等到見面了,太後特別高興,招呼著人把具有蒙古特色的晚餐端了上來。她坐在上位,康熙坐在她的左手邊,田蜜坐在她的右手邊。蘇麻喇姑也有了上桌的恩典,陪在最末。

  田蜜對北方面食接受良好,對那些奶制品也覺得不錯。為了讓太後高興一點兒,田蜜這一頓飯吃了不少。康熙看著田蜜大吃特吃,那張小嘴不帶停的,奶餑餑吃了兩盤子下去,又喝了一碗奶茶,硬的硌牙的大餅被切成小塊兒,她一口一塊兒,甜的齁死人的薩其馬吃了七八塊,更別說又吃了那麼多菜……太後看她吃的高興,自己也眉開眼笑,兩個人比賽一般把桌子上的東西掃蕩了一空。康熙忍不住讓田蜜少吃一點兒,說這話的時候田蜜已經吃了不少下去。

  在田蜜看來味道確實有些重,甜的特別甜,鹹的又特別鹹。但是說起來味道整體偏甜,這就是太後的口味。

  太後看不懂康熙給田蜜連番送過去的暗示,連康熙明明白白的讓田蜜少吃幾句的話也當成了耳邊風。「看你吃的可真香,跟你一塊兒吃飯我也覺得好,吃了這麼多你明天還來吧,咱們倆一塊兒吃。」

  田蜜想了想,連著吃幾天也不是不行,但是再這麼吃下去自己又不運動,將來胖了怎麼辦?

  「今天餓的很了,所以吃的就多。明天就不陪您啦,明天孩子們都到臣妾跟前去,對啦,明天臣妾帶著孩子來找你吧,只不過孩子的胃口弱,牙口也不太好,這些菜明天就不能吃了……」

  太後一聽立即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這幾個菜是我最愛吃的,小孩子確實和大人吃的不一樣。還是留在你那裡吧,對了,你還想不想再喝點什麼?咱們再喝碗湯吧。」

  康熙咳嗽了一下,桌子上的飯菜都已經被這倆女人吃完了,喝湯……湯肯定是現做的,他更想問問你們還能喝的下去嗎?

  田蜜聽到咳嗽了一聲,趕快看康熙,康熙眼眯了眼,這就是警告的意思了。

  但是太後根本看不懂,拉著田蜜的手拍了拍,已經和田蜜生出深厚的吃飯友誼了,「你想喝什麼味兒的?甜的還是鹹的?」

  田蜜打了一個嗝,把頂到嗓子眼兒的飯菜咽了下去,「酸辣的吧,要不咱們喝一碗酸辣肚湯?」

  「這個好,就這個了。」

  守在旁邊的宮女趕快去慈寧宮的小廚房傳信,康熙忍不住嘆了口氣。已經能預感到今天晚上田蜜因為吃的太多回去嘔吐了。

  他決定不在這裡多待了,「剛才聽說您想讓太子見見那幾個姑娘,這不太合適,這些姑娘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哪能……」

  太後勁頭上來了,「這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你們的顧忌,早先我們在草原上的時候,大家見面兒都沒有那麼多規矩……」

  蘇麻喇姑咳嗽了一聲,草原上是草原上,宮裡面是宮裡,草原上做主的是蒙古人宮,裡做主的是滿人,不能拿蒙古人的規矩去要求滿人怎麼做。

  太後根本沒有收到信號,康熙也沒必要跟嫡母如此計較,「您為什麼執著讓他們見一面呢?」

  太後個情緒低落了下來,他嘆了一口氣,嘴裡嘰哩哇啦連比劃再說,最後還忍不住哭了幾聲,田蜜知道自己蒙古語學的只有八成熟,在太後情緒激動說的很快的情況下,連蒙帶猜的猜出來了一些。

  她說草原上的夫妻都很幸福,想讓這些小孩子也要幸福一些,還提到了先帝,說是先帝早些遇見了董鄂妃,也沒有後來的那些事兒了。她姑姑靜妃也就是先帝被廢的皇後,如今在宮裡是一個不能被提起的話題,也被太後提了出來。

  都是上一輩人的破爛事兒,作為兒子,康熙不能評價父親的感情生活。作為庶子,又不能對實話實說的嫡母怎麼樣。

  康熙的表情確實不好看,面對著用袖子擦眼淚的嫡母,只好點了點頭。「這件事兒就依您的意思辦了,只不過不能像您說的那樣,男女見面,讓太子躲在暗處瞧幾眼就行了。」

  太後搖了搖頭,像是又要說什麼一樣。康熙轉過身子摁著她的肩膀,「皇額娘,朕許他和他的太子妃婚前說會話,其他的就算了。」

  田蜜趕快上前坐在太後身邊摟著她的肩膀,又說了很多話才哄得太後回心轉意,讓她把剛才的話題給忘了。恰巧這個時候酸辣肚湯也送了過來,田蜜微笑著和太後一人喝了一碗湯,又陪著太後在小花園裡面溜達了兩圈才和康熙一塊兒回承乾宮。

  剛才他們兩聊天的內容田蜜不好介入,只能悄悄的找他確定:「真的要讓太子暗地裡面瞧瞧這幾個姑娘。」

  「這麼做有失風度,」康熙說了之後,心裡面兒不想讓兒子變成偷窺女孩兒的小混蛋,「這樣吧,到時候你把這些女孩子叫到你跟前,朕讓太子替朕去慈寧宮送東西,路上找個合適的地段讓他們偶遇一下。太子又不是不知禮的孩子,知道了人家是女子自然會避開,到時候隔著假山樹石讓他看個模樣就行了。」

  如果造成一場邂逅,少男少女或許真的會擦出感情的火花。

  田蜜點了點頭,康熙囑咐田蜜,「把老三和老四將來的福晉從裡面摘出來,對啦,宜妃看上的那個也從裡面摘出來。沒必要讓大伯子和弟媳婦也偶遇。」

  田蜜知道,某些時候康熙很堅持倫常,於是把這件事安排了下來。因為吃的太多,兩個人從慈寧宮慢慢悠悠走出來,天氣雖然冷,但是走了一段時間,田蜜發現熱了。打了幾個飽嗝之後,胃裡先是有了一陣不舒服,但是隨後也就過去了。

  過了初八,田蜜又把這批姑娘叫到了宮裡來,為了不讓外邊兒傳風言風語,所有人都叫到了自己跟前。

  榮妃心心念念想把娘家的姑娘許配給兒子,但是抵不住康熙看不上他娘家,於是三福晉也內定了。

  這姑娘來自董鄂氏,是一等公彭春之女,祖上很早就投靠了努爾哈赤,是五大臣之一何和禮和東果格格的後人,換句話說,董鄂氏身上也有愛新覺羅家的基因。彭春曾和董鄂妃的弟弟名將費揚古抗擊沙俄,是軍中一股龐大的勢力。

  這姑娘的家世,毫不客氣的說當太子妃也是可以的。康熙給三阿哥選的這個福晉,論出身和帶來的影響,絕對能笑傲他的兄弟。榮妃得知了人選,瞬間把自家的侄女忘得一干二淨,滿心歡喜的等著兒媳婦進門。

  董鄂氏的年齡比烏拉那拉氏和兆佳氏都要大,於是田蜜借口要檢查烏拉那拉氏和兆佳氏寫字為由,讓董鄂氏留下照顧兩個年紀小的女孩兒,送其他女孩子去太後跟前。

  以前每次見面都是田蜜面對一群女孩子,如今只面對了三個,其中有一個還是胤禛將來的媳婦兒,所以她就忍不住招呼她們別寫了,先過來吃點點心喝點茶。

  烏拉那拉氏和董鄂氏非常拘謹,兆佳氏就很活潑了。

  她可可愛愛的跑到田蜜跟前,乖巧的謝了恩,端著一只小茶杯輕輕的抿了一口。

  就這一個動作,讓田蜜覺得這姑娘又乖巧又安靜。也不知道宜妃是從哪個旮旯裡把的姑娘找出來的,反正田蜜這一會兒羨慕的眼紅,要不是因為自己身份地位特殊一點兒,就想認一個干女兒。唉,沒緣分啊!

  田蜜帶著姨母笑,忍不住摸了摸這姑娘的小腦袋,「平時都在家裡面玩兒什麼呀?」

  這姑娘可可愛愛的揚起笑臉,臉上還帶了一些嬰兒肥,「玩的可多了,下棋,拆九連環。」

  「哎呦,你可真厲害,我都不會下棋呢。」

  這是真的,田蜜是真的不會下棋,別看平時能和康熙下幾盤,在田蜜看來完全是對方讓著自己或者是哄自己玩。田蜜不管是打牌還是下棋都是有機會就上,根本不考慮布局,手裡有什麼立即用什麼。

  這姑娘微微一笑,低下頭,「您就是哄我呢,您肯定比我下的好。」

  「不哄你呀,我真的不會下棋。從來都沒贏過,主要是我的腦子轉的慢,也看不透別人布局。」

  董鄂氏和烏拉那拉氏都低著頭不知道皇貴妃這話裡面有什麼意思?難道是覺得自己走一步看三步?還是說自己心眼多?

  她倆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皇貴妃娘娘和連靜姑娘已經開始下像棋了。田蜜真的是一個臭棋簍子,一盤棋還沒下完,兆佳氏已經看明白了。

  她捏著棋子,心想都爛成這樣了,該怎麼讓她贏?

  田蜜也是一副非常苦惱的樣子,畢竟是一個成年人,田蜜已經看出來人家小姑娘努力哄自己高興了。

  「算了算了,不玩了。」這樣子特別像失敗了之後惱羞成怒的樣子。

  連靜小姑娘看皇貴妃這個模樣,為了降低難度讓皇貴妃有參與感,努力讓她收獲一點快樂。就問皇貴妃:「娘娘,你會玩連珠棋嗎?」


第75章

  說連珠棋這個名字可能有些高大上, 如果說起五子棋,那就是大家都熟悉的東西。

  田蜜聽見人家小姑娘這麼說,嘴角抽了抽,只好讓人把圍棋的棋盤擺上來。自己抓了幾個黑棋子, 讓對方小姑娘抓了幾個白子, 又招呼著烏拉那拉氏和董鄂氏一塊兒過來圍觀。

  不管是烏拉那拉氏還是董鄂氏, 這會兒都看不明白這到底是一場考驗還是一場游戲, 只好乖巧的看著她們兩個下棋,田蜜總算是能和對方棋逢對手了,非常高興,下的也非常開心。另外兩個人真的跟兩個木頭似的站在旁邊, 不說也不笑,就靜靜的看著。

  另外一邊太子和對面兒從慈寧宮出來的這群女孩兒迎頭碰上了, 雖然有太監提醒, 但是想要避開已經來不及了,幸虧慈寧宮前面就是一片小花園。他立即找了一片假山藏在後面。

  因為只夠他自己藏進去,他帶來的那些宮女太監根本就沒地方躲藏。

  而且他藏身的那片假山空間比較窄,整個人也不能全部躲進去, 不可避免的看見了這一群姑娘們。

  怎麼說呢,對這群姑娘的第一印像就是一群丫頭片子,雖然打扮的珠光寶氣,但是給他了一種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感覺到她們根本撐不起架子。

  倉促之間尋找躲藏的地方太窄,他的衣服還在外邊露著呢。這一群女孩子看見前面有一伙人,而且就知道太子在前邊兒,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辦紛紛站住了。

  越是沉穩大氣的女孩兒表現的越穩重就越顯眼兒。帶一群呆瓜裡面,他的表現可謂是非常完美, 瓜爾佳氏立即動了起來,在路邊兒跪下去請安,頭低了下去什麼都不看。

  她的舉動讓太子心中對她好感倍增。等到太子這邊兒的太監出面兒讓這群姑娘們免禮離開了之後。太子還忍不住回頭盯著她們的背影看了一眼。

  到了太後跟前,老人家十分調皮的問太子,「剛才出去的那群姑娘看見了沒有,你最喜歡哪個?」

  老人家這麼問出來,太子就立即明白就是設計好的。心裡面兒有些酸澀,又有些感動,忍不住過去抱住了太後的胳膊。

  「多謝您呢。」

  「只要你們兩口子過的開開心心,我老婆子做什麼都是值得的。」太後雖然養了五阿哥,但是對太子是也是掏心掏肺的好。

  而太子很少感覺到來自女性的關愛,以前還有太皇太後,現在估計也只剩下太後一個人了,他忍不住眼角酸澀。「只要是您和皇阿瑪看上的,我都行。」

  「是你跟人家一塊兒過日子,又不是我們跟人家一塊兒過日子,我們看上的和你看上的不一樣。」太後說話十分隨性,根本沒有忌憚,「當初你瑪法那會,和我姑姑靜妃根本就過不到一塊兒去。但是都希望他們成夫妻,兩個人天天吵架,你都不知道當時吵成什麼樣子了。我跟你說,當年一睜眼太陽還沒起來,就能聽到他倆又吵架了的消息。吃頓飯要吵,用一雙什麼樣的筷子也要吵。我姑姑穿什麼衣服,你瑪法看不上也要吵……到了你皇阿瑪這裡想吵架都沒人,不是所有宮妃有資格和他吵架的,他們兩代人都這個樣子了,所以呀,我還是想讓你日子過的痛快一點兒。」

  太子聽了之後嘴角抽動了幾下,雖然感恩太後對自己的照顧,但是您這麼提他們有些不太好,「你老人家也保重,這些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

  「我又不是胡編亂造,我怎麼就不能說了?再說了,我又不是跟所有人說,我也頂多是在你們父子兩面前說一說。」

  太子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她以後還知道一些分寸。但是太子心裡面兒對當年先帝的恩怨情仇還是特別好奇的,只是好奇沒法問,他就像是懷裡踹了一只貓,想知道又不能知道,整個人被貓撓的坐臥不安。

  而這些從太後跟前回來的姑娘心情也不平靜,大家都不是傻子,他們背後的家族更是明白最近幾天為什麼皇貴妃頻繁召這些女孩兒到宮裡去,想想宮裡面的那些皇子們也到了婚配的年齡,特別是太子,如果成了太子妃將來就成了皇後。於是她們出門兒之前,家裡面兒千叮嚀萬囑咐,回家之後又要把各種細節講出來,供家裡面的長輩們分析。

  這次在路上偶遇太子,看上去是一件普通的小事兒,但是裡面卻透露出了一種很不尋常的氣息。路上有那麼多奴才,如果不想讓遇上,那些奴才早早的就提醒了。可這次迎頭碰上了,那些奴才們也沒有提醒她們回避,也沒有提醒太子前邊兒有人,可見上面有人故意要讓她們碰上太子的。

  也就是說這一群人裡面必定有一個太子妃,女孩子們回家之後,家裡面的大人心中更火熱了。

  而留在皇貴妃跟前陪著下棋的三個女孩兒回到家之後,把這件事兒說出來,再配上家族了解的一些情況,這三家的人長吁短嘆。

  連太子的面兒都沒碰上,這就表明他們家的女孩兒根本沒有入圍。

  董鄂家還好,彭春夫妻兩個看著女兒心裡邊兒想著嫁不了皇子最起碼也能嫁王府阿哥,雖然心裡邊兒不痛快,但是考慮到家裡邊兒也不指望閨女攀高枝兒,這件事兒也就沒往心裡去。

  而烏拉那拉家早就收到了皇帝的暗示,也就是說他們家的人早就知道自家的孩子是將來的四福晉,對這件事兒表示的很佛系,追問自家孩子的時候從來不提太子,只問皇貴妃如何如何,他們家在意的還是皇貴妃的態度。

  而兆佳氏也不著急,宜妃娘娘的嫂子早就委婉的跟這一家的主母聊過天兒,這一家人對五阿哥也滿意。

  都是皇帝的兒子,將來絕對不會差了,最少能是個郡王,努努力將來肯定是個親王,所以他們根本不著急。

  而晚上康熙忙完了之後來到找田蜜,兩個人玩兒了半晚上的五子棋。

  田蜜玩的興致勃勃,在高興的時候猛然聽見康熙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最近老四讀什麼書?」

  田蜜搖了搖頭,只要兒子不讀那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就行了。「不知道,但是我讓青魚每隔一段時間去他書房裡悄悄的檢查一下,沒有那些引著他學壞的就夠了。都說讀萬卷書如行萬裡路。不管是山川地理還是人文傳說,多讀點兒書總是沒壞處。」

  康熙把對方的白子抓起來幾個放到一邊兒,「那你知不知道他前一段時間讀了明史,最近一段時間在讀宋史。」

  田蜜聽了之後忍不住抬頭問:「不能讀嗎?」

  「不是不能讀,」康熙沒有給老四布置這樣的任務,他的師傅也沒有要求。也就是說讀書是老四自己想到的。再結合他身邊兒的兄弟們都沒有讀,也就是說老四是突然開竅的。

  讀書不是什麼壞事兒,但是讀什麼書就有講究了。比如說老三讀的都是一風花雪月,再不行就是一些才子佳人,了不起也是一些人物傳記。老五只求把自己的功課完成,其他的就不多關注。老七最近在校場被訓得跟個孫子一樣,只求每天多睡點兒覺,其他的啥都不管。

  老四最近也是因為讀書變得顏色蒼白,眼下青黑。但是他讀的書特別有意思,聽他身邊的奴才講,一開始讀的是律法,緊接著讀的就是明史。

  在每天120遍的背誦當中,他還能抓緊時間抽出空閑來讀書,可見並非是讀給別人瞧的。如果太子有這樣的行動,康熙會更高興。沒錯,讀明朝的律法史書是康熙交代給太子的任務,只不過太子看不上,他看不上明朝的一切,這個被愛新覺羅踩在腳下的朝代讓太子從心眼兒裡看不上。

  他更向往漢唐,但是目熙發現了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盡管向往漢唐,他向往的也不過是繁華,根本沒有看見漢唐君主的胸襟。

  准確的來說,是沒有唐太宗和漢武帝那樣的胸襟。手中捏的棋子康熙嘆了口氣,看著田蜜關心的表情,搖了搖頭,「讀什麼書都無所謂,但是不能因為讀書傷了身體,你有沒有發現他最近臉色發白身形消瘦?我聽他身邊的奴才說,有一次他吃飯,吃著吃著把糕點蘸著墨水吃下去了。下次他來你跟前你要好好的說說他,看書可以,痴迷就不行了。」

  田蜜第一反應根本不是我兒子太厲害了看書看的居然這麼投入,而是在想是不是這小子放了什麼了不得的書,比如小說一類的是青魚沒有檢查到的?結果這小子看的太投入了,所以……

  要是沒有這種很爽很套路,劇情很連貫的東西刺激他,怎麼可能這麼長時間對一本書枯燥的史書這麼著迷。而且一天到晚坐著不動,對身體確實不好,極容易形成近視眼。

  聽見康熙的說法,田蜜瞬間有了動力,「明天我就把他叫過來,順便兒我再讓青魚領著人把他那裡裡外外檢查一遍,床板枕頭下,各種架子上都不能放過。」

  康熙有些不理解,「你要搜查什麼?」

  「還能什麼?當然是小說游記外邊兒的那些畫本兒。」

  這麼一說,康熙才想起來自己也收藏了不少東西,但是這麼久了還沒翻過呢。「前幾年讓你收起來的那個箱子呢,趕快拿出來,今天晚上玩下去了,咱們一塊兒讀一讀。我跟你說這些書寫的都是挺有意思的,保證你看了之後愛不釋手。」

  田蜜在心中驚叫起來。根子找到了,原來就是你這個上梁不正,所以下梁才是歪的。

  田蜜因為信不過康熙帶來的消息,總覺得自己兒子不可能是一個讀書讀上頭的人,像這種事兒經常是老三用來凹人設時候用的。

  於是借口要讓青魚盯著老四那裡,給他來一場徹底一點兒的大掃除。在出發之前田蜜就告訴青魚,一定要把各種邊邊角角,特別是櫃子桌子凳子抽屜裡面,各個地方要檢查一番,千萬不要放過一個死角,一定要把那些書找出來。而且書房的那些書千萬不要只看封面兒,要翻開之後看看裡面的內容。

  其實田蜜還有一個特別擔心的事情不敢讓人知道,就是兒子畢竟到了青少年時期,青少年時期總有一段兒時間特別衝動,如果……如果因為好奇某些不可告人的書用來自我學習……田蜜覺得可能會對兒子將來造成不可逆的影響。所有的危險都要掐滅在萌芽階段。

  趁著這次大掃除的時候,田蜜把四阿哥的乳母謝嬤嬤也叫了過來,很隱晦的跟她說:「阿哥也大了,你要看著點兒最近有沒有宮女經常往他面前湊。順便兒盯緊一點兒,看他和什麼宮女聊的來。」

  說話要注意留白,田蜜不敢說的太清楚,但是這個老宮女已經了解田蜜的意思了,鏗鏘有力的點了點頭,「您放心,該怎麼做奴才都知道,到時候奴才會把這事兒辦的爽爽利利不讓您操心。」

  這一下田蜜覺得自己更不放心了,這可怎麼辦?

  有這個苦惱的不止田蜜,宜妃也特別苦惱。

  可能是她在床上躺的時間太長了,這麼久不下床走動,雖然每天有人陪著說話,但是她不可避免的東想西想,腦子裡面的東西向著一個非常危險的地方滑了過去。

  她對妹妹郭貴人說:「你說咱們老五是不是年紀不小了,要不要到內務府去給他找幾個相貌好一點兒的先放到他身邊?」

  郭貴人想了想,老五身邊兒的宮女太監都沒有來報告,這事兒就沒必要提前做。而且老五還是養在太後身邊,太後也沒說,這邊兒更不能急。

  「要不然等太後娘娘那邊兒吩咐?」

  「她老人家根本就不會吩咐,只會直接找幾個蒙古女奴給我兒子,我可不想讓我孫子和蒙古人有什麼牽扯,到現在你還沒看明白嗎?皇上就是不待見蒙古人。你等著瞧吧,明年選秀的時候一個蒙古人都沒有。」

  然後她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因為什麼,突然就哭的絕望,「將來要是我兒子娶了媳婦兒就跟我不親近了……」

  這話剛說出來,她還能想起來小時候唱過的童謠,「老麻雀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

  郭貴人哭笑不得,「怎麼會呀?咱們阿哥可不是這樣的人,你可千萬別亂想。他要是敢不認娘,別說咱們,到時候就是皇上也不會輕易饒了他。」

  不知道想到哪裡了,宜妃越想越傷心,到最後躺在床上拉著被子把整個人蒙了起來嗚嗚嗚嗚嗚嗚的哭了,她妹妹郭貴人這下徹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偏巧最近一段時間到處閑逛的九阿哥這會兒回來了,他扒著門縫往裡面瞧了瞧,看見額娘在哭姨媽在哄。忍不住跑進來就問:「額娘為什麼哭,誰惹我額娘生氣了?」

  宜妃掀開被子一把把兒子抱到懷裡,哭過了這一陣兒了,發現整個人特別爽,那種難受壓抑的心情再也沒有了,心情好到吃了一大碗面條還想再吃點兒東西。

  吃東西的時候還忍不住開玩笑,「這麼容易多愁善感,我肚子裡面這個說不定是一個小格格呢。」

  九阿哥剛開始的時候特別著急,後來發現額娘是哭著玩兒呢,覺得很沒意思,就跳下床自己回房間了。

  宮裡面兒過年和往年一樣,熱鬧又隆重。每年過年,田蜜要就要准備不少的東西,別人可以歡喜的過一個年,但是田蜜自己因為過年能掉幾十把頭發,愁的吃不下飯。

  好在這個年終於過去了春季就要來了。今年春節過後,家族裡面會有一件大事兒,那就是老大就要把他的媳婦兒娶進門來了。

  為了這個,康熙也沒有出門兒去外地,在家裡面兒等著兒子娶媳婦兒。這畢竟是這一輩人裡面頭一個辦事兒的,所以康熙也給孩子們放了假,在他們大哥娶妻的這一天可以出去賀一賀。

  後來經過福全和常寧的說情,康熙決定給孩子們三天假,前兩天可以去他們大哥府上幫忙,第三天可以在他們大哥府上喝喜酒。

  剛剛入學的八阿哥還沒開始學東西呢就迎來了三天假期,跟著哥哥們一塊兒屁顛屁顛的出了皇宮。剛出門,太子不想給老大搭把手,只想到外邊玩兒,所以就和索額圖他們家的人換了衣服之後到街上玩耍去了。

  老三和老四想去各自的府邸裡瞧一瞧,老五和老七也想跟著去看一眼,因為接下來就輪到他們裝修了。這幾個人在宮門口說了幾句吉祥話,在大哥的喝罵聲中毫不留戀轉頭就走,八阿哥看了十分羨慕,要不是因為自己還在惠妃跟前養著也想扭頭就走。

  大阿哥臉上的笑容都掛不住了,忍不住小聲罵出來。消息傳到康熙的耳朵裡,康熙正在走廊下逗著一只籠中鳥,聽了之後哼哼一聲,這分明是老大的報應,當初他們送伯父出城的時候不要那麼敷衍,今天弟弟們也不會這麼迫不及待的敷衍他。

  「所以呀,種什麼瓜結什麼果,絕不可能種了葡萄結出來個蘋果。」康熙心裡面兒頗有些幸災樂禍,他自己對目前這幾個年齡大的兒子戒備居多,很難再提起什麼父愛了。

  盡管對他們十分戒備,但還是吩咐侍衛們把他們照顧好,千萬不要在宮外出什麼事兒。

  老三和老四的府邸不在同一個地方,大家分別之後,老三單獨去了自己的府邸,老四領著下面兩個弟弟到了自己家。

  田蜜給老四挑了一個非常好的地方,就在海子邊兒。算得上是一處不錯的湖景莊園,而且還在京城裡面兒,在如今寸土寸金的京城裡邊兒,有這麼一大片房子,除了出身好,也確實是額娘給力。這片府邸占地面積巨大,周圍還有很多空地,預備著他封親王以後擴建府邸。從外面看灰瓦白牆,三間房屋式大門,兄弟三個人下了馬,剛進門兒就看見一個大照壁,白色石材,一整個照壁雕刻的全部是蓮花,蓮花錯落有致,絲毫不見凌亂,蓮花中有鯉魚躍起。雖然這個題材有些俗,但是這個牆壁做的卻是非常不錯,無論是從畫面布局還是牆壁配色,不管怎麼看,都特別傳神,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盡管三個人說不出什麼感受,都能看得出來雕刻絕對是出自大宗師之手。

  轉過照壁,就是幾間大殿,站在照壁背面的正中間,也就是整個府邸的中軸線,通過層層打開的大門,能看見正殿上懸掛的匾額。

  當初皇貴妃娘娘聽見內務府的太監們報告整個院落布局的時候,誇獎了一句有空間,當時四阿哥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等到整個人處在府邸當中,聞到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花香,走到大殿上看見博山爐上飄起的香煙,終於明白了。

  這種空間不只是院落房屋樹木花草搭建起來的,也是鼻尖可以聞到的,耳邊可以聽到的,眼中可以觀賞到的。

  盡管一直沒有為銀子發愁過,四阿哥仍然想問這個院子花了多少錢。

  兩個弟弟在這裡,他不好意思問,只好帶著他們去了後院。如今這裡沒有人,四阿哥也沒有娶妻生子,後院兒空空蕩蕩。所以幾個人帶著奴才在後院裡面晃蕩了幾圈兒,除了感覺地方大屋子布局讓人舒服之外,挑不出什麼毛病。

  如果真的有什麼毛病,那就是五阿哥覺得有點兒素了。

  「雖然房子收拾的好,但是看著不夠喜慶,咱們宮裡面兒紅牆黃瓦看著才好呢。」經他這麼一說,老七也察覺出來了,這裡確實布置的有些素,瓦片是灰瓦或者是藍瓦,牆是白牆,窗戶和門有的地方是黑色的有些地方卻是紅色的。

  四阿哥自己住的前院和書房一水兒的亮漆,看著油亮一點兒之外,家具都是黑色的。

  四阿哥不嫌棄,這樣的環境他特別喜歡。心裡面居然還生出了一點歡喜的感覺,覺得還是額娘了解自己,那種大紅大綠金碧輝煌確實不是自己最愛。

  「這樣就好,這樣就足夠了。」低調又奢華,看著很漂亮。

  每個人的愛好不一樣,小兄弟倆只能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哥這裡,對三哥那裡也特別好奇。

  「要不咱們一塊兒去三哥那裡瞧瞧,瞧完了咱們兄弟一塊兒去大哥那裡。」

  這個提議不錯,三個人都選擇騎馬,剛出了這片範圍走到大街上,就突然聽見有人吼了一聲,「前面那仨小子給爺站住,看小爺我今天打不死你們。」

  一開始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可是聽見有人騎馬追了上來。他們身後的侍衛們已經把手放在了刀柄上,兄弟三個才反應了過來。

  這個騎馬攔在他們前面的人忙著勒韁繩的時候,兄弟仨一看,眼熟呀。這不就是前一段時間在戲樓裡面打過的那個混蛋嗎?

  四阿哥和七阿哥看著五阿哥,用眼神問他,你到底把這樁婚事退掉了沒有?現在能不能打?

  五阿哥看到這個人頭皮都已經麻了,心想這家伙怎麼就上著找打?

  對面兒已經開始盤問他們的身份了,「你們是哪家的小子?報上名來,說實話了挨的拳頭少一點兒,不說實話,到時候把你們打個半死。」

  哥仨同時冷哼了一聲,就在這個時候有個聲音叫了起來,「大哥,你是不是還要打架,我回去告訴額娘。」

  這聲音特別好聽,如黃鸝出聲清越明亮,眼前挑事兒的這個青年縮了縮脖子,「妹妹,沒有打架,我就是跟他們說說話。」

  馬車已經來到跟前,一個小姑娘從馬車窗口裡伸出腦袋,小姑娘長得肉乎乎的。圓圓的臉盤兒可可愛愛,這會兒正在生氣,嘴巴都已經嘟了起來。

  五阿哥看了之後只覺得自己三魂去了六魄,轉頭讓自己的兄弟們閉眼,「別看,這是我媳婦兒。」

  在這一刻,五阿哥發自內心的感謝他額娘宜妃的前瞻性,這簡直是額娘做的最好的一個決定了。

  哪怕他傻乎乎的笑容換來了人家小姑娘一對白眼,他也是美滋滋的。騎在馬上都不知道怎麼了,像喝醉酒了一樣暈暈乎乎的到了老三家裡。

  老三正在檢查家裡面的角角落落,正准備給自家院子題寫各種楹聯,聽說了幾個弟弟過來之後,把手頭的事情放下來,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老五走路的樣子像是踩棉花,還左腳拌右腳,要不是老四和老七一邊扶著他一個胳膊,人這會兒都已經趴在地上了。

  「你們不會就這一會兒功夫喝了一回酒吧?」

  三個人都搖了搖頭。

  「老五這是怎麼了?」

  五阿哥傻乎乎笑了幾聲,不說話。

  看著這三人都不說,老三在心裡面兒對的這三個兄弟翻了一個白眼兒,招呼著他們參觀自己的家。

  就論布局而言,兄弟幾個的家好像都一樣,但是如果說起來細節地方還是不一樣的,精致不精致第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田蜜也沒有虧待老三,根據老三的喜好還安排了不少池塘小橋。老三家裡面的花園子挺不錯,再加上各個細節地方做的也特別好,所以老三對老四擺了一個好臉色。「回去替哥哥跟皇貴妃娘娘說一聲辛苦她老人家了,哥哥過幾天再給娘娘磕頭。」

  老四搖了搖頭不放在心上,四個少年站在園子裡面對的四面八方看了一眼。兩座府邸的風格完全不一樣,老三這裡就講究一個精致小巧,老四那裡就講究一個大氣孤絕。

  於是老五老七兄弟倆對自己將來所居住的庭院風格期待了起來。因為來了幾個兄弟,老三想干的事兒也干不成了,他可不想讓自己的兄弟對自己的院子進行題詞作畫。於是就提議一塊兒去大哥那裡看看。

  三兄弟騎馬老三坐馬車,晃晃悠悠的來到了老大家裡,老大這裡因為快娶親了。又因為他在軍中經營了一番,早就有了門人。沒下馬的時候,就有人跑過來替他們拉著馬韁扶他們下來。

  因為馬上就要辦喜事兒,這裡到處都是人用綢子紅燈籠裝飾走廊院子。又有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小官兒吆三喝四的要求把酒放在什麼地方,禮品堆在哪裡……四阿哥留意了一下,這會兒來送禮的人絡繹不絕,有人坐在門邊兒只管登記,送來的那些裡全部抬起來放到了旁邊的院子裡。

  族人更是來了不少,簡王帶著自己的長子雅爾江阿一塊過來,雅爾江阿這會兒正逗八阿哥說話呢。

  他年紀和老四老五大的差不多,一開始和老四的關系還挺不錯的,最近不知道咋回事兒,倆人鬧得很不愉快。所以彼此就當沒看見,哼了一聲腦袋撇向別處。

  忙碌的簡王雅布這個時候掏出一個手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過來和他們說話,「阿哥們都來了,有事兒交代你們。」

  明天就是大福晉娘家來送嫁妝的日子,雖然君臣有別,當時也是親戚,無論如何這些兄弟們也是要在場的,不指望他們出來招待賓朋,只要坐在那裡安安靜靜的都好。

  簡王對他們兄弟的所有要求只有三個字,「別惹事」,費了不少吐沫星子給他們講了不少道理,看著眼前這幾個臭小子根本不在乎,簡王心裡面嘆息一聲,反正該講的道理都已經講完了,到時候要是鬧起來了也怨不到自己身上。

  果然到中午吃飯的時候做大哥的來了,和弟弟們坐到了一個桌子上,開了幾壺酒,喝的正高興的時候向弟弟們放下豪言壯志。「到年底你們就有小侄兒了,把紅包准備好,要是不給壓歲錢,小心我打到你們門上。」

  添丁進口是喜事兒,哪怕有時候看不慣大哥的行為,哪怕是看在侄兒的面上,幾個兄弟也要把做叔叔的架子端起來。幾個兄弟紛紛點頭,氣氛熱鬧了起來,大哥扭頭看了看,發現桌子上根本沒有太子,心裡冷笑幾聲,弟弟都來了,太子居然看奴才比看兄弟還高,那就別怪哥哥教你做人了!

  「老二他一輩子也只能做個老二,出生的時候沒有我快,等到他兒子生下來了,也不是皇阿瑪的長孫。」

  至於第一胎生下來會不會是一個姑娘這件事,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相信自己和福晉生下來的絕對是個兒子。

  這一下他兄弟們心裡邊兒都有些不痛快了,你們倆可以在其他地方掙,這個地方有什麼可爭的?而且這兩人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要分個高低,真的是太惡心人了。這簡直是不讓大家好好過日子呀。

  於是剛才很好的氛圍瞬間冷淡了下來,大家中午吃了頓飯喝了幾杯酒一哄而散,再也不留在大阿哥家裡了。

  宮外也沒什麼好看的。兄弟幾個商量了一下,除了老三回去接著給他的房子題寫楹聯之外,其他人都想回去。

  老四是想找皇貴妃聊一聊,老五是要趕快去感謝一下給他操心的額娘,老七急著回去跟他額娘商量將來要是有府邸了該怎麼收拾,額娘喜歡什麼樣的風格母子倆先商量好,回頭找皇貴妃也有話說。

  講明白一點兒,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因為田蜜非常佩服太後那種讓未婚男女先見一面兒的舉動,所以想要效仿一二,就算康熙生氣了也有話說,誰讓太後先開了這個頭呢?

  所以看到兒子過來之後,拉著兒子的手囑咐他,「我已經讓你宮外的姨媽替我傳信兒了,等到你大哥成親的時候,烏拉那拉氏會去你大哥家裡賀喜,當然是跟著他額娘一塊兒去的,到時候找個機會讓你們倆見一面兒。」

  四阿哥的臉就開始爆紅,扭扭捏捏的,「額娘,這有點兒不合規矩。」

  「當然不合規矩,所以要偷偷的,額娘已經吩咐下去了,你宮外的姨媽也早就給你安排好了,千萬不要讓我們失望,別到時候該你去見人了,嚇得不敢去,要是這事兒傳出來了到時候你孩子笑話你。」

  前幾天青魚主持四阿哥院子裡面的大掃除,差一點兒把屋頂上的瓦片兒掀下來,裡裡外外根本沒有找到不該找的書,反而是史書翻出來了一大摞。根據青魚的說法,這些書都是看過的,上面折痕很明顯。

  而且青魚再三對田蜜保證,絕對沒有不該出現的書,所以田蜜扭轉了對四阿哥的印像,覺得這是一個力爭上游,昂揚向上並且開竅很晚的小伙子。

  擔心書呆子兒子到時候太羞澀了,邁不過那一步,所以田蜜這會兒正在給他加油打氣。「我前幾天見過那小姑娘,人挺不錯的,而且可會說話了,說起來也挺溫柔的。」

  四阿哥想問漂不漂亮?後來想了想,漂亮不漂亮不能用來形容嫡福晉,作為正妻,自己娶進門的媳婦兒必須像額娘這樣。在田蜜身上,四阿哥能列舉出來很多優秀的品質。比如說眼光長遠,比如說氣度高華……他想讓自己將來的妻子和額娘一樣,特別是額娘對待宮裡面兒其他皇子皇女,雖然不至於掏心掏肺,但卻從來沒有委屈過誰。今天老三那小心眼的主兒也忍不住感念額娘的好。關於這一點兒,皇阿瑪對額娘十分尊敬,將來自己的妻子如果也能做到這一點兒,自己也願意付之尊敬和信任。

  所以他對將要見面兒的女孩子抱有強烈的期盼,腦子裡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今天在街上遇見的另外一個女孩子。到這個時候深切的體會到為什麼有人說女孩子像花朵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他似乎摸到了男歡女愛的門檻,不僅是臉紅了起來,連著耳朵尖和脖子都紅了起來。

  田蜜心想自己說的話題也不是多麼開放,怎麼就害羞成了這個樣子?「這是怎麼了?還有很多話的娘沒說呢。」

  「您早點兒歇著吧,兒子有事兒還要回去,對,兒子的書還沒讀呢,您先坐著,晚上兒子再來給您請安。」

  他說話的時候詞不達意,慌慌張張,退出去的時候幾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等到第二天,四阿哥和老五兩個人見面兒,發現對方都有些扭扭捏捏。

  四阿哥咳嗽了一聲,「我額娘說要讓我見見烏拉那拉氏。」

  五阿哥瞬間放松了下來,「我額娘也說了,要讓我見一見兆佳氏。」

  兄弟倆立即勾肩搭背一塊兒出去了,出門兒的時候兩個人都能感覺到對未來的渴盼。不管是田蜜還是宜妃,都覺得讓兒子在婚前偶遇一下未婚妻並不是什麼大事。

  在他們出發的當天,大福晉的嫁妝被送了進了郡王府,接待娘家人的除了愛新覺羅家的福晉之外,還有幾位是有誥命在身的貴婦。

  烏拉那拉氏的額娘就是愛新覺羅家嫁出去的姑娘,雖然身體不好被人扶著過來了,但是打扮穿著都頗為合體,再加上這也是參與娘家的喜事,和周圍的人說說笑笑,看上去輕松自在。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她收到了信兒,就對站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的女兒說:「去吧,去找那些姑娘們說話吧,別陪著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我們這些人說的話太無趣了,你們小孩子不想聽。」

  周圍的人都紛紛稱是,兆佳夫人也趁著這個機會推了一把自己的女兒,「去吧,你也跟著一塊兒玩兒吧。」

  兩個女孩兒答應了一聲,都不知道對方是要干嘛,但是畢竟在宮裡見過幾面,平時在宴會上也不少碰面,都客客氣氣的笑了笑。帶著丫鬟往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兆佳氏的姑娘心眼兒多,走了幾步之後站住不動,回頭看了看越走越遠的烏拉那拉氏。

  身邊的丫鬟問:「姑娘,咱們怎麼不走了?」

  「不急,咱們跟著人家走走。」

  這丫鬟急得不得了,這偏偏又是在別人家,馬上要做的事兒不能嚷嚷出來,只能小聲提醒,但是這小姑奶奶就是不聽話,悄悄的跟在烏拉那拉氏身後。

  烏拉那拉氏這一路上沒見到人,心跳的很快,身邊只有一個婢女,兩個人一個比一個緊張。走著走著,身後的婢女扯了一下她的袖子,對著左前方的亭子指了一下。

  亭子裡站著一個年齡比他大了幾歲的少年,腰上纏了一圈兒金黃的腰帶。盡管非常害羞,烏拉那拉氏還是忍著臉紅,在原地蹲下去請了安,大大方方抬起頭看著對方。

  這第一次見面,不管是烏拉那拉氏還是四阿哥,都特別滿意。甚至四阿哥還做了一個特別大膽的舉動,他把自己腰上的葫蘆形荷包解下來拋了下去。

  丫鬟看了看自己家的姑娘,趕快過去撿起來塞到了自己的袖子裡。

  四阿哥笑了笑,扭頭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烏拉那拉氏趕快揉了揉臉,拉著丫鬟的袖子就要走。兆佳氏就急急忙忙的躲起來,看著烏拉那拉氏帶著丫鬟慌不擇路,像是逃命一樣的從面前跑走了,抬頭看了看亭子,又看了看烏拉那拉氏逃走的地方,一雙眼睛咕嚕嚕的轉著,帶著笑意,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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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四阿哥順利的見到了烏拉那拉氏, 但是等在另外一處地方的五阿哥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忍不住問身邊的小太監,「怎麼還沒來?」

  這小太監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阿哥爺,你先別著急, 您在這兒坐會兒, 奴才這就問問。」

  「還不趕快去!」

  本來就是很私密的事, 知道的人特別少, 動用的人手也盡量控制在一把手之內,所以他急急忙忙跑走之後,五阿哥更著急了。

  人一旦著急起來,就容易胡思亂想, 他甚至在想那丫頭是不是走錯路了,又想她會不會和烏拉那拉氏搞錯了?

  想到這裡五阿哥徹底坐不住了, 要是這胖丫頭和將來的四嫂搞混了, 跑過去見四哥了怎麼辦?

  越是這麼想,越覺得有這麼個可能,而且這個可能還特別大,所以當時就坐臥不安。他腦洞已經延伸到將來兄弟兩個以此反目成仇了。

  雖然兄弟是一塊兒長大的, 但是老婆是不會讓的。要是四哥他真的不仁,也別怪兄弟我不義了。

  要是四阿哥知道他的想法,肯定臉都能黑的當炭用。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

  五阿哥以為小太監回來了,趕快跑到門口等消息,卻見到有兩個姑娘往這邊兒來。

  要說姑娘有點兒不太現實,對面兒也就是一個胖乎乎的女孩兒跟著一個丫鬟,但是這個胖乎乎的女孩兒沒一點兒靈氣。和那天在路上兆佳氏驚鴻一瞥來看比起來,十個這樣的丫頭抱在一起也比不上人家一個零。

  五阿哥內心非常豐富, 腦子轉的特別快,擔心自己要是跟這個臭丫頭說話了,被等會過來的正主看見了會不會生氣,所以忍不住在門裡面咳嗽了一聲。

  來的這一對主僕本來想到這個地方歇歇腳,聽見屋子裡面有男生咳嗽,就知道這個地方不能用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匆匆離開了。

  五阿哥不知道的是,離開的那個才是他原本應該娶進家門兒的福晉,只不過緣分就這麼奇妙,在一個很輕微的變化中延伸到別人掌握不了的方向。

  兆佳氏連靜剛剛圍觀了一場烏拉那拉氏和四阿哥之間的見面兒,心滿意足的拉著自己的丫鬟往前走。他的丫鬟已經快急死了,忍不住催促,「大姑娘啊,咱們走快點兒吧,那位爺等急了。」

  「等急了就讓他等著唄。」連靜小臉兒上不帶多余的表情,是他們著急忙慌要見我的,又不是我著急忙慌要見他,憑什麼咱們就急急忙忙過去啊。

  這真是一個小祖宗,從小主意就特別大,丫鬟知道只要這位小姑奶奶打定了主意,別管誰勸都勸不回來,只好跟在她後面小碎步往前趨。

  五阿哥的太監遠遠的就看見她們倆慢慢悠悠的過來,急得跺了兩下腳,跑回來找五阿哥。「爺,來了,就是走的慢。」

  剛說完就被五阿哥一腳踢他屁股上,「姑娘家家的,又不是像小子們那樣風風火火,走的慢是應該的,你不耐煩的樣子是什麼意思?」

  不是……是您覺得有些不耐煩!太監這會兒真的是無話可說。

  又等了一小會兒,小院兒的門被人輕輕推開。丫鬟扶著連靜慢慢的走了進來,連靜還沒想好要怎麼表現自己呢,對面兒那毛頭小子就急不可耐的跑了出來。

  而且出來之後似乎沒有做好准備,顯得手足無措,「姑娘……那個,我家中行五,叫我五爺就行了。」

  讓後他就有些羞澀,兩只手不知道往什麼地方放。連靜看了看,比較一下剛才的四阿哥,同樣是差不多的歲數,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人家找個那麼高的亭子就笑了那麼一下,隨手扔出一個荷包,再看看你,這一會兒羞的都不知道手腳該怎麼放了。怪不得人家是個皇帝,你只能混個王爺呢。

  想到這裡,連靜微微彎下腰去請安,「請五爺安。」

  「安,安,咱們都安。」五阿哥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可是這個時候張開嘴,話到嘴邊兒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討人家女孩子歡心。

  在宮裡的學堂,師傅們什麼都教,天文地理,西洋學科……就是沒教過該怎麼討女該歡心,以前的時候大家在一塊兒說話,都說將來不愁女人,自然有姑娘會圍上來。五阿哥覺得說這話的堂兄弟都是笨蛋,而且自己當年也相信這種說法就是被他們騙了。

  但是男孩子的臉皮足夠厚,他鬼使神的想:自己的房子已經蓋好了,馬上就要裝修了,這房子是將來他們夫妻兩個要住幾十年的地方,這個時候問問人家姑娘喜歡什麼呀?

  「你……你喜歡什麼樣的房子?」

  連靜心想,不管我喜歡什麼樣的房子,也只能蓋那種帶屋脊的房子吧。難道你要蓋陝西的那種半片兒房?

  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什麼樣的都喜歡。」

  「我是說你想要個什麼樣的房子,帶花園兒,還是帶湖有假山,還是……」

  「您喜歡什麼樣的,我就喜歡什麼樣的。」

  話不能再多說了,再多說就不知道今天要扯到什麼地方去,所以這姑娘連個招呼都沒打,拉到自己的丫鬟出門了。五阿哥這個時候恨不得被人家一塊兒帶走,在後面追了好幾步,被他的太監從後面兒摟著腰攔住了。

  「哎呦,我的爺,您可要好好想想,這是咱們悄悄做的,可千萬別鬧出去了,今天這裡人多眼雜。」

  「對對對,人多眼雜,可不能讓別人亂傳閑話。」

  等到出門很遠了,眼看的周圍沒人呀,連靜忍不住嘟了嘟嘴,心想著剛才那位爺還知道留下個荷包什麼呢?怎麼這位爺只說了幾句話?

  要知道這樣自己剛才就不偷偷的跟著人家了,沒對比就沒有傷害,不過話也說回來了,這位爺是個老實人,浪漫不起來的,往後好好的過日子吧。

  來的時候用的時間特別久,回去的時候兩個人就走的特別快。等到連靜回去了,看見烏拉那拉氏乖巧的坐在她母親身邊,雖然中間隔著一條過道,但是兩個小姑娘都能看見對方的表情,連靜對著烏拉那拉氏揚起大大的笑臉。

  她兩顆眼珠子對著人家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心裡面兒想著那個葫蘆荷包大概有巴掌大,塞到她那小袖子裡肯定塞不下,不知道這會兒在哪裡藏著。

  烏拉那拉氏也對著連靜笑了笑,心裡面撲通撲通跳的特別快,畢竟做了一件違背了自己平時所受教育的事情。總感覺是被人家發現了,但凡有人小聲低頭說幾句話,他都在懷疑是不是別人在說自己的閑話。

  而且這邊人多,額娘又一直坐著沒動,自己撿荷包回來的事兒額娘還不知道。這件事兒要不要告訴額娘?烏拉那拉氏這個時候心裡面七上八下。

  等到吃了飯快下午了,眾人告辭。連靜特意在門口堵住了烏拉那拉氏。

  「敏敏,」烏拉那拉氏的閨名叫敏敏,連靜邀請她,「過幾天來我們家玩兒吧?」

  烏拉那拉氏搖了搖頭,自己和四阿哥的關系已經定下來了。再出門兒可能就有些不守規矩了,而且這個時候額娘也不會讓自己出門,畢竟准備選秀用的東西是當下最急迫的事情。

  「不去了,過幾天就要選秀了,我的衣裳還有一些沒做好呢。」

  連靜終於想起來了,對方今年是要參加選秀的,於是放棄了和未來嫂子拉關系的念頭,兩個人高高興興的在門口揮手說了告別,各自隨著家裡面大人上了馬車。

  五阿哥回到宮裡,馬不停蹄的去找自己的親額娘宜妃,「額娘您快想想辦法讓兆佳氏跟著今年一塊兒選秀吧。」

  這幾天天氣好,宜妃在床上躺的不耐煩,再加上她不停的喝藥吃補品,導致最近又胖了不少。本來下床走動心情很不錯,看到自己這臃腫的身材又開始生氣,這個時候兒子偏偏懟到了自己眼前,這小子不關心自己卻先說他將來的老婆,這讓宜妃覺得這兒子不行了,不能要了,還沒娶媳婦呢就忘了娘。

  「我能想什麼辦法?我是誰呀?是這後宮裡面小小的一個嬪妃,能把你們兄弟幾個拉拔大已經用完了我這輩子的好運氣了。別找我,我想不出辦法。」

  這話說的陰陽怪氣,五阿哥還不知道額娘哪裡生氣了呢?正目瞪口呆,郭貴人想說幾句話緩解氣氛,宜妃立即懟了一句郭貴人,「你想說什麼?你有辦法?你能跟皇上說讓那個年齡還不到的姑娘今年選秀去吧,你看皇上怎麼收拾你。 」

  郭貴人立即閉上了嘴,五阿哥吃驚的睜大了眼,總覺得額娘這兩天有點兒不正常。

  不高興的宜妃看兒子這個模樣更不高興了,扶著宮女的手帶著妹妹走了。

  跟著他們一塊兒出來散步的六格格對著滿臉驚恐的五阿哥撅著嘴,發出「嘬嘬嘬」的聲音。

  五阿哥聽見聲音忍不住說她,「你這是叫狗呀!丫頭片子,如今敢這麼對哥哥了。」

  「我已經給你想出辦法來了,你要不要聽?」

  「什麼辦法?」

  「姨媽既然不管,你何不去求求太後娘娘?你是太後娘娘養大的,而且早晚必到她跟前奉承。這種小事兒別人辦不著,只需要她老人家一句話罷了。」

  五阿哥頓時眉開眼笑,怎麼自己把太後娘娘給忘了,太後娘娘說的話只要不是大事兒,皇阿瑪肯定聽從。

  忍不住伸手在妹妹的腦袋上拍了一下,「你真提醒哥哥了,等到這事兒辦完之後,哥哥給你好吃的。」

  根本沒等到六格格回答,拔腿便跑,六格格看他的樣子,覺得這個哥哥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呆了。

  他心裡面止不住在想,五哥成這個樣子了,老九又沒腦子,姨媽和額娘將來指望誰呀?

  奇怪的是,對這些孩子百依百順的太後根本不答應五阿哥這件事。

  「別撒嬌了,你都是個大孩子了,看看你就妹妹在旁邊笑話你呢。這件事兒不行,那麼早娶進門來干什麼?你們倆一塊兒過家家呀。」

  不管五阿哥如何懇求,太後就是不答應。

  還笑話五阿哥,「小東西,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你們倆要是養個孩子。那真是讓人看著可笑,大孩子帶小孩子呀?」

  所以五阿哥號出慈寧宮的時候就是喪喪的,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等到他回到阿哥所的時候,看見隔壁四阿哥院子裡面的燈火仍然亮著,忍不住跑過去關心,「四哥怎麼還不睡?」

  四阿哥剛想了一個好主意。

  先不提自己媳婦兒將來怎麼樣,現在看著很乖巧,但是光乖巧有什麼用?做當家主母肯定心眼兒要多一點兒。到時候自己要是跟大哥一樣在宮外成親,那豈不是要自己教媳婦兒?太慢了,而且自己每天要讀的書也多,現在還沒有從上書房結業,不如到時候想辦法留在宮裡,先讓額娘好好的教教兒媳婦兒,等教的差不多了夫妻兩個在一塊兒出宮。

  而且四阿哥把宮裡面也當成了家,現在暫時不想離開。反正皇阿瑪還在,有親爹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家,皇阿瑪沒有主動趕人他就不走。

  於是當五阿哥過來之後,四阿哥就尋找同盟,「三哥辦了事兒就輪到我成親,我成親之後就輪到了你。到時候咱們想辦法留在宮裡,生活既方便又能經常見額娘。」

  「這主意好呀!」

  「所以咱們就要想一個法子勸三哥也同意。」

  「他肯定同意,咱們舍不得娘難道他就舍得嗎?」

  兄弟兩個對視了一眼,分別抱上了幾只墨錠和幾只新送來的湖筆一塊兒去拜訪三哥。

  三阿哥這個時候正紅袖添香呢,不管是大哥還是太子或者是三阿哥,他們身邊都有了一些教育他們某種羞羞事的宮女。

  他正和宮女在書房邊兒邊讀書邊打情罵俏,可是聽說有兩個弟弟來拜訪,三阿哥滿臉不耐煩。「這兩個人大半夜的不睡覺亂跑什麼呀?」

  是宮女不好看還是被窩不暖和,半夜不睡還到處拜訪,什麼人吶!

  盡管如此,為了維持一個好哥哥的形像,他還是出去見了兩個弟弟,四阿哥先把這個話題挑起來,一翻表達之後三阿哥的眼睛就亮了不少。

  他的話說的漂亮,卻不想打前鋒,更不想出力。「這事兒哥哥是沒什麼意見,但是咱們兄弟人微言輕,說話不夠分量,到時候還需要皇貴妃娘娘出面勸勸皇阿瑪。」

  四阿哥來這裡說話,就是為了拉上三阿哥跟自己一塊兒去拜見皇父,是男子漢就要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躲在女人背後,讓額娘替自己說話,算什麼事兒?

  要是知道三哥這麼慫,四阿哥肯定不來找他,所以忍不住在燈下把眉頭皺了起來。「這事兒可沒辦法找我額娘,我額娘頭一個不同意,你都沒見外邊兒的房子都已經收拾好了,家具都已經擺進去了。其他的東西應有盡有,她是迫不及待的想讓我住到外邊兒去。所以我額娘那邊兒根本說不通,如果我要是去說了,她還能罵我一頓呢。」

  四阿哥這幾句話說的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三阿哥一想,這小子本來就是被收養的,也就說不是親母子,或許皇貴妃娘娘只是為了臉面上好看把他養了這麼大。如今算來也是仁至義盡了,自然不會為四阿哥多多謀劃。

  再轉頭看了看老五,老五這個時候特別聰明直接拒絕了:「我額娘現在身子重,去年從外邊兒回來就再沒見過皇阿瑪。」

  「那還有太後娘娘呢?」

  「太後娘娘如果開口了,肯定也把大哥留下來。」

  老大已經把媳婦兒娶到宮外去了,如果到時候再帶個媳婦兒回來,想想兄弟們相處,這中間就隔了一道牆,到時候雞飛狗跳不安寧。

  而且老大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要是在宮裡,和太子鬥得更嚴重,到時候別說雞飛狗跳了,兄弟們只要不碰上他倆相鬥的場景都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為了以後能有好日子過,這一條路也被掐斷了。想了想老三有些苦澀,「你們該不會是讓哥哥去勸我額娘吧,我額娘說話也沒什麼分量,皇阿瑪根本不聽。」

  他說的是實話,榮妃在康熙的印像裡就是一個糊塗婦人,能做妃子完全是因為資格老,想想榮妃以前夭折的那幾個孩子,完全是康熙看在那幾個可憐兒女的份上,才給了榮妃一個妃位。

  宜妃好歹還有寵,惠妃憑借著鐘粹宮漂亮的貴人常在們也能經常見皇上的面兒,榮妃就不行了,連面兒都見不上。

  盡管不願意把這樣的事實擺出來,但是兩個弟弟都已經找上門兒來了,老三還是要告訴弟弟們,自己對這件事兒根本無能為力。

  四阿哥就趁著這個機會把自己的打算拋了出來,「靠額娘不行,不如咱們自己去找皇阿瑪說一說。這事兒我先提前跟你們說好,辦成了有好有壞,好處就是能陪在額娘身邊。壞處就是咱們出去的越晚,到時候收的門人的時間這就約晚。到那個時候,恐怕……」

  恐怕沒有大哥那樣勢力龐大,此時此刻,哥兒幾個還想像不到幾十年後發生的事情,他們覺得付出的代價和收獲完全不能相比。在父母跟前吃穿用度被父母包了,和父母見面兒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出宮再回來就要打申請遞報告,也就是所謂的遞牌子。皇父同意了才能進門兒,皇父不同意,你只能在門外貓著。想見額娘,等著吧,等到後宮同意了才能見到,哪比得上現在,放學了就能跑過去,吃吃喝喝被額娘誇獎一頓,再跑回來寫作業。

  於是兄弟幾個目光對視之後,都看到了對方的渴望,當然是要留在宮裡啊。

  商量好了,兄弟幾個決定在老大結完婚再說這件事兒,要不然到時候老大臉皮厚的可能直接要在宮裡成親。

  等到老大成親的那一天,宮裡面的阿哥和格格都出去了,到了晚上,康熙特意拿了一壺酒來找田蜜。「胤褆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從此成了我愛新覺羅家的一支族人,我把他養到這麼大,又給他娶了媳婦兒,咱們又給他蓋了房子給了他一大筆銀子,算算也是仁至義盡了,都說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我雖然也對他也有憂愁,但是孩子們太多管不過來,往後如何看他自己了。」

  田蜜陪著到喝了幾杯,喝了幾杯之後不知道是因為酒太好還是怎麼了,康熙醉醺醺的,非要讓宮女把田蜜平時梳妝用的鏡子抬過來。

  他讓宮女舉著燈在鏡子下面兒對著自己瞧了瞧,「老了,真的老了,兒子都成親了,往後就沒有走馬風流的時候了。」

  田蜜把酒壺舉起來搖晃了幾下,發現裡面的酒已經喝完了,明明自己才喝了兩三杯。忍不住問跟著來的宮女,「皇上在路上喝了嗎?」

  「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喝過幾杯了。」

  怪不得呢,這會兒人已經醉了,田蜜把酒壺放下去陪著他一塊兒看鏡子。兩個人肩並肩地盯著鏡子瞧,康熙就說:「你臉上這塊肉松了。」

  這是蘋果肌已經下垂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自己真的一天比一天老,田蜜捂著臉,咬牙切齒的說:「我畢竟一把年紀了。」

  你不就是想說我老了嗎?我說了,如了你的意了吧!

  田蜜轉頭看了看他,康熙盯著鏡子,看見鏡子裡面的表妹在轉頭看著自己,眉目當中眼波流轉。一把摟著田蜜的肩膀,「時間過的真快呀,再過幾年老四就能領著孩子來拜見你了。」

  田蜜伸出手握著他另外一只手,「我反而覺得將來的日子才是好日子,你看我做了別人的婆婆,到時候就可以在兒媳婦兒跟前擺威風了。管著宮裡面的這一攤事兒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也就是宮外的銀子難賺了一點兒,今年有台風,明年說不定還有其他天災,今年江南多雨,桑葉影響著蠶絲的價錢,明年說不定就國泰民安。但是不管今年還是明年,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內。我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一切,所有事情在談笑之間被清理的干干淨淨,不管是家裡還是其他的差事……想來表哥也是這樣吧。」

  「還是表妹懂朕,」康熙知道田蜜這一番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雖然自己到了這個年紀,但是對於自己來說,對於一個帝王來說,這個年紀是最好的年紀。以前戰戰兢兢,現在躊躇滿志。眼下的日子,將來的日子,才是最好的日子。

  「往事不可追,你我更不應該懷念過去。」說到這裡,康熙讓人把鏡子抬回臥室,在屋子裡面轉了幾圈,想和田蜜玩個游戲,發現很多游戲兩個人都玩過了。他走了幾步轉頭問田蜜,「今年咱們還沒出過門兒呢,朕聽說過幾天有一場廟會,是慶賀觀音娘娘誕辰,那幾天也沒什麼事兒,要不要朕陪你出去走一走?」

  有這樣的機會田蜜當然願意,「這可是您說的,到時候不可食言。」

  「放心,不會的。」

  康熙這個人一旦答應過的事情很少會食言,如果他說出的話不按照曾經承諾過的去做,那肯定是和江山利益相違背。如果答應的事情和朝廷裡面的事情無關,那麼他是百分之百可以做到。

  出去游玩一趟又不牽涉到朝堂裡,只需要把安全措施做好就行了。所以田蜜對這一次出宮的機會特別珍視,能出去玩一趟真的很不容易。

  就在田蜜夜以繼日的期盼當中,時間很快到了二月份,這一天田蜜讓人帶了一些米面糧油,這是要供奉在菩薩跟前的。

  這些供品到晚上撤下來之後,寺廟裡面的僧人也可以食用。

  京城裡面南來北往的人特別多,又加上城外的人也湧了進來。能稱得上是熙熙攘攘,人潮湧動。

  等到下車之後,看見眼前這龐大的人群,身邊一個又一個人緊接著擠了進去,還呈現了一種走都走不動的樣子,康熙不想往前擠。

  特別是他身邊還帶著女眷,表妹這細皮嫩肉的樣子,怎麼能經得了人群擁擠,再加上她身體不好,走路還需要人扶著。如果身邊兒沒了人再被人擠倒了再踩幾腳,到時候命都沒了。

  看到康熙臉色不滿,他的侍衛大臣黃海早就想到了,「三老爺,奴才知道有一條路上,走的人特別少。咱們不妨從這條路進入寺廟裡面。」

  他說的就是後門兒,田蜜聽見之後忍不住對著這個老實巴交的侍衛大臣看了一眼,上次就是帶著他們走後門,這次又是,難不成這家伙走後門兒特別熟練?

  黃海就是當年陪著康熙擒鰲拜的侍衛之一,他們這群人除了因為各種原因早早去世的那幾個,大家活的都挺滋潤。在康熙心目當中,這些人才是自己的心腹,才是自己貼心的奴才。

  盡管活的滋潤,比起索額圖的權勢滔天還差了那麼一點意思,好在他們能出現在康熙生活中的各個方面兒,比如黃海,他是領侍衛大臣之一,別人也只是掛名,他是實實在在的管著侍衛們。他們當中還有一個武丹,打著侍衛的名義,私下裡干的是傳送消息的任務。

  這些工作基本上都是一時半會兒無人可以替代的。所以他們放心當差,日子過的紅紅火火,也成了家族的支柱。

  知道康熙帶的皇貴妃娘娘要出來,黃海早就親自帶著人把寺廟周圍和前面廟會上的事情摸得透徹。到時候怎麼安排人領著皇上進寺廟陪著娘娘祭拜,黃海心裡面就有四套方案。祭拜出來之後,如果宮裡面的女主子想要到外邊兒逛一逛,又要怎麼安排路線,結合著前幾年廟會得安排,他心裡面兒有五六套方案。

  不管用那一套,都能保證今天根本不出事兒。

  果然跟隨黃海這一路上沒見多少人,哪怕是見人了,也有幾個穿著富貴的人,大家在路上見面微微一笑。

  七轉八轉之後田蜜就跟著人一塊兒到了大殿上,康熙從來不在佛前下跪,只是站在一邊看著宮女扶著表妹過去上了幾柱香。

  因為人太多,田蜜在人群裡面沒找到蒲團,別人都是在地上跪著磕頭,田蜜鞠了幾躬,雙手合十,默默禱告。

  上一輩子沒什麼值得留戀的,這一輩子的牽掛不少,如果神靈真的有靈的話,那麼保佑表哥無病無再保佑比他原本的壽命更長久,保佑四阿哥別受那麼多磨難。

  田蜜能求的也不過是他們父子兩個罷了,睜開眼睛之後田蜜吩咐身邊的青魚,「青魚,除了咱們帶過來的這些東西,再加二百兩銀子吧。」

  青魚答應了一聲,從自己的袖子裡面抽出來一小疊的銀票,從裡面小心拿出來兩張,擔心財務漏白被人家盯上。悄悄的交給了在前面兒敲磬的和尚。

  和尚得到了二百兩銀票趕快收起來,又要追問青魚是哪家的人口,他們要寫功德碑。青魚不願意跟他多糾纏,敷衍了幾句就要走。但是人多眼雜,有人認識青魚,立即拽了拽身邊的人。

  大殿裡面的人都特別多,人群來來往往,有些人已經看見了田蜜和青魚。目光一直盯著他們。田蜜扶著青魚的手和康熙會和,康熙伸手摟著田蜜的肩膀將他帶著往大殿外邊兒去。

  兩個人出門兒的時候,康熙還低頭在田蜜耳朵邊說,「這裡人太多了,別在這裡久留,而且這裡的氣味也不太好聞,不如到外邊去坐著喝杯茶歇一歇。」

  對於田蜜來說,上一回香也算是把任務完成了,只要是能出去溜達一圈,自己這一天也算圓滿了。聽了他的安排趕快點頭,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摟著在別人看來那就是不要臉。

  路上有很多人盯著他們撇了幾眼,田蜜旁邊兒還有幾個彪形大漢,所以這些人沒有人開口指責。一路安安全全,盯著他們看的都是一些老百姓,來拜觀音的也都是一些女人,頂多是覺得他們拉拉扯扯哪怕是夫妻也有點兒不合適,康熙更沒放在心上。田蜜更沒覺得自己被人從頭到腳看了很多眼。

  剛開始盯著田蜜和青魚看的是一個年輕婦人,身邊兒帶了一個老媽子。這會兒也不上香了,追出來後發現人追丟了,這個年輕婦人就問身邊的老媽子。

  「你看清楚了?」

  「絕對錯不了,是大姑奶奶。」

  這個年輕女人叫做李四兒,就是田蜜親弟弟科隆多的心頭肉,這個心頭肉的來歷也不太好說出口,畢竟是科隆多從他岳父那裡奪來的。

  科隆多的岳父就是赫舍氏是家族的一員,只不過是分支,比不上索額圖他們家。在兩個家族撕破臉之後,科隆多夫妻倆有一個兒子,科隆多是不想再接著過日子了,但是不能把她們母子倆明著拋棄了,一次去岳父家鬧事兒的時候,一眼看中了這個李四兒。就立即把她帶了回來,正巧王八看綠豆,兩個人彼此曾了心肝兒。

  如今李四兒在他的院子裡已經稱王稱霸,所以這次根本沒有得到家族老夫人的許可,悄悄的出來,沒有人敢告發,也沒有人敢治她。

  偏巧今天讓她看到了皇貴妃,她這會兒也沒心思上香了,想要讓人給科隆多傳信,今天沒准還能碰上貴人呢。

  科隆多是皇貴妃的親弟弟,兩個人一母同胞,但是在康熙面前卻沒有多少面子。一來是兩個人的年紀不太一樣,說不到一塊兒去,小的時候也沒有太好的感情基礎。二來是和堂哥們的混蛋相比,科隆多表現的是個正常人。

  不可否認的是,堂哥們辦的出格事兒越多越是把人氣的恨不得立即打上一頓,給康熙的印像也就越深刻。以至於鄂倫岱如今出現在康熙面前,康熙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頭疼。

  這就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科隆多根本做不出哥哥們那樣的事兒。在康熙面前也沒有那麼多糖可吃。他上面還有兩個庶出的哥哥,這兩個庶出的哥哥和田蜜的感情也不錯。盡管沒什麼本事,過年過節的時候田蜜主動會給他們兩家賞賜一些東西。

  這就造成了科隆多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如今長大成人,成家立業的兄弟幾個裡面,論混蛋比不上幾個堂哥,論老實比不上兩個庶出兄弟,到如今了還是一個侍衛。

  最近一段時間因為李四的事兒和額娘又鬧了起來,額娘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要麼把這個李四兒趕走,要麼你又別當官了。科隆多兩樣都要,額娘還在氣頭上,也說過要讓你老子知道你做的事兒,到時候寧肯拉扯你兩個兄弟也不管你。

  科隆多收到李四兒的消息之後來的特別快,他作為權貴子弟當然知道這些貴人是不願意和平民百姓一塊兒在大街上擠的。重點兒讓人去找那些茶樓酒館,一旦發現有些地方屬於明松暗嚴,皇上絕對就在那個地方。

  沒過一會兒他就收到了一個消息,說是一處茶樓裡面有不少認識的人。科隆多趕過去一看,果然是御前侍衛們。

  他過去打了個招呼,又去拜見黃海,說是既然來了,想要上前給姐姐請個安。黃海想著他和皇貴妃娘娘是親姐弟,就讓人替科隆多往裡面傳了個信兒。

  田蜜沒想到在這裡能遇見娘家人,聽了之後也沒有想太多,當時就讓人把他請過來。

  科隆多也非常乖巧,來了之後先大禮參拜,也不說皇上和娘娘,只說拜見表哥和姐姐。康熙表情是淡淡的,但是田蜜很熱情招呼著他一塊兒坐下。

  正巧這個時候又上了一壺茶,田蜜親自端起茶壺先給康熙倒了一杯,又要給科隆多倒,科隆多趕快把杯子端起來雙手捧著,田蜜一邊兒倒茶一邊問:「最近都在忙什麼呀?」

  「忙著上差。」

  田蜜聽了之後看了看康熙,「我記得他只是個一等侍衛。」

  康熙已經聽出來田蜜是什麼意思了,這就是想拉科隆多一把。和當年的誇岱一樣,科隆多的年紀越來越大,馬上也要到一個很尷尬的地步了。

  田蜜沒有多說的原因就是給他個機會,至於這個機會是什麼樣的機會,對方能不能抓住,那就是田蜜管不著的了。

  科隆多心裡感激,然而康熙對待科隆多和對待誇岱不一樣。誇岱曾經喝醉了在乾清宮賭錢兒,和康熙吵架,兩個人私下裡還掀過桌子,把康熙氣的眼中充血恨不得一下子掐死他。但是無論怎麼鬧,康熙都沒有當眾把誇岱怎麼樣過。究其原因是因為誇岱這人混蛋是混蛋了一點兒,但是這個人的心是好的。

  對待兄弟姐妹們掏心掏肺,特別是對待田蜜,抓住機會為表妹做很多事,但是從來沒想著從表妹那裡得到過什麼。對誇岱來說,表妹先是他妹妹,後來才是皇貴妃娘娘。科隆多恰恰相反,在他的心裡表妹先是娘娘,後來才是姐姐。

  如果誇岱來了,上來第一句是埋怨他倆好好的日子不過來這種臭氣熏天的人群裡擠什麼,緊接著又埋怨田蜜身子骨不好亂跑什麼呀,在宮裡面好好養著不行嗎?

  盡管說的話不好聽,但是在康熙聽來特別順心,畢竟對方是關心自己夫妻二人,所以康熙願意給誇岱一個機會。

  而科隆多……

  他聲音微冷,「最近有個縣缺了一個縣令,讓科隆多去試試。」

  一個縣令,在康熙看來是個小官兒,但是實際上已經有了品級了。田蜜曾經讓四阿哥給自己解說過朝廷官員官職品階,這個七品縣令雖然在京城看來是個芝麻官兒,在地方已經是一個主官了,而且管一個縣,面積不小。這個起點是非常高的,比誇岱那種管一千人的千戶厲害多了。

  康熙說到這裡用手摸著茶碗,眼珠子轉了一下,「最近出缺的縣令也只有一個,科隆多應該是聽說過的,是個窮地方,山多,民風彪悍。在那裡三五年是干不出什麼事兒的,朕估摸著應該是在那裡待個三五任才行,到時候把家眷帶過去。踏踏實實的在那裡做幾年官。」

  窮點不怕,越窮的地方可能出成績越明顯。這是田蜜的想法,畢竟誇岱那裡也窮,去了半年,他媳婦都親自下廚了,農忙的時候找不到人做活,還要親自給他們父子幾個洗衣服。誇岱的女兒都已經上街買菜了,那才那是一個六歲多的小妞妞。田蜜派過去給他送錢的人看了心中不忍,回來在田蜜面前哭哭啼啼。但是誇岱覺得不錯,甚至在給康熙的信裡說了自己一家人日子過得平穩富足,自己也交了幾個殺豬耕田的朋友。

  科隆多和他不一樣,科隆多第一反應,那種窮地方李四兒受不了。而且,他作為一個世家子弟,去那些窮山惡水裡面當官兒根本不行,如果當官兒也是要在京城或者是周圍這些繁華之地。

  但是皇上說出來了,又不能直接拒絕,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擦了兩下眼淚,說是自己媳婦兒身體不好,恐怕自己一兩年之內離不開進城了。

  果然這個話放出來之後,田蜜著急了,「你媳婦兒怎麼了?前兩年不是好好的嗎?我記得去年中秋的時候,她到宮裡面兒拜見我,臉色看著還行,氣色也不錯。」

  「冬天裡受了風寒,最近一段時間起不來了。家裡的事兒都管不了了,全靠我那個妾管著我的院子裡。」

  這麼一說確實病得很嚴重,田蜜的心都揪起來了,「哎呀,怎麼短短一段時間成這個樣子了。」

  康熙看他把表妹騙得團團轉,急得恨不得回去找太醫找藥材,忍不住心裡冷笑一聲。表妹不知道原因,康熙心裡面兒清楚明白,只不過沒人在自己面前把這種事兒提出來,自己就當不知道。

  在私德方面,科隆多白瞎了他的出身,連兩個庶出的兄長都比不上。更別提和他嫡出的堂兄相比了。就算鄂倫岱討厭法海,那也是堂堂正正的討厭。其行為說不上如何,但是足夠磊落,兄弟兩個的爭鬥也不牽連到後院,法海恨不得生吞了鄂倫岱,當時對待侄兒還是平心靜氣。

  科隆多就不行了,既然娶的妻子是赫舍裡氏,但是赫舍裡這個家族家大業大,他的妻子家族和索額圖關系雖然親近,但卻不是一家。他額娘也是赫舍裡氏,他阿瑪佟國維因為家族仇恨回去打老婆了嗎?科隆多表面上因為伯父的死對赫舍裡記恨,實際上是他這個人的人品不行。

  寵妾滅妻之流,哼!


第77章

  康熙已經想好了, 佟家的這些髒事還是讓表妹知道了。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只要聽說科隆多做過的事都氣的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不打死他不足以平民憤,更別提表妹和科隆多的關系如此親近了, 有這樣的兄弟, 都要惡心死了。

  但是科隆多今天的目的是想給自己弄一些好處, 他知道皇貴妃娘娘怎麼才會心軟, 於是就自己的兒子搬了出來,「最近岳興阿也因為他額娘的病發愁,看他那個樣子,奴才實在是揪心, 而且一連好幾天孩子吃不好睡不好,奴才在外邊兒當差, 還要惦記著他……」

  康熙的話應到了嗓子裡了:既然你特別惦記他們母子倆, 那就別當差了。

  但是田蜜話說的更快,「既然如此,那就別去外邊了,外邊哪能比得上京城呀。不如在做六部裡面找一個清閑一點兒的差事, 還能兼顧到家裡。」田蜜說完之後才發現這話不該自己說,後宮不可干政,這話說出來了,就容易落下話柄,趕快捂著嘴看康熙。

  私下裡又沒有別人,沒必要訓斥表妹,在康熙看來,有錯的不是表妹,完全是科隆多這個奴才的錯。沒有他一步一步的話給引出來, 表妹怎麼傻乎乎的跟著他的話往下說?

  而且表妹特別喜歡小孩子,不管宮裡面兒的皇子還是皇女,各王府的小阿哥小格格,或者是娘家的這些侄女侄子,每年過年過節的時候表妹都是大筆的給他們賞賜。

  鄂倫岱的小兒子過年的時候抱進宮裡,表妹歡喜無限的抱在懷裡,走的時候就不想還給人家。科隆多這奴才就知道做姑姑的心疼侄兒,所以才自己那扔到角落裡面兒的兒子撿出來,上面的灰塵吹吹打打,弄干淨了擺到表妹跟前。

  「六部當中……你想去哪裡呀?」康熙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語氣甚是平淡。

  科隆多心裡大喜,「皇上,奴才一家都在兵部掛職,奴才想去兵部看看。」

  兵部也是佟家勢力深厚的地方,如今佟家掌權的是佟國維,鄂倫岱雖然混蛋,也沒在差事上出過錯,年紀也到了壯年,佟國維有心勢力穩定的過渡到侄兒手裡,科隆多這個時候急著去,意思很明顯,怕是想和堂哥過幾招。畢竟為了避嫌,誇岱去了江南,法海在家讀書,葉克書和德克新從不冒頭,這就是不想讓外邊誤會,畢竟一個勢力只有一個聲音,說話的聲音多了,就是內訌的表現。

  讓佟家亂一亂也行,康熙答應的爽快。「行,回頭等聖旨吧。兵部有個郎中出缺,你先去干著吧。」

  這個職位不高,而且也不是主官,科隆多心裡涼了,但是比起誇岱這個職位好太多了。這要是進了兵部,將來家裡邊兒再運作一番,到時候青雲直上不在話下。

  特別是自己親姐姐還在宮裡,絕對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將來有了機會給娘娘遞個話,娘娘絕對不會看的自己不管。

  達到了今天的目的,他也就歡喜的奉承姐姐和姐夫來了。

  康熙今天來這裡和表妹一塊兒逛逛,本來的意思是想兩個人拋開宮裡面的那些事兒,一塊兒出來散散心,如今有這麼一個表弟坐在旁邊不停地說話,心裡面兒就有些不高興,臉給板了起來。

  科隆多能看到明白,當時麻溜的告退。

  出了茶樓找到了李四兒,兩個人彙合,李四兒看到他臉上帶笑就知道達到目的了。

  「怎麼樣,順利不順利呀?」

  「娘娘在那裡,怎麼能不順利呢。」

  「這事兒還要多謝謝娘娘。我在針線上有點兒本事,到時候做了東西送進宮裡孝敬娘娘。」

  科隆多趕快摁著李四兒的手,「別了,這是太辛苦,宮裡娘娘什麼都不缺,我看不得你操勞。」

  他心裡面明白,要是自己和李四兒的事兒傳進了宮裡,到時候娘娘肯定生氣。娘娘的脾氣太擰,不像是外邊兒那些順從丈夫兄弟的婦人。以前跟皇上鬧起來,那簡直是讓家裡面心驚膽戰。如今不鬧了,家裡面要是做出一點兒出格的事兒,根本不顧親爹的臉面,阿瑪叫過去數落一陣子。要是這件事兒讓娘娘知道了,恐怕李四兒得不到什麼好下場。

  「有件事兒我跟你說,你回去之後對岳興阿他額娘別太過分。對的那孩子也好一點,到時候逢年過節跟著額娘進宮了,小心他暗地裡告你一狀。」

  李四兒聽了之後一張臉立即變得猙獰恐怖,「他敢!那也要看他能不能進宮,我今天回去就打他們母子倆一頓,以後凡是進宮前幾天我就打他一頓,看你額娘還願不願意把他帶宮裡去。」

  「你看看你,我才說幾句。」

  「你是不是不願意?聽見我打他你心疼了是不是?我問你是我重要還是他們母子倆重要?」

  「別說了,別說了,他們母子倆比不上你一根頭發絲兒。」

  「哼」李四兒背過男人,氣的胸腔起伏,科隆多一通甜言蜜語哄得她心情爽了一些,但還是忍不住生氣,「早些年我在他們赫舍裡家的時候,他們家的人是怎麼對我的,如今我要不折磨死他們家的人,我就不姓李。」

  這邊茶樓裡面康熙的心情算不上美好,如果自己那倒霉表弟沒來的話,今天確實是美好的一天。

  只不過他走了之後並沒把自己心中的一股子氣給帶走。

  他和田蜜在茶樓裡坐了半天,哄著表妹說了半天話,又逛了半天,天快黑了回到宮裡,讓人問清楚佟國維如今在什麼地方,將人叫了過來。

  佟國維來了先請安,這位畢竟是舅舅兼岳父,康熙也沒有難為他,坐在榻上對他指了指旁邊兒的繡墩,「坐吧,今天也不說什麼朝廷裡面的大事兒,就說說家裡面的小事。」

  佟國維心裡面兒趕快回想最近幾個兒子做了什麼倒霉事兒。想了一圈沒想明白,最近幾個兒子老老實實,侄兒也非常聽話,難道是誇岱惹禍了?

  「是,是不是誇岱那裡有了什麼變故?」不在家的也只有誇岱了。

  「他沒事兒,過一兩個月朕給他換個地方。他那一身本事要是長時間待在下面也可惜了。先讓他去金陵一段時間,金陵繁華之所,又是控制江南的要衝,朕想讓他在那裡多留幾年。」

  江南那裡是好地方,而且換個地方就等於是升官兒了,佟國維臉上帶笑放松了下來。

  又聽見康熙說:「朕跟你說的不是江南那邊兒,而是京城裡邊兒。怎麼聽說科隆多最近一段時間寵妾滅妻,縱容他的妾室毆打他的正妻。」

  佟國維一聽,第一反應是有人在造謠。家裡面的事兒,沒有人跟他報告他也不會主動問,反正家裡面裡裡外外都交給了自己的老妻。對科隆多院子裡面的事兒,他做公爹的也沒管那麼多。

  康熙看他這表現應該是真的不知情,「這事兒外邊兒都已經知道了,都已經傳到朕的耳朵裡了,外邊傳言太難聽了,你早點兒把這事兒處理干淨。今天出門兒的時候遇見他了,皇貴妃還問起他兒子,等過不久天熱了挪到園子裡,皇貴妃要是心血來潮見一見家裡面的小輩兒,這件事兒在表妹跟前就再也瞞不住了。表妹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要是知道科隆多做了什麼事兒,到時候能活撕了科隆多。」

  佟國維這個時候一頭冷汗,已經坐不住了,「奴才這就回家看看。」

  康熙點了點頭。

  佟國維退了幾步就要出去,聽見外邊兒有太監稟告,「稟告皇上,四阿哥來了。」

  隨後就有一個腳步從外邊兒進來,四阿哥站住和佟國維打了個招呼,「沒想到今日見到老大人。」

  「奴才也沒想到今日碰見了四爺。奴才的話已經說完了,您請。」

  「你慢走。」

  佟國維出了書房,用手絹擦了擦頭上和脖子裡的汗。趕快手絹塞到袖子裡,一溜煙兒的出了宮門坐到了自己的轎子裡,催著抬轎子的奴才趕快回家。

  回了家之後,他也沒有回到自己院子裡,而是直接奔兒子隆科多的院子去了。門口正巧碰上幾個五大三粗的老女人趕上來請安,請安的時候正好蹲在路上。

  佟國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讓開讓開。」

  這兩個老奴才不敢讓,只說三爺不在。意思就是說這裡面都是兒媳婦或者兒子的妾,您做公公的直接闖進來就有些不合適了。

  佟國維盯著這兩個老奴才看了一會兒,讓人科隆多的兒子抱出來。「老子要見見孫子,別說你們家小爺不在。」

  這下這兩個老女人無話可說,只好磨磨蹭蹭的去角落一個房間裡一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小男孩兒給帶了出來。

  佟國維一看,氣的臉紅脖子粗,自己親孫子佟家嫡長孫,居然穿的破破爛爛,臉有菜色且畏畏縮縮的。

  「老三他媳婦兒呢,是怎麼養孩子呢?」

  這麼一說,這孫子頓時哭了出來,跑過來抱的祖父的腿哭了起來。到最後家裡邊兒的奴才兒媳婦兒抬了出來,那真是連走都不能走動了,四肢扭曲不像樣子,身上沒有一塊好肉。

  佟國維氣的嗓子裡發出咯咯咯的聲音,嘴裡叫著讓老三回來。

  科隆多還沒回來,但是佟國維的妻子赫舍裡氏已經趕來了。佟國維不給老妻面子,一巴掌打過去,打的老妻牙齒都松動了。

  「看看你管的家,管的什麼家?要不是看在宮裡娘娘的份上,現在就你送走。」最後指著自己的孫子,「這是我門家的孫子呀,你看看連家裡奴才的孩子都比不上。我還指望著這些小東西們撐門立戶呢,就這個樣子,將來怎麼撐門立戶。」

  佟國維身上的爵位將來是要給科隆多的,科隆多的爵位是要留給他的嫡長子岳興阿的,家裡面的繼承人居然吃不飽穿不暖,衣服破破爛爛,身上還有凍瘡。

  佟國維氣的眼珠子都充血了。

  赫舍裡氏只管哭,捂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在這個時候,在外邊兒玩兒了一天的李四兒和科隆多一塊兒回來了。

  不用別人多解釋,科隆多就知道發生什麼事兒了。佟家的人或許骨子裡面就有幾分混蛋勁兒,他見了親爹親娘,還有發妻,根本沒說二話,直接衝過去一從老爹身邊兒把兒子搶過來舉起來往地上砸了下去。

  在別人的驚呼聲中,佟國維被氣的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醒過來之後已經是後半夜了,年紀小的兒子沒有在跟前,只有三個已經成年的兒子。老大和老二都是庶子,剛才說了老三幾句,被老三嗆嗆的連話都不敢說了。

  因為佟國維暈倒,住在隔壁的鄂倫岱也來了,住在幾條街外的法海也過來了。這一次鄂倫岱和法海沒有見面就吵,兩個人看到科隆多的時候,都恨不得上來把科隆多摁著打一頓。

  既然老叔醒過來了,鄂倫岱嘴下也沒留情,直接開罵:「畜生!都說虎毒不食子,你打你兒子干什麼?你兒子招你惹你了?」

  科隆多油鹽不進,根本沒聽到心裡去,佟國維哼哼了幾聲,問大兒子:「他們母子倆如今安置在什麼地方了?」

  老大葉克書回答:「安置在了夫人的院子裡,三弟妹……恐怕只能養著了,手腳都斷了,找了嘴嚴的大夫看了,傷筋動骨三個月,她更嚴重一點,大夫說半年別移動,好吃好喝照顧著。侄兒還好,沒什麼大事兒,大夫說也需要在床上躺個三五天。」

  孫子沒大事就好,佟國維松了一口氣,「咱們跟索額圖他們家有仇,但是赫舍裡氏跟這件事兒沒關系,而且嫁到咱們家了,是咱們家的人,又沒有吃裡扒外,你怎麼能這樣對人家?你要是看不慣赫舍裡氏,那你額娘也姓赫舍裡!」

  科隆多面無表情沒什麼表示,鄂倫岱作為族長,站起來到了佟國維床前,「老叔,別說這麼多了,他這是被那個妖女給迷惑了,我現在把這個妖女綁了交給順天府,到時候送到幾千裡地外,過幾年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科隆多直接站起來,從袖子裡面掏了一匕首放到自己喉嚨邊兒,「要想動四兒,先弄死我再說。」

  這下滿屋子的人氣的夠嗆,連法海這種讀書讀多的都忍不住吼了一聲,「那你去死好了,在這裡做什麼樣子?擺這個樣子分明是給我們看的。」

  佟國維氣的拍床板,「這女人更不能留了,葉克書,德克新,別讓你們大哥動手,你們倆親自去人綁起來,打個半死扔到順天府去,舌頭給她剪了,讓這個女人別胡說八道,就跟順天府說她衝撞了主母,罪該萬死。」

  科隆多看這滿屋子的人已經下定了決心。握著匕首用力往上一頂,立刻喉嚨處灑出大的鮮血。

  沒想到這人居然玩兒真的,連鄂倫岱都被驚著了,「至於嗎?為個女人,至於嗎?」

  這個時候,老赫舍裡氏從外邊跑進來,看見兒子這個樣子,立馬抱著兒子哭了。她一輩子也就這倆孩子,女兒在宮裡,兒子就是眼前的,這個要是兒子死了,將來可怎麼辦呀?

  老赫舍裡氏開始哭,現在是哭宮裡的娘娘,接著又開始哭兒子,葉克書和德克新又急急忙忙的找東西給科隆多包扎。

  赫舍裡氏一邊哭一邊說:「你們就不怕這件事兒傳出去被人家知道了笑話,要是讓皇上和娘娘知道了……」

  「你以為皇上不知道嗎?這件事兒就是皇上說的。這小畜生的事兒已經鬧到皇上跟前了。你看看他他媳婦兒作踐成什麼樣子了,再看看他他兒子弄成什麼樣子了。剛才你親眼看見他舉著他兒子往地下砸。」佟國維氣的站了起來,「她有今天就是你慣的,他跟他那個寵妾在家裡面過什麼日子難道你不知道嗎?要不是你遮遮掩掩,他們倆能到如今這個地步嗎?你當娘的,只要能為兒媳婦兒說一句話,兒媳婦兒至於成現在今天這個樣子嗎?我跟你說,以後你孫子恨不得一口咬死你們母子倆。你等著瞧吧。」

  老赫舍裡氏這個時候六神無主,「我這……我這也是為家裡好。」

  「你好什麼呀?我告訴你,要不是因為宮裡有娘娘,我這會兒就你送回你娘家,就你這樣的毒婦我們家要不起。以後這個家裡就讓老大和老二媳婦兒輪流管家,你就在屋子裡面念你的經吧。」

  佟國維到底是心疼兒子,他想了想讓人把兒媳婦兒和孫子送到城外的莊子上去,科隆多和他那個寵妾關到院子裡。

  鄂倫岱就問:「這事兒就這麼辦了?接著呢?」

  佟國維煩躁的揮了揮胳膊,「就這麼辦了。」

  鄂倫岱一臉驚愕,「老叔,事兒可不是這麼說的,那個女人就是個膿包,要是現在不擠出來,到時候老三可沒有什麼出頭之日,她這件事兒早晚會有人告到朝廷上,到時候攤開之後老三沒一點兒好處。」

  法海也勸,「叔父,你想想看,將來這件事兒要是被人家都知道了,人家怎麼看咱們家?都說虎毒不食子,為了一個女人,他連親兒子都摔下來,這樣的人,無德啊。」

  這回鄂倫岱沒有主動攻擊法海,反而很贊成這個說法,「對。就是這個意思。」

  佟國維一咬牙,「他們要是亂說,咱們就說他們這是誣告。只要讓岳興阿閉上嘴,一切都好說。」

  佟國維已經做好了決定,孫子帶到自己身邊,親自教養。要教給孫子一切以家族為重。

  鄂倫岱看叔叔的樣子似乎入魔了,心裡不痛快,科隆多這就是個人渣,不早點處理他,他早晚害了全家。忍不住看了看旁邊坐著的法海,法海也在這個時候抬頭看了看他大哥鄂倫岱,兩個不對付的人這個時候同時覺得這件事兒要不好了。

  他們倆拱了拱手,扭頭出了府邸。在門口的時候,倆人也沒吵架。

  鄂倫岱說:「這事兒不能聽叔叔的。」

  法海點頭,「要是聽叔叔的,將來咱們家容易萬劫不復。」

  鄂倫岱就說:「家族逆子有你一個就夠了,要是下一輩兒還出來一個,那就受不了了。可能將來岳興阿長大了能把咱們家鄉個底兒朝天。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找個機會李四兒弄死。我先去查查她的底細,看看這人是什麼來歷,希望科隆多沒在她戶籍上做手腳。」

  「說誰是家族逆子?」

  「我說咱們想辦法那個姓李的弄死。」

  大事兒當前法海也不願意跟鄂倫岱吵起來,「弄死?一條人命啊,要是我,我更想弄死科隆多,行不行啊,要是這件事兒東窗事發了,皇上肯定會追究。」

  「我問你,我你額娘弄成岳興阿他額娘的模樣,你會不會咬死我?」

  「我刨了你的祖墳再你挫骨揚灰。」

  「行,這事兒就這麼辦吧。先弄死李四兒,至於科隆多這狗崽子,回頭再說,咱們都是一家,不能刨祖墳,至於挫骨揚飛……」

  「回頭再說,別衝動,這件事好好謀劃。」

  兄弟倆在門前分別各自回家去了。

  事還沒完,李四兒看見科隆多一身血被抬回來,嚇了個半死,後來聽說完全是因為關在偏屋那母子倆的關系,更是恨得咬牙。又聽說明天一早,老爺把他們母子倆送到外邊去,李四兒天不亮就起床,提著馬鞭衝到大門口。

  二話不說跳到馬車上對著母子倆抽打了起來。

  小赫舍裡氏胳膊腿全斷了,看到眼前的仇人,兩只眼睛冒火一翻身兒子壓在身子下面,鞭子抽打在自己背上。咬著牙忍著一口氣,一句都沒有叫出來。

  家裡面的婆子趕快上來拉人,李四兒站的位置特別好,居高臨下,誰敢拉就抽誰,這些婆子們也不敢上前。

  在大門口的鬧劇很快就傳了出去,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樣的勁爆的新聞立即傳到了鈕鈷祿家。

  阿靈阿的四哥顏珠之妻是佟國維的庶女,聽了娘家的閑話之後,當時就坐不住了,親自帶著孩子回娘家。沒想到回了娘家之後遇見了大嫂二嫂一番詢問,兩個嫂子雖然難為情,但還是點了點頭。

  大嫂子還說:「本來要三弟妹送出去呢,門兒都沒出被打了一頓之後留下來了。」

  佟佳氏就問:「那婆子這麼囂張,最後呢?打死了還是打殘了?」

  二嫂一臉晦氣,「什麼打死打殘了,三爺過來了,老爺本來說要他扭送官府呢,誰知道三爺一頭撞到台階上。老太太哭天呼地,這件事兒又不了了之了。」

  而且,家裡面烏煙瘴氣,也不是生活的地方,昨天兩個嫂子跟兩個哥哥商量了之後,決定搬到外邊住,也不稀罕這裡的管家權。

  如果這樣天天鬧騰,管家有什麼可管的,難道就管著收拾那些碎東西?

  說到這裡了兩個嫂子看了看周圍沒人悄悄的拉住了妹子的手。

  「以前都在一個府裡住著,中間隔了幾個院子,我們也不知道老三媳婦兒過的是什麼日子。每次說起來就是她身子骨不好,不能出來見人,去看看她吧,又被那些奴才們擋回來了,不是說喝了藥剛睡著,就是說這兩天不能見人,怕見了風過病氣兒。」

  二嫂也說:「沒想到三爺居然是個狼心狗肺的。這家裡面兒的老爺太太都拿他沒辦法。我看那這件事兒最後鬧鬧也不了了之了,三弟妹母子倆以後怎麼辦呀?大爺和二爺商量吧岳興阿抱來我們這裡有養著。三弟妹雖然斷了胳膊腿兒,還能接起來,但是你看看這家裡面是養病的地方嗎?那個妖女在家裡面興風作浪,連老太太都敢頂撞。更別說我們這些人了,我們就想搭把手也沒這個能力。」

  大嫂就說:「我們倆合計了合計,這家裡面的事兒老爺太太管的稀裡糊塗的,但是有人不糊塗。我們知道你能跟承乾宮搭上話,你悄悄的這個事兒往宮裡面傳一傳,讓娘娘也知道了。娘娘知道又不是被外人知道了,到時候娘娘私下裡面把老爺叫過去熊一頓,好歹對他母子倆也有點兒幫助。」

  佟佳氏想了想,這也是個辦法。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佟佳氏和田蜜聯系的渠道是通過太監,田蜜有幾個妹妹,除了在京城的佟佳氏,其他的要麼是隨著丈夫外放了,要麼是被送出去靜養了。

  所以姐妹幾個能聯系的不多,佟佳氏和田蜜幾天聯系一次,說一點兒宮裡宮外的閑話,送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禮物。姐妹倆也經常寫信交流育兒心得,日子過得輕松又愜意。

  這一天佟佳氏從娘家回來就自己關房間裡,氣的一躲飯沒吃,她丈夫顏珠年前剛到步軍統領衙門裡面當差,這個衙門處理最多的還是旗人之間的事兒,所以對於老丈人家裡面兒發生的笑話了解的門兒清。

  他聽說老婆氣的吃不下飯,只好抱著女兒過去勸,「這是怎麼了,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啊。他佟老三是他佟老三,你是你。為這事兒氣的吃不下飯不值得,妞妞來勸勸你額娘,你說額娘快吃飯吧,不吃飯會餓餓。」

  佟佳氏推開丈夫和女兒找了信封,信紙裝進去就叫來自己的陪嫁丫頭:「封信送到金魚胡同。」

  顏珠一聽,「怎麼?你要這事兒告訴宮裡,多不值當的呀。」

  「那是因為你沒有看見他們母子倆被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要不是因為我娘家兄弟多也挺得起腰子。我就被你那幾個小賤人也折騰成那個樣子了,早幾年我和兒子被你那幾個美人頂撞的連句話都不敢說,你個沒良心的還覺得我欺負了他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呸……」

  「少說兩句吧,當時你兄弟直接往我腦門上蓋了一板磚,到現在下雨我覺得天靈蓋還冒涼氣呢。少說兩句吧,求你了,給我留點兒活路吧。」

  「男人都是這個狗德行。」佟佳氏抱著女兒出去了。

  這封信經手的人不敢怠慢,第二天一早田蜜就接到了手裡。

  吃過飯之後本來沒什麼事兒,田蜜鴻運抱在懷裡揉了幾下才打開信看了看。

  這一看不得了,田蜜一口氣沒上來,只覺得自己心口又疼又悶。

  她捂著心口,一手撐在桌子上,其他宮女太監趕快上來,順氣的順氣兒喂水的喂水。田蜜手都在抖,讓宮女把信撿起來又重新讀了一遍。

  「科隆多……混蛋!」

  當天中午,宮裡面兒就有太監來到了佟家,說是娘娘要見三爺的妻兒,而且是娘娘見的急,讓他們趕快收拾東西,現在就進宮。

  老赫舍裡氏知道這下瞞不住了,就隨著太監一塊兒進宮。

  田蜜看見額娘進來了就知道這事兒肯定是真的。要是假的,或者是一半假的,科隆多的妻子已經梳洗打扮帶著兒子進宮了。

  見到自己的親閨女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赫舍裡是把前前後後的事兒竹筒倒豆子一般講了出來,當然在這裡面也給自己辯解了幾句。

  「將來額娘靠的都是你兄弟,你兄弟那個不爭氣的,如今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額娘將來可怎麼辦呀?」

  「你都沒想想,假如他要是有個萬一,你將來豈不是要靠你孫子,你你孫子折騰成這樣,你將來兒子靠不上,孫子也靠不上,你想怎麼辦?」

  「娘娘!只要娘娘能拉你兄弟一……」

  「我怎麼沒拉他,昨天出去碰見他,我拉著他在表哥跟前說了多少好話,看看後宮嗎塊鐵牌子,明明白白的說了後宮女眷不得干政,我為了給他找個活兒干,直接說要他安排到六部去,我這做姐姐的已經夠意思了。

  你看看他,他辦的叫人事兒嗎?不是我說您,他有今天全是您慣的,要是當初他那個女的帶回來的時候你告訴我阿瑪,你們老兩口動了家法打他一頓,那個李四兒趕走,能成現在這個樣子嗎?鬧得滿城風雨,全家都跟著丟人……你都沒想想你將來孫子怎麼娶媳婦兒,孫女怎麼嫁人。」

  老赫舍裡氏真沒考慮那麼多,或者是考慮了根本不在乎。在她看來佟家顯赫,想要結兒女親家,人家都是上趕著。

  跟這糊塗老太太根本說不清楚,而且人家也不想明白。

  田蜜氣的往榻上一躺,只有平躺著才能讓自己的心情放松一點兒,才能讓自己的呼吸更平緩一些。

  老赫舍裡氏看她這個樣子,哭哭啼啼的告狀,「你阿瑪那個老東西讓我在院子裡待著,就跟軟禁了一樣……」

  田蜜盯著屋頂不再說話,赫舍裡氏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田蜜一句話都沒說。

  到了半下午,皇上的聖駕就在外邊兒了,就有太監扶著老赫舍裡氏,「夫人,皇上來了,您先回去吧。」

  老赫舍裡氏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剛才光記得吐苦水了,沒囑咐閨女在皇上跟前多說幾句好話,可是現在也來不及了,只好看著田蜜用眼神示意,可偏偏田蜜瞅都不瞅一眼。

  康熙進來之後看田蜜在榻上躺著,肚子上臥了一只肥貓。他過去提著貓的後頸皮扔到一邊兒,「聽說你不痛快了。」

  「家裡出了這樣的爛事兒,讓誰誰都不痛快。」

  「朕要是親自出面兒,可真的是丟大人了。而且這也是後院兒的事兒,你這一國之母更應該管一管……」

  康熙的話還沒說完,田蜜一下子翻身坐了起來,「這話可是你說的,將來可別找我算後賬。」

  「找你算什麼賬呀,你我夫妻,你做的事兒就是朕想做的事兒,說吧,你打算怎麼做?」

  「那個李四兒,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既然是科隆多搶來的,那就讓科隆多還回去赫舍裡家,李四兒回去之後,過什麼日子就是人家說了算了,我就不信,她回去後沒了看片,會有好日子過,這女人心思歹毒,讓她這體會鈍刀子割肉的滋味。

  科隆多他媳婦兒明媒正娶,沒道理被送到別處,就讓她在家裡面住著,讓她兒子養在跟前。他們母子以前怎麼過日子,往後也怎麼過日子。科隆多這個狗東西,送去我莊子上種地,我會派人看好他的,不種上二十年別想出來。半年逮著他抽二十鞭,也讓他知道挨鞭子是什麼滋味。

  我阿瑪老糊塗了,我本來的意思是讓他別當官了,別禍害百姓了。可是後來想想,要是不讓他當官,跟要了他的命一樣。不如就給他一個閑職,那些要緊職位別讓他占手了,就讓他坐在翰林院裡面兒都讀書喝喝茶,閑了起草起草詔書,忙的時候查查典籍。至於我額娘……那真是一個老糊塗,還不能把她怎麼樣,就收了她的誥命,令其思過吧。」

  康熙聽了之後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這等於是把佟家一竿子打翻了。科隆多如果種地二十年,二十年之後再出來,很難再有出頭之日。

  對於自己的舅舅來說,那就是一個官兒迷,如果只給他留下一個閑職。國家大事他一點兒插不上手,這和要了個命沒什麼區別。

  而且佟家的勢力會因此遭到打擊,只看鄂倫岱的手夠不夠快了,如果快還能收攏一下,如果不快……

  表妹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自己娘家打殘了,康熙心裡一邊痛快,一邊又替舅舅悲哀,「你不再考慮考慮?」

  「不用考慮,考慮什麼呀?」說完之後又重新躺了回去。肥貓鴻運一躍而上又窩在了田蜜的肚子上。

  果然,聖旨到了家裡之後,佟國維一口老血吐了出來,這回徹底暈過去了。科隆多被侍衛們扒掉了身上值錢的東西。人捆住之後往馬車上一放拉到直隸了。為了防止他咬舌,嘴裡還塞了棉布。押送他的侍衛客客氣氣的,「這是娘娘的意思,您別想著逃出來。您去了前半年是不讓種地的,就把你捆著,不缺吃不缺喝。人活的就行,至於活的痛快不痛快娘娘說了不用管。」

  而李四兒也被扒了身上的金銀玉飾,脫掉了綾羅綢緞,給她穿上一身兒粗布直接捆起來扔到了原先的主子家裡。

  為了防止佟家的人對赫舍裡母子惡言相向,田蜜特意交代給了族長鄂倫岱,讓他們母子兩個單獨開火,吃穿用度要另外走公賬,自己也會定期派人悄悄的觀察,要是再出了什麼事兒,到時候直接找族長問責。

  田蜜也找了一個很好的骨科大夫給小赫舍裡氏,得知她的胳膊腿兒還能長好,只不過不能用力之後田蜜點了點頭,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至於二十年之後科隆多回來了怎麼辦?

  田蜜侄兒岳興阿叫到了宮裡,摸著他的小腦袋告訴他,「你鄂倫岱伯伯小的時候就能保護他額娘了,你法海伯伯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也能護得住自己額娘了,將來你十幾歲了,也是一個大孩子了,要是有本事,姑姑就給你一處大院子,讓你你額娘接出來單獨過日子。」

  岳興阿點了點頭,後退幾步跪在地上,「額娘說了,讓侄兒給您磕幾個頭,多謝您了。要沒有您,我們母子倆還不知道出路在哪裡呢,說不定已經被那個女的給打死了。」

  說完之後趴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頭,青魚趕快把他給拉起來。田蜜的眼角忍不住濕潤了,「你額娘還有你呢,也只剩下你了,娘家靠不住,你爹又是個混賬。就混賬就是好聽的,簡直是連畜生都不如。所以將來你一定要孝順,你們倆相依為命,比其他人苦的多,要是有什麼事兒只管來找我,我能幫一是一。」

  等到把這個小孩子打發走了之後,田蜜精神不振。連日以來郁郁寡歡,連選秀的事就沒什麼精力去操心。

  也正因為有選秀這件大事兒在前面頂著,佟家的事兒被別人議論一陣子之後就成為過去式了。

  今年的選秀一共選出了一個太子妃兩個皇子福晉,再加上好幾位王府阿哥的福晉,可謂是喜氣洋洋的一年。

  當聖旨發出去確定烏拉那拉氏是皇四子胤禛的嫡福晉之後。四阿哥就過來給田蜜磕頭謝恩。

  田蜜的精神不太好,而且已經是好幾天都精神不好,原因四阿哥也是知道的,他先是謝了恩,又過來坐在腳踏上,看著田蜜枕著枕頭躺在榻上面無表情。

  「額娘,別想那麼多了,萬事要向前看。兒子有好幾個舅舅呢,又不是個個都和三舅那樣。」

  田蜜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不是想佟家的事兒,我是在想,這個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多的人渣。果然是天下沒有一個好男人。」

  四阿哥有些著急,您這個說法就太大了,要按您這個說法,那皇阿瑪也不是什麼好男人。但是比起大部分人,四阿哥自認為皇父已經很不錯了。

  「別說這個了,說這個沒意思。如今已經下了聘禮,其他的是不是也應該准備起來了?兒子還想早點兒娶媳婦兒回來孝敬您呢。」

  「早就給你准備好了,你想什麼時候娶都能拿的出來。」

  看來自己娶媳婦這件事兒也不能讓額娘高興起來,四阿哥就開始絞盡腦汁,奈何每一個提議都被田蜜駁了回來。

  正在無計可施的時候,住在延禧宮的佟嬪抱著十格格來了。

  人類幼崽能治愈一切不開心,特別是這丫頭特別胖。臉上肉呼呼的,放在田蜜的懷裡,那撲閃著的大眼睛和啊啊啊啊的叫聲都讓田蜜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她終於從自怨自艾裡面解脫出來,「讓我想想這宮裡馬上要發生的大事兒,宜妃快生了,太子妃那邊兒快要下聘了,大清國還沒有娶過太子妃呢?這一次更是手忙腳亂,這事兒說不定還是要落在我頭上。太後前幾天讓我陪她看戲……」

  好多事,田蜜抱著小丫頭在她的臉蛋子上親了一口,「唉,生命苦短,天天發愁這個發愁那個真是沒什麼用,只要無愧於心就好。」


第78章

  人生苦短, 大家都有苦惱,田蜜覺得自己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兄弟,仔細想想,岳興阿母子更倒霉。天天來田蜜跟前請安的四阿哥也有煩惱, 他生母德妃的弟弟托了關系遞話, 也不求什麼, 就是想給他請安, 請安是假,烏雅家要重新和四阿哥聯系起來。

  四阿哥很為難,不搭理吧,讓皇阿瑪知道了會覺得自己冷心冷情, 搭理了吧,額娘會多想。討好了爹就會得罪了娘, 真是左右為難。

  想要找五阿哥吐吐煩惱, 五阿哥也是一肚子話沒地方說,他苦惱的是現在不能麻溜的把連靜娶回家。而且連靜怎麼有那樣一個兄弟?而且到時候自己要不要派人盯著他,別用自己的名義做壞事兒?

  兄弟兩長吁短嘆,四阿哥決定找額娘試探一下, 畢竟在爹和娘之間,沒法兩頭兼顧,只能討好一頭,騎牆的容易卡襠,牆頭草最遭人唾棄了。

  五阿哥難受的想寫詩,可是沒等到他因為他傷春悲秋寫出偉大的詩篇,他額娘宜妃就生產了。

  這一胎太凶險,在過去的幾個月裡補的太好,導致胎兒有點兒大。再加上胎兒這幾個月來孕情不穩定, 所以快到生產的時候,太醫委婉的和田蜜說宜妃娘娘這一胎特別凶險。

  能讓太醫說到這個份上,那肯定好不了了,田蜜立即准備了起來,把太醫院催的和受驚的驢子一樣,又把藥庫的藥材各拿了一些出來等著用。找機會把郭貴人召來,讓她留意她姐姐,務必小心了再小心。

  在宮裡的最高領導也是後宮的吉祥物太後面前,田蜜也不敢隱瞞,陪著太後看戲的時候委婉的說了幾句。

  太後也沒辦法,「這都是咱們女人的命,到了這個時候真不是咱們求神拜佛都有用的。我都忍不住說一句,長生天太不公平了,為什麼男人就不生孩子?」

  她的這句話在別人看來特別不靠譜,田蜜卻非常理解,為什麼那一群男人不體會一下生孩子帶來的痛苦呢?希望千百年後科技進步,能夠讓男人也生孩子,讓他們知道生孩子受的罪!

  但是田蜜今天來這裡不是和太後探討這個問題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懷上了就要生下來,而且太醫產婆藥材都准備妥當了,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吧。宜妃那裡臣妾能盯著,就是到時候宮裡亂起來他們幾個小孩子沒人管。五阿哥還好,年紀大了不會來添亂。只是九阿哥,如今還是狗屁不懂的年紀。到時候您看著點兒這個孩子,其他的……其他的交給仁慈的長生天吧。」

  田蜜說到這些的時候,忍不住嘆口氣。就想起自己上輩子一個特別好的閨蜜,是後來在工作的時候認識的,這個閨蜜家裡有錢,在生孩子的時候選擇了順產。

  找的最好的醫院,用的最好的服務,剛住院的時候在SVIP病房有六個護士三班倒的照顧,國內最好的大夫打飛的來坐鎮。可是意外還是發生了,生產的時候羊水栓塞,醫生盡量救人了,但是最後還是沒把人救回來,羊水進入血液循環系統,導致全身髒器衰竭,她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剛出生的女兒。

  幾百年後的醫療水平也不能保證所有的產婦都能平安,更別說這個時代了。

  等到翊坤宮的宮女來傳信的時候,田蜜親自到翊坤宮坐鎮。把九阿哥送到慈寧宮讓太後照顧,六格格年紀大了,囑咐她不要出門在屋子裡待著。翊坤宮的其他貴人常在跟著田蜜一同守著。

  宜妃不是頭一次生孩子,她都生了兩個兒子了,這一次比較有經驗。按著那些產婆的說法,婦人的第三胎生的很快,可是宜妃一晚上都沒把孩子生出來,孩子除了個頭比較大之外,還有一點兒是因為真的很弱。

  等到第二天一早太陽都升起來了,田蜜等了一晚上,身體本來不好,坐著沒躺下,加上春季晚上寒涼,這會看起來萎靡不振,胸口打悶。她忍著悶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接著等。

  產婆醫女把最新的消息彙集到一塊兒,告訴她和太醫。一群太醫商量了之後過來請示田蜜,再拖下去就不好了,一旦沒了羊水孩子還不出世,那真的會三長兩短,所以太醫他們「打算用藥」。

  這藥是他們昨天一晚上推敲出來的,以前也沒這麼冒險過。藥物分成兩次服用,第一次的藥有活血化瘀的作用,特別凶險,目的是催生。孩子生下來後,為了避免大出血,就要立即服用第二次的藥,這一次主要是針對產後出血。洋洋灑灑用了很多詞,田蜜聽的一知半解。

  她不敢拿主意,讓人飛快的告訴康熙和五阿哥。五阿哥關注這件事,立即回復:「一切請皇阿瑪和佟額娘做主。」康熙回復,「可以一試,如有意外力保皇子。」

  太醫還說了,這藥一旦用下去,哪怕把母子都救回來了,宜妃再沒了生育的機會。而且造成血崩的可能性很大,之所以拿這個方子出來,也是沒辦法了,如果真的保一個,他們絕對和皇上一樣的心思,保小不保大,在這一條潛在規矩裡,連皇後都不能幸免更別說宜妃了。

  田蜜想了一會兒,在太醫的催促聲中點了點頭,實在是不忍心,哪怕很多時候宜妃不停的給田蜜挖坑,田蜜也在某一刻詛咒過她去死,但是到了這個時候田蜜不免同情他們母子兩個,親自到了產房握著宜妃的手,也是為了激勵宜妃活下去,「太醫請求用藥……」

  一句話沒說話,宜妃一頭汗的掙扎起來握緊田蜜的手,「答應他們,娘娘答應他們,我這一條賤命不值得什麼,一定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好好的養大。」

  當娘的和做父親的不同,在母愛跟前,從不考慮其他。

  田蜜點了點頭,「一定要活下來,你活著了,你兒子才會記得你,你死了,你妹妹沒資格養他們,這幾個孩子就要交給別人養了。」

  宜妃點了點頭,醫女把一卷棉布放在她嘴裡,勸田蜜先出去。宮女扶著田蜜到外邊,產婆們重新圍在產床周圍。

  就在這個時候,青魚進來拉了拉田蜜的衣袖,田蜜跟她出去了。幾個人到了門外,看著別人沒注意到這邊,青魚說了一個讓田蜜瞪眼的消息。

  天天在後宮裡面撒歡兒的九阿哥無憂無慮,被送到了慈寧宮後跑到御花園裡等他八哥放學了一塊玩耍。把跟著的人趕走了,因為他天天亂跑從不出事,跟著的人這沒放在心上,散了以後。九阿哥被人推著落水了。

  田蜜聽了之後只覺得歷史像是重演了一般。前幾年老四老五剛掉到湖裡面,沒想剛過去沒幾年,老九也掉進去了。

  田蜜能從這個消息裡面品出幾分不尋常,似乎這些平靜的日子就要沒有了。後宮重新變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有人又要出來興風作浪了。

  「這事兒先別讓翊坤宮的人知道,如今宜妃正吊著一口氣呢,要是知道這個消息到時候母子倆說不定真的會一屍兩命。」

  青魚當然知道這個消息不能擴散出去,要是宜妃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總有人用宜妃的死來攻擊自家娘娘,而且這件事極有可能是衝著娘娘來的,畢竟九阿哥落水能說成娘娘玩忽職守,也能說成她沒有管理宮闈的才能……青魚已經能想出敵人一百條攻訐娘娘的說法了。

  田蜜看了看左右沒人,悄悄的問青魚,「九阿哥被撈出來了嗎?人怎麼樣?」

  「萬幸命大,被七阿哥拉了出來。」

  「這件事兒怎麼還牽扯到老七了?」

  「您不記得了?今天是七阿哥的壽辰,不用去上學,他也沒地方去就在鐘粹宮裡玩耍。可是阿哥的年紀半大不大了,鐘粹宮裡面全是一些年輕的答應常在,他待著不方便,就帶著太監去御花園裡消遣一日。在假山上玩耍的時候聽見了九阿哥的呼救,所以才救了九阿哥。」

  「你等會兒讓人給七阿哥送一東西,這事多虧了他了。」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黑乎乎的湯藥被端進了產房,宜妃被人扶著坐起來把這一碗湯藥一飲而盡。沒過一會兒產房裡凄厲的叫聲又響了起來。

  隨後第二碗藥也熬好了,宮女端著等在一邊,產房裡已經傳來了好消息,孩子的頭已經露出來了。郭貴人喜極而泣,宜妃用了半個時辰把孩子生下來,隨後第二碗湯藥給她喂了下去。

  把藥喂下去之後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連眼睛都睜不開。

  宜妃只聽見別人說了幾聲阿哥,伸著手在空中抓了兩下,她妹妹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姐姐你放心,我親自照顧阿哥絕對不會出事兒。」

  隨後郭貴人抱著這位小阿哥出來,讓等在一邊的田蜜看了幾眼,田蜜掀開襁褓瞧了瞧,小孩子的臉色顯得青灰。

  這孩子看著就有些不好,但是田蜜還要強顏歡笑說了不少吉祥話,把孩子誇了又誇,隨後讓人通知太後和皇上,又對郭貴人表示了安撫,讓她娘家的人這兩天進宮伺候。又對在場的所有人賞賜,特別是太醫產婆醫女。大把的賞賜散了,眾人喜氣洋洋,各個臉上帶笑。

  郭貴人提心吊膽抱著孩子回宜妃的身邊,在太陽光下,這孩子皮膚青灰,看著不太好。

  因為郭貴人太關注這個剛生下來的小孩子,對其他阿哥就不上心。九阿哥大半夜才回來,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沒見過的顏色,郭貴人太忙根本沒有留意。

  九阿哥是跟著老五一塊兒回來的,兄弟倆一塊兒看了看小弟弟,又去瞧了瞧額娘,已經深夜了,五阿哥不敢在這裡多待,看完母親弟弟警告了九阿哥別亂跑就離開了。

  九阿哥畢竟是一個小孩子,心裡面存不住事兒,又沒辦法跟額娘姨媽說,只好趕快去找表姐。

  六格格這一天過的也不平靜,她額娘在產房裡邊兒,外邊兒的事情交給了她們姐妹的心腹。擔心人手不夠用,六格格把自己的人也借了出去,就因為借出去了才知道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她姨媽喝的第二碗藥差點被別人掉包。

  這件事兒也不敢聲張,六格格在事發之後,坐在一邊思考這件事兒。首先把皇貴妃排除了,皇貴妃親自坐在這裡,要是出了事兒她真的不好向皇阿瑪交代。

  而且熬藥的人又是自己宮裡面兒的,像這種要命的東西自然是姨媽的心腹去做的,也就說姨媽這個心腹是別人的人。

  就在六格格正在思考的時候,老九回來了。這調皮搗蛋的小孩子一臉嚴肅認真,開頭一句話就跟表姐說:「我今天被人推湖裡了,我沒看見是誰推我的。」

  六格格腦子裡面只出現了一行字兒,那就是「趁你病又你命」。

  這是想讓她母子三個一塊兒共赴黃泉,這人是誰,要竟然如此歹毒。

  六格格渾身顫抖。

  「你把你今天遇到的事兒原原本本的給我講一遍。」

  九阿哥趕快把自己一天的經歷講了出來。六格格問:「除了我和五哥七哥,誰還知道你這回事兒?」

  「我告訴八哥了。」

  老八心思讓人捉摸不透,這讓六格格覺得有些不好。 「我明天去找七哥問問。」

  畢竟是救命之恩,哪怕平時是個熊孩子,整日目中無人,老九這個時候也不好再說老七的不好,可是又說不出多謝七哥的話,他把頭扭到一邊,心想:爺的姐姐哥哥謝過他了,爺就不謝了。

  這一天過的太驚心動魄,沒一會兒老九就有些瞌睡,抓了抓後腦勺上的頭發,打了一個哈欠就跟著乳母回去睡覺了。

  睡到第二天早上宜妃才醒了過來,看著妹妹把孩子抱過來,姐妹倆瞧著孩子的臉色,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憂愁。

  「我把他生出來了,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宜妃抱著孩子眼淚啪啪的往下滴。

  「姐姐,這個時候先別哭,咱們這裡出了兩件大事兒,第一件就是昨天有人把九阿哥推進湖裡了,第二件就是昨天你喝的第二碗藥被人動了手腳。」

  簡直是晴天霹靂,宜妃聽了顧不得身上疼,眼淚沒擦立即坐直了,整個人變得狠厲了起來,「這是真的?老九怎麼樣?老九人呢,快把他叫過來讓我看一眼。你就該早點把我叫醒,到這個時候有人盯上我們母子了,我怎麼睡得著。」

  「姐姐,這個時候你才要養足了精神呢,要是一宿一宿的不睡,熬都熬壞了。放心吧,九阿哥馬上到,今天他還想跑出去玩,讓我給關在屋子裡了,馬上就把人帶過來。」

  宜妃這會兒全身發抖,後怕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腦子裡趕快回想最近自己得罪過誰?想了一圈兒也想不出什麼頭緒,這一會兒忍不住把自己的雙手握了起來,「不管是哪個賤人,這事兒咱們沒完。」

  六格格一大早跑過去找七阿哥,七阿哥已經上學去了,跑到鐘粹宮撲了一個空。

  等到晚上其他阿哥都已經回來了,七阿哥拖著被揍了一遍的身體一步一步的挪回後宮,實在是渾身疼痛難忍,他也不想往前走了,直接派人把六格格叫了出來,自己往宮道裡面一坐,靠在牆上站都站不起來。

  六格格聽說七阿哥找她,趕快從宮裡出來,出門就看見他跟死狗一樣窩在牆根下面。

  「你這是怎麼了?」

  「被伯王摔打了一頓,別問為什麼,反正十天半個月總要挨一回打。不是嫌我動作慢了,就是嫌我又不用功了。我想你今天肯定有事兒來找我,特意來見見你,有話趕快說,說完了我回去泡藥浴。」

  「老九是怎麼回事?」

  「御花園旁邊那個假山你知道吧,我在那裡躺著曬半天太陽了,迷迷糊糊著呢,我身邊的太監聽見老九叫救命。我兩站起來一看,周圍一個人都沒有,老九就在湖邊兒撲騰呢,距離岸邊也不遠,眼看就要淹著腦袋了,我帶著太監跑過去把他給撈了上來。」

  光聽這個形容對方似乎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六格格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

  七阿哥看周圍沒什麼人,這裡只有自己和六格格,這算是六格格的奴才站的也特別遠。「我悄悄的告訴你,我趕過去的時候,聞見周圍有一股味兒。」

  「這話是什麼意思?」六格格蹲到七阿哥面前。

  「就是我去把老九撈上來的時候,聞到岸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這個味道是後宮用的香,有些甜,還有點香,就像是……有點兒桂花,又甜甜的那種。反正是女人用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保證我在後宮聞到過,絕對是後宮用的香。」

  根本不需要七阿哥多說,六格格當然知道動手的是女人。

  那些娘娘們不可能親自動手,也就說只有她們身邊的大宮女或者是能進到娘娘跟前的宮女太監才能做出這樣的事兒。

  而且也不應該是那些低位嬪妃,低位嬪妃很多人沒資格在屋子裡面用熏香,但是從七阿哥的形容來看,這香也不是什麼好香,所以這個娘娘的地位應該屬於不上不下。

  和七阿哥分別後,六格格回到翊坤宮,一見門兒就被宮女帶到了宜妃跟前。宜妃看到六格格回來之後松了一口氣。

  宜妃被這兩件事弄得精神恍惚心神不寧,這話像是勸郭貴人,也像是勸自己,「行了,咱們這幾個孩子全須全尾的沒受什麼災。出了事兒自然要靠皇上和皇貴妃娘娘,他們會給咱們一個說法的。最近幾天看好他們,別讓他們出門兒。」

  郭貴人答應了一聲,姐妹倆的臉色都不好看。

  六格格在宜妃娘娘的眼裡就是個小孩子,有話也不在她跟前說,更不給六格格說話的機會。

  被帶下去的六格格扭頭看著宜妃的寢宮,忍不住問自己的乳母:「剛才怎麼了?」

  乳母小心的看了看周圍,悄悄的回答:「剛才皇貴妃娘娘身邊的青魚姑姑來了,把娘娘身邊的宮女太監一共帶走了六個。娘娘身邊的一個二等宮女香草當時就被拖進了慎刑司。」

  「六個?」六格格倒吸了一口冷氣,「居然有這麼多。」

  「娘娘剛才氣壞了,沒想到咱們這裡已經成了篩子了。聽說皇上跟皇貴妃娘娘吩咐了,說是咱們娘娘要是看不好孩子,早點兒把您和九阿哥十一阿哥送到別的宮裡養著。」

  六格格嘆了一口氣,姨媽聽了這個消息,要是不被氣爆炸才是邪門了。

  對於這一件事兒,田蜜也忍不住頭痛。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一旦下手之後人家後來也沒什麼動作。可見對方絕對是一個讀過刺客列傳的人,一擊不中遠遁千裡。

  這讓田蜜想起德妃來了,當年德妃就是一個囂張的人,她的囂張是毫不保留的,很多事大家都知道是她干的,就是找不到證據抓不住把柄。可是德妃已經死了,就算是她留下了什麼人手,也不敢高調的做這樣的事兒。

  就在田蜜一籌莫展讓陳公公親自出馬調查這件事兒的時候,貴妃那邊兒送來了好消息,貴妃有身孕了。

  田蜜立即讓人把吃的用的給她送過去,貴妃的年紀不小了,這又是一個需要小心呵護的孕婦。

  到了傍晚,四阿哥把七阿哥帶過來了。

  七阿哥過來是謝恩的,前天他過生日的時候把老九從湖裡撈出來,不管是田蜜還是康熙,甚至還有太後,都給了他大把賞賜。

  因為上學比較忙,時間特別緊。七阿哥先是謝了太後和康熙,今天來謝田蜜。

  看著已經開始抽條的小少年,田蜜看他們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不用太客氣了,你額娘已經過來謝了一遍了,你又跑過來,真是太見外了,以前你跟著你四哥來我這裡,看上什麼拿什麼,那個時候不作假,咱們處的多好,快把你假惺惺的樣子收一收,我看著難受,你裝的也不痛快。」

  說笑以後田蜜留他們兄弟倆在這裡吃飯,飯桌上吃的高興,一邊吃一邊說話:「…幸虧當初你在那裡,要是你不在,九阿哥還不好說是什麼結局呢。」

  說到這裡,田蜜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這真是平靜日子過多了,總有些人吃飽了撐著。」

  四阿哥和老七這會兒都不好意思問,因為這涉及到後宮,說白了,這是他們皇父的女人爭鬥,做兒子的如果對這件事兒關注了,總有一些小家子氣,而且也會讓人家在背後裡嘀咕。

  七阿哥非常猶豫,雖然昨天抽空跟六格格說了一下自己聞到一股味道的事。但是六格格畢竟是後宮的一個格格,她手裡才有多少人,哪怕借助宜妃的力量,宜妃的人手也沒有皇貴妃的多。可是味道不能當證據,無形無色,抓不住摸不著,說出來了不知道有用沒用。

  他有些猶豫,手中提著筷子看了看田蜜,又看了看四阿哥,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有話想說。

  青魚借口催菜帶著宮女們全部退了下去,田蜜給他們兄弟倆各盛了一碗湯,「老七有話跟我說?」

  「佟額娘,那天…那天我去把老九撈起來的時候,聞見了一股很淡的味道,甜香甜香的。」

  四阿哥下意識的問:「是甜夢香嗎?」

  甜夢香有助眠的作用,前段時間因為他看書看到後半夜,一過了困頭兒就不想睡覺,謝嬤嬤就在香爐裡面放一把甜夢香,四阿哥只需要輾轉反側一刻鐘就能入睡。

  田蜜這就把青魚叫了進來,讓她拿一把甜夢香放到了一個小小的香爐裡,又把屋子裡面原先燃燒的香爐端了出去,過了一會兒味道散盡之後把甜夢香放七阿哥跟前。

  七阿哥聞了一會兒搖了搖頭,「不是,這個味道沒有那種甜。」

  青魚立即把帶甜味的香通通拿了過來,經過七阿哥鑒定,最後只有一款味道相近。

  青魚就報告這些香是分給嬪和貴人用的。

  敬嬪和端嬪因為窩裡鬥被關著出不了門,她們的宮中被封了,也就是說,她們是沒有這種香的。

  剩下的幾位嬪和貴人誰都有嫌疑。

  田蜜雖然覺得縮小了範圍,但是整件事情更撲朔迷離了。一開始她把九阿哥的事情和宜妃的事情兩件事並在一起一起查,可是到現在才發現,這兩件事是兩方人馬同時做下的。

  陳公公在晚上已經回來了,和他一起來的還有慎刑司的總管太監。

  太監總管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給宜妃換藥的是貴妃。

  慎刑司的太監回復,「當時這名宮女香草跟宜妃娘娘住在暢春園。宜妃和貴妃是隔壁鄰居,就認識貴妃宮裡的宮女采青,後來兩方就感情好了起來,這一次讓人血崩的藥就是半個月前貴妃的宮女采青給宜妃身邊宮女香草的。」

  田蜜就不理解了,「宜妃的宮女憑什麼就相信了人家?為什麼害自己的主子?」

  「這宮女被宜妃打罵了幾次懷恨在心。她平時干活不夠利索性子慢,宜妃娘娘脾氣太急,每次端水倒茶被宜妃娘娘看見都要罵幾句。久而久之就生了不好的心思。」

  這個總管太監說完之後,從懷裡拿出了一疊紙,高高的舉了起來。「這是宮女香草的招供,上面顯示宜妃對這個宮女的打罵已經有數百次。哪時哪日因為什麼……這宮女記得清楚明白。」

  田蜜:「……」這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一個太跋扈,一個太記仇。

  田蜜低頭看了看,什麼梳頭的時候掉了三根頭發宜妃罵她手太重,什麼端洗腳水太熱宜妃罵她木頭疙瘩……

  這張紙上記的都是爛帳,有幾次宜妃惱了給了她幾巴掌,有一次因為不會說話被宜妃用簪子扎了,還有冬天在雪地裡罰站,夏天在太陽下頂盆……田蜜不想再看,問慎刑司太監,「九阿哥這件事兒怎麼說?」

  「回娘娘的話,這宮女說她不知道,奴才等看她不像是說假的。」

  果然印證了田蜜的猜測,這是兩路人馬干下來的。

  讓這個太監退下去之後田蜜想著明天該怎麼向康熙報告。把這件事兒交給康熙之後,康熙想怎麼處理貴妃是康熙的意思。田蜜目前沒有資格去處置貴妃,並且憑借著一個宮女的供詞還沒辦法把貴妃拉下水。

  貴妃的宮女已經帶到了慎刑司,只不過一直不吐口。

  以前德妃的宮女錦繡,一個人把所有事兒都承擔了下來,死活不願意把德妃供出來。這一次田蜜仍然不抱希望。

  康熙收到田蜜的報信已經是事發第三天的中午了,田蜜也沒有添油加醋,把自己查到的所有事情全部寫在折子上交給了康熙。

  康熙看完了之後用手指敲了敲折子,「鈕鈷祿氏……你怎麼就跟個鬥雞一樣,一眼看不住你就能跟別人鬥起來。」

  康熙把折子扔進火盆裡,為了孝昭皇後,這件事都不能弄得天下皆知,就好比當初平貴人害了六阿哥,為了太子和孝誠皇後的體面,平貴人也只能病逝。

  貴妃這件事兒更棘手,因為貴妃身邊有十阿哥,到時候要是兄弟們因為這件事兒鬧起來……康熙都已經想到「同室操戈」這四個字了。

  他把李德全叫過來,「你現在去見皇貴妃娘娘,讓她把所有知情的人交給慎刑司,讓慎刑司動手把所有的證據給清除了。再交代皇貴妃,千萬別把這件事兒的真相說出去,這是為了四位阿哥好。老五老九老十和剛出生的十一,朕的兒子不能因為這兩個女人的恩怨以後同室操戈。你只需要把這些話說給皇貴妃聽就行了,表妹知道大義,她回頭會把後續的事情做好的。」

  田蜜聽了李德全的傳話,就拿著宮女香草招供的證詞去了翊坤宮。

  宜妃娘娘等了兩三天,總算是把田蜜等來了。

  田蜜也不想在這裡多說什麼,直接開門見山的把這疊紙扔給了宜妃。「往後對你身邊的人好一點兒,別動不動又打又罵。這宮女對你打罵的事情懷恨在心,所以這一次事兒都是她一力挑起來的。」

  宜妃聰明,立即想到了田蜜話中的一個漏洞,「她一個宮女進宮這麼多年了,跟宮外的人沒聯系,她把我的藥換了,她是怎麼換的?」

  針對這個田蜜已經想好了說辭,「原先她也只是想著伙同御花園的人推老九,可是你那個時候難產,太醫開的第一副藥裡面就有一些活血的東西,就因為有活血化瘀的東西在,所以才有了第二副藥。這宮女就膽大包天,怕你死的太慢,就在藥裡玩了花招。

  太醫已經看過藥渣了,第一副藥煎熬的時候,她克扣了一些東西放到了第二副藥裡面。所以藥熬好之後太醫喝了一口,發現味道有些不對,又重新熬了第二碗。因為第一副藥被克扣了許多,所以你生下十一才沒有立即血崩,有命等來第二碗。」

  這把宜妃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田蜜也沒有久坐,直接帶著人離開了,出了宜妃這裡,就能看見貴妃所居住的宮殿宮牆。

  青魚告訴田蜜,聖駕就在貴妃的宮裡。

  田蜜點了點頭,康熙肯定要處置貴妃,貴妃也有機會翻盤,畢竟貴妃之所以能夠安安穩穩的呆在宮裡,更多是因為她肚子裡面還有一塊免死金牌,誰讓她好命這個時候懷孕了呢,或者是,就因為懷孕了才膽大包天。

  田蜜把轎子的簾子放下來,讓太監回承乾宮。

  表面上這件事兒讓一個宮女背鍋了,實際上還有一路人馬沒有浮出水面,田蜜覺得自己不應該松懈。

  貴妃寢宮裡面,康熙眯著眼睛盯著貴妃。畢竟是陪伴康熙多年的宮妃,貴妃知道他已經怒極了。

  但是她不怕,證據呢?說我殺人,說我害宜妃母子,證據呢?沒證據誰都不能把自己怎麼樣?鈕鈷祿家不是吃素的,絕對不會放任自己受委屈的。就算是如今阿靈阿當家,這關系到鈕鈷祿整個家族的顏面,絕對不是一支一宗的榮辱。

  康熙手裡沒證據,就算有證據,貴妃也會狡辯是皇貴妃指使慎刑司屈打成招。這是她在排除異己,這是她相當皇後想瘋了提前拔除對手。貴妃到時候喊冤,無論說什麼大家都信,造謠啊,是最簡單了。

  康熙來這裡不是為了聽貴妃狡辯的,這個女人真的喪心病狂,如果膽子小,如果有良知,早在上次警告她的時候,她就該收手了,不是沒給過她機會,但是她就是不想回頭,執迷不悟。

  「鈕祜祿氏,你在想什麼?」

  康熙真的想不明白,鈕祜祿氏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對付了皇貴妃,又對上了宜妃,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已經對惠妃榮妃下手了?她到底在干嘛?

  「臣妾什麼都沒想,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臣妾什麼都不知道,這兩天嚇得吃不好睡不好,臣妾肚子疼……」

  看來不想說實話了,康熙面無表情。平貴人動手,是因為六阿哥惹她了。這種人,如果不是死的是皇子,康熙還挺欣賞她的。而且平貴人爽快承認了自己做下的事兒,拋掉感情好惡,康熙願意稱平貴人是個人物。但是他看不起貴妃,沒人惹你,你滿世界惹人家。你這點把戲誰都看的明白,口口聲聲要證據……不是找不出證據,只是因為十阿哥才給你留了一塊遮羞布。

  「胤,聽見了嗎?你額娘肚子疼,先別打擾你額娘養胎了,你挪到太後宮裡先住著,回頭再回來。」

  貴妃趕快回頭,十阿哥從屏風後轉出來,「額娘,兒子不知道您肚子疼,兒子以後不惹您生氣了,兒子今天搬到太後娘娘跟前,陪陪太後再回來和額娘住。」

  皇上已經知道自己要抵死不承認了,所以安排兒子在屏風後邊兒聽著,目的就是想要帶走兒子,還不讓兒子生出疑心。鈕鈷祿貴妃遍體生寒,渾身顫抖。皇上這一招叫釜底抽薪,這兒子出了門,再回來就難了。

  她一把抓住兒子的手,「額娘肚子不疼,不疼,一點都不疼……」

  「胤,你額娘這是安慰你呢,去吧,收拾了東西搬到太後那裡,明天讓人陪著你回來給你額娘請安。」

  十阿哥答應了一聲,歡快的跑出去了。他早就想出去找兄弟玩了,可額娘不願意,如今抓住機會了,當然不聽額娘的。

  康熙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盯著貴妃,「你是個聰明人,你該知道這日子怎麼過吧?也應該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吧?」

  貴妃牙齒打顫,點了點頭。

  康熙沒有多看她一眼,領著十阿哥坐上轎子走了,前腳聖駕離開,後腳一群太監衝了進來,貴妃的人全部被捉了,換成一群面生的宮女太監。

  這一幕多相似啊,德妃就這麼過來的。貴妃摸著肚子,想了想直接站起來往外走,守在一邊的宮女立即攔住她,「娘娘,您病了,該靜養了,就算您不想這麼坐著,也該為您肚子裡的小阿哥想想啊。」

  「告訴佟氏,別以為這樣就能馴服本宮,本宮進宮的時候和她平起平坐,她比誰高貴啊?!說到底,他們佟家是降將,我們鈕鈷祿才是正經的旗人。」

  宮女微笑著:「奴婢人微言輕,見不到皇貴妃娘娘,回頭和李德全公公搭上話了,托他把話捎給皇貴妃娘娘吧。」

  這一句話的意思,就是他們是皇上的人,不歸皇貴妃管。

  貴妃心涼了半截,心裡盤算自己該怎麼逆風翻盤。

  貴妃宮裡面的事情誰都不知道,表面上宜妃生產的風波過去了,實際上田蜜仍在追查推九阿哥落水的人。

  田蜜先是查延禧宮的用香,她借口看十格格,帶著人到了延禧宮。

  和佟嬪先是因為十格格的事情聊了半天,接著田蜜不經意的提出來,「你這裡沒有燃香嗎?」

  「這一年多我都沒讓人在屋子裡面點過香。」實際上自從延禧宮裡的宮人懷了十格格,佟嬪就動了心思想要把孩子抱過來養。既然養了,肯定要好好的對待這個孩子,所以對屋子的改造是一點兒一點兒慢慢進行的。

  燃香也是在那個時候停的,「聽那些上了年紀的老宮女說燃香對孩子不好,而且孩子容易吐奶,我這裡就沒有再燃過了。」

  田蜜心裡邊兒放松了不少,看來凶手不是延禧宮的,「那你放好了,到時候別受潮了,要不然就可惜了。」

  「這東西放的時間久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呢。我收到後都跟宮裡邊兒的其他人分了分,我估摸著格格到了五六歲我才能用到這些東西。」

  「都送出去了?」田蜜聽了之後心想自己要查的範圍更大了,「都給誰了?」

  「我們宮裡這些人,要麼是一把,要麼是一小盒,都有。」

  田蜜覺得頭疼,你這簡直是坑姐姐呀!

  而佟嬪還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兒,「她們拿到手不管是自己用還是送人都挺不錯的,有些人拿著送給了其他宮裡邊兒的姐妹,有些拿這個做賞賜給了一些宮女太監……」

  那這個範圍就更大了,田蜜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到最後田蜜強顏歡笑的問:「是你這麼做還是其他宮裡都是這樣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這些東西我用不上。用不上就別在我這裡放著了,一來占地方,二來白放著可惜了。」

  恰巧這個時候十格格的生母來了,她做了一件薄棉襖,拿出來給孩子比劃的時候,田蜜眼尖的發現用的布料是自己給佟嬪的,換句話來說,佟嬪就是個散財童子,自己有什麼用不上的直接給人家了。

  從延禧宮回來,田蜜發現康熙就在承乾宮坐著,表情很難看。

  康熙已經讓人把十阿哥送到慈寧宮去了,他來這裡,一來是交待田蜜千萬別把消息走漏了出去,二來就是要找田蜜吐吐苦水。

  「朕沒有虧待他們吧,鈕鈷祿氏辦錯事兒又不是一回兩回了,朕從來都是警告,沒把她怎麼樣。她不僅不感恩反而變本加厲。因為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兒就對誰都看不順眼。」

  這話田蜜沒法接,只能坐在一邊聽康熙抱怨。當初德妃事發的時候,為了四阿哥,康熙都忍下來了,這一次為了其他幾個兒子,康熙肯定不會把真相公布於天下。

  而貴妃落到了康熙的手裡,至於結局如何,田蜜靜靜的等著看就行了。貴妃傻就傻在她太囂張了,她以為沒有證據就不能把自己怎麼樣,其實這就是另外一種承認。意思也就是這事兒是我做下來的,但是你沒證據,有本事你放馬來呀。你沒辦法把我怎麼樣!

  她要是聰明就應該哭哭啼啼,就應該立即把自己的人送到慎刑司,就應該跪在皇上跟前請罪,說自己管理不利。

  又愚蠢又毒,真的不知道該讓人如何評價的。

  康熙坐了一會兒心裡不好受,田蜜站起來坐到他旁邊,伸手摟著他的肩膀。「別多想了,這件事兒早晚會過去呢。」

  康熙搖了搖頭,「這宮裡還有一個凶手沒抓住呢,你留點兒神。有一雙眼睛暗地裡盯著朕的皇子,朕睡覺不踏實。」


第79章

  不管康熙是怎麼想的, 調查幕後之人這件事兒一時半會兒不能推進,陷入了僵局。

  這種香是幾處宮殿都用的,七阿哥去看望他額娘的時候,偶爾聞到了這股味道, 他額娘也告訴他, 宮裡面大部分人都用這種香薰衣服。七阿哥嘆口氣找到六格格, 勸她別追查了, 保護自己才重要。

  六格格聰慧,越聰慧的人越不容易放棄,她搖了搖頭。

  「動手的那個人絕對和鐘粹宮有關系,她推人之後能夠快速逃走, 就能說明對御花園的地勢特別熟悉,知道怎麼快速脫身。宮女能經常到御花園閑逛的也只有鐘粹宮的人。」

  鐘粹宮和儲秀宮之間是御花園, 儲秀宮的作用就是安置秀女, 沒有秀女的時候關閉起來。有了秀女,為了避免傳出什麼難聽話也是嚴格把守。所以儲秀宮的宮女很難到御花園隨意溜達,也只有鐘粹宮,有事兒沒事兒都往御花園裡跑。

  六格格把範圍放到鐘粹宮, 只可惜她年紀小,手裡又沒有多少人,所以到現在沒查出什麼進展,來到這裡找七阿哥,也是想借七阿哥的人手。

  七阿哥從小在鐘粹宮長大,他額娘也是宮裡老資格的嬪妃了,其他地方不敢說,在鐘粹宮也有幾分顏面,所以借用七阿哥的人手調查起來方便很多。

  「借給你是可以, 但是你別對他們抱什麼希望,我額娘的那些人跟我額娘一樣,都是不想惹事兒。」

  人家肯借人已經是幫大忙了,六格格又不是那些欲壑難填的人,有進展,自然皆大歡喜,沒進展也要記人家的人情。

  兩個人把這件事兒商量好了之後,七阿哥就忍不住問:「你一個小姑娘還沒出嫁,這種事兒別沾太多,沾的多了人家說難聽話,說你牽扯到後宮是非裡面是個攪家星,我把這件事兒告訴過皇貴妃娘娘,你不如到皇貴妃娘娘跟前問問。」

  這沒辦法問,六格格和皇貴妃不熟,而且就像是七哥說的這樣,自己辦的太多了讓那些娘娘們印像不好,到時候皇貴妃娘娘對自己印像太差,將來自己的婚嫁她不想插手。如果她不插手不過問,內務府那群人肯定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看。隨便拿一些好看不中用的東西放到自己的嫁妝裡面糊弄自己。嫁妝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沒有嫁妝,自己將來舉步維艱。

  但是這種話她又不能說出來,畢竟是女孩子,算計嫁妝已經是別人看來很過分的行為了。「我這是著急,你可能還不知道,皇貴妃娘娘又病了,前幾天我姨媽生孩子的時候她守了一晚上,後來幾天又沒有好好保養,現在發燒還上不來氣,在承乾宮躺著呢。等她病好了再調查這件事兒,恐怕也查不出什麼來了,到時候這件事十有八九會不了了之。」

  七阿哥驚訝的問:「又病了?」

  「可不是嗎?你天天跟四哥在一塊兒,不知道四哥已經請了兩天假守著了嗎?」

  「我過了年就沒有跟四哥五哥在一塊兒讀書,伯王給我安排了師傅,不在尚書房。」

  「這是什麼意思?」

  七阿哥悄悄的在格格的耳朵邊說:「伯王說將來讓我自領一旗。」

  「好事啊!」

  當年康熙還沒有做皇帝的時候,最大的夢想就是自己做旗主王爺。只要掌握八旗中的任何一旗,這是實權,比爵位更重要。這些阿哥,連大阿哥都沒有得到康熙兄弟漏出來的意思讓他自領一旗,可見腿腳不方便的七阿哥確實得到了皇父的重視。八旗的掌旗王爺就是所在旗的主子,別管做多大官兒,旗民見到他們都要自稱奴才。

  六格格比七阿哥還高興,忍不住拍了拍七阿哥的肩膀,「真厲害,怪不得書上說積善人家必有余慶,心善的人什麼時候都有回報。」

  「這事別亂說。」

  「我又不傻,當然知道。你等下去干什麼?」

  「等會去一趟承乾宮。回頭就回去睡一覺。」

  六格格不想去,她下意識和承乾宮保持距離。於是兄妹彼此告辭,七阿哥來承乾宮請安。

  康熙也在承乾宮,看到七阿哥擺了擺手讓他起來,他心情不好,皇貴妃病了好幾天了,太醫不敢冒險,只能穩妥治療。於是他直接讓七阿哥回去,一群人圍在這裡也沒個能辦事的,看見都心煩。

  田蜜這幾天喘不上氣兒,就像是一條跳上岸的魚,張著嘴掙扎著。

  和康熙說話的時候她自己表示:「拿把匕首在我喉嚨這裡開個洞吧,我出不了氣,一口氣都出不了。」

  康熙呵斥她:「胡說八道,這樣你還有命嗎?」

  短短三天,田蜜被折騰的不成樣子,日夜睡不安寧無時無刻都在難受,太後帶著蘇麻喇姑看了,兩個人都一臉不忍,回去燒香拜佛給田蜜祈福。

  康熙除了上朝,白天晚上都守著,熬的眼下青黑。宮裡兩個病人,田蜜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十一阿哥更是數次沒了呼吸,宜妃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折騰的也不成樣子了,宮中盤旋著陰影,似乎有無常在宮中行走,想要帶走這兩個人。

  看著喝了藥睡的不安寧的表妹,康熙想起幾年前陪著表妹拜佛的時候碰到的大夫。立即把黃海招了過來,讓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大夫送進宮。

  宮裡過得不太平,康熙心裡生出其他想法,當有些事情是人力達不到的時候,只能求助於神佛。但是他對那些泥胎雕塑根本信不過,覺得天地之間自有神靈在,不在廟宇不在宮觀,在於天地之間。

  不如去祭泰山和嵩山,前者是歷代皇帝封禪之地,後者是眾山之祖。只要自己誠心了,天地眾神會保佑表妹和十一的。

  如果……那就是天意如此,有些時候也強求不得。

  就在他打定主意的時候,黃海帶著人已經來了,外男不可入後宮,康熙抱著田蜜坐到了自己的聖駕上來到乾清宮。

  幾年前見到的老大夫如今看上去更蒼老了,他徒弟背著藥箱,顫抖的跟在身後。

  康熙把田蜜放在自己的龍床上,把田蜜的胳膊拿出來,「來診脈。」

  老大夫爬了兩下沒爬起來,有太監趕快上前攙扶著他,在龍床前放了一張小凳子讓他坐了上去。

  他閉上眼睛,把三根手指搭在田蜜的脈搏上。

  「老朽……草民實話實說,這是勞累過度傷了根本,傷了根本想要調理回來需要五六年的功夫。肺部已經成了癆病,早晚天涼必定反復,日後切忌熬夜,早睡早起,不可生悶氣,萬事順著點兒病人。注意飲食以清淡為主,不可大魚大肉,多吃點兒五谷雜糧,飯菜不必做的太精細。」

  說完之後把手指收回來,就有太監端著托盤兒過來,老大夫抖著手寫下了一副藥方,「這一副藥先喝三天,能緩解病情,往後草民再開一副藥,接著喝三個月。三個月後視恢復情況再調整藥方。」

  康熙點了點頭,但是並不把這師徒兩個放回去。等熬好了藥端上來之後,田蜜被扶起來喝了半碗,實在是喝不下去了,又躺下去接著睡,這藥稍微有一些緩解,呼吸比以前順暢了一些,睡著之後再也沒有輾轉反側痛苦難眠了。

  康熙看田蜜睡的踏實了一點兒,心中放心了不少,又讓郭貴人親自抱著十一阿哥來,師徒中做師傅的坐在那裡不動,做徒弟的到現在渾身都在發抖。看到有宮女抱著一個襁褓過來,老大夫只看了一眼就點了點頭,「能治,針灸配著藥浴一年就能恢復,只是先天底子太弱,往後換季必然要生病,這位小貴人到底是個底子太弱了,以後讀書習武不可強求。」

  郭貴人在屏風後面聽了立即眉飛色舞,他們姐妹倆的要求是十一阿哥活下去。康熙的臉色也好看了,人只要活著就行,在康熙看來有出息的兒子不少了,養一個什麼都不干的也沒關系。

  讓人重重的賞賜他們師徒。他說話也和顏悅色了,客客氣氣的,「老人家只管在宮裡住下來,到時候娘娘過了三天還等著你換藥方呢,換了藥方你就能回去了。」

  師徒兩個沒辦法,只能在宮裡面兒和侍衛們擠在一起。鄂倫岱領著葉克書和德克新私下裡給他們師徒塞了一個大紅包,讓他們盡心一點,鄂倫岱更是以族長的名義承諾,「往後你們再有什麼事兒只管來找我們家,只要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我們佟家老少爺們都能給你們料理清楚了。」

  老大夫不卑不亢,他徒弟立即眉飛色舞。沒人的時候做徒弟的把銀票攤開數了數,「師傅,八萬兩,這麼多錢啊!我一輩子沒見過這麼多錢呢。」

  老大夫嘆了一口氣,沒說話。

  做徒弟的還在喋喋不休,「聽說那個娘娘是他們家的,怪不得願意給這麼多錢呢。」

  這邊兒他們倆還沒說完,郭絡羅氏的侍衛又找來了。郭絡羅氏是個大家族,和佟家不一樣,佟家都是一等侍衛,就算守門也是天天守著御書房的門,風吹不著雨淋不著,還能天天看見康熙。郭絡羅氏沒有一等侍衛,二等三等卻有十幾個,在宮城的外圍,輕易不能見皇上。

  這十幾個人圍著他們師徒,又不由分說的往他們袖子裡面塞銀票。「拿著,只管拿著,這是咱們的一份心意。只要給阿哥治好了病,回頭只管來找咱們,什麼事兒咱們都能給你們料理明白了。」

  人走了之後,做徒弟的看了看,銀票倒是厚厚的一疊,但是面值不大,加在一起也就兩萬兩。

  一天當中天降十萬橫財,做徒弟的居然開始嫌棄郭絡羅氏了,「剛才佟家的爺們給了八萬,郭絡羅家才給了兩萬,看來這郭家是比不上佟家啊。」

  他師父聽了忍不住睜開眼睛看了看徒弟,心裡面兒想著這個徒弟留不得了,這些權貴的銀子難道是好拿的嗎?回去就把他逐出師門,要不然將來不知道有什麼下場呢。

  可這個徒弟完全不知道他師父的打算,跑出去趁著打水的功夫聽了不少消息回來顯擺。

  「皇上原來是個佟家的外甥,怪不得如此有錢有勢,師父,那個娘娘的病難治嗎?」

  他師父再一次堅定了回去就把他逐出師門的想法。

  乾清宮裡的田蜜已經喝了兩回藥了。

  康熙關切的問:「還悶嗎?」

  田蜜點了點頭,「還有點兒,但是比前幾天好多了。」

  「朕今天聽那個老大夫講了,你這是又累又病加上受了悶氣,所以才成這樣了。前幾天佟家的事兒把你氣著了,朕那個時候也沒想那麼多,要是當時多操點兒心,你也不會有今日之難了。」

  田蜜搖了搖頭,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做人呢,還是要開明大度一些,要不然就是下一場雨也能把自己給氣悶了。所以這事兒怪不了他們只能怪我想不開。」

  「還是他們做的事兒太過分了,這事兒讓誰聽見誰都氣。」

  康熙准備把表妹帶到暢春園去,那裡適合養病,趁著田蜜喝完藥睡下的功夫,康熙把鄂倫岱叫了過來,「過幾天挪到園子裡,把你們家孩子收拾干淨領到表妹跟前。能讓表妹高興朕重重有賞。」

  「聽您的意思就好像我們家的孩子天天流鼻涕不擦,干在臉上髒了吧唧的,衣服黑的反光流油個個人嫌狗憎!放心吧,自然會把他們打扮的唇紅齒白把娘娘逗開心了,也不要你那賞賜,我們也不是為了賞賜來的呀。」

  自從田蜜病情好轉了之後,康熙就開始龜毛了,他要求宮中的皇子皇女都要來給表妹請安。

  這下大阿哥也要每天跑到乾清宮裡邊兒對著田蜜噓寒問暖,更別提在宮裡面的太子以及阿哥和格格們了。

  別管後宮的各位娘娘們願意還是不願意,這件事兒已經成了現實,只好捏著鼻子認下來了。

  惠妃就挺心疼自己的兒子,看著大阿哥夫妻兩個進了宮,她忍不住拉著大哥的手上看下看。

  「這幾天是不是累的慌?忍忍吧,過了這幾天人家病好了,什麼都好說了。」

  八阿哥微笑著坐在一邊,惠妃也沒有對這個兒子無視,囑咐他上課的時候聽師傅講課別走神兒。又問了最近是不是吃的好用的好?

  八阿哥的年紀大了,今年過完年已經搬出去了,所以不經常來的惠妃跟前。但是聽到惠妃詢問仍然是恭恭敬敬的回答著。

  趁著今天孩子們都在跟前,惠妃高興要留他們吃飯,飯菜還沒拿過來她帶著兒媳婦兒說話去了,留下兄弟倆在這邊兒坐著。

  八阿哥看了看這會兒無聊的大哥,悄悄的問:「您知不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七哥和我們不在一塊兒讀書?」

  「你們的師傅不一樣,不是一直都不在一塊兒讀書嘛!」

  「弟弟的意思是說七哥不在尚書房,他跟著伯王呢。」

  老大完全不放在心上,「老七讀不讀書都一樣,說點兒難聽的,他瘸著那條腿將來只需要混吃等死,還能指望他有什麼功勞?」

  八阿哥不是沒打聽過,他只是聽說伯父裕親王福全對七哥特別偏心,有人說這是裕親王的嫡子去世之後心灰意冷,想要宮裡面過繼給他一個孩子。但是伯父又不是沒兒子,還到不了過繼那一地步。

  今天想要找大哥打聽打聽,卻又打聽不出什麼,心裡邊兒想著只好自己湊上去跟伯父套近一點兒關系,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他直覺七阿哥如此不同,必有緣故。

  兄弟兩個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外邊兒已經一疊聲的有人嚷嚷著「八哥。」

  大阿哥聽出來了,這是老十的聲音,忍不住樂了起來,「咱們宮裡面兒沒人養八哥呀。」

  意思是說宮裡面沒人養鳥,八阿哥聽了之後心中生氣,也聽出這個意思了,大哥就是把他當成一個籠中鳥沒放在心上,輕視之意特別明顯。但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大哥,這是十弟喊我呢,這一會兒沒事兒弟弟就跟著他倆出去玩一會兒,等會兒再回來吃飯。」

  「你和老九他們倆關系不錯呀。」

  「都是小兄弟,我們仨年齡差不多,能玩兒到一塊兒去。哥哥們老嫌棄弟弟年紀小,不帶著弟弟一塊兒玩兒,所以只能找他們倆。不和大哥說話了,您再坐一會兒吧,我們兄弟幾個一塊兒到御花園裡溜達溜達。」

  八阿哥出來之後看到等在門口的九阿哥和十阿哥。

  他臉上帶著溫和的微笑,整個人表現得很沉穩,「讓九弟和十弟久等了,剛才大哥拉著哥哥說話呢,說了幾句就到這會兒了。咱們今天玩兒什麼?」

  「咱們今天到花園裡面放風箏去吧,我們今天拿了三個風箏,給八哥一個。」

  這時候正是春天,北風一吹,空氣當中帶著幾分濕意,暖暖的吹在臉上一點兒都不寒冷。正是放風箏的好時候,三個人自然是快馬加鞭的奔到御花園,在太監的幫助下把風箏放了起來,三個人直接坐在路上,每人手中拉著一根線。

  畢竟這三兄弟已經成了御花園裡面的一霸了,宮女太監看見他們遠遠的繞道了,再加上他們三個帶著的太監和宮女把道路的兩頭都堵了起來,周圍沒別人,三個人說話就肆無忌憚。

  九阿哥先開口,「也不知道咱們宮裡最近倒了什麼霉。先是我額娘和弟弟,接著就是鈕鈷祿額娘,沒想到這下又輪到了皇貴妃。要不然找薩滿來跳大神吧。」

  說起這個十阿哥也忍不住難受,他額娘病了,他前幾天回去還能見到,這兩天回去只能隔著門說話。

  所以十阿哥忍不住問:「跳大神有用嗎?」

  八阿哥看著他倆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事兒你們可千萬別說,讓皇阿瑪聽見了到時候會訓你們,這種事兒不好說著呢。」

  十阿哥不明白,「為什麼呀?」

  八阿哥就跟他說神神鬼鬼的這些東西最好別碰,一旦碰了之後就容易造成巫蠱之禍。又怕問自己什麼事巫蠱,八阿哥說到這裡想要把話題轉到其他地方,「不說這個了,說這個還不如找那些靠譜的大夫呢。對了十弟,你額娘有沒有讓那個進宮的老大夫瞧一瞧?聽說他瞧病瞧的挺好的。」

  九阿哥總覺得有些事兒不對勁,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為什麼宮裡面兒的兩個病人都被這個大夫瞧病了,而另外一個病人,十弟的額娘那邊兒卻沒什麼動靜。

  想到這裡他也沒深想,忍不住一拳捶到了老十的肩膀上,「你個傻小子,你坐在這裡干嘛?趕快起來咱們去找皇阿瑪,你額娘都病的起不來了,這會兒不讓這大夫瞧瞧,什麼時候才能病好呀?」

  十阿哥手忙腳亂的把風箏放到一邊兒,趕快起來,來不及拍身上的灰塵撒丫子往前清宮那裡跑。

  九阿哥也把手中的東西塞給了八阿哥跟著一塊兒跑走了。八阿哥不想跟著一塊兒去,這擺明了是要趟渾水,但是不跟去的話兩個弟弟到時候會多想,他在後面叫了幾聲,又找太監把幾個風箏收起來,算著時間差不多了跟著往乾清宮那邊去了。

  這兩個傻阿哥闖了乾清宮,這個時候正並排跪在皇父跟前挨罵呢。康熙最近非常忙,對兒子跑過來鬧事兒沒有多追究。

  「既然你想讓你額娘也找這個大夫瞧瞧,朕就允了,只是胤,世間所有的大夫都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萬事不可強求。」

  心眼兒寬的跟大馬路一樣的十阿哥根本沒有聽出來意思,趕快點了點頭,恭恭敬敬的給皇父磕了一個頭之後飛快的找大夫去了。

  作為父親,康熙覺得自己的兒子是個好兒子,但想到這個兒子是鈕鈷祿氏那個女人生的,心裡面惡心的要命。又替這個傻兒子覺得不值,你的額娘不是一個好額娘,完全配不上你這麼好的兒子。心想著他要是天天傻乎乎的這樣過下去也不失是一樁美事。

  心裡面五味雜陳的康熙等到了來這裡替弟弟們講情的八阿哥,康熙沒有見他,直接讓人把他打發走。

  而八阿哥正要走的時候遇到了伯父福全和簡王雅布。這兩個人急匆匆的來了乾清宮,看著是有事兒要稟告。

  八阿哥上前打了招呼,福全為人厚道,看到這侄兒忍不住用手摸了摸侄兒的腦門兒,「好久沒有見到八阿哥了,最近在讀什麼書?聽說你跟著法海讀書呢,恭喜恭喜,法海那個人我了解,學問不低,也是咱們家的親戚,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只管問。」

  八阿哥心想瞌睡正好遇見遞枕頭的,「侄兒見到您指點了七哥馬上功夫,您是不是也教侄兒們騎馬?不知道侄兒什麼時候能跟著您學這一門兒本事?」

  「我也是沒事兒碰見了教他了一點兒,要是八阿哥想學,只管來校場,遇見了伯伯就教你。」

  福全願意給所有的侄兒一個機會,如果八阿哥真的有這方面的天賦,是老天爺賞飯吃,那麼他也願意往上推一把。

  說到這裡太監請兩位王爺進去,八阿哥就趕快靠到一邊兒,看著他們兩個進了乾清宮。

  這兩位王爺進了乾清宮之後彙報的事情都不一樣。福全說蒙古准噶爾部最近有些蠢蠢欲動,這就是打蛇不死帶來的禍害,這也是放虎歸山之後必有的結局,康熙並不覺得意外,三言兩語就定下來了御駕親征的決定。但是只要打仗肯定會運輸糧草制造兵械,光這件事情他准備就要准備個三五年。裕親王福全就接手了督造兵器的差事。

  而雅布要報告的消息仍然是和反清復明有關,總有一些人心心念念的不想侍奉滿清皇室,還想反清復明。

  「……這群人在南方十分猖狂,特別是兩廣一帶盤踞著大量的匪幫,片刻之間不能將他們連根拔出。」

  對於這件事兒康熙嘆了一口氣,就好像這天下的反清復明分子殺不干淨一樣。前兩年在五台山那邊兒已經殺了數百人,沒想到剛過了幾年又開始死灰復燃。

  「兩廣一帶……廣東那邊兒朕記得和南洋聯系的特別頻繁。」

  雅布點了點頭,「這群人,如果衙門一旦查起來,就坐上船逃到南洋,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又從南洋跑回廣東。就跟玩兒貓捉耗子的游戲似的,而且京城和廣東那邊兒太遠了,奴才想著要不然奴才親自到廣東去一趟,多少也能殺一殺他們的銳氣。」

  「你這個時候沒頭沒尾的什麼都不清楚跑過去有什麼用?」康熙擺了擺手,「這群人成不了氣候,也只是讓咱們惡心而已。心腹大患還是北邊兒草原上的准格爾部,這幾年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和北邊兒的大戰上,南邊兒的那些先讓他們蹦跶幾年。」

  福全和雅布對視了一眼,事情也只能這麼辦了。雅布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退了下去,留下福全陪著康熙說話。

  「皇上,這件事兒真的不管了嗎?」

  康熙搖了搖頭,「剛才雅布在這裡,有些話朕不好說。皇貴妃早就把生意做到了南洋,那些埋在盛京的黃金也全部是從南洋運過來的。響當當的廣東田家商行就是內務府的人在操持,雅布如果到了廣東,這件事兒肯定能讓他查出一兩分端倪。」

  福全是老實人,「您是怎麼想的?難道您擔心他們王府在這件事情裡面插一腳斂財?這大可不必,天下銀子多的是,咱們愛新覺羅家已經富有四海,幾船金銀而已。」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康熙搖了搖頭,「朕是在乎那一兩塊金磚的人嗎?早就跟你說過,藏金銀的事兒關系到咱們子孫後代的退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雅布的後院太亂,他去廣州必定帶著女眷伺候,一旦讓他的後院女眷知道,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難道你想讓大家知道你往盛京的地基裡面填下了七八船金磚嗎?更別說馬上有幾船好鋼用上好的油紙油布裹的嚴嚴實實的要從廣州運出來了,常寧已經在盛京挖好坑,就等著東西到了藏進去呢,這坑還沒填上,大家伙兒都知道了,大家伙知道之後蒙古人也知道了,蒙古人知道之後准葛爾也知道了,盛京還能安穩嗎?」

  「是奴才思慮不周。」

  康熙擺了擺手,「這件事兒就咱們兄弟三個經手,其他人誰都不許知道。連太子朕都沒跟他說,所以,慎之又慎吧,等過幾年把痕跡抹平了再讓他去廣州府。」

  福全又問:「既然他們家的人藏不住事兒,那麼剿滅反清復明叛賊的事兒還能交給他嗎?」

  「放心,不牽扯到銀子,雅布不會昏頭的。」

  福全忍不住嘆口氣,「雅布也命苦,他福晉人挺好的,怎麼說沒就沒了。」

  女子生育就是這樣,宜妃命大,挺過來了。簡王福晉沒那麼好的運氣,生下一個小阿哥,她人沒了。

  府裡沒了女主子,側福晉和格格們都亂了套了,如今在愛新覺羅家族的圈子裡能天天聽到簡王府的荒唐事兒。雅布的嫡妻剛去世,他的側福晉就抖起來了,非要抱養嫡出的幼子,嫡長子雅爾江爾不同意,把弟弟放在自己院子裡,跟他老子雅布對噴好幾天了。

  想到這事,康熙就說了一句,「皇貴妃病了,要是沒病,就把雅布的幼子抱來養著,在宮中撫育正合適。」

  這麼一說,福全覺得可以,將近親養在宮中是一種看重,福全的兒子和常寧的兒子對著康熙也叫皇阿瑪,這是關系親近的體現,再有平王訥爾蘇也養在宮中。

  「皇貴妃娘娘如今病情有好轉了,又聽說她喜愛孩子,不如跟她說馬上要養個孩子在她跟前,說不定到時候高興之下她的病情能好的更快。」

  這也有幾分道理,康熙立即讓人把雅布追回來,雅布的嫡子,除非是他的繼福晉,其他人沒資格養。最好是撫育宮中,皇貴妃是宮中女眷地位最高的,養這個孩子是最合適的。

  雅布當然願意,他不是不知道讓人看笑話了。但是這也真是沒辦法的事兒,大兒子雅爾江阿那小子認死理,總認為後院的女眷會害他弟弟,死活不讓他弟弟出他的院子,一兩個月還行,將來怎麼辦?

  剛開始的時候雅布想送到太後跟前去,但是太後是出了名的不靠譜。雅爾江阿已經是個小混蛋了,眼看著成了第二個鄂倫岱要以下犯上和親爹對簿公堂,他不想讓自己的嫡次子也變成一個不靠譜的憨貨。

  接到聖旨他趕快給嫡出次子取了名字叫揚丹,快馬加鞭的回去告訴自己那混蛋大兒子,「抱著你弟弟送宮裡。」

  「送哪一座宮裡?」

  「承乾宮。」

  雅爾江阿和四阿哥是同學,他早就知道了皇貴妃生病的消息,「人家皇貴妃還在床上躺著呢,把我弟弟送過去到底是誰照顧誰呀?」

  「告訴你頭小子,承乾宮有的是人,有乳母有宮女,餓不著你弟弟。快把人抱上,你要是不放心跟老子一塊兒去。」

  雅爾江阿抱著弟弟坐著馬車到宮裡,跟著去了乾清宮。此時的田蜜已經得知了這個消息,整個人都是蒙圈兒的。

  康熙來到田蜜跟前,很隨意的說了一句,「雅布他媳婦難產沒了,留下個兒子沒人照顧,他在朕跟前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朕也不想讓你累著,可是沒法子,孩子還小不能不管,所以抱到你跟前先養幾年,等年紀大一點兒讓他回王府。」

  「可是,我答應過胤禛以後只養他一個孩子。」養小孩子和養貓也不一樣,就算是養貓養狗頂多是多弄點兒玩具,養孩子是要從小教育他讀書做人,不可能養到七八歲把人送走,肯定是養到娶媳婦兒了。

  養了這麼多年有感情了,自己說不定還要給他操心娶一個媳婦兒布置府邸,將來還要操心他的兒子。

  「這不一樣,」康熙看著在一邊兒端著藥碗的四阿哥,「胤禛,跟你額娘說說這一樣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自己是皇阿瑪親子,抱來的那個是王府阿哥,絕對不一樣。而且這是拉攏宗室,加恩於他們,額娘爽快的接了孩子才是好事呢,到時候雅爾江阿兄弟倆對額娘感激不盡,而雅爾江阿是板上釘釘的下任簡王。

  四阿哥一塊來勸,田蜜還沒來得及說話,簡王父子到了。宮女抬來屏風放到中間,簡王一頓哭訴,加上雅爾江阿轉過屏風抱著襁褓親自遞到了田蜜的床前,事已至此,田蜜滿臉笑容的把孩子接過來抱在懷裡了。

  這孩子叫揚丹,出生不滿一個月,他額娘剛剛下葬。田蜜憐惜的摸了摸他的小臉。看雅爾江阿不舍的模樣告訴他:「回頭挪到園子裡,你放學了只管來看你弟弟。」

  雅爾江阿磕了一個頭退回屏風另一邊,他內心也認為把弟弟送到宮裡面兒比留在王府裡更好。

  就算他現在能護得住弟弟,可是王府裡面有了新福晉,弟弟勢必是要交到新福晉手裡,後娘有幾個真心對待前頭留下的兒子的。不如送宮裡,宮裡對待宗室向來優待,而且自己能經常見到,最重要的是也沒人整天想著害弟弟。

  養在宮中,將來分封宗室的時候,也能有個好爵位,以弟弟的出身加上養在宮中的事實,得到一個貝勒的爵位輕而易舉的,有了功勞說不定還能成郡王。

  在乾清宮住了幾天,回承乾宮的時候,田蜜懷裡就抱著一個小肉團子。承乾宮也很快調整了居住環境,把揚丹安排在偏殿,所有嬰兒該用的東西一用俱全。

  佟嬪來看望田蜜的時候特意把十格格抱來了,讓兩個嬰兒對著說嬰言嬰語。

  等到過了三月進入四月,天氣熱了起來,宮中的女眷跟著康熙一塊兒到了暢春園避暑。

  揚丹也脫了厚衣服,裹著尿布踢著小腿睡大覺了。他哥哥雅爾江阿因為經常來看弟弟,和四阿哥碰上過好幾次。早些年的時候他倆感情還挺好的,這幾年因為看不慣對方關系變的冷漠了起來。

  這幾次碰上也能心平氣和的說幾句話了,而短短的幾個月,雅爾江阿和八阿哥的關系變得十分親密,和四阿哥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吹一波八阿哥。

  「看看人家八阿哥,放學了就去找裕親王學騎馬射箭,再看看你,射一箭不脫靶已經是箭靶給你面子了。」

  四阿哥聽了不爽,「讓你費心了,原來你還記得我射箭脫靶的事兒啊。」

  「像你這麼兩臂無力的確實少見,不是我說你,天天窩在屋子裡干嘛?孵蛋呢?也出來走動走動,那張臉白的跟生了一場大病一樣。你看人家八阿哥,人家不讀書的時候學這個學那個,你再看看你,你說你都會什麼?」

  四阿哥哼了一聲,心裡面更不爽了,到現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老八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家伙,平時裝裝樣子還行,正兒八經沒多少墨水在肚子裡。連老三那個假正經都比不上,別看他天天學這個學那個,學了很多狗屁倒灶的東西,沒幾門兒是精通的。

  但是就這樣一個人,大家都說他的好,比如眼前的這個蠢貨。

  四阿哥看到自己童年小伙伴雅爾江阿更不爽了,完全是:你不和我玩,偏偏和我看不上的人一起玩,你們在一起玩兒也就算了,還偏偏跑到我面前來說。你有毛病啊!

  雅爾江阿聽見四阿哥冷哼,「你是豬啊,哼什麼呀哼!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這個脾氣改一改?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你就應該學學人家八阿哥。」

  話不投機半句多,四阿哥加快步伐往前走,雅爾江阿這個樣子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如今已經不討喜了,心想看在咱們小時候交情的份上,我還給你提幾句,不樂意聽就算了,以後求著小爺說,小爺都不跟你說這些。

  追上去之後給了四阿哥一個黑臉,兩個人渾身冒黑氣兒的來到了凝春堂。

  田蜜正把楊丹抱在懷裡,手中舉著一個波浪鼓逗他,看到他們倆進門了,就把撥浪鼓放下,把楊丹舉了起來,「咱們揚丹阿哥看看誰來了?」

  雅爾江阿滿臉笑容的請了安,把弟弟接到懷裡抱著,在屋子裡面晃了起來。四阿哥也收了渾身的黑氣兒,請安之後坐在了田蜜身邊。

  屋子裡面喜氣洋洋的正說著話,田蜜的眼神撇到門口站了一個太監,這太監長的普通,扔到人群裡面兒就不會引人注意,但是氣質和別的地方的太監不一樣。

  他是慎刑司的人,整個人自帶陰氣,屬於那種讓人看見就覺得背後一寒渾身不舒服的那種。

  這是有事兒要回報,田蜜就讓三個阿哥到湖邊兒去溜達溜達,不管是四阿哥還是雅爾江阿,都知道這是有事兒了,麻溜的抱著楊丹出了門兒在湖梯上乘涼。

  慎刑司的太監跪下請安,「總管爺爺讓奴才稟告娘娘,推九阿哥的人已經找到了,是鐘粹宮的人。」

  「是誰?」

  「雜役二妞。」

  田蜜頓時發現了端倪,「一個雜役,不入流的三等宮女,鐘粹宮一抓一大把,這種宮女不能進娘娘們的屋子裡,她是從哪兒沾染上一身的熏香。」

  「娘娘,這就是奴才們無能的地方了。奴才們去晚了,有人把這個宮女吊到了房梁上,不知道這宮女到底是一個替死鬼還是被殺人滅口。現場所有的證據都能證明是這個宮女搞的鬼,還從這個宮女的衣櫃裡面兒找到了一包香料。只可惜這個香料急匆匆的被塞了進去,雖然有味道,但並不是每件衣服都沾染上了。再往下查什麼都查不到了,奴才等無能,請娘娘降罪。」

  田蜜聽了之後眯著眼睛,「狡辯,你們明明查出來了,以為的本宮是宜妃那樣好敷衍的人,拿一個表面上的替死鬼就能把本宮隱瞞住了。就不信你們沒有查這個宮女周圍的人,沒有將他來往過密的人拖進慎刑司裡盤問。」

  「娘娘英明,奴才常聽師傅們講一句話,那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人做下了,這件事兒肯定是有跡可循。奴才們順著蛛絲馬跡往下查了,已經查明了真相,這件事兒還沒來得及告訴娘娘,皇上的人已經來傳了聖旨,皇上要奴才們閉上嘴。」

  田蜜聽了之後眼珠子一轉,能讓康熙吃啞巴虧的也只有他這些兒子們參與了其中,「咱們皇上慈父心腸,是不是啊?」

  這太監頭低的更低了,喉嚨裡擠出一個字,「是。」

  田蜜點了點頭,鐘粹宮!鐘粹宮三個阿哥,大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不知道是誰參與進去了。

  「知道了這事兒也就到此為止了,那宮女的死也不能和九阿哥牽扯上關系。後面的解釋你們看著辦吧。」

  太監低著頭沒說話,田蜜揮了揮手,「沒事兒你就跪安吧。」

  轉頭告訴青魚,「人家養大一個孩子十幾年,要了人家的命也就是一會兒,不知道是誰如此狠心,我既然知道了難免良心上過不去,你讓宮外的人注意點兒,對那個死了的宮女家裡面兒多照顧一些,然後這個宮女走的至少無牽無掛。三等宮女,家裡面的日子不好過啊。」

  等到下午,准備出園子的雅爾江阿和八阿哥遇上了,八阿哥和七阿哥都是一身臭汗,幾個人見了面兒遠遠的都打招呼。

  少年沒什麼憂愁,見了面兒興高采烈的說話,雅爾江阿最近天天炫耀弟弟,正說的眉飛色舞,六格格帶人跑過來了。

  雅爾江阿不喜歡和丫頭片子一起玩兒,忍不住皺著眉頭。七阿哥看了就提出來和六格格先走,雅爾江阿不同意,「七阿哥等一會兒,你等我把我弟弟今天吐泡泡的事兒給你講了你再走。我今天抱著我弟弟去了湖堤上,樹上有個蟲,居然會吐絲,從樹葉上掛下來……」

  眼看著他就要跑題了,還不讓人走,七阿哥就覺得頭疼,「不是說你弟弟吐泡泡的嗎,怎麼又說起抱著你弟弟看蟲子?你抱著他去湖堤上干什麼?娘娘沒罵你?」

  「娘娘有事兒,那會兒她正跟一個太監說話呢,好像聽說你們鐘粹宮死了個宮女……」

  六格格聽了下意識看向八阿哥,八阿哥的面容無懈可擊。考慮到八阿哥的年齡,六格格忍不住皺著眉頭。幾個哥哥在八阿哥這個年齡干嘛呢?四哥正圍著他額娘撒嬌呢,五哥還不會說漢話,知道被別人嘲笑了,死活都不肯出門。七哥和自己正滿花園亂跑,他捉蟲子嚇唬自己,卻因為被蟲咬了一口哭的一塌糊塗。

  到底誰才是幕後黑手,這事真的把她弄糊塗了。


第80章

  住到暢春園之後, 康熙有意識的干涉嬪妃們的住處。將皇子們全部挪到西花園兒的範圍,西花園面積是暢春園的三分之一。這裡書房校場住宿一應俱全。和暢春園有湖水和大門相隔,等於說西花園已經自成一處。

  同時把榮妃安排到西北延樓,這地方在園子的西北角, 幾年前六阿哥在這裡玩過貓。這地方十分偏僻荒涼, 只要在往北去就是園子高牆, 最近的鄰居在東北角兒的清溪書屋, 中間隔了一片湖和好幾處樹林子加上三座土山。可見這個地方荒涼偏僻到什麼樣子,榮妃聽了安排之後心涼了半截,但是還不能鬧,因為做這樣安排的是康熙。要是皇貴妃這麼安排, 榮妃非要帶著自己的所屬宮妃去凝春堂哭一哭。

  與榮妃的欲哭無淚相比,惠妃在觀瀾榭, 雖然和皇上經常辦公的清溪書屋距離的比較近。但是改變不了這處建築不是久居的設計, 光禿禿的立在湖邊兒,就一排高樓。

  惠妃看了連嘲笑榮妃的力氣都沒了,主子奴才擠在一棟樓裡,沒有什麼花草樹木, 光禿禿的面對著太陽,連假山土山都沒有,所以連一處蔭涼都找不到,還不如留在鐘粹宮呢。鐘粹宮悶是悶了一點兒,好歹旁邊還有一個御花園,熱了跑到御花園裡面避暑乘涼,難道不比這裡強嗎?

  氣的半死的惠妃娘娘就打聽貴妃和宜妃住在什麼地方。貴妃要養胎,宜妃要養她病弱的兒子,康熙不心疼女人, 心疼的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貴妃和宜妃的地方就比其他地方宜居。

  貴妃在集鳳軒,作為給貴妃養胎的地方,這裡的地理環境很不錯,背靠著假山,前面是一片小湖,不遠的地方是蕊珠院,也叫瑞珠院,隔著一座紅橋還能張望農田和湖堤。

  當然要說起來住的最好的還是宜妃,宜妃這一次獨霸了回春墅,這地方也叫回芳墅,前幾年宜妃貴妃惠妃都在這裡住。這讓宜妃忍不住眉開眼笑,和妹妹占據了最好的兩處庭院,又帶著她們翊坤宮的其他貴人常在分配了住室,一時間姐姐妹妹笑的好不歡樂,大家在這裡美滋滋的住了下來。

  因為詡坤宮的人跟著宜妃娘娘住在了回春墅,鐘粹宮的人大部分跟著惠妃住在了觀瀾榭,西北延樓的面積比較大,榮妃帶走了她們宮中大部分的人。今年瑞珠院住房壓力一下子小了許多,所以延禧宮和永和宮的人把這裡聯手霸占了下來。

  以前佟嬪想要來看望田蜜,還要繞過紅橋經過回春墅,現在園子裡面有了船,她就可以抱著十格格直接從湖面上來到田蜜所居住的凝春堂背後。

  這樣分開,大家見面的機會少了,生出來的是非也少了,日子過的爽快了,特別是宜妃把自己的那些老冤家們比下去之後只覺得日子美滋滋的,每天都是甜蜜蜜的,所以忍不住把兒子抱了出來,要和田蜜宮裡的揚丹一塊兒玩耍。

  揚丹阿哥這會兒剛三個多月,十一阿哥的年紀也不大。這倆孩子出生的日期前後不差十天。往中間一放,揚丹渾身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兒特別有勁。而十一阿哥就顯得虛弱無力,皮膚蒼白沒有血色。揚丹睡醒了之後就吃,也不鬧人,吃飽了之後蹬小腿兒揮胳膊。十一阿哥只要是沒睡著一直在哭,哼哼唧唧的聽著讓人難受。

  而且差了十多天的孩子就跟差了三個月似的,揚丹吃得好,睡得好,長得壯,如今已經有了十多斤了,而宜妃的寶貝兒子十一阿哥才不到六斤。

  宜妃娘娘是高高興興的來,憂愁滿面的離開,她不放心把兒子交到別人手裡,自己親自抱著兒子,坐在轎子裡面看到兒子這個模樣,眼淚忍不住啪啪啪的掉下來。

  宜妃娘娘這個樣子回去之後把幾個孩子嚇了一跳。五阿哥本來趁著中午這一會兒大家都在睡午覺,跑來給額娘請個安,順便蹭一頓飯吃。可是額娘不在這裡,就在姨媽的張羅下和六格格九阿哥一塊兒吃涼皮。小孩子在一起吃飯,比著吃才吃的香。五阿哥把搗成糊的蒜泥兒放到弟弟妹妹的碗裡,催著讓他們攪拌一下就看見額娘回來了,額娘回來的時候一臉的淚水。

  九阿哥扔了手裡的碗,跑過去圍著額娘轉了幾圈,「您不是跟皇貴妃說話去了嗎?怎麼哭著回來了,是不是她說了過分的?」

  孝順的九阿哥捋起袖子,「是不是她欺負你了,兒子給您討回這個公道。」

  眼看著就要往外邊兒跑,宜妃身邊的宮女趕快過去抱著他抱了回來。

  宜妃這個時候擦了擦眼淚,把九阿哥叫過來用手指擰著他的耳朵,「胡說八道什麼呢?額娘這邊兒還沒說話呢,你就這麼想,都不會動動你的腦子嗎?你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躁?早些年的時候你去人家那裡蹭吃蹭喝的事兒你忘了?我就納悶了,怎麼這麼短時間你小子就開始不講理了。」

  擰的九阿哥連連求饒宜妃才松了手,「這事兒跟人家沒關系,是額娘抱著你們小弟弟過去看看揚丹,沒想到都是一個月生出來的,人家比你們小弟弟胖多了,我是越看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想哭……」

  這就沒辦法了,五阿哥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麼,六格格只能拿小孩子將來都是一樣的,弟弟絕對比揚丹還要高還要壯來哄宜妃高興。

  宜妃嘆口氣,「我也不求什麼了,只求你們弟弟能太太平平的長大就行了,別再跟上個月似的,好幾次都跟斷氣兒了似的。」

  說完之後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吉利,就把這個話題放下,和孩子們一塊兒吃東西。

  到了晚上,康熙沒事兒路過這裡的時候過來看了一眼十一阿哥順便留下來吃了頓飯,宜妃一邊兒往康熙的碗裡面倒了點兒醋,一邊兒說中午發生的事兒。

  「十一明明和揚丹大的差不多,但是倆孩子放在一起差的將近是一半兒,人家揚丹長得是又白又胖,臣妾看著心裡面不是味兒。」

  十一阿哥是親兒子,康熙心裡邊兒也不好受,伸手摸了摸小兒子的手,發現這孩子的手有點涼,夏天天氣這麼熱,他的手還有一些涼,可見身體真的不好。

  「你把你平時的那份牙尖嘴裡收起來,也別天天出去晃悠了,多照顧點孩子。」

  寵自己的時候說自己脾氣爽朗愛說笑,不寵自己的時候就說自己牙尖嘴利。

  宜妃很委屈,考慮到自己宮裡面上次才丟了一回人,自己的宮女居然給自己換藥,查出來的原因還是因為自己罵了幾句那宮女懷恨在心,宜妃這個的時候啥都不敢說,只好唯唯諾諾的應了下來。

  康熙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九阿哥,「老五是在西花園兒裡面兒讀書,老九呢?跑哪兒去了?」

  宜妃快看自己的妹妹郭貴人,郭貴人立即張嘴回答:「剛才還在,就是八阿哥剛才派人找他,現在兄弟倆在一塊兒嘀咕著呢。」

  康熙聽了八阿哥之後,手中的筷子停頓了一下,「把他們兄弟倆都找過來,備兩雙筷子。」

  這是要讓兩個孩子陪著一塊兒吃飯了,太監那邊動作很快,馬上換上來了幾盤菜,又重新放上了兩雙筷子。

  兩個小兄弟回來了,還帶著十阿哥,太監趕快又放上一雙筷子。三個小兄弟洗了洗手,一身臭汗的他們被帶進屋子裡,剛進門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涼風。屋裡面放著冰山,冒著白煙,這感覺爽極了。

  一張圓桌子,皇上在中間,東邊是宜妃,西邊是六格格。郭貴人站在六格格身後拿著一雙筷子給六格格布菜。

  三個人請安,坐下來之後,每人跟前就放了一碗面條。面條勁道,因為是夏天,在涼水裡過一遍,澆了蒜泥花椒油香油和陳醋,聞到之後酸爽開胃,吃到嘴裡之後鮮香麻辣。

  但是他們哥三不愛吃,他們想吃西瓜,想吃酸甜的果子,不想吃面條,不想吃這些熱菜。

  看著眼前滿滿的一碗面條,八阿哥飛快的拿筷子往嘴裡扒拉。這是皇父賞的,這是陪著皇阿瑪吃飯,這好事一年這輪不一次,一定要吃的香甜才行。

  九阿哥十阿哥苦著臉,他們慢騰騰的拿筷子。九阿哥看了一眼額娘,希望額娘給自己說點好話。哪怕少吃一點呢。宜妃正拿著筷子給康熙剔魚刺,根本來看見兒求救。

  康熙看了他們兄弟之後,把放在自己面前的蓮藕夾起來放到右手邊女兒的碗裡。

  六格格整個頭埋在碗裡吃飯,等到嘴裡的飯菜咽下去才乖巧的說:「謝皇阿瑪,兒臣還想吃黃瓜。」

  康熙順手把面前盤子裡的黃瓜夾了一片兒放到閨女的碗裡,他吃過一碗面條了,第二碗面條已經端了過來,等著宜妃拌面。

  閑著無事就看面前的三個小子,兩個吃的愁眉苦臉,一個吃的香甜無比。陪著親阿瑪吃飯,愛吃不愛吃的不用作假,八阿哥用自己的「吃的香」襯托兩個弟弟的挑食,再對比旁邊吃飯慢吞吞的六格格,康熙心裡面兒也不知道該作何感想。

  作為父親,是希望兒子們意氣風發活的驕傲一點。他從來不想讓兒子們覺得自己比別人差。除了太子的地位高一些之外,其他的應該相親相愛才行。可如今瞧瞧,一個個年紀小小的,但是心思卻不少。不知道將來這一幾個小東西又會有一個什麼樣的結局,他願意拭目以待。

  宜妃把魚刺已經剔出來了,把魚肉放到康熙面前的碟子裡,趕快把碗接過來,用筷子拌了拌,「皇上要不要再加點醋?您嘗嘗酸不酸?酸了吃著開胃。」

  「算了,不吃了,已經吃飽了。」氣都氣飽了,康熙從太監手裡接過手帕擦了擦嘴角,「你們幾個吃吧,你照顧好孩子,過幾天朕再來看看十一。」

  在宜妃和兒女們的恭送聲中,他也沒有坐轎子,直接沿著湖堤散步來到了凝春堂。

  田蜜這個時候剛吃飯,剛才因為揚丹鬧騰的太厲害錯過了飯點,這會兒剛把人哄睡就立即吃飯。

  田蜜吃的是一碗湯面,面前放了一盤子蒜泥茄子,正覺得不過癮,要讓青魚去拿些辣椒油過來,「上次做的油炸海椒醬呢?拿來一點兒,光吃這個不過癮。」

  海椒,辣椒,番椒,這三種名字都是同一種東西。御膳房做的辣椒油裡面除了有花生和炸好的黃豆豌豆,還有葵瓜子兒和碎杏仁碎核桃。

  康熙從外邊兒進來,看田蜜吃的一頭是汗,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吃一碗。

  既然覺得沒吃飽,那就坐下來接著吃。康熙仍然叫了一碗涼面,自己動手放了蒜泥兒和辣椒油還有醋。自己動手拌了拌,兩個人一人干了一碗面條,把面前的蒜泥茄子吃完,又喝了半碗面湯。

  田蜜滿足的嘆了一口氣,「太好吃了。」

  「又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家常飯才吃的香呢,不過說起來表哥你今天吃的少啊,才吃了一碗。」

  「剛才在宜妃那裡已經吃過了,本來還想再吃一碗飯,被那三個臭小子氣的吃不下去了。」

  有熱鬧雖然不能圍觀,但是可以聽一下,田蜜本來歪在那裡消食,聽見這話立即坐直了,「他們兄弟幾個又闖什麼禍了?」

  幸災樂禍的表情太明顯,康熙搖了搖頭,「他們沒事兒,別說他們了,咱們商量個事兒吧。過幾天天氣可能會更熱,但是北方這邊兒雨水少,正經歷十年不遇的大旱。這個時候朕想到北邊兒看看,順便去祭天求雨。」

  田蜜不想跟著一塊兒出去,畢竟這年頭路途上什麼事兒都能發生。天氣太熱路不好走,自己在馬車裡面兒被悶著能捂出一身痱子,要是下一場雨更了不得了,高溫高濕更讓人難受。

  但是看樣子康熙是很想把田蜜帶走,田蜜就想著要不然先問問去什麼地方,如果去的路途比較短,那還可以考慮一下,如果去的遠了,一來一去需要幾個月那還是算了吧。

  「咱們這次去什麼地方?」

  「去山東和河南兩府。」

  這兩個地方都是糧食產出大省,並且黃河也從這些地方流過。距離北京也不太遠,田蜜覺得短期還是可以跟著去的。

  「那咱們什麼時候走?」

  「再等等吧,反正下個月必須要走。你讓人安排好,路上一切吃用不需要地方出,從內務府支銀子到地方去采買。」

  至於內務府的那些官員會不會欺壓地方,這就屬於田蜜要盯著的範圍了,田蜜關心的是:「孩子們都帶上嗎?」

  康熙搖了搖頭,本來以前打算是把孩子們也帶上,讓他們見識見識外邊兒是什麼樣子,但是這幾天的事情讓他心裡面兒特別惡心,這一群兒子根本不是兒子,就是上輩子的債主。這會兒巴不得眼不見心不煩惱,當然不會帶上他們。

  時間也不早了,兩個人把這件事兒說好了之後康熙就離開凝春堂。

  而另外一邊六格格站在門口扒著門框看九阿哥和十阿哥非要追著八阿哥和他一起休息。眼看到這幾個人越走越遠,六格格忍不住對著他們的背影瞪了一眼。

  她想找一個哥哥把事情商量一下,但是這會兒不知道該找誰。輾轉反側了一晚上,掛著兩個黑眼泡決定找五哥。

  雖然和七阿哥關系好,但是老麻煩人家也不行。這畢竟是翊坤宮自己的事情,作為翊坤宮年紀最大的五阿哥就應該把這件事兒管起來。

  對於六格格來說,雖然在園子裡面自由了一些,她要想跑到別的地方玩兒沒人盤問她,但是要到兄弟們居住的地方還是不行的。

  這些皇子們居住的地方有師傅有太監也有伴讀。除了那些嬤嬤是女人之外,其他的都是男性。也就是說,女孩子跑到那個地方是不適合的。

  但是這並不能難住六格格,六格格讓自己的太監去把五阿哥叫過來。就在六格格打著哈欠等消息的時候,這個園子裡面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也不知道對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好消息,反正六格格覺得挺好笑的。

  大阿哥喜氣洋洋的跑到宮裡面,一進清溪書屋就向康熙報喜。說是康熙馬上就要有孫子了,他媳婦兒已經查出有身孕了。

  康熙雖然高興,但是因為家族裡面出生的人很多,死去的人也不少,這種高興不顯得那麼純粹。但是為了歡迎孫輩兒第一人的降臨。康熙還是非常大方的給了許多賞賜,讓人給惠妃傳信,讓她安撫好兒媳婦兒,有了這個例子,再往後是各位婆婆管各位兒媳婦。

  這一下後宮的女眷們都知道了,不管位置高低都開始打包賀禮。就在這種喜氣洋洋的氛圍裡面,另外一個好消息將所有的喜慶推向高潮,並且讓這種喜慶變了味兒。

  太子也來了,他的侍妾格格也有了身孕。

  這一下大阿哥氣的夠嗆,心裡想著就算你那邊兒生下來也是個兒子,又能怎麼樣呢?能跟我的嫡子比嗎?

  我的孩子出生才尊貴呢,太子只覺得今天打擊了大哥,這一會兒樂的揚眉吐氣。兄弟兩個在書房裡邊兒當著康熙的面兒用眼神廝殺:我的兒子哪怕就算是個庶出,也比你的嫡出的兒子尊貴。

  因為太子帶來了好消息,康熙聽了比大哥報喜更覺得歡喜,只要太子有兒子降生,那麼就能說明子孫綿延,江山代代有人繼承。將來有可能成為皇帝的人出生,比一個普通族人出生,更讓康熙覺得前途光明。

  他心裡面兒也覺得這是一種好事兒,而且傳話給田蜜,讓田蜜通知內務府造顧好太子後院的那些女人,同時多盯著點兒他們那裡,缺什麼只管給他們送過去就行了。

  今日雙喜臨門,康熙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在這裡處理事情了,把兄弟們叫過來,大家擺了一桌酒喝了一場,而且喝的酩酊大醉,因為又是喜事兒,作為伺候的太監和侍衛們都得了賞賜。

  醉醺醺的康熙這邊兒送走了哥哥,那邊兒就讓人扶著到了田蜜這裡。

  看他喝的不成樣子,田蜜趕快讓人給他端了一碗解酒湯。康熙捏著鼻子把味道怪怪的解酒湯一飲而盡,就和田蜜商量趕快讓老三和老四成親。

  「咱們年紀大了,讓他們早點兒成親,趁著咱們現在身體好,能給他們看著點兒孩子,咱們也能享受一些天倫之樂。到時候七老八十了,眼睛花了,牙齒掉了,如果他們有孩子,咱們就算是想享受天倫之樂也不能夠了。」

  趁著這個酒勁兒拍板定下來讓老三老四盡快成親的決定之外,他還扶著田蜜的手來到書房。一口氣兒寫了五十多個名字,「每個孫子都有朕親筆題寫的大名。」

  實在是的人喝的太多,田蜜扶著他躺好,哄著他睡著之後田蜜出了寢宮,青魚就忍不住問:「既然皇上有旨,那咱們是不是現在就應該准備起來了,別到時候抓瞎。」

  田蜜搖了搖頭,「太子爺不成親,老三和老四就算是有媳婦兒了也迎不到家門口。老大先成親,那是因為年紀確實大了,他也是大哥呢,不管怎麼說,確確實實不能耽誤了他。可是太子不管是年齡還是他的身份地位,就應該先顧著他的事兒。」

  並且太子結婚這事兒還特別麻煩,先不提別的地方,單單提太子妃應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就讓內務府的人頭都疼了。這件事兒田蜜還不能自己決定,因為牽涉到一些禮節還需要內務府和禮部一塊兒決定,因為內務府裡面大部分都是一些包衣奴才,就算是讀過書,文采飛揚說的頭頭是道,在那些六部官員的眼裡也是天子家奴,他們說的話根本就不被采納。

  被噴了幾回之後,內務府的官員也不主動上趕著去被人諷刺了,只等著那群老學究們商量出一個模板拿過來直接做衣服就行了。

  可是自從太子妃那邊兒接到了聖旨,娘家開始備嫁,這一邊兒連穿什麼衣服用什麼布料還沒商量出來。

  送到田蜜這裡的所有決議都是一片空白,連內務府的總管也覺得這件事兒難辦,畢竟馬上要進宮的這位太子妃是大清國頭一位。她的轎子該幾人抬?她該用幾串朝珠?她的冠冕用什麼樣的珠子,是東珠還是普通的珍珠?……

  早年滿清皇室入關的時候,根本沒有說過太子妃應當如何如何,所以到現在這就成了一個歷史遺留問題,讓一群人在這裡吵來吵去。

  並且所有的事情都能拿出來吵一,比如說迎娶的時候去多少命婦?這規格肯定要比皇子娶福晉高,要比皇上娶皇後低一點兒。可中間的尺度該怎麼把握?要是尺度放得低了,太子那邊兒不高興,要是尺度放的太高了,高的快追上皇後了也不好看。

  這種事兒皇上也不管,禮部吵了好幾天才把衣服的材質吵了出來,送到皇上跟前,皇上看了之後直接把折子扔了回來。「辦事兒的時候是冬天,你們讓太子妃穿著夏天的禮服,這是糊塗還是蠢?」

  這一下前幾天的工作全白做了,就連遠在江南的三織造也急的上火,太子妃的吉服衣料要讓他們三家送來,京城不給個准信也不給出來一個顏色,他們這邊兒敢動工嗎?就算動工了還需要幾天時間,更別提從江南送到京城了。

  所以不管老三也好,老四也罷,哪怕急著娶媳婦兒也要等他們二哥把事兒辦完了再說。老三是非常想娶媳婦兒,也聽了清溪書屋那邊傳出來的話,說是皇阿瑪想讓三阿哥繞開太子直接辦事兒。

  可是,老三總覺得有點兒不踏實。

  於是放學之後他就扯著老四老五,「你們說這事兒到底是什麼意思?咱們還能不能成親了?」

  老四忍不住在心裡面兒鄙視,「這是什麼人呢?想媳婦兒想瘋了。」

  老三看老四的臉色就知道這小子心裡面兒在說他也壞話呢,忍不住用手掐了一把老四的胳膊,「你怎麼想的?我跟你說你這會兒趕快住腦。我跟你們不一樣,你是媳婦兒還小,早娶晚娶都一樣,老五到現在還不知道媳婦兒在哪兒呢?你們兩個不著急。我的年紀不小了,你們知不知道在外邊兒像我這年紀已經有兒子了。」

  老四和老五心裡面更鄙視了,外邊像你這麼大的,好多人都沒娶上媳婦呢,也不知道這個哥哥天天都在想什麼。老四點著頭胡亂的敷衍三阿哥,老五心裡面兒惦記著連靜。

  可事情就這麼不湊巧,六格格派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五阿哥,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五阿哥的奴才這一會兒也找到了他們。

  六格格的奴才:「五爺,我們格格說您放學了務必回去一趟,她找你有要緊話說。」

  五阿哥的太監也著急,「爺,您說讓盯著的那位爺惹了人了,被揍了一頓,血糊糊的抬回去了。」

  五阿哥左右看了看,還是自己心上人那邊的事情更重要,告訴六格格的奴才,「給你們格格說,等爺這邊的事情辦完了就去找她。」

  說完也不看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臉色直接跑走了。

  老三抻著脖子看著老五跑走的背影,忍不住問:「他這是干嘛呢?什麼血糊糊的?聽著怎麼那麼瘆人呢,你們別是有什麼事兒瞞著哥哥吧,趕快說,不說哥哥告的皇阿瑪跟前。」

  四阿哥心想你怎麼是這樣一個人?都已經快要娶媳婦了,還天天泡的到皇阿瑪跟前告狀。只能幫五阿哥遮掩,「上次大哥成親的時候,我們在外邊兒玩耍了半天,有個不長眼的惹到了我們。五弟一直惦記著報仇呢,看來老天開眼,不需要咱們兄弟動手這人就倒霉了。」

  老三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老五這是要去看人家倒霉?看他那表情不是幸災樂禍啊!再說咱們也沒在城裡住啊,他怎麼去,難不成等一會兒騎馬回城裡?」

  想到騎馬狂奔,磨得大腿掉皮火辣辣的疼。走路的時候都不敢讓兩條腿和衣服有摩擦,那姿勢要多不雅就有多不雅。反正老三是不願意去學騎馬,而且他們這些皇子裡面大部分都沒什麼好馬,宮裡的馬也就一般般,頂尖的好馬是皇阿瑪的,各位阿哥用的十分溫順母馬,又因為養的比較肥,更不善奔跑。

  五阿哥自然也是這樣,他因為養在太後宮裡,太後經常收到蒙古那邊兒送來的禮物,裡面也不乏有一些好馬。但是好馬卻遇不到一個好主人,在馬圈裡面被養的膘肥體壯,養出一身肥肉,騎上去跑幾圈還行。如果要真的是奔馳,那真的不如一匹路邊兒上遇到的驢子。

  五阿哥急衝衝的跑到暢春園的門口,看到周圍的田野心裡面涼了半截,再看了看太陽馬上就要落下來了。今天是走不了了,只能明天早點兒放學,什麼事兒別干直接騎馬回京城。

  自己沒什麼好馬,他就想到了自己的弟弟老七。

  老七有好馬。

  不只是八阿哥覺得伯父最偏心老七,他們兄弟們都這麼覺得,因為伯父一口氣給了老七兩匹好馬。叔父常寧也跟風給了老七兩匹馬做壽禮。所以到現在為止,老七已經養了四匹好馬了。

  七阿哥的校場位於西花園的西南角。八阿哥已經來了,這會兒正讓自己的太監給自己拍打胳膊上的肌肉。

  這裡面兒的師傅不是他們平日見到的那些,個個沉默不言語,長的五大三粗,甚至還有一些面容凶惡。說話的時候也不夠委婉動聽,最讓八阿哥不滿意的是,這群人是圍著七阿哥轉的。

  就算他來了天天跟著學,這些人也不過是遇上了請個安。八阿哥射箭脫靶,本來想讓這些人過來指點指點,這些二杆子過來只說了一句,「練的太少,阿哥多練練。」

  八阿哥想學的是技巧,這一群人偏偏不教。要不是因為在這裡能遇到伯父,八阿哥差點兒端不穩自己的溫和做派。

  五阿哥來這裡的時候,八阿哥還坐在椅子上,被身邊兩個少太監拍打著胳膊。他乖巧的叫了一聲,「五哥,弟弟這一會兒渾身酸。站不起來,不給哥哥見禮了。」

  五阿哥老實人,不挑這些禮節,「你坐著吧,」反正也不是來找你的。

  五阿哥看到七阿哥正在樹下站著射箭,趕快跑了過去,「老七,把你的馬借給我一匹。」

  七阿哥把弓箭遞給身邊的人,先是拱手給哥哥問安,接著一邊捏自己的肱二頭肌一邊忍不住問:「借馬干什麼?」

  「我悄悄的跟你說哈,」五阿哥在七阿哥耳朵邊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七阿哥聽了,覺得自己的牙有點酸,忍不住嘶了一口,「不是弟弟不願意把馬借給你,是弟弟勸你最好別插手,要不然讓皇阿瑪知道了,到時候你雞飛蛋打。煮熟的鴨子飛了你哭都找不到地方。別忘了你們倆現在名不正言不順,皇阿瑪還沒點頭呢,回頭他老人家覺得如今連個名分都沒有,你就上趕著屁顛兒屁顛兒的替他們家把事情給料理清楚了,他老人家怎麼想。」

  這麼一說,五阿哥覺得有理,「那你說這事兒怎麼辦?」

  「讓你舅舅出面呀,這事兒交給人家保證比你湊上去辦的漂亮。」說完之後他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腰,把弓接過來,一邊拉弓弦兒做出射箭的樣子,一邊兒和五阿哥說話。

  「你真的要娶那個姑娘嗎?她哥哥真的是個喪門星,到時候要真是依靠著你的勢力在外邊兒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皇阿瑪也饒不了你。」

  「我也發愁了。」

  七阿哥無話可說,看五阿哥發愁的樣子把手中的弓遞給他,「你既然來了,也別走了,先在這裡陪弟弟練練。」

  五阿哥伸手拉了一把,沒拉動弓弦,「沒想到啊,這幾個月你臂力見長。」說到這裡對著七阿哥瞧了瞧,「我怎麼覺得你個子比我還高了一點兒。」

  七阿哥得意的抬起頭,「那是,你也不想想我這麼多天的罪可不是白受的。」說完之後把自己的手伸出來讓五阿哥瞧繭子,「看見了嗎?每一天600支箭,左手300,右手300。這一段時間射靶子,過一段時間就要射兔子,等到射兔子百發百中之後,就要射天上的麻雀。」

  而且每天起在馬上和這些師傅們對練,大腿上早就起了繭子,以前晚上渾身疼的睡不著覺,最近一段時間吃的多睡得少累得要死,一沾枕頭跟個死狗一樣。就這樣大早上起來還要背書寫字,考慮到自己真的不容易,皇阿瑪恩典,不用背一百二十遍,背個三十遍都行了。

  就在七阿哥吐苦水的時候,師傅們提醒他別聊的時間太久,今天要是歇太長時間,晚上就要晚點睡了。

  五阿哥佩服的五體投地,直接把弓塞給了七阿哥扭頭出了較場。這罪他受不了,老八想學,讓他去好了。

  六格格等了半天,天都黑了才把五個等過來,人已經發怒了,「干什麼去了現在才回來?」

  五阿哥脾氣好,「跟兄弟們說話了。」

  「胡說,我剛才看見四哥從門前過去了,我們倆還說了一會兒話,他說他好長一會沒見你了。」

  「是七弟,找七弟說話去了。」

  六格格雖然人在後宮,但是因為這些兄弟們經常回來,也聽說了一些朝堂裡面的消息,而且嫁到巴林的榮憲公主懷孕了,派人來京城報喜。他們蒙古女奴在報喜的時候也透露一個消息,說是准葛爾又要東山再起了。

  皇阿瑪兩次御駕親征就沒能把准葛爾一拳打死,說不定這個時候心裡面兒正憋著一股氣呢。

  上次烏蘭布通之戰,六格格雖然不懂,但是也能聽出來,這一仗大清這邊兒的贏面是大一些的,只不過最後打了一個平手,是因為大哥在裡邊兒拉跨了。

  而且大哥最驕傲的事兒就是因為隨著皇阿瑪參贊軍務,可是皇阿瑪卻督促伯父訓練七哥,大哥的地位岌岌可危。

  六格格想到這裡,嘆了一口氣,「你竟然跑過去裡面玩耍了,怎麼現在就回來了?」

  「我在裡面待著沒事兒干,而且裡面的那些人個個冷冰冰的。也沒人陪著我說話,所以就回來了。」

  這人可真沒用,六格格氣的忍不住鼓起了臉,到時候老七要是跟著上戰場,你們前面幾個除了太子誰都不能幸免。老三兒娘們兒兮兮的,到時候能不能騎馬還不知道呢?老四雖然能騎馬,但是射箭不行,至今宮裡面還流傳著他射箭脫靶的笑話,你要是再沒一點兒出息,你們這些做哥哥的可怎麼辦呀?

  最起碼上戰場的時候逃命的本事總要有吧。

  六格格愁的揉了揉自己的臉,「明天你不讀書了就立馬去騎馬,一定要精通。我有個好主意,不如把你綁在馬上讓七哥對你射箭……」

  這是親妹妹說的話嗎?就算不是一個娘肚子裡出來的,但是好歹也是一個爹呀。五阿哥覺得這個妹妹瘋了。

  「你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我就走了。」

  「有……五哥,我有話跟你說。」

  五阿哥已經跑遠了,踩花盆底兒的六格格氣的跺了跺腳。「跑什麼跑,你以為你這一次跑掉了,你以後就能逃得掉這種事兒。等著瞧吧,不出三年,皇阿瑪肯定把你們綁在馬上讓你們學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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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為了真愛五阿哥算是豁出去了, 他找到可郭絡羅家的人,讓他們給舅舅帶話。碰到這樣的事情郭絡羅氏家族的人不敢輕慢,直接登門去了兆佳氏。兩家的男人坐在一起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之後,總算是把事情解決清楚了。

  連海被他爺爺看著, 被親爹摁著, 幾個叔叔舉起板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頓。打人的時候爺爺還冷冰冰地說:「你小子挨這頓打不虧, 差點兒壞了咱們家的大事兒, 也差一點壞了你妹妹的前程。」

  連海雖然是個惹是生非的紈绔子弟,但是也沒有喪盡天良,對家裡面的人非常好,對弟弟妹妹也掏心掏肺。

  他被打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打完了之後才哭哭啼啼地問:「我妹妹還小著呢,她能有什麼前途?你們是不是騙我, 怕我出去闖禍才拿這個事兒故意說呢。」

  他爺爺聽完之後嘿了一聲, 「你小子也不算是個木頭腦袋死心眼兒。還知道我們是故意哄著你,告訴你,要是以前那確實是哄你了,現在這事已經有了□□分可能了, 你可不能再出錯了。」

  挨了一頓打他被抬回房間,爹娘都在旁邊,他涕泗橫流的問:「阿瑪,剛才爺爺是不是騙我呢?」

  「騙你個小東西有什麼好處。」說完之後,他娘恨鐵不成鋼的用手指頭點著他的腦門,「你說你都長這麼大了,你怎麼就沒點長進了,讀書讀書不行,當差當差不行, 你說你都這麼大了,你瑪法一直想把你送到宮裡面當御前侍衛,就衝著你這個模樣,你怎麼能在那群人精手裡面活過三年呢。」

  越想越生氣越生氣越嘆氣,夫妻倆唉聲嘆氣的出了兒子的院子,這會兒已經指望不上了他了,到時候把爵位給了他讓他混吃等死吧,其他兒子一定要多管管。

  說完話當家做主的男人就要出去,女人就趕快在後面追,「這是要去哪裡呀?」

  「找人吃頓飯,把這件事透露出去,人咱們已經打了,關在家裡不讓出門,讓上面的人放心。」

  這件事前前後後的用了好幾天的時間,五阿哥收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距離事發過了七八天了。

  他心裡面松了一口氣,覺得霸著惹是生非的大舅子看住了之後將來就是幸福美滿的,趁著這個機會蹦蹦跳跳的去找老四,拉著他一塊兒去找老七。

  他們能活動的時間也就是放學之後,放學的時間早,換算成後來的時間計算,是下午四五點的樣子。因為夏天天黑的比較晚,所以在天黑之前還有大把時間可以玩耍。看了幾天書的老四就覺得陪老五出去逛逛也不錯,兩個人溜溜達達的來到老七的校場裡。

  這一次老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看到老七騎在奔馳的駿馬上雙腿緊緊的夾著馬肚子,腰部用力扭過身來,胳膊拉起弓弦兒,霹靂一聲箭飛過來,一下子穿透了靶子。

  這個時候的老七是神采飛揚的,老四看了之後心裡面兒羨慕的要死,可是自己不行,自己有些恐高,高一點兒的大樹都不敢爬,騎在奔馳的駿馬上,其實心裡面兒也是有點兒畏懼的。

  再加上老四也知道自己從來不會射箭,看到老七在這裡百發百中,不可避免地將自己的內心發酵成了酸檸檬味。

  把箭射出去的老七騎著馬逆著光跑到了哥哥面前,從馬上跳下來之後,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另外一條腿不太方便,坡腳跑了過來。

  「兩位哥哥今天怎麼來了?」

  老五上前用拳頭錘了一下老七的肩膀,「當然是看看你呀,你可真厲害。」

  老七自信從容,忘不了奉承一下哥哥,「我一點兒都不厲害,也頂多是比哥哥們多了一點拳腳功夫,你們讀書比我強多了。我聽說哥哥們已經把我甩後面去了。」

  老五還想說幾句,老八已經擠了過來,「七哥就是太謙虛了,你說是吧四哥?」

  老四還沒把自己從檸檬海裡面□□,被老八突然一問,臉上的表情就很生硬,「是呀,七弟不可妄自菲薄,你比哥哥們厲害多了。」

  八阿哥逮住老四的表情失態假做關心,猛追不舍的問:「四哥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呀?還是說看見七哥這個樣子被這些金戈之氣衝了一下不適應了?」

  這意思是說老四就是個膽小鬼,看見這些嚇了不敢動了。

  老四心想自己也沒有得罪過老八,怎麼老是針對自己?

  老五和老七已經看出來了,這兩八成私下裡有仇,五阿哥作為老實人,為了緩解尷尬一把撈起老七的手向他們展示,「四哥必定是看見七弟的手了,你們看看七弟這滿手繭子。練功不容易呀,這就好比把自己當鐵胚反復敲打才有了如今,是吧四哥八弟?」

  有人給了台階下,老四當然順坡下驢,「說的也是呢,都不容易。我手裡有一些不錯的藥膏,等會兒給七弟送過來,晚上多泡泡手,抹點藥膏保養一下。」

  七阿哥沒這個時間,但還是謝過了老四的好意。背後有人在催,他只好跟兄弟們說一聲,又騎上馬射箭去了。

  老五嘆口氣,「其實七弟也不容易,一天又一天,沒時間玩兒也沒時間睡。正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說是吧?」

  這句話也確實觸動了四阿哥,這天下沒有什麼東西是不勞而獲的。自己羨慕老七沒什麼用,必須要比老氣更努力才行,只有學到自己手裡了,這東西才是自己的,別人怎麼奪都奪不了。

  四阿哥也是一個非常感性的人,聽到老五這麼說點了點頭,「看到弟弟這個樣子,咱們也要奮起直追才行,要不然到時候被弟弟超過了,咱們做哥哥的臉面沒地方放。」

  五阿哥沒有爭勝好強之心,已經躺平任嘲了,「這事兒全靠四哥你了,我是不行了。過幾年要是行軍打仗,弟弟就跟著你,你做主將弟弟做副將,您只要保護好弟弟就行了。」

  他都這麼說了,四阿哥也無話可說,「你怎麼就這麼不爭氣……算了算了,咱們回去吧。在這裡咱倆就是兩個閑人,還不如不待在這裡呢。」

  五阿哥轉過頭去跟八阿哥告別,「八弟留在這裡吧,我和四哥先走了。」

  八阿哥笑眯眯的和他倆告辭了,因為剛才存心想讓四阿哥出一個醜,四阿哥這會兒還在生氣,根本沒有打招呼,扭頭就走。

  八阿哥心裡面嘲笑四阿哥小氣開不得玩笑,非要跟著送一送哥哥們。

  而四阿哥看了剛才七阿哥一身傷痕才換來了這身兒本事。再看看在這裡跟一個主人似的八阿哥,心裡面忍不住嘲笑了一聲。

  皇阿瑪和伯父的眼睛都不是瞎的,這小子在這裡既不用功又不回去,十有八/九是想讓人家說八阿哥是一個文武雙全的人物。

  這麼多兄弟姐妹,裡面也只有八阿哥算計的太過,做的事兒讓人唾棄。

  別人都是在做自己,只有他,皇阿瑪怎麼喜歡他就怎麼做。

  豈不知做到最後做了一個四不像,看似什麼都學會了,但實際上什麼都沒有學精通,沒有一樣能拿得出手的,將來別人誇的時候都找不到詞兒。

  五阿哥在門口對八阿哥說:「留步吧八弟,哥哥們這個時候就走了,你也努力用功。」

  八阿哥微笑看著他們倆帶著人走了。

  他們沒走多遠老八就聽見他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老四說:「……出兵……不聽話……換了……」

  因為兩個人已經走遠了,老五是怎麼回答的八哥聽不見了。

  這分明是自己不知道的內幕消息,不知道這兩位哥哥是從哪裡把消息打聽來的。八阿哥心裡慌了,有些事情別人知道自己不知道,那就有點兒讓人沒有安全感了。

  他也不在校場裡晃悠了,帶著自己手下的太監出來,直奔最近的無逸齋。他知道最近幾天伯伯叔叔都在無逸齋裡面坐著等候召見,去那裡沒准能聽到什麼消息呢,

  一進門就聽到了一陣咳嗽聲,八阿哥看到叔叔常寧臉色灰白的坐在門口,他背後有個太監正在幫他拍背。

  其他人聽見動靜都盯著常寧,上了年紀輩分高的幾個就忍不住問:「你這老咳嗽也不是個事兒啊,太醫怎麼說?」

  八阿哥趕快從旁邊兒路過的太監手裡奪過一杯茶,捧著過去,「叔王,您潤潤喉嚨。」

  常寧接過來喝了一口回答長輩們,「太醫說好好養著,依著我,也不用養病了,讓我痛痛快快的吃肉喝酒,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

  一群人讓他別說不吉利的話,還有一群人開始叫好,都不應該聽太醫的,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人生在世就要這樣快活。

  常寧把杯子放下問八阿哥,「這會兒阿哥應該在射箭呀,怎麼來這裡了?」

  「剛才聽四哥講,說是要打仗了,是不是啊?」

  這裡人多眼雜,哪怕都是愛新覺羅家的老王爺,但是常寧還是有些不放心。不是什麼話都能在公開場合講的,他忍不住訓斥,「你的這孩子怎麼能聽風是雨呢?老四也是,下回見面我說他。」

  這小子看著還行,怎麼嘴上不把門。

  「你別訓他們,」莊親王站起來,「別以為藏著捂著大家都不知道了,早晚是要打仗的,只不過是早晚而已。」

  說完招手讓八阿哥過去,「別聽你叔叔的,他就是個膽小鬼,這話有什麼不能說的?你可別學他,以後有什麼話大大方方的說。」

  八阿哥高興的應了一聲,被這群老東西拉走了。

  看八阿哥和這些人的關系這麼好,稱得上是無話不說,常寧氣的胸口翻滾,八阿哥這小子看著很精明,怎麼這麼缺心眼。這群老東西雖然是姓愛新覺羅,但是當初沒少給你皇阿瑪下絆子,也沒少擠兌你瑪法。

  這些人當初恨不得在金殿上和你瑪法阿瑪打死打活,你怎麼就這麼沒有芥蒂的和他們走這麼近!常寧忍不住又咳嗽起來,太監們拍背揉胸,喝了幾口水下去,才算是把這一陣子咳嗽挨過去了。

  輪到常寧覲見,他站起來被太監扶著,看了看一屋子的老少爺們,慢慢的出了無逸齋,坐上轎子被抬到了清溪書屋。

  他的臉色不好,福全一看心中一驚,這非長壽之兆,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康熙,康熙搖了搖頭。

  福全招呼著讓他快坐,「別站著了,坐吧,讓奴才給你拿個墊子墊在背後,歪著好受一點。我怎麼瞧著你臉色這麼白……」

  「被氣得了。」常寧把剛才在無逸齋發生的事兒說了一遍,「阿哥們可不能亂張嘴,哪怕大家都是愛新覺羅家的爺們兒,但是往上數誰家沒點齷齪事,當年多爾袞多鐸兄弟和咱們這一支積怨很深,加上上一次征討准葛爾,豫親王他們出工不出力,如果不是他們拖後腿,我也不會大敗。」

  說到激動處,又咳嗽了起來。

  福全嘆口氣,趕快拍常寧的背,「這些人……唉,到了戰場上,只顧著自己能不能撈著軍功,從不責令下面的奴才一心向前與其他幾路配合。有些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確實可惡。除了皇上的上三旗,他們都有點拉稀。」

  「所以,朕要把八旗的旗主換了。」

  努爾哈赤讓兒子們分領各旗,如今已經過了幾代人了,按照五服以內為族人的說法,有些人和康熙已經出了五服了。這樣的權力不能再留在外邊。

  康熙想把這些權力收歸到自己兒子手裡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已經想好了,太子從自己這裡繼承上三旗,剩下的歸老大老三老四老五和老七。

  可是發現老大頭腦簡單之後,才覺得他不足以在兄弟裡面出類拔萃,那麼就應該有人去輔助他,康熙看好的人選是老八。

  隨著幾個兒子的長大,老三有點兒重文輕武,也不是什麼好的人選,所以還需要找一個人輔助或者是取代老三。

  讓康熙自己說,他對老四和老五也不覺得滿意。再加上這件事兒也不是一天能辦成的,需要慢慢的謀劃,所以現在急不得。

  「這一次御駕親征之後,有功的明升暗降,無功的直接奪爵。趁著這個機會,把孩子們安插到各個旗。」

  商量好了之後,康熙對八阿哥的婚事就上心了。他想把八阿哥放到正藍旗去,這正藍旗勢力最大的是安親王岳樂。

  而岳樂,正是康熙心裡的釘子。

  說起岳樂,這個人戰功赫赫,不管是當年清朝入關還是後來平三藩,這人都能稱得上是名將。然而岳樂是順治帝的心腹,就如康熙在現在倚重雅布一樣。而且有人傳說,當初順治皇帝奄奄一息的時候,想要把皇位傳給岳樂。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太皇太後頭一個不答應,傳出這話的人想要借自己殺了岳樂。

  所以對傳言根本不放在心上,但是讓康放在心上久久不肯釋懷的是:岳樂對康熙總喜歡指手畫腳。這就好比一個叔叔經常在旁邊說你爸爸就不這樣做,你比你爸爸還差得遠呢。

  康熙的心裡面不好受,也不想讓岳樂回京城,岳樂很大一把年紀了還在塞外奔波,剛剛已經在軍中病逝。

  老一輩兒能征善戰的幾乎都走了,這一輩兒人可能是享福享多了,到現在都沒幾個能上陣廝殺的。

  下一輩人更別提了,光看看自己的幾個孩子,康熙都忍不住嘆了一口。

  岳樂的孩子不少,兒子中有出息的岳端早早沒了,安親王府現在的掌權者不足為懼。他的女兒嫁出去生了個姑娘,先別提這個女婿怎麼樣,這姑娘的身份是夠了,配胤禩這還行,岳樂的安親王府早晚要被胤禩接手,到時候,有安親王府的勢力,正藍旗很快就到了自己兒子手裡。

  想到這裡,他覺得自己做老子的已經把路鋪好了,至於對這個孩子能不能走得通就要看他們自己了。

  康熙已經盤算好了胤禩的婚事,這件事兒無論如何也要告知孩子他娘一聲。

  本來這件事可以讓田蜜轉告衛貴人一句,可是康熙想起來了衛貴人身邊的那個黃鸝,這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到了晚上吃完飯之後,左思右想,他想見見這個黃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看看是如何一個蛇蠍心腸的美人,居然對九阿哥動了殺意。

  等到衛貴人帶著宮女來了之後,康熙的眼光先放衛貴人旁邊兒的宮女身上,看了之後瞬間覺得失望不已。

  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普通不過的宮女,如果說別的宮女還有長相貌美,性格溫順等一系列優點。這個宮女如果不知道她的蛇蠍心腸,頂多也就是有一個性格溫順值得誇獎一下。

  如果八阿哥沒有從中橫插一腳,沒有趕在慎刑司的人前面把所有的罪證抹掉,黃鸝這個時候已經命歸黃泉了。

  八阿哥這麼做康熙能理解,畢竟宮女是他生母身邊兒的人,到時候一旦暴露,說不定衛貴人也要陷入到這場風波裡來。到那個時候他自己就要面對五阿哥,九阿哥和十一阿哥共同的怒火。

  趁著他先查出來真像,別人都不知道的時候把一切都抹除干淨,這件事兒就這麼過去了。自己還能跟兄弟們好好的相處,也能替他額娘排除殺人的嫌疑。

  這一種當機立斷在康熙看來是值得誇獎的。所以康熙就決定對這件事兒不插手了,看八阿哥自己處理。可沒想到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宮女還好好的站在他生母旁邊兒。

  衛貴人帶著宮人俯身磕頭,康熙在想,到底是這個兒子心狠還是心軟?為什麼放一個心思不明的人在他生母身邊?

  衛貴人站起來,溫馴的趴在康熙的膝蓋上,康熙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衛貴人由衷的歡喜,如一灘水融化在他的懷裡。

  康熙確定,衛貴人一如既往的「傻」,她的愛意毫無保留,一瞬間迸發出來,熱烈又無聲息,讓人沉溺其中又對她十分心疼。

  康熙把她抱在懷裡,覺得再給她一個孩子也行,最好是個格格,八阿哥這樣心思的孩子,再多真的能折壽。

  天亮後,衛貴人比桃花都嬌艷,扶著宮女的手准備離開,看了看周圍忍不住問:「黃鸝哪兒去了?」

  她的宮女瑟縮了一下,「您睡下後不久,皇上起來了。在庭院裡轉了一圈喝了杯水,在廊下乘涼賞月的時候黃鸝姐姐就去伺候……就……」

  衛貴人心涼了半截,她不是不知道有很多宮女背著主子爬龍床,這會兒只覺得悔不當初,自己當初對黃鸝多麼好,自己有什麼就給她什麼,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為什麼要這麼做?

  衛貴人這會兒只想找到黃鸝問一問為什麼要這麼做。

  剛才的歡樂這個時候立即化做了心寒齒冷,哪怕心裡面兒難受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曾經在底層掙扎了很久的衛貴人也只能嘆息一聲,「如今她被安置在哪裡了?是常在還是答應?不管怎麼說也是從咱們永和宮裡出去的,多少也該給人家送一份禮才是。」

  宮女聽了先是驚訝,後來恍然大悟。「怪奴婢沒有給您說清楚,她不是您想的那樣,她湊上去,確實……」勾引這個詞小宮女說不出口,支支吾吾,「……就是她那個……皇上很生氣,讓公公們把她拉下去打了幾十板子,二十還是四十?奴婢當時嚇得腿軟記不清楚了。」

  「後來呢?」

  「後來……就今天早上,奴婢問御前的姑姑們,問她們黃鸝姐姐什麼時候回來?她們說『宮裡沒黃鸝這人,你是不是記錯了,別傻站著了,該伺候你們家主子起床吧。』我……我就沒敢再問。」

  這……衛貴人戰戰兢兢的回去了,衛貴人腦子本來就不好使,沒了黃鸝之後發現腦子更不好使了。

  按道理來說,宮女獻媚,皇上一般都欣然接受。就算是不接受了,也不會把人怎麼樣。黃鸝怎麼就……沒說法了呢。

  這還不是最嚇人的,最嚇人的是沒過一會兒有人來把黃鸝的東西收拾了全部拿走。如果東西在這裡留著,頂多是人打傷了還會回來,如果東西拿走了,那就說人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衛貴人戰戰兢兢,夏天的太陽照在身上還覺得遍體生寒。她自己又想不出辦法,只好拿了一些水果帶著人去找隔壁的佟嬪。

  這下她也顧不得丟人了,只好把黃鸝的事情講了講。

  佟嬪心想:你找誰問都比找我問強啊,皇上好歹還待見你,他是根本就不待見我。你好歹跟他隔著幾個月還能拉一回小手,我跟他幾年都沒拉一次手了。

  心裡這麼想,她也只能盡力幫著分析,「可能是這個黃鸝太不知情識趣了,你想啊,皇上那會兒說不定腦子裡面都是國家大事。偏偏她要過去打擾,讓誰誰心裡都不痛快,打她一頓也是應該的。」

  「後來人怎麼打沒了?」

  「肯定是這些奴才下手太重,我跟你說,你要是跟她還有感情,就打聽打聽她現在被葬在什麼地方了。其他的做不了,給她燒點兒紙錢兒修一下墳墓咱們還是能做到的。」

  衛貴人難受的說不出來話,「我這心裡……盡管這丫頭平時掐尖好強牙尖嘴利,但是畢竟在一塊兒過了幾年,我還是舍不得她。我手裡確實是攢了一點兒錢,不太多,不知道你有什麼門路沒有?帶出去給她,也算是我們主僕一場了。」

  衛貴人心裡面兒難受,不是不願意給黃鸝報仇,實際上自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衛貴人因為這件事兒心情不好郁郁寡歡。上午從佟嬪那裡回來,下午又聽說隔壁延禧宮有蒙古血統的敏貴人有了身孕。

  瑞珠院裡的這些貴人們想要去賀喜,永和宮的人來拉衛貴人一起去。衛貴人只好抹了眼淚,強顏歡笑的跟著去了。

  佟嬪快瘋了,延禧宮又要走孩子了。懷裡的大胖丫頭還沒學會爬呢,進宮幾年的敏貴人中算是老樹開花了。延禧宮她一家獨大,也就是說這孩子生下來還是佟嬪碗裡的菜。

  佟嬪高興的差點兒手舞足蹈,拉著敏貴人,「缺什麼只管跟我說,咱們沒有的我去找皇貴妃娘娘要。」

  她這話說的鏗鏘有力,而且絕對能要的過來,在場的人都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夏天缺的最多的還是冰,大家一起慫恿敏貴人多要點冰。

  佟嬪更是抱著胖乎乎的十格格找田蜜要東西。

  田蜜鬧不清妹妹的腦回路,要是因為你們那裡一個孩子都沒有,確實寂寞,十格格出生的時候你特別期待我也是能理解的。

  如今不缺孩子了,你怎麼也這麼高興?

  既然她已經上門討要了,田蜜也沒小氣,「多給你們一點兒,可以。每個人都分一點兒,也行。但是記得要給孕婦,把她照顧好了你們要什麼都行,要是照顧的不好,想要什麼東西都沒有。」

  考慮到敏貴人有可能生老四的鐵杆兄弟老十三,等到四阿哥過來,田蜜看到他忍不住打趣了一聲,「你好兄弟就要來了!」

  「哪個好兄弟?」

  田蜜微笑不語,換了一個話題,「你皇阿瑪說了,太子那邊兒先不管,老三你們兄弟倆先成親。過幾天出去巡游之前,我讓烏拉那拉家的人過來,你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四阿哥早已不是吳下阿蒙了,不是別人打趣兩句就臉紅的小菜鳥了,他面無表情的說:「兒子沒什麼要囑咐的,就希望福晉能早點兒進門。兒子如今來後宮越來越不方便,有了福晉就有人在身邊伺候你了,回頭您身子哪裡不舒坦就有人跟兒子說了。」

  田蜜聽完之後哭笑不得,「弄得宮裡面沒人跟你說我生病了一樣。我這是娶兒媳婦呢,又不是找一個宮女,要是找宮女用得著那麼小的女孩子嗎?笨笨的還要從頭教。」

  四阿哥這才表情生動了一些,過來給田蜜捶肩膀,「額娘,這事兒就是兒子要跟您說的,到時候您多多教您兒媳婦兒,一定要把她教的跟您一樣厲害。」

  田蜜聽完哭笑不得,母子倆說了幾句,眼看著天快黑了,四阿哥就想離開,田蜜把他叫住,有點事兒自然自己知道了,那就要早點兒說,時間拖得越久越不利於母子感情。

  「胤禛,聽說烏雅家的人想要見你,去見見他們吧。」

  四阿哥沒想到是這件事兒,表情頓時誠惶誠恐了起來,「額娘,您別多想……」

  「沒多想,血緣這東西真的很不講理,有的時候恨不得把對方給殺了,甚至在佛前祈求自己下輩子別再和這種冤家見面兒。可有的時候,哪怕是跨越千山萬水也能相認相伴。最重要的是一顆平常心,你只要憑著你的平常心去對待就行了。」

  「額娘,都是兒子不好。」

  「不是我兒子不好,而是額娘講不出大道理,雖然滿肚子話想說,但是這會兒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好。事實就是事實,不能因為你無視就不存在。」

  四阿哥把頭埋在田蜜的懷裡,雖然沒有哭出聲,但是眼淚已經流出來了,「兒子這輩子並非以生在皇家為榮,而是遇見額娘才是這一輩子最大的榮光。」

  這小子也太會說話了,田蜜拍了拍他日漸寬闊的背,「起來吧,回去吧,別讓揚丹笑話你,你看咱們揚丹阿哥在笑呢。」

  四阿哥趕快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淚,看到宮女懷裡抱著的揚丹。這小子不知道在干什麼,張著嘴兩只手在拍著,啊啊啊亂叫,能看的出來這一會兒正高興呢。

  四阿哥多少有些不自在,往後退了兩步,「您歇著吧,兒子明天再給您請安。」

  田蜜點了點頭,看他倒退了幾步出門去了。

  四阿哥出門兒之後就碰上了八阿哥帶人回西花園。

  兩個人同時在心裡面叫了一聲晦氣,表面還是其樂融融,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並肩往西花園去。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彼此都不說話。四阿哥心裡邊兒想著:謝天謝地,額娘比惠妃娘娘靠譜多了。惠妃娘娘養著八弟,並沒有把他的養的多麼的正人君子,反而讓人看著有幾分小氣。

  八阿哥想著:老四看來挺拼的啊,那麼早就去皇貴妃娘娘跟前了,陪著說話說到現在,這孝順兒子當的也不容易啊。

  八阿哥一想到不容易就想起來七哥,接著想到了其他兄弟們,發現這些兄弟們都有一種堅韌不拔的勁頭在。

  哪怕是看糊塗的大哥,在給太子找事兒這件事情上十數年如一日,到現在為止,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讓太子不痛快,只要太子不痛快大哥就痛快。

  而作為老二的太子,一邊要應付老大一邊還要讀書。憑心而論,老二讀書讀的多,文采飛揚壓的過老三。整個人頗有儲君氣度,只要老大和他沒站在一個地方,老二妥妥就是一個太子。

  輪到老三,老三這麼多年沒白喝那麼多墨水。雖然大家在心裡面兒說老三娘們兒唧唧的,但是他在風花雪月這一塊修煉的比兄弟們厲害多了。

  接下來就是老四,老四雖然不苟言笑不近人情,但是老四的字寫得好,為了討好皇父,他的字是兄弟裡最拔尖的兒。

  厚道的老五,這種厚道是從內由外的,根本不是假裝的,這麼多年來誰都學不會他的這種的厚道。老七更狠,聞雞起舞用在他身上最正確不過了。

  所以這一路上老八就在想,自己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

  然而這條路雖然長,但是這個問題太復雜了,他走了一路,直到聽見幾聲狗叫,才發現已經到西花園的門口了。

  一只雪白的哈巴狗跑了過來圍著四阿哥轉來轉去,四阿哥根本沒跟老八說話,帶著奴才和狗一塊兒離開了。

  老八心想,這是要撕破臉了嗎?到現在連一聲客氣話都不說了?

  心裡面冷笑了一聲,覺得四阿哥的肚量也不過如此。高高興興的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九阿哥和十阿哥已經洗過澡了,正在大床上翻跟鬥。

  看到八哥回來,這兩個人跟頭兒也不翻了,趴在床沿上,「八哥,回來了。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今天聽說我額娘那邊兒有個宮女病了,挪了出去。我就去看了看我額娘,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那個人容易多想,我要是不過去安慰,她想不開一直哭。」

  「衛貴人的宮女病了?那娘娘怎麼樣?」

  「她沒事」,八阿哥坐下來脫了鞋襪洗腳,「昨天皇阿瑪招了我額娘,我剛才去的時候她收了不少賞賜,正收拾呢。」

  說完之後八阿哥內心裡面兒有了一點兒其他的想法,要是額娘的位份能往上升一升就更好了。惠妃畢竟是有親兒子的,那怕兩個人有的時候吵的恨不得不再見面,但是和好之後根本沒有什麼芥蒂。自己在鐘粹宮,從始至終就像是一個外人。

  就在他擦腳的時候,聽見隔壁的院子裡呼隆一聲。床上正在玩耍的兩個阿哥立即來精神了,跳下床去鞋也不穿,跑到外邊去看。

  八阿哥聽後趕快套上鞋跟著出去,原來是七阿哥剛才從馬上摔下來了,奴才們抬著他回來,因為太急,動靜就大了起來。

  早就有太監打聽清楚了來回報,「是七爺被馬掀翻了,要不是七爺抱著頭在馬蹄子下面滾了滾,說不定這會兒已經踩出毛病來了。」

  這動靜太大,其他兄弟已經出來了,五阿哥和七阿哥的院子最近,衣服都沒穿整齊跟著跑進了七阿哥的院子裡。

  年紀最大的是老三,住的最遠的是老四,這倆人這會兒已經來了,在門口互相抱了抱拳一塊兒進了院子,八阿哥也跟著進去。

  九阿哥十阿哥坐在七阿哥的床尾,看著七阿哥正一頭冷汗的躺在床上摁著自己的另外一條胳膊。

  三阿哥跑進來問:「這是怎麼了,告訴皇阿瑪了嗎?」

  「摔斷了胳膊又脫臼了,等一會兒太醫過來先給他正一正骨。」五阿哥回答後,從太監的手裡接過了布巾,給七阿哥擦了擦臉上的冷汗。

  九阿哥看自己哥哥的動作太僵硬,忍不住從床尾爬過來,蹲在七阿哥上邊兒,「五哥讓我擦吧,你把他擦得更難受了。」

  太醫很快過來,看了之後對著七阿哥的一個師傅點了點頭,這五大三粗的漢子走了上來,二話沒說按著肩膀哢嚓一聲,骨頭又回位了。

  十阿哥年紀最小,嚇得整個人縮成一團。七阿哥輕輕的呼了呼氣,「想要把胳膊養好還需要好幾個月呢,爺前一段時間白練了。」

  練武受傷是避免不了的,隨後就有大夫給七阿哥治療,又用木棍把他的胳膊夾起來用繩子捆上,忙完了之後,太醫和師傅都退了下去,他們兄弟幾個圍在床邊。

  老三看著就覺得疼,「老七啊,你要是覺得疼你喊一聲,兄弟們不笑話你。」

  七阿哥真不覺得是大事,「多謝哥哥弟弟們了,不算很疼。明天我能騎著馬小跑一圈兒,這幾天不能射箭了,應該能做點兒其他的……」

  「啥,你胳膊斷了不躺在床上養著還要出去?」九阿哥不可置信,他和十阿哥還在七阿哥的床上蹲著,用手拍了拍七阿哥沒受傷的肩膀,「是條漢子,爺佩服你,爺心甘情願叫你一聲哥。」

  老四站起來,「讓七弟早點兒睡吧,明天再來看你。」

  老五也站起來,「老七,你別動了就躺著吧。又不是外人,哥哥們自己走。」說完讓兩個弟弟趕快下來,「老九老十別鬧了,讓你七哥早點兒睡吧,他這些天都睡不好。」

  老三看好聽話讓兩個弟弟說完了,自己也不說,站起來要往門外去。老八就走上前抱著兩個弟弟下床,趁著這個機會,他可得做好人,「七哥,明天一早弟弟就去找皇阿瑪,向皇阿瑪要幾天假,讓你好好的休息一下。」

  七哥都成這個樣子了,皇阿瑪肯定會給假,不給爺沒事,他去走一圈,大家都會說他的好。

  七阿哥搖了搖頭,「不用,我這些天已經習慣了,要是讓我躺著反而不舒服。」

  「七哥,您一定要養傷,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可是胳膊斷了。要是不養好將來拉弓射箭有影響。聽弟弟的趕快睡吧,明天一早弟弟不去讀書了,去找皇阿瑪。」

  九阿哥十阿哥一起點頭,表明了三個人要一塊兒去。三阿哥在臥室門口聽完之後哼了一聲,如果說老四老五說的話還在一般範圍內,那老八就更過分了。是不是好人好事兒都讓你做了,然後大家都在旁邊兒看著。

  老八這人真討厭,這個時候老三和老四的心思都是一樣的,詭異的達到了同頻。

  康熙半夜裡聽到了七阿哥的事情,交代田蜜,「今天太晚了朕就不去了,去了之後他又要起來接駕。明天一大早你帶著他額娘一塊兒去看看。留他額娘在那裡照顧他一天。允許他明天休息,後天還是要到校場去的。」

  「你就不能讓人家多休息幾天嗎?」這胳膊都已經斷了,還想讓人家怎麼樣啊?

  「都說學習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現在也是這樣。好不容易經過打磨的差不多了,這一休息,用你的話要休息夠兩三個月,兩三個月之後長了一身肥肉,一切還要從頭開始,這又是何必呢?」

  「你這做阿瑪的心可真夠黑的。」

  「朕是他親阿瑪,親阿瑪才做這種事呢,揚丹如果摔斷了胳膊,朕肯定不讓他再去校場了,讓人好吃好穿的伺候的,再一天三遍噓寒問暖。朕的兒子不能這樣,就算是胳膊斷了,兩條腿又沒斷,照樣能騎馬照樣能跑動。」

  田蜜想說老七那孩子的腿本來就不利索,你就饒了他的一回吧。

  看田蜜表情康熙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直接一翻身兒把被子奪了過來裹在自己身上,背對著田蜜,十分不滿意:「慈母多敗兒,不跟你說那麼多了。」

  雖然翻身過去了,表妹也不說話了,但是康熙的眼睛沒有閉上。看來這幾個孩子都不能放松,明天就把老三趕起來,也讓他去騎馬射箭。老四先學會射箭不脫靶再說,老五……也要使勁兒的管教才行,老八年紀小,先饒他一次。

  第二天一早,小心眼兒的三阿哥已經起床了。他就盯著老八,心裡邊兒想著皇阿瑪反正是個心狠的,你要是敢去就要被他罵一通再趕出來。

  老三等著老八挨罵呢,哪怕是去讀書了,也讀的心神不寧,中間休息的時候,兄弟幾個聚在一起吃早飯。老三都忍不住頻頻向外伸頭,兄弟這麼多年了,對方想什麼老四和老五能猜的出來。

  老四心想,老三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不管老八這一次能不能成功,他到皇阿瑪跟前走一趟,已經讓皇阿瑪有了老八友愛手足的印像。

  這件事兒什麼樣的結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


第82章

  老八真的去了。

  康熙昨天想了一晚上決定讓七阿哥再撐一把, 今天大早上就聽說老八不上學跑來跟自己求情想讓他七哥多睡幾天。

  康熙連人都沒見,直接罵了一頓,「讓他回去讀書,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看七覺得累讓他來說, 用得著他做弟弟的打抱不平嗎?就今天一天讓老七躺著, 明天老七該干嘛干嘛。」

  八阿哥在外邊兒聽了之後, 拍了拍身上的土,今天的目的已經達成,沒必要再留著了。別人怕皇阿瑪他不怕,哥哥們不敢來他敢來, 這事已經做完,功成名就了, 可以退下了。到時候對七哥說:弟弟盡力了, 奈何皇阿瑪不近人情。

  他扭頭走了幾步,卻又被御前的太監追了回去,「八爺,皇上有事兒吩咐你。」

  八阿哥心裡正在模擬著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七哥, 沒想到做好事兒果然有好報,皇阿瑪又把自己叫回去了。

  康熙太忙,沒空跟這麼小的兒子玩心眼兒,開門見山的說了兩件事兒。第一件事:他過幾天要去河南山東兩省巡查,讓老八陪著一塊兒去。據老八所知,這這些兄弟們只有自己一個人有這殊榮。

  第二件事,前安親王岳樂的外孫女郭絡羅氏指給自己做嫡福晉。

  這位郭絡羅氏從小就在王府長大,身後代表了安親王府。再加上在這些王爺裡面老八的人緣一向不錯,老八頓時喜不自禁, 有了這一條,和那些老王府的關系更好,正所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真的是喜事。

  康熙在忙自己的事兒,連頭都沒抬,自然沒觀察八阿哥的表情就讓八阿哥退下了。等到閑下來之後突然想到這件事兒前幾天告訴衛貴人了,還沒告訴惠妃呢?

  算了,惠妃早知道和晚知道都是一樣的,這事兒她又做不了主。

  惠妃不知道康熙是怎麼想的,聽到胤禩報喜,心裡面已經樂開了花。趕快讓人給自己的小阿哥准備行李,又要准備東西賞賜給將來的兒媳婦。

  「我一直覺得你大嫂的出身太低,你這個媳婦兒還好,雖然是郭絡羅氏,卻長在王府,和他們郭絡羅氏沒太大關系。肯定比你們前幾個嫂子強多了,額娘心裡高興,你就別管了,只管交給額娘。你跟著皇上出去痛痛快快的玩一場,回來之後這事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這一下兄弟們真的是羨慕壞了,也說不出來到底是能跟著出去走一圈兒羨慕,還是羨慕他娶了一個有勢力的老婆。

  這消息傳開之後,老七正接受他額娘的愛心喂餐。老七當時就在田蜜跟前撒嬌,「佟額娘,五哥已經有心上人了,老八有未婚妻了。就留下兒子一個人孤零零的連個伴兒都沒有。下一回選秀的時候,無論如何你要給兒子挑一個才貌雙全的。」

  他額娘戴佳氏就笑著罵了一句,「不害臊。」

  這幾年老七已經成為了不少,他小時候那真的是沒皮沒臉,田蜜就忍不住逗他,「天下的事兒很少有四角俱全的,要是有才的無貌,有貌的無才,你怎麼辦?」

  「不管,兒子才不管這些了,反正兒子要娶有才有貌的女子為妻,您當長輩的肯定能給兒子找過來。」

  說著說著還開始擠眉弄眼兒逗兩個人高興,田蜜和戴佳氏都笑起來。眼看著她倆高興,老七又說了些瘋言瘋語,把她們兩個逗得前俯後仰。

  因為老七被摔到胳膊,各宮的娘娘和各位格格都派人送了禮物過來。田蜜幫忙張羅了一上午,實在是有些累,撐不住就先回去了。

  宮裡面沒有什麼新鮮事兒,到了出巡的前一天,田蜜把揚丹交代給了承乾宮裡面的宮女,又重點兒囑咐他的乳母,等到一切都辦完了之後,康熙輕車簡從帶著田蜜和八阿哥出發了。

  田蜜本來覺得旅途當中和上次一樣很無聊,但是後來發現出了出城之後,八阿哥真的太讓她意外了。

  八阿哥這個人一個社交高手,出了京城沒多久,還在直隸境內,他都已經把隊伍當中的每個人認熟了。

  並且還湊上去和鄂倫岱扯上了關系,張口閉口能叫鄂倫岱一聲舅舅。

  這讓田蜜覺得不可思議,就把自己的太監叫了過來,「這兩位是怎麼說上話來的?」

  太監表情扭曲了幾下,「這事兒還要從鄂公爺身上說。」

  鄂倫岱繼承了他父親的爵位,成了佟家的實際掌權者,所以別人都尊稱一聲鄂公爺,並不提職位的事情。

  前不久他去園子裡等著覲見,因為來之前吃了不少瓜果又灌了幾杯茶水,內急,卻找不到恭桶和茅房。

  暢春園的清溪書屋前面有一堵假山,他左右看了看,直接掀袍子脫褲子,對著假山尿了一泡。

  康熙在書房裡面一轉頭,從窗戶裡面就看見鄂倫岱兩瓣白花花的屁股,氣得頓時眼冒金星,猛的站起來眼前一片黑,要不是李德全扶著就能跌倒回去。

  恰巧這個時候幾位皇子等著親爹檢查功課,康熙也顧不得維持自己為父的體面和威嚴,立即讓鄂倫岱滾進來。

  鄂倫岱聽了太監的傳話,把褲子提好,進來之後一點兒都不畏懼,先是態度恭敬的覲見,站起來才問叫自己進來干嘛。

  接著諸位皇子有幸親眼看到自己親爹氣的臉紅脖子粗,瞪著帶血絲的雙眼,擼袖子提硯台滿屋子追著鄂倫岱打。

  鄂倫岱繞著桌子,「皇上別不講理,我有什麼罪呀。你那片兒假山寫著不讓撒尿了嗎,園子裡面有一條規矩說不允許在假山邊兒撒尿了嗎??」

  「你……你」康熙氣的說不出來話。

  太子一把扶著康熙,對著鄂倫岱伶牙俐齒旁征博引,瞬間就出口了一篇討逆檄文。

  鄂倫岱沒讀過多少書,看太子那樣子應該是說的挺不錯,反正皇上這會兒已經消氣了,反而還點了點頭,挺為他兒子高興的。

  外精妙的文章在不懂它的人看來真的是一片廢紙。何況這文章又沒有寫到紙上,是被太子隨口念出來的。

  「太子爺,聽著是挺有氣勢的,但是奴才也聽不懂,奴才又沒學問,奴才又沒上過學。」

  剛才還得意洋洋的太子被這一句話氣的和他爹一樣,只不過太子這會兒還端著架子,氣的自己胸口翻滾也沒罵出來。

  康熙眼看自己父子倆都不是他的對手,轉頭看了看旁邊幾個兒子。大部分皇子想:和這樣的混蛋如果真的計較起來不是傻子就是瘋子。

  於是,這幾個皇子都低著頭,當沒看見親爹的眼神。

  八阿哥抓住機會立即上前一步,「舅舅!你既然說你沒錯,可是隨地撒尿本就是小孩子所為?你願意承認自己是三歲不懂事的小孩子嗎?」

  鄂倫岱一聽,目瞪口呆,沒想到表弟的這些兒子裡面也出了一個流氓不要臉,開始用這一套說法對付自己。然而混蛋更不要臉,這麼輕微的嘲笑對他來說真不算什麼。

  「誰不是從穿開襠褲的時候過來的?既然八爺說了,奴才就要問問,奴才撒尿的時候旁邊有女人嗎?是傷風敗俗了還是淹死了花花草草了。這附近連恭桶也沒有,茅房也沒有,來往大人那麼多,有幾個尿褲子的大人都被太陽給曬干了,奴才不願意與他們同流合污,在旁邊解決了,怎麼了?」

  話說到這裡康熙就覺得不能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把自己的兒子都要帶歪。「鄂倫岱,你的事兒還沒完,滾到一邊去,等會兒再過來。」

  等到康熙從新拾起父親的威嚴把所有的功課給點評了一圈之後,皇子們紛紛離開了清溪書屋,在路上看到正站在太陽下面的鄂倫岱,下意識的遠遠繞開。八阿哥又跑過去主動攀談一口一個舅舅。

  老三還說:「看見沒老四,人家叫舅舅叫的多順口,你說你怎麼就叫不出來呢?」

  鄂倫岱被大家稱一聲舅舅有點兒不倫不類,正兒八經的舅舅是赫舍裡氏和鈕祜祿氏,康熙一直在生活裡面強調皇貴妃娘娘是皇子皇女的嫡母,那麼,她的親兄弟才能稱一聲舅舅。

  鄂倫岱頂多也只能算表舅,但是八阿哥叫的毫無壓力。

  於是腦回路清奇的鄂倫岱和八阿哥的關系是一日千裡。連鄂倫岱的生死之敵法海都沒辦法阻擋兩個人成朋友。

  於是,交友達人八阿哥在鄂倫岱的帶領下,迅速的把這一群侍衛的家譜弄清楚了,也把這隊伍裡面的勢力範圍摸得清清楚楚。

  就這個本事田蜜是佩服的,同時心裡面兒也升起了警覺,自己如此拉扯佟家,其目的還是要讓他們將來支持四阿哥,哪怕是兩邊兒都不沾手也行。

  可如今鄂倫岱明顯的倒向了八阿哥,田蜜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確認,鄂倫岱會不會因為和八阿哥的交情而帶著佟家倒向八爺黨。

  她心裡一直想著這件事兒到底該怎麼試探出來,馬車就這樣晃晃悠悠的來到了河南。

  在開封住下以後,官府女眷就陪著田蜜看大戲。

  豫劇是很有名的劇種,這會沒有豫劇這個名字,大部分人叫梆子。節奏比較快,在漫長的歲月當中,積累了很多聽眾,形成了一個流派,塑造很多膾炙人口的故事和人物,比如說渣男的代表陳世美,清官的代表包黑子,離奇如狸貓換太子,壯烈如楊門眾女將。同時,這也是一個大女主戲種,取材於唐朝的《花打朝》,女主是個打上金鑾殿的人物。

  這個戲種的女子形像永遠是光輝燦爛的,比如帶孩子告丈夫的秦香蓮,一門寡婦還要出征的楊家將。

  這就是田蜜喜歡豫劇不喜歡昆劇的原因,昆劇大部分都是男歡女愛凄涼婉轉,豫劇大部分時候慷慨激昂為國為民。

  田蜜今天在眾貴婦誥命的陪同下,看的是一個勸人向善的故事。

  第一幕一開場就在一個富貴之家,家中的小姐正嬌滴滴的對著家裡面的食物挑三揀四,在這個時候聽見家裡面的老媽媽說,門外有人等著乞討呢,姑娘要是不願意吃,就把這些東西拿出去給那祖孫吧。

  這姑娘也就是被嬌慣了一些,實際上內心是一個很善良的姑娘,聽說外邊兒有人吃不飽穿不暖,對自己所作所為反思了一番。這一番反思用詞通俗易懂,這一段唱出來之後滿場叫好。按照當地規矩,一旦叫好就要給賞賜,普通地方都是把銅板扔到台面上,田蜜已經准備了銀瓜子兒,只要說一句「放賞」,就賞賜下去一盤子銀瓜子。

  第二場就是一場歡歡喜喜的婚禮,這姑娘坐著大紅花轎嫁出去了。這一幕有意思的是這姑娘歡喜梳妝的時候向下邊兒的觀眾表演了一通絕活,在歡快的鑼鼓聲中把衣服拋在空中,衣服落下,兩個胳膊一下子套在了袖子裡面,一轉圈兒裙子上衣已經穿好。

  就這一點兒贏得滿堂喝彩,田蜜看了也願意稱之為絕活兒,忍不住拍掌叫好。

  第三幕和第二幕的歡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這姑娘嫁出去沒多久生了孩子,可婆家娘家同時遇到了大水,黃河泛濫之下,不管是婆家娘家統統陷入一片汪洋,她抱著孩子逃了出來。在逃荒路上遇到了一對祖孫,恰巧是她施舍過得,四人結成臨時的家人,在路上乞討為生。

  第四幕大團圓,她娘家曾經的老家奴遇到了她,認出她的身份,兩家換天喜地的把她接到家裡去,這對乞討的祖孫這因此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整場戲在一片團圓的喜慶音樂聲中結束了,田蜜看了之後忍不住說:「積善人家必有余慶。」

  戲裡黃河水泛濫,戲外也是如此,不需要人家多講,田蜜就知道中原這片大地,特別是開封附近,每一年黃河決堤就能帶來□□,惡劣的影響能持續多年。

  而康熙這說已在河南這裡停下來,就是為了巡查黃河,這一去三天沒回來,田蜜在這些貴婦的陪同下已經看了三天大戲了。

  可是不管戲裡面多熱鬧,一旦鑼鼓停下來,田蜜就忍不住想康熙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不知道為什麼,田蜜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康熙的陪伴。一兩天不出現自己面前的時候還能忍受,過了三天就覺得特別擔心,心中恐慌。這讓她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忍不住反思,難道這真的是因為陪伴的太久,所以形成依賴了嗎?

  應該是自己已經依賴了他在自己身邊,畢竟是養了一個貓貓狗狗相處了幾年之後也會對這個貓貓狗狗在生活當中的事情記憶猶新。也會在自己以往的歲月當中回憶起這只貓貓狗狗。

  唉,沒想到命運真的很離奇,誰能想到自己生在城市裡,長在福利院,最後卻在這麼落後的地方安安穩穩的生活。

  康熙回來之後,整個人疲憊不堪,見到田蜜的第一面兒就說:「就應該把太子也帶來,讓他見識見識什麼叫做民間疾苦。」

  如果不看他的表情,田蜜還以為他只是單純的想要教育一下孩子,等到看到他的表情之後,田蜜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這是怎麼了?」

  「今天碰到有人狀告官員,朕一問,原來是太子的奴才。這奴才做事兒太過分了,刮地三尺雁過拔毛,朕就應該謝謝他還沒變成巨貪,沒把修河款全部貪了。」

  「他們在外邊兒做的事太子根本不知道,您也不能把這件事兒遷怒在太子身上。」

  「話不能這麼說,要是太子能管的住這一群蛀蟲,外邊還有這麼多貪污的官員嗎?」

  田蜜聽著聲音不太對,借口給他端一碗茶,出去悄悄的問陳公公:「有沒有打聽清楚到底是誰給太子上眼藥?」

  陳公公把手伸出來,比劃了一個「八」。

  田蜜心想怎麼到哪裡就有這壞小子呢?不過這樣也好,八阿哥和大阿哥都是鐘粹宮的,不管老八做了什麼,到時候這賬都會被太子算到老大頭上。

  康熙畢竟不傻,到了晚上田蜜已經睡著了,他突然之間坐了起來。今天確實讓老八那小子牽著鼻子到溝裡了,但是康熙轉過頭來一想,老八年紀還小呢,這小子應該不是故意的吧。

  可是根據以往他的表現來看,這小子絕對有什麼目的?

  一時半會兒他陷入對兒子的懷疑當中且走不出這個坑,於是整個人就輾轉反側睡不著覺。

  如果說在河南府田蜜是負責吃吃喝喝,聽聽這些貴婦們替她們丈夫表表忠心,到了山東之後就要祭泰山。

  而田蜜想要看看泰山日出。

  聽說這座高山上的日出和日落都是極為壯麗的,但是田蜜的身體不好,如果爬山根本受不住。再加上田蜜還有些恐高,所以用以前的話來說,這就屬於人菜癮還大。

  人菜癮大的田蜜把這些要求委婉的表達出來之後,康熙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宮女背著她上山。

  天還黑著呢,一群人舉著火把燈籠開始爬山,因為四周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到,也不覺得害怕。到了山頂之後,山上的氣溫比較涼,把衣服展開披上,田蜜就面朝東方,等著看泰山日出。借著一點微弱的光線,田蜜發現了自己就在一處山峰之上,周圍懸空,嚇得她趕快鑽進了康熙的懷裡。

  隨著時間越來越近,東方像是突然之間出現了一道光,緊接著雲海全部變成了橙色。橙色顏色慢慢加重就變成了紅色,一輪紅日在不經意間一躍而出,高懸於天上。

  只有親臨現場去感受才能知道這大好河山到底有多麼的壯麗威嚴。而大自然又是如何的鬼斧神工。那怕是幾百年後用攝像機用數據把這些影像記下來,也遠遠沒有親臨現場來的震撼。

  如果這會兒有畫筆在手,田蜜願意畫一副油畫。

  看到了泰山日出,田蜜算是滿意了。出了一口氣之後,田蜜歪倒在康熙身上。

  「表哥,這一輩子我死而無憾了。」

  「胡說八道!你還能活很長時間呢?別這麼說,不吉利。這座山特別靈,趕快呸幾聲就跟天地之間的神靈說你不是故意的。」

  田蜜微笑了起來,趕快低下頭在腳邊吐了一口吐沫,呸呸了幾聲,然後雙手合十,「天地四方神靈,原諒我口不擇言,我這個人其實最惜命了,想要多活一段時間,想要天天和表哥在一起,然後一起變老,頭發發白,一臉皺紋,牙齒掉落……等到我表哥七老八十了,走不動了,我們倆還能一塊兒出來曬太陽。」

  說前面那半截的時候,康熙很想呵斥一聲,但是聽到後面又覺得感動的不行,伸手摟著田蜜的肩膀,兩個人並坐在一起看著太陽慢慢升高,行走於天空之上。

  此時此景,田蜜心裡面只覺得一片寧靜,忍不住跟康熙說:「這真乃鬼斧神工,一想到天地之間還有許多地方有這樣的盛景,就忍不住心神蕩漾,想要去觀看。」

  「這有什麼難的,到時候太子能夠獨當一面了,朕就退位,到時候咱們走遍大好河山看遍山山水水。」

  田蜜對他這話十分感動,但是內心非常清楚,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沒有一個皇帝主動放下自己的權利,特別是他昨天咬牙切齒對太子的評價不斷降低,今天說這樣的話就顯得更不可信了。

  所以這個話題也沒有再說下去,田蜜坐在山上吹著風,裹著披風和康熙商量起孩子們的事情。

  「太子那裡的婚事兩三年才能辦好,咱們回去之後,秋天裡給三阿哥把媳婦兒娶進門吧。」

  康熙點了點頭,「不能讓他哥倆等著了,就這麼辦吧。那幾個小子來求過朕,說是想在宮裡面住著,你覺得呢?」

  田蜜心想把這群人都趕出去,趕出去了宮裡邊兒的壓力就能小一些,養著這群人吃吃喝喝吃要花大筆錢的。

  「他們年紀不小了,早晚是要走出家門的,咱們越是不舍得,越是應該讓他們早點出去,畢竟時間不等人。要不然到時候他們孩子都滿地跑了,咱們再把人趕出去,那個時候舍不得兒子更舍不得孫子,何必呢?現在就讓他們出去。」

  康熙還有一些猶豫,他本來是想把孩子們多留一段時間,可是聽了田蜜的話,覺得這樣做也行,房子給他們蓋好了,媳婦給他們娶進家門了,每個人又給了他們安家的銀子,又給他們將來走什麼路鋪好了前程。

  這幾個大的出了門兒之後還有小的在家呢,不缺孩子在跟前孝敬。

  「就聽表妹的,讓他們走吧。」

  太陽越升越高,周圍的氣溫變高了,田蜜熱的把身上的披風脫了下來,「咱們這就下山吧,昨天沒睡好,我現在有些瞌睡,今天下去能早點兒休息。」

  田蜜帶著人下山,康熙還想在山上走走轉轉。他的身體好,帶著人翻了幾座大山,天黑之後才回來。

  這一趟出來對於康熙來說目的達到了,祭了天,查看了災情,又過問了吏治,同時還夾帶私貨向著天地之間的神明請求保佑表妹和十一阿哥健康。

  目的達到之後,夏天也快過去了,馬上秋季就要來了,康熙想著在秋季裡面給表妹過了生日就去塞外,這一次去塞外就不帶著表妹了,留她在家裡面給孩子們操持婚禮。

  從山中出來之後,田蜜接到了宮裡面兒的來信,宮裡面兒的事情交由榮妃和惠妃負責。兩個人聯合的寫了一封信,說端嬪有些不好。這種說法已經暗示了端平可能命不久已,田蜜回信讓太醫盡量救治。所缺藥材糧食全部從宮中出。

  其他的事情都是一些對孕婦的安排,比如說榮妃宮裡的一個貴人有了身孕,如今已經有八個多月了,一眼看著也快生了。如果生下男孩兒,就是十二阿哥,生下女兒就是十一格格。

  除了佟嬪那裡的敏貴人,榮妃那裡的萬哈琉氏,加上養胎的貴妃之外,宮裡面又添了一個孕婦。這個孕婦就是永和宮的衛貴人。

  田蜜接到這封信,忍不住在心裡面想,難不成十四阿哥注定要生在永和宮嗎?

  所以在晚上吃飯的時候,田蜜一邊兒告訴康熙宮裡面兒又有了一個孕婦,另外又向八阿哥道喜。

  八阿哥其實早早的就得知了這個消息了。來給他們送信的侍衛已經把這個好消息特意告訴了八阿哥,也就說八哥先一步在田蜜沒拆信前聽到了這個消息,這一會兒臉上的笑容已經是無懈可擊了。

  就在八阿哥在皇阿瑪和皇貴妃面前表達一下對弟弟妹妹的期待的時候,康熙不動聲色的瞟了他一眼,隨後告訴田蜜。

  「給衛氏加封號良,若生下孩子再進位,永和宮也該有一個主位了。」

  八哥聽了之後,趕快跪下來替他生母謝恩,同時在心裡面兒忍不住想:難不成額娘真的非常受寵?

  畢竟那麼多貴人生了孩子沒進位,比如七阿哥的生母到現在還是個貴人。不管是從資歷來說還是從其他方面來講。七阿哥的生母應該比八阿哥的生母更應該進一位。

  八阿哥這會兒根本想不透皇父心思,就在他回去休息的時候,走在路上還感覺到深一腳淺一腳,像是踩在雲彩上一樣。

  出乎意料啊!他雖然想讓自己的母親成為嬪或者是妃,可是他也知道生母出身太低了,想要進一步特別難,他已經打算好了,十年後憑借的自己的本事助力額娘。

  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這個目標,如果到時候永和宮成了額娘的地盤,那麼自己也不必在鐘粹宮如喪家之犬一般。

  想到這裡他端穩了態度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的那些太監宮女這會兒都跪下來祝賀。八阿哥很高興揮了揮手,「這是大喜事兒,等會兒通通有賞。把信紙拿來爺要寫信。」

  他的太監不識字兒,把筆墨紙硯端過來之後高興的問了一句,「您要給娘娘道喜嗎?」

  「肯定是應該道喜的,這封信是給郭絡羅氏的小格格寫的。」

  太監們聽了之後了然一笑,原來這一封信是要寫給將來福晉的。他們忍不住啰嗦了起來,「九爺和福晉還是表兄妹呢……」

  八阿哥聽完之後停頓了一下,「你們要不說爺還想不起來這回事兒呢,既然是親戚,回頭回宮裡咱們就去給宜妃娘娘請個安。」

  八阿哥在寫信,田蜜也在寫信,田蜜讓青魚在信裡面反復交代榮妃和惠妃:三阿哥的婚禮現在就開始准備了。

  等到皇上回到京城之後,讓彭春到宮裡面兒請見。同時傳信給彭春的福晉,兩家女眷也該坐在一起商量一下嫁妝和陪嫁的奴才了。

  幾封信一塊兒到了京城,榮妃看了之後急急慌慌的開始准備。惠妃不急不忙,把手中的信扔在了一邊,「這事兒讓榮妃忙去,這是他兒子娶媳婦兒,又不是我兒子。」

  而且大福晉的肚子裡現在懷著一個孩子呢,惠妃對這個孩子太上心了。上一次她管著宮務,對那些銀子大肆斂財,這一次她管著公務,就對那些金銀細軟和藥材大肆搜刮。

  凡是她覺得能用得到的都通通派人給大福晉送過去。而且也對內務府的那些官員都說了,「皇貴妃娘娘的意思是大福晉頭一胎沒經驗,需要什麼送什麼,千萬不能讓大福晉因為養胎的事兒犯難。」

  內務府官員表面不敢說話,心裡面兒開始誹謗,宮裡面兒的孕婦那麼多,這些東西是幾個孕婦一塊兒分的。全部送到宮外去了,那園子裡的幾位娘娘怎麼辦?

  佟嬪就覺得惠妃這樣太過分,忍不住在瑞珠院對著惠妃罵罵咧咧,「她是多少年沒見過好東西呀,每一次她管個事兒就跟土匪進村似的,好東西都是他兒子的,大家都得跟著喝西北風。」

  說到最後,她覺得要是再讓惠妃管下去,連西北風都沒得喝了。畢竟給敏貴人送來的補品品相越來越差,再這麼下去,敏貴人也就罷了,她肚子裡面的小阿哥肯定不樂意。

  佟嬪就頭一次找事,坐著小船從北湖南岸到了北湖的北岸。倆人見面先開始客氣了幾句,緊接著刀光劍影的話都說了出來,偏兩個人都笑嘻嘻的。

  佟嬪在宮裡這幾年已經和剛進宮的時候不一樣了。剛進宮的時候,就算別人吵架她嚇得都不敢多說一句,到現在自己師出有名,又是對方吃相太難看,憑什麼不讓說?

  其他地方管不著,延禧宮的這些小孩子都是她碗裡的菜,每一個都是要親自養的。敢從自己手裡邊兒奪東西那就是虎口拔牙。

  和佟嬪一樣想法的人還有很多,貴妃心想我惹不起皇上,難道惹不起你嗎?就把自己身邊的宮女叫進來,「我肚子裡面的小阿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回頭皇上找你們算賬,現在也別歇著了。找惠妃好好的問問我那人參在哪裡,什麼時候才能送過來?」

  有這兩個,惠妃應付起來都已經很吃力了,更別說旁邊還有一個一臉委屈卻偏偏不說的衛貴人。

  衛貴人並沒有想著要給惠妃挖坑,但是她太了解惠妃的脾氣了。來了之後也不說話,說了也未必能讓以前的這位老主位能給個什麼說法,也只是坐在一邊兒陪著而已。

  可偏偏他這個樣子就向大家證明了惠妃這人欺人太甚。

  惠妃不得不把手放松一些,好東西不能一塊兒全部收拾了送到兒子家。這一場鬧事兒雖然沒有吵起來,但是其中許多細節還是讓宜妃娘娘在家裡面笑的肚子疼。

  「哎呀,狗改不了吃屎,惠妃到現在還是這樣。平時這個人看著挺正常的,讓她粘住了錢立馬就沒個人樣了。這是第二回 了,不知道下一回到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看一場笑話。」

  六格格坐在一邊,手裡面搖著一個波浪鼓逗十一阿哥,聽見宜妃這麼說,忍不住的轉頭問:「姨媽,九弟和八弟的關系可好了,我瞧著八阿哥和惠妃娘娘的關系也不錯,這麼說好嗎?」

  「你個小丫頭不知道,他們關系好是因為老九現在沒事兒,到時候上學讀書了,天天讓他們有抄不完的書,背不完的文章,到那個時候再看看他們的關系好不好。」

  六格格有點兒不相信,忍不住搖了搖頭,「萬一他倆要是好的跟一個人似的呢?」

  宜妃娘娘手裡搖著團扇,聽了之後眉頭一挑帶了幾分怒氣,「這事兒我不同意,也不看看八阿哥什麼出身,別看他額娘這一會兒挺風光的,但是說白了還是賤奴所出。比不上四阿哥,老四他額娘頂多是個包衣。」

  宜妃雖然如今變化很大,但是自己有自己的驕傲,她看不起那些奴才秧子出身的妃嬪。連帶的對那些出身不夠的阿哥也有一些看不起。

  「不說讓老九追在太子身後,哪怕老九跟著老十一塊兒玩耍,我心裡面也能好受一點兒。但是跟著老八絕對不行。」

  「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不是有姨媽說話難聽,有些人吶,哪怕是皇上的兒子,做出來的事兒就讓人看不起。你去看看惠妃那個樣子,他兒子將來辦事兒肯定也糊裡糊塗。你再看看皇貴妃,從她倆身上你都能比較出來。

  不是我故意說惠妃的難聽話,她只要一出來管宮務,滿宮的女人誰見了面兒不擠眉弄眼?都知道接下來要囤點兒東西,省的那只鐵公雞……不,糖公雞從大家身上沾點兒好處下來。你再看看皇貴妃那裡,皇貴妃一碗能不能端平?她也端不平,有好處都給他妹妹了,但是別人又不能說什麼,她從自己的分例裡面拿好東西給他妹妹,誰都管不著。

  可是大家為什麼都說她的好?就是因為大家該有的都有,甚至比大家想著的都要好,從來不克扣,就這一點兒,確實有主子娘娘的架勢。這就是不一樣的地方,你等著瞧吧,將來老四也是個鐵面無私的,公私分的很清楚。」

  六格格點了點頭,宜妃把團扇扔到一邊,彎腰把兒子抱起來。

  六格格就問:「那假如將來要是老九跟一個跟屁蟲似的跟著八阿哥怎麼辦?」

  「打他一頓,被揍一頓總能讓他學著點兒道理的。」宜妃覺得這真不是一件事兒,「我跟你說,你們兄弟姐妹幾個都不是傻子,你看你比姐姐妹妹們都機靈。你五哥也不是個笨蛋,將來我希望十一也是一個聰明孩子,但是這裡面最聰明的還屬老九了,他必不讓姨媽失望的。」

  六格格覺得姨媽話說反了,兄弟姐妹裡面最笨的那個就是老九,不僅笨,笨的連東西南北都快分不清了。

  這幾天她心裡面模模糊糊的有了一個想法,總覺得當初推老九下水的人是八阿哥的人。畢竟在宮裡面有一件稀奇的事兒,衛貴人的那個大宮女無緣無故的不見了。說是衝撞聖駕被皇阿瑪打了一頓,可是,什麼樣的衝撞才是衝撞呢?

  路上遇見了沒下跪請安,頂多被慎刑司拉過去教訓一頓規矩還放回來,不至於沒命。連命都沒了,可見這個人做的事兒絕對是犯皇阿瑪的忌諱了。

  就在六格格哄著弟弟睡午覺的時候,她的小宮女悄悄的跑過來,在她耳朵邊說了一個消息。

  「郭絡羅家的姑娘進宮了。」

  「誰啊?」

  「就是……您的表親,來拜見太後娘娘,順便給咱們兩位娘娘請安。」

  看著六格格仍然是一副迷茫的樣子,這小宮女趕快嗨了一聲,「嗨,都是奴婢沒給您說清楚,將來的八福晉。」

  這位將來的八福晉為什麼出身顯赫的郭絡羅氏卻在安親王府長大,是因為他爹郭絡羅明尚因為賭錢二千兩被斬。

  這死刑還是康熙拍板定下的,八旗在這個時候已經有了賭博的趨勢,誇岱就曾經在乾清宮和人賭錢。誇岱之所以也沒有被判刑,有他和康熙是表兄弟的成分在,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跟別人賭的是一枚銅錢。

  就是兩個人在站崗的時候無聊,拿出一枚銅錢握在手裡,讓對方猜哪只手裡有,猜中了這枚銅錢就給對方。

  被抓住之後,兩個人可以說是在做游戲。所以到底是不是賭博不好界定,領侍衛大臣說他們就是在賭錢,誇岱的朋友就被人拖出去摁在凳子上打了二十板子。

  明尚的這種死法,在家族裡面不甚光彩,而且他去世之後,他妻子就帶著女兒回到了娘家和丈夫家幾乎不來往。所以這位將來的八福晉和郭絡羅家族的關系並不是很親近。

  這也是宜妃和郭貴人第一次見到這個同族的侄女。這些大家族見面了都有些親緣關系,比如說當初田蜜和平貴人,兩個人是表姐妹。關系親近的時候,一個叫一聲表姐另外一個回一聲表妹。

  到了這個時候,郭絡羅氏大大方方的跪下來磕頭請安,叫宜妃和郭貴人姑媽,這兩位宮妃也是非常上道兒的拉著她叫侄女。

  六格格被拉來見人的時候,宜妃已經把郭絡羅氏摟在懷裡了。表現的就仿佛是兩個人天天見面兒關系很好一樣,如果不知道她倆關系的肯定懷疑這是母女倆。

  六格格坐在一邊兒,與整個環境格格不入。可能是郭絡羅氏的女人天生就能說會道,性格潑辣。來拜見人的小姑娘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在這裡是個客人,自然熟的招呼著六格格和九阿哥吃東西。

  六格格嘴角抽了抽,九阿哥很高興,「你是要嫁給八哥的嘛?八哥說了,以後他有了府邸給我留一個院子,我要天天到你們家去住。」

  「九弟盡管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這下不只是六格格。連宜妃和郭貴人都在想,「你的一聲九弟叫的也太不見外了吧。」

  可是老九那小傻子就憑著這一句話,對於眼前這位嫂子的喜愛立即超過了姐姐,對著六格格打出來的眼神無視,開始圍著人家興奮的說話了。

  六格格太生氣了,老九這笨蛋已經把他姐姐徹底激怒了。氣急敗壞的六格格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所以這個時候六格格就冷不丁的問了一句:「誒,你去給衛貴人請安了嗎?」

  給這歡樂的氣氛潑上了一瓢冷水。


第83章

  這姑娘根本沒去拜見衛貴人, 甚至連惠妃那裡都沒去。這也可以說他們郭絡羅家族姑娘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看不起出身低的人。

  六格格這個問題問出來之後,宜妃娘娘的嘴角隱秘的向上調了調,同樣是嫁給皇子, 要看嫁給誰呢。太子就別說了, 就算嫁給腿腳有問題的老七, 在宜妃娘娘看來也比嫁給老八強。

  哪怕同樣是出身比較低的老四也比老八強了幾條街, 烏雅家雖然是奴才拔成了旗丁,可德妃她阿瑪是包衣護軍參領,她祖父是御膳房總管。往上數在關外就是隸屬於正黃旗的包衣。德妃是他們家培養出來的娘娘,就跟江南曹家的女兒一樣, 養的金尊玉貴,很多好人家的女孩兒都比不上。

  如果郭絡羅氏家族看人是用眼角, 在王府出生長大的八福晉看人就是用鼻孔了。她也看不上衛貴人這樣的人物了, 一個低微到塵埃裡的宮裡,因為臉長的好看,運氣好生了皇子才有今天。

  從她這個表現來看,將來夫妻兩個因為對待衛貴人這件事兒可能會鬧起來, 有笑話看宜妃當然高興,不僅高興,還想在這件事情上推波助瀾。

  「看咱們光顧著說話了,都忘了問你你有沒有去瑞珠院給衛貴人請安。」

  郭貴人也加了一句,「還要去觀瀾榭給惠妃娘娘請個安。」

  「對對對,好孩子,這是應該去的,你先去。過會兒姑媽過去給你壓著點兒陣。」宜妃算計的很好,要是自己親自跟著過去了, 這丫頭不管是先去哪兒,就會得罪另外一位娘娘,另外一位還以為是自己慫恿的,何必背鍋!

  自己就先不管,看她先去哪裡,然後自己只要跟著過去就行了。

  八福晉哪怕不樂意,也知道是要請安的。她來的時候沒有長輩陪著,王府那邊按道理應該由福晉陪著來,可是新安親王福晉病了起不了身,八福晉就獨自進園子了。

  還沒成親呢,就這麼一個人過來了總歸是有些不好看。來拜見宜妃的目的就是想利用宜妃是姑母的身份,帶著自己去見見幾位娘娘。

  「這事兒……這事兒是應該的,可是……可是臣女如今是一個人來的,就這麼過去了也不好看。」

  宜妃立即明白了過來,本來想看笑話的心這個時候收了收。不能讓人家笑話郭絡羅家的姑娘,宜妃懂得維護娘家的名譽很重要,「都怪姑媽,應該早點兒看出來才是,咱們馬上就去,你等姑媽換一身兒衣服。」

  先去拜見的是惠妃,惠妃心裡不高興,知道你是一個人進宮的,你剛才拜見太後娘娘的時候,好歹和太後提一句,讓太後娘娘身邊的奴才把自己叫過去。這個時候本宮以婆母的身份帶著將來的兒媳婦在宮裡面走動一圈兒也行啊。你自己跑過去找到了宜妃,這到底是憨還是傻?

  但畢竟是第一次見面,該給的賞賜給完了,惠妃心情不好,端茶送客。宜妃就帶著她出來了。

  郭絡羅氏心情也不好看,看惠妃和宜妃這個態度就知道八阿哥的日子過的也不好。心裡邊兒想著到時候成親了早點兒搬到宮外居住,在宮裡面日子肯定難過。

  又到了瑞珠院,衛貴人倒是挺高興的,高興到沒有擺架子,甚至親自出來迎接她們。奈何將來這個兒媳婦兒看她不順眼,甚至這個時候連衛貴人有身孕這件事在八福晉看來也是一種錯。

  大兒子的都要娶媳婦兒了,做婆婆的如今又懷上了,說出去別人會笑話的。

  衛貴人雖然人不太聰明,但是因為見人見的太多了,臉上的表情還是能分的出來的,那種嬌羞和鄙視絕對是不一樣的。衛貴人對個時候意識到一件事兒,那就是兒媳婦兒看不上自己。

  這天下很多人都可以看不起自己,唯獨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不能。可是兒子又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兒子該如何教養是皇上說了算。皇上不管的時候,惠妃說了算。衛貴人越想越難受,把人送走了之後忍不住趴在枕頭上哭了半天。

  好在如今又懷了一次身孕,哪怕是生下來一個小格格,將來自己就可以不用指望老八他們兩口子太多,如果是個兒子,那就想辦法留在自己身邊。

  就在這個氣氛裡,田蜜陪同康熙帶著八阿哥已經回來了。

  田蜜回來之後,宮中的女眷都到凝春堂拜見,這也是歡迎田蜜回來的意思。

  田蜜在山東和河南兩地看了不少好東西,這種好東西拿出來的時候,擺在廳堂正殿這種富麗堂皇的地方顯得很寒酸,但是畢竟是田蜜千裡迢迢帶回來的土儀,沒人敢臉上嫌棄。

  田蜜覺得自己挑東西的眼光很好,但是還是要謙虛一下:「別嫌棄不好,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更好的了。你們拿回去覺得還可以就擺上,覺得不行找個地方先藏著。」

  惠妃榮妃就趁著這個時候把自己管理的事情交代一遍。宮裡面兒馬上就要辦一趟喜事兒了,田蜜也沒客氣,把所有的大權收攏過來。對坐著的榮妃說:「這幾天你辛苦一點兒看著老三搬家。除了老三搬家這件事之外,內務府那邊也給他撥了幾戶家人,順便也給他的院子裡面填充了一些太監。這種事你也要操心,有不懂的,或者奴才不聽使喚的,只管來找我。」

  要忙的事情比較多,細節部分都要重新檢查一遍。田蜜根據大阿哥的婚事積攢了經驗,一些值得操心的拿出來交代給榮妃,有兒子的宮妃這個時候伸長耳朵聽著。田蜜也特別積極,畢竟過了老三就是老四。

  衛貴人也忍不住聽了起來,聽到半道看見惠妃完全不當回事兒,想著惠妃已經娶過一回兒媳婦兒了,對這種事情應該是有經驗的,於是自己就放松了下來。

  以前小兄弟幾個就去找過康熙,說了要在宮裡面多住一段時間,康熙當時答應的挺好的,沒想到從外邊兒回來之後就翻臉不認這一回事兒了,要把他們兄弟全部打發到外邊兒。

  老三很懵,還沒想出該怎麼算皇阿瑪收回成命就被太監推著出了宮,他來到了自己的府邸裡,自己想要的那些東西在一晚上已經擺的整整齊齊,只需要把床鋪好之後,他就可以留在這裡休息了。

  這群狗奴才,你們動作那麼快干嘛?!

  他幾乎是哭喪著臉來找老四和老五。

  老四也沒想到會是這樣,剛聽說皇阿瑪不認賬不讓兄弟們留下的時候就已經傻臉了,後來想要找辦法補救,不管說的多麼委婉動聽,皇阿瑪和額娘誰都不同意他留下來。

  於是乖了很多年的四阿哥開始鬧情緒了,他鬧情緒也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晚上給田蜜請安的時候就板著一張臉,這張臉明明白白的告訴大家:我很不高興。

  剛開始的時候田蜜還忍不住問問兒子:「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在外面跟你兄弟吵架了?」

  可是沒想到這小子是不願意搬家,田蜜就苦口婆心的告訴她,孩子長大了就要離開父母,只有離開父母了才會真正的成長起來,但是人家不聽。他也不是那種開始撒嬌著搖頭大喊,「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那種人。

  人家也理解父母這麼做的好意在哪裡,就是不願意搬出去。而且持之以恆的板著臉來見田蜜,田蜜知道他聽得進去,但是就不願意改,忍不住氣笑了。

  「你說你擺個臉色給誰看的,你就算把這個臉掛在臉上一百年,額娘都不會讓你留在宮裡面住的。」

  於是他就把他的面癱臉一直堅持了下來,當康熙來的時候看見這小子的臉色忍不住問了一句:「胤禛這是怎麼了?」

  田蜜對康熙和老四這對父子很了解。要是老四直接明明白白的把話說出來,說他不想走,說不定父子倆還能表現的父慈子孝。但是老四不說,康熙就算是猜出來了,也不好跟兒子說:「為了你們好還是早點離開吧」,康熙不是經常懟孩子流露溫情的人。所以一個不說一個不接著往下問,就這麼把事情擱置下來了。

  不管四阿哥的臭臉色擺到什麼時候,他搬家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在田蜜的生日過去之後,他就可以動手搬家了,而且因為還在上書房讀書,所以搬家以後每天早上要提前起來,不管寒來暑往,不管天氣是好是壞,都要早早起來去上書房讀書。

  因為要騎馬,所以順水推舟,康熙讓宮裡面的武師傅們訓練這些兒子。

  老五和老七暫時不用搬出去,這兩個畢竟是光棍。老四在冬天就要把他的福晉娶進來。在此之前康熙就和田蜜商量,讓田蜜找幾個好生養的宮女先放到兒子房間裡,先給一個格格的名分,皇子都是這個待遇。

  為了不給嫡福晉添堵,這些人一般都是宮女或者小選出來的包衣女,秀女在這會是不會指給孩子們的,除非有政治需求。

  至於其他的那些側福晉,可以過一段時間再選。田蜜也不想讓兒子早點兒妻妾成雲,所以就把選側福晉的事情往後推一推。

  以前是覺得兒子長成少年了,可是到這個時候田蜜才徹底明白了,在這個時代四阿哥已經是一家之主了,不能再把他當成小孩子看待。

  她只能從這些宮女裡面找一些年紀合適的給兒子先放到他的房間裡去。謝嬤嬤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了,這個時候只要扶助田蜜把最後的事情做完,等到四福晉進門之後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田蜜管理的內務府,內務府包衣家的小姑娘信息彙聚成冊,是很高的一摞子。田蜜看了這個數量就覺得頭暈,又不想霍霍這些小姑娘,但是康熙在一邊一直催。

  沒辦法,田蜜只好把冊子找出來,這裡面光是江南曹家的女孩就有兩個。曹家和康熙的不能用好來形容,康熙是把他們家的人當成家人的。

  這一代的男丁除了曹寅之外還有幾位。曹寅的第一任妻子沒有生下孩子,早早去世了,娶的第2任妻子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年紀沒多大。但是曹寅兄弟家的女孩已經到了年歲了,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就應該送到宮裡面來。可是曹家人在康熙面前有面子,就免掉了她們進宮的事情,許諾讓他們自由婚配。

  就算這樣,她們曹氏家族的大姑娘到現在為止還沒嫁出去,這裡面曹家人在賭,賭康熙會不會拉扯他們家,拉扯的最好手段就是姻親。

  田蜜算了算,曹家的女孩和四阿哥年紀正好合適,心裡在懷疑康熙是不是想把這個女孩配與皇子。

  謝嬤嬤是見識過曹家氣派的,「娘娘,這姑娘好,這姑娘的額娘是馬爾漢大人的族人,咱們正經的滿洲姑奶奶,聽說這姑娘的阿瑪長得是一表人才,她們曹家也是大戶人家,金尊玉貴一樣養大的姑娘不必那些普通官員家的差,所以這人是上上之選。」

  「什麼曹家?什麼上上之選?」康熙在外邊聽到他們談話了,自己掀起門簾從外邊進來,忍不住問了一句。

  田蜜就知道這句話讓他聽見了,事情就變成了自己控制不了的了。

  田蜜站起來請安,同時把自己給四阿哥挑格格的事告訴了康熙。

  康熙聽說田蜜看的是曹家的女孩,忍不住在一邊皺著眉頭,「曹家不行,曹寅有兩個女兒,朕已經給他們家這倆女孩想好前程了,一旦他們嫁入愛新覺羅家,他們的堂姐夫和她們夫君的輩分不一樣,這就不合適了。」

  田蜜這邊剛松了一口氣,康熙又說:「江南三織造都是可靠的人,既然曹家的人不合適,不如就從李家選。」

  曹李孫三家互相聯系,關系特別緊密,說得上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曹家人丁算不得興旺,但是李家卻是一個大族。蘇州織造李煦也是康熙的心腹,李家支脈極多,所以女孩也特別多。

  「從李家選一個讀過書的女孩子,讓他們速速送到京城。」

  這一句話把事情定了下來,田蜜根本沒有機會反對。康熙興致勃勃的把這些名冊拿了出來,在裡面又重新挑了幾個女孩子和田蜜商量,他看中了一個姓宋的姑娘,理由是姓宋的這個姑娘她額娘生了六個孩子,都活了下來。用康熙那直男的思路和這個時代特有的畸形眼光形容,那就是母親能生閨女也是很能生的。

  田蜜看了看,不能說人家不合適,但是田蜜就覺得有很大的違和感,而且剛才康熙挑人的態度讓她不適應,暫時需要給自己做個心裡緩衝。

  「先放到一邊吧,往後再說。」

  康熙就想不明白了,田蜜為什麼對這種事情特別抗拒?「人家做額娘的都是早早的把事情給安排下去了,你這種人是事到臨頭了還不知道安排。」

  說完之後把冊子全部奪了過去,他自己又從頭到尾翻看了一遍,「老四這孩子也倒霉,有個擰巴的額娘。他額娘既然不想管這事兒,只能讓他阿瑪來管了」。

  田蜜對於這麼一個臉皮厚的人也沒辦法了,只好扭頭躺在了榻上,用一個小毯子蓋著肚子。

  康熙很認真的在燈下對著這一本女孩子的資料研究了半天,最後選了一個袁氏宮女。

  看田蜜確實不高興,他舉著這本資料讓田蜜看,「你看畫像上這姑娘長得憨憨的,都說傻人有傻福……」

  田蜜語氣很衝,「用您這話就是說您兒子只能配上這傻乎乎的姑娘?」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特別想和朕生氣?」

  康熙心想,我本來是好意陪著你一塊選,沒想到你卻給朕弄了一個沒臉:「不管你了!」

  他摔了冊子站起來,宮女太監都以為他生氣了要走,突然一群人趴在地上,也不說話就五體投地的跪著。

  不僅是田蜜一時半會沒察覺出來這一群奴才怎麼想的,連康熙也覺得這一群人好端端的趴在地上干什麼?

  既然他們趴著就讓他們趴著吧,他隨後對田蜜說:「往裡面躺躺,這麼寬的地方全讓你占了,朕連坐的地方都沒了。」

  趴著的青魚趕快小幅度的抬頭看了看他們,看兩個人都不像生氣的樣子,趕快站起來端了一杯茶水放到他們跟前。

  其他的人也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康熙很得意,帶了幾分搖頭晃腦,「瞧見了沒?這群奴才以為咱倆吵架呢。他們都不知道咱們已經有好多年都沒吵過架了,往後也不會吵架。」

  田蜜雖然覺得有些旗幟不能亂立,但是這幾年確實沒吵過架。如果真的要分一下原因的話,那就是自己這個人的接受能力挺高的,就算有一些東西不符合自己的價值觀,但是考慮到自己的價值觀和這個社會格格不入,所以也就能忍下來。

  兩個人沒有因為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吵架,也能從側面說兩個人的感情比較好。

  所以四阿哥的兩個格格也定下來了,一個姓袁一個姓李。

  兒子出宮了之後不能讓他光著腦袋出去,所以老三和老四從康熙那裡獲得了貝勒的爵位。

  哪怕老四已經成了貝勒爺了,但是他還是磨磨蹭蹭不願意從宮裡面搬出去。

  田蜜也做不出把他從宮裡面丟出去這件事,所以一直不把最後的通牒說出來,四阿哥就知道額娘對自己的忍耐度非常高,所以就一直死賴在宮裡不願意走。

  至於到冬天的時候在什麼地方成婚?田蜜也想了,先讓他們倆在宮裡面辦婚禮,住到年後到春天的時候再搬。出了正月就讓他們搬走!

  就這個決定康熙不同意,「他成婚的第三天就搬走。也不用他兩口子動手搬東西,有奴才呢。要是順著你的意思,二月還有倒春寒呢,是不是把冷天過去了再放他出去?五六月天熱,要不就等到秋天再搬?秋天是你過壽,想和兒子團圓團圓,不行就冬天吧。可是冬天又冷了,如此循環往復,你兒子什麼時候能搬走?」

  老五也勸老四,「你留在宮裡面干嘛?留在宮裡面在皇阿瑪的眼皮子底下做什麼事都不方便,你要是出了宮以後我們出宮玩耍也有個落腳的地方。我要是你,我早就歡歡喜喜的搬出去了。」

  四阿哥想說我是舍不得額娘,如果現在不和額娘住在一起,幾十年後除非皇阿瑪駕崩了,不然的話額娘是沒辦法從宮裡出來的,如果將來額娘成了皇後,就算是皇阿瑪駕崩了,她就是太後了,新皇更不可能放她出宮住,我什麼時候才能孝敬額娘。

  別人的額娘等個幾十年成太妃了,就可以和兒子可以住在一起。自己的額娘有很大概率是沒辦法和自己住在一起的。

  到最後四阿哥也只能嘆息一聲,這種事情真沒辦法。這種想法更不能說出口,說願意盼著皇阿瑪駕崩啊!做皇帝的兒子和做皇帝的兄弟有很大區別的。

  不過這就是將來的事情,現在想這個還有點早。並且有件事五阿哥想要找四阿哥求證。

  「弟弟聽說蘇州有人來給皇貴妃娘娘拜壽,帶了幾個漂亮的姑娘過來,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聽到這裡四阿哥恨不得沒聽見這句話,「能有什麼想說的,左右不過有些奴才膽子太大罷了。」

  讓田蜜說李煦也是個人才,信裡說讓他把家中女孩最好的一個送到京城裡來,他一下子送過來了四個。對康熙解釋說家族的女孩子環肥燕瘦各有千秋,特意送過來讓娘娘都看看,看中了哪個留哪個。

  如果四個都看中了,都留下來更好。

  田蜜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心裡面把蘇州的李家罵了一個半死,但還是把這四個姑娘接到跟前,讓她們陪著說了半天話。這四個姑娘都是家中嫡出,就像是信上說的那樣,都是好孩子,留下誰都可以。

  田蜜跟她們相處了一下午,看上了一個同知家的女孩。也說不上這姑娘有什麼好的,但是這姑娘很會照顧人。在別人都滔滔不絕的時候,她悄悄的給每個人把茶杯滿上,屬於光做事不說話的那種。

  田蜜讓她們在這裡坐著,自己用出門更衣的借口把四阿哥拉到一邊:「背地裡悄悄的看一眼就行了,千萬別多看,看看哪個漂亮回頭跟額娘說,額娘給你留下來,咱們也沒有長了前後眼,不知道哪個德性好,是個賢惠人。更不知道她們將來有什麼樣的造化,所以這個時候你看上誰就是誰了。」田蜜覺得自己此刻絕對是個老鴇子,語氣有點奇怪。

  四阿哥沒注意她的語氣,但是他堅決不去。這種在背地裡面偷看女孩子的行為十分猥瑣,他不屑為之。也告訴田蜜以後別再弄這種事情了,額娘看上哪個就是哪個,不要讓自己悄悄的去瞧。

  田蜜被他這種說法說的心裡很不自在,如果這不是自己養大的小包子,田蜜這個時候就能用手捂著臉尖叫一聲,跑進屋子裡面好好的躲人避羞。

  「小樣,是不是覺得你長大了就開始懟額娘了?滾蛋吧,今天看見你就來氣。」

  四阿哥這個時候才笑了起來,退後了幾步,施禮之後離開了。

  田蜜把自己看上的那個女孩留了下來,其他女孩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讓人送她們三個一塊回去了。

  就在田蜜高高興興地准備自己的生日,同時也在暗暗期待四阿哥成親的時候。住在集鳳軒裡面的貴妃頂不住了。她也到了生產的時候,貴妃生產對於整個宮廷來說都是一件大事,田蜜來不及關心兒子的感情生活,帶著人到集鳳軒等著孩子的出生。

  這個孩子生得很順利,生下來之後又是一個大胖女孩。宮裡面在去世了兩個嬪的情況下,迎來了兩個孩子的出生。

  去世的是端嬪和敬嬪,這一對老冤家在前期做了一段很長的好姐妹,後來又互相捅刀子,終於一個在夏末,一個在秋初,一前一後病死了。

  他們兩個病死了之後,鹹福宮徹底安靜了下來。把原本住在裡面的那幾個低等嬪妃挪到其他宮裡面去,裡面重新進行翻修整理,雖然是空著的,但是並沒有人願意搬進去,畢竟在很多人看來那裡真的很不吉利。

  在這個秋天,除了貴妃生了十一格格外,萬哈琉氏生十二阿哥。因為這一對母子沒有太明顯的存在感,所以這位小阿哥剛生下來,康熙就讓蘇麻喇姑抱走撫養。

  不少低等嬪妃在私下裡面竊竊私語,小阿哥讓一個老奴才照顧,這在很多人看來真的理解不了,背地裡面不少笑話這一對母子。

  這些低等嬪妃都是後來進宮的,他們很少聽說過當年大阿哥和三阿哥也送出去讓奴才們撫養的事情。更何況蘇麻喇姑在這些主子們心目當中不是一般的奴才。這位照顧過康熙的老宮女絕對有資格撫養一個孩子,如果她再年輕一點,如果他能活的時間更久一點,十二阿哥能從他身上學到不少有用的東西。

  等到貴妃生完孩子之後,宮裡面的喜事就是田蜜的生日了,在田蜜生日的前兩天。宮裡面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兒,那就是貴妃的女兒要被抱走了。

  眾人都能從裡面聞到一股不正常的味道,男孩子大家可能會交換著養,女孩子都會跟著生母,再或者跟著生母所在宮殿的主位娘娘。特別是貴妃地位比較高,她養女兒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

  如果是貴妃生的子女,那麼有能力和資格養他們的也就是田蜜和太後娘娘。

  貴妃的兒子被交到太後那裡照顧,如今這個女孩也要被抱到太後那裡讓太後娘娘看著點。

  太後當然非常高興,九格格已經長大了,十阿哥又是一個皮小子到處亂跑,她現在特別想養一個孫輩在自己身邊。

  皇上說了要把十一格格抱到她跟前的時候,她高興地手足舞蹈。恨不得這個時候就把孩子抱過來,但是她老人家盡管各種不靠譜,還是知道剛出生的頭一個月要讓孩子跟著她額娘。

  所以就表現出了對這個孩子極大的興趣,好幾次都跑過去對著這孩子笑了起來,貴妃聰明又敏感,看見太後對這個孩子好的過分,就立即想到了這個孩子可能要被抱到太後跟前去。

  於是就鬧了起來,鬧的大了這件事就徹底捂不住了。

  康熙一旦狠心下來,真的讓人理解不了,剛剛生下孩子沒多久的貴妃都不能從床上坐起來,他直接讓人進去,把小格格奪了送到太後跟前,把集鳳軒的大門關上,不管貴妃怎麼鬧都不回應。

  十阿哥已經懂事了,馬上就要上學了,這個時候也知道父母關系出現了裂痕。

  他也不是沒有跑到康熙跟前求過情,康熙其他話不說,態度和藹的告訴他:「老十啊,你妹妹也不過是被太後娘娘照顧一段時間,又不是送給別人了,你們兄妹倆能在一塊生活啊。再說這宮裡面的皇子皇女大部分都是被別人養大的,你看看你八哥,你再看看你其他的哥哥姐姐,你回去勸勸你額娘,讓她別鬧了。宮裡面換著養孩子是祖宗的規矩,就是她偶爾一驚一乍的,朕才擔心她把你妹妹養出毛病來」。

  十阿哥轉念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呀,於是點了點頭,從清溪書屋跑了出來,跑到集鳳軒勸額娘了。

  貴妃聽了兒子的話,差點一口血吐出來,她不能跟兒子說你額娘我想要了宜妃他們母子倆的命被你皇阿瑪抓住了把柄關在這裡。當親娘的很少會在兒子跟前樹立一個惡魔形像,只會讓兒子覺得自己善良柔弱。

  貴妃有苦說不出,對皇上和女眷們恨得咬牙切齒。皇上這個人最是冷心冷情了,這個時候把自己裝的跟一個好人一樣,要不是他,自己怎麼會變成這樣,姐姐怎麼會早早死了?

  可偏偏自己身邊所有的人都是皇上安排的,自己什麼話都不能說,這種重壓之下,貴妃已經想到了自己的結局。

  所以在日常見到兒子的時候,總想傳遞出一些消息。比如說:「你九哥還要上學呢,你別跟他一塊玩了,自己好好的玩,回頭要是玩的不美了,讓你舅舅從鈕祜祿家挑人陪著你」。

  這樣的話她可以說出來,但是十阿哥未必能理解,說的再露骨一點,旁邊的人都要打斷她,常用的手段就是提醒她該喝藥了,該休息了,十阿哥這會兒該回去了。

  這次也是這樣,母子倆沒說一會兒的話宮女就過來提醒十阿哥快離開吧。

  貴妃看到兒子離開的背影,再想了想自己十月懷胎,剛生下來就被抱走的女兒,心裡面止不住冷笑,但是臉上一片麻木。

  皇上能留自己到什麼時候?是不是也會讓自己走上敬嬪和端嬪的老路,回到宮裡就把自己關到鹹福宮去。

  這宮裡面的那些老宮妃還有幾個,糊塗的糊塗,傻的傻瘋的瘋死的死的。瘋的就是自己,糊塗的是榮妃,那些死的早就是一把灰了。

  她被宮女扶著站起來坐回了床上,蓋上被子躺回被窩裡,能聽見外邊有細細的吹打聲飄了過來。

  貴妃忍不住問了一句:「外邊是辦什麼事啊?」

  這種事宮女能回答:「這不是到了皇貴妃娘娘的壽辰了嗎,升平署進園子唱三天大戲。」

  唱大戲啊!

  「又到這個時候了,每年秋天的時候宮裡就要唱大戲。是不是距離頒金節也特別近了?」

  宮女在一邊點了點頭,到了頒金節皇上就要回到宮裡了。貴妃閉上眼睛,嘴角帶笑,正所謂虎毒不食子,哪怕自己真的辦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皇上也不會把自己的一雙兒女怎麼樣。

  如今自己和皇上都在極力掩飾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目的還是想讓這倆孩子日子過得好一點。就衝著這一點貴妃覺得自己可以有恃無恐。反正自己這條爛命已經走到頭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鍘刀就落下來了,既然已經注定了命不久矣,為什麼不痛快一點呢?

  「扶本宮起來,給本宮找一套合適的衣服,咱們去給皇貴妃娘娘賀喜。」

  宮女看貴妃的樣子,忍不住哭笑不得,「娘娘,您是不是忘了您還沒出月子呢?咱們京城的規矩,沒出月子的女人是不能亂出門的,而且跑到人家家裡,人家那邊也不吉利。為了你好也為了大家伙都好,就好好躺著吧」。

  「狗奴才,本宮想去什麼地方是你們能攔得住的?」

  這些宮女們都沒回答,個個臉上帶笑,但是笑容怎麼看怎麼假。貴妃還是沒出門,畢竟貴妃還是要臉面的,如果蓬頭垢面出去了,衣服不整齊頭發也沒梳,這不是給人不痛快,這是跑出去當猴讓人家看了。

  所以她只能靜靜的窩在床上,猶如行屍走肉一樣躺在床上等著吃飯,吃飯之後又要接著躺著。

  不急不急,哪怕這一次的機會抓不住,到時候回宮裡面再說。哪怕是自己所有心腹都被替換了也沒關系。自己能發展出一批心腹,就能發展出第二批心腹。

  而對於貴妃該如何處置這件事,康熙還沒下定決心。大晚上他對這一盤棋發呆,貴妃這種人肯定是不能留,但是這倆孩子真的很小。哪怕貴妃這種喪盡天良的人,對自己的孩子也是掏心掏肺。

  康熙手中握著幾枚棋子,對著黑白圍棋看了很久,讓貴妃在蹦達個兩三年吧,兩三年之內足夠讓她慢慢久病臥床到最後病死了。兩三年的功夫足夠做的隱蔽,十阿哥也不會發現什麼。

  他下意識的把田蜜排除在這件事情之外,如果是好事讓表妹去做吧,讓她操心孩子們成親這種大事。像這種缺德的事還是別讓她做了。畢竟身體已經不好了,要是這種有傷天和的事情做的太多,可能將來報應落到她身上,身體會更不好。

  想到這裡康熙聽你見門口有太監說話:「稟告皇上,外邊已經不唱戲了,各位娘娘都已經回去了,皇貴妃娘娘請您過去說話。」

  「什麼事兒?」

  「下個月去塞外的事兒,娘娘那邊已經把東西打包好了,說是要請皇上過去囑咐囑咐。」

  康熙聽了之後呵呵一笑,站起來帶著太監找田蜜去了,田蜜就在榻上坐著,面前正在擺弄著幾只狼毫刷子。

  看到康熙過來,田蜜從榻上下來請安,兩個人並沒有說起過幾天去塞外的安排,因為康熙看到了桌子上擺放著的一堆顏料,正是油畫顏料,有些眼色味道比較刺鼻。還擺了一卷棉布,康熙忍不住皺眉頭,「這是從哪兒弄來的?你這是想畫畫嗎?」

  「沒想到今天有人給我送這樣的壽禮,我看了看,顏色還挺多的。他們說這個藍色是最貴的……我確實是想畫畫。剛才已經有人跟我說怎麼調色了,正巧表哥來了,表哥坐著讓我給你畫一幅人像。」

  康熙擺了擺手,因為沒有見田蜜動過筆,根本不敢相信她的技術。「你還是先拿宮女太監練練手吧,要是畫不成,先拿著咱們這一片湖水練練手也行。」

  田蜜就知道他在小看自己,在自己沒有小露一手之前,還是小心的藏好自己的本事不要暴露。

  「都說士別三日即當刮目相看。等到表哥從塞外回來了,我說不定就能成一個高手了,要不然咱們打個賭?」

  「這可是你說的,」康熙坐下來看了看這些顏料,像這種東西如果沒有十年八年的積累根本成不了一個高手,表妹頂多也就會塗抹幾下,「說吧,要賭什麼?」

  田蜜也只是話趕話到了嘴邊,這個時候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缺的。田蜜以前很窮的時候,也就是上大學的時候,那個時候想買一把梳子沒有錢。她就想坑自己的室友,故意和室友打賭,如果自己贏了,對方就要給自己買一把梳子,如果對方贏了,自己給他她買一塊雪糕。這本來就是十拿九穩的事情,田蜜用這樣的手段屢試不爽。

  這也不過是當年的無奈之舉,到現在田蜜的物資條件可以說已經達到頂尖了,這個時候再貪圖一些小便宜根本就沒必要了。

  可除了貪一些小便宜,田蜜也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需要對方付出的。

  「還是算了吧。」

  「怎麼能言而無信出爾反爾呢?」康熙來勁了,「要是你贏了,就讓你阿瑪出山,讓你額娘那邊重新有誥命在身。要是你輸了,給朕做一身衣服如何,不是你親眼盯著的那種,是你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敢不敢賭?」

  田蜜心想,我阿瑪都已經接受他悲慘的命運了,你怎麼又把他拉出來了?剛想說話,康熙就一下子捧著她的腦袋,「別激動的哭出來,朕知道你的心意。事情就這麼辦了,等朕回來看看你能畫出什麼東西來。」

  田蜜的腦袋被他捧在手裡,只好使勁扒拉著他的手。心裡面想著我還是賭輸吧,輸了挺好的。


第84章

  田蜜不知道的是, 無論自己是輸是贏,這件事情的定局已經在現在講明了。

  康熙從塞外回來的時候已經是農歷腊月了。外邊早就變得天地一片白,康熙的聖駕頂風冒雪的從塞外草原回到了京城,剛坐下來松了口氣喝了杯熱茶就問田蜜。

  「畫的那些畫呢?快拿過來讓朕看看, 朕到現在還惦記著跟你的賭約呢。」

  田蜜就讓人回承乾宮拿自己的畫。

  這是用紅色橙色描繪的泰山日出, 根據田蜜的印像。整張棉布上都是層層疊疊的色塊, 連那些雲彩都是橙色的。

  康熙看了之後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一句詞兒誇田蜜, 「看著挺喜慶的。」

  於是康熙就洋洋灑灑的高訴田蜜,西洋畫和先人傳下的畫不一樣,所以好壞不好對比,這一次就算兩個人打成了平手, 田蜜既要給自己做一件衣服,自己也答應田蜜讓佟國維重新出山。

  隨後就讓李德全去佟家傳旨, 天氣正下著大雪, 佟國維喜氣洋洋的穿了新官服進宮來了。

  田蜜對這位阿瑪的印像更深了,這真的是一個官迷。

  佟國維來了之後激動的老淚縱橫,先是剖析了自己治家不嚴,又說了自己辜負聖恩。這個人讀過書混過官場, 場面話說的一套一套的,田蜜在屏風後面聽見之後就覺得肉麻。

  康熙在新年到來之對著這個舅舅勉勵了一番,又賞賜了一些東西給他,讓人送他出宮。

  佟國維出了乾清宮之後,借著掏手絹擦汗的功夫,麻利的掏了一張銀票塞到了送自己出宮的太監手裡。

  「這次老夫能重新起復,不知道借了哪位大人的光讓他在皇上面前替老夫美言了幾句」?

  這小太監的態度非常恭敬,「老大人,是咱們皇貴妃娘娘向皇上求的情。」

  佟國維聽了之後趕快點了點頭, 坐上轎子之後恨不得以頭撞地,他的心裡面再一次發出了娘娘怎麼不是個男孩的感慨!

  這種打一棍子給個甜棗的手段用的高明!就算自己是親爹也要對這樣的手段特別佩服。

  轎子晃晃悠悠的回到家,這個消息已經在京城裡傳開了,消息傳遞快的人家已經送禮物去佟家了。所以佟國維回家的時候家門口已經排幾輛馬車,有些人等著送禮,有些人等著求見。

  佟家的這些少爺們都已經聚集到了書房裡,一邊烤火一邊說話。畢竟是升官發財的事兒,佟國維回來之後大家氣氛高昂。等到佟國維在上面坐定之後,鄂倫岱就忍不住問:「老叔,皇上是什麼意思?」

  「皇上沒什麼意思,老夫剛才問了,在中間出了大力氣的是咱們家娘娘。所以跟索額圖沒關系,跟明珠那一派也沒關系。咱們以前怎麼辦?往後就接著怎麼辦。」

  剛才這個消息傳回家,家裡面的人還在想是不是皇上要借著佟國維這柄刀干掉什麼人。聽了這話之後,覺得以前可能是想錯了,大家都點了點頭,有這樣的好事值得擺開酒席慶祝一下。

  佟國維除了喜歡當官之外,還有一件事執念深,那就是給他大哥報仇。

  喝的醉呼呼的,他把幾個小兒子趕走,留下兩個大兒子和兩個侄兒。「如今到這個時候了,咱們也該提報仇的事了,這一年又一年,眼看著好幾年過去了,我不能讓你們阿瑪我大哥在地下難安。除非他索額圖去地府了,要不然這件事兒我一直放不下。」

  關於報仇這件事,家裡面的人都沒人持反對意見,所以這件事順利的定了下來。

  法海就忍不住勸兄弟和叔叔,「幾年咱們做事胡鬧,向來不計後果,雖然因為當時確實生氣,但是往後卻不能這麼做了,咱們要穩扎穩打,算計好了再出手。」

  佟家一幫子武將,衝鋒陷陣那是絕對沒問題的,如果制定一個長期計劃並且堅定不移的實施下去,這些人光想想就頭疼了。

  鄂倫岱這幾年在官場很有長進,盡管心裡面對這個說法不以為意,但是並沒有張嘴就噴,反而是態度特別不好的問:「那你說怎麼辦?」

  「當然是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呀!」說完之後,法海低著頭把太子黨和大千歲黨的事擺上了台面。「他們已經成了水火不容之勢,這四五年之內沒什麼,過了這幾年將來爭的就更多了,所以一二年三四年咱們都沒辦法報仇,想要報仇,需要以十年之期。」

  全家老少爺們齊齊嘆了一口氣。

  佟國維喝了一杯酒,「就按照法海說的辦,咱們先盯著這兩個老小子,到時候瞅准機會再出手。既然要等,容老夫說一句,一旦出手就要一勞永逸。」

  他們兄弟同時站起來抱了抱拳,「是。」

  「這件事也要告訴娘娘一聲,有了娘娘在宮裡面幫忙,咱們也算是有了內援」,說到這裡佟國維嘆口氣,「雖然娘娘的脾氣不好,畢竟是咱們家的人,還是會替咱們家著想的。」

  佟國維說到這裡不得不提一句:「咱們家兩位娘娘到現在都沒有一男半女,說不定咱們家沒了當外戚的命。接下來該怎麼辦?都坐下來商量商量。」

  法海看了看,大家都不說話,自己先講了出來,「太子黨以太子為首,大千歲黨以大阿哥為首,這兩個人恐怕只會爭得頭破血流。到時候皇上看在眼裡,會對他們兄弟兩人報以老拳。皇上一怒之後,這兩個人的下場真不好說。目前來說,侄兒看好的是四阿哥和八阿哥。」

  鄂倫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八阿哥雖然人緣好,但是出身太低,四阿哥是咱們娘娘養大的,說起來咱們全家應該跟著四阿哥干才行。你是不是因為你是八阿哥的師傅,所以偏心八阿哥。」

  「我是就事論事,不像某些人嘴裡說著和四爺親近,實際上和八爺走得更近。」

  被說中心思,鄂倫岱直接操起面前的酒杯砸了過去,被法海躲了一下。就在這個時候,佟國維拍了一下桌子。

  老謀深算的佟國維直接給出了一個方案,那就是分開押寶。

  也就是說兩面都支持,簡稱騎牆派,「這有兩個好處,第一個好處是皇上不會恨咱們,如果咱們旗幟鮮明地支持某一位,也就如今天的索額圖和明珠一樣,到時候皇上惱的恨不得要削了咱們。咱們到時候分開支持,甚至不主動表明態度去支持,皇上就不會把咱們怎麼樣。第二個好處你們也猜到了,那就是醒面更大一點,不管是誰上位,咱們家都能有如今的日子過。」

  鄂倫岱忍不住了一句:「這樣好嗎?」

  佟國維直接問他:「那你是想做索額圖還是想做明珠,你現在沒看出來嗎?皇上兩眼透紅光,恨不得把他倆都弄死,要不是他們勢大,這會都已經下大獄了」。

  鄂倫岱嘆了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法海又跳了出來表態,「我去跟著四爺。」

  佟國維不同意,「你是八爺的師傅,你怎麼能跑到四爺那邊,你跑過去四爺也不相信你。讓你哥去四爺那邊,你去八爺那邊。」

  鄂倫岱想去八爺那裡,他發現了,他和八爺更有話聊,和四爺聊不起來。「老叔,家裡面還有一個誇岱呢,讓誇岱跟著四爺混去,咱們跟著八爺」。

  佟國維一想,「這也行。誇岱還有多久回家?」

  鄂倫岱算了算,「還有10多天吧。」

  出去當了幾年小官的誇岱終於有假期可以回家一趟了。他目前已經被調到了金陵,利用佟家的資源自成一股勢力。

  這一次回家更是拖家帶口的回來,這幾年在外邊日子不好過,使得他臉上風霜增加了許多,馬車裡坐著老婆孩子。大女兒的年紀也不小了,下一次選秀就能輪上她。所以這次回家也有把孩子放家裡面,讓兄長替自己操心的意思。

  越往北道路就越不好走,路上都是泥。天氣也冷了起來,風霜雨雪就越大。幾個孩子習慣了江南溫潤的氣候,到了北方有點受不了,全部蹲在馬車裡,裹著厚厚的棉衣圍坐在火盆邊,就這樣還凍得受不了。

  每次孩子趴在馬車上問:「阿瑪,還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快了。」

  「你每次都說快了,已經走了這麼長時間了,怎麼還沒看到京城呢。」

  「這次可真沒騙你,小兔崽子,你出來瞧瞧,那不就是京城的城牆嗎?」

  男孩子們果然從馬車裡鑽了出來,裹著一身厚厚的衣服站在馬車上向看,大雪紛飛當中,京城的城牆又高又厚,看得人心馳神往。

  他們一行人站在這裡看雪中的城牆,縮在門洞裡面的豪奴已經跑了出來,「三爺,奴才們給您請安,在城門口這裡等您等了好幾天了,有其他兄弟去通州碼頭那邊接您了,這是沒遇上?您可算是回來了,這幾年家裡面發生了不少大事。」

  為首的一個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說著,又吆喝的小子們上去牽馬拉車。

  誇岱家的幾個皮小子也不願意在馬車裡呆著了,騎在馬上跟著進了京城。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們還沒什麼印像,反而是習慣了江南,到了京城之後才發現果然是天子居所,這裡的老百姓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精氣神兒。

  一路上這些人走街串巷,哪怕是大雪紛飛路上還有不少人,這些人在路上遇到了,紛紛半蹲下來打個千問候一聲。這是別處不曾見到的風俗人情,幾個孩子的腦袋轉的跟波浪鼓一樣,這邊瞧瞧那邊看看。

  跨在誇岱剛帶著孩子進家門,那邊宮裡面已經傳來了聖旨,康熙要見誇岱,順便把他家的幾個孩子帶進去一塊拜見。

  剛回來就被召見,肯定是勝眷在身,佟家上上下下都動了起來,趕快把兩個男孩打扮的可愛一些。可是不管怎麼打扮就掩蓋不了他們倆在路上被凍著了事實,兩坨小臉蛋上皮膚粗糙還有一點兒紅血絲。

  既然臉上被凍著了,那也只能從氣度還有衣服上下手。誇岱等的不耐煩,催了好幾遍兩個兒子才被放出來。

  剛才進城的時候兩個小孩子還神采飛揚,到現在了,他們兩個反而有些害怕,進宮門的時候跟在誇岱身後連左右張望的勇氣都沒有。

  誇岱看他們倆這樣子,忍不住一人屁股上給了一腳。「瞧你們的慫樣子,抬頭挺胸大大方方的往裡走。」

  然後他走在前面,走出一副全世界都欠他錢的拽樣。

  康熙遠遠的看著他用極度自信的步伐走過來,背後還帶了兩個戰戰兢兢的小不點兒,忍不住在心裡面笑了出來。

  誇岱進來之後,先是正正經經的請安,又和康熙閑話家常,「以往的那些老熟人有好多不見了,門口站的都是一些青瓜蛋子呀。」

  「沒人是願意一輩子當一個老侍衛,坐吧,坐吧。知道你這一路走過來辛苦了。」

  「算不上辛苦,帶他們回家一趟也是應該的,許久不回家容易忘了祖宗。給皇上介紹介紹,這是奴才家的這兩個小兔崽子。」

  兩個小男孩又跪了一遍,康熙看了之後給了見面禮。讓太監領著他們到後宮去,「表妹知道你們父子回來,心裡面惦記著呢,先把孩子送進去給她看看,她給孩子們留了不少好東西,過了年就要選秀了,你女兒也該選秀了,想求什麼跟表妹說。」

  誇岱心大,也沒有囑咐倆孩子,只顧和康熙兩個人說話。兩個孩子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他的囑咐,只好跟著太監走了。

  康熙讓人端上酒菜,「你在江南呆的怎麼樣?」

  誇岱搖了搖頭,「江南都是一些樣子貨,一個個都成了老爺兵了。」

  說到這裡也康熙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不行啊,過兩三年就要三征准噶爾了,要這麼下去,下一次大戰仍然沒有勝算。你可要想想辦法。」

  「您放心,奴才已經有章程了,」誇岱從袖子裡面掏出一封折子,「奴才在江南救了一個落魄書生,當時他媳婦病的快死了,給了他些銀子買藥,如今他跟著奴才干了不少事兒,折子是他寫的,您瞧瞧這筆字寫的還好看嗎?」

  「來歷可靠嗎?」康熙一目十行地看折子。

  「您放心,可靠。他們家祖上以前是前明的大戶人家,只不過祖宗就是庶出,後來他們嫡枝倒了之後就欺負這些族人,把旁支的田地奪了去,又把族人掃地出門了。」

  「既然可靠,就讓他跟著你吧。」康熙看了看,把這張折子留下來放到了桌子上。「你的這個計劃頗有些大膽,先讓朕想一想。」

  說完之後捏著酒杯舉了起來,誇岱雙手捧著杯子,兩個人碰了一杯。

  這杯酒喝下去之後,誇岱又變成了那種吊兒郎當的德行。他當然知道女兒的事兒跟皇貴妃說一聲就行,可是皇上心眼小,將來有事兒了必定埋怨皇貴妃,如今趁著這個機會自己把事兒辦完了,也不勞動娘娘了。

  「奴才這次回來把全家老小都帶過來了,閨女准備留在京城,再過一段就要選秀了,也輪到她了,不知道皇上給她什麼恩典?」

  認識那麼久了,康熙對誇岱還是很了解的,「你直接說你想讓你姑娘嫁給誰不就行了?你小子現在變得不老實了,你以前有什麼事都嚷嚷出來了,現在變得滑頭了。」

  「這不是也想嚷嚷出來嗎?就是擔心嚷嚷出來了之後你罵我。我看上了江南的一個小子,是個讀書人還是個漢人,所以……」

  「所以你想讓你閨女出旗為民?」這不是不行,但是康熙也自認為自己是這女孩的長輩。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如果那小子要不是一個好東西,那真的是太虧了。

  「有這個意思,那家人世世代代耕讀傳家,我姑娘也是個好姑娘,所以奴才想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不如就把孩子嫁給他們家。」

  「別人要是說這話,朕直接讓人把他拖出去打死。你就不想把你閨女嫁在京城?到時候你老了,回到京城,一家人還團團圓圓的,要是把你閨女嫁到江南這將來,想見一面兒真的是比登天都難,而且你一頭熱的跑來和朕商量了,你媳婦是怎麼想的?你兄弟是怎麼想的?做親家可不是你上嘴皮兒碰下嘴皮兒事情都能解決的,這是兩家之間的事情啊。」

  「奴才的媳婦兒也是願意的……」

  「不見得,朕今天當做什麼都沒聽見,你回去好好跟你媳婦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再來說。」

  誇岱舉起杯子,兩個人又干了一杯。

  外邊的雪越下越大,有太監端了火盆放在他們倆旁邊。

  康熙看著漫天飛揚的大雪說了一句:「瑞雪兆豐年呀,京城這麼冷,更別提北方了,就是要仔細提防著今年冬天凍死人。你這一路北上有沒有見到大雪壓塌房屋的事兒?」

  誇岱還真的見到了,「有這回事兒,奴才當時借宿的那個村子就有一戶人家的茅草房被大雪壓塌了,好在動靜比較大,後鄰居都聽見了,大家一起把人救了出來。人是被砸傷了,但是不要緊,都是一些輕傷,養養就行了。那家人的日子過得也不好,周圍鄰居一家一把面,奴才看著積累了小半袋,把我們帶著的干糧分了一點也給他們。要是省著點吃能過這個年,過年之後雪化了,一開春地上有野菜樹葉,餓不死人。」

  康熙看著滿天飛揚的大雪,「如今也僅僅是餓不死人罷了,想要太平盛世卻是難啊。」

  這話誇岱沒法接,坐著看康熙對著漫天大雪出神。沒過一會兒太子來了,太子披著狐裘進門的時候跺了跺腳上的雪,動靜聲太大,康熙回神。

  誇岱趕快站起來給太子請安,太子端著架勢讓他行了一禮,嘴上客氣,「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外道。」

  他來了之後誇岱甚是不自在,康熙也看出來了,康熙的意思是讓他們多接觸接觸,說不定熟了之後就好多了。而且康熙也想讓佟家的人和太子有一個好關系。

  所以就招呼著太子坐下來一塊飲酒,「剛才朕和誇岱還說呢,這一場大雪下的北方遍地是白。雖然對於開春之後的土壤來說是一件好事,但是這個冬天讓百姓們怎麼過?大雪壓塌了他們的房子,天氣又太冷,那些沒衣服的百姓又會凍死無數。一想到這個朕的心裡就特別難受」。

  太子就在一邊安慰康熙,「皇阿瑪別擔心,臣子都是一些能臣干吏,他們自然會為皇阿瑪分憂,至於那些吃的穿的,如今太平盛世各家都有幾戶親戚,互相接濟著也能過去了。」

  這話說的大而空,表面上十分漂亮,實際上什麼都沒說。康熙忍不住問:「你跟阿瑪說,要真的是在京城周圍壓死了人呢?該怎麼救災?該怎麼過這個年?」

  「自然是要讓當地官府開倉放糧。」

  「假如說官府裡面沒有糧呢,比如說這個地方已經干旱了兩三年了,兩年顆粒無收,這兩年更是雪上加霜,再來這樣一場大雪,一晚上凍死餓死的無數,那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這可該怎麼辦?」

  「讓周圍地方撥出官糧前來救災」。

  康熙算是明白了,不管怎麼問,這個兒子都是要開倉放糧。你哪怕說一句鼓勵當地的富戶有存糧的那些捐糧也行啊!這兒子怎麼就變得這麼笨呢?

  馬上就要過年了,康熙剛回來沒多久,也不想因為這事兒去責怪他。在康熙看來,兒子之所以變笨,完全是因為師傅沒教好,別說這句話不對,早些年太子跟著他讀書的時候,多麼有靈氣,多麼聰慧啊,現在變得如此不堪,回頭就要責罰師傅。

  況且這個時候還願意為太子找理由,也願意為兒子遮遮掩掩。等到大雪越下越大,誇岱看著外邊已經變成了天地一色,等一會兒回去的時候馬車難行,就忍不住告別想要提走。

  康熙就讓人去後宮把誇岱的兩個兒子抱過來。看到太子坐在旁邊心不在焉,也讓太子先提走。

  等到太子走了之後,康熙看到兒子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呆,又讓人上了一壺熱酒和誇岱兩個人慢慢喝著。

  剛才說的話題太沉重,這會兒兩個人說了一些輕松一些的。「幾天老四成親了,你這做舅舅的是不是也該送點禮?」

  「送送送,肯定要送上一份大禮。」在外做官的官員進京城都要送禮,不只是這些皇子王爺的府邸要打點到,各部官員都要照顧到。這就是地方官員怕進京的主要原因。

  誇岱之所以這麼財大氣粗,原因還是因為這麼多年田蜜給他的錢沒花完都攢下來了。但是也架不住在京城裡短短幾天花出去了那麼多,這讓誇岱這個從來沒操心過銀子的人都覺得有些心疼。

  一想到這個再想想別人進京的時候拉了大車大車的財物。這銀子都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根種感慨,在幾天後和四阿哥見面的時候一股腦的說了出來。說出來之後,他心裡面好受了多。

  「都說官場要和光同塵,奴才沒讀過那麼多書,也不懂那麼多道理,可是處在其中,怎麼就覺得有點別扭呢?」

  這是四阿哥繼上一次被伯父帶著見了社會黑暗之後,又一次被舅舅領著得知了官場黑暗。

  他忍不住把嘴巴抿上,果然天下有多貪官污吏。

  誇岱出去當了幾年官,對官場裡面的這些是是非非已經了解的非常透徹了,以前在京城高高在上,對那些地方官的巴結不會放在心上,等到自己真的為官一方的時候,才會發現官場是多麼的黑暗。

  兩個人在路上走的,四阿哥還有一些少年的模樣,但是宮裡面的孩子普遍早熟,所以誇岱說起話來並沒有把他當成小孩子對待。

  「拉幫結派這種事兒非常常見,有些人不願意結派,但是避免不了,畢竟抱團才能長久的生存下去。憑的就是人多力量大官多好辦事兒。什麼同鄉同師,甚至還有一些和那些大商賈勾結在一起,其官場醜惡之程度,說出來就駭人聽聞,假如有一天奴才不當官了,寫一本官場見聞,說不定就能成千古流傳下去的好書。」

  四阿哥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也只不過笑了笑,「不是笑話舅舅,就您那本事也寫不出什麼好文章來。」

  「這些都是奴才親眼見聞,這些事絕對比那些才子佳人的閑篇看起來更驚心動魄。如今這朝廷中的黨爭已經發生到了水深火熱的地步,以前同鄉抱團也就算了。您知不知道現在已經要開始站隊了。」

  這消息四阿哥沒聽說過,忍不住停下來轉頭看一下誇岱,「什麼是站隊?」

  「提給自己找個主子,把自己的身家性名和全家老小的腦袋賭上,賭贏了,將來飛黃騰達,賭輸了全家人頭落地。他們在賭,到底是大千歲還是太子……」

  雖然接下來的話沒說出來,四阿哥已經明白了,他們這是在賭下一任的皇帝。

  「這些人好大的狗膽!」四阿哥氣得眼眶都能蹦裂了,「我愛新覺羅家的家主是他們私下裡面能過問的!」

  誇岱頗有些憐憫的看向四阿哥,這孩子都不知道人瘋起來是什麼樣子。

  「你就是因為在宮裡面日子過得太足了,所以對外邊的人心不了解。這種事情古來有之,不說漢人怎麼樣,單說滿人那會兒,咱們都在關外,各旗下面的奴才不都是為旗主王爺分憂嗎?到了這裡也一樣,本來朝廷裡面有個可好的事兒分攤下去,結果各方紛紛伸手,有好處的時候都撈到自己的腰包裡。經手的官員就算是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但是他們背後的人看得上。身在官場,不由自主這幾個字是常態。如果碰見壞事了,皇上震怒,有人需要頂罪,到時候明面上的這些人又是頂罪的棋子兒。所以生的不由自主,死的不由自主。一腔抱負最後都成了過眼煙雲。」

  兩個人接著往走,四阿哥斜的眼睛看了一眼誇岱,「這麼說舅舅也是不由自主,一腔抱負也未能實現?」

  「實話跟您說,奴才人微言輕,確實實現不了自己的抱負。不得已要給自己找個主子。」

  「皇阿瑪對舅舅已經傾心至此,難道舅舅還覺得不夠嗎?」

  「不夠,阿哥爺,奴才想要辦成的事兒幾十年怎麼能夠完成呢?有些事情從根上都形成了,想要扭轉是根本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

  四阿哥明白了,他覺得在皇阿瑪坐朝的時候事情辦不完,所以要看下任皇帝的態度。

  「那您是覺得是太子還是大哥能幫著您把這一腔抱負實現?」

  誇岱搖了搖頭,「這兩位爺都有本事,但是說實話,大千歲上位靠的是軍功,和那些軍中權貴關系特別好,而且奴才覺得他沒什麼長遠的眼光,看不到將來的好處,既看不到將來的好處,又是軍中權貴們捧出來的,他們怎麼願意改了八旗。」

  「舅舅想投在太子門下,這也行,太子本來就名正言順。」

  誇岱在一邊搖了搖頭,「太子爺或許有眼光能看得到將來,但是太子爺有一個地方讓奴才不敢苟同。」

  四阿哥站在雪地裡,背著手看誇岱。

  誇岱面無懼色,「您或許也想到了,太子爺這個人從小到大養尊處優,從來沒辦過難事,有難事都是皇上替他理清楚了。所以這個人一旦知道這事難辦,他就把這事放下了。這會兒指望著皇上,說不定將來指望著他的太子。」

  太子缺少魄力,更缺少堅持下去的勇氣,這兩個人都不合適,那麼誰更合適呢?

  四阿哥想到這個問題,忍不住睜大眼睛看著誇岱,「你……你……大膽,這……這不可能……」

  四阿哥想到誇岱的意思,誇岱認為,將來的皇帝必定是自己。四阿哥從來沒有想過這樣,這個想法是從始至終到現在為止從來不該有的。被誇岱挑起來之後,一開始是不可置信,是害怕,是覺得絕不可能。但是後來突然問自己:大家都是皇阿瑪的兒子,為什麼自己不能做皇帝呢?

  「別亂說,」四阿哥深吸了一口氣,「看在額娘的面上,舅舅千萬不要亂說,爺就當這些話沒聽見。」

  誇岱答應了一聲是,兩個人又接著並肩往走,四阿哥的心就像是燒開的水,這一會兒心裡面咕嘟咕嘟的,感覺四肢的血液都沸騰了起來。

  誇岱就像沒事人一樣,「奴才十幾歲就來伺候皇上,可惜那個時候沒能趕上平鰲拜,不過這麼多年跟在皇上身邊也算是有了些了解。咱們皇上早睡早起,每天都要練習弓馬,除了宴席從不喝酒,沒什麼不良嗜好也不熱衷於求仙問道,哪怕面對著滿桌子的美味,也能做到吃八成飽。而且還經常吃點粗糧棒子面……您懂得這是什麼意思吧?皇上絕對能長壽,太子從不懂事的時候就做太子,豈能願意做一輩子的太子?」

  這句話把四阿哥嚇得更是後背一身冷汗,這分明說太子早晚會反。

  「別瞎說,你今天是越說越過分了。」

  「你知道外邊是怎麼說我們佟家的嗎?說我們是佟半朝,意思就是說,這朝廷當中有一半的官職在我們佟家手裡。」誇岱搖了搖頭,「用那些酸儒的話感慨一句,那就是:非也非也。我們家加起來也只有五十多個都統,遍布在八旗裡面。能說我們在八旗勢力裡面確實龐大,在朝廷裡也有實力,但還沒有達到半朝的地步,正兒八經控制朝廷一半官員的是索額圖。您覺得越往後他的勢力越膨脹,就心甘情願天天被皇上呼來喝去嗎?」

  四阿哥知道誇岱說的都是實情,但是嘴上不承認,「索額圖是皇阿瑪最忠心的奴才,當時平鰲拜的時候……」

  「當時平鰲拜的時候,那是因為他父索尼和鰲拜是大仇,他這麼做七分心是為私三分心是為公。您看看除了捉鰲拜這件事他做對了,平三藩戰准噶爾他做對了一件事嗎?平三藩他反對,戰准噶爾他押運糧草差點餓死皇上,這樣的奴才皇上心裡面怎麼想?還能放心用他嗎?」

  四阿哥吸了一口冷氣,今天的事對於四阿哥來說,衝擊真的是太大了。「舅舅別說了,這事兒……您今天說的事兒都是大事兒,爺要回去想想。」

  「奴才過了正月十五就走,正月十五之奴才想給您請安。」

  「行,到正月十五的時候,估計爺已經在外邊兒住了,你讓人往府裡面投一張帖子就行了。」

  誇岱行禮退下了。

  大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四阿哥整個人站在大雪裡動也不動,他身後的這些奴才們互相對射幾眼。蘇培盛只好縮著脖子走過去。

  「爺,已經下雪了,咱們走吧。」

  四阿哥根本沒有聽見蘇培盛說話的聲音,那天在雪地裡面站了久,盡管站在大雪裡面,雪落在身上是寒冷的,但是他的心是火熱的。

  誇岱的話對於他來說打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大門裡面有什麼東西他根本不知道,但是他心裡面就像住了一只貓一樣,對大門裡面好奇,自己想要去看看,摁耐不住自己邁步向的爪子。

  四阿哥今天的行為實在是太反常了,站在大雪裡雪落了一身,就像是一個雪人一樣。田蜜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以為他仍然是不想搬出去鬧別扭。

  把他叫到跟讓人給他端了一碗姜湯,「幾天不是想開了嗎?怎麼又鬧起來了?」

  「不是兒子不識好歹……」四阿哥沒辦法往下接著說了,他總不能告訴額娘是他想著自己也有機會成為九五之尊,這話要是說出來,額娘肯定會覺得自己得了失心瘋。

  他說到一半停下,低頭喝著姜湯,心裡面想著措辭,田蜜看出來了,對方心裡面肯定有事,而且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不一樣了,假如說昨天還是一只只想著撒嬌的小貓咪,如今已經成了幼虎,站起來行動幾步,已經帶了一些王者風采。

  「你是不是心裡面起了一點不太好的念想?」

  田蜜說出來之後,四阿哥驚訝的站起來,發現屋子裡面沒其他人才把手裡的姜湯放下去,他剛才失態之下將手中的姜湯已經潑出去了半碗。

  「你看看你連額娘都瞞不住,你還想瞞別人嗎?就像你大哥,自認為瞞住你皇父了,可是他誰都瞞不住。此事說來話長,將來也是來日方長,所以把自己的心思藏好就行。」

  「額娘!您……怎麼,怎麼……」四阿哥更想問的是,在他心目當中就像是一個賢妻良母,就像是萬千內宅女子那樣柔順恭敬的額娘,怎麼會看穿自己的想法?怎麼會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語言?一句「來日方長」,這裡面就能值得反復品味。

  難道今天自己所受的驚嚇還有更多嗎?他看著田蜜,田蜜微笑著說:「天黑了,回去泡個熱水澡,早點睡吧。」

  「額娘……您……」

  「回去吧,有些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道理你應該早早知道。」

  四阿哥恭敬都退了出來,走了幾步,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承乾宮。額娘都已經深不可測,皇阿瑪呢?


第85章

  四阿哥在這一次大風紛飛之後, 就心裡存了事兒。他心裡不知道是不是要像歷史上的某些皇帝那樣對合法的繼承人下手,還是說要坐收漁翁之利,等大哥和太子鬥得你死我活兩敗俱傷之後出來撿漏。

  僅僅是幾天,他心中的想法將他折磨的寢食不安, 又擔心被人看出來, 盡量板著臉, 力求只用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掩蓋住自己所有的情緒。

  可是光板著一張臉沒什麼用, 將來自己該怎麼辦?

  他手中又沒有什麼心腹更沒有謀士,思來想去只能來找額娘。

  「額娘,兒子想辦成一件大事,可是又不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辦, 求額娘教兒子。」

  「等,忍, 做事。你要等機會, 在等機會的時候,你要能耐得住誘惑和寂寞,並且在這一段時間裡面要辦一些漂亮的事,讓你皇阿瑪對你放心, 將來一旦出什麼事兒別人指望不上,他就會想著讓你去把這件事給辦了,只有在辦事的時候,你才能收攏權力。」

  雖然還在上書房讀書,田蜜在康熙面前替他找了一個統計京城周圍被大雪凍傷凍死的百姓的事兒。

  四阿哥自從接到了這個差事之後,也沒有再去上書房,而是帶著侍衛在京城周圍走訪。他這個人不缺錢,看著那些百姓成這個樣子,心裡面不忍悄悄的讓人買了一些棉花和糧食暗中接濟了一些百姓, 好歹今年凍死的人不多,加起來也就40多個。

  有些人家因為房子塌了,人雖然沒死,但是全家瑟縮成一團兒。房子都是泥土做胚燒成土磚,天冷地凍又挖不出泥,所以只能在院子當中生一堆火取暖。

  四阿哥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哪怕是經常給予他們糧食也不是一個辦法。所以四阿哥自己就想了一個辦法,以工代賑。讓那些壯勞力們去修城牆,他找了一些城牆,這種城牆有些地方需要小規模修修補補,不用發動大規模的徭役,如果不修補又能支撐個一兩年的那種,都交給這些受災了的災民給,他們的報酬就是每天能吃飽飯和一人一件破棉衣。

  這個辦法讓康熙心中十分滿意,比起太子的開倉放糧,四阿哥雖然做的不夠面面俱到,但是他有辦法做出來了。康熙滿意之下讓人賞賜他們夫妻兩個一些金銀財帛,讓四阿哥跟著常寧做事,也沒說要做什麼。

  可常寧常年有病,一躺下就是十天半個月,跟著他做事,實際上就是分擔常寧的差事。好處就是出錯了叔叔給他兜著,有了成績能分功勞,且有機會學著做事。

  四阿哥因為這一次辦事利索被太子看在眼中,他讓人把四阿哥叫了過去,先是說了一堆手足情誼,就拋出橄欖枝,要讓四阿哥跟著自己混。

  四阿哥嘴上表示你是太子是將來的皇上,不跟著你混跟著誰混呢,爽快的把橄欖枝接了下來。太子滿意,又叫了不少心腹來和他見面。這下出宮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在別人看來,成親了就是大人了,搬出宮裡也就是有了門戶。合在一起,就是獨立門戶了。太子的那些心腹也當他是大人了,說話就尊重了不少。

  特別是他回家看見門口排隊送禮的人群更是覺得額娘堅持讓自己搬出來是有用意的。

  回到家之後四福晉烏拉那拉氏迎著上來,幫他把身上的雪拍掉之後跟他說外邊都是一些官員來送過年的年禮。

  因為小夫妻兩個第一次出宮過年,烏拉那拉氏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收不該收,所以就讓人在門外等著,讓人送了熱湯熱水,等著四阿哥回來做決定。

  四阿哥想到城外凍死的百姓,也想到了自己以後要有的路,只要跟緊皇阿瑪就行,像大哥那樣開著門迎接四方賓朋的事兒千萬別做。冷哼了一聲,讓人把這些人趕走。「福晉,咱們立下規矩,往後除了咱們正經親戚來往之外,其他的禮一概不收。」

  這種正經的親戚就是愛新覺羅家族的族人或者是烏拉那拉氏的娘家,還有就是佟家和勉強算的上的烏雅家。

  烏拉那拉氏答應了一聲,又捧著賬本讓四阿哥看看家裡面的余財,「咱們光是來往的人情都花了十萬兩了,從宮裡出來的時候有二十三萬兩銀子,額娘又給了十萬零花錢,可這幾天花的就剩下了這麼多……咱們該想個辦法了,要是沒來錢的門路,過完年咱們就沒銀子了。」

  四阿哥沒想到從宮裡出來之後這日子這麼不好過。這上面一筆一筆的記錄著最近花出去的銀子,這個王府家裡面的某某個阿哥過滿月,那個王府某某個格格做周歲。再加上這半個月來有親戚過壽,有親戚成親……隨份子都花了三萬多兩。

  更何況馬上就要過年了,過年之後給皇阿瑪額娘的禮物,給宮中弟弟妹妹的禮物,給各家王府小輩的壓歲錢。一提起壓歲錢,老大家前幾天生了個格格,太子那裡生了個阿哥。

  這倆是壓歲錢的大頭。

  四阿哥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大哥那裡和太子那裡壓歲錢准備了多少?」

  「前幾天問過其他王府了,說是每個人給一千兩。但是還要給其他的東西呢,這一千兩銀子不多。其他的年禮卻不好找,讓人去城裡各處看了看,有很多賣好東西的店鋪,什麼玉雕金器,但是裡面的東西一提起來就是三四千兩銀子起步。」

  這些錢過完年之後真的不剩什麼了,四阿哥把賬本放到桌子上,「明天咱倆進宮,這事兒得求求額娘了」。

  進宮的早上雪已經停了,從外邊進宮門的時候,老三和老四兩個人相遇了,彼此臉上都是掛著苦笑。

  哥倆在馬上顧不得寒風吹面,老三一見面就問:「老四,過年的銀子你那裡還有多少?」

  「別提了,昨天弟弟算了算,想要把這個年過下來,到時候說不定我們府裡都要當褲子了,這不今天跑過來找額娘哭窮來了。」

  原來是同道中人,老三也跟著嘆了口氣,老三都已經開始用媳婦兒的嫁妝了,心裡面想著別的叔叔伯伯是怎麼維持府裡的架子不倒的。

  自己哥倆這邊現在都急急慌慌的回家找額娘哭窮,頗有些狼狽呢。

  榮妃雖然手裡有一些好東西,但是真的沒有多少,根本架不住老三天天去找她要。

  田蜜當然手裡有著大把的好東西,聽見四阿哥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的說自己真的快餓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早點讓你出去是有好處的,你看看你現在連你和你媳婦兒都養不起了,將來要是有一群小孩子那可怎麼辦?」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額娘您給兒子指個道,該怎麼發財?」

  「我手裡還真的有一路生意可以交給你媳婦打理,到時候你們倆就不缺錢花了。」

  烏拉那拉氏的臉上有了笑意,聽見田蜜說:「不過這事兒不能這麼輕易的交給你們,畢竟在做生意有賺有賠,要是你媳婦兒不太懂,回頭被那些奴才們哄了,說不定你們還要往裡面倒貼錢。這樣吧,過完年之後讓你媳婦兒到園子裡伺候我,我跟她好好的講一講。」

  烏拉那拉氏響亮的答應了下來。

  而遠在另外一邊的榮妃這個時候發愁的用手指戳了戳兒子的腦門,「你真是個榆木腦袋,你其他先別管,去找你舅舅,問你舅舅有什麼來錢的門路沒有?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你就可以做,先把你們府裡的體面維持著,將來再說。」

  有一句話榮妃沒有說,那就是趕快升個爵位吧,爵位晉升到了郡王或者親王,到時候權力越大錢也就越多。

  兄弟倆在宮裡面哭窮的事也沒瞞住別人,康熙知道了哼了一聲,根本沒有意識到這裡面的危險性。而宜妃一想到自己有三個兒子就更頭疼了。

  「這真的是三個冤家呀,將來可怎麼辦呀?」

  宜妃倒是不擔心五阿哥,老五在什麼地方都吃虧不了,他為人厚道,和兄弟感情都好,沒人難為他,對他都是能拉一把是一把。她現在操心的是九阿哥和十一阿哥。

  而且馬上就要輪到老五成親了,到時候把東西都給了老五,剩下的倆小的可怎麼辦?

  有這樣想法的還有惠妃,惠妃鐵公雞一樣的人物,到處蹭銀子補貼兒子,眼下八阿哥也一天一天長大了。說真的,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覺得吃力了,但是想想也不過是暫時的,等到這些孩子都長大了獨擋一面了,這日子也就過去了,她也就沒把這事放在心上。

  老八雖然沒出宮,但是他和宮外的人情來往已經開始了。他因為知道自己出身太低,就和宗室刻意的維持好關系,也是想在日後封爵的時候有個好收成。他日有人給自己講話,總比沒人給自己開腔好。

  所以他年紀不大,認識的人很多,今年人家給了他年禮,他想了想,自己這麼多年手裡攢了不少東西,也可以做回禮,畢竟自己沒成親,禮物簡單一些也行。可沒想到是自己這邊開始回禮,那邊送禮的更多了。

  宗室裡面,不是所有人家日子過得都好,有不少閑散宗室,就指望著過節的時候到那些富貴族人家裡面打打秋風。再加上八阿哥的年紀又小,很多人也是為了想找一個績優股指望著八阿哥將來是親王,早點兒跟他打好關系,早點弄個來錢的差事。

  這些人一哄而上,托關系往宮裡面送東西,哪怕送不了宮裡也會送到其他王府,點名了是要給八阿哥的。

  禮物都送過來了,但是八阿哥手裡面卻沒有更多的東西回禮。

  不得已他只能去找生母良貴人,良貴人這張臉比其他人好看,所以私下裡面得到的賞賜比較多。再加上都知道她沒娘家,很多人也覺得她沒多少家底兒,惠妃當初搜刮的時候就輕輕饒過了良貴人。

  哪怕是良貴人手裡面有東西,但是也架不住八阿哥要的多。

  她忍不住說了一句,「阿哥爺,今年如此,明年可怎麼辦呢?一開了這個頭,往後年年都是這樣。」

  八阿哥心想生母這話說的對,但是心裡面止不住惱怒了起來。是不是因為額娘把心放在了還沒出生的小弟弟身上,所以對自己就不那麼上心了。

  八阿哥盡管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但是他的情緒變化還是被良貴人捕捉了。她心裡難受,讓宮女把自己所有值錢的東西挑出來,打包了一大箱子給八阿哥送過去了。

  送走的時候尤其不舍,扶著門看著遠方忍不住淚水漣漣。「裡面有不少東西是皇上特意賞給我的,唉!」

  八阿哥心裡面也不痛快,等到兩個弟弟來的時候,就見到他在被窩裡面拱著,也不出來了。

  老九和老十上來就問:「八哥,你這是怎麼了?」

  「還不是被錢鬧的,算了,說這個沒意思。我要是能早點成親就好了,早點成親出去,家裡面好歹有點進項,最近一段時間全靠宮裡面的娘娘接濟。」

  老十忍不住嚷嚷,「良貴人才有多少好東西,八哥也是太見外了,缺錢只管說,別的東西沒有,錢我還有一點。」

  十阿哥沒了額娘的管束,太後娘娘對他的要求也不高,所以他的那些東西可以自由處置。

  八阿哥心裡確實感動,立即上去抱住十阿哥的手,「等哥哥以後有錢了就還你。」

  「一點碎銀子,別放在心上。」老十是真的沒把這些銀子放在眼裡,「八哥也別覺得拿了我的零花錢過意不去,要是沒有了,回頭弟弟找舅舅要去。」

  八阿哥這才想起來鈕祜祿家才是正經的後族外戚。一時間說不羨慕是假的,心中萬般滋味在心頭,也只能拉著兩個弟弟的手,「哥哥多謝你們了。」

  沒想到給八阿哥送銀子的還不只是十阿哥一個人,鄂倫岱也托了人給八阿哥送了五千兩銀子,讓人給八阿哥帶話,「這是過年讓阿哥爺賞奴才用的」。

  並糾集了一大幫自己認識的同僚,這個一千兩,那個三千兩,在一起幾萬兩銀子就到了八阿哥的手裡。

  八阿哥就立馬把良貴人送來的那些東西還了回去,「裡面有不少東西是額娘的心愛之物,更是皇阿瑪賞給額娘的,兒子不敢隨意處置,如今兒子手中已經有了余錢,特意將這些東西給額娘送來,將來額娘缺什麼東西只跟兒子說就行了,兒子給你尋過來。」

  這一刻養兒子的意義已經體現了出來,良貴人也沒問兒子的東西和銀子都是從哪裡來的,忍不住用手帕捂著臉哭了起來,覺得這麼多年來受的委屈總算是得到了回報。

  鄂倫岱握著佟家的進賬,幾千兩銀子對他來說真不是什麼大事。法海被他兄長趕出去,日子過得沒有他兄長滋潤,但是也算是吃喝不愁。鄂倫岱找了一幫子人給八阿哥送錢,當時也找到了法海。

  兄弟兩個本來就不對付,法海也不是真心想跟著八阿哥,當時法海就說:「我日子過成這樣了,家裡只有一個媳婦和四個老僕。值錢的也就一座院子,還是阿瑪給置辦下來的,出門拉車的老馬瘦骨嶙峋,我都舍不得去買一匹馬。如今讓我一口氣拿出幾千兩銀子,是真拿不出來,你要是看我身上這幾斤肉值錢,你割下來給八阿哥送過去。」

  把鄂倫岱氣的又罵法海,而且是站在人家門外罵,這兄弟倆的是是非非大家都知道,聽見了也就當沒聽見。

  佟國綱就三個兒子,如今那兩個就在大街上罵街,誇岱收到消息氣的七竅生煙趕到街上,心想你們倆都不怕人家看笑話,如今咱們家的事兒都已經成京城一景了。

  下了馬提著馬鞭對著大哥一頓猛抽,鄂倫岱沒法對誇岱罵,兩個人是一個娘生的,鄂倫岱要是罵一句你小子是個兔崽子,間接的也說自己是個兔崽子。

  眼看著誇岱要犯渾了,鄂倫岱心裡盤算等到這個混賬弟弟去江南了再找法海算賬。於是扭頭帶人離開了這裡,法海只好出門迎接誇岱。

  法海家裡除了他們兩口之外,只有一對兒老夫妻帶著他們的兒子兒媳婦兒做活兒。法海也成親幾年了,到現在沒一個孩子,哪怕是過年,家裡面也是冷冷清清。

  兄弟上門,誇岱的妻子就趕快安排人做一桌酒席,出去打幾兩酒送到書房,讓他們兄弟倆喝酒。

  誇岱啃著雞腿問:「鄂倫岱上趕著給八阿哥送錢?」

  「可不是嗎!」法海壓低聲音告訴誇岱,「咱們家的人都送了。」

  「我就沒送。」

  「那是他鄂倫岱想著你,替你把錢送了。」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誇岱覺得手裡的雞腿不香了,把雞腿扔到盤子裡,「你自己在家吃吧,我去找鄂倫岱。」

  誇岱急匆匆的出門,不顧風雪來到了鄂倫岱家裡,本來想要找大哥把這事說清楚,不管是從宮裡娘娘那邊考慮,還是從佟家這邊將來的利益考慮,八阿哥那邊在誇岱看來,千萬不能沾。

  這裡面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大阿哥,如果將來大哥倒台了,那麼大阿哥的勢力肯定要被八阿哥接收,這裡面有天然因素在,畢竟惠妃就養了這倆兒子,在外邊的那些奴才們,看來哥哥的東西順延到弟弟手上,也是名正言順。

  可皇上費盡心思想把明珠和索額圖兩方按下去,結果這群人想要暗度陳倉轉到八阿哥門下,對於皇上來說這事白做了,他能高興嗎?

  可是他卻忘了鄂倫岱家裡面有一個鎮山太歲,那就是他親娘,老夫人一聽說誇岱在街上打了他哥,氣得不得了,又聽說這小兒子來了,更是火冒三丈,「讓他滾過來見老婆子!」

  誇岱在他親娘跟前受苦受難,中間趁著他額娘喝水的功夫讓人悄悄的去外邊買了一些點心來孝敬老娘,希望老額娘看在自己孝順的份上輕輕的放過自己。外邊兒街上大部分商鋪已經關門,這天也剛好是衙門封筆的一天,四阿哥從衙門裡出來,帶著衙門發的幾斤五花肉,又讓人從家裡面扛了一只金華火腿去看望常寧。

  這個冬天常寧的身體更不好了,在炕上已經躺了半個多月,四阿哥進去的時候就能聽見他的咳嗽聲。

  常寧讓太監扶著從床上坐起來,指著旁邊的凳子讓四阿哥坐下。

  「事兒都處理完了,這兩天不少人來我跟前誇你,所以開春之後你也要上點心,你如今也成年了,別在上書房裡面混著了,就算讀再多的書有什麼用呢?早點出來做事才是正經。」

  四阿哥答應了一聲,扶著叔叔從床上下來。

  恭親王常寧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嗽完了之後他喝了點水壓了壓嗓子。壓低聲音告訴四阿哥,「我聽說了一個好消息,今年開春讓你和老三一塊去一趟山東,祭祀孔聖人」。

  四阿哥聽完之後心情飛揚了起來,這真的是一項重要的活動,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要跟老三一塊過去。祭祀孔聖人對於他的政治積累,以及在讀書人當中的名望將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

  「多謝叔父告知。」

  「不用謝,你們兄弟也長大了,也是該給你們阿瑪分憂的時候了。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你提前做好准備。」

  四阿哥把心提了起來,「難不成比祭祀孔聖人更好的消息?」

  「當然啊,祭祀的好處是虛的,這是實打實的。明年你皇阿瑪就要親征,他給我透出來的消息就是要讓你掌兩紅旗之一,這個消息悄悄的告訴你,你這一段時間可千萬別出岔子,別管是鑲紅旗還是正紅旗,你先提前派人跟他們接觸一下,你小子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當然知道,知道的太清楚了,有可能自己會是其中的掌旗王爺,四阿哥的心跳的很快,隨後就想到自己年紀輕或許壓不住那些八旗權貴。

  「可侄兒年紀有些小……」

  「這種事兒不能急,只能緩緩圖之,聽說你今天給我送了一只火腿過來,辦這件事就跟吃火腿一樣,第一刀下去你是吃不到肉的,要先把老皮兒去除掉,隨後露了紅肉再一刀一刀片下來。到時候御駕親征,你掌管著其中一旗,就如同第一刀下去切到老皮兒,接下來的幾年裡面,你慢慢的收攏裡面的勢力,這些事兒不需要叔叔教你吧?」

  「您給了這個方向,侄兒就知道該怎麼做。」

  常寧滿意的點了點頭,「去吧,天氣不好又特別冷,你早點回去吧,回去的晚了更冷。」

  四阿哥扶著他坐下來,退後幾步就要離開,恭親王在後面叫了一聲,「老四,今天跟你說的事兒別漏出風聲。特別是你阿瑪親征的時間。」

  「您放心,侄兒又不是這種多嘴多舌的。」

  四阿哥出了恭親王府,心裡面異常火熱,一回家就找到了四福晉,「你明天去找額娘,就問她……這快要過年了,好東西咱們也沒有,你給她親手做幾件針線活兒,問她要正紅色還是要鑲紅邊的。」

  四福晉覺得這問話問的前言不搭後語的,只好說:「不如就做成大紅的,過年的有這種大紅色的更喜慶一點。」

  「讓你問你就問,咱們喜歡的額娘不一定喜歡。」

  「那行,明天我問問,順便再去看看九妹妹。」

  說話的時候外邊天黑了下來,兩口子吃了晚飯早早的歇下。

  第二天一早四福晉在天不亮的時候就進宮,到承乾宮的時候,田蜜剛吃完早飯正抱著揚丹看簡王府送來的小衣服。

  四福晉看他們興致勃勃的挑揀,心裡面想著這也是個機會,就把昨天四阿哥囑咐她的問題問了出來。

  「過年了,想給額娘送點東西孝敬一番,只是我們也弄不了什麼好東西,而且弄來了也沒有額娘這裡的好。我們爺就讓問問,給您做點針線上的物件,您是想要正紅色還是想要鑲紅邊的?」

  田蜜聽了之後頓了一下,「這事兒還真不好說,你讓我想想,等會兒跟你說。」

  田蜜說完就把揚丹放到四福晉懷裡,「這就是個小肉團子,你先抱一會兒,我去裡面換身衣服。」

  四福晉趕快把人接過來抱著,田蜜站起來到了隔壁,把青魚叫來,在她耳邊吩咐了幾聲,青魚點了點頭出去了。

  等到快吃午飯的時候,陳公公進來給了四福晉一匹大紅色綢子,「福晉,娘娘說她年紀大了,新衣服穿不穿都行,想讓您給咱們揚丹阿哥做一身小棉褲,就是開了春穿的那種薄棉褲,不著急,他過壽的時候再送過來。」

  四福晉趕快接著,抱著綢緞回家了,四阿哥看見這匹布料就知道是什麼意思,耳朵邊還聽見四福晉在那裡念叨,「揚丹阿哥的小棉褲也就兩尺布,額娘給了這麼多,我想著要不然多做幾件,省得他尿褲子了沒得穿。」

  四阿哥站起來,「做一件就行了,宮裡面那麼多宮女呢,他怎麼會沒衣服穿?行了,你在家裡面呆著吧,爺有事要出門。」

  四福晉追出來,「外邊還下著雪呢,爺記得坐轎子出門。」

  四阿哥趁著過年這一會兒,讓人盯著京城的這些八旗權貴,發現大部分人都彙集到了大阿哥門下,上門拜見請安送禮的絡繹不絕。

  而四阿哥也湊著這個機會把正紅旗的勢力摸了一個透徹。

  雖然把這些都摸透著了,但是他心裡面還是止不住擔心自己把事兒辦砸了。這個時候的四阿哥感覺到自己很孤獨,就像是獨自走在一條路上,這條路沒有人和自己同行。也沒有人為自己做出一個榜樣,自己該怎麼去收攏勢力,又該怎麼去施恩。

  於是他就學皇阿瑪,又鑽回書堆裡,把那些權臣的傳記全部找出來讀了讀,那些史書更沒有放棄。從裡面不停的學習,不停的揣摩。

  時間一晃來到了春季,四阿哥的嘴上起了一層絨毛,他時不時的會用手指揉一下自己的胡須,對自己的胡子充滿了好奇。

  因為到了春季,宮眷們還沒有到暢春園去,所以過生日的揚丹只能由四阿哥帶到宮外和簡親王父子見上一面。

  如今的揚丹已經認人了,他不讓四阿哥抱,看到簡王父子兩個的時候,更是抱著乳母的脖子不撒手。

  簡王過不久就要娶繼福晉,他將來還有許多嫡出的孩子,雖然心疼揚丹,但是並不十分放在心上。

  雅爾江阿一直逗弟弟開心,後來可能是因為玩的比較美,也可能是因為兄弟血脈相近。揚丹阿哥大發善心,伸著兩只手讓哥哥抱了抱。

  雅爾江阿也沒辦法對弟弟投入太多的關注,他現在也娶媳婦兒了,而且他的侍妾已經給他生下了個女兒。生活當中很多事情把他的注意力吸走了之後,對弟弟沒有以前那麼上心。所以只是過了半天,四阿哥就把揚丹抱了回來。

  田蜜把揚丹接手之後,就摟著他,拍著他的背讓他午睡。四阿哥就趁著這個功夫問:「兒子到了山東之後該如何做?」

  「你是代皇上去祭祀,一切有三阿哥出面,別急著露頭,要等下去,等到你可以露頭的時候你再出風頭。」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四阿哥時常感到迷茫和彷徨,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些迷茫和彷徨又不能說出來,可是有一件事讓他堅定了自己一條道走到黑的心思。從此沒有動搖過自己的目標,堅定的要把自己的目標貫徹到底。

  這件事就是五格格的婚事。

  五格格的年紀也該出閣了,她年紀小的時候頗得康熙的寵愛,那個時候榮妃宮裡面有兩位公主,都是長的如雪團一般,女孩子說話做事又特別乖巧,所以康熙看這兩個女孩的時候總是滿心歡喜。

  等到五格格年齡到了,做父親的就想著給她挑一個如意郎君,而且要與准噶爾就要開戰,再加上先帝的遺志,公主只能嫁到蒙古去。可公主只有一位,和公主地位匹配的蒙古王公家的男孩卻有不少。

  這件事說起來非常簡單,康熙拿不定主意,問詢兩個大兒子的意見,問他們誰可以做五格格的丈夫?

  不管是大阿哥還是太子,都沒有遵循妹妹的幸福和江山的穩定給出答案,他們只是把自己手中勢力最合適的那個推了出來。

  當他們兩個推薦出來的人選被曝出有酒後毆打女眷的惡習和為了維持家族體面把自己部落的土地賣出去的行徑後,連太後都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合適。

  康熙也只是覺得兩個兒子或許想的不那麼周到,可是帝王多疑,他又覺得這是兩個兒子在拉幫結派。不提他事後讓人去調查,單說其他的皇子這個時候聚在一起免不了感覺到齒冷。

  五阿哥從太後那裡得到了一點額外的消息來和老四老七分享。

  「有蒙古人來給太後請安,我陪著說話的時候,聽見那家的女眷小聲的說大阿哥為了讓蒙古人推自己做太子,太子是為了坑大哥,他們兩個不擇手段,把咱們姐妹往火坑裡推。也不瞧瞧他們倆選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那個名字一大串的,就是喝酒喜歡打女人的那個,聽說他都已經有六個兒子了,有三個兒子的親娘是他打死的。太子是怎麼想的?太子都沒想過有一天這惡心玩意兒喝多了一巴掌呼過去,把咱們姐妹呼的暈頭轉向滿嘴吐血怎麼辦?」

  「另外一個也不是好東西,自己家的東西已經賣干賣淨,這一會兒腆著臉上來娶公主,目的還是為了公主的嫁妝。將來要是有了孩子,孩子來京城了,抱著皇阿瑪的大腿哭,管還是不管?」老七氣的用拳頭捶了兩下桌子,「咱們怎麼這麼倒霉,遇見了兩個這樣的哥哥,他們都沒想過嗎?咱們都是血脈至親。」

  四阿哥聽了之後,端起酒杯喝了一杯酒,心裡面想著不管是大哥還是二哥,這倆人現在都已經瘋了。他們看不起姐妹們,難道就看得起其他的這些兄弟?

  四阿哥扭頭看了看兩個弟弟,老五還好一點。自己生母出生太低,老七腿腳不方便。在別人看來,老七這就是上輩子做了孽,這一輩子來受罪的。說不定將來自己和老七老八都是這些兄弟們嘲諷的對像。

  四阿哥把杯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嘆了一口氣,「這太過分了。」

  老五喝的有點醉,把酒壺拎起來搖了搖,「除了皇上大家都是奴才,伯父和叔父也時常自稱是奴才,雖然叔父經常在皇阿瑪跟前挨罵,但是話又說回來了,皇阿瑪是哥哥,再加上弟弟做了錯事,他罵幾句也是應該的。你們見過他罵伯父嗎?所以,他們還是有點兒兄弟情的。咱們就不一樣啊,咱們真的是奴才,人家才是主子呢。」

  老七哼了一聲,頗有些桀驁不馴,四阿哥能明白他的是什麼意思?大家都是皇阿瑪的兒子,大家都一樣,憑什麼呀?

  不管做什麼事都要講理,五格格惹他們了嗎?人家小姑娘在後宮裡面與世無爭,憑什麼就這麼倒霉。

  將來事情鬧得更大,他們兩邊水火不容,是不是這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弟弟也會被當成棋子兒扔到棋盤上,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用誇岱舅舅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身不由己,讓人家推著自己往死路上走。

  四阿哥心裡面想著,就單單是為了讓自己將來痛快一點,也不能讓這倆王八蛋隨便騎在自己脖子上拉屎拉尿。

  就在他喝的醉醺醺回家不久,四福晉上來扶著他說了一個好消息。

  「爺,咱們家有喜事兒了,李格格和袁格格他們倆都有身孕了。」

  「什麼?」

  「就是有身孕了,說不定到年底咱們家就有小孩子了。」

  「孩子……」這個消息確實來的有點兒讓人驚訝,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好消息。四阿哥能確定自己對著侄子都跪不下來,更沒辦法想像自己的兒子以後對著他的堂兄弟跪下去。

  「對,咱們明天去找額娘,把這個好消息說出來也讓她高興高興」。

  田蜜現在是無論什麼消息都高興不起來,又到了三年一次的選秀,來走人情的特別多,誰都想讓自己家娶一個好媳婦。那些出身比較好的姑娘也想嫁一個好的婆家。

  田蜜每天要處理這些走人情的事,還要操心給老五老七裝修院子。宮裡面還有幾個大肚的孕婦,特別是延禧宮的敏貴人和永和宮的良貴人,現在已經確定她們肚子裡面的是皇子,所以照顧起來要更用心。

  聽說了四阿哥家裡面又有了兩個孕婦,田蜜熟門熟路地讓人准備孕婦用的東西。囑咐四福晉,「照顧好他們,不管男女,先讓她們生下來再說,將來……」

  一句話沒說完,就有太監來請田蜜,延禧宮的敏貴人如今肚子痛了。田蜜也是參加過很多次孕婦生產活動的,催著四阿哥他們兩口子現在趕快走,「回去吧,宮裡面亂糟糟的,我也沒空招待你們倆,你們把家裡面的事照顧好就行了,別操心我。」

  沒想到敏貴人年紀大了,生孩子的速度卻挺快的,田蜜趕過去的時候,孩子都已經生出來了。

  佟嬪抱著孩子埋怨田蜜來得太慢,田蜜看著襁褓裡面的胖小子,忍不住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四阿哥都快有孩子了,這邊兒的十三阿哥剛出生,難不成是自己帶來的影響,影響到了將來歷史的走向?」

  這個問題還沒想明白,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

  佟嬪就把襁褓遞了過來,「快來抱抱,這是我們延禧宮第一個阿哥,這裡住了六個貴人,十二個常在十六個答應,再加上我,這些年也就得了一男一女兩個寶貝疙瘩,這樣也好,好歹大家輪流看著他們,也算有個事兒干。」

  田蜜把這軟軟的十三阿哥抱在懷裡,想到剛才的問題,一時間心裡感慨萬千。

  可是被宮女抱著的揚丹有些不樂意了,他揮舞著小手想要引起田蜜的注意,可田蜜偏偏背對著他,他嚷嚷了幾句,最終嘴裡不清的喊著:「羊……糧……羊羊………」

  宮女趕快抱著揚丹到了田蜜旁邊,「娘娘您聽見了嗎?咱們揚丹阿哥會說話了?會叫娘娘了。」

  「啊,是嗎?再說兩句聽聽。」

  「羊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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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歡樂的氛圍裡新年又到了, 一年又一年,年年催人老!

  康熙在這一年榮升成了祖父,而田蜜理論上也成了祖母,下面的那些小輩兒將會源源不斷的出生, 在康熙看來這是家族興旺的預兆。

  於是他在除夕的宴席上醉醺醺當中拉著田蜜做下了一個決定, 那就是等到他爭討了准噶爾之後, 就帶著田蜜一塊下江南。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去過江南了, 江南必定又是另外一番氣像,到時候去看看也能感受到江南的繁華。

  「老在宮裡面呆著沒意思,容易坐井觀天,到外邊去看看, 看看天地之廣大,就能知道人力之渺小。」

  他這幾句話說得容易, 田蜜只能低頭盤算著內務府還有多少銀錢可以動用。不止是打仗, 哪怕是去一趟江南,一二百萬兩銀子就當流水一樣的花出去了。好處就是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實現了資源的再分配,促進了金錢的流通。壞處就是這又是一次地方官抓住時機拍馬屁, 又要做一份面子工程。

  康熙說這番話的時候也沒有小聲,在場的很多人都聽見了,不少嬪妃都盤算著跟著聖駕到江南去看看。

  康熙打算請太後一塊兒去,「到時候帶上皇額娘,請您老人家也看看江南的風光。」

  老太後這會兒很高興,她的反射弧特別長,暫時還沒有想到去江南的種種好處,只不過這個時候說了一句很破壞氣氛的話。

  「怎麼沒見到貴妃?今天人都到齊了就缺她。」

  田蜜就趕快解釋:貴妃這是生病了,起不了床了, 等會兒讓阿哥和格格再給她拜年。

  老太太這個時候嘟嘟囔囔的說著太可惜了,這就是合家團圓的日子,怎麼能缺了一個人呢?

  在場的人凡是聽得懂蒙古語的,聽到的這話都低著頭端杯子裝著品酒。就算沒有杯子也可以低頭看著盤子,盤子上的花兒太好看了,還可以再研究研究。

  就在這種尷尬的氣氛裡面,康熙完全不為所動,甚至一本正經的解釋,「皇額娘,人生就是這般,如月亮一樣時圓時缺,長生天要是帶走一個人,不管咱們願不願意,這個人總要回歸長生天的懷抱。」

  聽到這裡太後嘆了一口氣,反射弧終於回來了,知道這是大喜的日子說這個不合適。

  「看我,就不應該說這個,讓十阿哥和十一格格多陪陪她們額娘,說不定有了這倆孩子陪伴,她能轉危為安呢。」

  這個時候現場重新歡樂了起來,大家都在說吉祥話,田蜜總覺得剛才那股氣氛太尷尬了,而且也覺得康熙的表情和態度有些不對勁。

  這樣的好日子就算太後看不懂眼色多說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康熙作為晚輩不應該表示不悅,但是面對著陪伴自己多年的宮妃病重的情況下,他好歹也該關心關心啊,什麼表示都沒有,甚至連一盤菜都沒有賞下去。

  真的是事出有因,絕對的不正常。

  貴妃那裡確實有了變化,因為她以前不愛出席活動,存在感就比較低,最近幾年更是因為保胎養孩子就沒在大家跟前出現過,所以田蜜也就沒有留意到這一次宴席上沒這個人,忍不住對著青魚瞪了一眼,缺了一個人怎麼不提前報告?

  還是太後發現了,對比自己的粗心,田蜜情真意切的檢討一下自己是不是太失職,這麼重量級的一個妃子沒出現,自己沒發現並且也沒有收到太醫院報來的關於貴妃的病情。

  也就是說沒有病情也不來,肯定是出事了。趁著沒人注意這邊田蜜小聲的跟康熙說:「要不派個人去看看,她沒有跟我說一聲,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病了,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她病得起不來身了,大過年的這種事傳出來晦氣,你別管這麼多了,回頭我讓鈕祜祿家的人來給她請安。」

  田蜜心想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後宮了,要不是因為康熙不經常往貴妃那邊去,田蜜都要懷疑他們倆是不是絕世真愛了。一般情況下康熙對後宮的事不關心,除非有大事鬧到他跟前了。

  看田蜜的臉色,康熙不在意的笑了笑,「她確實是病了,病的還特別嚴重。朕剛才讓老十去看過她額娘了,你就別管這麼多了。」

  人家既然表達出來不讓自己多管的意思,田蜜也不想多管,這個時候扭頭看了看皇子那桌,那邊老十垂頭喪氣。

  所以田蜜也只能重新端起笑臉和身邊的這些妃嬪們舉杯共慶新春。

  到了這時,歡樂的氣氛高漲,大阿哥從宮女的手中接過自己的閨女抱著走到了康熙跟前,他單膝跪下來,「皇阿瑪,兒子府裡的大格格向瑪法請安了,您不賞賜點東西」?

  周圍的嬪妃配合著捂嘴笑起來,在周圍溫柔的笑聲中,康熙把杯子放下來笑著罵了一聲,「壓歲錢不是已經給過了嗎?還想讓朕給什麼呀?」

  「您身上這些寶貝隨便拿一件就夠壓著咱們大格格的福氣了,來來來,乖閨女,讓瑪法抱抱,看上瑪法身上哪一件東西了,只管伸手去抓」。

  這是一個孫女,康熙接到懷裡來抱著,就算是身上的配飾給了這孩子也沒關系,畢竟是一個女孩子。

  而且康熙抱孩子的姿勢極為熟練,這讓很多人出乎意料。他對這個嬰兒十分疼愛,甚至為了哄她抱著站起來邊走邊晃。這一下大阿哥才算是徹底高興起來,這幾個月來因為自己這邊生出了個閨女,而太子那邊有個一個兒子,他總是覺得比老二那家伙慢了一步。連帶著對女兒也不待見了起來,沒想到今天皇阿瑪這麼喜歡這個孫女兒,前幾天郁悶一掃而光。

  小孩子吃飽了睜著眼睛看著周圍,小手從襁褓裡伸了出來,在虛空當中握了兩下,手指碰到了康熙脖子前面掛著的朝珠。

  大阿哥就替女兒討要,「皇阿瑪看見了嗎?這是您孫女兒親自選的。」

  康熙高興,「行行行,等一會兒瑪法就摘下來給咱們大格格。」

  太子在一邊聽了之後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兒,他身後的太監小聲的問:「要不把咱們大阿哥也抱出來」?

  太子忍不住對著自己的太監罵了一聲蠢,要是老大沒做這件事之前,自己把兒子抱出來確實能贏得滿堂彩,老大把這件事做出來,自己再把兒子抱出來,就像是在學他一樣,何必呢?

  想到這裡,太子自己倒了一杯酒滋溜一聲喝了下去。看了看坐在邊上的老三和老四,「瞧見了沒有?這成親一年就有孩子了,你們倆也加把勁兒,明年這個時候把你們府中的孩子抱過來。」

  老三老四都笑著說了一聲是,畢竟歡樂的日子,只要臉上擺笑就夠了。老四的心裡火熱起來,有個兒子,到時候放到宮裡讓額娘教養,日常能見到皇阿瑪,也能給自己加些好印像。

  康熙抱著孫女兒逗了一會兒,把孩子交給她阿瑪,「這孩子打哈欠了,等會兒就睡著了,讓乳母給她裹起來,別凍著了。」

  說著就讓李德全把自己脖子上這一掛朝珠摘了下來,康熙自己說著好事成雙,又親手把自己右手手腕上的一串兒手串也摘了下來,一並交給了大阿哥。

  「這是給孩子的,你給孩子收好了。」

  大阿哥高興的答了一聲是,把孩子交給乳母,自己雙手恭敬的接過來捧著,把兩件東西放在了兄弟們跟前。

  東西放在桌子上面,下面襯著明黃的絲稠,大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各人心裡面有各樣的想法,大阿哥這麼明顯的把東西擺出來,還是為了刺激太子,太子一點兒都不上當。

  也不過是兩件東西罷了,將來自己能從皇阿瑪那裡繼承萬裡江山,這兩件東西和萬裡江山比起來,真是不值得一提。

  更何況這東西也不是給老大的,這是給小侄女兒的。也不知道老大怎麼有這麼大的臉在這裡瞎顯擺。

  這件事在太子看來本來是一件小事,可是到了索額圖跟前已經是一件大事了。新年還沒過完,索額圖聽了這件事就忍不住跟太子說讓他要小心大阿哥。

  「太子爺,您怎麼就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呢?史書上有記載,當年楚國的國君問周天子九鼎有多重,這是他能問的嗎?他表面上問的是九鼎,實際上問的是江山。到這個時候也一樣,大阿哥表面上是替大格格求賞賜,可實際上他是要求江山呀!您看看皇上賞給他的是什麼?是一掛朝珠……」

  太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畢竟過年少不了要喝酒,他已經連著喝了好幾天了。見了伯伯要喝,見了叔叔也要喝,兄弟們來敬自己也要喝。喝的暈頭轉向,喝的不辨東西,好不容易清醒一點,又聽見索額圖嘮嘮叨叨。

  「你想多了,這不是老大要的,這是人家小孩子的手不小心碰到的。她一個小孩子手上能有多少勁兒?碰到了朝珠,皇阿瑪就給她了,這本來就是一件碰巧的事兒。」

  「太子,有今日的局面就是您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簡單了。要是早些年您打壓了大阿哥哪有今天這回事兒?奴才這一番拳拳之心全是為您考慮,您要放在心上才行。大阿哥這邊不得不防了,他如今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

  翻來覆去全是這些話,太子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這會兒更是因為頭疼覺得天旋地轉,「知道了知道了,你想要怎麼辦?」

  「如今明珠那一黨正在拉攏軍中的官員,這事兒不可不防呀。要是他們在朝廷裡面為難咱們也就算了,如今他們已經動了軍中了!」

  太子聽了之後立即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這是要干什麼?想謀反不成?」

  「未必是想謀反,有可能是擁兵自重。不管哪一種,都是絕不能姑息的。」

  「這件事皇上知道嗎?孤要把這件事告訴皇上。」

  「太子爺,這件事咱們先別跟皇上說,到時皇上要證據咱們拿不出來怎麼辦?咱們先緩緩謀之,他能跟那些軍中的人物扯上關系,太子爺也能和這些軍中人物拉近距離,您說是不是?」

  太子聽了之後下意識的覺得不太好,但是又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去替代。「你先別這麼做,先按兵不動。這件事要是皇上誤會起來了,到時候孤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想想歷史書上那麼多太子為什麼到最後不得善終,還不是因為被皇帝誤會了有謀反之心,在謀反之前,父子之情薄的跟一張紙一樣。

  這個時候太子還沒有意識到索額圖這家伙就是一個豬隊友,他也不過是憑著自己的直覺,覺得這件事千萬不可這麼做,但是索額圖卻覺得太子有些優柔寡斷,有些事情當斷則斷不斷反受其亂。

  可太子的臉色太難看,他不敢接著往下說了,又因為是過年,兩個人又說了幾句喜慶話,太子因為頭太疼想要回去睡覺,索額圖也因為想了解更多的事情急著出去,兩個人就此別過。

  時間到了初六,這一天老三和老四聚集在了裕親王的家裡聽戲,伯父福全拿了一壇子酒放到中間,他的兒子打發到其他王府喝年酒去了,也只有他和老三老四在。

  「也不知道太子和大阿哥天天都忙什麼,剛才露了一面就走了。留下咱們爺幾個在這寒風裡面喝酒劃拳,你們倆什麼都不會,跟你們玩兒真沒意思。」

  老三就笑著問:「聽這意思你老人家好像很不情願帶我們玩,您想不想讓我們留下來?想了我們就留下,不想我們兄弟這就走。」

  裕親王反問,「你們說呢?」

  留下這倆生瓜蛋子,喝酒都喝不痛快,其他孩子年紀都小,他不好灌醉他們。親兄弟常寧病得起不了床,大過年的還在家裡躺著呢。皇上在宮裡,對於小酌幾杯人家是願意的,如果說喝得酩酊大醉,皇上一聽就不願意參與。

  於是裕親王派人去宮裡把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一塊接過來。

  在等著他們過來的時候,老伯父忍不住問兩個侄兒,「初二那天走親戚感覺怎麼樣呀?新女婿第一次去老丈人家,他們做了什麼好吃的給你們。」

  老三搖了搖頭,別提了,彭春他們家全是一些壯小伙子,自己過去了之後名義上是過來請個安陪著喝杯酒,等到這群人一人敬一杯輪了一遍,老三早就醉的趴在桌子上了。

  老四去了之後也有幾個大小舅子,老四對喝酒也是淺嘗輒止,板著臉往中間一坐。烏拉那拉家的人沒有一個敢慫恿他感情深一口悶的。反正烏拉那拉家那天非常壓抑,大家伙都不敢笑更不敢開玩笑。恭恭敬敬的把人請進來,再恭恭敬敬的把人送走。

  其實老四心裡面慌的一批,總覺得在別人家裡不自在。他如今已經掌握到訣竅了,只要自己覺得不自在,就把臉板上,擺出一副非常威嚴的樣子,看誰還跟自己沒大沒小蹬鼻子上臉。

  於是福全發現兩個侄兒一個臉紅的猶如猴屁股,一個臉板的猶如門神。「你們倆這是什麼意思?去了之後人家是不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啊?」

  「伯王跟前沒啥不能說的,就是喝了一個水飽。」老三紅著臉,沒想到董鄂家的小年輕那麼多,下次去了可怎麼辦!

  「老四呢?」

  「吃的挺好的,不知道多少個菜,反正擺了兩個桌子。就是肉多素少,那天吃了不少肉。」

  這個時候想吃一把綠葉子多難啊,這小子從內務府那邊得到的綠葉子總是最新鮮的。內務府是不敢怠慢他,所以口味養的叼了一些。

  「你那些小舅子沒拉著你喝幾杯?」

  「喝了,一人敬了一杯。」

  「你這酒喝的有點少呀,」福全剛說完,就看見家中的太監打起門簾兒恭敬的引了人進來,康熙帶著幾個兒子已經進了花廳。

  他穿著一身藍色錦袍,笑容滿面的問:「剛才說什麼呢?什麼喝的有點少?」

  福全指著四阿哥,「還能是什麼?當然是他去他老人家讓人家灌的有點少。」

  這讓康熙覺得有意思,康熙做為皇帝沒去過老丈人家。如今被老哥哥這麼一說,他心中有了一點其他的心思,這麼多年還沒有陪著表妹回過娘家呢。要不然湊個機會兩個人悄悄的去一趟,也讓表妹高興高興。

  他坐下來看了看旁邊站著的老三,「別光說老四,老三呢?」

  四阿哥頓時松了一口氣,要是皇阿瑪問起來自己在老丈人家是如何做的,自己又不能不說實話。說了之後肯定是大家笑話自己,不如這個時候聽聽老三的笑話。

  老三當然知道自己被人家笑話了,但是這會兒皇阿瑪在旁邊看著呢,他能怎麼辦?他不能當場撂挑子扭頭走人呀。

  他只能從頭到尾都說一遍,表情是扭扭捏捏,心裡面既想把過程說的有趣一點討皇阿瑪高興,可是想著就算說的有趣讓皇阿瑪高興一點又能怎麼樣呢?回頭皇阿瑪又忘了。

  自己就是那倒霉的中間孩子,老大和老二一個是出身顯貴,一個是頭一個活下來的皇子,得到了皇阿瑪最多的關注。往下面去那些小弟弟們個個天真可愛,仗著年紀小就調皮搗蛋,就自己這種不上不下的根本就沒有人關注。

  就抱著這樣的心理,他先說了去福晉娘家都拿了什麼禮物。一開始康熙還嫌棄他啰嗦,後來想想這樣也不錯,能看看這兒子會不會辦事兒。畢竟去外邊辦差事,有奴才們在旁邊輔佐著,這種去丈母娘家走親戚的事兒,奴才替代不了,必須看他自己了。

  拿了什麼禮物帶了什麼奴才什麼時候出的門,又什麼時候到了老丈人家,去了之後見了誰說了什麼話,又是什麼樣的宴席……

  老三說的很詳細,但是康熙聽了覺得和老太太的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中間還夾雜著伯父兒在一邊兒打趣,整個過程雖說妙趣橫生,大家都笑得肚子疼,但是康熙不高興,臉上卻也在笑。

  老四的臉上也帶了點笑容,看了看在旁邊聽得興致滿滿的皇阿瑪?又看了看因為驚奇而瞪著眼睛的老五老七。

  等到老三把自己喝暈過去的事講出來之後,現場的人更歡樂。康熙就在這個時候盯上了老五,「你哥哥說他呢,你在那邊緊張什麼呀?」

  「兒子才知道去了之後不能不給面子,還必須要喝酒。」

  「你說的什麼大實話!咱們雖然高高在上,但是福晉還是有娘家人的,你總不能對著她娘家的人橫眉冷對。」說到這裡康熙突然開頭看了看老四,「你說你去了都怎麼做的?」

  不出意外,如康熙所想的那樣,四阿哥全程都是繃著一張臉。

  福全目瞪口呆,當時就說:「你小子也就是因為托生成了皇子,要是普通人你看看你老丈人帶著小舅子會不會動手揍你。大過年的崩個臉坐在人家家裡,沒一點歡喜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找事的呢。」

  「大過年的說這個不吉利,」康熙阻止了福全往下說,招了招手,讓四阿哥過去,隨後抬起手,在四阿哥的暖帽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真有你小子的,哈,那下一年去怎麼辦?」

  四阿哥在心裡面想了想,既然上一年都已經繃著臉了,再去還是要繃著臉的。這叫善始善終,要不然到時候烏拉那拉家的人就覺得自己息怒形於色,有些人就喜歡蹬鼻子上臉,要是讓他們覺得自己可以開玩笑,到時候還怎麼收場。

  但是四阿哥卻老老實實地說:「兒子知道錯了,兒子必定改。」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康熙說完之後看了看其他幾個兒子,「你們也要這樣,雖然是有地位之分,但咱們畢竟是普通人,也要和親戚來往的,不能老端著架子。」

  康熙是個嘴上一套心裡一套的人,他心裡想著,這些兒子必須馴服福晉的娘家,要不然不能為他們所用,選秀娶福晉不是娶的妻子,也是一家勢力。可老三已經被人馴服了,老四還好,就是太硬,手段應該更圓潤一些才行。

  幾個兒子都答應了是,回去的時候兄弟們看四阿哥的樣子都帶著憐憫。老五和老七在回宮的時候還說:「四哥跟四嫂會不會因為這個吵架?」

  老七想了想,「應該不會吧,我聽說四嫂那個人可大度了。」

  老五搖了搖頭,「你還不知道嗎?大度和賢惠都是給人家看的,回頭她要逮著四哥掐他的癢癢肉,擰他的胳膊,這些咱們都看不見,四哥也不會說」。

  老七想到四阿哥被人掐了癢癢肉又不能說,還要忍著笑臉給四嫂賠罪。他的臉皮抖動笑的肚子疼,一邊騎馬一邊揉自己的肚子一邊大笑,嚇得五阿哥趕快靠近他,「你可要小心點,別再掉下來了。」

  四阿哥住在宮外,先回到家找到了烏拉那拉氏,劈頭蓋臉就問。「那天從烏拉那拉家出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烏拉那拉氏正在屋子裡面坐著,就被問了這樣一句話,心裡面想著難不成是在外邊聽了什麼風言風語。「爺,您這是在哪兒聽說的?誰在你跟前說的?」

  四阿哥不知道接下來怎麼說了,又說不出來自己那天不是故意要給她娘家的人臉色看。如果要是仔細的想想,自己那天把臉色擺出來,或許會讓烏拉那拉家的人覺得自己和福晉日子過得不好,就是去他們家給下馬威的。不管怎麼說,福晉做一個妻子做的是十分夠格。

  他想了想,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爺有事去前面了,你想買什麼東西打發人去就行了。」

  四阿哥的意思是說這件事讓你委屈了,為了補償你家裡的銀子隨便你用,想買什麼都行。但是話說的不明白,四福晉也不懂,看著他急急匆匆的來又急急匆匆的走,忍不住轉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丫頭婆子,「爺這是怎麼了?」


第87章

  延禧宮歡歡喜喜的給十三阿哥過了滿月, 永和宮的良貴人就生產了。

  生一個兒子對於宮中的女人來說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是良貴人卻高興不起來。到如今為止,她還是一個貴人,貴人是沒有資格養孩子的。除非是上面有人幫她說話, 可是她和別人關系都是一般, 又沒有傲人的家世, 怎麼會有人幫她講情?

  十四阿哥生下來沒多久, 大軍開拔,康熙忙的腳不沾地兒,對後宮的事兒根本不管。田蜜秉承著多一起不如少一事不聞不問,所以良貴人還能養著孩子, 可是懼怕之下就有一種養一日少一日的感覺。

  她身邊的宮女就安慰她,說這一次八阿哥跟著皇上一塊兒到蒙古去了, 說不定就會有軍功, 有了軍功皇上絕對會給良貴人升一升位份,到時候把小阿哥留下來就成了名正言順的事。

  良貴人也是這麼想的,也就悄悄地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八阿哥,話裡話外都是說咱們母子三個全靠你了。

  八阿哥心裡當然知道這是自己表現的機會, 自己也要抓住這個機會出人頭地才是,但是內心並不想讓自己成為弟弟的依靠,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額娘沒有生弟弟,這樣就可以說自己與額娘相依為命。

  畢竟自己沒有得到額娘的關愛,可是小弟弟一出生,額娘就為他謀劃,心裡總覺得有一股不平衡。

  等到這些老少爺們全部離開了京城,也到了天熱的時候, 田蜜就想帶著宮裡面的這些女人陪著太後一塊兒到暢春園去。

  這件事只需要跟太後請示一聲就行了,老太後特別容易說話,田蜜就說宮裡太熱,如今家裡面又新添了兩個小子,再加上以前的幾個小孩子,千萬不能把他們給熱著了。

  老太後雖然不喜歡漢人的園子,但是在那裡生活確實愉快。於是就拍板定了下來,選一個黃道吉日全家搬過去。

  消息傳出來之後,所有宮妃和格格們都歡歡喜喜的收拾東西。田蜜也讓人把自己和揚丹的東西收拾好。因為暢春園裡面也沒什麼成年男性在,就把兒媳婦烏拉納拉氏一塊接過來。胤禛那兩個懷孕的妾安置在暢春園附近的小園子裡就近照顧。

  烏拉納拉氏來了之後,雖然是來伺候皇貴妃娘娘的,但是皇貴妃娘娘用不上她,平時處理問題的時候帶著她在旁邊引導著,等到不忙了,延禧宮的佟嬪就抱著他們宮裡面的兩個孩子來皇貴妃娘娘跟前一塊說話。

  烏拉那拉氏跟著四阿哥稱佟嬪娘娘為姨媽,少不了也抱著延禧宮的格格阿哥在一邊哄著玩兒。

  佟嬪來到田蜜跟前說了一件事,「我隔壁的良貴人最近一段時間常常哭哭啼啼,就害怕有人把她兒子抱走了。如今到了悲春傷秋的地步了,說真的,她可能自己把自己給嚇住了,外邊稍微有點動靜她就趕快把兒子抱回來,緊緊的摟著。聽她的宮女說,半夜三更也睡不著覺,因為這個事睜眼到天亮。」

  田蜜當然知道良貴人自己嚇自己了,康熙就沒打算讓別人養她的兒子。要說起來這女人也確實讓人覺得可憐,因此田蜜動了惻隱之心,就告訴青魚將良貴人母子兩個用的東西往上提升一點,「就按嬪的用度給她送過去」。

  雖然沒有明說要給她升職,但是有這個態度,希望她的日子能好過一點。果然良貴人收到這些東西之後,心中落下一塊大石,就主動抱著她兒子來給田蜜請安。

  田蜜看她終於不再是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了,心裡面也放下了半截石頭。

  因為最近幾天佟嬪經常往這裡跑,良貴人也時常來陪著說話,孩子多了也就吸引著宜妃帶著十一阿哥過來。

  揚丹已經會走路了,說話也利索了很多,叫娘娘的時候也不再是羊羊了,並且因為流口水,說話不是很流暢,說字的時候是一個一個往外蹦,如果太急又表達不清自己的想法急得跳腳。而十一阿哥和揚丹的出生日期就錯了十多天,這一會兒走路還不利索,必須要有一個宮女或者太監在旁邊扶著。而且還不會說話,這把宜妃急得夠嗆。

  「他比他那兩個哥哥都笨,快把臣妾給急壞了」。

  「男孩子不比女孩子,你看看延禧宮小格格,她不僅跑的利索,說話也比他們哥幾個強。」

  宜妃一看,延禧宮的十格格兩條小腿在地上來回捯飭。這跑跑那跳跳,對於跟在後面的揚丹十分看不上,偏偏揚丹和十一阿哥就想跟著她一塊兒玩兒。

  結果養揚丹跑的太快一下子撲在了地上,這小子鬼精靈不想起來,嘴中啊啊啊啊叫著,就是在地上來回翻騰著打滾,十格格就是不去拉他,田蜜早就囑咐過他的宮女,看見他倒在地上不要扶,讓他自己爬起來。

  打滾的揚丹看的十一阿哥很高興,以為這是個游戲,跑過去興衝衝地一下子壓在了揚丹身上。

  兩個小孩子疊在一起,下面的那個胳膊腿寬蹬,像一只小烏龜被翻了面,旁邊的娘娘們都笑了起來。

  這一群小萌物天天在這裡撒嬌賣蠢,消息就傳到了太後那裡,太後就忍不住跑過來一起玩耍,來的時候還把十一格格和十二阿哥也帶了過來。

  這一下,十二阿哥的生母也坐不住了,慫恿著榮妃一塊兒過來。惠妃發現大家都聚在一起,就也跟著來這裡說話。

  人多了是非就多,田蜜不願意讓這麼多人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來鬥嘴皮子,但是沒辦法,老太後特別高興。別人酸言醋語的時候她也不聽,就睜著倆眼樂呵呵的看著這一群小孩子像是貓貓狗狗在地上打架一樣抱在一起滾來滾去。

  田蜜只能讓人收拾了地毯放在樹林下面,一群女人圍在一起,看著地毯上的幾個小東西在上面打打鬧鬧。

  這樣的活動太後看上一天都不覺得沒趣,在給康熙的信裡把這樣的事全部記了起來。

  像是十二阿哥長牙了,十格格更壯實了,揚丹是個愛哭鬼,十一阿哥反應比人家慢……每個孩子每天都做了什麼事,哪怕打了個嗝,鼻涕裡吹出來一個泡泡,在老太後看來都是一件美事,必須要寫出來告訴康熙。

  康熙給田蜜寫的家信也從北方源源不斷地送了過來。

  信裡面並沒有對目前的軍情有什麼說法,反復強調伺候好太後照顧好孩子。

  可是沒多久,田蜜收到了四阿哥從北方傳過來的口信。一批糧草失蹤了,據說是被敵人截獲了,但是種種蛛絲馬跡表明,這批糧草根本就沒有落入敵手,至於現在在什麼地方,誰都說不清楚。

  雖然四阿哥的話沒有說明白,田蜜卻聽明白了,這是要讓自己做出應對。

  田蜜揮退了傳信的人,心裡面反復想著這件事到底誰出手的時候,卻收到了康熙送過來的一封密信。

  信中說的很簡單,假如自己有了萬一,宗室臣工扶太子上位的時候,讓自己穩著太後,利用太後的名義剪除掉索額圖!

  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順的事情,但是太子登基的聖旨上前面必須有一句「奉太皇太後旨」,也就是必須要有老太後給出來的書面批准。康熙的意思是就是要讓自己扣留太後的印章,利用這份書面批准除掉索額圖。

  動作必定要快,做事一定要狠。佟家和索額圖有仇,自己接到了這樣的密信,說不定到時候自己和佟家同時要為這件事出力。

  田蜜自從接到了這封信,開始變得日夜不安,就算是一群人圍在一起繼續看孩子們出醜為樂,田蜜也是笑的不走心。

  趁著老太後高興,田蜜借著更衣的名義悄悄的把蘇麻喇姑請了過來,把密信讀給了蘇麻喇姑聽,這個經歷過很多事情的老宮女點了點頭。

  「太後娘娘的金印從來沒用過,她也對金印不上心,你悄悄的找她說一說,到時候她必定給你。」

  田蜜有些猶豫,「我擔心她會把印章在我手中的事情說出去,畢竟她老人家對人不設防,別人套幾句話她就說了。」

  蘇麻喇姑知道田蜜是什麼意思,就是要讓自己幫她把金印偷出來。

  「娘娘只管等一等,明天就有好消息。」

  田蜜點了點頭,果然第二天蘇麻喇姑抱著十二阿哥陪著太後出來玩耍的時候,悄悄的塞給了田蜜一個用手絹包著的硬東西。

  田蜜趁著沒人打開看了看,確確實實是太後娘娘的印章。

  壞消息是一個接著一個,都是和戰局有關,康熙的健康目前沒受到什麼影響,給田蜜和宮中女眷的信卻一天比一天少。

  這個夏天田蜜過得提心吊膽,好幾次在夢裡收到了喪報。

  夢裡面白紙錢兒像大雪一樣從天上降了下來,京城周圍響起了喪鐘。耳朵邊全是哭聲,宮裡面這些女人們哭的撕心裂肺,每次在夢裡總是少不了血腥味和那些吶喊衝鋒的大兵。

  田蜜好幾次從夢裡驚醒,晚上再睡不著覺,披頭散發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辦才合適。

  太子作為一個名正言順的儲君,皇上出了事他肯定是被人扶著登上御座。有沒有太後的旨意又有什麼關系呢?

  假如說太子不需要,假如說天下臣民不在乎。那自己握著太後的印章豈不成了一條罪證。

  田蜜只覺得自己的呼吸更加不暢,一晚上睡不著,一直坐到太陽初升。太陽升起來之後收到了一個好消息,大勝!

  准噶爾殘部逃竄,皇上不日凱旋回朝!

  田蜜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放松之下眼前一黑,一下子暈了過去。

  因為這個消息宮裡面喜氣洋洋,田蜜醒過來之後,二話沒說讓青魚把太後的印章趕快給蘇麻喇姑送過去。

  同時康熙的信件已經到了田蜜的手上,康熙在信裡面很輕松的表示再過一個多月他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正是秋季,論功行賞之後就可以給田蜜慶祝千秋。

  還說這一次從總噶爾部落中搜了一些東西出來,雖然不怎麼樣,但是也有一番樂趣,特意送給田蜜把玩兒。

  隨信送過來的這些不怎麼樣的東西是幾把做工精致的匕首,上面鑲嵌著寶石美玉,做得小小巧巧。

  來送東西的太監說這些是蒙古女眷們拿來割肉或者是削水果的匕首。

  田蜜把這些東西收下來之後寫了一封信讓人給康熙送過去。

  一個月的時間眨眼而過,康熙父子們終於回來了,暢春園裡排開宴席,自太後到一些平時見不到的常在答應為止,大家一同出席。

  康熙整個人黑瘦黑瘦的,精神狀態很好,接受了兒女們的敬酒之後,沒有誇獎趾高氣揚的大阿哥,也沒有誇獎表現突出的七阿哥,倒是把八阿哥和三阿哥這兩個皇子們心中的慫貨誇成了一朵花。

  八阿哥跟隨的伯父辦理往來文書,雖然也上了戰場,但是和那些文臣們待在一起,連衝鋒的機會都沒有,完全是跟著揀功勞去的,福全心疼他年紀小就跟了來,又因為是親侄子多照顧了一些,他就是全程跟著劃水。說他勞苦功高,連八阿哥也覺得有些臉紅,但是既然是皇阿瑪說的,他就挺胸收腹的把這份誇獎收了下來。

  三阿哥完全是因為有一個好岳父和一群很猛的大小舅子,就好比有一群王者帶他這個青銅上分,而且所有的功勞王者不要全給了這個青銅。

  於是這個青銅也站在了兄弟面前,接受了皇父的贊美。

  針對於這兩個人沒有親臨前線的事實,女眷們根本不知道他們倆的底細,但是上了戰場的兄弟們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就連太子這種坐鎮京城籌措糧草運送物資的後勤總管也知道那倆人是怎麼水來的功績,所以太子對著他們倆冷笑了一聲,他是覺得老大這人沒什麼了不起,但是他覺得這倆兄弟比老大還讓人瞧不上。

  這邊宴席結束之後,康熙醉乎乎的被田蜜扶著回去了。八阿哥瞬間被九阿哥十阿哥包圍起來,老九老十沒有機會跟著去前線,聽見皇阿瑪誇獎八哥瞬間與有榮焉,兩張臉全是佩服的神色。

  老八雖然尷尬,但是他臉皮厚,把這份功勞承擔了下來。

  老三整個人就有些糾結,他既覺得自己有些廉恥心,不應該算作兄弟裡面最好的那個。可是心裡面又想,這是皇父的誇獎,又不是我要來的,憑什麼我要抬不起頭。

  大家散了的時候,他看著老四老五老七一塊兒結伴走,就覺得自己被拋棄了,趕快衝上去不由自主的解釋。「弟弟們你們要相信,哥哥這也是……哥哥這也是有功勞的。」

  四阿哥哼了一聲,老三臉上頓時紅了起來,又有些生氣,「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不相信?」

  「四哥不是不相信,」五阿哥在一邊說了一句公道話,「四哥的意思是說大家都有功勞。」

  沒錯,每個人都有功勞,只不過功勞有大有小,像你這樣把你岳父家的功勞全部領了的也確實少見。

  七阿哥不想和這個糊塗哥哥多說:「走走走,這一路走過來感覺整個人都散架了,回去洗洗臉睡一覺,睡他個昏天暗地。」

  兄弟三個又一起結伴走了,老三在後面跺了跺腳,嘟嘟囔囔的說:「你們就是妒忌我。」

  想回去睡覺的也只有老七,老五想拜見額娘,同時又向往宮外傳個話,畢竟選秀結束的時候,兆佳氏成了自己的嫡福晉,如今也算是名正言順了,他想給媳婦傳個信兒報個平安。

  而四阿哥嘴裡說著要去把福晉和兩個格格接回來,實際上他在掌管正紅旗大營的時候,已經把正紅旗裡面的不少人收攏到了自己手裡,只不過做的很隱蔽,知道的不多。回到京城之後要把這一份效忠砸到實處!他要做的事情多著呢。

  而康熙雖然醉醺醺的被田蜜扶著回去了,但是回去之後田蜜發現他並沒有喝醉,喝了一碗醒酒湯就躺在榻上讓宮女在旁邊打扇。

  田蜜不知道他想什麼,拿了一把團扇坐在他旁邊替他輕輕的扇著風,康熙這個時候突然坐了起來,要下榻穿鞋。

  「表哥這是要干什麼去啊?歇一會兒吧,天這麼熱正好睡個午覺。」

  「朕有件事要見大臣,表妹歇著吧,朕晚上回來吃飯」。

  田蜜看他走的急匆匆的答應了一聲,將人送出去,兩個人在門口說話的時候,揚丹急匆匆的從屋子裡面跑出來。越過宮女爬過門檻,一下子抱住了康熙的小腿。

  「阿瑪……」

  他說著流下了一絲口水,但是還興奮的叫著,「阿瑪,阿瑪!」

  「這小東西會說話了?」

  「看表哥說的,您走之前他都能蹦出一兩個字兒了。」

  康熙把他舉了起來,小孩子興奮的在門口大叫,康熙抱著他逗了一會兒,放到了田蜜的懷裡,「跟你額娘在家呆著,阿瑪晚上就回來」。

  揚丹心滿意足,田蜜抱著他回了正殿,心裡面還是有些七上八下,總覺得康熙剛才的態度有點不對勁,就讓陳公公派人悄悄的盯緊清溪書屋。

  沒過一會兒陳公公就來報告,說是明珠和佟國維去覲見了皇上。

  田蜜有預感,康熙要對索額圖下手了。

  果不其然沒過幾天,四阿哥來拜見田蜜的時候順口說了句:朝廷裡面現在不太平了。

  田蜜對這些是是非非也沒有過多了解,只要大方向自己判斷的不出錯就行了。

  揚丹最近很受康熙寵愛,跟著其他皇子們一起稱呼康熙為皇阿瑪,這倒並不出格,畢竟福全的兒子和常寧的兒子也稱呼康熙是皇阿瑪。倒是其他遠支的宗室看了眼紅。

  康親王府的幾個阿哥就堵住雅爾江阿蓄意挑釁,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揚丹如此受寵,將來簡親王的爵位必定要落在他身上。笑話雅爾江阿雖然是做哥哥的,但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觸及到雅爾江阿心裡的一塊心病,那就是爵位的歸屬問題。

  簡親王的繼福晉剛生了一個兒子,這也是嫡出,自己的生母西林覺羅氏出身不夠顯赫,舅舅更是拎不起來。就外援而言,自己比不上剛出生的那個小弟弟。

  他也曾經盼著揚丹幫自己一把,可是揚丹如果心大了呢?

  揚丹沒有功勞,無法憑借軍功封王,那就只剩下恩封,恩封頂到頭也就郡王,很難世襲罔替。和世襲罔替的親王比起來還差了一點,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大家出身都一樣,他比自己的優勢更多,如果真的爭搶,怎麼能贏得過他。

  但是面對著不懷好意的挑釁,他還是很堅定的維護了兄弟感情,「少在這裡胡說八道,爺是板上釘釘的世子,」說完不懷好意的看著對方。「就算將來爺做錯事兒了,奪了世子之位,爺也是親兄弟做親王,你們呢,連條雜魚都算不上,還敢來爺跟前在這裡亂吠。」

  「你也就是嘴硬罷了。咱們走著瞧,看到時候是我們落魄還是你落魄。」

  雙方話不投機半句多,紛紛分道揚鑣。雅爾江阿心裡面不舒服,回家之後他妻子迎了上來,「爺怎麼才回來,咱們小阿哥等了您半天。」

  沒錯,雅爾江阿現在也有兒子了,如今一家子已經過了起來。這是雅爾江阿對爵位抱著一種勢在必得的原因。這讓雅爾江阿有些患得患失,心裡面一直在想,這爵位到底會不會落在我身上。

  兒子這樣的患得患失,早就被雅布看了出來。雅布的身體也有些不好,雖然沒有恭親王常寧那麼誇張,但是他的身體沒有別人好也是事實。

  雅布心裡面想著要把爵位留給自己的長子,因為雅爾江阿並沒有太大的錯誤,唯一有一個雅布看不上的毛病也就是好色。但是在雅布看來,這並不是什麼致命缺點。只不過這個兒子還需要慢慢打磨,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要好好的調調他身上的壞毛病。

  以前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什麼都不在乎,也不好板正他身上的缺點。不如這個時候就拿爵位當一個蘿蔔在前面吊著他,讓他聽自己的話。

  而雅布的繼福晉也把眼光放到了爵位上面,兒子還太小,她如今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教壞雅爾江阿,要把雅爾江阿引到一條不歸路上,使得這個爵位順理成章地落到了自己兒子頭上。

  就是因為這一系列爵位爭奪,使得康熙覺得簡王府的後院確實不夠干淨,什麼秘密都沒有。現在大街上不是傳雅爾江阿的壞話,就是說繼福晉又如何逼迫繼子了。

  康熙在田蜜跟前吃午飯的時候,懷裡還抱著揚丹,用筷子夾了一塊藕片塞到揚丹的嘴裡。

  「雅布啊!不要臉果然能天下無敵。他那福晉也蠢,雅爾江阿真的不行了不還是有揚丹嗎?她就那麼篤定她兒子能繼承爵位?」

  「別當著孩子的面說他家裡的壞話,哪怕他這會兒聽不懂也不能說,要不然什麼時候被他想起來了怎麼看你?」

  田蜜趕快上前,從揚丹的手裡把藕片奪了回來,「乖孩子不能用手拿著吃,來來來,咱們夾一片新的,張嘴,沒人跟你搶,吃完了咽下去再吃下一口。」

  田蜜拿筷子喂著揚丹吃東西,就忍不住問:「揚丹將來可怎麼辦?他們家裡現在真的一團亂麻,他要是回去這事兒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子呢。」

  「這有什麼著急的,將來封他個郡王,他兒子做個貝勒,往下降成貝子,有本事了往上升,沒本事了守的著這個爵位慢慢過日子也行。雅爾江阿那孩子可不是個大度的,你等著看吧,將來對他那幾個兄弟肯定下狠手,他那幾個兄弟要是有一個能出人頭地是他雅爾江阿沒本事。」

  說到這裡康熙停頓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了,該讓雅布去廣州一趟了,讓雅布把雅爾江阿帶過去,咱們家的孩子也帶一個過去,該給年輕人一個機會了,老一輩兒的一個比一個老,新一輩兒的也該起來頂大梁了。」

  那麼派誰去就成了一個問題。

  田蜜在康熙面前根本不對這種事妄加評論,康熙懷裡抱著揚丹,正在思考的時候,揚丹已經吃完了,小手指著一塊兒雞肉,迫不及待的嚷嚷:「吃,吃,啊~」

  康熙被他的聲音吸引,用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在旁邊清水碗裡涮了,「這就是小祖宗啊,別嚷嚷了,朕伺候你吃。」

  田蜜就說揚丹,「阿哥為什麼不愛吃素的?肉肉不好吃吧?」

  「好次。」

  康熙笑了起來,「看見沒有,才這麼大就哄不住他了。」

  田蜜就說起前幾天發生的事,「前幾天老四過來,揚丹嚷嚷著要吃肉,他就夾了一塊豆腐告訴揚丹這是肉,揚丹吃了覺得味不對,說不是肉,老四騙他,說就是肉。他將信將疑吃了以後就不吃了。晚上宮女喂飯,他吃了一口肉之後就徹底記住這個味兒了,老四再騙都騙不了。」

  康熙笑起來,「這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又問:「老四最近干嘛呢?」

  「不是跟著恭親王聽差嘛。」

  康熙想了想,「跟著常寧大半年了,有些事情干得久了也不是好事兒,像是常年處理的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平時學著點兒就夠了,何況老四這半年來沒出過什麼錯,就跟著雅布走一趟吧,行萬裡路如讀萬卷書,他年紀不小了,也該出去見識見識了。」

  「那我就給他准備行李了?」

  「不用,他都娶媳婦了,他福晉會給他准備的。」

  秋末,雅布喬裝打扮帶著兒子侄子來到五台山。

  北方大地上一片秋草黃,走到一片平原上,看著滿目的荒草,雅布就說:「唐太宗說過疾風知勁草,果然如此,你們快瞧,這裡風大,腰軟的草都貼在地上,只有腰杆硬的還能站著,但是腰杆子硬的才有幾根,一旦有一場大風襲來,是不是人物都能一目了然」。

  雅爾江阿和四阿哥都覺得雅布是話中有話,正默默思考這是暗指什麼的時候,雅布又說了,「如此坦蕩蕩一片,裡面藏不了人,所以這個地方說話最合適。知道咱們來五台山干嘛嗎?」

  兩個人這一會兒都明白了,剛才說了那麼多啊,也就是說這個地方藏不了外人,說話最方便,當時就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看著兩個人都搖了搖頭,雅布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來這裡是為了拜見先帝。」

  「什麼?」

  「阿瑪,走錯路了,先帝的陵寢不在這裡。」

  雅布神秘一笑,「接下來你們兄弟倆只管看著,什麼話都別問。」

  隨後一群人沉默的跟著雅布來到了五台山,進入了一處叫做清涼寺的地方。這座寺廟讓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之處。地處深山,卻偏偏建的金碧輝煌。而且從路途來看,這一路上沒有遇見有人來這裡燒香拜佛,也就是說沒有什麼香客,既然沒有金主,那麼又是從什麼地方弄的銀子,建了這麼一處規模宏大的寺院?

  在山門外邊,雅布整理了一下衣服,對著守在山門處的一個小沙彌說:「我等前來拜見老太爺。」

  小沙彌就為引著他們到了一個和尚跟前,這個和尚長得白白淨淨,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威嚴之感,就坐在那裡不言不語也讓人覺得有幾分派頭在。

  雅布單獨過去,雅爾江阿和四阿哥兩個人遠遠的看見雅布大禮參拜,用見皇上的禮節給這個老和尚磕頭問安。最後兩個人說的什麼話外人根本不知道,雅布又恭恭敬敬地退了出來,留下了帶來的所有東西。

  四阿哥眼睜睜的看著額娘和福晉給自己准備的那些吃穿用度全部留在了這裡。雅爾江阿差一點兒跳腳,「阿瑪,好歹給兒子留下一身衣裳啊」。

  當天這一群人只騎著馬從山裡出來,在一處山谷陡峭的地方,果然遇見了刺客。

  一番血戰之後,刺客被全部擊斃,這邊隊伍裡面也有幾個人受了重傷被運回清涼寺,其他人一路向南而去。

  仍然是雲裡霧裡的四阿哥和雅爾江阿都不敢再問,誰都能看出來這一路上有些蹊蹺。平時不對付的兩個人,在沒人的時候坐在一起互相警戒。

  到底是雅爾江阿忍不住,「老四你說咱們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肯定是。」

  「那老和尚肯定有問題,你在宮裡面有沒有聽說過什麼傳言?」

  「我能聽什麼傳言……」四阿哥停頓了一下,「和尚……五台山……」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

  四阿哥趕快搖頭,「沒想起來,反正是覺得在什麼地方聽說過,只不過想不起來在哪裡聽說過,應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記不清楚了。」

  這讓雅爾江阿覺得裡面肯定有一些不得不說的故事。四阿哥其實已經想起來了,當初太皇太後病了的那段時間,額娘宮裡的陳公公沒了蹤影,四阿哥當時好奇的問過一句,青魚那個時候說漏嘴了,「……陳公公他老人家去了五台山……」,至於去那裡干什麼青魚趕快給了一個解釋,「聽說那裡的佛爺比較靈驗,為了給太皇太後祈福,娘娘派陳公公走了一趟去那裡添一些香油銀子,請那裡的和尚念一念經。」

  當時四阿哥沒放在心上,因為宮裡面的娘娘都有燒香拜佛的,額娘也是一個很虔誠的人。現在看來確實有些違和,京城附近靈驗的寺廟多的是,憑什麼千裡迢迢要去一趟五台山?

  還是說那裡的和尚真的神通廣大,能讓太皇太後煩惱憂愁立刻盡去。

  還有一件事有些說不得,陳公公回來的時候,恰恰是太皇太後娘娘去世的時候。回來了一段時間,臉色不好走路晃悠。那如果是替額娘去燒香拜佛,應該是在太皇太後娘娘去世了之後才回來,怎麼就卡著點回來了?!

  想到這裡四阿哥站了起來,雅爾江阿在後面喊著:「老四你去哪兒?」

  「找你爹。」

  「你……呸,不會說話的孫子。」

  雅布知道瞞不住,看到四阿哥找過來,仍然是有些不滿意,「都給你們留下那麼多蛛絲馬跡了,現在才找過來,可見平時都不上心。咱們這一趟一路刀光劍影,你們也感受到了,所以說一定要把心吊起來,只有天天腦袋轉著,腦袋才會保得住。」

  隨後勾了勾手指,讓四阿哥附耳過來。在四阿哥耳朵邊把這一趟出來的目的小心的講了一番,又把五台山裡面的人物也講了出來。

  「那真的是瑪法嗎?」

  「你說呢?」

  四阿哥心想,我不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問你嘛,雅布忍不住說:「你那天仔細看了沒有?對方是不是頗有威嚴長得又像咱們愛新覺羅家的人?」

  「從長相氣質來說,是一個體面人。」

  「也只是一個體面人罷了。」

  四阿哥明白了,那是個假的,雅布點了點頭,「你身份尊貴,奴才的兒子奴才雖然看不上,但也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根苗,所以說這事奴才一個人去做就行了,用不著你們倆也行大禮。」

  「那接下來怎麼辦?」

  「接下來就是把這些人引出來,一網打盡。暗處還有一伙人專門照顧咱們,奴才收到消息了,這一路上總共出現了三波刺殺,咱們遇上了兩波,另外一波被人在暗處解決了。越往南刺客也就越多,咱們這一路上專門吸引人出來,然後找到他們的老巢,希望能一網打盡吧。」

  四阿哥點了點頭也沒什麼話說了,從雅布那裡退出來之後,把自己的家書找出來看了看。

  福晉在信裡面寫兩個格格在前幾天生下來了兩位女孩兒,也就是說自己目前已經有兩個女兒了。可惜沒有一個兒子,這一點讓四阿哥心裡面有些失望。

  忍不住回憶起來的時候額娘交代的事情,他想讓自己不要怕,只管大步的往前走。

  她還舉了秦時諸王的例子,「為什麼秦時諸王都能在對的時候做對正確的事,而他們的生死大敵趙國,卻在每一次重大選擇的時候都要選錯的那一項?只因為秦朝的國君大部分在為君之前做過質子,看問題最透徹,也能吃的下苦。這也就是千金難買少時艱的原因,只有在絕境當中人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四阿哥把信收起來撕碎扔在秋風裡,出門在外攜帶家書很不方便,說不定會遺落在有心人之手。

  而且這是一條注定很難走的路,他一直覺得自己在這條路上踽踽獨行。沒有同路人,更沒有前輩。可是實際上在過去的幾千年裡,早有人給自己趟開了一條路,只不過是這條路確實難走,咬牙堅持下去就是成功,堅持不下去只能倒在路上。

  不知道幾百年後史書是如何評價自己,那是將來的事兒了。活在當下,改變的卻是未來。


第88章

  「這兩個是侄女兒。」田蜜牽著揚丹的手看襁褓裡的兩個小女嬰。

  孩子剛滿月, 烏拉納拉氏就帶著她們的生母抱著兩個小女嬰一塊進宮了。

  揚丹口齒不清,「子女。」

  「侄女兒,把舌頭翹起來,再說一遍, 侄女兒。」

  「直女。」

  田蜜放棄了, 「就依著你吧, 你這小舌頭過兩年就能轉過來彎兒了。」

  揚丹也不在意, 脫了鞋爬上炕,看著炕上並排放著的兩個大紅襁褓。

  田蜜就隨他盯著看,和坐在一邊的烏拉那拉氏說話。

  「這樣也好,先開花後結果, 有了姐姐往後就有數不清的弟弟了。」

  烏拉那拉氏實際上是松了一口氣的,她自己年紀小, 如今一直沒有身孕, 府裡面的兩個格格雙雙有了身孕之後,她也是提心吊膽了一段時間。如今都生下了女兒,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是,兒媳也是這樣想的。今天抱著她們進宮裡來, 也是要向額娘討賞,請額娘給她們姐妹倆起個好聽的名字。」

  田蜜聽了之後忍不住笑起來,「你們可真是難為我,我自己知道自家事,這腦子太笨起不出來一個像樣的名字,還是你來吧,你是他們嫡母,給她們倆一人起個名字挺好的。」

  烏拉那拉氏看田蜜不像是作假,就下意識的用眼角瞟了瞟帶過來的李格格和袁格格。

  袁氏也就算了, 李氏從小讀書自認為是個才女,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也不是沒想過要給孩子取名字的事兒,只不過想借額娘的福氣,讓家裡的女孩兒福澤更深厚一些。

  這裡面也是有一些講究的,宗室裡面的女孩大部分都嫁去了蒙古,如果嫁的人家好一些還罷了,嫁的不好那真是一輩子都在苦窩裡。將來不管自家爺走到哪一步,這倆孩子免不了也是要跟著前面幾代姑奶奶一樣到草原上安家,趁著如今額娘管事兒,就讓這倆姑娘跟額娘親近親近,十多年後額娘安排親事,難道不向著自己的孫女兒?

  田蜜對起名字這回事真的不太行,覺得還是不要亂起的好,可是揚丹不管這麼多。

  他趴在襁褓邊揚起腦袋問:「名字?」

  「對呀,咱們揚丹阿哥叫揚丹,揚丹就是你的名字。你四哥叫胤禛,胤禛是他的名字。你的兩個小侄女兒現在剛出生,還沒名字呢。」

  揚丹的小嘴兒張成圓的,隨後十分不客氣的爬起來,在炕上坐好,端著威嚴的態度,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左邊的襁褓,「圓圓」,又用小胖手指指了指右邊的,「胖胖」。

  烏拉那拉氏先是撐不住了自己就笑了起來,「咱們阿哥這是跟誰學的?嫂子怎麼不知道你學會圓圓胖胖的說法了?」

  「團團,好吃。圓圓,胖胖……」

  不用問別人田蜜就已經聽出來了,昨天在佟嬪那裡吃了幾個面果子,十格格和他說這是圓圓胖胖的果子,好吃。結果人家就把圓圓胖胖這個詞兒記下來了。

  「你就是個吃貨,這聰明才智全用在這張嘴上了。」田蜜說到這裡忍不住向烏拉那拉氏說揚丹最近幾天干出來的事,「前天皇上一時興起抱著他讀了一篇詩,問他記住了沒有,他點了點頭,問他都記住什麼了?他說了個『好吃』。」

  承乾宮的宮女包括四阿哥的兩個格格都忍不住用手帕捂著嘴,烏拉那拉氏甚是不明白,「詩和好吃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皇上在來之前就有宮女喂他了一點拔絲蘋果,跟他說這叫拔絲蘋果。他把『拔』和『蘋果』都忘了,只記住了『絲』,又不分舌前和舌後音,皇上說好詩,人家就聽成了好絲,拔絲蘋果那麼甜,他說好吃的時候還忍不住砸吧嘴。」

  揚丹的可笑事還有很多,不過要說起來有幾樁確實很讓人暖心。昨天晚上田蜜抱著他在後殿上溜達消食的時候跟他說:「額娘累了,讓嬤嬤抱著你吧」。

  這小子鬧著要下去自己有,「揚丹,自己走。」

  站到地上了還不忘抱著田蜜的小腿兒對著膝蓋鼓起腮幫子吹了兩下,吹完之後還用小手拍了拍,嘴裡嚷嚷著,「不疼不疼。」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叫圓圓雖然有些俗也不是不行,哪有女孩子家起名叫胖胖的。這個名字不好,不如改成安康和安寧,姐姐叫安康,妹妹叫安寧。這只是我的一點看法,你們覺得呢?」

  烏拉那拉氏當然拍掌叫好,兩個小女嬰的名字就這麼定下來了。李氏的女兒先出生,名字叫做安康。李氏品味了一下,覺得女兒身體安康也是一樁好事。就趕快出來給田蜜磕了個頭站到烏拉那拉氏背後去了。袁氏也覺得這是個好寓意,說了幾句吉祥話,磕了個頭也站在烏拉那拉氏背後。

  田蜜留他們一塊兒在承乾宮吃飯,吃完飯再離開。

  給揚丹做了一個加高的凳子,讓他坐在上面,面前放了一個小盤子,宮女給他夾什麼他吃什麼?

  吃飯的時候不想吃素的,偏偏宮女不給他加肉,他就有些著急,忍不住嚷嚷起來,「肉肉,肉肉,肉肉好吃。」

  宮女就不得不用勺子給他盛了一勺子的肉糜,田蜜就忍不住說他,「這所有的心眼兒都用在了吃上,平時教他說話,都是一個字兒兩個字兒的往外邊蹦,一等到吃的時候他就能說出個句子來。」

  烏拉那拉氏正想奉承幾句,就看見青魚從外邊進來,也就沒說。

  青魚先對著她們蹲下來請安,隨後給田蜜彙報:「娘娘,為了賀良嬪娘娘升嬪的東西已經准備好了,您還要再看一眼嗎?」

  「不用看了,給她送去吧。」

  烏拉那拉氏就趕快問:「良嬪娘娘如今真的要升份位了?額娘覺得我們做小輩兒的送什麼賀禮合適?」

  田蜜已經用小勺子盛著蛋羹喂揚丹了,「可不是嘛,皇上已經點頭了,這宮裡面都已經叫開了。你別想著送什麼了,青魚剛才送過去的那些東西裡面就有你們府上的。」

  「又讓您破費了。」

  「沒事,胤禛不在家我就要多照顧你們一點,我能替你們辦的就替你們辦了。」

  須臾之間飯已經吃完了,桌上的殘羹冷炙收拾了下去。外邊良嬪就抱著十四阿哥來向田蜜謝恩。因為永和宮和承乾宮中間就隔著一道牆,良嬪來得很快,如今就在門外面等著。

  田蜜讓人把良嬪請了過來,烏拉那拉氏給長輩請安,看著外邊天色有些晚,冬天天黑的比較早,想著這會兒也該回去了。

  承乾宮裡就剩下田蜜帶著揚丹和良嬪帶著十四阿哥。

  烏拉那拉氏讓嬤嬤們抱著孩子,和兩位宮妃又說了幾句才走。良嬪對烏拉那拉氏羨慕得眼紅,烏拉那拉氏是目前這幾個福晉裡面最乖巧聽話的,而且四阿哥他們家裡也沒出什麼么蛾子。不像是三阿哥府上,三福晉已經跟他鬧了好幾次了,原因就是三阿哥和他們府裡面的格格說笑了幾句。在宮裡大家背地裡笑話老三一家,先不論別人怎麼想,榮妃就抬不起頭。

  目前良嬪知道的是自己的兒媳婦兒八福晉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說飛揚跋扈之處不比三福晉差,如果老八他媳婦兒敢稱第二的話,估計這些妯娌裡面沒人敢稱第一。

  想到這裡良嬪又是惆悵百轉,榮妃就不敢說自己的兒媳婦,輪到自己了,也沒法張嘴。田蜜看著她又把眉頭皺起來,心裡不知道這人又想到了什麼,但是田蜜也不說,看著揚丹和十四阿哥玩的高興。

  聽說十四阿哥也是一個很能吃的孩子,醒著的時候必須要吃東西,八個乳母輪流上,把這小子喂養的白白嫩嫩。田蜜仔細看,覺得這小家伙的臉蛋兒都能嘟起來,上手捏一捏,手感超級好。

  揚丹忍不住伸出小胖手指也想戳一戳十四阿哥的臉蛋子,看到田蜜對他瞪了一眼,改為戳十四阿哥的小手。

  十四阿哥就這麼安靜地躺著,被戳一下就咧嘴笑一下,再被戳一下就踢一下小腿兒。

  揚丹不知道想到什麼了,自己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揚丹這孩子真的有些莫名其妙,有時候他自己放個屁都能笑半天。

  揚丹的笑聲太大,良嬪趕快從自己的思緒裡掙脫出來,十分歉意地向田蜜表達了感謝,「臣妾這件事還多虧娘娘提拔,臣妾不敢忘了娘娘的大恩大德」。

  「這是你應得的,十四阿哥也半歲了,你的身份要是低了,到時候他們兄弟倆臉上都不好看。」

  道理是這個道理,良嬪這個人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十二阿哥生母到現在不也是一個貴人嗎?自己在宮裡向來不拔尖兒,不是最受寵的那個,也不是最不受寵的那個,好事輪不上自己壞事也找不上門。應該

  是八阿哥在戰場上立了功,才有了如今的福澤,她的年齡越大看待問題就越通透,良嬪自認為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算得上幸運了,也不敢再奢求別的想法。

  「無論如何,臣妾還是多謝娘娘。」

  良嬪感激之下想要為田蜜做點什麼,想到今年年底太子妃就要進宮,五阿哥也要娶媳婦兒。這兩件事兒都是大事兒,田蜜必定特別忙。

  「過幾天忙起來了,臣妾請您把揚丹阿哥放到我們永和宮,到時候臣妾親自照顧阿哥。」

  田蜜搖了搖頭,「你說晚了,過幾天這小子要去跟他十姐姐一塊玩耍,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等有下次吧,等下次十四也會跑了,到時候放到你院子裡你盯著他們幾個別摔倒了就行」。

  太子娶太子妃這件事兒是宮裡面的一件大事兒。

  因為這件事兒康熙已經連著好幾晚上沒有睡好了。他晚上睡不著在床前走來走去,「胤礽娶了太子妃也算是成家了,讓他把媳婦兒娶到家,朕這一輩子該給他做的事兒也做完了。哪怕這會兒駕崩了見到祖宗,也能說我愛新覺羅玄燁已經無愧於祖宗無愧於子女了。」

  田蜜就忍不住埋怨他,「大喜的日子說這個干嘛,不吉利,早點睡吧。」

  「你先睡吧,讓朕再想想。」

  康熙睡不著,而且這幾天晚上總是想起太子以前的事兒。看田蜜披著衣服坐在床上等他,就忍不住和田蜜說起太子的小時候。

  在康熙的記憶裡,太子小時候既聰明又可愛,長得跟雪團一般,整個人伶伶俐俐的。不管學什麼都特別快,而且做的所有事都合乎自己的心意。

  「……乖巧之處不下於現在的揚丹,那個時候甚至比揚丹還聽話,還要聰明……」

  田蜜面上微笑,但是心裡面不以為意,像揚丹這樣可愛的孩子真的是少見。別的不說,拿十一阿哥和揚丹比較,人家是動不動就哭。雖然十一阿哥也有可愛的地方,但是他是個愛哭包,這件事就讓田蜜很介意和揚丹比可愛。

  在田蜜傻媽媽的心中,兩個人根本就沒有可比之處。

  而且太子妃進宮之後有一件事田蜜無法回避,那就是說太子妃是名正言順從大門裡抬進來的太子嫡妻。自己雖然是副後,但是這個副字就顯得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宮裡面的事到底該誰管?

  等太子那邊辦好事之後。太子妃已經連著幾天給太後請安問禮了。關於宮權應該落在手裡這件事兒也沒辦法再回避了。

  田蜜等到太子妃進宮了之後,田蜜就試探著問起了康熙。

  田蜜一邊給揚丹剝橘子一邊問:「我瞧著太子妃最近幾天沒事干,就陪著太後娘娘說話,叫我說她這還是有些閑,宮裡面的事兒該怎麼安排?」

  揚丹吃得美滋滋的,搖頭晃腦的學了一句,「安排!」

  康熙斜眼睛看了揚丹一眼,高訴田蜜,「他們那邊的事讓太子妃去管,後宮這邊的事兒你來管。」

  「內務府呢?」

  田蜜最在乎的還是內務府,內務府可是自己的地盤,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康熙也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的心裡終究是偏向太子一些,「索額圖那老匹夫前幾天罷官了,以前他還給太子操心兒,可是如今他不在了,太子又不知道這些俗物,東宮的開銷卻更大了,不如把你手上的絲分給他,你也帶著太子妃教一教她。這些兒媳婦裡面,朕最看好的還是太子妃,頗有你年輕時候的樣子……」

  剩下的話田蜜也不樂意去聽了,這等於說要從田蜜手裡分走一大塊肉,田蜜心裡面想著能用多快的霹靂手段把自己和內務府徹底切割開來,自己那一套人馬轉入暗地裡慢慢經營,內務府裡面留一些留給太子就夠了。

  就算是把其中一路生意給了太子,但是田蜜仍然不允許太子把手插進內務府。

  臉上還要和和氣氣地答應了一聲,「放心吧,過幾天我帶著揚丹到太後那裡去,到時候和太子妃說說,太子妃也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是一通百通,到時候只需要我點撥幾句她就能上手。」

  這件事兒就引起了大阿哥的強烈不滿,憑什麼呀!大家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憑什麼他成親了內務府就要分一半給他。

  別說大阿哥了,被缺錢毒打過的老三心裡面也不忿,但是他膽小,不敢把話放在明面上說。

  大阿哥心裡想著內務府握著兩條來財快的門路,絲和茶。絲給了老大,茶就要給自己!

  康熙背地裡知道了,恨不得把這個兒子抽打一頓,茶給了你,你讓你皇阿瑪額娘和你的這些小弟弟小妹妹們吃什麼喝什麼?喝西北風啊?

  都是一些不孝順的玩意兒。

  大阿哥把話嚷嚷出去之後,被明珠暗地裡面說教了一回,「大千歲,你要是把茶給奪了,皇上肯定要惱,南巡的銀子,北邊的行宮,再加上暢春園不斷修整,這銀子都是哪兒來的?又不是大風刮來的,更不是從國庫裡面挪來的,這通通是內務府的庫銀啊。在皇上虎口奪食不如在太子那邊想想辦法,畢竟管絲綢這一項的都是皇上的奴才。皇上的奴才也是諸位皇子的奴才,難道只聽他太子一個人的?」

  大阿哥頓時想起來了,江南三織造可是內務府的包衣啊。

  太子也收到了消息,今年絲綢這一方面的錢已經上交了,而且這錢也被用在了自己成親上,也就是說在過年之前,內務府絲綢這條線是提不出銀子的。

  太子在過年之前特別需要銀子,主要是馬上就要過年了,他的那一班人馬,他要拉攏的人,還有索額圖他們全家,大家過年都要用銀子。

  於是太子派人快馬加鞭地趕到江寧,找到了曹寅,一開口向他借五十萬兩銀子。

  說是借,誰都知道這種事是有借無還。曹寅手裡哪有這麼多銀子?他能上交的銀子只有兩筆,一筆就是內務府在江南經營絲綢獲得的利潤,這一筆錢已經送到京城了。另外一筆就是經營絲綢應該交的稅款,這是要上交國庫的。

  如果他手裡有能動用的銀子,那麼就是稅銀,稅銀過幾天就要裝船運往京城。

  曹寅不想給,卻沒辦法,說白了他是天子家奴,小主子找他要他不能不給。

  蘇州織造李煦,杭州織造孫文成,收到曹寅信連夜來到江寧,他們三家聯絡有親,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三個人商量了半晚上,錢照樣給,但是要給皇上寫一封密折,連著太子的信一塊兒遞給皇上。

  用李煦的話來說:「咱們已經盡力了,跟皇上說不是咱們做奴才的到處巴結主子,是咱們做奴才的被逼得沒辦法了。」

  曹寅內心裡不想給這一筆銀子,雖然他是包衣奴才,但是曹寅這個人有學問,也有書生意氣,內心裡有些憂國憂民,「這可是上交國庫的稅銀啊,要是前一筆銀子,太子要了咱們也就給了。可是這筆銀子是要上交戶部的,這些銀子是用來賑災救人的。戶部的那些人可不會輕易吐口,他們見不到銀子是誓不罷休的。」

  孫文成嘆口氣,內心裡面已經開始嫌棄太子是敗家子了,「在此之前,娘娘管著內務府,咱們只管忠心辦事兒就行了。太子一經手就要勒索稅銀,這銀子能是好動的?他就不怕用了咬手。」

  「你少說兩句,傳出去了是大不敬。」李煦提醒了一句,心裡面也覺得太子這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曹寅想拖幾天,憑空弄不出銀子,把稅銀給了太子今年怎麼辦交稅?他把密信和太子的信件送到京城,聽候康熙的吩咐。

  信在還在路上,太子的第二波使者已經到了江寧。太子覺得曹寅之所以不夠利索的原因是欺負自己年紀小。

  太子的使者咄咄逼人地問曹寅:「當初娘娘使喚你們的時候,你們利利索索的。如今太子讓你們做件事就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太子?」

  曹寅無論怎麼解釋對方就是不聽,要麼今天見銀子,要麼曹家人頭落地。

  李煦在江寧也是無計可施,就勸曹寅利索地把這筆銀子給了,「今年冬天咱們進京請安,就跟皇上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說一遍。咱們已經是老奴才了,小主子看不上咱們,估計逼迫咱們拿這筆銀子是假,想讓咱們把這個肥缺讓出來是真。」

  曹寅心裡面想著估計真是如此,太子想要換一個信得過的奴才坐上三織造的位置,恐怕自己這種老奴才人家用著不安心,也只能回去守著皇上了。

  太子的兩波使者急於星火,立馬催上門來,叫囂今天要麼見銀子,要麼曹家有人人頭落地,讓曹寅二選一。

  曹寅嘆了一口氣,把幾十萬兩稅銀拱手送出,安排他們沿江北上,隨後就趕快寫了一封請罪的折子,讓人快馬加鞭的送往京城。

  三織造名義上是織造,實際上是江南的暗探,情報的集散中心。

  不約而同地回去,把太子派使者勒索三織造的事情寫了密折告到康熙跟前。

  這也是一次投石問路,如果皇上有其他心思,那麼就會把他們幾個撤回京城,讓太子的人接收他們的位置,如果皇上沒有其他安排,到時候他們仍然是穩坐江南,不久以後就會收來皇上的安撫信。

  康熙看了信之後勃然大怒!

  一國儲君難道不知道稅銀的用處嗎?居然挪用稅銀,到時候黃河泛濫,北邊兒減產,流民遍地飢荒四起,沒有了銀子沒有了糧食,戶部拿什麼賑災?拿什麼救人命?如果戶部拿不出銀子無法賑濟災民,到時候餓極了的災民聚集在一起,這是動搖國本的事情。

  他最後又把自己的怒氣壓了下去,再等等看,看看太子有什麼本事把這個漏洞給補上。

  隨後親筆寫了一封信,讓人送往江南給曹寅,心裡面卻是在想,如果太子沒本事把這個漏洞補上,那麼到了年底,戶部那邊催著江南要銀子,曹寅拿什麼給戶部?這幾十萬兩曹家上下節衣縮食十多年也未必還得上。

  說到這裡康熙深呼吸了一口氣,把李德全叫了過來:「你現在就去後宮問一問你主子娘娘,內務府賬上還有多少銀子?撥出來五十萬兩,朕有用?」

  李德全點了點頭,小心的看了康熙一眼,「要是娘娘問起來這銀子有什麼用,奴才怎麼回答?」

  「你就是個死的嗎?實話實說不就行了。」

  「奴才該死,奴才腦子笨,奴才這就去。」

  今年年底五阿哥也要成婚。

  所以宜妃就免不了帶著六格格和十一阿哥經常往承乾宮跑。

  把大事商量完了,她們倆喝茶的時候田蜜看見六格格正領著揚丹和十一阿哥坐在榻上讀書。六格格一邊摟著一個胖弟弟,讀一句這兩個小家伙學一句,安安靜靜乖乖巧巧,一點兒都不像皮猴子。

  田蜜就忍不住誇六格格,「還是咱們六格格有辦法,把這兩個猴兒治住了,揚丹這小東西在延禧宮差點兒把那邊的房子給掀了,佟嬪說了,以後不讓揚丹去她那裡了。」

  宜妃知道這是她們姐妹之間開玩笑,跟著笑了一回,意有所指,「六格格是個好孩子,咱們做長輩的都知道,但是好孩子不言不語不比那調皮搗蛋的讓人關注,所以好孩子就特別讓人心疼。眼看著她年紀也大了,將來的終身大事還需要娘娘在皇上跟前美言幾句。」

  「她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自然是盼著她好,放心吧,她的那些嫁妝都已經准備齊了,你要是這會閑著沒事兒,不如拿過來嫁妝單子讓你瞧瞧。」

  宜妃雖然請田蜜美言幾句,但是也知道娘娘們說話不管用,嫁給誰還是皇上決定的。但是能看到嫁妝單子也確實是意外之喜,自己要仔細看看,要是嫁妝單子上沒有的,回頭自己姐妹倆給六格格補上。

  「多謝娘娘了,我們姐妹倆就這麼一個寶貝蛋,所以免不了就關注的多了一些,讓您笑話了。」

  李德全就是這個時候來了,他低眉順眼的給兩位娘娘請了安,也不說話,宜妃就知道他這是有要緊的事要和皇貴妃娘娘商量。

  心裡面不僅埋怨這老東西來的也太不是時候了,眼看著自己就能瞧見嫁妝單子了他卻來了,自己又不得不退一步。

  「娘娘,臣妾突然想起來翊坤宮還有事,就先回去了。」

  揚丹不舍得六格格走,忍不住趴上去抱著六格格的胳膊,嘴裡面嚷嚷著姐姐。

  田蜜心裡覺得好笑,發現揚丹這小東西就喜歡和姐姐們一塊玩耍,而六格格是人精,當時就抱著他不松手,「娘娘,不如讓揚丹弟弟跟我們一塊回去,晚上女兒再把他送來。」

  「那就辛苦你了。」

  揚丹歡天喜地的跟著六格格和十一阿哥走了,這邊李德全才把話說明白。

  「五十萬?」

  李德全點了點頭,讓他自己說這錢也有點多。

  「咱們五阿哥在年底是要娶妻的呀?七阿哥是要下聘禮的呀,過了年,公主出嫁送親隊伍也是要給賞錢的呀?你問問皇上是想讓我把五阿哥的娶親宴全換成豆腐宴?還是往七阿哥的聘禮裡面塞一點兒破芝麻爛谷子?」

  「娘娘,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了,您神通廣大,您大人大量,你想想辦法。」

  田蜜心裡面想著,康熙自己已經想明白了,太子是不會把這筆錢拿出來的所以才找自己要這筆錢有備無患。但是做爹的還願意再給兒子一次機會,但是太子未必願意識破他的這一番苦心。

  田蜜低頭想了一會兒,「五十萬能省出來,各處省一省也就夠了。你回去跟皇上說吧,年前卡著戶部清帳的點兒,這批銀子能擠得出來。」

  「奴才這就回去跟皇上稟報。」李德全說完之後退後幾步,轉身出了正殿。一出門碰見了陳公公。

  「哎喲,陳爺爺,您老遛彎兒呢?」

  「原來是李總管,哪有空閑遛彎兒呀!五阿哥那邊缺一批銀盤子銀碗,那一群小子急著趕工呢,這不送了條子對牌過來,請娘娘用了印就拿到內務府去支領銀子了,咱家就是一個跑腿的。」

  又是錢!這可真的是花錢如流水。

  李德全彎腰點了點頭,急匆匆的回乾清宮去了。

  康熙知道田蜜並非真心實意把生財的金母雞交出去,暗線在她自己的手裡握著,他一開始還有些不理解懷疑表妹,覺得她太小氣。現在終於明白了,要讓太子知道絲綢從廣東裝船換回來一批一批的黃金和糧食,那還得了。

  而且太子妃在福晉裡面確實足夠賢惠,但是和表妹比起來就缺魄力和眼光。他們夫妻兩個對經營並不擅長,但是太子對勒索卻極為精通 。

  這樣的事兒想瞞也瞞不住,很快就被大阿哥知道了。可憐的曹寅前面剛把太子那如狼似虎的使者送走,後腳就迎來了大阿哥的特使。

  不知道太子勒索了多少銀子,但是別人都有眼睛,都看得見銀子裝了幾船,船體吃水多深,以此大概也能算出來一些。

  這位大阿哥的特事一張嘴雖然客氣,但是要求也不低,「大千歲知道你們為難,但是過年了嘛,家裡面過年就跟過難關是一樣的。所以也需要你們的孝敬,不多,咱們大千歲沒太子爺那麼難說話,也就是讓你孝敬太子爺的一半。」

  曹寅只覺得眼前冒金星,深呼吸了一口氣,「伊爺,這裡是一點銀子都沒有了,要不信您把這織造府裡裡外外的查一遍,要是能查出來一兩銀子,曹某人就把這顆人頭奉上。」

  「嘖嘖嘖嘖,曹大人,說這個干嘛?說這個沒意思。在下是代表直郡王來的,您說這話在下就當沒聽見,可是大千歲他老人家的要求你不能不聽啊。說句難聽點的曹大人,咱們都是做奴才的,這銀子都是主子的銀子,命,可是咱們奴才自己的命,別為了主子的銀子搭上咱們自己的命,不值得。你說是不是?」

  「伊爺,真的沒有了,今年所有的收成,秋季的時候送到京城一批,前幾天把最後一批送走了,現在是一兩銀子都拿不出來。」

  大阿哥的特使把臉板了起來,「曹大人這話可是你說的,咱們都是做奴才的,奴才別為難奴才,曹大人要是給在下不痛快,那也是給你自己找不痛快。據在下所知,江寧這邊的銀子前幾天是送走了,但是杭州和蘇州的銀子不還是留在織造府了嗎?」

  曹寅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可真是兄弟倆,太子盯上了江寧,大阿哥卻盯上了另外兩處。

  這位特使看曹寅沒說話,得意的一笑,對著自己拇指上的扳指哈了哈氣,用絲綢手絹慢慢的擦了擦,「馬上就要過年了,路上還要耗費一段時間,希望幾位大人動作快一點兒。特別是越往北天氣越冷,不管是走陸路還是水路,一上凍就容易結冰,路上都不好走。所以後天晚上在下能看見銀子裝船。告辭,留步,不用送了。」

  很快江寧織造府的信被送到了蘇州和杭州,孫文成氣的在書房裡面砸了一套茶具,「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趕快把自己的屬官叫了過來,「銀子是不是已經數好了?趕快裝上船,馬上送走。」

  「大人,這天都黑了,要不然明天一早再送?」

  「明天一早再送絕對出事,今天現在馬上趕快送走,你們前腳送走,老爺我後腳就病了。一路不可停歇,日夜兼程趕往京城,路上不管誰叫停,哪怕有人持著我的親筆信,你們也不許停船,一直送到京城交到戶部手上。」

  光聽嚴重程度,屬官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一些彎彎繞繞,聽了趕快點頭,馬上跑步出去。

  孫文成在後面叫著他:「回來,我告訴你,到了京城也不可放松,要是有戶部的官員在路上遇到你們,讓你們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千萬不可交,不管官多大,哪怕是戶部尚書說了也不行。一定要送到戶部大堂,一定要讓戶部給你們開回執。」

  「是,大人你放心,下官都記住了。」

  等到稅銀已經出了杭州的消息傳過來,孫文成松了一口氣,如今已經是晚上了,他對著燈火瞧了一會兒,看了看面前的黑漆大桌案,馬上抬起頭狠狠的撞在了桌子上。

  腦袋嗡了一聲,人暈了過去。

  孫文成暈了,家裡面的女眷們哭天喊地,家奴在杭州城裡面請醫問藥。大阿哥的特使只能說了一句晦氣。就盯著蘇州,蘇州的李煦沒有孫文成那麼果決,也是思考了一晚上。

  他已經知道因為太子勒索了一筆錢,皇上給了曹寅一封信安撫。也就是說皇上並不怪罪這些做奴才的。

  可是太子已經明明白白地表現出了無德,大阿哥也有爭儲的心思。既然這筆銀子可以給出去,給誰就代表自己向誰表了忠心。

  李煦是個野心勃勃之輩,他和曹寅還有孫文成都不同。

  曹寅因為書讀多了,有一股子的書生意氣,為人忠心自不必說,他並不想做這個織造,他想回京城做官,哪怕是做了一個貧寒的京官,只要能登高一呼為民請命,他就願意去做。可是他的出身和他的忠心讓他一輩子留在織造這個位置上。

  皇上也覺得虧欠了他,所以對他處處愛護。

  孫文成膽小,也沒想過更進一步。這個人不貪銀子不好美色和美酒,也不愛拉幫結派,如此一個和官場格格不入的人之所以能撈一個肥缺,是因為曹家的太夫人也就是皇上的乳母姓孫,江南都稱孫太君,北方都叫曹嬤嬤。這位曹嬤嬤是孫文成的親姑姑,所以才有了孫文成如今的地位。

  這兩個人無論是曹寅還是孫文成都沒有太大的野心,也不願意和皇子們扯上關系。但是李煦卻想取代曹寅。

  畢竟江南三織造也是以曹寅為首,皇上一旦有什麼指示,也從來是曹李孫三字代替他們,李永遠在曹後。李煦內心想要超越,可是皇上不給他這個機會。那麼他也只能從下一任皇上身上找機會。

  大阿哥和太子誰更合適呢?

  大千歲上了門,這筆銀子給還是不給?是一家給一半還是全部給一個人?

  自己拿稅銀做投名狀這件事會不會被皇上知道?


第89章

  大阿哥的這位特使伊爺, 是大福晉的兄弟,姓伊爾根覺羅氏。因為他一時不查,杭州那邊的銀子已經裝船啟運,這會兒已經在半路上了。想要追回來是不可能的, 把事情辦成這樣, 他怕回去挨大阿哥的罵, 這就促使著他就盯緊了蘇州那邊。

  蘇州李煦態度曖昧, 想要向大阿哥投誠,又想讓皇帝知道自己是被迫的。所以銀子遲遲沒能裝運,這位伊爺撲過去之後,立即將他堵在了家裡。

  曹寅知道了杭州那邊的銀子裝船運走心裡面松了一口氣, 讓家中的奴才通過暗線催著李煦趕快把銀子送走。

  李煦覺得這是一個機會,是一個能改變李氏家族命運的機會, 可是他又擔心自己的行為被曹寅看破。

  別人不知道, 李煦身在局中,比誰都清楚三織造都是通政司的人,明面上做的是織造,實際上曹寅府裡面的那些幕僚屬官甚至一些家奴通通是通政司衙門的人。

  通政司衙門, 在江南刺探各地情報,有密折專奏之權。涵蓋江南的民生官場天氣物價……皇上不在江南,也對江南所有的發生事情了如指掌。

  也能說江南是一張大網,曹寅就是網中間的那只蜘蛛,那根線有動靜,他立即能查看明白上報京城。

  知道通政司的厲害,所以李煦做事更加小心,一面故意放出風聲向曹寅求救,一面好酒好肉招待大阿哥的特使, 與這位特使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又一塊做了一場戲,用來迷惑曹寅的眼睛。

  只不過李煦投向了大阿哥,並沒有把所有的事情向特使講出來,通政司衙門的事這位特使一點都不清楚。

  蘇州的銀子得手之後,他以為姓李的是一塊軟骨頭,姓曹的應該也是吃軟不吃硬,自己就不應該在當初來的時候對曹寅逼迫太甚。

  這一次過來雖然拿了銀子,但是沒有大阿哥想像的那麼多,這位特使想了想,覺得曹寅為官數十年,又一直處在江南這繁華地,守在江寧織造這個肥缺上,不信銀子從他那裡過一手不留點油水。

  織造這個官位上的油水特別充足,據說江南一地每年上交到內務府的銀子最低就是二百萬兩,早就有大阿哥的下屬算過一筆賬,按照江南每年的絲綢價格,成交額應該在五百萬兩銀子左右,就算是各級衙門層層盤剝,每年也應該有三百將近四百萬兩銀子到達內務府。

  實際上內務府的記賬每年都維持在三百萬兩左右,所以不管是誰都認定江南衙門把內務府的銀子截留了一部分。

  這位大阿哥的特使從蘇州回來直奔江寧,打算先禮後兵,讓姓曹的吐出來一部分。他都中飽私囊那麼多了,讓他吐出個二三十萬兩也不過分吧。

  他這位小主子的特使得意洋洋的進門,曹寅根本就不帶怕的,人家開門見山就說:「伊爺回來了,簡王府的管事從南邊往京城去,如今天寒地凍,不如兩位一路相伴著往北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一個王府管事這位伊爺還不放在心上,「曹大人別以為抬出王府,就以為壓得住小爺了,什麼樣的王府能比得過咱們大阿哥的直郡王府?」說到這裡又有些後悔,他在京中飛揚跋扈慣了,來的時候還打算說幾句軟話哄一哄曹寅,可是這會兒話又說硬了。

  臉上下不來,心裡面想著該怎麼辦,可是一轉眼看見了一個了不得的人。

  四阿哥從屋子裡面出來,和帶路的丫鬟一塊往後院去了。這伊爺就知道曹寅是故意讓自己看見的,自己雖然是大阿哥的特使,但是說到底也是個奴才,但四阿哥就不一樣了,這是正經小主子。

  「這位爺怎麼在這兒?」

  「哦,路過江寧,四爺本想去誇岱大人府上住一宿,可是誇岱大人不在家,快過年了他進山剿匪去了,所以四爺就住到本官這裡來了,畢竟本官是天子家奴,小主子來了,豈有不接待之理。」

  他在「天子家奴」四個字上咬了重音,聽的這位伊爺心驚肉跳,聯想到他說的「進山剿匪」,前面又說的「路上有個照應」……

  伊爺覺得江南不能久留,站起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落荒而逃。

  曹寅看著這人逃跑的樣子,心裡面一邊鄙視,一邊又氣李煦為什麼不多堅持一兩天,自己都已經給他傳信了,說這兩天有貴人路過這裡,可他還是頂不住把銀子交出去了,把這銀子交出去之後,從哪裡拿銀子來填這個窟窿。

  曹寅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扭頭往後院去了,簡王帶著兩位阿哥從兩廣一路過來,因為路上經歷了無數次刺殺,簡王往身體頂不住,是被抬著進織造府的。

  雅爾江阿守著他阿瑪,四阿哥就去後院拜見曹嬤嬤。按道理來說一個出了宮的老宮女不需要如此對待,但是康熙親口說過,曹嬤嬤是自己家的老人,衝著這一句話四阿哥就必須敬著三分。

  曹嬤嬤已經帶著孫男子女在二門處等著了,看見四阿哥過來,遠遠的就趕快領著全家跪倒在門口大禮拜見。

  曹寅並沒有去後院拜見四阿哥,而是見了簡親王。簡親王把自己的兒子支出去之後從床上坐起來,和曹寅兩個人互通了一下情報。

  到最後曹寅有些面色凝重,「前不久太子遣人來這裡要走了江寧這邊的稅銀,說是借走用用,奴才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說辭而已。沒辦法,銀子讓他拿走了,可是沒想到直郡王派人又來索取銀子,蘇州那邊的稅也沒保住,昨天也讓人拉走了。長此以往下去,各位皇子阿哥看著江南的銀子,以為這是肥肉都想咬一口,到時候通政司上下沒了銀錢支撐,該如何辦呀?」

  就如大阿哥的下屬分析的那樣,江南的銀子確確實實有一部分被截留了,這一部分銀子並非是他們想像的那樣由各級衙門中飽私囊,而是全部用在了通政司的運作上。

  通政司衙門處在暗處,所有的俸祿都不能從戶部發出,所有的官員檔案都不在吏部的存檔裡,就是依靠三處織造衙門的銀子生存下去。如果到時候幾位阿哥盯著銀子,那通政司的秘密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簡王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這件事你別著急,本王這次回京城和皇上請示。」

  隨後又忍不住埋怨曹寅:「你也真是,他們要你就要給啊!」

  「王爺,奴才不過是一介包衣,還是內務府的包衣,不瞞您說,其他人奴才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是這些皇子阿哥哪個敢不放在眼裡?要是別人來勒索,奴才還真不帶搭理的,可是太子和大阿哥,將來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誰都有銀子不湊手的時候,要是一擁而上……」

  「不會的,他們要是再敢把手伸到江南來,看皇上不剁了他們的爪子。」

  曹寅心中並不相信,如果皇上有心剁他們的爪子,太子那件事皇上就不可能如此不了了之。

  曹寅心中憂慮,又一次萌生出想要回京的心思。

  而且兩位阿哥下江南勒索銀子的事根本瞞不住,四阿哥在曹家就住了一晚上,把這件事弄明白了。

  大阿哥做出這樣的事四阿哥能理解,畢竟他從始至終就缺銀子,母子倆在宮裡面恨不得把所有銀器都要拿去洗洗,洗下來的水都要提煉成銀子用。

  太子這麼做就有些失了氣度,而且稅銀不可輕動,太子怎麼就不知道這裡面的利害關系呢?

  還是說太子覺得當官的是內務府包衣,奴才就是自己家的家奴,活該把所管轄的銀錢他,讓他隨意取用?!

  太子的這步棋走錯了。

  簡王雅布的身體不好,要在江寧這邊休養十多天。誇岱在四阿哥來到江寧的第三天急忙趕回來了。

  回家之後換了一身衣裳就直奔織造府,一見面就埋怨四阿哥,「這冰天雪地天氣那麼冷,四爺怎麼還在外面奔走?都到這個時候了,要是再不急著回去說不定就趕不上過年了,聽說您今年得了兩個閨女,如今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早點回去家裡面才不擔心。」

  隨後又埋怨他和自己不親近,「不是奴才挑理兒,阿哥也太見外了。為什麼不住到奴才家裡去?奴才雖然不在家,但是奴才和阿哥什麼關系?奴才的媳婦兒剛才還說阿哥和咱們遠了。」

  「明天就到府上向舅媽賠罪,不是要和舅舅疏遠,是簡親王挑了這裡,就跟著他一塊住進來了。」

  「簡王也在?你們這是干什麼去了?」

  「哦,到兩廣那邊去查吏治了。」這是對外的說法。

  誇岱也沒有多想,「這是好事兒,跟著有經驗的王爺出去多辦幾趟差事也能學點本事。明天奴才來接阿哥,順便陪您在金陵城裡面多轉轉,這是人傑地靈之處,好吃的好玩的多的是,來一趟如果不到處看看絕對虧了」。

  誇岱走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四阿哥把他送到大街上,站在街邊看著誇岱領著人騎馬疾馳而去,直到看不見了才回來。

  路過前院的時候,聽見一處廂房裡面有算盤劈裡啪啦的聲音,四阿哥停住腳步往那邊瞧了瞧,只見這一處廂房燈火通明,裡面兒坐了好多人。每個人都有活干,影子投射到窗戶上,能看到裡面忙忙碌碌。外邊兒有人把守,廊下掛著燈籠,此時該吃晚飯了,有人挑著擔子來送熱湯飯。

  他身邊引路的下人催著他,「爺,外邊冷,咱們走吧。」

  四阿哥站著沒有動,他看了看,一個屋子裡面送進去了十六盤菜,兩大碗湯,一盆米飯,還有幾個房間特意送進去了幾碗湯圓。

  那些送進去的菜遠遠一看有葷有素,盤子裡面裝的特別實誠,能看得出來都是一些肥雞大鴨子,忍不住問身邊帶路的人,「這屋子裡面的都是什麼人?」

  「是我們府上的帳房。」

  「頓頓都這麼吃?」

  這個人點了點頭,「老爺說了,他們算賬費腦子,需要補補。」

  四阿哥差點罵出來,打個算盤算個賬,有什麼值得補的?

  心裡想著曹寅就是貪官,家裡如此鋪張浪費奢華度日,就他那些俸祿,一個五品官,怎麼能養得起這些人?

  氣呼呼的睡了,第二天就和誇岱出去玩耍,下午回來路過這一處廂房看見有人挑著擔送蠟燭。門口把守的人把送蠟燭的擋在外面,自己動手搬進屋子裡。

  四阿哥心裡奇怪,那屋子裡面到底有什麼東西?送飯的進不去,送燈的也進不去……心裡面好奇,但是看到一個屋子裡點燃了幾十很蠟燭,照的一片輝煌,忍不住搖了搖頭,就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裡了。

  曹寅這家伙真是蛀蟲!怪不得大阿哥和太子找他麻煩,就衝著他這種做法,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貪污了銀子,家裡面的錢財來路不正。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大阿哥和太子的做法也不對。

  他回到屋子裡,侍衛富春端來了熱水,「四爺,您洗洗手。」

  富春是正紅旗的侍衛,四阿哥跟著簡王出京城,為了避免讓人看破,所以沒帶太監,就帶著這個正紅旗的侍衛出來。

  富春是個少年,本事高愛笑,缺點就是話嘮。

  四阿哥在熟悉的人跟前也是個話嘮,兩個人熟悉了之後就開始天南地北的聊天。

  富春捧著手巾快活的說:「四爺,說不定咱們能提前回去,今天王爺能起身了,到前院轉了半天,午飯還是在前院吃的,到下午了才回來。」

  「天這麼冷,王爺去做什麼了,還去了那麼久?」

  「奴才沒跟著,據說和東院曹大人家的幕僚先生們相談甚歡,還在那裡吃了午飯,下午有幾位幕僚陪著他到了一處廂房,唉,說那一處地方是賬房……四爺,您猜這裡有多少個幕僚多少個賬房先生?」

  「幕僚,四五位?」

  「太少了,您往多了猜。」

  「十幾個?」

  「九十八位,有一位特別有意思,奴才雖然沒有親眼所見,是聽別人講的。說是這位先生最愛做的事就是每天早上在院裡吃了早飯到賬房裡面支銀子,然後到茶樓裡面聽說書,一聽就是聽一天,茶樓裡面關門了,他再到一處鹵肉店去買幾兩鹵肉提著回來喝一回小酒,好幾年都是這樣,刮風下雨雷打不動。」

  喝茶打賞吃飯買鹵肉,這加起來要不少銀子。每天把這個銀子領到手,按照一天五兩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掉他生病和節氣,按照三百四十天算。一年下來就有一千七百兩銀子。

  四阿哥把手巾一下子扔進了盆裡,「曹寅家裡真有錢啊!」

  「誰說不是啊,江南當官的誰不羨慕?就衝著能養這麼多幕僚,別人早就羨慕死了。您知道嗎?這些幕僚都帶著家眷,住在後面小胡同裡,整整兩條胡同。」

  四阿哥不想再說話了,皇阿瑪和曹寅是總角之交,曹嬤嬤又是他老人家的乳母。皇阿瑪他老人家信任曹寅,不是沒人說過曹寅是國之蛀蟲,可是不管怎麼說,曹寅巋然不動。

  盛寵在身,多少人羨慕都羨慕不來,曹寅一個五品官,因為和皇上的關系,就是一品大員見了也要客氣的稱呼一聲「曹大人」。

  四阿哥就在心裡忍不住誹謗,就算英明如皇阿瑪,也有糊塗的時候。

  在江南呆了幾天,簡王的病提前好了。曹寅和他們一塊上京,半個月的路程轉眼過去。

  到京城後,簡王和曹寅去見康熙,雅爾江阿回王府,四阿哥去後宮拜見田蜜。

  幾個人先後分別,四阿哥等著承乾宮召見,進門以後,就見揚丹撅著屁屁推雪球。

  揚丹還穿開襠褲呢,四阿哥回來以後心情放松,沒再端著架子,就忍不住蹲在他背後,用手指戳在揚丹的小屁屁上。

  揚丹正高興,屁屁被戳了一下,忍住趕快用手捂著,可是他穿的太厚,胳膊彎不到背後,只能徒勞的掙扎了幾下趕快轉過身去,對著四阿哥喊:「壞蛋,拖下去,打板幾。」

  四阿哥笑起來,「揚丹,你怎麼還穿開襠褲?你看看誰穿開襠褲了?來,讓四哥摸摸你的小屁股涼不涼。」

  說著就要拉他,揚丹尖叫了一聲開始跑,為了讓他玩雪,院子裡的雪都沒有掃,他跑了幾步啪嘰趴在雪堆裡,四阿哥想要過去拉他起來,他撲騰著四肢爬起來,嘴裡嚷嚷著額娘,已經開始告狀了,「四哥,擰屁屁,額娘~」

  屋裡有宮女打起簾子,四阿哥只能提著他進去,宮女趕快把揚丹抱走換衣服。

  四阿哥先是請安,坐下後又忍不住問:「額娘,怎麼不給揚丹穿有襠的褲子,這麼冷的天兒他還穿開襠褲,就怕凍壞他屁股。」

  「明年就穿,去年和今年都沒穿,去年是不會跑,抱在懷裡包著尿布,今年不行了,不讓抱了。小孩子的屁股可以露著,凍不壞的,他們怕熱不怕冷。」

  四阿哥不信,就是一個成年人冬天蹲坑還覺得屁股涼呢,別說小孩子了。

  但是他幾個月沒見額娘,沒必要剛見面聊這些,就咳嗽了一聲,兩個人說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兒。

  四阿哥一路的行動沒什麼可說的,到了江寧才有了太平日子,於是就提起了在江寧遇上誇岱,和表弟舅舅一起游金陵。

  後來又說了曹家富豪,重點說曹寅這個人沽名釣譽,家風鋪張浪費等等,田蜜聽他一口氣不帶停的把曹寅批的體無完膚。

  揮了揮手讓身邊的宮女退下,就小聲的說:「你就不問問我,明知道有些銀子下落不明,為什麼不去找曹寅問清楚?」

  「他還克扣過您的銀子?」四阿哥眉頭皺起來了,「這就過分了。」

  田蜜擺了擺手,「額娘就是提醒你一句,他這個人背了很多鍋,無論他本人如何都不重要了,他的忠心你皇阿瑪已經看到了。你聽說過通政司衙門嗎?」

  「通政司?那不是前明的衙門嗎?」

  「現在也有,有密折上奏之權,那是你皇阿瑪在江南的耳目。這都是銀子養起來的,這幾年內務府進賬可觀,他們的人數一再擴大,這裡面有包衣,有旗丁,也有江南的漢人。」

  「額娘怎麼知道的?」

  「記住多看多聽多想,你既然能看出他們家種種不同之處,就應該多想想。曹寅從沒露出過自己的喜好,有很多貪官污吏喜歡字畫,喜歡金銀,你聽說過他喜歡什麼嗎?按道理來說他這種全憑盛寵做官的官員,有那麼多人聯名彈劾,他就應該嚇得戰戰兢兢才是,就怕三人成虎說的自己盛寵不在。別人說他鋪張浪費,他到現在收斂了一點沒有?種種不合常理之處,只要你一仔細去推敲就知道,這裡面肯定有些蛛絲馬跡能讓你管中窺豹。」

  四阿哥低下頭想了一會兒,田蜜又告訴了他另外一個消息,「他家的孩子有一個能做郡王王妃,我跟你說這個消息,你覺得奇怪不奇怪?」

  「一個包衣奴才怎麼能做得了嫡福晉?」四阿哥說完之後瞬間恍然大悟,「這是皇阿瑪酬他的功勞。」

  很多讓人覺得不合常理的地方,一旦牽扯到曹寅在暗中所做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原來如此,四阿哥點了點頭,「兒子知道了。」

  揚丹被宮女抱著在門外嚷嚷,「額娘,兒子,回來啦。」說著還吸溜了一下口水。

  四阿哥站起來告辭,「額娘,兒子還沒有看過兩個丫頭,今天先回去,明天再帶著孩子來給您請安。」

  田蜜點了點頭,「回去吧,今天早點兒歇著,也累了這麼多天了。」

  四阿哥退了幾步,在門口碰見了揚丹,揚丹被宮女抱著,立即用小手捂住自己的臉,「不許,擰臉臉。」

  四阿哥就把他頭上戴著的虎頭帽揪了一下,不理揚丹嚷嚷著捂帽子,帶著人飛快的出門去了。

  曹寅來見了康熙,他的牌子從宮外遞過來,根本沒有等,直接插隊見了康熙。

  不少等著覲見的官員都忍不住搖頭,曹寅面無二色的從他們跟前走過,到乾清宮的西暖閣覲見康熙。

  兩個人又是一年沒見面,曹寅剛進西暖閣就跪下來磕頭。

  康熙讓李德全上去把他扶起來,又讓太監給他搬了一個座。「坐著吧,你比朕的年紀還小一些,怎麼看著像是有了些年歲的模樣。」

  曹寅面上有了皺紋,頭上有了白發,不知覺的彎腰,整個人恭敬謙卑。

  康熙把說完之後,覺得可能是曹寅在江南受委屈了,「太子和大阿哥做的事兒朕已經知道了,這件事辛苦你了。」

  唉,曹寅心中嘆了一口氣,覺得皇上還是心疼自己的孩子,「這本就是奴才的分內之事,且太子爺和大阿哥都是皇子,奴才包衣下賤,少主垂詢,奴才不敢隱瞞。可其中種種利弊,奴才又心中清楚,所以不得已來京城向主子爺陳明事情原委。往事已然不可追溯,可將來如何行事,還請主子爺示下。」

  「朕收回太子手中的經營絲綢的權力,仍交回皇貴妃手中,你們仍如以前一般行事即可。」

  曹寅心中大喜,主僕二人都以為一切撥亂反正之後事情能回到往昔,於是各自心頭松了一口氣。

  曹寅剛要說話,康熙又說:「孫文成老成持重,當機立斷頗有一些手腕,朕甚是心慰,朕有賞賜給他,你回去的時候帶上。」

  曹寅沒聽見皇上誇獎李煦,心中一突,免不了要為這個大舅哥說兩句情,「蘇州李煦也是逼不得已,望皇上寬恕其罪責。」

  康熙聽了,轉著手中的手串兒,手指捏著一粒一粒的珠子撥過去,心裡面對曹寅的話不以為意。

  如果沒有孫文成當機立斷,康熙真的相信李煦是逼不得已。李煦明明有機會和孫文成一樣把銀子送出來,卻偏偏拱手相讓,以為自己是逼不得已無奈為之,可就是他這件事被孫文成襯托的如跳梁小醜一般。

  「他……你回頭還需要敲打一番,令人盯緊了他。」

  曹寅聽了,趕快答應了一聲,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李煦的生母文氏老太君和曹嬤嬤一樣,都是皇上身邊的乳母,李煦以為自己是皇上的心腹,然而聽這話的意思,皇上對李煦並不放心。

  康熙擺了擺手,讓李德全把曹寅扶了起來,「江南還有什麼事?你今日既然來了,細細奏來」。

  ……

  沒過兩天,青魚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枚印章,直到走到了承乾宮裡臉上才擺上了得意的笑。

  「娘娘,這印章又回來了。」

  揚丹從田蜜身邊爬起來,伸手把印章拿起來看,青魚趕快用托盤在下面接著,「阿哥,別看這東西小,可重著呢,拿著壓手。」

  揚丹眼珠子一轉,看見在炕頭窩著的鴻運,這只老貓的年紀大了,越老越不愛動彈,天冷之後就直接窩在炕上不動了。

  他噌噌噌爬過去,把印章蓋在了貓的背上,鴻運喵喵了幾聲,並沒有動作,揚丹來勁了,看見印章上的紅色印泥在雪白的皮毛上留下了一點紅色的印記,又要往下摁。

  鴻運這一下不遷就他了,直接爬起來跳到了另外一個地方。他就在炕上追著貓要蓋章。

  田蜜一邊注意著一人一貓,一邊問青魚:「你把印章取過來的時候,太子妃的臉色怎麼樣?」

  「咱們這一位太子妃娘娘喜怒不形於色,不過她身邊的那些奴才倒是挺不情願的。」

  田蜜不得不嘆一口氣,太子妃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田蜜總覺得太子配不上她。

  「這麼說年前這場鬧劇如今結束了?」田蜜嘴裡的這場鬧劇,就是太子和大阿哥江南勒索的事情。

  太子和大哥兩個人都被叫到康熙跟前罵了一通,太子心裡面想著這本來就是該他管的事,偏偏是老大插了一手。老大就是個喪門星,這事他們倆絕對沒完。老大心裡面想著太子憑什麼把江南當成錢莊隨意提銀子,別人就不行。

  康熙雖然罵的盡興,但是也看出來了,這兩個兒子的矛盾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要是放在以前他絕對打壓大兒子,但是目前對太子一步一步的開始失望。

  看他們兩個同時跪在自己跟前,私下裡面小動作不斷,偏著頭盯著對方,一副恨不得一口咬死對方的模樣。

  康熙心裡面嘆息一聲,自己勸自己,太子還是個好的,再教教他吧。自己先不著急著退位,等什麼時候把太子打磨好了,什麼時候再想著退位的事情。

  於是兩個兒子被罵了一通之後,太子的損失最大,到手的來錢門路又轉手被皇上收走了。

  而皇上也要求他們倆把勒索過來的錢財全部補上,大哥就等於替人家做了一回搬運工,銀子在手裡還沒捂熱呢,又交了出去。

  太子那邊的錢財早就花干淨了,這會兒也拿不出來,康熙根本就沒讓人去問,直接讓田蜜拿出來五十萬兩銀子送到戶部填補了這一項虧空。

  這事兒也沒瞞住別人,大哥知道之後又在家裡面抱怨著老爺子偏心眼。

  可事情沒完,他們以為挨罵就完了,誰知道康熙替他們勒索的人全部下了大獄,太子那邊也就算了。大阿哥這邊的人是大福晉的親兄弟,大福晉有了身孕,聽了直接氣哭了。

  大阿哥還要忙著回家哄媳婦,以為損失一個小舅子就完了,可誰知道明珠被!康熙叫過去罵了一個狗血噴頭,身上的職位砍得只剩下一個。

  明珠真的是悔不當初,大阿哥嚇得不敢有什麼動作。太子還沒得意完,結果朝中重臣李光地就上折子告狀。說他縱容奴才勒索臣子!康熙讓人在乾清宮御門口宣讀折子,太子的儲君威嚴徹底沒了,眾位皇子私下議論紛紛。

  這一場鬧劇,在這枚印章回歸以後,才算是結束。

  很多人都以為馬上就要過年了,事兒結束了,明年又是新的一年。

  根本想不到從明年開始往後的幾十年才是真正的血雨腥風。

  就在這樣的環境裡,五阿哥娶妻的時間已經到眼前了,兄弟幾個在他成親之前都要去府上坐一坐,名義上去幫忙,實際上是為了聚一聚人氣。

  八阿哥也目睹了大哥二哥翻車的事兒。他最近高興並且不缺錢,除了十阿哥把自己的零用錢和他分享,還要加上一到年底就有人主動給他送銀子,所以送老五成親賀禮的時候就顯得財大氣粗。

  五阿哥看他們小哥三一塊過來,來就來了還帶了東西,忍不住皺著眉頭看著他們,「這些東西你們從哪兒來的?別是偷娘娘的吧。」

  九阿哥只想對自己的親兄弟翻個白眼,「我們是不孝順的孩子嗎?怎麼可能去偷額娘的東西,額娘有多少東西你自己還不知道嗎?」

  八阿哥態度溫柔的攔住了九阿哥,「少說兩句話,五哥是擔心咱們。放心吧五哥,這一點東西也是我們兄弟幾個的一番心意,來路光明,絕不會讓皇阿瑪罵我們的,您只管收下吧。」

  三阿哥從窗戶裡面看見他們幾個推來讓去,扭頭跟坐著的老四老七說:「看見了沒?現在的小兔崽子都聰明著呢,咱們當年給大哥賀喜都是空著手去的,老七你也是空手來的,看看他們,現在帶東西上門了。」

  四阿哥剝了一些花生放進面前的盤子裡,「他們有銀子就讓他們送唄,反正這個規矩不是打咱們這裡開始的,往後那些小弟弟們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對這幾個小東西惱的咬牙切齒。」

  七阿哥搖了搖頭,「我眼神比你們倆好,我看著他們送的東西還不便宜呢,這麼一比,把你們做哥哥的賀禮都比下去了。」

  三阿哥趕快把窗前有利的位置讓出來,「老七過來瞧瞧,看是什麼東西?」

  七阿哥站起來趴在窗口向著院子裡瞧了瞧,「是一顆桃樹,上面有很多桃……玉雕的。還有一個巴掌大的金鳥籠,裡面有一只玉鳥,另外一只好像是笛子還是蕭,也是玉的。」

  這也太值錢了,這禮物哪怕是送到宮裡面也不丟份兒。

  三阿哥心裡酸了,「綠色的那個就是桃樹?」

  「上面的小桃看著挺可愛的,」七阿哥說完又坐了回來。

  三阿哥看著五阿哥領著三個小兄弟進來了,也趕快從窗戶處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他們送過來的禮物也被一並搬著到了這邊屋子裡。

  五阿哥一進門就說破費了,桃樹放在桌子上,三阿哥忍不住伸手摸摸上面掛著的玉石桃子,愛到心眼裡,恨不得據為己有。

  品相好,價錢絕對不低,連七阿哥也覺得這麼做真的太浪費錢,「你們雖然還沒成家,住在宮裡面不花銀子,但是今年咱們又添了幾個侄子侄女,到時候你們做叔叔的也是要出壓歲錢的。」

  三阿哥拉上四阿哥,「對對對,老七這話說的對,今年我們府上有了兩個孩子,老四家裡有倆閨女,就上面的小桃子,一人給一個也夠了,你說是不是老四?」

  四阿哥斜眼看了一眼三哥,知道對方打的什麼主意,也想要一份這樣的東西,但是又不好意思主動張嘴,拉著自己在這裡迂回要禮物呢。

  四阿哥不想跟他趟這一趟渾水,「給什麼東西都行,想省事讓人用銀子打幾個長命鎖,一人給一個。」

  九阿哥當即叫好,「這主意不錯,往後我就這樣做,一年發一個長命鎖。」

  一個長命鎖才幾兩銀子,哪怕用了幾十兩,沉甸甸掛在脖子上,也要看看孩子能戴得起來嗎?

  老五頭疼的捂住額頭,心裡嘆口氣,說到底這都是被銀子鬧的。

  這邊幾個兄弟正在說話,那邊馬車裡坐了一車的小孩子到了府門前。

  養在宮裡的平王訥爾蘇領著楊丹和十一阿哥來了,一塊跟著來的還有六格格九格格十格格。

  五阿哥喜出望外,聽到消息就跑出去把三個妹妹從車上扶了下來,讓人送她們到後院玩耍。

  訥爾蘇跟著五阿哥來到了阿哥們聚著的屋子裡,他輩分小,對著一屋子人喊了一遍叔叔。等到他這一遍招呼打完,揚丹和十一阿哥這會兒已經趴在桌子上了。

  四阿哥扶著揚丹的後背,看他坐在桌子上,把那個金鳥籠抱在懷裡,胖手指頭從空隙裡面伸進去,要摸裡面的那玉鳥。

  因為這個金鳥籠太重,他又抱不住,差一點從懷裡滾下來,幸虧七阿哥眼明手快一把接住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就一個扶著一個舉著,讓他把幾指小手指伸進去,用盡辦法想要摸一摸裡面的玉鳥。

  十一阿哥對玉桃很感興趣,三阿哥指著問他,「好看不好看?」

  十一阿哥慢悠悠的撅著屁股爬起來,猛地往前一撲,這一顆玉樹頭重腳輕一下子被他撲倒,五阿哥趕快伸手去抓弟弟的衣服。但是這玉桃樹救不回來了,從桌子上掉下去劈裡啪啦聲響起來之後摔成了一地殘渣。

  在一邊玩耍的九阿哥聽見了,回頭一看就見兩個孩子扭著胖乎乎的小身子看著桌子下面,幾個年紀大的哥哥也盯著地面上。

  剛送過來的東西,現在碎成一片,氣得九阿哥火冒三丈。

  十一阿哥回過神來一下子縮進了五阿哥的懷裡,楊丹扭頭接著玩兒。三阿哥可惜的搖了搖頭,站起來從一堆碎玉片裡面撿起一只完好的桃子放在了桌子上,「就剩下這一個了。」

  九阿哥氣的眼都紅了,他們幾個費了好大功夫才找出來的精品,不僅品相可愛,寓意也好,滿樹桃子寓意五哥多子多福,馬上就是五哥大喜的日子了,東西碎成一片一片的,無疑是觸了一個極大的霉頭。

  他看了看桌子上只有兩個孩子,九阿哥覺得罪魁禍首就是揚丹,揚丹這個孩子身體好,腿腳利索,重點是他還很胖很有勁兒,碰一下將東西推倒了是極有可能的。

  他怒氣衝衝的衝了過去,就要抓揚丹的後脖領子。

  四阿哥眼明手快地把楊丹抱在了懷裡躲開了九阿哥,「你想干嘛?」

  「讓他賠。」

  四阿哥被氣笑了,「你讓他賠?」

  訥爾蘇上來拉著九阿哥,五阿哥也呵斥老九,十一阿哥被嚇得大哭,七阿哥放下籠子擋在老九跟前,「是十一弟不小心碰著了,你別找揚丹的事兒。」

  「少賴十一,十一他手上沒勁兒。」

  「老九,就是十一推的。」五阿哥把弟弟放在三阿哥懷裡去拉老九,十一阿哥哭得更嚴重了。

  楊丹還不知道自己就在風暴中心,在四阿哥懷裡扭頭對著老九做了一個鬼臉。

  老九氣的上頭,「五哥你別拉我,我要揍這小東西一頓。」

  一群人都在看著老九,卻忽略了莽撞的老十,他從人群當中衝過去,對著四阿哥跳了起來,扯著他懷裡的揚丹向下墜。

  揚丹以為玩游戲,呵呵笑了起來,四阿哥趕快雙手抱著他,被下墜的力道帶的一下子倒在地上。

  七阿哥回頭去拉他,十阿哥衝過去一頭撞翻了毫不設防彎腰低頭的七阿哥。四阿哥一翻身,抱著揚丹在地上打了個滾,把楊丹放到地上,扭頭抓著十阿哥把他摁倒在凳子上,對著他的屁股打了下去。

  八阿哥趕快過去,「四哥,別打老十,他這人莽撞,讓他給七哥賠不是。」

  老十喊著:「有本事你打死我!」

  老九嚷嚷,「老四你有什麼怨氣衝著我來,打老十算什麼好漢。」

  訥爾蘇崩潰了,「叔叔們,你們都少說幾句吧。」

  可惜沒人聽他的,五阿哥抱著老九讓他別衝動,老四摁著老十打,老三忘了這裡他年紀最大,抱著十一在旁邊看笑話。正鬧一團的時候,門外有人喝罵,「都在干什麼?成何體統!」

  老大進來看到下面這些弟弟亂糟糟的一團,老十鼻涕眼淚一大把,被老四摁在凳子上打屁股,「老四這就過分了,你動手干什麼?」

  他身後是太子,太子嘴角帶笑,「直郡王好大威風,不問清楚就給人定了罪,也不知道這是哪家的律法?」

  八阿哥就喊:「既然是哥哥們來了,就讓哥哥們評評理。」

  九阿哥也掙扎了起來,「今天的事兒沒法算了,你們要賠。」

  五阿哥心裡面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罪魁禍首還是小弟弟,「老九你少說兩句,這東西送給我了我說了算,今天的事就當是一場誤會,等會我擺下酒席……」

  十阿哥嚷嚷著疼死了,八阿哥非要讓十阿哥脫褲子,要讓大家看四阿哥是如何欺負人的,五阿哥的聲音被淹沒了。

  三阿哥抱著十一想要湊過去看熱鬧,可是他卻忘了腳下全是一些碎玉渣,踩到了半片桃子上面,桃子的弧面是個半圓,他跟踩冰溜子一樣一下子滑倒了。

  毫無征兆,三阿哥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懷裡的是十一阿哥也掉了下來,十一阿哥穿開襠褲,好巧不巧,碎片一下子扎上了屁屁。

  十一阿哥當時就疼哭了。

  九阿哥和五阿哥也不接著撕扯了,九阿哥心疼的趕快把弟弟抱起來,五阿哥眼睜睜看著碎片就扎在弟弟的左邊屁股瓣上,血已經流出來了。

  訥爾蘇忍不住睜大了眼,老四和老七相顧無言,楊丹站在四阿哥腳邊,抱著四阿哥的腿指著十一阿哥賣力的喊:「屁屁」!

  連太子和大阿哥也說不出話了,誰都沒想到事情是這個結果,難不成這桃樹又靈,自己給自己報仇了!

  得了,這下老十和十一兩個人都傷著屁股了。


第90章

  這件事就嚴重了, 而且傷人了,瞞也瞞不住了。

  此時不管是大哥還是太子,都忍不住對還躺在地上的老三瞪了一眼。要是你小子剛才把哥哥的架子端起來,有這會兒的事兒嗎?

  本來一群人歡歡喜喜喝老五的喜酒, 最後不得已一群人窩上兩輛馬車到宮裡去了。

  這算是家事兒, 康熙把田蜜和宜妃叫了過來, 十阿哥趁著這個時候哭嚎著要讓他額娘一塊來。

  一開始康熙還以為這群小子皮癢, 本來還想著罰抄書扣零花錢罵一頓再安撫一下宜妃就可以了。

  是沒想到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復雜一些,老十在這裡堅持著要見他額娘,老八和老九又在一邊幫腔。

  康熙這個時候特別後悔,就應該在這一件事之前讓鈕祜祿氏病死!

  康熙閉上眼睛不說話, 田蜜出面安撫十阿哥,「老十, 你額娘最近身體不好還躺著呢, 你要是把她叫過來,這一路上顛簸受冷不說,到時候讓她跟著傷心,豈是你這種好孩子該做的事兒」。

  老十停頓了一下, 被田蜜這句話說的有些心動。但是老八馬上說了一句讓老十又鬧了起來,「娘娘,貴妃娘娘不知道這件事也就算了,要是有哪個口齒不清晰的把這件事說的雲裡霧裡,貴妃娘娘一時急起來要是有個什麼事兒……請人過來也是老十孝順,不如這個時候把人請過來,別人的額娘都在這裡,十弟的額娘怎麼就不能來了?」

  其他皇子都忍不住互相了幾眼,康熙盯著老十看著, 心裡面失望不已,你年紀也不小了,如今都已經讀書了,難不成還要被你的哥哥們牽著鼻子走嗎?

  康熙盯著老十,「你自己說讓你額娘過來嗎?」

  康熙內心還是想讓老十快樂一點,不要知道父母之間的矛盾,更不要知道他額娘當年辦過的事兒,可是卻忽略了老十想念他額娘。

  而鈕祜祿氏是本來就是一個心思詭異的女人,要是讓她出來,不知道到時候鬧出什麼事兒來。

  十阿哥點了點頭,「兒子笨,做兒子的要孝順阿瑪額娘,不應該讓她生氣奔波,可兒子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額娘了,每次去都是額娘身子不好……人家都有額娘,為什麼兒子有額娘跟沒有一樣?」說著哭了起來,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康熙心裡面避免不了軟了一下,對著李德全點了點頭,「你去,親自把貴妃接出來」。

  老十聽了立即破涕為笑,用袖子抹了抹眼淚,「謝皇阿瑪。」

  「你的事等會再說,你和老四站到一邊去,現在說說十一的事兒,你們幾個都看見了,說吧,這是怎麼回事兒?」

  大阿哥當仁不讓的開始為自己辯解,「皇阿瑪,兒子去的晚,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打起來了,兒子本來喝止了他們,可太子偏偏跟兒子唱對台,幾個弟弟不服兒子管教,兒子看老三把自己滑倒了,把懷裡的十一弟也扔出去了。」

  這個說法也不算是添油加醋,除了太子被他拎出來,其他人都默默低頭不說話,太子一聽,也趕快為自己辯解,「皇阿瑪,兒子看的著他們鬧的實在是不成體統,也不知道前因後果,就想著先讓他們把因果緣由說一遍,不能像大哥那樣一上來不分青紅皂白的把弟弟們罵一通,在每個人頭上按個帽子,這豈不是冤枉了人?四弟平時穩重,兒子當時看了也覺得奇怪,想問問到底老十做了什麼事惹著他了,還沒問呢,大哥就在旁邊擺威風,實在是我們兩個做哥哥的沒管好弟弟,有什麼罪責兒子一力承擔」。

  他態度放得正,轉移話題的時機也恰當。康熙嘆口氣,「朕也想知道老四為什麼打人,老四你說。」

  「兒子做哥哥的總要教弟弟一些道理,十弟動手打了七弟,這是忤逆兄長,卻偏偏沒有絲毫悔過之心。跟他講道理他又聽不進去,只能先給他點教訓。」

  「皇阿瑪……」老十急了,康熙揮了揮手,「你別說了,你等著你額娘來了再說,省得將來給朕送一頂帽子,說朕偏心老四。」

  十阿哥把頭低了下來。

  八阿哥和九阿哥對視了一眼,宜妃坐在康熙的右邊,抱著屁股上上了藥的十一阿哥正慢慢哭著,因為坐得高看得遠,將老八和老九的動作收入眼底,看他們兩個這熟練的樣子,再聯想到今天的事情,心裡面迸發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老九這個小王八蛋故意和老八老十在他哥哥家裡面鬧事兒,給他五哥觸了霉頭不說,還把十一阿哥給連累了。

  這一刻宜妃怒火中燒,比剛才得知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片玉片更生氣。誰都不願意承認自己養了一個白眼狼。心裡面氣的恨不得現在揪著這個兒子打一頓,你有一個寬厚的哥哥不親近有一個體弱的弟弟不照顧,偏偏和那個禍頭子攪在一起,氣死了。

  幾個人越辯解康熙越覺得頭疼,「別說了,別說了,一開始朕還以為這是兩件事呢,結果你們放在一起講又拆開了講,各說各有理,這樣吧,來人呢,抬一張桌子過來,搬幾個凳子,把當時的事讓他們再給朕比劃比劃。」

  太子和大哥自認為自己在這裡面沒有多少責任,爽快的答應了一聲,先找到空地上站好,他們等著隨後再出場。

  五阿哥為難的抬起頭,「皇阿瑪,算了吧……」

  「不能算。」

  宜妃咬著牙對著五阿哥瞪一眼,算什麼算?你弟弟倒霉了!本宮一定要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一群什麼樣的牛鬼蛇神!

  四阿哥七阿哥告了一聲罪先找地方坐了,三阿哥扭扭捏捏,心裡面萬分不樂意再重復一遍,剛才躲在一邊皇阿瑪沒罵他,這要是重復一遍肯定挨罵。

  就在三阿哥扭扭捏捏的時候,太後來了,太後是五阿哥搬來的救兵,一群人還沒進宮的時候,五阿哥就交代過九格格,你一定要想辦法把太後請到乾清去,到時候皇阿瑪要是怒極了,太後能替他們攔著點怒火。

  太後聽說十一阿哥屁股上扎了一塊玉,一開始不明白玉是怎麼扎上去的,後來又聽說流血了,急的催著人從後面的慈寧宮一路奔到前面的乾清宮。

  還沒進門呢,太後就嚷嚷起來,「皇上,可別把他們打死了!」

  老太後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一看大家都在這裡站著,松了一口氣,自己拍了拍心口,「嚇死我老婆子了,還以為你們阿瑪生氣了把你們打的稀糊糊的呢。」

  田蜜和宜妃趕快扶著她在旁邊坐好,老太後又說男孩子家就應該摔摔打打,田蜜和宜妃只好哄著她。說要讓阿哥們再重新演一遍,太後一聽原來大家要重新玩兒一遍兒,那真是太好了。高興的坐在那裡端著一杯茶,樂呵呵的看著這些孫子們,「趕快的,動起來!」

  五阿哥都絕望了。

  四阿哥和七阿哥再次入座,兩個人坐著找一下感覺,三阿哥又磨磨蹭蹭的往自己的座位邊走過去。

  門外幾個太監抱著幾個瓷瓶,因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替代的東西,只能拿幾個瓷瓶來湊數。

  老三剛坐下,李德全回來了,他還帶來了服飾鮮明的貴妃。

  貴妃胖了很多,比田蜜更像一個有肺病的人,她呼吸急促,能聽見她喉嚨裡面呼吸時發出的赫赫聲。

  十阿哥哭著跑過去抱住額娘的腰,「額娘~」

  貴妃趕快伸手抱著兒子的腦袋,兒子已經被帶走幾年了,帶走的時候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如今比以前長得又高又壯,已經到自己肩膀了,再過幾年就比自己高了。

  她下意識地抬頭朝御座上看過去,康熙對她冷淡的笑了一下,「老十,既然你額娘也來了,扶著她坐好吧。你們兄弟幾個把你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再重新在朕跟前走一遍,都記著對方說什麼了吧,要是誰少說了一句少做了一件事兒,你們就指出來。要是誰在這裡造謠無中生有,直接拖出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太後很高興,她也好多年沒見貴妃了,拍著自己旁邊的位置,「來來來,貴妃坐這裡。」語氣高興的就好像是叫她一起來看戲一樣。

  貴妃走過來,短短的幾步路喘了好幾回氣,對著田蜜和宜妃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坐在了太後身邊。

  四阿哥和七阿哥兩個人很無語的又重新坐了過去,這個時候連感覺都不找了,面無表情的等著五阿哥領著那哥仨進場。

  最後面對著三個瓷瓶,哥幾個干巴巴的在那邊誇,雖然演技不怎麼樣,但是在場的娘娘們看得都津津有味。

  接著訥爾蘇就帶著兩個穿開襠褲的進場。

  就如今天前半天發生過的一樣,四阿哥把揚丹接過去,往自己面前的桌子上一擺,七阿哥抓起一個瓷瓶放到揚丹的面前,「接著摳,再摳一會就完事了。」

  揚丹不懂得演戲,抬起頭盯著七阿哥瞧,用自己小胖手指指著七阿哥,對四阿哥說:「他笨。」

  五阿哥就模擬現場,一手抱著弟弟,一手把瓷瓶推在地上,九阿哥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動作無比緩慢的抓楊丹的後脖領子,用喪喪的聲音說:「你賠!」

  其他人一哄而上攔著九阿哥,四阿哥抱著揚丹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現場陷入了卡頓。

  訥爾蘇提醒,「十叔,輪到你了。」

  十阿哥沒聽見,正美滋滋的對著他額娘笑呢。

  十阿哥在很多人都提醒下把自己的劇情走了一遍,然後趴在凳子上,四阿哥蹲在一邊,做出往他屁股上抽打的動作。

  十一阿哥作為道具被他親哥老五抱著塞給了老三,隨後又很不放心的奪了回來交給了宮女。隨手拎起桌子上的瓷瓶塞到老三懷裡,「拿這個當成老十一,你再摔一遍吧。」

  老三欲哭無淚的把瓷瓶接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緩慢的坐在了剛才瓷瓶的碎片上,把當成老十一的那個瓷瓶擺在一邊兒。

  康熙和諸位娘娘都沒有說什麼,老十跳了起來,「這就是你不對了,剛才四哥是真滾,七哥是真摔,我還趴在凳子上又讓四哥打了幾巴掌,你怎麼就假摔!」

  康熙已經看明白了,一開始玉雕桃樹摔在地上的時候,老三要是端著他哥哥的範兒把這些弟弟們罵一通,居中調停也就沒這麼多事兒了。萬事沒有早知道,但是這個兒子沒一點兒做兄長的樣子倒是事實。

  於是康熙點了點頭,「聽見了嗎?老三。」

  三阿哥看了看地上的瓷片,沒辦法,一咬牙一閉眼往後坐了下去,撲通一聲,結結實實的摔在了地上。好在他摔下去的時候。瓷片都扎在了背上,根本沒有扎破衣服,頂多就是有點兒硌。

  「行了,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一個巴掌拍不響,今天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有責任,十一算是苦主,罪魁禍首是他,不懂事的是他,抱著被摔的也是他,你們這些做哥哥的,沒有照顧好他也是實情。等一會兒除了老五和揚丹,一人拉下去打二十板子,記住這個教訓。」

  「皇阿瑪」,連太子在內都驚訝的叫了起來。

  五阿哥瘋狂的看太後,太後也確實收到信號了,但是老太後理解成另外一個意思,「皇上,你怎麼不打老五?」

  五阿哥一口氣兒沒上來,差點兒憋死自己。

  康熙也覺得太後這智商讓人一言難盡,「皇額娘,老五就要成親了,到時候瘸著不好看。要不然先記下,等過了年這一頓板子再打不遲。」

  太後高興了,「就依皇上,都是兄弟,一個都不能少。」

  宜妃的臉抽搐了幾下,表情變化了好幾種,到最後只能把小兒子摟在懷裡。

  貴妃忍不住了,「老十為什麼挨打?」

  「他為什麼對哥哥動手?老七召他惹他了?」

  「他都已經被打過了,老四動手不算嗎?」

  「老四動手太輕。」

  「皇上這麼說,臣妾心裡不服。」

  「不服憋著。」

  太子閉上眼,這下徹底完蛋了,太後鬧了笑話,如果兄弟們要是再說幾句軟乎話,皇阿瑪不那麼生氣,到時候兄弟幾個人認罪態度好一點,最好能哭出來,抱著皇阿瑪的大腿剖析一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這件事定義成兄弟們的打鬧,不小心打過火了。其他幾位娘娘也不會看著兄弟們就這麼被打一頓,在旁邊說幾句軟話。大家都能逃過一劫,沒想到全被貴妃攪和了。

  貴妃被康熙堵的說不出話,十阿哥緊張的左看右看。貴妃喘著氣咬著牙,心裡面覺得皇上就是偏心佟氏養的那兩個賤種。

  康熙眯了眯眼睛,「把兩個小阿哥留下來,除了老五,其他人拉出去,打。」

  貴妃急了,可是又沒辦法,眼睜睜的看著十阿哥被拉出去了。沒過一會兒走廊上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雖然沒有人哼出來,但是光聽動靜裡面的幾位娘娘都嚇得不敢動。十一阿哥被這種氣氛弄得哭了起來,揚丹看了看十一阿哥在哭,自己也扯著嗓子干嚎。

  只有太後一個人在狀況外,對著兩個嚎哭的小阿哥哄著,「別怕別怕,沒打你們,等你們以後淘氣了,板子也要落到你們身上」。

  田蜜心說你老人家到底是哄啊還是嚇呀?

  五阿哥聽見外邊報數的聲,數到了二十之後就有太監將他們拖了進來。

  尊貴如太子也是一頭冷汗臉上雪白,跟他不對付的大哥也沒好到哪裡去,兩個年紀大一點的阿哥掙扎著跪下去,其他的都維持不了儀態,太子吸著氣,「皇阿瑪,您老人家別生氣了,兒子們已經受到教訓了,再也不敢了」。

  康熙陰陽怪氣,「未必是受到教訓了呀,沒事兒,下次想再鬧起來就接著鬧,鬧完了朕還要打。」

  說完站起來轉過背後的屏風往其他地方去了,太後還沒有動,貴妃一下子站了起來,喉嚨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咯咯了幾聲,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十阿哥手腳並用爬過去,「額娘,額娘!」

  屋子裡面又是一片忙亂。

  太子被扶著回去了,老大老三老四都被裝進馬車裡送到宮外去了,訥爾蘇和老七老八被抬回阿哥所。老九被宜妃帶走了,十阿哥跟著她額娘回了寢宮,連自己屁股上的傷都來不及多管,讓太醫給他額娘把脈。

  太醫出來,「十爺,這是急怒攻心,加上以前保養的不好,憂思過度,怕……」

  「怕什麼說呀」!

  「可能是痰堵了嗓子,往後說話不利索,千萬別讓娘娘再生氣了,只要不生氣慢慢養著,病是能養好的,就害怕生氣,一件可小的事兒讓她生氣了,病情就會加重。」

  十阿哥聽了,點了點頭又讓自己的太監把妹妹抱回來,哄著妹妹和自己等著額娘醒過來。

  貴妃到了晚上掌燈的時候才醒,一睜眼看見兒子女兒在跟前,兩眼帶笑趕快伸出手去將兩個孩子摟在懷裡。

  她想要張嘴說話,但是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十阿哥就安慰她,「額娘別想那麼多,慢慢養病就行了。」

  貴妃怎麼可能願意慢慢養病,她心裡面就像是有一把火一樣,無論怎樣,這一把火只要不讓它爆發出來,她就覺得這火越燒越大,越燒越旺。

  到了這個時候,兒子終於在眼前了,旁邊也沒有人守著,她想要問問兒子女兒這一段時間都是怎麼生活的,可是又問不出來,急得用手捶了兩下床板。

  十阿哥偏偏又弄不清楚的額娘在想什麼?

  「額娘還是在生今天的氣嗎?額娘別生氣了,兒子今天是故意的,小十一推倒那顆桃樹的時候,八哥就跟兒子說了,要是兒子找其他人的事兒,他們額娘的身份地位不如您高,到時候鬧起來了您都不用出面。只有惹上了老四,兒子只要嚷一嚷,皇阿瑪無論如何就會請您出來,沒想到這主意真的好用。兒子雖然被打了幾巴掌,但是和額娘相見比起來真不值得什麼」。

  這個主意真不錯,把握的時機對人心的預測,都掌握的恰到好處,只可惜是老八想出來的。

  貴妃看自己兒子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腦門兒:你比他出生高貴啊,就應該讓那小子圍著你轉,可額娘瞧著怎麼是你圍著他轉。

  貴妃用手指在床鋪上寫了一個「八」,十阿哥就高高興興的把自己和八哥平時相處的事情講了出來。

  越聽貴妃臉上的笑容越淡,到最後面目猙獰了起來,十阿哥卻沒發現講的眉飛色舞,他旁邊的妹妹嚇得往後退了退。

  小格格和貴妃沒見過幾面,母女感情不深,再加上這是晚上,冬天的紫禁城裡面風一刮,嗚嗚的響。

  面目猙獰的母親,遠處的一支蠟燭,和屋子外邊兒嗚嗚叫的風聲把小孩子嚇得瑟瑟發抖,「嬤嬤,嬤嬤~」

  小格格叫了起來,守在外邊的宮女太監一下子湧了進來,小格格的乳母趕快過來將人抱在懷裡拍著,「格格別怕,別怕,嬤嬤在呢。」

  剛才忽略了女兒,貴妃看到女兒被人家抱在懷裡,和人家親近的不得了,更是眼中冒出一團火來。她一轉身把自己的枕頭抓起來向著這個乳母砸了過去,這乳母看到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過來趕快背過身去,將小格格擋在一邊。

  十阿哥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額娘怎麼了?這奴才平時伺候的用心,兒子都看著呢,她哪裡不對勁,讓額娘生氣了?」

  就因為這奴才太用心了,女兒和自己已經離心了。

  貴妃平緩了自己的怒氣,對著小格格笑著招了招手,小格格看到之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伺候貴妃「養病」的大宮女就趕快推了一把乳母,「你站著干嘛?快把格格抱出去。」

  乳母抱著孩子趕快出門,另外還有幾個乳母抱著手爐提著披風,趕快把小格格包了起來,把手爐塞到她的懷裡。

  十阿哥跟了出來,看到妹妹臉上還帶著淚痕,手裡面摳著手爐的鏤空花紋,忍不住頭疼。

  「先回去吧,明天哥哥再帶你來。」

  小格格不願意來,在乳母的懷裡面扭了幾下,十阿哥站在門口回頭看了看額娘,額娘正盯著這裡,就對乳母說:「你們送格格回去吧,記得不要亂說。」

  隨後十阿哥回來了。「額娘,有什麼話你寫下來,兒子看得懂。你別亂生氣了,剛才嚇著妹妹了,明天天氣好了兒子帶妹妹出來,到時候喂點好吃的再哄哄她,她就不生氣了。」

  貴妃讓宮女去給自己端紙筆來,這宮女眼珠子轉了一圈,端著筆墨紙硯放到了床榻上,其他宮女將炕桌蠟燭都端過來。

  貴妃提筆的時候盯著這幾個宮女,讓她們出去,可是這幾個宮女就是死賴在床前不走。

  無奈何,她只能寫下:勿與八阿哥走的太近。

  十阿哥忍不住問:為什麼?

  旁邊還站了幾個宮女,貴妃沒法說那麼明白:聽額娘的話。

  隨後將筆放了下去,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頭,貴妃聰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又飛快的抓起筆,寫下一行字,「勿插手太子和大阿哥之事,勿與人結怨,勿與人結黨,一旦身不由己,必思如何抽身,切記切記。」

  寫完之後眼淚啪啪的掉了下來,「願我兒得一佳婦,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十阿哥就算心思再粗,爺覺得事情不對了。

  「額娘!額娘……兒子過不久就要有福晉了,到時候兒子帶她來見您。」

  貴妃微微一笑,轉眼看著宮女們,今天自己和皇上頂了一架,他站起來就走已經是恩斷義絕了。既然恩斷義絕,就不會再留著自己這條性命了。

  可恨的是自己到現在才想明白,悔之晚矣!

  不過也夠了,今天見到了一雙兒,都養得圓頭圓腦白白胖胖的,雖然腦子笨了一點兒,但是笨人才有傻福呀。

  宮女端了一碗藥進來,貴妃接過來喝了一口,一手端著碗,一手伸出去又摸了摸兒子的胖臉蛋。

  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宜妃的兒子就要成親了,自己就要死了,死了之後,這些皇子無論如何也要給自己批麻戴孝。

  哼,我死了也要惡心你們。

  貴妃笑著把一碗藥喝了下去,把碗遞給了宮女,快活的揉了揉兒子的臉蛋。被他這種歡樂的情緒感染,十阿哥也高興了起來,「額娘你早點睡,兒子明天一早再來給您請安。」

  貴妃點了點頭,看著兒子蹦蹦跳跳的出了正殿,直到看不見身影了。

  她把自己的頭發整理了一下,指了只指枕頭。一個宮女趕快撿回來拍掉上面的灰塵給她放到了床上。

  她談了下去把被子拉了拉,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田蜜剛醒過來,就聽見宮女們來報:貴妃娘娘昨天晚上薨了。

  田蜜就覺得不可能,昨天貴妃的勁頭還能跟皇上吵架呢,今天人怎麼就沒了?

  是真沒了,十阿哥的哭聲從西六宮都傳到了東六宮來,雖然真的凄慘,十阿哥沒了娘真的讓人心疼,作為前後鄰居,宜妃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面罵了幾句。

  再過兩天就是五阿哥的大好日子了,宮裡面辦喪事宮外辦喜事,一家人辦了兩件事,這讓人怎麼看?

  光想想又讓人覺得頭皮發麻,王公大臣來宮裡面哭了喪,又馬不停蹄的脫下孝衣到五阿哥那裡吃席!

  十阿哥不信他額娘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成這個樣子了?可是不管他怎麼叫,他額娘是真的不在了,連他額娘身邊的宮女都勸他,「阿哥節哀吧,娘娘昨天在睡夢裡面走的,沒受多少罪,他昨天對您如此疼愛,你要是傷心的傷了自己的身子,娘娘走得也不安寧。」

  這喪事要立即操辦起來,宮外的命婦福晉們已經被叫了過來,都穿了素服,頭上頂著白花。

  鈕祜祿家的女眷來給貴妃換衣服入殮,他們家的人檢查了貴妃的屍身,沒什麼問題,就出來勸十阿哥,「或許是娘娘福薄,畢竟病了這麼久了,阿哥別想那麼多了,照顧好格格吧。」

  他的幾個舅舅又傳進話來,「雖然娘娘沒了,但是鈕祜祿家永遠是阿哥的舅家,將來奴才們必定為阿哥奔走,您要打起精神才行啊。」

  貴妃和孝昭皇後的生母,也就是遏必隆的側福晉也來了,得了恩典來見貴妃最後一面,老側福晉和遏必隆的繼福晉親自看著貴妃被抬入棺木,兩個人又把嫁妝單子拿了出來,孝昭皇後和貴妃兩個人的嫁妝加在一起可不是個小數,再加上她們姐妹兩個攢下來的私房錢,統計了一天寫了厚厚的一摞紙。

  這些東西當著太後和田蜜的面全部交給了十阿哥,遏必隆的老側福晉抹著眼淚被家裡的丫鬟扶著走了,遏必隆的繼福晉也就是阿靈阿的生母嘆了口氣,「阿哥,向前看吧,孝昭皇後和貴妃娘娘都不在了,但是您還要照顧小格格,日子還要過下去。只有您撐住了,您和格格的日子才好過。」

  十阿哥把眼睛都哭腫了,八阿哥就和九阿哥一塊兒披麻戴孝陪著他。

  八阿哥和九阿哥還要陪著守靈,宜妃氣的差點吐血,「本宮活著好好的,用得著他在那裡披麻戴孝裝孝子嗎?他親哥哥要娶福晉了,他做兄弟的不說忙前忙後的張羅,不在旁邊添亂行不行啊?好嘛!他去穿孝去了!!!」

  郭貴人趕快給她揉心口,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宜妃一肚子邪火,忍不住在路上堵住田蜜,「娘娘,這死人不占活人的道,就不能把她的喪事往後推幾天,先讓五阿哥娶了媳婦?」

  「宜妃!按輩分來說,她是五阿哥的長輩,不是那些沒名沒分的常在答應,她是孝昭皇後的同胞妹子,出身顯貴的公府,生前是貴妃,你讓她秘不發喪,這話你說得出來嗎?按同輩來說,十阿哥是五阿哥的親兄弟,憑什麼五阿哥娶媳婦兒十阿哥就不能穿孝,你別在這裡強人所難了,也別在這裡嘰嘰喳喳的亂嚷嚷,她都人沒了,身後風光也就這幾天了,你這話要是傳出去了,鈕祜祿家的人怎麼看?皇上怎麼看?你讓你兒子們又該在兄弟之間怎麼立足?」

  宜妃就這兩天的功夫,嘴角起了一個大泡。

  五阿哥成親的前一天下午來拜見宜妃,在宮門外邊兒把腰上系著的白帶子和身上穿著的素服脫下來,換了暖帽和鞋子之後才進了宮。

  他在門外折騰了一會兒,早就有奴才告訴了宜妃,宜妃看到兒子來了之後,一直都戳到他的眉心,「你就是太老實了,你明天就娶媳婦了,今天去燒什麼紙?」

  「額娘,兒子又不信這個,再說了,貴妃娘娘生前對兒子也挺和氣的,就算是今天不去,後天兒子帶著連靜進宮,不也是照樣去哭喪嗎?」

  「我兒媳婦兒是新媳婦兒,一身大紅,根本不用去給她哭喪,我明天就去求太後娘娘讓你們倆不用去他的葬禮上轉圈兒。」說完之後宜妃又嘆了口氣,「怎麼這倒霉事兒讓咱們母子碰上了!」

  五阿哥坐在一邊喝了一口茶水,十一阿哥扶著椅子撲在了他的腿上,五阿哥趕快把杯子放到一邊,把弟弟抱起來看了看他的屁屁,「讓五哥瞧瞧好點了沒?」

  宜妃揉著自己的太陽穴說了一句,「好多了,前幾天肉都在外邊翻著,昨天我瞧著傷口像是要長好了。說起來咱們母子最近真的倒霉,先是你小弟弟被扎了一下,接著又是你這事兒……會不會往後叫輪到老九了?不行我要把他叫回來……」

  「額娘,額娘別叫了,讓他在那裡陪著十弟吧,老十那樣子著實可憐。」連太子看了都不忍心,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都沒有娘,太子難得的溫情了一會兒,對著老十噓寒問暖。

  宜妃嘆口氣,嘴裡罵了老九一句。

  當天真的出現了像宜妃想像當中的事,就在前面哭靈的愛新覺羅家媳婦們和姑奶奶們臉上帶著尷尬的表情退了下去,在宮門口的馬車裡紛紛換了一身喜慶的衣服奔去娶媳婦兒的現場。有同樣動作的還有愛新覺羅家的老少爺們們。

  雅爾江阿拍著自己的臉和訥爾蘇說:「都不知道這一天是該哭還是該笑?總感覺自己的臉抽筋了。」

  「誰不是啊!」

  兩個人同時嘆了一口氣。

  訥爾蘇跟著挨了一頓板子,日子尤其難過,不管是跪下來還是坐在凳子上,每一次受傷的總是屁股。他心裡想著:也不知道那幾位阿哥是怎麼忍下來的?

  第二天新人進宮請安,新婚夫妻兩個昨天晚上都已經商量好了,盡管宜妃娘娘不樂意,他們兩個還是想去貴妃靈前上一炷香。連靜不在乎這個,五阿哥很感動,覺得自己娶到了一個厚道媳婦兒。

  連靜來了之後,在靈堂外邊穿上了考服,她來到貴妃的棺木前哭了一陣,太監喊著「禮成」,幾個嫂子上來扶著她。

  連靜也不能站起來就走,她聽太後身邊的嬤嬤們說了,福晉們都在這裡守著,所以他們先拜訪了宮裡面的其他妃嬪,最後才來到這裡跟著首領。

  十阿哥紅著眼進來了,看到五嫂和四嫂坐在一起,要跪下來還禮,五福晉身邊的嬤嬤趕快扶著他。

  「謝謝嫂子能來,多謝各位嫂子了。」

  兄弟們恨不得把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但是有一說一,這幾個嫂子都不錯。大福晉挺著肚子在這裡張羅,太子妃也從頭守到尾,拋開身份不提,人家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已經是很盡心盡力了。三嫂四嫂更是早來晚歸,有命婦祭奠的時候陪著哭,如果真的有十福晉,也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如今新進門的五嫂可以不來,但人家來了,也在這兒守著,十阿哥不能不領嫂子的情義。

  知道這件事的康熙嘆口氣,把折子扔到桌子上,心裡就覺得自己這幾個倒霉兒子配不上這幾個兒媳婦。

  晚上五阿哥夫妻走的時候又去拜別宜妃,十一阿哥屁屁上的晚膏拿掉了,正穿著開襠褲跟著六格格玩耍。

  跟著進門的五福晉看見十一阿哥穿著開襠褲,忍不住笑出來了,「笑人,他開襠褲上的兩片布是怎麼回事?」

  是特意補上去的,用宜妃的話說傷口就算好了也不可見風,但是還是要穿開襠褲的,不穿開襠褲他隨時尿褲子,容易把屁溝腿根這些地方的皮膚捂爛,風吹屁屁爽,走路的時候這兩片布跟尾巴一樣扭來扭去。

  五阿哥的臉黑了,伸手捂著媳婦的眼:「你這人真大膽,怎麼對著小叔子的開襠褲看?」

  拉著她進了正殿,宜妃看著兒子兒媳婦過來了,板著臉要給他倆一個下馬威,讓他們倆知道私自跑過去守靈的下場。

  可是五阿哥一進門就喊:「額娘,別給十一穿開襠褲了,都讓我媳婦看光了。」

  宜妃:這狗兒子……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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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因為是過年, 貴妃的喪事辦的有些匆忙,該有的都有,都符合她的身份,只不過守靈時間壓縮了一些。

  十阿哥傷心難過, 九阿哥陪著他寸步不離, 兩個人走哪兒都是一起, 宜妃心裡的火氣一拱一拱的, 為了面上好看,也要把這火氣忍下來,沒有對著九阿哥耳提面命,也沒有給他擺臉色, 不然就成了教唆兒子去欺負沒娘的孩子。

  宜妃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氣得心肝脾肺腎疼,九阿哥這個混小子如今到了叛逆的時候, 根本體會不了老額娘的用心。就算是來請安, 也不過是匆匆忙忙打個招呼扭頭就走。

  在後宮就不停留,宜妃和郭貴人就算有話也說不出來,六格格眼看著已經過了年,阿哥們重新開始讀書, 這幾個兄弟還黏在一塊就忍不住追了出來。

  「九弟,你跟十弟在一起我們不該說什麼,就是不應該跟著八哥。」

  九阿哥忍不住把眉頭皺了起來,不知道為啥他身邊的人都不喜歡八哥,明明八哥是一個溫潤如玉的人。

  「你們是不是還看不起他的出身?那句話怎麼說的?英雄不問出處!出身的事兒他沒法選,至於往後如何,你們只管等著看就行了,不能老是拿出身說事兒。」

  「九弟,大家都是皇阿瑪的子女, 有什麼看得上看不上的,我的意思是說……」

  六格格還沒說完,就看見九阿哥的眼神瞧向自己背後,趕快扭頭,就看見十一阿哥跟在自己身後出來了。

  十一阿哥抬著腦袋,「玩兒?」

  九阿哥雖然和弟弟親近,但是就是不樂意帶著弟弟玩兒,究其原因還是弟弟就是個小跟屁蟲,帶著他太麻煩。

  「你們倆玩吧,小爺我要回去讀書了。」說完撒丫子跑了,六格格只好跺了跺腳。

  十一阿哥也跟著跺腳,學六格格生氣。

  六格格蹲下來,「小笨蛋,你都兩歲多了,到現在說話都說不囫圇,長得又瘦又小,還挑食不愛吃東西!」說完之後用指頭點了點弟弟的眉頭,十一阿哥就抱著她的手。

  「走,咱們先回去,先把你身邊的那些宮女太監罵一頓,那麼多雙眼睛盯不住你讓你自己偷偷的跑出來,要是有人把你抱走了怎麼辦?」

  六格格還記得九阿哥被推進御花園湖水裡面的事兒。對於這個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十一弟更心疼一些,擔心他重蹈厄運,牽著他的手先回去跟宜妃說一聲,然後再帶著他出來玩耍。

  宜妃這個時候顧不上兩個小兒子,正滿心替自己的大兒子打算。

  過年之前太子和大阿哥因為去江南勒索的事情翻了車,大臣李光地上折子告了太子一狀,康熙讓人捧著這本折子站在御門,在大朝會的時候面對著文武百官讀了出來,一錘定音把太子的錯誤釘在了實處。

  太子這裡元氣未恢復,大哥那裡也慘遭親爹的打擊,明珠差點被扒成白板回家吃自己,兄弟兩個雙雙摩拳擦掌,等著年後再戰。可是年後風雲變幻,戰場裡面又多了幾個人。

  從老三開始到老七結束,四個年紀大一點的兒子入場,分別管理了朝廷裡的四部,這讓後宮的女眷們都盯緊了前朝,七阿哥塞進了大阿哥的大本營兵部,五阿哥得了工部的差事,四阿哥去了戶部,三阿哥領了禮部。康熙更是在沒有和任何宗室朝臣商量的情況下直接定下了四個兒子是四旗的旗主。

  其他王府的老王爺們一聽紛紛瞪眼,他們都是當初掌旗王爺的後人,權力繼承到了手上,被皇帝這樣的聖旨輕巧的把權力拿走了,換誰都不樂意。

  老王爺們輩分高,關鍵時刻不講理厚臉皮,直接在大殿上坐地大哭,哭的時候還罵罵咧咧,儀態盡失。這讓大臣們看的目瞪口呆!

  裕親王恭親王也糾集了一班子宗室擁護這個決定。兩班人馬在朝廷上一片口水戰,彼此捍衛自己的利益,所有人的眼光放在掌旗上,沒有人為他們兄弟幾個進入各部掌管部務發表意見。

  大阿哥和太子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兩個人的權力都被削弱。太子眼睛撇到了下面幾個弟弟身上,老三是個牆頭草,老四跟自己一條心,老五好說話,老七是個好孩子。除了老三,太子有把握讓其他三個弟弟跟著自己。至於牆頭草老三,太子決定恐嚇一下。

  大阿哥算了算,這好事兒截止到了老七,老八也太倒霉了。

  趁著朝堂上吵成了一片,康熙直接站起來回乾清宮去了。

  太子看著皇父走了,立即把幾個弟弟叫到自己身邊,「今天這是好事,咱們兄弟喝一杯慶祝慶祝,跟哥哥來,哥哥那裡有好酒。」

  貴妃去世還不滿百天,兄弟幾個互相對視了一眼,四阿哥就提醒太子,「貴妃娘娘的事兒沒辦完,不如咱們喝一碗茶吧?」

  「對對對,還是老四想的周到,你嫂子娘家送進來了一些團茶,哥哥喝著頗合脾胃,你們也一塊來嘗嘗,喜歡的話到時候拿走幾盒。」

  兄弟四個跟著太子到東宮,太子妃讓人打點賀禮,把茶具擺出來,把他們兄弟幾個照顧的妥妥當當。

  大阿哥在康熙走的時候追著康熙來到了乾清宮,看到康熙在書房裡坐下,立即把茶從李德全手裡奪了過來放到皇父面前。「皇阿瑪,這樣的好事兒怎麼沒把老八算上?」

  康熙把眼皮兒掀起來看了他一眼,「你直接問這樣的好事怎麼沒把你算上不就行了,拿老八問什麼?」

  「兒子知道兒子有了軍功在身,掌了一旗出去之後樹大招風,那些老王爺們肯定防著兒子,弟弟們就不一樣了,他們幾個也就是會一些花架子,在那些老王爺們看來,他們也就是紙糊的,不用在意,吵吵幾天這事兒就過去了」。

  「既然知道了還來這裡問什麼?」康熙口氣中不辨喜怒,喝了一口茶閑適的靠在御座上,他不擔心幾個兒子被那幫老東西啃了,他看明白了,自己養的都是著小狼崽子,放出去後是要吃肉的。

  「兒子是替八弟問問,這好事截止到他跟前了,回頭要是額娘問起來讓兒子怎麼解釋?」

  「朝廷大事跟她一個婦道人家有什麼關系?別說當年兩位皇後都不敢動問前面的事情,就拿如今來說,皇貴妃問過前朝的一言一行了嗎?」

  大哥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趕快跪下來,「兒子嘴瓢了,就是兒子擔心這好事沒有輪上老八,他心裡面不痛快,兒子也是為弟弟想的」。

  康熙往上抬了抬手,老大趕快從地上起來,康熙就把自己的手串從手上拿了下來,撥弄著上面的珠子。「他有什麼好埋怨你的?你有什麼不明白的?他就是年紀小,如今這個年紀你讓他出去做事兒誰肯服他?」

  「兒子倒是有一些其他的想法,您看老七的年紀也不大,要說起來他倆都沒成婚,他倆都上戰場上去晃悠了一圈兒,但如果比起來,老七是不如老八的……」

  康熙聽到這裡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這個兒子,想要問他你腦子裡面是不是漿糊?老七不如老八,你哪個眼睛看出來的?

  有一天你小子上不了戰場了,你老子朕就指望著老七呢。

  「皇阿瑪,你怎麼這麼瞧著兒子?」把人看得毛毛的。

  「出去出去出去,趕快滾,朕還有活沒干呢」。要是不趕快滾,能被這小子氣死,人都已經二十多歲了,怎麼成這樣子了?

  大哥剛出去就看見伯父來了,福全有一肚子話要跟皇上說,看見大阿哥之後無視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伯父知道你忙,去忙吧,伯父自己進去跟你阿瑪說幾句」。

  屋子裡面康熙已經吩咐身邊的奴才請裕親王進來,大哥不好再糾纏著伯父,只好眼睜睜的看著伯父進去了。

  他自己在門口轉了幾圈,想聽聽裡面聊什麼,但是兩個人說話的聲音太小,聽不清楚,並且被守在門口的御前侍衛們盯著,不得已只好下了台階離開了。

  皇子太多,好處太少,肉已經被前面幾個年紀大的吃完了,下面這幾個小的也只能喝點肉湯。

  佟嬪抱著十三阿哥來串門,忍不住給十三阿哥叫屈,「咱們也就是比哥哥們晚生了幾年,這種好事都輪不到了。」

  田蜜看她那個樣子又看了看她懷裡無憂無慮的十三阿哥,根本就沒搭理她。

  承乾宮的花開了,這裡有一顆巨大的梨樹,一樹梨花開得燦爛,揚丹站在梨樹下面正跳著腳讓老貓下來,鴻運已經爬在了樹枝上不搭理跳腳的揚丹。

  十三阿哥眼珠子看著外面,小手伸著向前抓了抓,佟嬪抱著辛苦,就讓宮女帶他到院裡跟揚丹一塊玩耍。

  在太子那裡喝過茶的四阿哥來到承乾宮,一進門就發現楊丹費力地讓十三阿哥站好,把地上的梨花撿起來塞進他的衣服兜兜裡。

  四阿哥就站在院子裡面抱著十三,看著楊丹撅著屁屁彎著腰把所有的落花撿了一大捧,非要讓十三阿哥帶走。

  胖乎乎的十三打了一個哈欠,在四阿哥的懷裡睡著了。低頭看著這個幼小的弟弟,四阿哥只覺得心裡面非常寧靜。要是自己有兒子,恐怕也和十三一樣。

  陳公公走過來悄悄的說了一句,「奴才都已經收到消息了,恭喜四爺了。」

  「這確實是喜事,等一會兒咱們宮裡上上下下都有賞。」

  揚丹趕快過來抱著四阿哥的腿,「四哥,什麼稀釋?」

  剛說話抹了一把嘴邊的口水,「什麼喜事?」

  四阿哥微笑不語,陳公公彎著腰,「皇上已經下了旨,讓咱們四爺掌正紅旗,坐鎮戶部。」

  「能吃嗎?」

  楊丹問出來之後四阿哥搖了搖頭,眼前這個小東西對權力還不了解,自以為天下好事都是吃到嘴裡的東西。

  「你將來就知道了。」四阿哥笑了笑,「你小子運氣好,煙花三月跟著額娘下揚州,江南好景致,這一次要多看看。」

  佟嬪抱著十三阿哥早早過來等著,就是為了過來賀喜。同樣的,三阿哥五阿哥來到了彼此額娘跟前,也是受到了熱烈歡迎。

  榮妃覺得自己總算是熬出來了,孫子也有了,兒子前途也光明了,就忍不住抓住兒子的手,「這樣的大好事一定要給你姐姐寫信,咱們三個人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如今這樣的好事兒也要讓你姐姐高興高興。」

  三阿哥興奮的點頭,「放心吧額娘,兒子現在就寫,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吩咐帶給姐姐嗎一並寫在信上一回送過去得了。」

  榮妃覺得這麼多年受的苦受的罪,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報,有一種自己只要等著享福就好了的心態。

  宜妃也高興,她和妹妹郭貴人坐在一起商量,「這樣的好事,雖然不能擺酒席慶賀,但是熱鬧熱鬧也是應該的,讓郭絡羅氏家的人都去上門賀喜,咱們結婚這麼多年,娘家沒少出力,這會兒也算是咱們有回報了。」

  「不止是能拉扯娘家一把,姐姐,這個時候五阿哥也能拉弟弟妹妹一把了。」

  「是,你說的對。果然是佛祖保佑,否極泰來,年前的倒霉事算是結束了,誒,是不是這個兒媳婦娶的好,她進門了,什麼事兒都順利了。」

  郭貴人聽了,也覺得應該是這樣,跟著點點頭。

  宜妃喜得情不自禁,「你快去讓人做點他愛吃的,我去收拾些細軟給他們兩口子,讓她們和氣著過日子。」

  「放心吧姐姐,一大碗炸醬面,一碟子腌蘿蔔,還有一大碗面湯,原湯化原食,保管他吃的高興。」

  七阿哥也高興,興奮的跑回鐘粹宮,一進門就有太監說惠妃娘娘有請,七阿哥的心立即涼了半截。

  惠妃和大阿哥都在等著七阿哥,惠妃擺出一臉慈祥的模樣,但是怎麼看怎麼皮笑肉不笑,「聽說七阿哥去兵部了?」

  七阿哥在他們母子跟前站著,連個座兒都沒有,要是他是小孩子做錯事了,如此訓斥也不算錯,可他今日不同往昔,已經是實權人物了,出去也是個爺們了,惠妃就是借此給他個下馬威馴服他。

  七阿哥心裡忍不住暗惱,自己也是皇阿瑪的兒子,惠妃一沒養過自己,不存在教養之責,二不是嫡母,憑什麼讓自己罰站。

  「是,今兒在朝上皇阿瑪說了,讓兒子入駐兵部,管著軍械馬匹這一塊,日常也要去太僕寺衙門轉轉。」

  太僕寺管馬,在關外和蒙古有數十個馬場,管理著近十萬能征戰的馬匹,每年的儀仗馬,給京中各王府的好馬,大部分都是這些馬場送來的。這也是個要緊的部門,如果和大阿哥有了摩擦私下裡出絆子,也夠大阿哥喝一壺的了。

  這小子的權利不小,惠妃心裡有了計較。

  「快坐,來人啊,給咱們阿哥上茶。今兒是好事,要不是貴妃的喪事,本宮必定給你擺幾桌慶賀。你和老八都是咱們鐘粹宮的好孩子,以後一個門裡出去,和你大哥自該互相照應。」

  大阿哥也說:「過幾天來哥哥家裡玩兒,哥哥帶你見見兵部的各位大人,你剛來不認識他們,到時候哥哥給你引薦引薦。」

  態度很好,但是背後的意義就引人注目。這就是把老七摟進他的盤子裡,拉著老七和太子打擂台。這裡面有個很明顯的主從關系,大阿哥想讓七阿哥聽他,將來他指哪兒老七打哪兒!

  皇阿瑪肯定不答應,七阿哥已經想好了,自己如今不是他的對手,額娘還在惠妃手上捏著,先退一步,反正自己還有太僕寺衙門,等有機會了再奪回兵部。

  「大哥說的對,咱們都是兄弟,應該幫襯。」

  大阿哥聽出來了,人家不說聽「吩咐,」而是提「幫襯」,這就是把兩個人擺到一樣的位置上,不分主次。

  大阿哥雖然心眼大,不能說沒心眼,好話壞話還是聽出來的。忍不住冷笑了幾聲看著七阿哥退出去,忍不住低頭說:「額娘,咱們養了老七這個白眼狼,他不聽話了。」

  「養我的是皇阿瑪,我是吃他的用他的了?還是說我身上一絲一縷是他的?憑什麼讓我聽他的!」七阿哥氣的肺疼,坐在炕上看他額娘拿小錘子砸核桃,一伸手把核桃仁塞嘴裡,鼓著腮幫子,「他這會想起我來了,以前不是嫌棄我是個瘸子嗎?這會擺出一副恩典自他們母子而出的模樣,糊弄誰呢?」

  什麼人吶!

  「阿哥,這倒是小事,如今有件事阿哥要趕快做,你也大了也該想到了,我問你,你知道是什麼事兒嗎?」

  「當然是請皇貴妃恩准額娘搬家,兒子想好了,啟祥宮偏了點,僖嬪和端嬪不太出么蛾子,您搬進去,有兒子常走動,她們是求之不得呢。」

  成貴人搖了搖頭,「這是小事,咱們母子倆受人白眼這麼多年,多尖酸刻薄的話我都聽習慣了,惠妃就算是在這鐘粹宮裡作威作福也不敢作踐到我身上,她敢欺負我,我就去承乾宮告狀,當年她兒子養在我伯父家裡,不思這一份香火情還不在這裡欺負我,皇上絕對訓斥她。她一把年紀了,孫女都有了,丟不起這人,所以一時半刻額娘這裡沒事。

  要緊的是你,你該選福晉了,這可是你一輩子的事兒。我想要個和氣的兒媳婦,別跟八福晉似的,更想要你們夫妻倆和和美美,將來生一堆小孫子。你先把這事辦完再來接額娘搬家,別給他們母子倆插手的機會。」

  七阿哥剛要說話,聽見門口做針線活的老宮女提著嗓門喊了一嗓子,「哎呦,八爺來了,快請快請。」

  屋子裡母子倆對視一眼,也就不提剛才的話題了,成貴人把手邊的核桃殼推一邊,一臉微笑的喊道:「八阿哥來了,快請快請。快來吃核桃,你比你七哥有福氣多了,他了半天都沒吃上,你一來就有現成的。」

  八阿哥笑著進來了,「還是成額娘疼兒子,七哥好,給七哥賀喜了。」

  「咱們兄弟說這個客氣話干什麼,快坐炕上來。」

  「謝七哥。」

  「你也太客氣了,哎呀,說起來哥哥挺羨慕你的,聽說去江南的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到時候你和老九老十都跟著去。江南好啊,風景別有一番滋味,哥哥還沒去過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看到。」

  八阿哥從宮女的手裡接過茶水抿了一口,「這件事其實還沒定下來呢,不知道還能不能去江南了,太後她老人家不樂意去。」

  康熙也在為這件事發愁,說好了要請太後一塊到江南去,太後當時答應的挺好,現在又不樂意了。

  為了這件事,康熙下朝之後和福全把事情商量完,特意去了一趟慈寧宮。

  太後正抱著十阿哥的妹妹,她給這個格格起了一個名字叫恩和,說成漢語就是太平。太後可憐這個女孩沒了額娘,在貴妃的喪禮上,恩和作為親女沒少被折騰。

  康熙來的時候就發現太後把恩和抱在懷裡拍著,旁邊圍了一圈的蒙古女奴,端著吃的喝的哄著小格格吃下去。

  用太後的話來說,養孩子和養那些牛羊是一樣的,只要能吃就能長大。一開始聽這個說法,田蜜真的不適應,但是回頭想想,太後養了這麼多孩子,個個養的白白嫩嫩圓圓胖胖,很少生病,並且沒有夭折的。就足以證明某些時候養孩子和養畜生或許真的有些相通之處。

  田蜜曾經為了這個等式還臉紅過,還是康熙給她解釋,蒙古人對待草原上的牛羊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它們呵護備至。這是蒙古人的財富,走哪裡帶到哪裡,哪怕是一只小羊,也會得到蒙古人的悉心照顧。

  所以康熙每次來到慈寧宮,不是孩子們在吃東西,就是太後哄著孩子們吃東西。這一次也一樣,恩和格格嘴裡塞著東西被這些女奴們抱下去之後,留他們母子倆說話。

  「前幾次不是說好了嗎?要請皇額娘一塊兒去江南呢,這次真的就不去了?」

  「蘇麻喇姑病了,雖然病好了,但是看著沒以前那麼精神,她年紀也不小了,自從太皇太後回歸長生天的懷抱,這宮裡面的蒙古女人一年比一年少,要是我出去了她有個萬一,我會後悔一輩子的,還是在宮裡呆著吧。再說了,那些南蠻子的地方去不去都行,我也沒有那麼想去。」

  康熙聽完之後哭笑不得,「既然皇額娘是這麼想,那這次就先留在宮裡吧,到時候朕把皇貴妃和三個皇子帶走。」

  「去吧去吧,不用擔心我,太子妃天天陪我說話。早去早回來,外邊再好終究不是家裡。」

  農歷二月中旬,田蜜帶著揚丹和康熙坐在一艘龍舟上,經過了半個月的航行,船隊終於到達了揚州。

  而此時此刻,江南的大部分官員都把眼光放到了孫文成身上。連曹寅這個時候都控制不了怒氣。

  早就知道皇上要來江南,當時曹寅還特意詢問孫文成,揚州織造府那邊兒房子打掃干淨了沒有?能不能接駕?

  沒想到自己這位表兄弟如此實誠,他就是把院子和房子裡面打掃干淨了,除此之外其他什麼事都沒干!

  沒有翻修院牆,沒有添點花花草草,沒有擴建織造府……也就是把一些窗簾帳幔換成了新的,除此之外屋子原來是什麼樣還是什麼樣,連門窗都沒有上一遍漆水。

  誰家這麼實誠啊?!

  李煦也忍不住嘆氣,他和孫文成是兒女親家,以前光知道這個親家與眾不同,等到現在了才發現不是與眾不同而是膽大包天。

  你就讓皇上住在這麼破爛的房子裡?不說把院子收拾的美輪美奐,好歹也應該有的接駕的樣子呀,屋子裡的桌椅板凳能不能弄點新的?那翹起來的地磚能不能弄平整了,別到時候絆倒貴人了……

  幾個總督互相對視了一眼,有人拖長了聲音,「曹大人,孫大人,李大人,三位當初信誓旦旦的保證,說是能夠接駕,可如今看著……」

  就有一個府尹搖了搖頭,「眼前所思所看,與接駕兩個字相去甚遠呀。」

  其他人交頭接耳,紛紛點頭。

  曹寅就知道這一次的事情辦砸了,「不知道諸位大人以為該如何?」

  有人尖酸的說:「我等小官,哪能對這種事情品頭論足,咱們又不是皇上身邊的親信人,哪能收拾得了這種攤子?」

  還有人幸災樂禍:「再有半天皇上的龍船就到了,這可怎麼辦?總不能讓皇上還在龍船上住著。」

  李煦心中暗恨,把那些說話的人都記了下來,想著找機會好好的給他們的事情裡面加點料報上去,讓你們這會說話,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曹寅眯著眼睛想主意,孫文成就更無所謂了,神神在在的坐著,他能不知道要粉刷房子嗎?不都是被銀子鬧的嗎?主要是手裡沒錢,有錢絕對把事兒干的漂漂亮亮。

  曹寅想著,這確實是自己做事不夠周到,沒提前問清楚,也沒有提前來揚州這邊看看,接下來不如找一個鹽商的園子接駕。

  想到這裡,他轉頭和李煦商量,李煦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是半天功夫人家搬不干淨,就算是搬干淨了,咱們也要各處檢查一下,更要收拾收拾,還要安排侍衛查看地形,如今……時間不夠呀。」

  「兄長只管先去找,其他的事情交給我,我去跟皇上解釋」。

  按道理來說,在揚州這片地頭上應該讓孫文成去辦,可是曹寅這個時候不敢再把這件大事托付給這位表兄弟了。

  就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龍舟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眼睛裡,不少人站起來整理著衣服朝珠,看著江南三織造的眼神就帶了明顯的幸災樂禍。

  沒想到船隊的速度如此之快,李煦急忙看曹寅,曹寅一抹臉,這事……這事就這樣了,估計今天會被罵個狗血噴頭。

  江南幾省的官員將近萬名,一起整理衣服朝珠,互相檢查儀表,快速排隊跪好。

  第一艘龍船是康熙的座駕,高大威武龍旗飄飛,停靠在岸邊沒有動靜。一排木板搭在碼頭上,後面船上的御前侍衛都穿黃馬褂,踩著木板跳上碼頭組成隊伍,負責安保。

  這些人各就位以後,確認過安全,康熙才出現在人前,一時間三呼萬歲如波濤一樣滾滾而來。看得人心潮澎湃,聽在耳朵中是震耳欲聾。

  據說當年劉邦去鹹陽,看到始皇帝的車駕,感嘆了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不知道這個傳說是真是假。這會八阿哥是真的有了如此想法,原來皇帝是如此的有權威,江南大員此刻已經匍匐在地,皇阿瑪手中掌握著生殺予奪,他們戰戰兢兢。這種感覺,讓他心馳神往,讓他神魂蕩漾,讓他迷醉不知歸路……大丈夫當如是也!

  田蜜坐在船上從窗口向下看,看見康熙明黃色的龍袍已經在那些官員們中間了,把手從揚丹的耳朵上拿下來,「好啦,他們不喊了,別怕了。」

  揚丹點點頭,伸出手讓陳公公抱著他,從窗口向外看,嘴巴張的大大的,指著碼頭問:「江南啊?」

  「江南可不是一處碼頭,這個季節的江南到處風光好,也不知道你這麼小的年紀,將來記不記得江南美景呢。」

  「娘娘,阿哥肯定記得,畢竟和京城風物不相同。」陳公公把揚丹放下來,已經看到有人端著衣服首飾進來了。

  田蜜要帶著揚丹進後邊更衣,把旗袍換了穿一身漢家衣服下去見命婦,每次來江南,都是懷柔而來,必定要和氣一些。

  曹寅根本就來不到康熙跟前,他明面上才五品官兒,那麼多二品三品的都在等著覲見,他這種五品官兒如今有一千多位,扔進人堆裡真的顯不出來。

  曹寅急得擦汗,李煦擠過來,「怎麼辦?咱們沒法和主子爺身邊的人說上話啊,要是皇上真的住到織造府,那……」

  曹寅和李煦都已經想到皇上的臉色黑成鍋底了,而且還是熬藥的鍋底,又黑又苦。

  曹寅擦著汗看了一眼大船,「如今,要麼找娘娘說一聲,要麼請幾位爺說一聲。」

  李煦心中一動,聽說這次有八阿哥,他可是替大阿哥來的,自己這個時候上去請安,把這件事說了,錯的是他孫文成,黑鍋不在於自己身上,阿哥肯定記自己一功。阿哥能趁著這個機會和皇上說話,抓住這個機會和江南官員富商見面……這是一個你好我也好的事兒,李煦忍不住說:「我去找八阿哥。」

  曹寅沒辦法,點了點頭,「快去快回。」

  李煦鑽入人群一會看不見蹤影了。

  孫文成走過來,「表弟怎麼在這裡?都排隊等著覲見呢。」

  曹寅不想理他,這還是表兄弟呢,簡直是坑貨,還不得有人說「老表老表,坑死拉倒。」但他是個讀書人,說不出難聽話,一肚子怨氣只能變成嘮叨,「表哥,皇上駕臨這樣的大事我早就跟你說了,你不是說要讓皇上游西湖,開鑿水路大興土木嗎?」

  「說了,」孫文成點了點頭,前面他是真的打算的,後來……「後來我做了一個夢,我把這些做完了,主子爺不高興罵了我,後來再沒來這裡,反而在孤山行宮對付了幾天。」

  「一場夢而已!你……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表弟你別生氣,要是真的惹怒了主子爺,只管推我出來,不管是摘了頂戴還是押回京城,我都認了。」

  曹寅不可能讓他戴著枷鎖回京城,為了家裡的老太太也不能讓孫文成的下場太難看。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都說我書生意氣,你比我更意氣。大哥去找八阿哥了,咱們指望著八阿哥求情吧。」

  「八阿哥?」孫文成嘆口氣,「十年後找他還有用,他現在是個光頭阿哥,說話沒分量,這會不如您去找皇貴妃。」

  「嗯?」

  「表弟你想,出了事兒,不找頂頭管咱們的女主子,去找一個不管事的小爺,有用嗎?」

  曹寅驚得一身冷汗,今天大意了!大阿哥和太子爺輪番勒索的事兒就在眼前,八阿哥和大阿哥同出一門,如果這個時候求他出手,太子怎麼想?皇上怎麼想?更要命的是李煦給了大阿哥一船銀子,主子爺已經不高興了。

  他作為情報頭子,直覺大舅子李煦和大阿哥互拋媚眼,但是,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它發生了,曹李孫三家已經聯姻了兩代人,甚至第三代也要聯姻,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李家不僅僅是李家,更是曹家孫家同進同出的盟友。

  「表哥,想辦法趕快把大哥找回來,晚了就遲了。」

  孫文成詫異的看了一眼曹寅,「這有什麼,他去就讓他去,我讓你嫂子去拜見娘娘不就行了。」

  曹寅一想這也行,到時候跟皇上解釋太急了沒辦法,各位主子都求一求……李煦去見八阿哥的事兒爺不突出了。

  孫文成讓人把老妻叫出來,讓她去見娘娘。

  孫文成的妻子沒見過世面,不像李煦的妻子出身書香門第,也不像曹寅的妻子那樣從小富貴。曹寅兩任妻子,去世的那位是出自江南大族,不卑不亢。續娶的是李煦的堂妹,從記事起,李家過的就是富貴日子,說場面話做排場事已經是司空見慣,人家就在這個環境裡長大的。

  孫家太太上船見了田蜜,被賜座兒以後,就有些前言不搭後語。

  一會說家裡破敗,一會說老爺要請罪,一會說怕皇上怪罪,一會又說他們家老爺急的差點跳河——還是被曹寅逼的。

  說前面的時候,田蜜以為是客氣話,誰知道說到孫文成要跳河,田蜜就覺得不對勁了。

  「到底怎麼了?」田蜜語氣加重,這幾年有了點上位者的氣勢,這位太太嚇得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好在她的丫鬟口齒伶俐,「我們家的親戚曹大人說我們老爺不誠心接駕,說房子破財,沒有添置新東西,也沒有種幾盆花草養一些禽鳥,所以老爺讓我們太太來請罪,還說怕皇上老爺看了生氣,請娘娘說說好話,住到鹽商老爺們的院子裡,給點功夫就讓他們騰空地方,我們孫家感激不盡。」

  孫文成的妻子一個勁兒的點頭,「我們老爺這會差點跳河,都說他要下大獄了……」

  說著捂著臉哭起來了。

  田蜜轉頭看了看陳公公,陳公公立即彎腰領了差事,「奴才下去問問幾位大人,真是如這位太太說的那般,奴才先找皇上請示。」

  田蜜點了點頭,又擺著笑容讓孫太太別急,先吃點東西。

  陳公公帶著幾個小太監下船,他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利索的鑽進人群,這會曹寅盯著御前,幾位二品三品官員正在回話。

  有個小太監來到他身邊,「曹大人,小的是承乾宮的小李子,借一步說話。」

  陳公公很快從小李子那裡得到消息,借著給康熙送茶水的功夫親自端著托盤過去了。

  康熙看他過來,就知道表妹有話轉給自己,悄聲問:「有何話說?」

  「得到消息,孫文成沒有大興土木,僅僅是打掃了屋子就准備接駕,聽曹寅說,房屋破舊低矮,實在是不足以接駕,懇請今晚上移居名園……」

  「不用,修建了幾年的織造府房子能破舊到哪兒去,如此就好。告訴曹寅孫文成,不必驚慌,按照孫文成的安排准備吧,請皇女眷下船,安排人送她和皇子過去。」

  於是田蜜就帶著揚丹先上了轎子,讓青魚和陳公公親自盯著三位皇子。

  八阿哥接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和李煦聊天,打發了來傳信的太監,表示遲一會再下船,今日和李大人一見如故,要多說一會。

  可躺在船底的九阿哥正暈船,難受的吐了一路,十阿哥因為母親去世一直處在悲傷之中,就陪著暈船的九阿哥,不樂意看外邊的熱鬧。

  九阿哥在船停了以後才好一點,換了衣服走了幾步,還覺得惡心想吐,趕快喝水壓了壓,「真受罪,也不知道一路受罪跑江南干嘛來了。要不是皇阿瑪點了我,打死我都不來,把這機會讓給五哥得了,他一直惦記著來江南看看。」

  十阿哥坐著不說話,他好幾天都是這樣。九阿哥看了忍不住坐過去,「老十,別難受了,你這樣子貴妃娘娘在天上看了也不痛快。我來的時候拿了不少銀子,咱們去金陵的寺廟給貴妃做法事吧。」

  十阿哥抬頭看著他,「真的?」

  「真的,這就是我打算好的,我都在京城特意問過了,南方都有什麼有名的大和尚有名的寺廟,我也問過了哪裡的香火最盛。」他從枕頭下翻出一個冊子,「你看看,給貴妃做法事我打算花八百兩。如果不夠就找人借,郭絡羅氏有不少人在江南做官,肯定能借來錢。」

  「鈕祜祿氏也有。」

  「再看看這個,我准備花二百兩給五哥六姐十一還有恩和買禮物,江南的東西他們肯定沒見過,如果銀子不夠,我去找皇貴妃娘娘借,她肯定給,大不了我給所有人都買,只要她把錢給夠。到時候咱們就把給老四的禮物上吐口水,讓他不分清分皂白的打你,他就不該打你,要動手也該是老七,他算哪一塊的?」

  十阿哥抓了抓腦袋,「也不是,你以後別拿這事說了,別管哪個做哥哥的,教訓弟弟都是應該的。以後要是十一犯錯了,難道我就不能教育了。」

  「你要教訓十一我不管,但是十一也不是人人能教訓的。老三就不行,他算哪棵蔥,就他那樣子抱著十一就能摔了,如此不上心叫他哥哥都虧了!不說了,接著看下面……」

  十阿哥聽著聽著問了一句:「你說我給嫂子們帶著土儀怎麼樣?也給侄子侄女們帶點?」

  「老十你沒事兒吧,你咋想的?」

  「就是,就是……」

  「我知道了,貴妃的事兒嫂子們確實夠仗義,這樣啊,咱們以後分開,哥哥們是哥哥們,嫂子是嫂子。咱們可以對哥哥翻白眼,但是不能對嫂子不承情。」

  老十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她們對十弟你有恩,就是對我有恩,到時候我和你一起記著她們的好。我找筆記下來,把給她們買禮物的事兒放到六姐他們後面。」

  「九哥,你真好。」十阿哥感動的眼淚汪汪。

  九阿哥把頭扭開,頗為傲嬌:「滾開,跟個娘們一樣,看見你這模樣就煩,是個爺們別唧唧歪歪。」


第92章

  其實揚州的織造府衙門沒有曹寅所說的那麼不堪, 就像康熙說的那樣,建造了還沒十年的府邸,能破敗到哪裡去?

  要說有什麼缺點,那就是地方小了點兒, 擺設單調了一點兒, 看起來有點像大戶人家, 並不像是能接待聖駕的地方。

  孫太太戰戰兢兢的跟在田蜜的身後, 田蜜在這幾處房子裡面看了看,點了點頭,「打掃得很干淨。」

  而且這房子也是住過人的,有一些人氣兒, 不會像有些地方明顯就感覺到根本沒住過人。哪怕裡面就算是用碳盆熏過,也是能聞到一股灰塵的味道, 能感覺到一股子潮濕。

  田蜜點頭之後, 宮女們趕快把東西抱了進來,田蜜如今覺得自己也變得嬌氣了,自己的被子床單枕頭要自帶,別的地方准備的根本用不習慣, 衣服也要拿進來掛好,平時自己的那些胭脂水粉也是裝在特定的盒子裡面的。

  所以光自己這堆東西就能搬好一會兒。

  田蜜就讓孫太太領著自己去花園裡面轉轉,花園不大,倒是種了一些不錯的花草,可能是在自己家裡,孫太太這會兒總算沒有剛才那麼小家子氣了。

  指著家裡池子裡面養的金魚,說這些魚呆頭呆腦的,就算是帶個網子來撈它們,這些魚都不會逃。

  來這裡的第一頓晚飯, 有宮女來請示是吃京城的口味還是江南的口味?

  田蜜迅速的融入到這個大環境裡面,感覺比住在承乾宮還自在。

  到了晚上,康熙和那些大臣們喝完酒之後回到後院,看田蜜已經收拾完了,就忍不住問。

  「孫家伺候的怎麼樣?有什麼不方便的嗎?」

  「能有什麼不方便,人家是戰戰兢兢,唯恐有不周到的地方。今天的晚飯准備的特別用心,我看了都是一些山珍海味,有一盤子醬鴨挺不錯的,聽說吃鴨子還是要到金陵去。」

  「那是,經你這麼一說,朕覺得有點餓了,問問他們還有什麼吃的沒有?端上來一些,剛才在外面只喝酒了,飯菜沒吃幾口。」

  飯菜端上來之後,田蜜看著這精致的擺盤,忍不住還想再吃一點。

  「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最近跟吃不飽一樣。拿筷子來,我嘗嘗都是什麼味道的。」

  康熙聽了忍不住笑出聲,「你這明明就是饞了,說的這麼好聽。多吃點也行,你平時吃飯就跟吃貓食一樣。你宮裡面養的那只老貓就比你吃的多。」

  田蜜要保持身材,而且能感覺到年齡越大新陳代謝越慢,所以吃的多消化的慢就容易積累脂肪。再加上自己就算是做什麼事都親力親為,也沒有多大的運動量。要是早上圍著東六宮晨跑,人家還以為自己也中邪了呢。

  「讓我先嘗嘗味道,嘗完之後喝點荷葉茶,咱們倆等一會兒到花園裡面轉轉,人家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康熙點了點頭,在船上坐了那麼長時間,到了地面上整個人還覺得正在晃,又坐著和那些大臣們說了半天的話,他也想活動一下筋骨。

  看見有一魚羹端上來,他親自動手給田蜜盛了一小碗,「這就是宋嫂魚羹,剛才喝過沒有,再喝點兒?」

  田蜜把碗接過來就忍不住想起這碗魚羹的典故,喝了之後搖了搖頭,「都說這道菜在南宋年間成為名菜,還說那個時候做這個魚羹的宋五嫂是汴京人士,隨著宋朝南遷來到了臨安。我覺得這話不應該是真的,不知道宋時的人是怎麼做魚羹的,但是我吃的這道菜和開封府本地的魚羹味道大不相同。」

  「往事已過千年,誰還去追溯本源,一道羹你覺得好喝就是一道美味,覺得不好喝也就罷了,一道菜還擋不住你的嘴。」

  田蜜忍不住挑了挑眉,康熙放松之下用勺子舀了一個清湯魚圓放到田蜜面前的小碟子裡,「看著你甚是不服氣,那咱們好好的掰扯掰扯,你說的開封府,經過幾次黃河泛濫,很少再有當地的人了。要麼是被泥沙掩埋了,要麼是逃難到別處了,十成人口也只剩下一二成。如今開封府境內大部分人口都是從山西遷過來的,洪桐縣在前明洪武年間有大量人口遷居到魯,豫之地,你現在去問問,有那些還記得祖上籍貫何處的都能跟你說出個子卯寅醜來。所以你沒辦法說這個魚羹正宗還是不正宗。」

  說到這裡康熙心裡面動了一下,先帝不也是從關外來到京城的嗎?這和當年的一些遷丁又有什麼不同?子孫後代在京城長大,回到盛京老家個個都凍得受不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家中的這幾個小崽子愛的也並非是盛京的味道。

  說到這裡就忍不住問:「那幾個臭小子呢?打發他們吃了飯睡下了?」

  「是吃飽了,但是這會兒還沒有睡下,老九剛剛還跑過來找我要銀子呢,說是到時候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沒人管他們幾個小東西,他也用不著咱們操心,自己會上街上給家裡面的人買土儀。」

  康熙聽了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只要不給朕找麻煩就行了,這幾個小子聰明是聰明,就是聰明沒用到該用的地方。以為這出來就是為了玩兒,不讀書不寫字能快快活活的玩幾個月?美的他們!回頭你別管,咱們找個機會把他們叫過來,看看他們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讀書,凡是被逮著了到時候免不了一頓好打。」

  「你要是這麼說了,回頭我就通風報信,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挨一頓打呀。」

  「就說了這幾個小東西聰明著呢,你放心,人家既能讀了書又能撒歡玩兒。」

  私下裡說話,康熙忍不住對於表妹吐槽了一下老八,「我跟你說,想要兩樣均沾的事兒他們也不是沒做過,老八那小子想要文武全才,就舍棄了一部分東西轉而去練一些弓馬,以至於現在弓馬不怎麼樣他的那筆字寫的沒法見人。」

  「孩子還小呢,而且那些成名的書法家那個不是勤學苦練出來的,叫我說只要咱們鞭策得當,到他三五十歲了絕對能成一代宗師。」

  「有些事不是勤學苦練就能有收獲的,不得不說到一定程度上拼的還是天賦。你看看同樣是兄弟,老七是不是比他們這些做哥哥的更能征戰?天賦在這裡放著呢。」

  田蜜不相信他這種說法,「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有多少人靠勤學苦練也能成一代大家。比如說宋朝的歐陽修和王安石,就論寫文章而言,他們有多少是靠的天賦又有多少靠的是勤學苦練?歐陽修年紀小的時候失去了父親,在叔叔家裡寄人籬下,當時雖有叔父教導,但是叔父家境貧窮,想要出人頭地是異常的艱難,可是人家仍然堅持下來了,到最後大方光彩。」

  康熙搖了搖頭,「表妹還是沒理解朕的意思。勤學苦練……咱們不說歐陽修,咱們說說範仲淹,範仲淹年輕的時候劃粥而食,當地官員的兒子聽說了他的事跡頗為感動,將飯菜贈予他,他接下了飯菜放在一邊並不食用,仍然是每天劃粥而食。這是怎樣的一種志氣啊?!不僅有志氣而且能抵制得了誘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不是朕做埋汰他們,咱們家這幾個孩子你去瞧瞧,不止是老八,沒一個都是抵制不了誘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這就是康熙對這幾個兒子不滿意的地方,「孟子說的好啊,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咱們家的孩子都是富貴的太過了。」

  說完之後可能因為這個話題讓他心裡不痛快,把筷子放到一邊不准備再吃了。田蜜看他吃的不多,又想到他剛才喝了一肚子酒,就趕快動手給他夾了一些菜催他吃下去。

  這邊吃完飯,外邊燈火都已經准備好了,田蜜從宮女手中接過一盞燈籠,親自提著和他在花園裡慢慢走著。

  剛才他們決定飯後走一走的時候,為了避免主子被打擾,花園裡已經清空了人。

  杭州織造府也不過是一處官邸,雖然這處官邸占地面積大了一些,但是府中的花園並不大。

  走廊下路邊都有宮女或者太監把守,每個人手中都提著一盞燈。除了燈做的精致一些之外,其他的倒沒什麼,吹著晚風漫步在這樣的園子裡,兩個人的心頭都輕松了不少。

  「古話說的好,自古紈绔少偉男,大的那幾個也就算了,小的這幾個往後可要看好了。要讓他們吃點苦頭才行,朕想著到時候要求他們比要求他們哥哥要更嚴格一點」。

  田蜜聽了忍不住轉頭看著的他,「一百二十遍不少了,你想讓他們背一百六十遍?早些年您讀書讀的咳血!」

  「朕這不是沒事嗎?」

  「表哥,多給他們留一點時間讓他們騎馬射箭吧。不是所有孩子都能坐得住的,要是以後一個一個跟小老頭似的,做父母的又有什麼樂趣可言呢?」

  「你說的也對,咱們祖宗都是能馬上征戰的人物,到了這一群小子身上別說上馬征戰了,要是騎馬的時間久點各個叫苦連天,既要讓他們學會書上的,也要讓他們不能墮了祖先的威風。往後這兩樣都要要求嚴格一點才行……」

  田蜜心裡面嘆了口氣,揚丹,是額娘沒用,額娘保不住你了。

  從花園裡回來之後,趁著洗漱的功夫,青魚悄悄的來給田蜜打報告。

  「奴婢今天和孫家的人說了幾句話,聽他們說,李家那邊准備了一位美人要獻給皇上,娘娘,咱們是不是要早點采取行動才行?」

  「采取什麼行動?每次來江南每次都能碰見美人。」

  「這個不一樣,這個聽說是李家的親戚。」

  青魚強調的意思田蜜已經明白了,心裡看不起李煦,都不知道這幾個人到底是什麼毛病,每次都能把和自家有關系的女孩送到宮裡面或者各個王府,圖什麼啊?!

  「不用管那麼多,到時候再說吧。」

  田蜜的心情不好,青魚囑咐這邊伺候的宮女都小心著點兒。田蜜先去看了看揚丹,看到這個時候已經睡得了才回來。

  第二天康熙接著出去忙,田蜜就和以前認識的那些揚州貴婦們一起喝茶看戲。這裡面有不少八旗貴婦,見到田蜜之後或許是在他鄉聽見了鄉音,感覺親切也就表現得十分親近。

  這種聽戲的場合有人不聽戲,專門找著機會和田蜜說話。揚丹就覺得沒意思,和這些女人們坐在一起的時候,這些女人都是過來誇誇他,有些還動手摸摸他的小手,擰擰他的小臉,讓他十分煩躁。

  田蜜也知道他在這裡坐不長久,就讓太監帶著他出去玩,叮囑了他不允許靠近水邊,不允許摸那些貓貓狗狗。獲得了允許的揚丹跑出來,正巧遇見九阿哥十阿哥出門。

  他們兄弟倆本來不想搭理揚丹,但是看到揚丹一個人蹲在角落裡對著一棵小樹鼓起腮幫子吹風就忍不住問了站在旁邊的小太監。

  「這是怎麼回事兒?怎麼讓他一個人跑這裡來了」。

  「小阿哥一個人呆著沒人玩,就跑出來了,剛才碰到了這棵樹,說是把樹碰疼了要蹲在這裡給小樹吹一吹。」

  九阿哥忍不住在心裡面鄙視這小東西沒腦子,人是人樹是樹,你撞一下,除了你疼它才不會疼呢。

  本來想轉頭離開,但是想想揚丹和十一的年紀很相近,就忍不住走過去用腳踢了踢他的屁股。「別的這裡了,哥哥帶你出去玩耍。」

  「九哥,外邊人多眼雜,咱們帶個孩子太麻煩,要是出事了可就沒法跟皇貴妃娘娘交代了。」

  「沒事兒,咱們揚丹乖著呢。」說完之後蹲下去看著揚丹,「你乖不乖?你要是乖了就帶你出去,不乖就不帶你出去。」

  「好玩嗎?」

  「肯定好玩,」老九說完之後忍不住向老十炫耀,「我跟你說,這麼大的小孩子他其實已經懂事了,就是仗著自己小裝著聽不懂話,只要咱們不慣著他就行了。」

  反正是出去買東西的,老十無可無不可。

  這些小太監就分出一個人去向田蜜報告,其他人抱著揚丹跟上他們兄弟,換了一身粗布衣服之後一塊出去了。

  因為揚丹最近穿的都是顏色比較素淨的衣服,所以抱出去之後不打眼。再加上他長得胖跟一個小肉墩一樣,幾個太監輪流抱著跟在老九老十後面,剛出街揚丹就被街上的行人吸引了注意力。

  他第一次看到有這麼多人,而且這麼多人都不聽話,在街上熙熙攘攘的到處亂走。叫賣聲叫好聲聲聲傳入耳中,江南小調軟軟糯糯,拖著調子吆喝著他聽不懂的詞兒貫入到耳中。

  街上還有很多賣吃的賣用的,還有很多是賣雜耍的,揚丹覺得自己兩只眼睛不夠用了,抱著太監的脖子左看右看。

  老九忍不住笑了一聲:「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快把你的口水擦一擦,到時候要是讓人家知道咱們揚丹阿哥上街沒出息的流口水了,笑話你好幾年呢。」

  揚丹確實能聽懂別人在說什麼,趕快趴在小太監的肩膀上抹了抹嘴。老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你都不會用自己的袖子嗎?你抹在人家肩膀上,你知道他肩膀上那一塊地方多長時間沒洗了嗎?這孩子可真懶,又懶又笨又髒又饞……」

  揚丹不樂意了,前面說他他還能忍,後面說他他就忍不了了,「你懶,你笨,你髒,你饞,你壞,你孬,你狗……」

  「老十聽見了嗎?聽見了嗎?這和老四簡直是一模一樣啊,得理不饒人啊!」

  「咱說句公道話,九哥,你跟一個小孩子計較也有點不得理不饒人。」

  「你跟誰是一派的?」

  「你跟小孩子有什麼可計較的?」

  三個人一路鬥嘴,走了沒多久,就見街上有個小攤兒上面賣的是木雕。老十一眼看見有一個木雕是條蛇,這條蛇跟真蛇一樣。

  老十年紀也不算大,仍然有一些少年心性,「九哥快看這條蛇,買回去捉弄別人。」

  兄弟倆就蹲了下來,揚丹也想跟著一塊去看,但是他的太監不想讓他去,哄著他別看了,裡面有些東西太嚇人,害怕他年紀小魂魄輕,被嚇得晚上睡不著。

  揚丹的四個太監,有三個將他團團圍住,其中一個抱著他拍著他的背。騎著高頭大馬路過的雅爾江阿一眼看見了弟弟,既然在這裡遇見了自然要過來問一問,從馬上跳下,自己拉著馬韁繩擠了過來。

  「你們怎麼在這裡?阿哥一個人出來了嗎?」

  揚丹也記著自己的哥哥是這一位,所以把胳膊伸出去,要讓哥哥抱一抱。雅爾江阿趕快把弟弟抱在懷裡,這個太監就小聲的回了話,又指了指蹲在台上正在挑選的兄弟倆。

  外邊人多眼雜,雅爾江阿就沒和老九老十說話,僅僅是跟他們倆打了一個招呼,告訴他們兩個把弟弟帶走了。

  遇見這麼好的機會,兩個人當然要親近,雅爾江阿將就抱著弟弟到處亂走,騎在馬上將弟弟扣在懷裡。憑借著騎在馬背上,揚丹能看見街上大部分的小攤兒,忍不住用小胖手指指著這個指指那個,兄弟兩個的笑聲從街這頭到了街那頭。

  就在他們兩個在一個糖人攤子前面看攤主吹糖人的時候,卻不知他們已經落在了某些人的眼中。

  這群人悄悄地跟著他,想要趁著不注意的時候把揚丹抱走。可是不管是揚丹還是雅爾江阿,都是帶了大量的人手跟在身邊。兩個人合在一處,兩處人馬也合成一群。到了夕陽西下跟蹤的人還沒得手,急躁之下露了行蹤反而被隨從察覺到了。

  簡王府的人上前小聲的說:「大阿哥,剛才後面有人跟著咱們。從奴才留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跟著咱們了,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時辰了,這些人恐怕來者不善。」

  「你們能不能察覺對方是什麼人?是想偷點兒搶點兒還是想要拍花子?」

  說到拍花子的時候趕快把弟弟抱緊,低頭瞧了瞧弟弟的胖乎乎的模樣,長得唇紅臉嫩,撒嬌的時候嬌嬌軟軟的,這樣的小東西要是被人家拐走了,那可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跟著的人分出來了幾個悄悄的散開,雅爾江阿也不敢在外面亂走了,抱著弟弟趕快回去。

  還沒走到織造府,在門外的一條小道裡面被官轎堵在了胡同裡,就只好抱著弟弟下了馬步行往織造府那邊走。

  沒走幾步,發現這小東西真的太壓手了,小小軟軟的一團看著還不重,但是抱到懷裡沒一會兒,兩條胳膊酸的在抖。

  「咱兄弟倆商量商量吧,你下來走行不行?」

  「不行,額娘說,我腿軟,不多走。」

  「你以為哥哥信嗎?你這小東西就是懶,我算是看出來了……」

  「雅爾江阿,大街之上對著弟弟咆哮成何體統!」

  雅布就站在他們不遠處,正在和幾個官員說話。聽見兒子的聲音劈頭蓋臉罵了一通,作為兄長的雅爾江也不敢說話,抱著弟弟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這幾個官員知情識趣的趕快告退,留下他們父子三個。雅布咳嗽了幾聲,伸出手去摸了摸揚丹的腦袋,「天還冷怎麼給你弟弟把帽子摘了?」

  「剛才太熱,」雅爾江回頭想讓奴才把弟弟的帽子拿過來,扭頭一看自己的奴才和馬都在後邊,雅布也發現了,「不是說今天要好好逛逛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路上遇見了幾個宵小跟著我們兄弟倆,兒子本來不怕,但是弟弟年紀小,擔心到時候動起手來誤傷了弟弟,所以就想著先把他送回來」。

  雅布點了點頭,「去吧,把你弟弟送進去,看著你弟弟到娘娘跟前了你再回來」。

  雅布目視大兒子抱著二兒子離開了,心裡在想不知道什麼人盯上了自己的倆兒子?

  如果是在北邊地面上,可能是兒子出手大方,又騎著一匹好馬才引得人注意。如果在江南地界上,騎一匹好馬穿一身綾羅算不得什麼。這個時候被人盯上就有些不對勁了,再加上雅布做的差事十有八九和江南反賊有關系,所以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雅布立即把自己的心腹叫了過來,讓他慢慢查證。

  畢竟皇上的聖駕就在這裡,一切都要小心。

  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沒有收到消息,雅布還能慢悠悠的和大兒子一塊吃飯,等到吃完飯了終於收到了消息。雅爾江阿派出去的人被人找到了,一個重傷不治,其他的全被人殺了仍在偏僻地方。

  揚州已經不安全了,通政司居然沒有察覺到,不僅如此,江南各級官員也沒有得到風聲,再加上這兩天有皇子出去晃悠,雅布驚得一身冷汗,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急匆匆的求見康熙。

  康熙聽說之後把那顆放松的心瞬間又收了起來。下的第一條命令就是嚴禁皇子們出去玩耍。緊接著兩個人又商量了半晚上,雖然有危險,康熙決定接著南巡。

  就在雅布離開之後,通政司這邊的報告放到了康熙的桌子上。康熙忙了一晚上,等到天亮之後才來到田蜜這邊倒下去睡了一覺。

  這件事太嚴重了,睡覺之前他忍不住吩咐田蜜,「……這裡雖然不是龍潭虎穴,但是也不安全了。要是那些江南貴婦再來拜見你,注意跟她們保持距離,別讓她們和你離得太近,看好孩子們,別讓孩子們出門。管好門禁,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千萬不能進來。」

  田蜜都答應了下來,看他睡著之後才悄悄的出門了。

  「娘娘?」青魚緊張的叫了一聲,田蜜擺了擺手,「別擔心,咱們這裡是最安全的,外邊有層層侍衛把守,他們又不是吃干飯的。」

  田蜜是見過所謂的大內侍衛和一等一的高手,這些人跳起來越不過宮牆,沒有所謂飛牆走壁的能耐。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在飯菜或者其他的入口東西中動些手腳。

  「你讓人盯緊了膳房和用水的地方,告訴他們以後所有的餐具,不管是誰用的,通通放進鍋裡面大水煮上一刻鐘再拿出來用。那些鹽水蔬菜米糧,這些通通要查明白來源。千萬不能讓那些不明來路的東西混進來,要是造成了什麼後果,說不定真的有人落地。」

  這邊吩咐下去之後,田蜜心裡想著這個時候的毒全部是一些自然毒素,了不起也是砷化物,毒物大部分都是能被檢驗出來的,只要能做到蔬菜糧油追本溯源,能將所有的人手控制住,不使他們抓漏洞或者是偷懶,那麼大部分的飲食都是沒問題的。

  心裡松了一口氣,可心裡仍不輕松。

  昨天還能出去隨便玩耍的九阿哥十阿哥被拘在方寸之間,心裡面很不痛快,免不了要在織造府裡罵罵咧咧。

  因為到現在還沒查清殺人的是江洋大盜還是反清復明的亂臣賊子,所以這件事兒還沒有公布出去。

  外界和皇子們並不知情另一些,等著接見的官員和地方士紳們仍然是喜氣洋洋的在外邊排隊。

  九阿哥十阿哥郁悶了半天之後,就聽說有各自額娘家族的人前來拜見,他們兩個知道這不是人家的錯,也不能把氣撒到人家頭上,所以就和和氣氣的出去見人了。

  半天功夫也沒等到兩個弟弟回來,八阿哥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老九老十怎麼還沒回來?派個人去問問,別讓他們倆偷著跑出去了」。

  這種事兒這兄弟倆絕對能做得出來,皇阿瑪這邊說著不能讓出去亂跑,他們倆要真的是耐不住寂寞□□出去玩耍也是有的,要在皇阿瑪發現之前把他們兩個叫回來。

  太監出去打聽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鈕祜祿家族來的人比較多,他們也是年後才收到消息,得知貴妃娘娘去世了,所以這個時候來了免不了要陪著哭一場。又聽說十阿哥准備在江南做幾場法事,根本不需要十阿哥出面,他們這些人就能找到那些有名的和尚和寺廟做上幾十天的水陸道場。

  這是給額娘做法事,十阿哥免不了多問問。而這裡面的學問也比較多,所以一說起來就沒顧得上時間。

  八阿哥聽了九阿哥和十阿哥的下落心裡面放心下去的同時也在思考,怎麼樣才能和這些外放的權貴們也能打好關系。

  恰在此時,李煦來了。

  不僅是李煦來了,曹寅孫文成他們幾個都在織造府,而且也因為曹寅的消息晚了簡王雅布一會兒,這時候已經被康熙罵了一頓了。

  作為主要負責人曹寅被罵得最凶,罵完之後曹寅被留了下來,孫文成擦著頭上的冷汗跑去安排聖駕的飲食了,李煦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沒事就來拜見八阿哥。

  剛說了幾句話,八阿哥問:「也不知道我們兄弟什麼時候能出去?到江南了一場,不能什麼東西都沒看,回去要被幾個哥哥笑話的。他們將來問了『煙花三月下揚州,三個弟弟看到揚州的什麼了』?到時候我們兄弟也只能說看見織造府的圍牆了」。

  李煦剛被罵了一通,非常緊張,這個時候放松了下來,又因為八阿哥天潢貴胄,如此態度和氣,加上這個時候氣氛太好,嘴裡面就開始不把門,「應該是很快的,天威在杭州,這些反賊不敢亂來。」

  「反賊?」

  「亂賊……小蟊賊,是蟊賊,奴才說錯了。」李煦後悔了,他不是故意的,一瞬間臉色扭曲了一下,又恢復到笑嘻嘻的模樣。

  八阿哥也配合著笑了起來,但是心裡面知道李煦了解內幕,李煦手裡絕對有消息來源。

  很快老九老十回來了,八阿哥問:「怎麼才回來?對了,到底是什麼事兒不讓咱們出門,你們聽到什麼消息了沒有?」

  九阿哥喝了一口水,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沒聽什麼消息,難道八哥聽了,不是說昨天有人盯上楊丹了嗎?不是我說,昨天雅爾江阿太招搖了,要不是他抱著弟弟到處顯擺,能有人看上揚丹想要把他拐走嗎?也不想想咱們皇貴妃娘娘費了多大勁才把這孩子養的白白胖胖,指望著皇阿瑪誇她辛苦呢,豈是一般孩子能比得下去的?」

  老十搖了搖頭,「九哥,你這話就有些刻薄了。」

  「我就是嘴上說說而已,我雖然跟老四不對付,但是我對皇貴妃娘娘是真心尊敬,小時候我還去她那裡蹭吃蹭喝過。」

  八阿哥又問了一聲:「曹李孫是不是一直在這裡呆著?」

  九阿哥點了點頭,「不知道曹寅做什麼事了,聽說被皇阿瑪罵了。剛才我們還見他呢,臉色確實不好看。」

  「為什麼被罵?」

  老十想了想,「應該是孫文成接駕不力吧,不是我說這地方確實有些寒酸,皇阿瑪生氣也是應該的。」

  八阿哥搖了搖頭,「不對,要是生氣昨天就該生氣了,不應該是今天早上。」

  「除了這個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曹寅和皇阿瑪的關系那比親兄弟也不差什麼了,不是我說,咱們叔王在皇阿瑪面前都沒這麼有面子,要是他做錯事兒了,皇阿瑪瞪著眼睛就罵。」

  老九說完,老十點了點頭,兩個人開始議論倒霉的常寧去年被罵了多少次?

  八阿哥看了看外邊,眯了眯眼。

  李煦從八阿哥這裡出來之後飛快的去找曹寅,曹寅雖然被罵了一頓,但是康熙也給他布置了任務,他這會兒出來之後想要去執行,卻被李煦攔了。

  「皇上怎麼說?」

  「下不為例。」

  兩個人都松了一口氣,曹寅還惦記著差事,「大哥你留在這裡聽差遣吧,兄弟先走一步。」

  「等下,」李煦心裡七上八下,「咱們做的事是不是不能讓皇子知道?」

  「別說皇子了,王爺裡面有幾個知道的?大哥問這句話干什麼?」

  「沒什麼?就是……就是擔心那幾個小爺過幾天鬧起來要是堵著咱們了,咱們該怎麼解釋?你我還好,我是擔心那老實過頭的孫大人,我就擔心他到時候嘴裡再一禿嚕……你先走吧,我等會兒找他聊聊,囑咐囑咐他。」

  曹寅以為他真的是為孫文成考慮,沒有多急急匆匆的離開了。

  李煦很快來找孫文成,孫文成正坐在屋子裡面,手中捧著一個水煙袋咕嚕嚕的抽了幾口。

  李煦心中不滿,大家伙都忙成那個樣子了你還在這裡躲清閑。「咱們三個就你年紀大,你好歹也是做哥哥的,我們忙得腳不沾地兒,你卻在這裡躲清閑」。

  「我忙的時候你沒看到,我哪裡清閑了?昨天到現在都沒睡好,抽幾口煙提提神。這不剛坐下來,你沒來的時候這裡擠了一堆人。我現在心裡巴不得皇上趕快到江寧去,雖然榮寵,但是也確實是被架在火盆上烤。」

  「說這話就過分了,咱們的富貴就是從皇上那裡來的。」李煦說的大義凜然,「咱們自當精忠報國孝敬主子才是,如今你我比他人強太多了,這個時候就不能想著偷懶,更要想想該如何做事才對。」

  孫文成轉頭看了看李煦,又默默低下頭抽了幾口煙,抽的太急了,被嗆得咳嗽了幾聲,把手中的水煙袋扔到一邊。

  他兒子從外邊跑進來,趕快在他背上拍了幾下,孫文成搖了搖手,「別管我了,我這是抽的太急,你趕快忙你的事兒去,我和你李叔叔有話說。」

  孫文成的小兒子對著他們行了禮退了出去。孫文成一肚子話不知道該怎麼張嘴,就直來直去。「咱們是兒女親家,祖上又交往了那麼多年,算得上是世交,如今我說一句話你別嫌棄我多嘴。剛才我聽說你去拜見皇子了?這就有點不妥當了。」

  李煦雖然年紀比孫文成要小一點,但是傲氣並不比人家少,而且孫文成這麼多年一直處在他底下,他比不過曹寅,但是絕對能比得過孫文成的。聽見孫文成這話心裡面有些不痛快,大家都是五品官,都是奴才,憑什麼你在這裡說教。

  「誒,老親家,你誤會了,我也不過是順路去拜見了八阿哥,在那裡也就坐了一會兒,雖然外臣不可結交皇子,但是這話是說給別人聽聽而已,你看看江南的官員誰沒一層主子?我也不過是為了面上好看,你好我好大家好罷了,做的沒你想的那麼多。」

  孫文成相信了他這個說法,「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嘴了。」

  李煦松了一口氣,他總覺得今天把一些關鍵的東西透露給了八阿哥,可是自己又不是故意的,再加上對方年輕,想來應該明白不了裡面的關鍵……吧。

  來孫文成這裡是想找孫文成安慰安慰自己,可是這話如今也不能再說了。

  而且兩個人剛才說的話還帶了那麼一點火氣,為了兩家接下來的關系,兩個人都主動說了幾句軟話。

  因為聖駕在這裡,而且隨時可能找他們,這兩個人也不敢在這裡吃吃喝喝。等到李煦從孫文成這裡離開之後,有太監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了八阿哥。

  八阿哥點了點頭。

  又過了三天,康熙要去江寧,大隊人馬出動一路敲敲打打的往江寧而去。康熙在座駕裡面告訴田蜜,「江南這幾天太平了一些,也不用拘著孩子們了,讓他們出去看看吧。只是要讓他們在日落之前必須回來,你親自盯著,老九和老十這兩個皮猴子不一定聽話,等到朕手頭上的事情少一些了,就把他們倆揪過來好好的問問他們的功課。」

  田蜜笑著答應了下來,最後小聲的問:「那反賊?」

  「已經沒什麼反賊了,天下太平無事。」


第93章

  前幾天還那麼緊張, 今日風輕雲淡的說太平無事,田蜜雖然心裡面不相信,但是臉上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能從一些細節裡面察覺到康熙並沒有輕松,他在馬車裡和田蜜說了接下來的安排, 和上次一樣, 仍然是要去祭祀朱元璋的陵寢。

  上一次去的時候他還願意把皇子們都帶過去, 這一次卻不願意帶皇子, 讓他們待在織造府內。

  而且這一次也取消了帶田蜜到外邊逛逛的想法,「你要是覺得悶就讓誇岱他媳婦兒進來陪你說話。」

  田蜜擺了擺手,「怎麼會覺得悶呢?曹家的人伺候的精心,而且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幾年來的賬目我雖然看過了,一些細節還是要過問的, 再加上如今也該和江南管事的那些商隊見見面了, 所以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跟著他們一塊游樂。」

  兩個人手上都有大把的事情,田蜜到了江寧之後和上次一樣要先見江南的貴婦,在沒有見到江南的貴婦之前,田蜜見到了曹寅的兩個女兒。

  曹寅的大女兒已經十歲多了, 小女兒如今才六七歲,跟在姐姐後面多少有點緊張,沒有姐姐那麼落落大方。

  先不提曹家的身份,但是看這兩個女孩讓田蜜想起很早之前自己見過的一個同事家的女孩。

  田蜜的那個同事家庭條件不錯,經常帶孩子在國內國外往返,夫妻倆有意識地培養女兒的獨立思考能力。

  有一次田蜜搬家,這位同事就帶著女兒陪田蜜到一些店裡面選購廚房用品。當時這個女孩才有六歲,田蜜看中了一口炒鍋准備買下來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就提醒田蜜:「阿姨你真的要買嗎?其實我覺得這裡的大部分東西都不適合你買, 因為這裡設計師都是歐洲人,沒有在東方生活過,也不知道東方廚房裡面的用品怎麼設計才會更加順手。就比如這一口鍋它太淺了,雖然非常好看,但是你大火翻炒的時候很多菜容易被翻出來。我覺得你買這個東西是沒必要的。」

  田蜜當時提著鍋呆在原地,這是一個六歲小女孩應該說的話嗎?

  從此之後田蜜沒把這小女孩當過孩子看待。

  到如今田蜜又把這段記憶想起來了,實在是曹家的這兩個女孩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孩。

  哪怕主持選秀的時候,田蜜也能從這些秀女身上看到緊張,她們回答問題的時候多少也有些孩子氣。可是這倆女孩兒,特別是這個大的一點都不緊張,回答問題游刃有余,還能不著痕跡的把田蜜吹捧一番。

  這讓田蜜懷疑這女孩是不是身體裡面就住著一個七老八十的蒼老靈魂。

  帶著一種包容,讓田蜜覺得自己或許在某些地方無理取鬧。

  田蜜轉頭看了看曹寅的妻子李氏,這是一個很典型的江南女子,也是一個很典型的賢妻良母。再轉頭看了看曹嬤嬤,謹小慎微之處和宮中的那些奴才並沒有什麼區別。

  這樣的一個家庭怎麼會養出了這樣的一個女孩?

  但是康熙見到這個女孩之後連著點了點頭,「這孩子通透,看得高遠,所以朕打算讓她做平王的福晉。」

  「你不覺得她太穩重了嗎?」

  「穩重一點不好嗎?」

  田蜜撓了撓頭,反正這女孩又不到自己兒子的後院裡,自己沒必要多操心。「我就是擔心讓平王娶了一個包衣之女,回頭宗室裡面有人說閑話。」

  「這女孩除了身份低一點,其他的什麼都好,相信到時候訥爾蘇會知道朕的苦心的。」說到這裡,他想讓田蜜把這個恩典告訴曹家,也是打著讓曹家和田蜜親近的主意。「等這兩天過去,你悄悄的跟曹嬤嬤和李氏說一聲,讓她們對這個女孩教養的時候上心點」。

  「您不是早就給曹家透露出來了嗎?」

  「朕也只說給他們家一個恩典,他們以為這能嫁到那些閑散宗室家裡,可沒想到能嫁到世襲罔替的王府」。

  這確實是一個大恩典,一般人真的想像不到。曹家的人更想像不到,曹嬤嬤當時就驚呆了,像這樣的好事,那些京中大戶,上三旗的貴女都未必能輪上,卻輪到了自己家。

  而且這個好消息還是田蜜說的,她心裡面覺得田蜜多少在裡面說了一些好話。就誠惶誠恐的謝了恩,對田蜜伺候得更用心了,連帶著揚丹也受到了曹家無形當中的照顧。

  這個消息傳開之後,不少人向曹家祝賀,老九來田蜜這裡糾纏的時候,翹著二郎腿一邊吃點心一邊把揚丹抱在懷裡,還忍不住向田蜜抱怨,「娘娘您也是,管這樣的閑事干嘛,回頭回京城那些老少爺們又埋怨你,說是讓一個奴才秧子進了咱們愛新覺羅家的門,往後平王那一支就身份比人家低了一等。」

  田蜜沒管那麼多,平王那一支以後是鐵帽子王,不知道有多少宗室的爺們兒羨慕的掉眼珠子呢。

  「你這幾天不讀書跑到這裡干嘛?還想著出去玩兒呢。」

  「可不是嗎?十弟很想到寺院裡面跪經,主要是他穿了一身孝不好到您這邊來,所以兒子過來問問我們什麼時候能出門?」

  他說著把一塊糕點掰開了喂到揚丹嘴裡,揚丹吃得太急噎著了,九阿哥又手忙腳亂的把茶水拿來喂給揚丹。

  「十阿哥那邊……去跪經可以,但是你們別想著借跪經的時候到處亂跑,到時候派重兵保護你們。」

  「看您說的,我們是為了貴妃娘娘的法事去的,又不是為了去玩兒。」實際上九阿哥是為了去玩,十阿哥確實是辦事的。但是考慮到自己和老十跟親兄弟一樣,那就不要玩兒了,陪著他一塊跪吧。

  田蜜就借這個功夫問他們兄弟這幾天在干嘛,「這些天讀書了沒有?小心你皇阿瑪有空了抽查你們,到時候背不出來有你們的苦果子吃。」

  「放心吧,該背的都已經背會了。這一點難度還難不倒我們,老十躲在房裡給貴妃抄經呢,八哥也在前院和幾個大人說話。」

  說到這之後他趕快扭回頭抱著揚丹來到田蜜身邊,「娘娘,這些話兒子跟您說了,您可不能跟皇阿瑪說,到時候他要是覺得兒子們不用功再罵我們一頓,這可就冤枉了」。

  「你們少出來跑著玩兒他就不罵你們,要是看見你們在外邊亂跑,不管你們用功不用功一頓罵是跑不了的。」

  九阿哥的眼珠子亂瞟,看見田蜜面前攤開了一本冊子,忍不住問了起來:「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用黑色和紅色兩種筆跡記下來?」

  「這是賬本兒,紅色的是賠了,黑色的是賺了。」

  「能借兒子看看不?」

  田蜜把賬本往他面前放了放,「像這些東西一般都是你們福晉看的,爺們們不用管這個。」

  「不管這個怎麼來錢呀?我三哥現在窮的就差當褲子了。」九阿哥說著忍不住叫了起來,「沒想到娘娘您挺有錢的,就這一張紙上,您這已經賺了七八萬兩銀子了。」

  說到這裡他把揚丹放到一邊,上去給田蜜捶了捶背,「看在兒子乖巧的份上,您教教兒子行不行?」

  「不是不行,但是學東西要沉得下心,不能三心二意,更不能今天這樣明天那樣……」

  「您這口氣跟我額娘一樣,我要是睡得暈暈乎乎一睜眼聽見您這話,還以為我額娘跟著一塊來了。」

  田蜜笑了幾聲,「行吧,過來一塊學吧。」

  九阿哥一連接著好幾天跑到田蜜跟前,八阿哥就忍不住問:「你這幾天干嘛去了?找你的時候總找不到人。」

  「八哥找弟弟有事兒?」

  「有點小事想不明白,所以想找你們商量商量。」

  「什麼小事兒?」

  「就是」說到這裡八哥的口氣頓了一下,心裡面有些後悔,就沒有說實話,「沒什麼事兒,就是這幾天出不去,想給我額娘還有十四弟帶點東西,問問你們都買了什麼?問清楚了,到時候打發奴才一塊買了,也給宜妃娘娘送一份,也算我一份孝心。」

  這真的是一樁小事,九阿哥無所謂,「你不如給十一帶點東西,我額娘未必把東西看在眼裡,要是給十一的,她老人家肯定高興」。

  說完之後急匆匆的回房間睡覺了,第二天一早洗了臉連飯都不吃,匆匆的跑到田蜜跟前,田蜜看他來了忍不住頭疼。

  「我這裡來來往往的都是女眷,你一個爺們兒來這裡不方便,說的再多不如讓你見識見識,所以今天你跟著我的奴才到外邊兒轉一圈吧。如今外邊不太平,你要聽話,你要是不聽話下回可沒這樣的好事了。」

  揚丹叉著腰站在榻上指著九阿哥說:「你要乖!」

  「小東西!」九阿哥罵了他一句。

  揚丹把臉鼓了起來,沒有罵回去他很生氣。

  京城,四貝勒府。

  今天有一件大喜事兒,四福晉有身孕了,太醫走了之後,雖然四阿哥表現的不在意,但是回到書房,沒人的時候他忍不住在書房裡面蹦了幾下。

  要再有一個孩子了,雖然女兒嬌嬌軟軟的很可愛,但是他更想要一個兒子。

  這個消息很快傳了出去,先是各王府皇子府送來賀禮,緊接著烏雅家和佟家都派了家裡面的當家男人過來賀喜。

  烏雅家來的是四阿哥的外祖父和舅舅,因為早有准備,所以人家來的時候帶的東西特別齊全,像是小孩子用的小衣服,小鞋子,小帽子,更有不少補品。

  四阿哥看過之後也只是說了一句,「辛苦你們了。」

  烏雅家如今正費力維持兩家的關系,在政治資源和權力分配上,他們從來不主動開口,只要來到四阿哥面前,都是關心他和宮裡面的九格格。

  四阿哥和他們也沒什麼太多的話題可聊,人家示好四阿哥就從手裡露出一些政治資源給他們,所以烏雅家如今的日子過得還好,他們更是小心的維持這段關系。

  這一次坐下來之後,四阿哥的外祖父德妃烏雅氏的生父威武就小心的問:「不知道宮裡面對九格格是如何安排的?雖然公主出嫁的時間比較晚,但是這個時候也該操心了。」

  這確實是給四阿哥做了一個提醒,四阿哥端著杯子響了一會兒,「這件事兒爺會留意的。」

  威武嘴巴動了動,嫁到蒙古去的公主日子都不好過,大部分都早早過世了。又聽說宮裡面的九格格身體不好,這其中的一些原因他也是知道的,早些年德妃為了盡早產子拉扯一把親戚們,致使九格格早產。如今這件事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流放出去的親戚死的死殘的殘,大部分都失去了聯系。再回頭想想當年的事真的是如做夢一般。

  他頗有幾分自知之明,不敢亂說話,只能心裡面嘆了一口氣站起來告辭,「待會各府的爺們都要來賀喜了,奴才告退。」

  如威武所想的那樣,沒過一會兒,四貝勒府門前已經雲集了大量的馬車。

  住在附近的五福晉早早的來了,拍著四福晉的手安慰她,「別多想,你這一胎生下來絕對是個大胖小子。又乖巧又聰明又聽話」……就是這小子是個短命的,要是他還活著,說不定就沒有小乾子什麼事兒了?

  這話剛說完,到門口的三福晉就哎呦了一聲,「哎喲喂,咱們五福晉鐵口直斷,四弟妹,要是她說中了,將來給她包個大紅包。」

  「這紅包我絕對收了。」

  「所以說四弟妹,你將來呀鐵定破財。」

  四福晉趕快站起來迎著嫂子進門兒,三福晉坐下來之後直接問:「這麼大的好事兒,有沒有跟宮裡說一聲,有沒有往南邊寫信?」

  「已經派人去慈寧宮報喜了,我們爺剛才去書房給額娘寫信,明天就能送走。」

  「皇貴妃娘娘手裡面有大把的好東西,等著瞧吧,咱們四福晉就能發一筆了。」三福晉說完一邊嗑瓜子一邊問五福晉:「你們家如今銀子還湊手不湊手?」

  五福晉尷尬的笑了笑,她是真沒遇見過這種上來就問人家經濟狀況的,「還行吧,我們家我也不管那麼多,有宮裡面派來的老嬤嬤管著呢。」

  這是幾個妯娌第一次了解到彼此家裡花錢管錢的事兒。四福晉是一進門就管賬,三福晉雖然也管,但是家裡面的窟窿太多。五福晉就是一個甩手掌櫃,家裡沒錢花了找五爺要,有錢花了找嬤嬤拿。

  三福晉就趁著這個機會教育弟妹,「家裡面的錢怎麼能讓奴才抓在手裡,到時候他們要是不聽話了怎麼辦?要是中飽私囊了怎麼辦?他們要是欺負你年輕臉皮嫩故意卡你怎麼辦?」

  五福晉怎麼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話說如此,我就算是把賬本抓在手裡有什麼用,錢還在爺們手裡呢,有一句話說,窮家難當,只要餓不死我就行。」

  這句話讓三福晉嘆一口氣,「誰說不是啊,窮家難當。」

  這裡面感覺到窮家難當的也只有三福晉,四福晉是有錢,但是這會兒不能說出來,也只能跟著感慨。五福晉是萬事不管,做一個瀟灑的甩手掌櫃,也只能跟著嘆嘆氣。

  三個人長於短嘆的時候,大福晉帶著將來的八福晉來了。

  前一段時間大福晉又生了一個女兒,連著兩胎生了兩個閨女,這讓她的壓力特別大。因為惠妃娘娘不高興,剛生下女兒沒多久,大福晉就要頻繁的進宮討好婆婆。

  剛剛在宮裡面收到信兒,就跟惠妃說要來四貝勒府祝賀一番,偏巧郭羅絡氏就在惠妃跟前說話,惠妃直接一揮手,「將來都是一家人,提前過去也行,你把你八弟妹也帶走吧。」

  大福晉頭一次覺得自己婆婆如此荒唐,這畢竟還是沒成親呢。自己又不好拒絕,轉頭看了看郭羅絡氏,可是郭羅絡氏人家臉皮厚,站起來已經准備跟著走了,大福晉心裡面唾棄著對方怎麼就不羞澀一點,沒辦法也只好木著臉帶著她出來了。

  所以進門的時候三個弟妹本來笑嘻嘻的迎接,但是走到半路三個人的臉色都一變,大福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就含糊的介紹了一句,「你們都知道這位是誰,也不需要我多說了。今兒來了是賀四弟妹的好事兒,從宮裡出來的急,賀禮沒帶上,容嫂子隨後再補」。

  幾個人坐下之後,因為有了一個不太熟悉的郭絡羅氏,都放不開,說的都是四福晉被發現有孕前後的趣事。

  「這不前幾天天氣突然熱了,我就說讓他們涼調一盤子菜端過來開開胃,端過來之後又覺得酸的不夠味,讓他們多倒了點醋。我們爺吃得倒牙,家裡面的嬤嬤們就說會不會有了……這不把太醫叫過來,一摸脈確實是有了」。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郭絡羅氏確實有些不自在,作為一個未婚的女孩,和這些已婚的人坐在一起談論著生孩子的話題,確實是有些不妥的。

  就忍不住拿眼神看了看五福晉,在這裡她和五福晉的關系比較親近,畢竟五阿哥是她的表哥,如今單論婚前的關系而言,五福晉是她的表嫂。

  五福晉被她拿眼睛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心軟了起來站起來邀請郭絡羅氏到後面園子裡面去逛逛,「我還沒有在四嫂家逛過花園呢,你們坐,我們去瞧瞧,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叫我們就行」。

  等到這兩個人走了三位福晉才放松了下來,三福晉從小到大嬌生慣養,這個時候說話也沒什麼顧忌,「大嫂怎麼就把她帶來了?」

  「她今天給惠妃娘娘請安了,不帶著來沒辦法。娘娘張了嘴,哪有我說不的份兒?」

  三福晉忍不住搖了搖頭:「讓他們倆早點成親吧,我就怕往後這姑娘出入後宮太頻繁了,人家說閑話。」

  「誰都是這麼想的,但是七爺不是沒福晉嘛,七爺在那裡卡著呢」。哥哥的事不辦,哪能輪到弟弟?

  鐘粹宮的成貴人現在也著急,「上一次選秀就沒有給老七選出七福晉來,這會兒就是想辦事也辦不了。」

  成貴人跟前坐著良嬪,良嬪是最著急的那個,「不怕你笑話我,我真的怕了這姑娘了。」

  成貴人也無話可說,今天因為良嬪來這裡詢問七阿哥的婚事,成貴人很想說一句,哪怕兒子是自己生的,婚事完全不由娘做主啊!

  而且將來的八福晉也真的太大膽了,自己一個人沒有長輩帶著都敢進宮,宮裡面沒人叫,她自己就能到宮裡來。如果是不讓她進門也就算了,可偏偏惠妃是個不省事兒的。人家姑娘敢遞牌子她都敢接。

  「你也別太上心了,還要照顧十四阿哥呢,不是我說,咱們主殿的那位實在是太不講理了,這也完全是因為宮裡面沒有人當家作主,要是皇貴妃還在,你看她敢不敢這麼囂張。這不是拿准了太後娘娘不管事兒嘛。」

  良嬪只能嘆了一口氣,在成貴人這裡坐了一會兒回永和宮去了。到了天快黑了十四阿哥才屁顛屁顛的跑回來。

  別看人家年紀小,剛學會跑沒多久,但是身體好,而且這小子從來不怕摔倒。和比他大了半歲的十三阿哥比起來兩個人就像是沒差幾天似的。最要緊的是不管是十三還是十四,這兄弟倆比十一和十二好動多了。

  十二不愛動彈,十一想跟著跑跑跳跳,但是身體不好,跑步幾步就開始喘。一開始想跟著大點的哥哥們一起玩耍,沒人帶著他,後來只能跟著弟弟們一起玩耍,可弟弟們都比他跑得快也沒人搭理他。十一阿哥氣哭了好幾次,這讓宜妃看著又氣又笑。

  良嬪回去之後看到兒子滾了一身泥,趕快讓人把他抱去洗洗,把跟著的乳母太監叫了過來。

  「咱們阿哥沒跟十三阿哥鬧起來吧?」

  「回娘娘的話,鬧起來了,倆人打了一架,現在又和好了。」

  良嬪吐了一口氣,「這兄弟倆都不讓我省心,我前幾天做的那幾條手帕呢,趕快拿出來送到延禧宮去,就跟佟嬪娘娘說咱們阿哥費事了,請她們包涵著點兒。」

  她身邊的宮女答應了一聲,用托盤托著幾張手帕往前面延禧宮去了。

  十四的乳母看到良嬪如此誠惶誠恐,只能安慰她,「娘娘別把這事放心上,我看這幾位娘娘和阿哥們都不在意,而且小孩子打打鬧鬧也是常有的事情。」

  良嬪不能不放在心上,她這個人謹小慎微慣了。她謹小慎微,但是兩個兒子都不省心,知子莫若母,大兒子已經和自己離心了,別看表面上好說話,乖乖巧巧,每次來自己這裡也是十分尊敬,但是母子倆中間就隔著一層一樣。良嬪現在只能全心全意的指望著小兒子,小兒子倒是孝順又聰明,只是天不怕地不怕。

  「也不知道我上輩子究竟是積了德還是做了孽,怎麼這輩子遇上這麼兩位小冤家。」

  說完之後還是心疼兒子,跑過去看了看,十四阿哥已經洗完澡了,被宮女從桶裡面抱出來擦干淨正穿衣服呢。

  長得白胖白胖的十四阿哥看見親娘來了,興奮的蹦達了兩下,「額娘!」

  一肚子的怨氣和一肚子的惶恐在看見他之後,瞬間消失了,良嬪趕快走過去用毯子把他裹起來。「趕快把衣服穿上,可別凍著了,凍著了是要喝苦藥的。」

  說完之後又嘆了一口氣,十四阿哥不知道額娘為什麼嘆氣,只能鬧騰起來,讓良嬪注意他的一舉一動。

  給延禧宮送東西的宮女回來了,端了幾件兒延禧宮的回禮送到良嬪面前,讓良嬪看了看。

  良嬪低頭一看,是一條繡工精致的薄棉褲,大紅色的,上面用了金絲銀線,又用珠子做成小動物的眼睛點綴其上,良嬪趕快拿過來放到兒子身上比劃了比劃,大小正合適。

  就讓人給兒子穿上,讓他明天穿著去拜見佟嬪,「記得謝謝佟嬪娘娘」。

  又聽說十一十二個都有,良嬪的心裡面才算是安定了一點,最起碼不是單獨給十四。良嬪的心理多少有些異於常人,如果這麼貴重的東西專門給了十四,她難受的能哭上半晚上,就怕冒尖出頭。如果大家都有,就當是佟嬪做好事,不顯得十四鶴立雞群就夠了。

  良嬪在永和宮裡面唉聲嘆氣,收到宮外消息和宮內消息的宜妃忍不住拍了拍桌子。

  「這個郭絡羅氏,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好。安郡王府的福晉也太沒本事了,連一個小孩子都看不住,把她拘在家裡,先讓她學幾年規矩不行嗎?天天放出來禍害人。」

  宜妃聽說了郭絡羅氏拉著五福晉說了半下午的話,心裡面就有些生氣。

  「她現在還沒嫁進來呢就如此張狂肆意,不知道嫁起來之後是什麼樣子,下一回兒媳婦進來我都要好好說說,別跟她走得太近,走得太近了沒好處」。

  郭貴人也跟著嘆口氣,「咱們還好,只要遠著她就行了,良嬪那邊想甩都甩不開她,我都不知道衛氏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怎麼遇上這麼個兒媳婦兒。她進宮好幾次了,是一次都沒有去永和宮請安。」

  不管是什麼社會,不孝敬老人總是品德當中的一個污點。良嬪雖然算不上老人,但她畢竟是長輩兒,雖然這個長輩兒出身比較低,但是如今位分不算太低。郭絡羅氏如果拉不下臉,面對十四阿哥好一點也不是不行。

  給小孩子家做點兒帽子襪子,良嬪也不至於顯得這麼可憐,郭絡羅氏也不會顯得如此可恨。

  她們姐妹倆在上面說話,六格格的腿上坐著十一阿哥,做姐姐的正在教弟弟認字,但是面前的這本書太淺顯了,她早就背會了。嘴裡面背著書,耳朵裡聽著額娘和姨媽說話。

  聽到姨媽在議論娶妻娶賢的時候,六格格的嘴角隱秘的挑起來,這人呀,很難一輩子風光無限。當一個人在某些地方很倒霉的時候,上天就會在另外一個方面給她找補回來。

  用句太後娘娘的話來說,長生天就是仁慈的,從來不會給一個人多,也不會給另外一個人少。

  這天下也沒有四角俱全的事兒,皇阿瑪雖然富有四海是萬民之主,但是從小失去父母。皇貴妃娘娘如今風光無限,大權在握,但是並無親子伴在身旁,一腔苦心謀劃的都是他人的血脈。姨母看上去兒子多,是個寵妃,內裡的酸辣苦甜她自己知道,畢竟她這個「寵妃」還不如她兒子一陣噴嚏來的重要。

  郭絡羅氏如今這麼高調,也不知道將來要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可以,六格格想要留在宮裡看著郭絡羅氏將來的一舉一動。真是可惜,她年紀不小了,五哥成親,七阿哥要選福晉,她也到了婚配的時候了。

  最近聽九妹妹說了,有不少在京城的蒙古人幾次三番的求見太後娘娘,為的就是替他們部落的王子們求婚公主。

  太後娘娘根本不管事兒,說不定皇阿瑪心裡面已經想好了自己將會下降到何處。

  將來的事誰有能說的准呢?

  七阿哥對六格格的事很上心,比五阿哥上心多了。

  四福晉有了身孕,一群人在四貝勒府裡面喝酒,四阿哥因為白天烏雅家的人說出來的話,對妹妹的婚事也放在了心上。

  忍不住轉頭問了問七阿哥,「聽說太僕寺的屬官經常去蒙古,你有沒有打聽過蒙古哪個旗的王子人還不錯?」

  「四哥是替九格格問的?」

  四阿哥點了點頭,趁著眾人不注意,自己提起酒壺給七阿哥倒了一杯酒,「九兒她心肺不好,要是嫁到蒙古去,我就怕她短命。」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九格格的身體不好,不能長途跋涉,以後要是去草原上每當季節變換的時候,跟著部落輾轉於各個草場,這中間的顛簸是她絕對承受不了的。

  七阿哥用手指蘸了一點酒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這件事弟弟也操心著呢。如今能聯姻的部落是挺多的,只是外蒙那邊條件艱苦,唉,咱們姐妹有可能會落在這幾家。」

  四阿哥低頭看了看,忍不住搖了搖頭,兄弟兩個都知道這幾家並非是什麼好對像。有那些優質的對像早就被其他姐妹們瓜分完畢了,並且各個王府的嫡女和得寵的格格嫁的人都不差。

  七阿哥端起酒盅把酒喝了下去,「這種事兒不是咱們兄弟能做主的,到時候送妹妹出嫁,弟弟願意跑一趟。」

  這裡面能考慮的地方比較多,首先他想多了解一下蒙古,除了了解蒙古各部落的勢力分布,也要了解各個地方的地理。像什麼地方有水源,什麼地方一望無際?什麼地方有山脈適合打伏擊?而且他也想路過太僕寺的草場去看看那裡的戰馬,這是他作為主官必須要了解的。而且護送姐妹去蒙古,他也不放心把事情交代給別人。

  各種因素之下,他想自己親自跑一趟。

  「六格格的事兒近了,六格格之後過不了三年就能輪到九格格了,早點操心吧。」

  四阿哥點了點頭,等到大家喝得醉醺醺的,各家的馬車把各家的主子拉走,第二天一早報喜的信就跟隨著朝廷的各種公文一塊送往江南。

  在江南的田蜜經不住九阿哥在一邊歪纏,答應給他五萬兩銀子做項目啟動資金。

  「我跟你說好,做生意就做生意,做生意有賺有賠,你不許用你的勢力壓人。」

  九阿哥高高興興的答應了,但是一出門把臉一抹,「不拿勢力壓人怎麼能賺錢?」

  拿著田蜜給他的對牌高高興興的領銀子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田蜜收到了京城送來的喜信。一邊看一邊微笑,還伸手擰了擰楊丹的腮幫子。

  「好消息啊,你嫂子有身孕了,明年這個時候你就可以看你小侄兒了。」

  「直兒。」

  「侄兒,這孩子到現在也學不會翹著舌頭說話」。

  「我會。」揚丹生氣了,繃著一張臉。

  「好好好,你會你會。」

  「侄兒……侄兒和十三一樣嗎?」

  「不一樣,十三是弟弟,侄兒是侄兒。」

  田蜜把這封信放在一邊,又拆開了榮妃宜妃和惠妃寫來的信。

  這三位管著宮裡面的大部分事務,榮妃在信裡委婉的說了最近一段時間宮裡面的門禁不嚴。這話說的藏頭露尾半吐半露,田蜜翻來覆去也沒看出來她到底是在告誰的狀。

  把這封信翻到一邊,打開宜妃寫的信,宜妃一如既往快言快語不怕得罪人。信裡說雖然郭羅絡氏和八阿哥有婚約在身,但是兩個人畢竟沒有成親。惠妃經常把人家叫過來,不僅如此只要人家遞牌子惠妃這邊都允許人家進門,如今皇上和娘娘走了兩個多月,郭絡羅氏來到宮裡就有二十多次。

  惠妃一如既往的報告宮裡面諸事平安,請娘娘不要擔心。

  田蜜想著要不然繞開七阿哥讓八阿哥成親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把這件事跟康熙提了提,把信件內容也告訴了康熙。康熙不同意,他要堅持長幼有序,哥哥不成親,弟弟就得在旁邊等著。

  「他們兄弟倆和老二老三不一樣,老二那是必須慎之又慎。如今老七有什麼值得慎之又慎的,雖然這個孩子不錯,但是娶個媳婦而已,又不是多大的個事兒。要是不行,先給他們倆指側福晉。」

  而且康熙還覺得這個想法很不錯,「那些秀女的冊子你還有嗎?拿過來讓朕瞧瞧。」

  「這又不是在京城,那些東西我以為沒用呢,就放在了京城了。我倒是還記著幾個記名的秀女,也都是挺不錯的孩子,年齡也合適,我把這幾個孩子跟你說一說。」

  康熙一手端著碗一手拿著筷子,聽田蜜把這幾個女孩子的身份背景年齡長相講了一番之後直接挑出來了兩個他覺得合適的,一個分給老七,一個分給老八。

  田蜜就趕快讓人把筆墨紙硯拿過來,自己寫了一封信,把這一件事寫在信上,讓人帶回京城安排七阿哥和八阿哥納側福晉的事兒。

  「這也算是一樁喜事,咱們做父母的是不是也該賞賜一下?」

  「這事你看著辦。」康熙已經吃飽飯了,從榻上下來看到揚丹坐在那裡乖乖巧巧的用勺子挖湯圓吃,就忍不住在他的後腦勺上拍了一下,「不想吃就別吃了,看看你把一碗湯圓攪和成肉湯了。走走走,跟皇阿瑪出去逛逛去,留你額娘一個人在這兒吃飯吧」。

  這封信很快就到了京城,留守在京城裡的幾位阿哥拆開了信,先是向老七報了一聲喜。緊接著信就到了後宮,直接送到了鐘粹宮。

  惠妃捏著信看了看,對坐在一邊的成貴人說:「這是天大的好事,沒想到娘娘在外邊兒還想著咱們七阿哥。這也是我這做額娘的該替他操心的,沒想到娘娘倒是想到我頭裡去了。」

  成貴人聽了這一句話,眼皮子一跳,心裡面想著鐘粹宮沒辦法再住下去了。要是住的久了,這兒子就成人家的了。

  又聽見惠妃說:「這也是咱們宮裡面的大喜事,這樣吧,讓他們兩家的太太帶著姑娘都進宮一趟。」

  「讓他們太太過來吧,姑娘就沒那個必要了」。成貴人說了一句,惠妃當做沒聽見,吩咐手下的奴才去做事兒。

  這一件事不止是在宮裡,京城也有好多人家知道了,這又掀起京城貴族之家的一陣送禮熱。哪怕是側福晉,也粘著福晉倆字,雖然不能大肆慶祝,送一些禮物也是應該的。

  而且滿人覺得側福晉和嫡福晉沒有太大的區別,只是近些年受了漢人嫡出庶出的說法才讓側福晉的地位低了嫡福晉很多。

  於是安郡王府的郭絡羅氏也聽說了這件事。

  她急慌慌的就要進宮,她舅媽安郡王福晉趕快攔著,「格格,這事兒你可別去摻合,傳出去了名聲不好聽,誰家不是三妻四妾?」

  郭絡羅氏不聽,「八阿哥根本沒有答應這件事兒,我去了跟她們說開。還有就是,三妻四妾只是你們的說法,八阿哥肯定不會有三妻四妾。我也不同意他有!」

  郡王福晉攔不住,看著她坐了馬車往宮裡面去了。

  給八阿哥指定的側福晉姓喜塔腊,康熙對這個兒子不錯。這家和愛新覺羅家祖上有親戚關系,努爾哈赤的母親就是喜塔腊氏,也就是說,在愛新覺羅家還沒發跡的時候,喜塔腊的姑娘就嫁入過愛新覺羅家。

  這家人在龍興之地為官,官職不大不小,在那裡天高皇帝遠,也算是一股小勢力。

  就因為有這樣的親戚關系,康熙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個姑娘安排妥當。如今指給八阿哥做側福晉,將來也是一個親王側福晉。這讓喜塔腊家族高興不已。

  為了送這個孩子進京參選,這姑娘的母親陪著從盛京來到京城,住在親戚家裡,如今已經有一年多了,女兒的終身遲遲沒有定下來,這位喜塔腊夫人愁的差點兒白了頭發,而且想回去又怕天高皇帝遠,有什麼消息一時半會兒收不到。

  如今得到這樣消息,趕快給家裡寫信,拿出僅剩的銀子給女兒打了一些首飾,把收著的布料拿出來連夜做衣服,又在親戚的幫襯下母女兩個收拾的妥妥當當,坐著高頭大馬到宮裡面拜見娘娘去了。

  一群人在鐘粹宮裡正和和氣氣的說話,郭絡羅氏來了,她進來的時候怒氣衝衝,讓人看著就有三分不祥。

  這姑娘的兩只眼睛就能冒出火來,喜塔腊氏的太太也是打聽過京城各位貴人的事的,看見這個樣子下意識的抓著女兒的手。

  母女兩個的心情瞬間從三九艷陽天落到了冰天雪地裡。

  郭絡羅氏放肆慣了,看見喜塔腊氏的姑娘毫不掩飾,「呦,就是這個」?

  良嬪也來看未來的八阿哥側福晉,比郭絡羅氏進門晚點,剛進門就發現這裡的氣氛不同往常。

  「這是怎麼了?」

  惠妃瞬間覺得這燙手山芋自己玩不了,「正巧良嬪來了,喜塔腊太太,良嬪是咱們八阿哥的額娘,你們快來拜見。」

  喜塔腊氏趕快站起來把女兒擋在自己身後,從郭絡羅氏面前走過去的時候,母女兩個都把心提了起來。

  郭絡羅氏眼看著這個長相貌美的大姑娘從自己身邊走過去了,心裡面忍不住妒忌人家長得年輕貌美,而且身材豐韻。不管能不能比得過自己,她心裡面都是不服氣的,趁著這個姑娘從自己身邊走過去,她的腳悄悄的伸出去,找准機會卡在這姑娘兩腿之間,雖然沒有把人絆倒,也讓人踉蹌了一下,差點趴在地上。

  誰也沒想到一個受過教養的貴女會干出這樣的事來,喜塔腊太太氣的渾身發抖,惠妃倒吸一口冷氣,成貴人眼睛眯了眯,哭的運用的好這是自己母子脫離鐘粹宮的機會。

  良嬪頭一次忍不住呵斥,「郭絡羅氏,大膽!」


第94章

  良嬪哭了, 她是哭著回永和宮的,跟著她的宮女太監能從轎子裡聽到她壓抑的哭聲。

  她不敢大聲哭,在宮裡面連哭泣都要看人臉色。在大庭廣眾下哭是一種毫不利己的事,哭的時候總是伴隨著喪事。

  哪怕是私下裡, 哭的好了能給自己帶來利益, 哭的不好能讓自己萬劫不復。

  她不能哭, 如果今天自己被氣哭了的事傳出去被皇上知道了, 皇上會不會把八阿哥埋怨上。但是她真的生氣,真的被將來的兒媳婦擠兌了,真的很想哭……

  咬著手帕,轎子進了永和宮, 到了寢宮門口,宮女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請她下轎, 「娘娘, 到了,奴婢扶您下來。」

  良嬪的眼泡都哭腫了,用手帕捂著臉一手扶著宮女的手快速的進了寢宮。

  宮道的另一頭,十三十四和十一, 三個小阿哥打扮的紅彤彤的跑了過來。一路笑鬧著闖進了永和宮,一進門十四就嚷嚷,「額娘,額娘~」

  良嬪歪在炕上,正在想著這事該怎麼辦,要是消息傳到了江南皇上和皇貴妃娘娘寫信回來問詢,自己又該怎麼把這件事兒給圓回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要這個兒媳婦兒,她覺得喜塔腊家的那個姑娘做八福晉是足夠了,郭絡羅氏真的消受不起, 可是如今以她的地位和她的智商,根本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皇上收回成命。

  正為難著,門外的笑鬧聲已經到耳朵邊了,良嬪趕快坐起來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飛快的問宮女:「我的臉腫不腫?」

  宮女還沒來得及回答,根本不等別人通報的十四阿哥已經闖了進來。

  他歡快的撲倒良嬪跟前抱著額娘的腿,一抬頭看見良嬪的整個臉都是水腫的,眼睛像是哭過的。他年紀小,不太懂,但是他已經無師自通的認為有人欺負了額娘。

  「額娘!」

  「阿哥乖,額娘沒事兒,額娘剛才……剛才……剛才有個蟲子進到額娘的眼睛裡了,剛讓宮女給額娘吹出去。」

  十四阿哥年紀小,還不會辯駁,他背後身體強壯的十三和氣喘吁吁的十一已經跑了進來。

  十三也不懂,撲過去抱著良嬪的另外一條腿,高興的叫著:「娘娘。」

  良嬪趕快用兩只手揉了揉兩個小阿哥的腦袋,可是年齡大的十一已經明白怎麼回事了,他不往前湊,自己還退了幾步。

  良嬪心情不好,哄著他們三個小兄弟一塊出去玩耍。許了一堆好處,讓他們晚上吃麥芽糖和肉肉,三個人出了永和宮的大門到別的地方玩耍。

  在寬闊的宮道中,十一忍不住問跟著的奴才,「你們打聽了吧,娘娘為什麼哭?」

  奴才們為難的看向十四阿哥,十四本來已經被他額娘哄住了,覺得額娘真的是為了吹眼中的蟲子才難受的,沒想到聽這意思還有別的說法。

  他趕快跑過去一腳踢到這個奴才的腿上,「說。」

  「就是……」這太監也不敢添油加醋,別看阿哥年紀小,不好糊弄。

  把他們打聽來的消息說了,最後為了證明自己沒有亂說話,還特意把良嬪身邊太監的名字說了,「這是小李子跟奴才說的,不是奴才胡編亂造。」

  十四一聽,扭頭就往鐘粹宮跑。他身體好跑得特別快,十一阿哥追不上,十三能跟得緊。

  兩個人一路往北跑,承乾宮的背後就是鐘粹宮,沒跑多久就在坤寧宮的宮牆外遇上了喜塔腊家的母女。

  這母女的臉色雪白,在宮人的帶領下正快速的離開。迎頭遇上兩個小孩子,他們背後又跟了不少太監。不用領路的人多說,她們都知道這是宮裡的小主子,趕快避在一邊。

  兩個小孩子也沒問她是誰,直接往北邊跑,一溜煙的進了鐘粹宮。郭絡羅氏還在,惠妃正滿臉帶笑的拉著她的手,兩個人似乎正在說話。

  十四認識郭絡羅氏,當初人家說那是八嫂,他還特意去看過一眼。

  他衝上去對著郭絡羅氏的小腿兒一陣狂踢,年紀小說話的時候經常嗆口水,但是這個時候能表達自己的意思了,「壞人,不乖,額娘,生氣!」

  郭絡羅氏被踢了幾腳,扭頭一看,原來是兩個小阿哥。她也不能動手,被人踢幾下雖然疼又不礙事兒。

  這姑娘也聰明,知道自己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出頭,扭頭看著惠妃。惠妃今天真是覺得自己虧大了,沒想到這姑娘是這麼一個貨色,不僅不能罵,還必須哄著。到了如今,十四阿哥來找事還要給她兜著。

  如果說良嬪被氣的爆哭,她是被氣的心內吐血。看到十四踢了她好幾下,心裡面稍稍出了點氣,讓跟著來的奴才把十四抱下去,「眼睛都是瞎的呀,沒看見你們主子這一會兒舉止不恰當嗎?還不趕快把人抱下去,省得到時候皇貴妃娘娘找你們算賬。」

  十四已經被太監抱走了,十三歪頭看著她們,惠妃身邊的嬤嬤哄著他:「十三爺,咱們出去玩兒吧,十四爺在外邊等著呢,」十三不傻,但是和這些人不熟,扭頭跟著弟弟出去了。

  兄弟倆剛出鐘粹宮的大門,十四嘴裡還在罵著狗奴才,十一阿哥已經被太監抱著趕來了。

  十三阿哥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和哥哥說了剛才的事,說完拍著弟弟十四的肩膀,還像小大人一樣的評價了一句,「她,不像話。」

  盡管說的顛三倒四,在旁邊其他奴才的補充下,十一阿哥聽明白了。十一阿哥第一次有了做哥哥的惆悵,面對著兩個弟弟亮晶晶的眼睛,他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找六姐。」

  沒辦法找六姐是他這幾年無唯一解決辦法的辦法。

  三個人還沒找到六姐呢,在路上遇見了進宮的幾位哥哥。

  五阿哥蹲下來,伸出手去,遠遠的喊著:「快來,誰跑的快我就抱誰。」

  三個人撒丫子的跑過去,十四拼命的跑,當仁不讓的衝進五阿哥的懷裡,十一嘴裡嚷嚷著不同意,也要往五阿哥懷裡衝。十三阿哥已經跑過去了,只好站住,把位置讓出來,讓跑的慢的哥哥衝過去。

  四阿哥看了十三,對他這種禮讓哥哥的事兒頗有好感,立即彎下腰把他抱起來了。

  「都說三歲看大七歲看老,咱們十三弟將來必定是君子。」

  七阿哥也點了點頭,「嗯,照顧哥哥又照顧弟弟,果然是個好孩子。」

  五阿哥抱著兩個胖娃娃正艱難的站起來,旁邊的三阿哥哼了一聲。

  自從上一次他失手把十一摔在了玉片上,每次被九阿哥碰見都能逮住懟上一句。所以這個時候患得患失的以為七阿哥也在諷刺自己,忍不住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是呀,人家還知道尊敬兄長呢。」

  四阿哥抱著十三,五阿哥整張臉都被兩個弟弟擋住了,只有七阿哥忍不住問:「三哥,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聽著語氣有點奇怪。」

  「能是什麼意思?沒意思唄。」

  說完之後十分傲嬌的哼了一聲扭頭走了。

  等到他走遠了,七阿哥忍不住轉頭問兩個哥哥,「三哥是怎麼回事兒?」

  四阿哥就說:「別管他,可能是今天讀了什麼書心中有感,一時半會兒還沒走出這個感慨呢。」

  五阿哥就說:「他天天不都這樣嗎?反正咱們兄弟也弄不懂他在想什麼。」隨後跟兩個小胖子商量,「能不能讓七哥抱著你們?五哥的胳膊已經酸了。」

  十四性格霸道,「不,先來,你抱。」

  十一心疼哥哥,扭著小胖腰向著七阿哥伸出兩只小手。七阿哥嘆口氣:「這可不行啊,每次見面都要抱抱,你們是越來越大越來越重,以後都抱不動了。」

  三個小弟弟裝作沒聽懂,十四阿哥摟著五阿哥的脖子,揪著他的辮子使勁往下一摁,「駕!」

  五阿哥疼的呲牙咧嘴,十四阿哥哈哈大笑。五阿哥忍不住在他屁股上拍了幾下,「你要是再大一點,哥哥非要打的你屁股開花。說吧,今天又去哪裡淘氣了?」

  「鐘宮。」

  十一糾正,「是鐘粹宮,我們去找事了,奴才們說八嫂欺負良嬪娘娘。」

  他們年紀小說不明白,三個年紀大的阿哥抱著他們一邊往慈寧宮走一邊聽奴才們說。

  聽了事情的經過,三個年紀大的阿哥都忍不住皺的眉頭,四阿哥直接評價,「過分!目無尊長。」

  五阿哥心想:今天回去就跟我媳婦兒說一說,讓她別跟八弟沒有一起玩兒。

  七阿哥心中松一口氣,:太好了,這禍害沒落自己家,八弟,保重!

  田蜜接到了宮裡面的來信,這一次三位留守在宮裡面的妃子都寫了信來。她們三個都是想著息事寧人,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宜妃在上面說郭絡羅氏衝撞了良嬪,至於怎麼衝撞的沒有寫。榮妃也沒有在現場,聽到的都是奴才轉述的版本,所以很謹慎,信裡面寫著:臣妾聽說良嬪和郭絡羅氏有了口角。

  直面現場的惠妃說的更簡單了,把郭絡羅氏描述成小兒女形態,說她看喜塔腊家的女孩擺了臉色,舉止不夠妥當,良嬪為了管教多說了幾句,郭絡羅氏忍不住頂撞了幾聲。

  看這個說法就顯得輕描淡寫,田蜜不是不知道郭絡羅氏這個人的脾氣,這女孩眼睛長在頭頂上,很有性格並且特立獨行,對於這樣特立獨行的女孩田蜜並沒有偏見,只是因為這女孩對良嬪向來不尊敬,才讓田蜜對她喜歡不起來。

  不知道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田蜜把信放到一邊,把內務府寫來的信打開瞧了瞧。

  對於這件事,內務府也是一筆帶過:喜塔腊氏入宮謝恩,遇郭絡羅氏,郭氏或妒忌或立威,親自動手整治喜塔腊氏,良嬪怒,訓斥不成反被氣哭。

  田蜜拿著這一封信想了一會兒,覺得這件事兒要不然現在叫停吧,將來成了一對兒怨侶也不是好事。

  晚上康熙來吃飯,兩個人坐在一起,田蜜把這四封信拿出來給康熙看了看。

  「我看著喜塔腊家的姑娘是好孩子,不如免了她入皇八子府,讓她回關外自行婚配吧。」

  康熙看了幾封信,聽了田蜜的話把頭抬起來,但是臉上的表情已經表明了態度,那就是這件事根本不可商量。

  田蜜看他的表情立即著急了,「我瞧著郭絡羅氏那姑娘不是個好主母,到時候作賤人家孩子怎麼辦?這還沒成親呢,剛剛把名分定下來,她就急匆匆的到宮裡給人家一個下馬威,置皇家威嚴於何處?」

  「這孩子也壞不到哪兒去,一般這樣的孩子有脾氣當場發了,後來都不往心裡去。反而是那些隱忍不發的才要多多留意,將來說不定人家相處的好呢,你就別管這麼多了。」

  田蜜也聽說過郭絡羅氏這姑娘不是一個好相與的,雖然上輩子對歷史不了解,但是當年那鋪天蓋地的電視劇還是知道一些的。據說八福晉就是一個醋壇子,不是說吃醋不好,而是說兩個人的感情傷害到了第三個人,再好的愛情未必是件好事了。

  喜塔腊家的姑娘從目前的狀況來說完全是無辜的。她也不知道她會成為八皇子府的側福晉,不是主動進入到他們兩個的感情生活中的。

  田蜜覺得如果什麼鍋配什麼蓋兒的情況下,那麼喜塔腊家的這個姑娘完全是不適合八阿哥的一個鍋蓋。

  「叫我說,將來郭絡羅氏主動進宮求一個側福晉,咱們再給他們分一個,只是目前這個樣子瞧著不合適,不如讓喜塔腊家的姑娘回關外去吧」。

  康熙把幾封信扔到一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選秀這件事選的是這個女孩子嗎?而且既然這個女孩已經拿到了聖旨,那麼她就是胤禩家裡的人了,朕不會讓她自行分配的,胤禩也不會同意的。」

  田蜜在理智上是理解的,畢竟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一個社會,但是在感情上接受不了。

  她就把筷子放下去,氣的心口疼吃不了飯。

  康熙看她不願意動筷子了,更覺得這件事莫名其妙。「你說你見過人家小姑娘嗎?你又不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憑著幾封信在這裡跟朕生悶氣,劃得來嗎?」

  「表哥你先別跟我說話,我現在心情不好」。

  康熙就更想不明白了,為一個陌生人,你有什麼心情不好的?

  「那你說說你哪裡心情不好?還為這件事嗎?」

  「我一想到人家姑娘一輩子過得孤苦伶仃,夾在他們夫妻當中裡外不是人,我就替她難受。假如說將來我要是有女兒遇見了這樣的事,我豈不是要哭死?日日惦記的這個女兒,明知道她過得不好,又不能援手,更不能對這件事多說什麼,唉!」

  「可這不是你女兒啊?」

  康熙覺得田蜜有毛病,可能是在這裡待的時間久了容易多想。「你好好想想,也讓你的奴才好好勸勸你,明天你就能想明白了。」

  康熙說完之後夾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裡,「先吃點東西,吃飽了才有力氣想。」

  「你先吃吧,我這會兒真的吃不下,難受」。

  「你這個樣子,朕也吃不下去了,行了不吃了,咱們倆去外邊走走吧。」

  田蜜只好起來跟他一塊去花園裡面逛逛,在路上的時候康熙就說:「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你想過沒有?這件事兒你能讓人家姑娘走,如果下次遇上這樣的事兒怎麼辦?自古以來人心不足蛇吞像。你年輕那會兒不也是想讓朕跟你長相廝守不許看別人一眼嗎?那個時候看誰都不順眼,盯著誰都恨不得砍人家幾刀出氣。咱們不也是過來了嗎?女孩子都是這樣,年輕的時候總想著和夫君長相廝守兩個人只有你和我,但是到了最後總是能看開。別想那麼多了,將來郭絡羅氏也會想開的。」

  「這是不對的。」

  「怎麼不對?難道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能恩愛到白頭嗎?不見得吧,每年勾秋後處斬的名單,總有幾個殺夫殺妻的。朕有的時候在想,假如董鄂氏沒有早死,皇阿瑪會不會像後來那樣對她一直惦記?」

  田蜜知道他想表達什麼意思,哪怕在幾百年後,離婚率也是居高不下。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兩個人的婚姻裡面容不下第三個人。

  如果田蜜真的向著這件事叫板,那就是向著這個婚姻制服叫板。現階段的田蜜有沒有挑戰世俗的勇氣。

  有沒有能力將這個婚姻制度徹底改變?

  沒有。

  穿越而來究竟是為什麼?

  根本回答不了,以前的人穿越怎麼做?翻雲覆雨?點亮科技樹?

  翻雲覆雨做不到,也沒辦法點亮科技樹,因為所有的科技都是息息相關的。哪怕是做一件衣服,牽扯到這個時代的棉麻品種,女工的技藝,工具的先進性。這三方面任何一方面的背後都牽扯到更多的科技水平,假如說在水邊做一個紡紗機,假如用蒸汽帶動的情況下,如何做到蒸汽機的密封?抱歉,田蜜沒見過最原始蒸汽機的設計圖,這一切無從談起。

  因為這是現實,所以田蜜才覺得喜塔腊家的那個女孩可悲,最可悲的是明知道很可悲卻無法改變。

  康熙伸出一只胳膊摟著田蜜接著往前走,「朕就知道你們這些女人喜歡聽什麼好聽話,喜歡自家夫君跟你們說一生一世一雙人。說這話的容若自己還三妻四妾呢。說出來之後有誰做到了?」

  「最起碼有人做到過。」

  「有人做到過,所有人都能做到嗎?因為有人做到過,那些人是極為罕見的,所以才成了你們口中的例子,但是男人真的願意這樣嗎?」

  仰慕才華,願意跟對方一生一世一雙人,豈不知才華無限而人力有限,就算是天上的仙女,落到凡塵之後也要為柴米油鹽發愁。一旦為柴米油鹽發愁,那麼就褪了身上的仙氣兒,到時候才華雖有卻是蒙塵,哪個仰慕才華的男子還願意為這個蒙塵了的女子相思相守一輩子嗎?

  依仗家世,高門女嫁低門郎,如果這個男人是個窩囊廢,需要仰仗著岳父家裡一輩子也就好說了,假如這個男人潛龍在淵,將來一遇春風便化龍扶搖直上九萬裡,再看看他的嘴臉,看他是怎麼對待原配發妻的。

  自恃貌美,如果憑借著相貌兩個人結合在一起,花前月下發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願,那麼這個根本就更不能相信。美貌是這個世界上最虛無縹緲的東西,而且存在的時間極短。到時候皮膚不再有彈性了,從唇紅齒白變成了黃臉婆,從英挺的小伙子變成了油膩的中年男人,兩個人海誓山盟的前提條件已經不存在了,那麼男人會不會尋找一個更冒昧的女子?女子會不會鄙視這個男人?

  康熙摟著田蜜,「男人不都是君子,一萬人裡面找不出來一個,女子覺以為自己遇上的都是那萬分之一,其實不是。從古至今皆是如此,如果真有情深的,那也是情深不壽。」

  田蜜心情更不好了。

  「很多時候事情不是你覺得如何就如何?你要是不相信我把老八叫過來,你看看他是怎麼跟你說。」

  一連好幾天,田蜜都在強顏歡笑,人前跟各位貴婦說說笑笑,回頭卻總是愁容滿面。

  田蜜知道這一切的根源,但是就是無力改變。

  這種改變並非是換一個皇帝能改變的。必須是刀尖向內,整個社會自我開刀。根據田蜜上一輩子的所有認知,能完成這一項的偉大變革的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理智上有這樣的認知,但是感情上仍然高興不起來。

  康熙就不知道她這是怎麼回事,每次苦口婆心的去勸她,道理人家也聽,也不鬧,就是高興不起來。

  因為田蜜最近悶悶不樂,以至於康熙的心情也變得不那麼明媚了。有些話不能跟臣下說,不能和奴才說,能聽他心裡話的少之又少。

  眾人都能看出來他不高興,曹寅一開始還以為是這邊伺候的不好,悄悄的問了李德全,李德全也悄悄的告訴了他,不高興的是娘娘不是皇上。

  曹家的人陪著田蜜看了幾天戲,發現表面上瞧這沒什麼,反正娘娘就是不高興。

  在金陵的日子也沒幾天了,曹寅只能把這件事兒告訴了李煦,因為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聖駕到蘇州去。

  李煦歡喜的把聖駕接了過去,頭一天晚上就和康熙兩個人在亭子裡面喝酒,他陪著喝了幾杯,先是把這酒誇了一通,緊接著又招了歌舞助興。

  隔著幾處欄杆坐在池中曲徑上的一個女子懷抱著琵琶,唱著無錫小調。吳音軟糯,聽完就覺得骨子裡舒坦了。

  康熙用手指敲著椅子上的扶手跟著打拍子,轉身告訴一邊站著的李德全,「這姑娘不錯,有一副好嗓子。」

  李德全笑著在一邊應了一聲是。

  李煦就要十分上道的把這個女子獻給皇上,又有聽見康熙說:「明天讓她給你主子娘娘唱,要是你主子娘娘開心了,重重有賞。」

  李德全趕快答應,李煦把嘴閉上,心裡在思索到底是討好娘娘還是討好皇上,很快他心裡面已經拿定了主意,娘娘也是靠著皇上的,當然是要討好皇上。

  田蜜面前,李煦的母親文氏太君陪著說了半天話,她身後站著一個姑娘,長的十分美貌,一直低著頭。就是李煦的妻子在說話的時候看過她幾次。

  田蜜現在沒心情考慮他們想要怎麼做,無非是又要獻上美人。

  所以晚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青魚看她不高興,特意牽著揚丹的手過來陪著說話,田蜜面對揚丹的時候還能打起精神,等到揚丹困了之後又趕快哄著他去睡覺。最後又覺得事無可戀,把手邊的事兒扔到一邊兒郁悶的休息了。

  果然第二天文氏老太君又帶著這個姑娘來了,這個姑娘姓王,是他們家正正經經的親戚。把一個未婚的小姑娘帶到這種場合不用多說,田蜜就知道人家是什麼意思,但是田蜜這兩天正不樂意呢,不想管這麼多事,哪怕李家的人暗示的再明顯,田蜜也不接腔。

  並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田蜜思慮過重,晚上又貪涼在庭院裡面睡了一會兒,導致她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在病床上度過的。

  喝的藥裡面有一些助眠的成分,一整天都暈暈沉沉的,包括晚上也睡得特別重。導致田蜜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每天腦袋似乎都抬不起來,頭重腳輕,下床走動幾下,沒走幾步就覺得渾身酸軟。

  躺著不舒服,坐著不舒服,走著也不舒服。田蜜一邊在喝藥的時候唾棄自己沒辦法活下去了,一邊又陷入了沉睡。

  病情越來越嚴重,江南的名醫都被召集到了蘇州。蘇州那些有名的大夫已經輪番給田蜜診脈了。

  田蜜在一天當中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一開始的時候隔著床帳診脈,田蜜還有一點兒感覺,到後來也只是在一天當中的某一個時間醒過來,睜開眼睛叫幾聲青魚,起來喝一碗粥,感覺嘴裡苦苦的,抱怨幾聲躺下去又接著睡。

  到最後連飯都不想吃,醒來之後有氣無力的哼唧幾句。

  看到暴瘦的揚丹,田蜜掙扎著抓住他的小手,但是因為身體太弱了,還沒來得及囑咐什麼人又暈過去了。

  田蜜覺得自己在睡可是,實際上在別人的眼裡,他一天當中大部分時間都是暈著的。

  康熙因為這件事兒焦頭爛額,萌生了返回京城的想法。

  實在是田蜜這種表現有幾分不祥,而且天氣越來越熱,康熙心裡面有著最壞的打算。萬一表妹要是在京城以外的地方去世,帶回宮中治喪就太受罪了。不能入土為安,魂魄困於體內,高溫高濕,身體快速腐爛,對於魂魄來說,絕對是一件很受罪的事情。

  唉!

  天黑之後康熙舉著燭台坐到了床邊,伸手在田蜜的臉上撫摸了幾下,嘆了一口氣坐在床邊發呆。

  李德全跟在一邊,康熙突然轉頭問他:「如果這個時候封表妹為皇後,會不會衝一衝能讓表妹醒過來?」

  這種事兒李德全怎麼敢回答?

  「這……皇上乾綱獨斷,斷斷沒有奴才等人說話的份兒!」

  和這奴才沒什麼好說的,康熙就是這樣想的。

  於是第二天他告訴江南官員聖駕就要北上,將要安排大隊人馬走水路日夜不停的趕往京城。同時召見誇岱通知他封後的消息。

  如果是佟家的其他人,說不定這個時候就要跪下來叩謝皇恩了,但是誇岱的腦子跟其他人不一樣。

  他第一反應不是終於熬到頭了,自己家也能熬出一位皇後了,而是,「人還能治病呢,你怎麼就想著後事了?」

  凡是那些病入膏肓的妃子,一旦在病床上加封,無一例外都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誇岱他媳婦去看過田蜜,覺得娘娘雖然顯瘦,病的脫了相,但是臉色也只是青白,並沒有發灰發黑。

  他媳婦還用了個例子,「就比如冬天的枝條外邊看著不行了,裡面一掰開還有綠色,這是還活著呢,春天一到保管發芽。」

  誇岱就相信他媳婦兒了,「我妹妹她就是病了,你要是對她好點就給她找幾個好大夫。別找那些只會糊弄人的,到時候挺過去了又是一個好好的人。現在怎麼急不可耐地給了加封,她這兩天要是醒過來知道了,豈不是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到時候就躺著等死呢,有病的人就怕胡思亂想,一旦有了死志,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回命了。」

  「朕也想讓她好好的,可是你要知道她如今病得不行了,生前加封和死後追封不一樣。」

  「我不管,就是你變心了。」誇岱突然犯混,「我還突然想起一件事兒了,李煦那狗奴才給你獻美人了,你還答應了把人帶走,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因為有了新美人冷落了我妹妹?我跟你說我妹妹身體本來就不好,要不是因為你冷落了她,她能一病不起嗎?以前也不是沒得過病,每次都是有驚無險,沒有像這次一樣人昏迷了那麼久……你是不是看著我妹妹不順眼了,所以才放任不管,覺得人病死得了!……你肯定是這樣,要是往常你早就找人來給他治病了,為什麼現在想的加封?你居心不良!」

  「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胡說八道了嗎?我說到你心中隱秘之事了,你生氣了,惱羞成怒了!」

  「誇岱,朕警告你,胡說八道是要掉腦袋的。」

  「你這是惱羞成怒了,要殺隨便你殺,殺人就是為了滅口,對不對?」

  「你總要講點證據吧!」

  「跟你有什麼證據可講的?這天下有比你更大的道理嗎?你不是想干什麼就干什麼嗎?」

  「朕警告你,別在這裡胡攪亂纏!」

  「我胡攪亂纏?你草菅人命!你縱容奴才害我妹妹的性命……」

  康熙這個時候萬分後悔就不應該跟這個渾人說話,「拉下去,把人堵住嘴拉下去。」

  侍衛們一擁而上抬著他抬出去了,到了外邊人家把他放下來,摁住四肢捂住嘴。「佟大人啊,你少說幾句吧,有這個力氣還不如到外邊問問有什麼名醫沒有?」

  誇岱被捂著嘴嗚嗚了幾聲,掙扎了幾下,他想說這蘇州周圍的大夫都已經被請過來診了一圈了,要是自己再去找,只能找那些赤腳大夫,去哪兒找名醫呀。

  又有人給他出主意,「不如這幾天您舍點銀子到外邊點燈燒燭,只能求神佛菩薩了。」

  誇岱安靜了下來,覺得這也是一條路子,回家之後把家裡面的銀子都找出來,賬本擺在媳婦兒跟前。

  「你們女人家平時不就喜歡干一些燒香拜佛的事嗎?現在給你個差事,拿著這些銀子出去都花了,江南凡是有人誠心誠意給咱們娘娘乞求平安的都有賞,我再去周圍打聽打聽,看看哪裡還有好大夫,這民間好大夫多的是,想當年咱們從關外到關內一路殺到江南,有很多人恨咱們滿人,這些好大夫都隱居起來了,未必願意主動給咱們娘娘診脈,我出去打聽打聽,不管用什麼辦法,先把人弄出來再說。」

  他媳婦一把抓住他袖子,「爺,聽說皇上這兩天要走,您就算是找到了好大夫,娘娘和皇上也不等咱們啊,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誇岱只好再去找康熙,讓他晚幾天再走,可是康熙不放心,他想趕快走。

  兩個人這次沒鬧起來,康熙帶著誇岱來到病房,田蜜還在昏睡,臉色已經變得枯黃,仿佛老了十多歲。

  「怎麼變成這樣了?」誇岱不可置信。

  「不是朕不願意給她治,而是江南所有的名醫都眾口一詞說是表妹的大限到了。這江南終究不是家,還是要趕快回到京城去,最起碼京城的皇子皇女都在,她彌留之際也能見見孩子們。換個說法,說不定北邊有名醫能救她呢,本來是有一個的,但是去年去世了,片刻之間……」片刻之間北方很難找出來名醫,康熙也知道回到北方就默認於束手無策了。

  誇岱渾身顫抖了起來,嘴硬的表示妹妹還沒到這一步呢。

  康熙看他雙手在抖,也不計較那麼多,拍了拍他的肩膀帶著他往外走。

  「以前朕在塞上的時候做過夢,夢見她去世了,今日之事與夢境十分契合,說不定當初就是祖宗示警。」他嘆了口氣,「不是朕不想救她,而是朕也無能為力,這話說出來你或許又要頂撞,但是事實就是如此,朕這幾天吃素,赦免犯人,免除江南賦稅……做了這麼多,上天都不開恩……」

  「你這不是做好事,上天當然不開恩。牢裡面雖然有被冤枉的,但是大部分都是一些窮凶極惡的,你把這些惡人赦免了讓他們回去繼續為惡,我是神仙我也不答應你」。

  康熙氣的胸口起伏了幾下,誇岱小聲說:「皇上再留幾天,鼠有鼠道,貓有貓路。那些當官的高高在上未必知道民間之事。民間自有高人在,奴才以前在這裡當官的時候倒是認識了一群布衣朋友,聽說有神醫從明朝太醫院裡面逃出來隱居在蘇州城外,不知道是真是假,奴才想去打聽打聽。」

  有希望康熙當然不放棄,聽了之後立即點頭,「盡快吧,動作越快越好,表妹她等不了那麼久了。如果你三天內沒收獲,朕就帶走她。」

  誇岱終於在他那些殺狗販豬的朋友幫助下找到了一個老大夫,這個老大夫過得窮困潦倒,脾氣死臭死臭的。

  據說他祖上是前朝御醫,因為得罪了太監從宮裡面逃出來,逃到江南隱姓埋名。從來不以醫術為謀生的手段,自從御醫逃出來後,為了避免被找到,他們家就編筐貶賣聊以糊口。

  誇岱捧著粗糧餅子狼吞虎咽的吃下去,聽著旁邊的朋友講這老頭子的事兒,「我們打聽到,他筐編得不怎麼樣,但是看病一等一的好。只有他的筐賣不出去了人快要餓死了才會給人家看一回病。就因為這個事兒有不少想找他看病的有錢人都是不讓人買他的筐,讓他餓的快死了再捧著銀子上門去。他也知道是這回事,所以這些年脾氣變得越發古怪,有的時候連出來擺攤都不願意了。反正沒人買,說起來挺可憐呢。」

  誇岱干噎著把餅吃下去,一抹嘴角站起來往那邊走,在門口咣咣咣的砸了幾下柴門,直接走進去找了一個木凳子坐在這老頭跟前。「老大夫,我妹妹真的快病死了,你真的見危不救?」

  老頭默默編筐。

  誇岱站起來,「我們家給你找幾個編筐的大師怎麼樣?」

  老頭換了一個方向默默編筐。

  「誒,我把你的筐買完了,你好歹說句話啊,我怎麼說也是你的大主顧了吧。」

  老頭都沒抬頭。

  誇岱真的沒辦法了,這老頭軟硬不吃。

  門外一個扛著鐵犁的人路過,看門口蹲了幾個窮漢,又看了看院子裡面有一個穿著富貴體面的人圍著老頭轉來轉去,就知道這又是來求醫的。

  忍不住搖了搖頭,這一群人裡面有一個人站起來笑嘻嘻的上前拱了拱手,「兄弟,你知道怎麼才能把人請走?」

  「張老頭有本事,但是有件事兒卻是一輩子的遺憾,你們要是把這件事辦下來,別說請他看病了,他願意跟著你們走。」

  「什麼事兒?」

  「他沒後人,擔心將來沒人給他操辦喪事,他想找個頂花摔盆給他送終的人。」

  一個人一聽覺得頭都大了,這年頭對待喪事真的很認真。非親非故的,誰願意給人家養老送終。

  其中一個就問:「要是有人騙了他呢?就先答應他,等到病看好了把他趕出來?」

  「以前有這麼缺德的,後來張老頭就說必須去官府立字據。他以前也是收過徒弟的,收了兩個徒弟,可以兩個心眼不正,一個賣假藥被官府抓住了,後來充軍流放。一個學了幾手,跑出去給人坐堂放大夫了,聽說後來出事了,具體什麼事兒,咱們小老百姓也不打聽那麼多。反正沒人管張老頭了,他如今身子骨不好,唉!」說完之後這個老農搖了搖頭扛著犁走了。

  這群人把誇岱叫出來,「兄弟,現在銀子不管用了,這老頭想找一個養老送終的呀。說白了,他就是想白撿一個兒子。」

  誇岱往柴門裡面看了看,心裡面默默說了一句對不起阿瑪了,一咬牙扭頭進去,「你不是想找一個養老送終的嗎?跟爺走吧,不騙你,你要想去立字據也行,反正爺一個唾沫一個釘,說過的話肯定做到。爺的親老子去世好幾年了,哥哥管不到我,這件事兒爺說了算。」

  老頭終於把頭抬了起來,誇岱煩躁的在他旁邊走來走去,「跟你姓是不行的啊,這一條不能答應你。其他的都能答應你,哪怕讓我早晚給你問安,死了之後給你守靈守孝都行,改姓這一條沒法商量。」

  這老頭總算說話了,「你是滿人?」

  「幾百年前是漢人,我姓佟。」

  老頭沉默的跟著誇岱走了,誇岱先找了官府讓他立了字據,隨後拉著他進了織造府。

  這老頭除了滿臉陰郁一直沉默之外,倒是顯得不卑不亢。見到康熙之後眼皮兒都沒翻一下,也沒誠惶誠恐的跪下請安,反而是找了一個角落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

  誇岱拉著康熙把前因後果講了講,康熙瞪了他兩眼,也沒讓這老頭兒去診脈,反而是把前幾天的藥方拿了出來。

  老頭把藥方一張一張看過之後頗有些鄙夷,「誤診了,要是再喝十天半個月,人都要喝沒了。」

  這幾句話信息量極大,康熙和誇岱對視了一眼,「你人都沒見到,怎麼說是誤診了?」

  「這你們別管,我有一味藥吃一顆能讓人清醒,連吃半個月,能清藥毒。」

  說完之後他伸出手去,「筆墨紙硯拿出來。」

  李德全揮了揮手,早就有小太監端了筆墨紙硯過來,張老頭兒飛快地寫下藥方,「讓人團成龍眼大小的藥丸,一天一顆,不可貪多,連吃半個月才行。」

  李德全有些為難,「如今一直昏睡,這藥丸怎麼才能吞下去?」

  「用溫黃酒化開。」

  康熙不放心,藥丸做出來之後先讓人吞了一丸,一天沒什麼反應,到了晚上才讓人拿了喂給田蜜。

  到了晚上,田蜜果然醒了過來。

  康熙心中大喜,「誇岱這次立功了,明天讓那老大夫給你把脈。」


第95章

  姓張的老頭跟著誇岱出了門, 從織造府的側門出來,門外停了一輛馬車。

  這馬車一看都是富貴人家的,上面裝飾豪華, 又配有健壯的馬匹, 兩邊還有跟著騎高頭大馬的豪奴。誇岱讓人從馬車上拿下了一個凳子放到地上, 轉身示意姓張的老頭上去。

  這老頭站在旁邊瞪著一雙死魚眼瞧著誇岱, 誇岱催他, 「上去吧, 跟我回我們家去, 已經讓我媳婦兒給你准備好房子了, 往後吃喝都有人伺候。」

  這老頭還不動,誇岱把腰上掛著的兵器往後推了一下, 伸出兩手扶著他胳膊, 「得了,老爺子, 我扶著您上去, 您見好就收吧,我親爹我都沒這麼伺候過。」

  誇岱扶著他上了馬車, 老頭根本不像是一個貧寒的老頭子, 大大方方的往馬車裡一坐, 對著誇岱召手, 「你上來。」

  誇岱踩著凳子上去, 心裡想著自己真的請了一個祖宗回來供奉著。

  凳子被收了回去, 馬車往前走,周圍全是馬掌釘踩在青石板上的踏踏聲。

  「你說得病的那個是你妹妹?」

  「嗯,我叔叔家的妹妹,跟親的一樣, 小時候一塊長大的。」

  「有人要害她。」

  「這什麼意思?」誇岱聽了頭都蒙了,先是想著後宮的那群娘娘們有人下手,後來立即否認了。宮裡的娘娘都是有娘家的,大家都知根知底,都在京城裡住著,要是有誰家的娘娘敢這麼出手,佟家都不帶怕的,直接打上門去。

  張老先生都沒看誇岱的臉色,「她是不是有氣疾?我看了藥方,沒遇見我對方就能瞞天過海,遇上我了算他倒霉,這下就無處遁形了。」

  姓張的這個老先生有幾分自傲,「他們用的所有藥都是不涉及心肺的,就怕誘發了你妹子的舊疾。這個想法是不對的,你妹子生了風寒,本來就在喉嚨氣管兒這些地方不舒服,他們不敢用藥,只一味的調養也就罷了。壞就壞在這一群人喜歡在一起商量,沒人敢冒頭和其他名醫唱反調,就怕到時候出了事。

  而且因為你妹子的身份不敢開那些一般的藥,越是貴重的藥,越是難尋的藥,越是開到藥方裡面。你妹子常喝一種藥調理心肺,常年累月已經在身體裡面留下了藥量,人家想要避開心肺用藥,就會用名貴難尋的藥,那些一般鄉野大夫沒聽說過的好藥和這種藥結合,不僅對她的風寒還有氣疾沒有用,只會讓她慢慢昏睡,直到睡死過去。」

  「怎麼聽你說這些像聽天書一樣?」

  「你一介武夫懂什麼?就算是那些老大夫也未必用藥這麼高明。我推算,知道某一種藥在你妹子身體裡面常年累月積累留下藥量的,必定是上一次給她開藥的那個大夫。」

  「皇上說開藥的那個老大夫去年過世了,他以前用藥確實對我妹妹的氣疾有緩解,應該說有大用,可惜已經去世了。」

  「他用藥是對著的,既然去世了,那就是藥方落到別人手裡了。」

  「不可能,」誇岱搖了搖頭,「太醫院不敢把藥方泄露出去,而且宮裡有權利調看我妹子藥方的也只有皇上和太後,不會是皇上,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們青梅竹馬皇上不會下這樣的狠手,太後才不管這些呢。」太後她老人家連漢字都看不懂,從來不看藥方,而且在她老人的印像裡,只要會給牛羊治病,絕對會給人治病,某種時候獸醫在她心目當中地位更高。太醫因為不會給牛羊看病,她老人家向來不信任。

  姓張的老頭閉上眼,誇岱看到他不想說話,也把自己的嘴閉上了。

  回到蘇州的家,他先是讓媳婦帶著孩子出來拜見了姓張的老頭,又背地裡讓媳婦兒敲打一下孩子們,「人家畢竟有本事,哪怕是請了一個有本事的老供奉在家,該擺的姿態要擺,該有的態度也要有,不能讓他們把少爺脾氣拿出來。」

  又把這姓張的老頭請到前院先讓他看了看他自己的院子和房間,事先跟他說明這是臨時住的,等到這邊的事辦完之後,大家伙一塊回金陵,到時候一切在給他布置。隨後又把這幾天幫著打聽消息的那一群狐朋狗友請過來陪著姓張的老頭吃飯。

  田蜜醒過來之後覺得腹中飢餓,跟康熙說自己想吃拍黃瓜,多放點醋。

  有她想吃的東西,康熙自然喜不自勝。廚房很快把黃瓜送了過來,又送來了一碗鹹粥。

  「皮蛋瘦肉粥,喝幾口吧。」

  康熙喂田蜜吃了一頓飯,又扶著她豎了漱口看著她躺了下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想到一次受涼居然這樣,咱們哪怕嘴上不承認,也要在心裡面認定自己比不上以前了,以前身體比現在好,所以要記得保養,咱們還要白頭偕白呢,不可留下朕你一個人上路了。」

  康熙握著田蜜的手溫情脈脈地說了幾句話,田蜜閉上眼點了點頭,「讓表哥擔心了。」

  「沒事,只要你人沒事都行。這兩天本來打算回京城去,既然你醒了,咱們也不著急回去了,在這裡再住上半個月一個月吧。等你好點了咱們一塊去還願,前幾天你不是說很後悔沒有到西湖去看看嗎?咱們這一次回去的時候特意去一趟西湖,在那裡住幾天再回京城。」

  田蜜輕輕的點了點頭,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表妹趕快睡吧,明天朕再來看你」。

  田蜜又打了一個哈欠,閉上眼睛往被子裡面縮了縮,康熙在旁邊坐了一會兒,發現田蜜又睡著了,才輕輕的站起來帶著人出來了。

  他無聲地出了這個院子,出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心裡一股子慶幸,感謝祖宗保佑,表妹算是撿回一條命。

  李煦夫妻兩個密切注視田蜜所居住的院落,廚房那裡傳來消息,說是送去的粥被吃了一半,黃瓜也吃了半盤子。

  李煦的夫人韓氏忍不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這下總算是能松口氣了,要是在咱們家出了什麼事兒,這往後……」

  「出不了什麼事兒。」李煦說這話的時候仍然是心有余悸,「本以為是一場小風寒,沒想到如今差點兒沒要了咱們家的命。唉,也說不明白到底是時也命也。」

  夫妻兩個都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看著外邊天色不早了又趕快歇了下去,明天一早天不亮還要起來應承。

  果然第二天天剛亮,誇岱還沒和張大夫一起來,李煦又收到了消息,京城四阿哥帶了數十騎,從京城快馬南下快到蘇州了。

  這個消息由李煦的嘴很快傳到了康熙的耳朵裡。康熙聽了點了點頭,「雖然沒有旨意擅自出京是違背祖宗規矩,但是考慮到他心憂皇貴妃,也算是有了孝心。」

  田蜜這一次病得十分凶險,連康熙都覺得她挺不過去了,那麼在京城的四阿哥更是憂心,康熙能理解四阿哥這個時候星夜南下的心情,「讓人給胤禛准備院子,到時候好生照顧。」

  李煦趕快答應了下來,康熙站起來去看望田蜜。

  田蜜這會兒正心疼的摟著揚丹,揚丹本來胖乎乎的又白又嫩,等到清醒了再看,胖兒子整個人瘦了不止一圈,一雙小手伸出來之後再也沒有了肉窩窩,雙下巴也沒了,眼睛大的嚇人。

  青魚在一邊說:「咱們阿哥有孝心,跟著皇上已經吃了半個多月的素了。」

  田蜜聽了忍不住對這些人瞪了一眼,「他小孩子家懂什麼,而且咱們家揚丹最喜歡吃肉了,他年紀小肉蛋奶是不能斷的,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不許委屈了他。現在跟著吃素難道不是你們在旁邊慫恿?」

  滿屋子的太監宮女趕快跪了下去,揚丹一頭滾進田蜜的懷裡撒嬌,「額娘別生氣,她們說吃素菩薩高興,您病就好了。」

  田蜜趕快摟著他,心疼極了,「不是這樣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哪怕你吃一輩子的素,額娘該走的時候也是要走的……」

  田蜜這話還沒說完,揚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田蜜覺得自己可能傷害到了孩子幼小的心靈,對於一個剛剛開始學著懂事的小孩子而言,生死絕對是很難說明的東西,如果這一次事情對揚丹造成的影響太大,那麼揚丹對生死就會有一種本能的懼怕,田蜜趕快摟著他哄。

  康熙在外邊聽見有小孩子的哭聲,在門口聽見太監的彙報,忍不住板著臉進去呵斥田蜜。

  「整天就知道胡說八道,豈不知你這樣說被神靈聽了去,早晚……」也罵不出來了,只能重重的哼了一聲。

  田蜜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誇岱帶著老大夫進來了,田蜜才覺得自己敢理直氣壯的說話了。

  大夫診治自然要望聞問切,考慮到這個老頭的年紀太大,田蜜也沒有躲在屏風後面,直接讓他看了看自己的臉色舌苔,摸了摸脈搏。

  最後幾個人一塊出去,屋子裡面就留下揚丹陪著田蜜。

  恰巧在這個時候門外有人通報,說是四阿哥星夜趕了過來。

  誇岱心裡高興了一些,覺得妹妹總算沒有白養這個阿哥。

  四阿哥是被人架著過來的,一路上人不歇息只換馬,兩條腿內側磨得血肉模糊,剛才下馬的時候兩腿失去知覺,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

  一時半會兒腿太軟走不動,只能讓人家架著往這邊來。

  康熙看他這個樣子,對他無旨出京的事算是徹底的沒了怨氣,就讓太監扶著他到後面去給田蜜請安。

  這個老大夫仍然沒有什麼尊卑觀念,直接坐在康熙跟前,把過往的藥方拿出來給康熙講了講。又直言不諱的說上一副救命的藥被人抓了漏洞變成了要命的藥。

  康熙已經想到了是怎麼回事兒,和誇岱對射了一眼,誇岱讓張老先生從新開一份藥方。

  四阿哥的衣服都來不及換,被兩個小太監架著胳膊送到了田蜜跟前,田蜜看他這胡子邋遢一身風塵的樣子,忍不住心疼壞了。

  「怎麼就突然過來了?」

  「兒子聽說您病了,在京裡左右等不來消息,就大著膽子帶人南下了。」

  四阿哥被人放在凳子上,抖著兩條胳膊喝了半盞茶水潤了潤嗓子,看到額娘如今也只是虛弱,精神還好,這一顆心才算是放了下來。

  他小聲的陪著說話:「您不知道,內務府物包括織造府都收到了消息,內務府那邊准備一些黃金制作金冊金印。織造府這邊負責給您做吉服常服以及各種服飾。」

  田蜜驚訝的看著四阿哥,心想又不是過年過節給自己准備這些東西干什麼?

  隨後突然想到很關鍵的東西,那就是金冊和金印,有些不可置信。「不會是覺得我快不行了,你皇阿瑪要封我為皇後吧?」

  四阿哥點了點頭,他也是因為聽說了這種小道消息,才要迫不及待地南下。雖然很想讓額娘成皇後,假如是最後彌留之際成了皇後,那這個皇後不當也罷。

  「聽說禮部已經把聖旨都准備好了,兒子心裡面惶恐,所以急匆匆的騎快馬用了十一天時間,從京城一路奔到了蘇州……」

  十一天的時間走了這麼遠的路,田蜜心疼的不得了,「快點兒去歇著吧,你也看到了額娘這會兒沒事兒,只要你們兄弟倆好好的,額娘就不會有事兒。」

  田蜜就讓太監趕快把他扶到安排好的客房裡面休息,再讓人給他准備洗澡水和藥膏。

  四阿哥一下子睡了一天一夜,等到餓醒了之後發現旁邊蹲了幾個人。

  他睜開眼才看清楚是老八他們兄弟仨。

  「你們蹲在這裡干嘛?」

  「當然是要找你打聽宮裡面的事兒啊?」九阿哥動手把一邊托盤上的食物放到了旁邊的小桌子上,和十阿哥個一塊兒把小桌子抬到了榻上。

  「你坐著吃吧,皇阿瑪不讓你下來,說是要讓你在炕上躺幾天。我就問問你,我額娘和五哥十一最近好不好?」

  四阿哥也不客氣,抓著筷子開始吃飯,點了點頭,「挺好的,你額娘除了最近生了幾場氣也沒什麼,跟往常一樣。你五哥最近當差很順利,就是他那個大舅子上次在戲園子裡面和人家打架,把你五哥氣的差點炸了肺。十一還是老樣子,和十三他們天天撒歡亂跑。把你當年做過的事兒又做了一遍。」

  「我當年做什麼了?不是,你說清楚誰氣著我額娘了?」

  「你當年還能干什麼事兒,撒尿和泥唄。」四阿哥說完之後眼珠子往老八那裡瞟了一眼,「能把你額娘氣著的是住在安王府的那位小格格。」

  八阿哥仍然溫潤如玉,「四哥把話說清楚,郭絡羅氏能氣著宜妃娘娘?」

  「可不是嗎?恭喜啊,你回去就娶側福晉了,禮物哥哥已經給你准備好了。聽你四嫂說那可是個大美人兒,據說學問也不錯,落落大方。」

  老八因為四阿哥輕挑的口氣有些生氣,但是轉念一想,人家之所以把自家側福晉抬得那麼高,就是為了告訴自己,這位側福晉人很不錯,郭絡羅氏急了。急了之後說不定做了一些有失體統的事兒,所以把宮裡面的娘娘給惹急了。

  這會兒干著急又沒辦法,他只好繼續微笑。老八能聽得明白,老九也聽明白了。

  因為他和他八哥是同進同出,這個時候也只能閉上嘴不發表任何意見。十阿哥惦記的是他妹妹,看見兩個哥哥都不說話了趕快問:「恩和怎麼樣?太後娘娘可還好?」

  四阿哥的心裡才算是舒坦了一些,家裡面輩分最高年紀最長的就是太後娘娘,作為子孫無論如何都應該問候一聲,如今也只有老十能想到她老人家。

  「太後娘娘一切都好,跟以前一樣樂樂呵呵的,恩和也好,天快熱了,她們就要挪到園子裡面去住了。宮外的福晉們來給太後請安的時候都帶了不少小格格,恩和有不少玩伴,十弟不用擔心。」

  十阿哥放松了下來,八阿哥覺得再待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了,就准備站起來告辭。

  就在這個時候,李德全來傳旨,原來是康熙覺得田蜜能醒過來也有幾分上天保佑,盡管他心裡不太相信,但是還是願意把某些事情歸結到神靈身上。於是就讓四阿哥准備准備,過幾天要一家一家的的感謝神靈。

  整個過程要白龍魚服,還不能暴露身份。四阿哥覺得自己身為兒子替母親去還願自然是當仁不讓,就把這份旨意接了下來。

  十阿哥也在替貴妃酬謝神佛,他一個人出去,康熙不允許,剛開始的時候說外面不安全,後來又說他一個人年紀小。

  十阿哥動了心思,如果跟著老四一塊出去,皇阿瑪可能就不會覺得自己年紀小不安全了。

  想到這裡,他打算等會去求見皇阿瑪。

  京城那邊飛鴿傳書,康熙很快收到了反饋。去年去世的那位老大夫的徒弟有一個失蹤的。

  而失蹤的這個恰巧就是陪著老大夫到宮裡面給田蜜問診的那個。

  「失蹤了,找不到了……」康熙把傳來的紙條遞給了誇岱,「你瞧瞧吧。」

  「應該是被人家滅口了吧。」誇岱覺得有點不對勁,「不對啊!這應該算是一種巧合吧,別人都知道娘娘有氣疾,所以避免在這方面用藥,應該是大部分名醫學問沒那麼高,所以……」

  這也只是一種猜測而已,沒有證據沒有人證。康熙是永遠不相信有巧合這種說法的,更不信猜測,皇帝疑心重且心思復雜。

  誇岱還在那裡嘟嘟囔囔的時候,他心裡面已經鎖定了幾個幕後主使。並且飛快地寫了一封信,親自在信上囑咐自己的侍衛頭子,無論如何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這件事已經不是單單的醫療事故了。康熙下意識的覺得其中有一雙手在推的這件事兒,絕對是朝廷裡面的一個大膿包,無論如何都要挖出來。

  等到誇岱回過神來時的時候,康熙已經端著杯子悠然自得地喝了幾口茶水:「表妹能醒過來,真的是大幸,朕的半條命也跟著回來了。」

  誇岱不想再跟他聊這個,這會兒說的好聽,前幾天不是已經放棄治療了嗎?如果娘娘真的很不幸去世了,眼前的這位表兄弟肯定會難受,也就是難受幾個月而已。人家又不是民間娶不起媳婦的老鰥夫,宮裡多的是美人。一年半載之後誰還記得娘娘啊!

  為了避免自己臉上鄙夷的表情太直白,誇岱准備換一個話題,「聽說您想再去一趟杭州?杭州如今又聚集了不少鹽商,據說也有不少大商人從外地過來,想要一睹聖駕的風采。」

  康熙沒興趣讓人把自己的聖駕當猴看,「就悄悄的跟你一個人說……」

  「別說了別說了,要是萬一有人知道了,你要說我泄密。」誇岱站起來,「出來的時間久了,也該回金陵去了,您還有什麼囑咐的沒有?如果沒有奴才這就走了。」

  「你去後面給表妹請個安再走吧。」

  他們兩個一塊兒往田蜜養病的院子去,在路上康熙也表明了近段時間想回京城的打算。

  「出來的夠久了,京城積累了很多事需要朕回去解決,你在江南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再待幾年也該回去了。」

  康熙這完全是為了自己的表兄弟著想,雖然在江南日子過得比較好,天高皇帝遠大權在握。但是京城那裡才是政策的決策中心,只有進入京城才能更進一步。

  如今誇岱已經完成了從底層小官到江南大吏這一個進程,再過幾年年富力強的他被調入六部之中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兒。而且他的履歷特別扎實,已經和那些大家族出來的紈绔子弟分出高下了。到時候這是佟家又一個立起來的代言人。

  被康熙這樣惦記的人不多,能被他惦記的都是有情分的。誇岱搖了搖頭,「不急,奴才並沒有多少功績,再等幾年吧。」

  屋子裡面田蜜喝了藥正抱著揚丹說話,揚丹正奶聲奶氣的跟田蜜告狀,「四哥不帶兒子出去,就帶著十哥……」

  「乖,你還小呢,他出去是還願去了,你跟著去受罪。」

  康熙在外邊咳嗽了幾下,等宮女掀開門簾之後走了進去,「怎麼說話呢,孩子虔誠,你偏要在他跟前說敬佛崇道是受罪。」

  誇岱趕快請安,田蜜一邊讓哥哥起來一邊起身給康熙見禮。

  「坐著吧別動了,誇岱要走,朕特意帶他來和你辭行。」

  田蜜聽了免不了要挽留,「這還沒見過幾次面呢,怎麼就急著回金陵去?我嫂子他們走不走,把孩子留下來,讓嫂子和侄子們陪著我去西湖逛逛,等我們回京城了你再去接他們。」

  誇岱想了想也行,有親姑姑盯著,兒子們也不受苛待。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誇岱告辭出來,到了織造府門外的大街上,正准備扳鞍上馬,就聽見旁邊有人叫了一聲,「佟大人請留步。」

  要是放在別處,誇岱肯定不停,京城裡面的佟大人太多了,為了避免尷尬,要不是人家追著叫,誇岱是不會回頭的。但是在這種地方姓佟的官員很少,誇岱忍不住回頭看了看,這一回頭不要緊,發現九阿哥就站在自己身後。

  誇岱趕快把馬鞭扔給隨從,「原來是九爺,恕奴才眼拙,剛才沒看見您。」

  「不怪你,爺是剛來。對啦,你這是要走了?」

  誇岱眼珠子一轉,別人不敢假傳聖旨,他有這個膽量。壓著聲音告訴九阿哥,「奴才剛才被皇上罵了,說奴才在蘇州停留的時間太久了,令奴才不要多停留,馬上回金陵去。」

  別看這九阿哥年紀不大,心眼不少,誇岱為了避免麻煩不想和他多接觸。

  九阿哥伸手抓住誇岱的衣服,「別人不敢違抗聖旨,你難道不敢嗎?爺小時候就聽說過你誇岱的名聲,走走走,跟爺喝幾杯。」

  「別,九爺,跟您喝酒皇上會拆了奴才的,奴才以前膽子大,是料定了事情不輕不重,皇上懶得和奴才計較,如今和您喝酒……皇上說奴才帶壞了您,您做阿哥的自然沒什麼,奴才累累前科,就是說了冤枉他也不聽,到時候一頓好打……不去不去。」

  「爺叫你去呢。」

  「不去,奴才今兒就在這兒了,您再拉奴才就叫了,您是體面人,奴才就是二皮臉。別讓奴才這二皮臉帶壞您了,您往後退退,奴才要走了。」

  看著誇岱要上馬,九阿哥急了,一把把他扯下來,八阿哥讓他把誇岱帶去一處酒樓,如等半天了,沒想到這誇岱不識好歹。

  「你下來,八哥要見你。」

  誇岱更不會去見了,急著上馬。九阿哥上去抱著他的腰,忍不住咬牙切齒,「你們佟家對八哥不是向來畢恭畢敬嗎?怎麼八哥叫你,你居然不去?」

  「奴才領了旨意,這會急著走呢。跟八爺說一句,奴才的哥哥們有毛病,奴才好久沒跟他們聯系了,不知道他們又鬧出什麼么蛾子了,八爺要怪就怪他們去,和奴才無關。」

  九阿哥不放手,「不行,你不能不給八哥面子,你不給八哥面子就是不給我們兄弟面子。」

  誇岱忍不住頭疼,「我的九爺,八爺到底有什麼要緊事兒啊?奴才真的急著走。」

  誇岱也不掙扎了,他抱著自己的馬脖子,江南天氣熱了,馬身上的味兒不好聞,九阿哥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阿哥,對馬匹身上的味兒越來越忍不住。

  誇岱死死的抱著馬脖子,九阿哥只好自己退了一步,松開手,「八哥聽說你夫人姓喜塔腊?」

  「嗯,是啊。」

  「娘家在東北?」

  「我老岳丈以打獵為生,可不就是在白山黑水那裡。是奴才媳婦的叔叔以前在我阿瑪手下做官,後來我媳婦選秀第一輪就被剔出來了,兩家才結成了親家。她叔叔去世後,家裡沒做官的了,您打聽這個干嘛?」

  「八哥想打聽的,他側福晉也姓喜塔腊。」

  「哦,奴才更沒啥和八爺說的了,奴才都沒去過老岳丈家裡,當年成親,是他們把奴才媳婦送來的,在京城成親的。對啦,不是奴才說老丈人閑話,當初為了好看,我媳婦發嫁的那個院子是我阿瑪買了給他們的,我岳父家窮的掉渣,往前數三輩子,就是我媳婦她叔叔是個當官的。後來還和我阿瑪一起戰死了,朝廷就給了他們撫恤銀子,其他的好處都沒有,他們頂多算上個富農,連地主都不是。」

  九阿哥想了想,八哥的側福晉家世還可以,幾代人當官,誇岱他媳婦娘家明顯已經是普通旗人了。就算是至親,有這樣的地位也親不起來,何況還不是。想著八哥應該是沒辦法從誇岱這裡找主意安撫喜塔腊家了。

  「行了,沒關系就行,你走吧。」

  誇岱趕快翻身上馬,抱了抱拳麻溜的帶著人跑了。

  八阿哥總算把人等回來了,看見九阿哥自己進來,忍不住問:「沒遇見誇岱?」

  「遇上了,他說他媳婦家裡敗落了,弟弟想著他也沒辦法幫八哥就讓他走了,這事回京城再說吧。」

  他坐下來倒了一杯茶喝了,八阿哥忍不住看了看九阿哥。這弟弟濃眉大眼,看著挺聰明的,是真不理解還是假不理解?

  「九弟,哥哥的意思不是這個,哥哥想和誇岱喝一回酒,不是因為喜塔腊和他喝酒。」

  九阿哥明白了,「你早說啊,我以為八哥是為了喜塔腊家呢,沒想到是為了佟家。佟家不是對八哥很恭敬嗎?」

  「就因為恭敬,才要和誇岱說幾句,要不然見了佟家的人,他們以為咱們對誇岱不上心呢,到時候再生出了誤會。」

  八阿哥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收服佟家,可他發現佟家的人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齊心。

  佟國綱這一房三個兒子,鄂倫岱作為族長和長子,對自己畢恭畢敬。法海作為師傅對自己親近不足,除了教課,別的一概不聊,沒問題人家夾著課本就走。和別的總師傅一比,這簡直是無情無義。

  這兩位還好,佟家最具聖恩的是誇岱。和皇阿瑪一起長大,一進宮就是一等侍衛。這樣的人和自己幾乎沒交集。這三兄弟的相同之處,誰都不願意聽兄弟的話,鬧不好還大打出手。這樣的佟家相當於只到手了三分之一。八阿哥怎麼甘心?

  佟國維這一房,沒有佟國綱這一房高調。唯一的嫡子還在皇貴妃的莊子上種莊稼。已經做官的兩個庶出的兒子,任誰都說是老實人,在衙門裡老實不找事兒,對待同僚態度好,哪怕是個掃地送水的,人家也客客氣氣,簡直不像是佟家的人。

  八阿哥不是沒和他們接觸過,這兄弟只會傻笑,一旦輪到表態的時候,不是肚疼就是回去問阿瑪,窩囊到讓人想踢幾腳。

  他站起來看著四阿哥的馬車從酒樓下過去,仔細盤算各位兄弟是如何瓜分朝廷中的勢力的。

  九阿哥看他走來走去,忍不住讓他坐下,「別轉了,看的弟弟頭暈。八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還能想什麼?想咱們兄弟日後怎麼辦?你沒看明白嗎?如今幾個哥哥把肉都吃完了,咱們連個湯都快喝不上了。」

  太子分了大頭,接著大阿哥將剩下一部分中的大頭拿走了,老三老四老五老七一擁而上,把零碎都吃干抹淨,一點都沒給自己留。

  好處就到眼前截止,八阿哥的心態崩了,無論怎麼勸自己都無法平靜下來。

  憑什麼啊?憑什麼到自己跟前啥都沒有了。要是他們少一個人,是不是自己就能吃上肉。

  九阿哥不理解,反正他屬於努力了輪不上,不努力也輪不上的那種。五阿哥是他的親哥哥,為人厚道,拉九阿哥一把不是不行。

  但是沒人拉八阿哥一把。

  這就是現實,八阿哥必須為自己籌劃,既然是籌劃,就要從各個哥哥嘴裡虎口奪食。

  他重新坐下來給九阿哥倒杯水,「時間不早了,喝吧,喝完了咱們回去。」

  捧著杯子,八阿哥心裡把四阿哥,太子,七阿哥,五阿哥排除掉。

  太子勢大,七阿哥和四阿哥難惹,五阿哥是老九的親哥哥,不好動。

  剩下就是三阿哥和大阿哥。

  大阿哥最好別動,畢竟要看惠妃的面子。那就找三阿哥,找最弱的這個哥哥取而代之,老三是最合適的,老三沒本事,就是三福晉的娘家董鄂氏有點看頭。

  四阿哥和十阿哥下車,四阿哥下了車就覺得頭暈腦脹,還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太監上來扶著他,四阿哥伸手拍了拍額頭,頭幾下根本沒作用,最後又使勁拍了拍才讓自己清醒一點。

  十阿哥早就走了,四阿哥看著垂花門,跟扶著自己的太監說:

  「走吧,見額娘去。」

  在去見田蜜的路上看到康熙帶著揚丹對著一株花點評。

  一番見禮,揚丹退下去,只留下康熙和四阿哥父子兩個。

  康熙背著手往前走,「身體好點了沒有?」

  「回皇阿瑪的話,好多了。」說這話的時候,他臉色青灰,頭重腳輕,說話發虛。

  「你想要恢復到以前,最起碼要養十天半個月。這兩天啟程去杭州,你額娘身體不好,去西湖看看就行了,然後乘船北上。」

  四阿哥在一邊沒有說話,默默的跟著。父子兩個很久沒有心平氣和的聊天了,應該說自從長大之後就再也沒有和皇阿瑪聊過閑話了。

  近幾年四阿哥對於皇父的印像只有一個,那就是每次做錯事站在他跟前,聽他陰陽怪氣的批評幾句。連昨天老九老十都說最近皇阿瑪沒誇過人了,罵人是常有的事兒。

  他們年紀小,所有的記憶都是皇父威嚴深重,這些年紀大一點的都能記住當年路上遇到皇父,他也曾慈愛的蹲下來和兒子平視,愛惜的摸著兒子的小腦袋。

  康熙背著手走了一段,把最近的安排說了說,話鋒一轉站在原處,轉身看了看四阿哥,當沒看見兒子那不好看的臉色。

  「你額娘這一次是糟了難啊!」

  「是,兒子也是這麼想的。」

  「一開始朕還想著這是你額娘大限到了,沒想到□□,反而是人禍。」

  四阿哥抬起頭,「誰動手了?」

  「不知道,侍衛去查的時候人家早就抽身了。這件事交給你去辦。盯著點,京城不太平,江南也不太平,一句話,天下不太平。」

  四阿哥點了點頭,跟著康熙往前走。心裡想著既然想要查這件事,光明正大很難查出來,不如安排兩路人馬,一路在明一路在暗。

  可是在明的好說,在暗處的少不了要有銀子做支撐。

  自己的銀子日常足夠用,但是面對著這個無底洞,恐怕不夠。

  他跟著康熙進了小院,田蜜的精神頭比前幾天好多了,就是經常打哈欠。看到他們過來,她自動越過了康熙看著四阿哥,「這件衣服不錯,你帶來的?」

  四阿哥一路奔馳,哪裡會相信換衣服,這事李煦家裡送來的。

  田蜜看他已經長成了青年模樣,把衣服撐了起來,高興的點了點頭,「老四成大人了,額娘看著就覺得能放心了。你過來,讓額娘看看,怎麼臉色這麼差,肯定是累著了,別以為自己年輕就什麼事兒都想辦了,一定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多睡一會養足精神,你明天就別去了。」

  四阿哥腳下像是踩棉花一樣來到額娘跟前,跪下去的時候心中一動,自己沒錢,額娘手裡有錢,不如找額娘借。

  然後養熟了,就是自己的人手了。

  他剛抬頭對著額娘笑了笑,眼前冒著金星,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田蜜眼睜睜的看著他在自己跟前暈過去,嚇得心都要不跳了,「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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