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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歷史)科技強國,向秦始皇直播四大發明》作者:火星少女【完結+番外】

番外三:理想国

第196章 理想國(一)

  公元前208年,秦王政三十九年。

  即將入冬,天氣本就寒涼,沒想到下午的時候竟然又飄起雨來,於是更讓人瑟瑟發抖。

  劉邦和蕭何一行,就在細雨中回到了久違的泗水亭。

  亭長和亭裡面的役卒迎了上來,發現是老熟人,而且還是上官,但依然兢兢業業的檢驗了兩人與身邊人的身份,確認無誤後這才笑容滿面的替幾人安排房間。

  劉邦和蕭何是回鄉探親,並沒有大張旗鼓,一路都非常的低調,新來的役卒好奇的問亭長這一行人是誰。

  亭長一臉與有榮焉:「這可是咱們沛縣出來的大官!蕭內史,封爵右庶長,而劉典客,封爵為左更。」

  役卒是泗水人,自然聽過劉邦和蕭何的名聲,差點腿一軟坐在地上。縣丞這樣的官職對於他們來說已經是不得了,更別提像是典客和內史這樣可以面見皇帝的「京官」了,那可真是天大的人物。

  而且,自幾年前「軍功授爵」這一制度被逐漸改良之後,少了戰事,要求其他方面對大秦做出貢獻,得到爵位就越來越難,尤其是像「右庶長」和「左更」這樣可以被稱之為「卿」的爵位,更是難上加難。

  亭長感嘆道:「如何不是呢?從公士到簪裊,還能拼一拼,越往上就越難。」

  而且這位劉典客,在十一年前,擔任的可是他這泗水亭的亭長一職!

  現任的亭長覺得這泗水亭的風水肯定是極好,說不定自己也有希望。聽聞這位劉亭長,就是因為造出了水車所以被朝廷注意,亭長忍不住在心裡想,自己是不是也能造出點什麼來,說不定也能往上再走幾級呢。

  這時候,又有車隊緩緩的向泗水亭駛來,原本迎接客人只是驛舍役卒的活兒,但見車隊華麗,亭長也趕緊親自迎了上去。

  劉邦與蕭何在房間稍事歇息之後,想要出來走一走,於是便親自到了驛舍的內堂准備用晚膳。

  客人不多,三三兩兩。

  亭長親自送了湯餅過來,又恭敬退下。

  這湯餅看上去熱氣騰騰,上面還放了豬肉片以及剛煎出來的雞蛋,看上去就極為誘人。

  劉邦嘗了幾口,贊不絕口:「這味道倒是好。」

  蕭何恥笑他:「人家這亭長當得可比你當年盡職多了。你那會兒的泗水亭,准備的飯食那都是些什麼!」

  劉邦喝了一口湯,不服的表示:「我那會兒可沒有那麼好吃的湯餅,能有點干糧吃就不錯了。」

  蕭何哼笑兩聲,不打算戳穿他當時的憊懶,反正現在人挺勤快盡職——不勤快也沒辦法,他們那位陛下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勤快人,朝中的官吏自然都不敢有所懈怠。

  他轉頭看了看周圍坐著的幾人,也都在吃湯餅,只是碗內並無豬肉與煎蛋。

  「即便如此,也比之前的日子好過多了。」蕭何感慨。

  劉邦將碗中的湯一飲而盡,贊同之極:「這可要感謝仙畫,如今,關隴一帶到黃河周邊,種的多為麥子,有專門的農官育種和指導農作,收成比以前好了很多。」

  「又有磨坊、榨油坊、還多了許多養豬養雞的農戶,這才有了現在這碗湯餅。」

  他看向桌上一滴不剩的空碗,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蕭何道:「還有鐵鍋,若不是有了更先進的鑄鐵之法,恐怕鐵鍋這樣的事物是無法在民間傳開的。」

  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女聲:「不錯,鑄鐵一道看似和普通黔首關系不大,但實際上卻影響深遠。」

  兩人看過去,卻發現是熟人,大秦赫赫有名的女商,巴寡婦清。

  巴清身後跟著她的僕婦,笑吟吟的向兩人見禮。

  蕭何與劉邦連忙站起來回禮。這位巴寡婦清雖無官職,但身上也是有爵位的,雖不比兩人高但她這些年在民間廣建學堂和醫院,名聲極佳,連陛下都對其另眼相待。他們自然也不能怠慢。

  蕭何與劉邦在鹹陽都與她打過交道,算是熟人。

  一番寒暄下來後,三人又聊回了剛才的話題。

  「老夫人說得對。」蕭何撫須道,「這鑄鐵一事,實與普通百姓關系極大。自從朝中鑄鐵坊開始改良技術,不僅是軍中更換了武器裝備,百姓們也都換上了鐵制農具,開墾的荒地越來越多,糧食產量也每年都在增長。」

  「還有各大工事的巨大機械,也都大多換成了鐵制。」劉邦道,「如今修建速度可比以往快多了。」

  「老身從巴蜀之地一路走來,中原的道路的確是修建得極好。」巴清嘆道,「那水泥路上行車,可比以前要舒適多了。」

  如今大秦的郡縣之間,皆有大道相連。

  劉邦在成為典客,負責大秦外事之前,負責的就是各項工事徭役,因此對這些極為清楚:「唯一可惜的就是水泥路對馬蹄傷害較大,朝中正在商議要如何解決此事。」

  「朝中能人甚多,想必很快就有應對之法。」巴清道,她對此極有信心。

  如今大秦極為重視工匠和商事,這兩者的地位比以前提高了太多,許多原本隱藏在民間的墨者也都紛紛現身,並且極為活躍,不乏有能人巧匠取得了某項技術上的進步從而封爵以及獲得朝廷獎勵的。

  其實,以往按照秦律也會有,但只限工籍,且相對封賞較小,如今卻不限籍貫,且封賞變大,還能獲得專利保護,有後續收入。

  地位和金錢兩者的誘惑之下,大秦的工匠業和商業欣欣向榮。

  當然了,朝廷也推出了相應的保障農事的律法,不管你是工也好是商也罷,反正家裡的耕地不能廢,如果自己沒時間種,就算是出錢雇人甚至是買隸臣妾(秦時的奴隸)也得種!

  加上良種、好的工具以及耕種之法的輔助,田裡的收成並沒有因此而下降,反倒年年增多,這也堵住了很多人的嘴。

  「可惜巴蜀來往中原等地的山路,依然是極為難走。」巴清這次是坐水路出的巴蜀。

  劉邦一笑:「老夫人且等著罷,最遲明年,蜀道就要開工。」

  這些年為了讓百姓們的徭役更加輕省一些,朝廷的各大工事都是錯開來進行,蜀道應該被安排在了明年。

  巴清微微向前傾:「那勢必會用到火藥之物,老身倒是從未親去現場見過,果真如此神奇?」

  巴清的生意就是靠硫磺與丹砂起家,朝廷就是她唯一的大客戶。

  蕭何與劉邦對望一眼,贊嘆之余還帶著幾分莫名的懼意:「的確是有著天雷之威。去年攻打匈奴,火器營立下了極大戰功。」

  巴清點點頭:「那看來老身的確要去現場開開眼界了。」

  三人又聊了好一會兒,蕭何好奇的問:「老夫人此行前往哪裡?」

  巴清笑道:「前往會稽郡長水縣一帶,看看那邊收上來的棉花與布匹。」

  兩人了悟,看來這位女中陶朱是又要做棉花布匹的生意了。

  劉邦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內穿的棉衣所帶來的熱度,道:「這從西域帶來的棉花的確是好東西,可比之前的蘆葦柳絮要暖和多了。」

  早幾年前,在打退了匈奴疏通了前往西域的道路之後,朝廷就派了使者去到西域,尋找各樣的新鮮事物,果真找到了棉花,帶回來中原耕種。

  種得最好的,就是會稽郡長水縣,也就是仙畫所說的松江一帶。

  巴清:「即使是再窮的黔首,也能種上一些棉花,可以安然度過冬季。此乃仙畫的功德。」

  蕭何與劉邦點頭,朝著鹹陽城方向拱手:「亦是陛下的功德。」

  三人相談甚歡,一直到深夜這才各自回房。

  與此同時,在鹹陽城中的秦王宮裡,氛圍卻要緊張許多。

  無他,嬴政覺得身體略有不適,召了夏無且來問診。

  太子扶蘇、公子高等聽聞之後都紛紛趕來嬴政的寢殿之外等候。

  「陛下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偶染風寒。」夏無且收回自己的金針,對半躺在床上的嬴政道。

  夏無且這十年來潛心研究金針之術,如今已略有所成,還寫了一本書,被贏陰嫚開玩笑的說,他這是把針灸派祖師爺的名號從那皇甫謐的手上給搶了過來。

  嬴政點點頭。

  他的面色雖然淡然,但其實心裡也悄悄的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今年是秦王政三十九年,按照仙畫之前所說,他是在秦王政三十八年,病逝於出巡的途中。於是,這幾年他都非常謹慎,不僅是對身體謹慎,而且不再出巡。

  一個是為了自身健康著想,一個就是想著即使是逃不過,那也不能死在外面。

  就這樣,秦王政三十八年居然就無驚無險的過去了。

  歷史被改變了。

  嬴政這才松了一口氣。

  跟隨在夏無且身側的贏陰嫚道:「父皇,您也該多歇息,晚上早點睡。」

  雖然現在的折子不再是動輒幾斤重的竹簡,可以省那麼一點力氣,但寫在折子裡的事是不變的,還是那麼多,還是那麼的繁重。

  嬴政對女兒笑了笑,應了下來。

  他這個女兒,自從跟著夏無且學醫之後,歷練頗多,早已經不是之前青澀模樣,如今已可以獨當一面,甚為能干。

  「好了,你們先出去吧。」嬴政揮揮手,也有些累了。

  「哥哥們正在殿外守候,」贏陰嫚問,「可要宣召他們入內?」

  「讓他們明日再來。」

  他要好好的休息。

  這大秦的江山他還沒有看夠呢。

  夏無且與贏陰嫚退下,立刻就被殿外守候著的人給圍住了,在夏無且解釋了病情之後,大家這才逐漸散去。

  只有太子扶蘇叫住了贏陰嫚。

  「陽滋妹妹稍候,我們先說會兒話。」


第197章 理想國(二)

  扶蘇叫住贏陰嫚並不是為了別的,當然也是關心自家老父親的身體。

  他如今的氣質也變得愈加的沉穩了。

  贏陰嫚當然知道他這麼擔心是因為什麼,便道:「皇兄放心,父皇的身體真的沒有什麼大問題,只是有些操勞加上最近轉涼,受了些風寒,休息幾天就好了。」

  扶蘇這才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幾年前,胡亥在圈禁他的宅院裡自殺身亡。

  仙畫所預言的關於秦亡的重要節點,已經消失了一個。第二個,就是父皇的身體。

  如今過了秦王政三十八年的這個節點,總算是心中安定不少。

  兩人並排走了一段路,扶蘇轉頭看向贏陰嫚,心中有所感慨。這個妹妹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很嬌憨的,但沒想到這些年她能夠真正的做出一番屬於自己的事業。

  一個原本可以在深宮中錦衣玉食長大的公主,現在卻成為了太醫院的御醫,而且在朝野之中都頗為威信。

  他關心的問道:「你呢?最近太醫院的工作怎麼樣?累不累?」

  提到自己的工作,贏陰嫚笑了起來:「累當然是累的,不過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

  她一開始只是想逃離自己原定的生活,但學著學著,在醫院實習的時候經歷了將病人從危險線上搶救回來,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學醫的樂趣和成就感。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你只是鬧著玩,很快就會偃旗息鼓了,沒想到你真的堅持下來了。」扶蘇停下來,很認真的對她說:「陽滋,如果,我是說如果你是太醫丞,你會怎麼做?」

  贏陰嫚心中一震,她看向扶蘇的眼神中有著疑問,但很快就鎮定下來,向兄長闡述著自己的理想:「如果我是太醫丞,我會加大對醫工們的培訓和教育。」

  她也曾經在陪父皇出巡的時候去考察過基層的醫工,發現他們的醫術大多都還比較粗鄙,只能應付一些最為簡單的病症。

  「不僅僅是局限於鹹陽的太醫學院,我想在各郡縣都設置太醫學院,就像是『學堂』一樣。」

  現在大秦的教育體系和之前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原本的「以吏為師、以法為教」逐漸改成了現在的學堂制。每個郡縣甚至是下面的每個亭都有官方的學堂,教授文史、律法、數學和簡單的生物物理化學——因為沒有太過系統的知識和教師,這幾門全都整合在一起了。

  只要是年滿六歲的總角小童就可以入學,官方收取一定的束脩。這筆錢雖然不是每個黔首之家都能拿出來,但總的來說也比以前好多了。

  「我想要有更多的女醫班和護士班,現在的醫院對這方面的需求很大。」

  贏陰嫚很關注這個方面,尤其是女子生育。如何提高女子生育的安全性和保障,此事關乎人口戶數,連朝廷都很關注。

  扶蘇一邊聽一邊點頭。

  兩人走到了分岔口。

  扶蘇對贏陰嫚道:「陽滋,如今的太醫丞已經准備告老還鄉,你好好干。」

  贏陰嫚頓住,抬起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是她想的那樣嗎?

  扶蘇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後就朝另一邊離開了。

  仙畫有一條說得很對,女人占據了這天下一半的人口,自然也要發揮出更大的作用,這樣社會才會更加的進步。

  且,他這些年也接觸了很多能干的女性。他覺得她們的能力並不遜色於男人,完全可以走到更高的位置。

  贏陰嫚站在原地,嘴角越翹越高,連回宮的腳步都顯得輕快了不少。

  而在嬴政的寢宮內。

  他已經沉沉的睡去,睡夢中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越來越輕,越來越輕,飄飄悠悠的。他的視野穿越了整個大殿,看到了遠處的宮城,然後急速上升,看到了雲霧之下的大秦疆域。

  雲霧散去,疆域之上風雲變幻,幾千年的演變在瞬間呈現在他眼前。

  他看到了大秦不再二世而亡,而是蒸蒸日上。

  秦軍順著直道的鋪展,向西擴進,將西域收入囊中,將匈奴趕到了帕米爾高原之外。

  秦人開始造起大船,逐漸向東邊以及南邊的海域航行,發現更多的領地。

  他看到在秦朝的疆域內,百姓們雖不說鐘鳴鼎食,但也安居樂業,書生、武人、工匠、商人、吏目等等各司其職。

  他看到雖然秦朝並沒有持續千年,但秦人修建的長城、鄭國渠、靈渠、都江堰等等都保存到了千年之後,一直還在繼續被使用。

  他看到自己被稱為「始皇帝」,被華夏萬萬子民視為老祖宗。

  他看到雖然朝代更替,但華夏大地始終沒有遭受到過來自外界的侵略與□□,反倒是逐漸擴張到了其他大陸,並且成為世上首屈一指的大國。

  他看到……

  「向右看!向前看起!」一聲宏亮的聲音穿透歷史的雲霧,在他的耳邊響起。

  穿著整齊如同白楊一般挺拔的士兵排列成整齊的方陣,正踏著鏗鏘有力的步伐向他踏步走來。為首的那位,舉起高高的紅旗,紅旗上有五顆閃閃的星辰。

  「為人民服務!」

  口號響徹天地,幻影散去。

  寢殿中。

  在一旁侍立著的貼身寺人細心的觀察了一下嬴政的睡眠,確定他沉睡平穩之後這才小心翼翼的將床帷放下,然後輕手輕腳的離去。

  他想,陛下定是做了什麼美夢,這才在睡眠中都面帶笑容。

  ……

  西漢。

  漢武帝劉徹從睡夢之中驚醒。

  他又夢到了仙畫中的場景,已經好幾年沒有夢到過了,醒過來的時候竟然有一點點失落。

  身邊的黃門忙提著燈過來,這是一盞用玻璃制成的煤油燈,光亮比之前的蠟燭要好很多。這樣的燈在這幾年風靡整個大漢,從豪門到富戶,都愛用它。

  劉徹剛醒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它。

  他心中卻在想,日前,長安的術士們,哦不,現在應該叫化學家們已經研究出來了電堆,只是燈芯還沒有找到更好的替代品,不知何時才能用上新的電燈。

  劉徹很期待這一天的到來。

  他看了一眼床邊立著的座鐘,已經是早上五點半左右——這架座鐘是民間一個匠人看了仙畫後潛心十年研究出來的,表盤按照天干地支的十二時辰和後世的二十四小時制作。

  劉徹之前之習慣看時辰,但現在卻覺得用二十四小時制似乎能讓自己的時間變得更加精准。

  「不早了,起床吧。」

  在隨侍的太監和宮女們的服侍下洗漱好又用完早膳,劉徹決定帶上侍衛在行宮周邊走一走。

  是的,他現在正在出巡中。

  此次出巡是為了巡視黃河周邊情況,看看黃河的堤壩工程進行得怎麼樣,順便看看黃河周邊的農作物種植情況,然後再由黃河流域南下到長江流域,看看南地的民生狀況以及市場狀況。

  畢竟,現在長江中下游一帶的商貿市場開展得如火如荼,儼然已經成為了大漢的經濟重鎮。

  已有不少臣子諫言,希望能挖鑿出一條大運河,可以連通江南和北地,如此定能讓糧食以及各種資源流通得更快。

  這也是此行的考察目的。

  這附近都是出巡的車隊駐扎的營地,安全性無需擔心,劉徹帶領著幾個侍衛,輕車簡行的在周圍散步。沒走多遠,就在附近的田地裡看到了孫小羊。

  他這才想起,這一片原本是司農寺在當地開辟的試驗田。

  作為大司農趙過的左膀右臂,劉徹對孫小羊已經不陌生了。他好奇的悄然走到其身後,卻見他正拿了一本簿子正在認真的查看。

  「這是何物?」劉徹出聲道。

  孫小羊嚇一跳,這才發現皇帝陛下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趕緊惶恐行禮。

  他這些年也面聖過好幾次,倒不至於手忙腳亂。

  劉徹揮揮手讓他起身,拿過他手中的簿子,看到上面是清晰的表格和阿拉伯數字:「這是田地的記錄?」

  這片田地裡立著一塊牌子,寫著「三號試驗田」。

  孫小羊趕緊解釋:「回陛下,這是司農寺用大行令從西域帶回來的種子培育出的花生。我們分了三個地方來培育,看看它更適合哪裡的水土。這裡就是第三號試驗田。」

  大行令就是張騫。

  前幾年,他結束了第二次出使西域的任務,回到了長安。這一次,張騫帶回來了更多的瓜果和作物種子,而且還帶回來了一些書籍與工匠,以及西域一些小國家送上來的貢品和國書,可謂收獲巨大。

  司農寺光是培育他帶回來的瓜果作物就耗費了好幾年,也算是出了一些成績。

  孫小羊又解釋了一下那簿子上的表格,原來是負責照料這些花生苗的農人每日都要在這上面記錄,澆了幾次水然後施了幾次肥,每次的量是多少,還有每天的天氣記錄等等,事無巨細都要寫上。

  「這樣才能夠總結出種植花生最佳的方法,之後再教導給農人。」孫小羊道。

  劉徹聽得頻頻點頭,眼中閃過贊許。

  趙過的工作他是很滿意的,不然也不會將他封為大司農,位列九卿。而全天下的百姓們顯然也對司農寺的工作很滿意,這次他親眼得見司農寺的農官們在民間得到了非常熱情的對待。

  百姓們對他,是敬畏是崇拜,但對農官們,是愛戴是友善。

  因此,劉徹這次巡視,一路走來心情都極好。

  他問孫小羊:「農人們都能識字?」

  他見簿子上的字跡,雖然笨拙但是卻沒什麼大的差錯。

  孫小羊道:「陛下聖恩,如今的癢和序遍布天下,即便是目不識丁的農人,每一旬都可去聽掃盲課。一些簡單的文字和數字,他們都是會的。」

  最起碼他們司農寺挑選的農人肯定都是會的。

  這些掃盲課,也不會講什麼高深的學問,主要就是普及一下律法知識,然後教一些常見字和簡單的加減乘除,讓農人們在生活中不至於什麼都不知道。

  掃盲課是不收錢的,大部分的農人都會願意抽出兩三個小時去上這樣的一節課——現在商貿越來越發達,而且律法更新得也快,不抓緊的話可能一不留神就踩線了。

  劉徹將簿子扔給他,誇贊了一句:「做得不錯。」

  看著滿眼即將收獲的農作物,還有不遠處的水磨坊,一派欣欣向榮的景像。劉徹不禁有些想念被他留在長安的那些心腹重臣們了。

  衛青、霍去病、桑弘羊……

  若不是衛青和霍去病蕩平匈奴,後者更是年紀輕輕就做到封狼居胥,大漢就不可能獲得這些年的平靜。

  若不是桑弘羊將國內的經濟搞得有聲有色,那別提什麼掃盲課了,可能連軍費都要摳摳搜搜。

  也不知道長安現在怎麼樣了。

  回到行帳之內,劉徹處理了一些公事,又和隨行的臣子商議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正准備稍事休息,就聽得旁邊人湊趣道:

  「陛下,臣聽聞此地有奇女,天生手握成拳,雖已年滿十四,卻依然無法張開。」

  劉徹打了個哈欠,他近日來工作繁累,聞言只是揮了揮手:

  「這又奇在何處?既然手部有疾,那就送去醫院看診。」

  旁邊人見他興致缺缺,便也不再不識趣的提起這話了,心裡只是對當地賄賂他的官員道了個不是。不是他沒諫言,是現在的陛下對這些亂力怪神的民間傳說實在是沒什麼興趣。

  現在還用這一招,太老套了。

  長安城內。

  桑弘羊正准備去看鑄幣廠新出的貨幣,對外喊了一句:「子孟,隨我一起去。」

  一位青年從外面走進來,恭敬的道:「是,老師。」

  霍光,字子孟。


第198章 理想國(三)

  是的,最終,霍光成為了桑弘羊的弟子。

  他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兄長,名氣響徹整個大漢天空的冠軍侯霍去病帶到了長安。家人忐忑不安於仙畫所說他後續和桑弘羊的仇怨糾葛,更重要的是,桑弘羊還被仙畫認定為眼光超越了時代的人,於是,便押解他去桑府負荊請罪。

  桑弘羊雖未怪罪於他,但衛青和霍去病還是命他多來桑府,跟在桑弘羊身邊幫點忙干點活,這一來二去的,霍光竟然成為了桑弘羊的弟子。

  年輕尚輕的霍光,跟著桑弘羊見識到了不少經濟方面的東西,心中理念和人生選擇自然也有所不同。

  他知道鑄幣工坊最近正在尚方的幫助下研制了水力機械來制幣,打算在新幣的邊緣加入絞花圈,估計是有了些成果。

  「我這就去為老師准備車馬。」

  一架車馬很快就駛出桑府,往城外的鑄幣工坊駛去。

  桑弘羊想起昨日的消息,掀開車簾問坐在車轅之上的霍光:「子孟,大將軍的身體如何?可有大礙?」

  大漢人都知道,只要提到大將軍,那就只有一位,就是驅除匈奴,讓漠南再無王庭的衛青!

  霍光回道:「舅父染上風寒,已經請醫生看過了,說是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衛青嚴格來說並不是他的舅舅,但他被霍去病帶回長安後,一開始也是住在衛府,後來霍去病開府他才跟著搬了出來。

  桑弘羊點頭:「那就好。」

  霍光沒再回答,只是眼中閃過深思。

  事實上,舅父早有隱退之心——哥哥霍去病在與匈奴作戰的時候,因為仙畫早有提醒,有名醫隨軍且自帶水糧,所以避免了原本讓人遺憾的結局,只是生了一場大病。

  如今,衛霍兩家,一位大將軍,一位冠軍侯,共掌軍政,而宮中衛皇后之子逐漸長大。「外戚」的陰影開始逐漸顯現。

  舅父恐怕是想要趁著這次病急流勇退,說不定再過些年,連哥哥都會交出手中權柄。

  那到時候,自己何去何從?

  「現在的坊市,連西域商人都變多了。」桑弘羊的話將他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張騫功不可沒啊。」

  由他所開拓出來的那條直通西域的路,逐漸有了商人的蹤跡。

  此時他們的車馬正好路過長安城中最熱鬧的坊市,這處坊市在最近五六年裡面翻了好幾倍的規模,商鋪千金難求,連帶著長安房子的價格都漲了不少,已經有人發出了「長安大,居不易」的感慨。

  食肆、酒樓、豆腐坊、綢緞莊、金銀鋪、雜貨鋪,甚至還有不少高鼻深目的西域胡商在叫賣香料與干果等物。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些年鼓勵商貿的政策所致。

  而從朝廷每年收上的稅銀來看,商貿果然是來錢的利器。而桑弘羊又偷師自己的後輩劉晏,將鹽鐵專政做得更加細致,也更加人性化,這些年來國庫充盈。

  且,因為在這個環節裡還是能分到一些利,地方豪強和吏目還有賢良文學們的反對之聲並不如之前的高。

  漢武帝劉徹汲取仙畫中所展示的種種教訓以及提醒,並不十分吝惜國庫中的錢財,除了用於軍事和各大工事之外,還抽取其中部分用在了修路以及興建各地癢序學堂、掃盲課之上。

  而且,農人的稅也沒有再加過。

  人們手中有了多余的錢財,商貿也就愈加的發達。

  霍光道:「聽聞東邊和南邊的造船工坊也有極大進展,說不定過幾年我們就能在長安看到來自於倭國和東南亞的貨物和商人。」

  西域的棉花、干果、香料,東南亞的各種神奇水果、寶石、礦物,倭國的白銀、漁產等等等等,四海的物產都將彙集於長安。

  桑弘羊微笑:「希望如此吧。」

  霍光:「如今,長安城外的鄉鎮,也有很多人在城中求職謀生。」

  伙計、跑腿、賬房、雜役、力士……在城中的商鋪和各大行當若能謀得一份職務,那可比在家種地強多了。

  商貿發達勢必會引起更多的人湧入到這個行業,這一點仙畫早有警示,因此桑弘羊並不擔心。

  「你這些日去周邊做一份調查統計,看看具體情況如何,有沒有影響到農桑。」

  霍光連忙應下。

  桑弘羊放下車簾,感受著馬車以飛快但又穩定的速度向前行。

  他閉目養神,一邊在腦海裡盤算著這背後冒出來的其他問題,然後如何解決。比如商貿裡的糾紛立法、部分地方豪紳的欺行霸市、商貿和農耕的平衡……

  但不管如何,桑弘羊覺得,大漢這架馬車,就如他身下坐著的馬車一般正在飛速的向前駛去。

  ……

  唐朝。

  巍峨的長安城牆聳立,它的高大,讓人們即使是遠在數公裡之外也能看到。而在它巨大的門扉之外,無數想要進城的人正在排著長隊,等待著守城士兵們的查驗。

  進城分了很多條隊伍。

  大部分顯然是每日進出且沒攜帶多少貨物的城中或者周邊百姓,守衛們只需要查看他們所攜帶的身份牌就可以,隊伍前進的速度極快。

  還有幾隊是從各郡縣來長安的客商、游俠與讀書人,進度稍慢。

  剩下的那兩隊最特別,是來自於世界各國的客商和前來長安求學的學子。這座赫赫輝煌的東方之都,儼然已經成為了許多異域人士的向往之地。

  在等候著進城的外商車隊裡,就有著阿裡和烏馬爾。

  他們來自遙遠的阿拉伯帝國。

  阿裡看向眼前的這座夢之城,眼中閃過驚艷和贊嘆,他喃喃自語:「長安……」

  傳說之中的夢之城,大唐帝國的心髒。

  就是這座城市裡面的學者和工匠,研制出了那種可以看到遠處的「千裡眼」,還有如天雷一般巨響、威力驚人的火炮。

  尤其是後者,大唐憑借著這樣的利器,在西域更加鞏固了自己的赫赫威名,讓無數的小國臣服。據說,他們在東北也不費工夫就滅了高句麗,還吞並了更往南的百濟和新羅,統一了那塊半島。

  也是這幾樣東西,讓阿裡的君主讓他不遠萬裡的來到這裡,希望得到其中的秘密。

  只不過,還來不及好好欣賞一下長安城牆的雄偉,阿裡就覺得右腿一痛,之前的舊傷經過長途顛簸之後似乎又復發了。

  「進城後可以去醫院一趟,那裡有上好的醫生。」守衛見他一瘸一拐,容色痛苦,有些同情的給他們指了一條路。

  長途旅人最易生病,守衛每天都要見到很多疲憊又身體不適的人,早已經習慣。

  阿裡和烏瑪謝過。

  正巧在他們身後有一位客商有嘔吐咳嗽的症狀,只見守門的士兵查驗完他的身份後,扔給他一個用布制成的口罩:

  「會有人送你去醫院,你們的車馬全部都要跟上。」

  士兵就是戴口罩的,那客商仿照他的樣子將這布口罩也戴在自己臉上,有些戰戰兢兢的問:「為何要去醫院?」

  阿裡在旁邊聽著,他知道醫院,在那些游商和吟游詩人的嘴中,醫院被吹出了花,顯示著東方帝國對百姓性命的愛護和尊重。

  「自然是怕疫病。」有其他等候檢查的西域商人退了幾米遠,但依然熱心的向那位客商開口解釋,操著一口別扭的長安話,「放心吧,七天之後若無異狀,自然就放你們出來了。」

  阿裡和烏瑪對看一眼,都驚訝於長安城的謹慎,又覺得這種做法的確是值得提倡,對方果然是醫術先進。

  他們的車隊駛入長安。

  層疊整齊的裡坊、屋舍、還有寬闊潔淨的街道映入到阿裡和烏瑪的眼簾。在上面緩緩行走的馬車、佩戴著寶劍的青年,穿著輕盈華貴的仕女,行色不一的商人、忙碌的百姓,還有威嚴巡視的士兵……

  這一切都讓阿裡與烏瑪覺得眼花繚亂。

  他們原本覺得巴格達就是世界上最美麗最雄偉的城市,但此刻來到長安,卻不禁有些黯然——最起碼,巴格達的道路可沒有這麼寬敞而且平整,馬車行駛其上甚至都感覺不到太大的震動。

  而且,大唐的平民,其神色依然不俗,雖然穿著並不華貴,但也都很體面,一看就是生活順遂,沒有受到太多磋磨。

  接下來,在醫院的見聞更是讓兩人嘖嘖稱奇。

  大唐的醫院規模極大,不僅有著眾多的專業的醫生,還有很多女人充當著護士,她們完全不是點綴,反倒表現出了相當高的醫術水平。

  他們就親眼見到一個有點年紀的女護士按住剛被送進來急救的傷者的傷口,面不改色,讓原本噴射的血液逐漸變得安靜了下來。

  這時候,醫生也趕了過來。

  阿裡和烏瑪等待了一會兒也看到了自己的醫生,在進行了醫治之後,醫生問想不想要住院,這傷可住可不住,看他們自己選擇。

  阿裡自然選擇了要住。

  出來後他用阿拉伯語對烏瑪說:「我早就聽聞唐軍中有專門的隨行醫生,醫術了得,可以起死回生。正好趁這幾天住院好好的觀察一下。」

  看看到底有什麼秘密。

  而且,阿裡覺得單是這醫院,將其見聞帶回到巴格達,就足以讓君王和其他貴族欣喜的了。

  烏瑪點頭,環顧一下四周,嘖嘖稱奇:「似乎有很多平民都可以來這裡看病。」

  或者說,大部分的都是平民裝束,穿著簡單的棉麻衣物,偶爾才能見到一些穿綢緞的。後來他們才知道,更有錢的富戶和貴人們有的習慣在人少的私家醫館看病,有的甚至家裡就養了醫生。

  阿裡就這樣住院了,和他同屋的有還有另外二人,都是唐人。

  長安人見慣了西域胡商,對此並不以為意,好奇的問了幾句了就繼續起了自己的話題。

  阿裡和烏瑪的長安話都是經過特地培訓的,說得很不錯,他們聽著聽著便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忍不住打斷他:

  「老丈,什麼叫做可以千裡傳音?」

  他聽這兩人正在聊一個叫做什麼「電報」的東西,有了這個東西,即使是遠在千裡之外,都能聽到對方發過來的消息。

  他越聽越糊塗。

  那長安老丈笑呵呵的,對著外人忽然就很想要顯擺一下:「你們二位是剛到長安不久吧?這件事情可已經傳了很久了……」

  原來是有發明家終於搞清楚了電報的原理,然後做了一個機器出來。

  「可惜的是,現在的電還只是電堆,沒辦法提供太大的電量。要是真如仙畫所言能有發電站,那可真就是真正的千裡傳音咯!」

  阿裡震驚之余,又連連追問。

  長安老丈原本就存著顯擺的心思,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阿裡和烏瑪面面相覷,原本從游商口中聽到什麼仙畫什麼仙人還以為是對方的胡話,除了真主之外,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

  但眼前見識到和聽到的一切卻讓他們開始懷疑,原來這是真的!

  這是華夏的神顯靈了嗎?

  他過於驚訝,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脫口而出這句問話。

  長安老丈驕傲的點頭:「這自然是我華夏大地的神靈。」

  進來給阿裡換藥的女護士橫了他一眼,自有不同看法:「仙畫都說了,這世上本沒有神仙。」

  長安老丈不服氣:「那你來解釋一下,為何有仙畫?」

  女護士認真的回答:「自然是因為某種我們還不能理解的科學,就像是仙畫中展示的那些高深手段一樣,不過是科學。」

  在幾人還在爭論到底是神靈還是科學的時候,給阿裡看病的孫英娘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准備下班了。

  她披上了外袍——醫生因為忙碌,寬袍大袖的衣裳並不適合,他們無論男女和護士所穿的都是醫院統一制作的服裝,袖子和褲子都是扎起來的,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胡服的影子,到了歸家的時候再罩上外衣。

  已到中年的孫英娘看上去少了幾分跳脫,多了成熟從容之色。

  只是,在面對自己的一雙兒女時,依然會控制不住自己原本活潑的性格。

  「竟然扯壞了我的《顯微圖冊》!找死!」她拿著掃帚,暴躁的追著自己上躥下跳的兒子。

  《顯微圖冊》並不難得,市面上就有售。自從顯微鏡制造出來之後,這樣主題的書籍一下子就變多起來,大家很有興趣的拿著它觀察各種細小的事物,一度成為流行。

  如今的醫院裡就有著顯微鏡,醫學院裡甚至有人專門研究這個東西——雖然還沒出什麼成果,但大家都堅信最終有一天他們會像後世一樣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孫英娘的這本《顯微圖冊》可是孫思邈孫仙長所贈,平時她寶貝得緊。

  兒子一邊逃一邊求饒:「我不是故意的,而且,只是那麼一點點的小缺口而已,罪不至死啊!」

  一番鬧騰下來,正好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孫家這才消停下來。

  晚飯吃的是大米飯,自從農官們在安南找到了占城稻並將它帶回了大唐後,長安這種位處西北的城市吃稻米的次數也多了很多。

  孫英娘看向自家兒子,沒好氣的道:「瞧你這模樣,還想要去考算科?考試的時候能靜下心來嗎?」

  她兒子不喜醫學,卻愛算術,已經定下來要去考算科,以後就與數字為伍。

  孫英娘和丈夫倒是不反對,現在數學很受重視,就連剛啟蒙的兒童也需要學《九章算術》,算科考出來的人才甚至比其他科都還要更受歡迎一點。

  畢竟,都被公認為是「最聰明的人才精於數學」了。

  她兒子趕緊拍胸脯保證:「您放心,老師說了我只要正常發揮,科舉肯定沒問題。」

  孫英娘又轉向年紀更小一點的女兒。

  女兒吞下嘴中飯菜:「我早就想好了,我跟著您學醫。」

  她倒是對醫術很感興趣。

  至於說女人只能待在家裡相夫教子這樣的說法,在大唐早就不流行了。現在二聖臨朝,朝中還有女官,民間有女醫、女護士、女數學家、天文學家、女詩人……

  女人的身影非常活躍。

  別人家怎麼樣她不知道,但自己家的女孩子是肯定要上學,要有一技之長的。

  想到這裡,孫英娘有些恍惚。

  想當年自己想要學醫的時候,父親可是掙扎了好久才答應,一開始的時候旁人還有些看不慣,沒少冷嘲熱諷。但現在,女子學醫、上學、做工卻成為了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個自然是因為仙畫影響,還有一個她想是因為如今大唐繁盛,事情也越來越多,如果女性不參與到工作裡面來,很多事情恐怕就人手不夠了。

  真好啊……

  恍惚間,她聽到丈夫問:「離職的事情,你已經想好了?」

  孫英娘回過神來,點點頭:「想好了,父親的醫館關了可惜,現在開私人醫院正是時候……」

  一輪月亮溫柔的高懸在天空,照耀著大地。

  原本屬於天幕的痕跡如今已經看不到了,但在天空之下的長安城中、大唐的各處州縣鄉鎮內,仙畫所遺留下來的痕跡卻無處不在。

  ……

  北宋。

  無數的賣報小童正激動的在街頭喊:「新出爐的消息,新出爐的消息!幽雲十六州已經全境收回!」

  「我們勝了!」

  「我們勝了!我們打敗了遼國,奪回了幽雲十六州!」

  洛陽新都之中,無數的城市、鄉鎮甚至是山村裡,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涕淚縱橫,歡呼吶喊,鞭炮聲不絕於耳。


第199章 理想國(完)

  幽雲十六州,從後晉石敬瑭開始就割讓給了契丹。

  明明是北部核心腹地,卻成為了遼國的土地,讓遼國的疆域線直抵中原一帶,讓北宋從立國起就覺得如芒在背,坐立難安。

  從先帝趙匡胤時期,收復幽雲十六州就成為了大宋的執念。

  之前陸陸續續的打了幾場小仗,有勝有敗,朝中有人一度想要認慫,但新帝剛硬,都斥了回去。待到如今,新帝登基已有十余年,威信日隆,朝堂安穩,民間富庶,這才秣兵歷馬,又啟伐遼。

  這一次,勝了!

  遼軍退居幽雲十六州之外,據說要與大宋簽訂協議。

  洛陽的酒樓中,這一晚幾乎被狂歡的人群所擠滿,從大堂到雅座雅間,全是出來慶祝的大宋百姓。

  有的笑著笑著就哭了,慷慨吟誦,將手中酒倒在地上,祭奠先人。

  有人仰天長笑,歡欣於以後大宋不用再經歷之前仙畫所透露出的那樣的屈辱和苦難。

  雅間中,有洛陽書院的學子們正在飲宴歡慶。

  洛陽書院,如今大宋最頂尖的書院之一。原本它的名字應該是洛陽大學,但最後,先帝還是決定將它按照華夏傳統命名為洛陽書院。

  但,如今的書院和之前的書院卻大不相同,它的內在更偏向於後世的大學,按照不同的科目來設置課程。除了文史、國學之外,譬如數學、機械、化學、物理等也都是很強勢的專業。

  席中有學子道:「聽聞這次收復幽雲十六州,火藥作可是立下了汗馬功勞。」

  「火藥作弄出來的這些子火器,的確是厲害,尤其適合攻城。」有化學院的學子夾了口菜,神秘的道,「反正上次我去火藥作,可算是長了見識。」

  一群人聽聞,都好奇的圍了過來,讓化學系的那位學子詳細講講。

  一時之間,他成為了場中的焦點人物。

  在大宋,老一輩的人可能還固執己見,認為學文史或者說學儒才是正道,其他不過是偏門。但是在場的學子們大多都是年輕人,他們是在新的理念中被熏陶長大的一代,心中對各專業並無偏見。

  況且,連科舉取士都需要考數學等,像是工部等衙門還會指定專業。既然大家之後的出路都是差不多的,那就更別提偏見和歧視了。

  「總之,我若是畢業,肯定要去考火藥作。」那位化學系的學子堅定的道。

  其余的學子有的撇嘴,有的羨慕。

  有人笑話他:「你們化學系其他的都好,但就是實在過於危險。」

  那位學子頓時垮下了臉,然後唏噓的提起自己的一位師兄,被爆炸傷了手,已經截了一節手指,還差點傷了臉,就是在城中醫院做的手術。

  「不過,」他樂觀的說,「新的實驗規定已經下來了,以後這樣的事情總會少一些。況且,咱們這樣的不帶頭摸索出一些經驗,那後面的人又怎麼會進步呢?」

  眾人聽了他這番話之後沉默了一瞬,然後才高聲叫好。

  「說得對!咱們就應該身先士卒,這樣才會有進步,大宋才會越來越強大!」

  大家又舉起酒杯來,哈哈大笑起來。

  整個洛陽新都,籠罩在比節日還要更加隆重更加歡樂的氛圍裡。

  而在另一個時空的大宋,氛圍卻要相對更加嚴肅一些。

  蘇軾、蘇頌、甚至王安石、歐陽修等人都聚齊在工部的工坊之內,看著沈括演示一個十分新奇的機械。

  那機械看著極大但並不是很復雜,無非就是幾根杆子加上輪子,還有一個類似於泵一樣的東西加上底座組合而成。

  讓大家覺得驚異的是,這機械竟然在自主運行,那杆子上下擺動,聯動著輪子在緩慢的向前轉動。

  已經有些年紀的蘇頌難掩驚異之色:「這就是你上次對我說的那物件?」

  沈括略有些驕傲的點頭:「就是此物。」

  蘇頌是機械奇才,沈括經常去請教於他。

  在一旁的蘇軾已經在圍繞著那機械轉悠,試圖找出它的秘密:「此物為何可以自己轉動?又沒有任何水力推動?」

  歐陽修和王安石也都看向他。

  沈括哈哈笑起來:「並非沒有水力推動,其實還是和水有關。」

  他讓一旁的技師將機械停下來,然後打開底座讓大家看到了其中的訣竅:「這才是它的原理所在。不知大家可曾見過在火上方被燒開的水。水汽將鍋蓋頂開……」

  他將自己的靈感來源娓娓道來,「現在需要有技師及時的往裡面添加煤炭或者火柴,這機械才能運轉。」

  沈括自從在家獲得靈感之後就全身心的投入到了對蒸汽的研究之中,花了六七年的時間這才把這東西做出來。

  這六七年裡,整個宋朝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科學大行其道,原本滿口之乎者也的文士們現在張口科學閉口科學,汴梁城中更是出現了很多以科學興趣為目的的學會。

  與此同時,百工百業的地位和待遇也更高了。

  但和古板文人們想的不同,文學並未衰落,反倒因為印刷和紙張等相關行業的飛速發展,同樣也變得更加繁榮,甚至這幾年來還湧現了很多頗具影響力的報紙和周刊月刊等。

  除了一些政論之外,朝廷的管制並不太嚴格,於是更加欣欣向榮。

  此時,擁有好幾份周刊干股的蘇軾正圍著這機械稱贊不已:「這就是仙畫中曾經出現過的蒸汽機吧?沒想到真的被存中你給折騰出來了,甚妙,甚妙!」

  歐陽修擰起眉頭:「感覺可以發揮出很大的作用,但卻一時不知該用在何處。」

  他對機械一道並無太多經驗,想像力還沒插上翅膀。

  反倒是王安石神色凝重:「按照仙畫中的呈現,有很多地方可以用到此物。」

  火車、紡織工廠、各行各業……他一開始的心情是非常激動的,這可是劃時代的產物,但現在冷靜下來之後卻又有所擔憂。

  「諸位,你們有沒有想過這麼一個問題。」他問,「如今的織機,一個織布工坊可以養活最少十位織布工。但若是用上了更先進的機械,那或許,只需要一半甚至是更少的織布工就行了。」

  那剩下的那些織布工,又該以什麼為生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

  反倒是蘇軾和沈括很是樂觀:「我倒是覺得,現在想這個還有點早。後世如此發達,人們似乎都各自有各自的位置。」

  「然也。」

  蘇頌點頭,「密切防範,等問題來了再來商議對策不遲。總不能因噎廢食,得向前看。」

  王安石的神態稍微松弛了一點,對著蘇頌拱拱手:「如此說,也有道理。」

  一眾人等繼續圍著沈括:「讓技師再加一點煤炭看看。」

  等他們確定好此物的價值,就可以上疏給官家了。

  ……

  明朝。

  王婉清身著馬面裙,手裡捧著幾本書匆匆的走進金陵大學的老師辦公場所。

  正在批改學生作業的馬瀛蓬放下筆:「來了?可拿到了?」

  如今的馬瀛蓬的頭發已經白了打扮,但看上去依然溫婉,只是眼神卻是堅定從容,神采之間甚至讓人不敢直視。

  王婉清將手中的書交給她,露出一個笑容:「剛拿到的,馬上就送過來了。」

  馬瀛蓬給了她一個贊許的眼神。

  王婉清是她的助教,現在金陵大學的夫子們每一個人都很忙碌,因此大學給每位老師都配了助教。她在一群名單裡面選擇了王婉清——這女子的成績並不算是最好的,但是馬瀛蓬卻覺得她是可造之材。

  畢竟,即使是現在,也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夠勇敢的和自己的丈夫和離,經受折磨後又能奮力考進金陵大學。

  這個從徽州的繡樓高閣上走下來的姑娘,如今找到了另外一條路。

  馬瀛蓬看了看書籍上的封皮,滿意極了:「待我琢磨透了,再來教授你。」

  王婉清笑道:「不急,上次您教的我還要鞏固一下。」

  她拿到手的是從歐洲那邊傳過來的一些數學書籍,剛讓人翻譯成為大明文字。馬瀛蓬數學出色、天文學也是翹楚,但是唯獨於語言一道實在沒什麼天分。

  自從大明開放了海禁,並且由很多人經由西域前往中亞和歐洲之後,大明與外界的來往就變多了,各方面的書籍都傳了進來。

  馬瀛蓬啃這些書啃得有些艱難,但沒關系,現在的大明,鴻臚寺有專門的翻譯官,金陵大學裡也有著自己的翻譯。

  這些翻譯官,有的是大明人,有的甚至就是西方人。

  這些年,陸續有西方的傳教士和客商前來,還有專門來大明求學的。據他們所說,如今的東方帝國和他們的大學在歐洲聲名赫赫。

  朝廷秉持著開放的態度,對此是接納的,只是對於前者的管束很嚴格,而對於後者,並不是所有的課程都開放。

  保密策略,經過仙畫的宣傳後已然深入人心。

  據說,在南方的幾個港口城市,外國人更多,通婚情況也屢見不鮮。

  大明,松江府。

  原本松江府只是江南一帶一個尋常的地方,自從開始種植棉花並且使用黃道婆所發明出來的紡織機之後,這裡就逐漸成為了天下衣被中心。

  無數的客商捧著金銀來這裡采購用松江棉織出來的夏布。最細膩的那一等,給達官貴人們穿,最粗陋的那一等,讓平民們也可以購買無憂,主打一個豐儉由人。

  松江府由此大修碼頭,客商的船可沿著長江叢內陸等地直達,同時又連接著東海,船運發達,這也讓它的商貿更是繁盛無比。

  整個松江府如今最熱鬧的地方就是碼頭。圍繞著碼頭興建了許多的倉庫、客舍,然後又連帶著酒樓、食肆等生活享樂設施。

  此時,就有叢巴蜀來的客商正在酒樓中談生意,窗外,是無數的力工扛著貨物、推著小推車登船裝貨。水泥路筆直平坦,碼頭上還有一些簡單的機械可以輔助。

  「現在的船,裝貨量可是越來越大了。」松江本地的布商感慨道。

  巴蜀商人謙虛的擺擺手:「也就是在長江上還能看看,比不得那些跑南洋的海商。」

  提到海商,兩人又一起感嘆:「那可真是潑天的富貴。」

  「聽聞他們已經組織船隊開始向澳洲和美洲進發,可惜不能參上一股。」

  「咱們這點兒錢,在大海商的面前也就夠聽個響兒,人家可看不上。」

  前兩個月,有消失了將近三十年的人從海外歸來,大家這才知道,原來他們竟沒有死在海浪裡,而是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澳洲、美洲等地。

  如今,朝廷和沿岸的幾大海商都組織了船隊准備漂洋過海去新大陸探索。

  現在的大海上,歐羅巴人還沒那麼多,大明的船只倒是經常得見,而且官船和一些大商號的船上都裝備了火炮和其他武器,根本不帶怕的。

  喝了幾杯茶,巴蜀商人問:「聽聞你們這兒有染坊請了金陵大學中教授化學的博士,研制出了新的染料?」

  染坊和布商的生意並不衝突,相反還是相輔相成的,因此布商很樂意提供最新的資訊:

  「是一種極美的紫色,像是天上的雲霞,你若看到定會喜歡。不過現在都沒有現貨,需要預定排單,已經有海商已經下定了。」

  「你肯定留了樣品!」巴蜀商人篤定的道。

  布商狡黠的笑起來:「那是當然,待會兒去我那兒坐坐,我給你看。」

  「可有危險?別像那傳說中的巴黎綠一般有毒啊!」

  「放心吧,染坊做出來後放置了大半年,上報給了官府,確認無毒才開始生產……」

  兩人喝完茶,聊完天,大概的達成了一下初步意向,這才往布商的工坊裡走。

  一路經過無數的工坊,大大小小,只能聽到織機的聲音。

  巴蜀商人感慨:「怕不是整個松江府的人都在做這個生意。」

  「相差不遠矣。」布商笑起來,「現在松江的土地種的十有六七都是棉花,糧食需要從其他地方購買。且大部分的百姓,不分老少大多都在織布坊裡做工,即使家中有田地也是雇佣工人或者是奴僕來耕種。」

  「如此也好,比種地強。」巴蜀商人道。

  「確實。能做工就做工,就連附近其他地方的人,也有來松江府謀生的。」

  這裡儼然成為了大明除了港口城市外的另一處商業中心。

  兩方愉快的達成了合約之後,便相攜到松江府最好的酒樓飲宴。

  酒過三巡,卻聽到下面有人高聲叫喊,這聲音裡含著驚駭、驚喜……

  「仙畫!是仙畫!」

  「仙畫又出來了!老天垂憐我大明!」

  「大家快出來看仙畫!」

  兩人對望一眼,眼中都閃過不可思議之色,仙畫都幾十年沒出來了,即使是他們也只是在年少的時候看過。

  想也不想的,他們衝到窗戶邊,眼睜睜的看著天上天幕亮起,歡快的女聲響起:

  「大家好,我是你們的UP主路小柒,這次我們來聊一聊東西方兩位女帝的故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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