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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今生只為你

看到兒子被董世鈞帶了回來,劉淑貞鬆了一口氣:「還好有世鈞在。」

  「阿姨你放心,我會好好守護小遠。」

  「是啊!有世鈞在我就放心多了。」

  董世鈞和寧遠的朋友們都發現,新年之後,這兩個人之間,起了微妙的變化。

  以前寧遠有意無意的總在迴避董世鈞,現在就完全不同了,這兩個人會天天約在一起吃午餐,放學也會一起回去,為了能送寧遠回家,董世鈞也幾乎不再住校。

  學生會裡的事兩人也會一起商量,相互為對方出謀獻策,從原來的對頭變成最好的拍檔。

  為了能更快的從財經學院到文學院去,董世鈞特地買了自行車,節省了不少路上的時間;上同一門選修課時,寧遠總是和董世鈞坐在一起;放學後,董世鈞會騎車帶著寧遠穿過校區,回到附近寧靜路。

  對於這兩個出色的男生能成為非常親密的好朋友,其它的人倒是很樂見其成。

  只有沈莉芳心裡明白,寧遠他已經被董世鈞征服了。

  「你也不收斂點。」這一天,一起讀書的時候,沈莉芳悄悄對董世鈞說。

  「哪敢收斂,你知不知道他身邊狂蜂浪蝶有多少,趕走一波又來一波,他又單純,我怕他被別人騙了。」董世鈞頗為苦惱。

  「這倒也是。其實還好,大家都以為你們成了好兄弟。」

  董世鈞點頭:「還是得低調一點。」

  「難道你還打算公開?」沈莉芳調侃道。

  「我已經想過了,畢業工作之後,公開就不妨。我會努力向上,做到事業有成,這樣我給小遠的承諾就會一一實現。」

  「你真的認真了?」

  董世鈞神情鄭重:「我對小遠是一生一世的事,我說了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

  看著董世鈞的表情,被他的認真嚇到的沈莉芳一時無語。

  「你真的很喜歡他啊?」

  「是!如果你知道了他的事你就會明白,現在我不能多說。哈哈,總之,小遠是我的。」

  ***

  寒假到了。

  今年董家和寧家準備一起過年,兩家的媽媽一起採辦年貨,拉著兒子們跟在身後拿東西。

  帶著兩個如此出色、風格不同的帥哥一起逛街購物,劉淑貞和王湘琴都很得意。

  董世鈞頗為不滿,他還想和寧遠單獨相處:「真是,還要我們當苦力。」

  王湘琴一眼瞪過來:「閉嘴,不然不給你東西吃。」

  「我媽好凶。」

  約定好一起在寧家守歲,王湘琴就天天過來幫劉淑貞準備年菜,寧遠在廚房裡幫母親的忙。

  「沒想到小遠也會下廚。」

  「他會點簡單的手藝。」

  董世鈞也跟了進來:「我也來幫忙。」

  王湘琴忙道:「去,你別來搗亂。」

  「媽,妳是怕我告訴阿姨其實妳在沒做全職主婦之前,手藝還不如我,是吧!」

  「你這孩子,你怎麼能說這種話,我現在廚藝不錯。」

  「但是在我上大學之前,都還是我做飯給妳啊!」

  劉淑貞驚訝道:「世鈞也會做菜。」

  王湘琴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是做的比我好。」

  一群人相視而笑,然後也不得不讓董世鈞留下,而董世鈞的目的其實也很簡單,就是能夠跟寧遠粘在一起。

  除夕之夜,兩家人一起吃團圓飯、守歲。

  兩家的父親好像兄弟,母親則親如姐妹,在一起說說笑笑,已經宛如一家人一樣。

  緣分,真是很奇妙的一個東西。

  「真想和你單獨在一起。」董世鈞悄悄對寧遠說,放假之後,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反而少了,想要親他也是偷偷的。

  「會有時間的。」

  農曆年的假期結束了,家長們該上班了。

  董友安要去美國出差,為期兩周。在一家跨國電器公司負責亞洲區業務部的寧文生,年後也需要到北京、上海、成都、廣州等幾個內地都市走一圈,也出差去了,兩家的父親各自出遠門,王湘琴便想叫劉淑貞來自己家小住,大家可以做個伴。

  「那小遠呢?」劉淑貞想到了孩子們。

  董世鈞知道了母親的計劃,他也早有另外的打算:「阿姨,你來我們家跟我媽一起小住一陣子,每天可以結伴去逛街,我去小遠那裡,我們可以一起讀書。」

  「這不錯。」王湘琴同意。

  「可以嗎?」劉淑貞似乎有點不放心。「就你們兩個?」

  「有什麼不行,我們都這麼大了。再說,只有我們才正好安心下來看點書。」

  「就是想玩我們也沒有意見。」王湘琴說道,「也好,你們跟我們玩的也不一樣,你們年輕人自己玩反而自由些。」

  王湘琴又悄聲對劉淑貞說:「你別老守著小遠,他看你老不放心的,他又會覺得不把他當普通人待!就讓孩子們自個待著去,他們才不會閒著,節目多著呢!」

  董世鈞暗笑,詭計得逞。

  大大方方的進了寧家,董世鈞暗想:這也算是半同居了,一定要好好把握這難得的時光,享受二人世界。

  見董世鈞登門,寧遠隱約想著: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起初的兩天裡,兩個人只是在一起看書、聊天,寧遠彈鋼琴給董世鈞聽、一起看電視、玩電動玩具、也一起出去購物……這樣的生活真像是新婚小夫妻。

  這天中午,吃過午飯,董世鈞提議出去走走,兩個人散著步,來到了社區裡的一個運動場。

  有一群年齡不相同孩子,正在踢足球。董世鈞腳癢了,加入遊戲之中,跟孩子玩在一塊。

  寧遠帶著微笑,坐在運動場旁邊的台階上,看著在場上盡情奔跑的董世鈞,寧遠產生出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在跟著他一起奔跑。

  雖然自己不能真正盡情的奔跑,但是有他可以代替自己揮灑汗水。

  直踢到盡了興,董世鈞這才對其他人打手勢,下了場。

  來到寧遠身邊,董世鈞抱歉的說道:「對不起,冷落你了。」

  「沒關係,我喜歡看,你踢得很棒。」

  「真的?」

  「球進得帥極了。」

  董世鈞高興的跳起:「啊哈!」

  想到了一件事,董世鈞說道:「小遠,等明年中超開賽,我們一起去看明珠隊比賽。」

  「好啊!」

  夜深了,也許是因為踢過了足球比較興奮,沒有睡意的董世鈞拉著寧遠陪他看電視台播映的午夜電影。

  依偎著坐在沙發裡,兩個人安靜的看著電視。當看到電視裡男女主角相擁,董世鈞轉過臉,看著身邊的寧遠。

  黑暗中董世鈞的眼睛明亮奪目。

  寧遠明白他的意思,董世鈞當然不會單純的只是在這段日子來和自己做伴、討論功課。

  董世鈞慢慢的伸手過來,摟住寧遠的脖頸,輕輕撫摸。

  寧遠低下頭,過了一會,輕聲說道:「你要洗澡嗎?」

  「你呢?」

  「你可不可以先去?」

  董世鈞站了起來。

  寧遠的臥室有獨立的浴室,董世鈞一邊洗一邊想到寧遠就與此時的自己一牆之隔,不由的身體發熱,綺思連連。

  剛走出浴室,寧遠就擦著董世鈞的身子進去了。

  靠在枕頭上,董世鈞揪著被角,感覺時間過的還真是慢。

  幾乎想要到浴室門外去叫人的時候,門打開了。

  董世鈞看著走出來的寧遠,那近乎驚艷般的感覺,讓他不由屏住了呼吸。

  寧遠只穿了一件稍有些長的襯衫,下擺剛好遮到大腿根處,光裸的雙腿修長筆直。黑色的濕發遮住額頭,他羞澀的半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微弱檯燈的光線下,在他臉上形成一道暗影,牽起的嘴角讓臉上的梨渦顯露出來。

  董世鈞看著寧遠一步一步向自己走來,他無法移開眼神也說不出一句話,只能呆呆的看著他。

  寧遠走到床邊,抬起眼,看到董世鈞癡癡的模樣,不由一笑。

  董世鈞如夢方醒般伸手拉住寧遠,人入懷的同時也摟住了他。

  董世鈞關掉燈,把身體湊近寧遠,吻上他臉頰的酒渦,神情看似幾乎要醉倒。

  寧遠異常柔順,他環抱住董世鈞,依偎進他的懷抱裡。

  一翻身將寧遠壓在身下,董世鈞抱住他的頭,輾轉反覆親吻著,不想停下。

  擁住寧遠躺好,董世鈞看著他的眼睛:「小遠。」

  「世鈞……」

  「小遠,不要怕,我會很溫柔」

  「我知道。」

  董世鈞又一次靠近寧遠,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去吻他,而是慢慢靠近寧遠的胸前,張開嘴咬住寧遠的扣子,一扯便開了。

  董世鈞故意在咬扣子的時候伸出舌尖,每用嘴解開一顆寧遠的衣扣,就抬眼看一下寧遠,那種充滿情色的眼神令寧遠心悸、害怕又期待。

  扣子全部解開後,董世鈞咬住衣擺,慢慢拉開。

  寧遠身體一震,用手擋在自己的胸口。

  董世鈞拉開了寧遠的手:「別怕,別怕讓我看到。」

  「不要,世鈞。」

  「是我呢!不要怕讓我看到。」

  董世鈞一邊說,一邊吻上了寧遠胸前的傷痕。

  寧遠閉上眼睛,眼角滲出淚。

  「別怕,小遠,是我,不要怕。」

  溫柔的吻遍寧遠的胸前,董世鈞的吻繼續向下。

  寧遠身子一動:「啊……」

  感覺到身下人的緊張,董世鈞停了下來,抱住寧遠,緩慢地撫摸著他的身體。輕柔的動作讓寧遠放鬆。

  被褪掉最後的衣物時,寧遠抱緊董世鈞的肩頭,嘴唇貼在董世鈞的肩上。董世鈞的大手撫遍寧遠的全身,寧遠的緊張感也慢慢消除,當寧遠發現董世鈞感覺到了自己的昂揚,不由地把臉埋進他的懷裡。

  「小遠,不要害羞,我知道你也想要我。」

  細細的吻再一次地從鎖骨落至胸的,煽情的舌尖緩慢地挑逗著小巧的果實,強列的刺激讓寧遠弓起背。

  「啊……」

  帶著絲絲媚人味道的呻吟,讓董世鈞興奮無比,但他沒有表現得過於急躁,他握住寧遠挺立起的昂揚,慢慢動著手。

  快感一點一點在寧遠體內升騰,他像似在水中隨著波浪,被輕輕拋起,飄然落下,然後又再拋起。

  「啊……啊,世鈞。」

  看到寧遠在情慾的浪潮中越陷越深,董世鈞的手又移到寧遠將要承受自己的地方,慢慢撫愛。

  「呀……」奇異的觸感讓寧遠皺眉。

  「小遠,乖,慢慢放鬆,接受我。」

  隨著手指動作的加速,寧遠體內慾望一再上升,漸漸的,手指已經不能滿足渴求:「世鈞,世鈞,我……」

  感覺到寧遠的渴望,董世鈞吻上寧遠的唇:「小遠,可能會痛,忍耐一下,我會盡量溫柔的對你。」

  「世鈞,世鈞……」寧遠被情潮左右,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只是一味呼喊著董世鈞的名字。

  董世鈞抱緊寧遠的腰,分開他的腿,慢慢將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慾望,挺進刺入。

  被撕裂般的痛楚立刻遍佈全身,寧遠大叫了起來:「世鈞,不要,不要……」

  「小遠,乖,忍耐一下,一下就好……」

  董世鈞進不得,退不行,雖怕傷到寧遠,但又無法左右自己。

  寧遠喘息著,忍耐著,最後慢慢放鬆緊繃的身體。

  感覺到寧遠不再緊張抗拒,董世鈞又再緩緩進入。

  兩個人終於結合在了一起。

  「啊……呀……」

  無法適應的異物感和莫名的痛感和酥麻讓寧遠扭動腰部,本想想擺脫反讓董世鈞更加深入。

  董世鈞極力克制自己想要大肆撞擊的慾望,壓抑著緩緩抽動,想盡量減少寧遠的痛苦。

  隨著律動,寧遠原本帶著痛苦的輕呻,變換成帶著快感的鼻音,讓董世鈞差點失控。

  「嗯……世鈞,嗯……」

  董世鈞開始不斷進攻寧遠體內的激情點,聽到寧遠一聲又一聲的甜膩呻吟。

  「世鈞,嗯……世鈞……」

  在董世鈞的懷中,寧遠感覺到原本的痛楚漸漸減弱,一陣又一陣令自己心醉神馳的快感席捲全身,隨著抽送不斷摩擦,又麻又癢的感覺折磨著初嘗情慾的自己,對董世鈞益加渴望,想要的更多。

  董世鈞也更加渴望寧遠了,懷中柔順的身體和被緊緊包裹著的溫暖感受,自己已經為之瘋狂,不能自拔了。

  寧遠已經被送上一個又一個情慾的高潮,他的身體突然一震,低叫了一聲,弓起背緊張的顫抖。這時董世鈞也「啊——」地叫出來,然後緊繃的身軀伏倒在寧遠的身上。

  事後,兩人緊緊相擁在一起,不斷的喘息著。

  「世鈞……」

  「小遠……」

  董世鈞抱住寧遠的肩,激情而又纏綿的親吻他。

  「小遠,你是我的……」

  董世鈞逐漸平復了喘息,轉頭看著身邊彷彿已經全身無力的寧遠,看到他望著自己的眼神帶著以往沒有的動人嫵媚,董世鈞滿心歡喜。

  「你看什麼?」寧遠看到董世鈞的微笑,羞赧地問道。

  「小遠你好可愛。」

  「什麼可愛,我比你帥。」

  「你真的好可愛。」

  董世鈞在為寧遠仔細清洗身體時,他後悔的發現自己雖然已經極力忍耐,但還是傷到了寧遠。

  「我替你擦藥。」

  「哼!你倒是什麼都準備好了。」

  聽了寧遠的話,董世鈞嘿嘿一笑。

  「你早就打這主意了。」

  董世鈞在寧遠的臉上吻了一下,關掉了燈:「別告訴我你不想。」

  經歷了剛才的親密接觸,兩個人現在都只想相擁無眠。

  接下來的幾天裡,兩個人幾乎都是在床上廝磨著渡過的,但是出差的人快回來了,所有的生活也該回歸本位了,這種甜蜜的生活,要在此暫停。

  誰也不想分開,可是又沒有辦法。

  自從與董世鈞有了進一步關係之後,寧遠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再做那個夢了,只是夢中的結局一直還縈繞他的腦海:

  是真的嗎?

  寧遠不敢往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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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鈞天天和寧遠見面卻越來越不開心,因為能見到他卻不能抱他。

  三月中是寧遠十九歲的生日,董世鈞計劃替寧遠過生日。

  「一直是和家人一起過。」

  「我另有計劃,你聽我的。」

  在真正的生日之前,董家和寧家一起聚會吃飯,提前替寧遠慶祝。

  「過了這個生日,小遠就算邁進二字頭的門坎了。」寧文生感觸的說。

  「長大了,已經是男人了。」

  寧遠突然臉紅,低下頭。

  董世鈞大概猜到寧遠為什麼臉紅,心中頗為得意。

  家族聚會之後,董世鈞又請了幾位好友再為寧遠慶祝。

  寧遠的同學和董世鈞的同學都來了,熱熱鬧鬧的坐滿了卡拉OK的包廂。

  馬倩的事情已經過去,雖然她仍然沒有接受韓吟晨,但瞭解寧遠真實想法的韓吟晨已經對寧遠沒有了敵意。

  一大幫男女唱歌、跳舞、玩「真心話」的遊戲,不同學院之間,大爆搞笑趣事。

  寧遠第一次擁有如此多的朋友,非常開心。

  回家的路上,寧遠靠在董世鈞的肩頭說:「謝謝。」

  「我說過,不會再讓你感覺到寂寞。」

  生日當天,寧遠一直在猜測董世鈞會送什麼樣的禮物給自己,又會如何慶祝?可是一直等到下午都沒有見到什麼動靜,寧遠不由疑惑起來。

  下課之後,董世鈞終於出現,寧遠帶著期待又忐忑的心跟著董世鈞走。

  他們來到了城郊一處高級酒店,這裡以海鮮聞名,菜色相當美味。

  品嚐著送上來的海鮮,佐以美味的葡萄酒,安靜舒適的環境令人身心輕鬆,寧遠覺得這樣慶祝生日也不錯。

  吃過飯,董世鈞帶著寧遠往酒店後面走。

  「幹什麼,不回家嗎?」

  董世鈞亮出手上的房卡:「我已經跟阿姨和我媽打過招呼了。」

  寧遠一愣,真不該低估了這個男人。

  董世鈞湊過來嘿嘿的笑:「我說學校裡有事情。」

  「虧你想得出來,居然,帶我來……」

  董世鈞一臉認真,撞撞寧遠的肩,壓低了聲音:「別告訴我你不想。」

  寧遠跟在董世鈞的背後繼續走。

  怎麼可能不想呢?現今正是兩情濃時,只希望能在他身邊纏綿繾眷。

  酒店的套房內,董世鈞早已準備好首樂,擁起寧遠共舞,安靜美好的時光,兩個人都想讓時間停住。

  摟住寧遠,董世鈞在他耳畔小聲說道:「有件禮物要送給你。」

  「什麼?」

  董世鈞遞上一個小盒子。

  寧遠打開,裡面是一對對戒。

  「我覺得,沒有什麼比這個更合適的了。」

  寧遠輕輕撫摸著戒指,隱約可以看到內側刻著姓名字母的縮寫:「可是,我們現在還不能戴。」

  「我知道,但總有一天可以戴。現在不用戴在手上,我會放在心裡……」

  「我也是。」

  擁吻之後,董世鈞在寧遠的耳邊說道:「一起洗澡,好不好?」

  「啊?」

  貓那樣扭動著撒嬌,董世鈞繼續說道:「一直都沒有和你一起,我好想和你一起洗澡。」

  浸在熱熱的水中,寧遠的身體整個放鬆了下來,靠在浴缸邊,伏住手臂上。

  知道寧遠還是不願意自己的傷痕被看到,董世鈞沒有開浴室的燈。

  黑暗中,寧遠看到董世鈞拿了東西過來,發出玻璃叮噹的輕響,問道:「是什麼?」

  「酒。」

  「你這酒鬼。」

  想起董世鈞會抽煙,寧遠又笑著補充一句:「你這煙鬼。」

  「我還是色鬼。」董世鈞說著,手就摸了過來。

  寧遠急忙閃身,把浴池裡的水潑過去,邊打鬧起來:「世鈞,抽煙不好,你還是少抽點,戒了吧!」

  「喲,這還沒過門,就管我了。」

  「你說什麼?」

  鬧夠了,董世鈞打開了酒瓶,把酒倒在杯子裡,遞給寧遠:「你嘗嘗。」

  寧遠先湊近杯子聞一下,是水果的香味,然後淺嘗,不禁讚賞道:「很好喝。」

  「這可是我試了不少才找到的,度數很低,你放心。」

  聽到這樣的話,寧遠想起今晚的海鮮,每一道也都很合自己的口味,想必董世鈞也是先試過,看來今天真的是世鈞精心安排的。

  伸手把寧遠拉到懷裡,董世鈞又替他倒滿杯,擁著他一起品味著香甜的水果酒。

  身體在熱水和酒精的作用下越來越熱,越來越舒服,而董世鈞的手也越來越不規矩。

  寧遠輕哼一聲:「我就知道你別有用心。」

  董世鈞沒有回答,含一口酒餵進寧遠的嘴裡。

  無可避免的唇舌交纏,寧遠仰起脖子,熱情的回應。

  吻夠了,董世鈞伸舌舔著寧遠的耳廓:「今晚,讓小的好好服侍你,小的保證把你侍候的舒舒服服。」

  寧遠在董世鈞的懷裡拾起頭,咬住董世鈞的下巴:「真的?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好,一定要讓你見識到。」

  這一夜,兩個人沉浸於熱情的纏綿之中……

  董世鈞先睡去之後,寧遠望著他安靜的睡顏,仰手撫摸董世鈞的臉頰。

  能和他相愛、被他深愛,真的很幸福,幸福到……讓自己害怕,害怕這份幸福不能長久。

  抬手放在胸前,感觸到自己的心跳,寧遠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清冷的寂寞和痛楚。

  他說過會用他的愛修補自己殘缺的心一一溫柔甜蜜,完好如初。

  他會吧?

  ***

  轉眼又是一年,兩個人都上大三了,這一段秘密情感,溫馨而又平穩的發展。

  已經很瞭解對方,有時一個人說上句,另一個人馬上可以接出下句,然後相視一笑。也有時候,甚至不必說話,一個眼神,已經心領神會。

  寧遠今年的體檢結果很令大家放心。

  緊張的考試結束之後,董世鈞約寧遠去離島遊玩散心。

  離島美麗的海濱風光讓兩個人流連忘返,本以為晚上就會回去,結果董世鈞又亮出了房卡。

  寧遠有些羞惱的問:「怎麼又這樣?」

  「我已經和他們都打過招呼了,阿姨還說讓你放心玩。」說著,董世鈞靠過來在寧遠的耳畔,用只有他能聽到的微小聲音說道:「我們都很久沒有在一起了……」

  「你老是帶我去酒店賓館,這麼不正經。」

  「咦,誰說的?這怎麼能算不正經,食色性也!」

  交往的日子裡,由於無法真正享受二人世界,偶爾太過思念與渴望的時候,董世鈞會選在週五訂好飯店,共渡之後週日再回家。

  寧遠覺得這樣的事情有點像是偷情,可是又拗不過董世鈞,再加上自己也希望能有和他獨處不被打擾的時光,所以經常是情不自禁的遂依了他的意念。

  溫柔纏綿過之後,董世鈞帶著滿足的慵懶,摟住寧遠不停的親吻他的肩頭。

  每當這樣相擁,感覺對方的體溫與氣息,會覺得特別幸福。

  替寧遠拉好肩頭的被子,董世鈞溫柔的說道:「小遠,睡吧!」

  寧遠「嗯」一聲,枕在董世鈞的手臂上,閉上眼睛。

  只要在他的身邊,總是睡得特別安心。

  週一的晚上,上完選修課,董世鈞回到宿舍時,其它三個人已經都回來了。

  李亞軍一臉嚴肅的對董世鈞說道:「去,坐在那裡。」說著,抬手一指門邊的椅子。

  「幹嘛?」

  「坐過去,我們要審你。」

  鄭仕卓按住董世鈞的肩膀,把董世鈞按到了椅子上。

  董世鈞不明就裡,一臉疑惑:「你們幾個怎麼了?」

  「應該是我們問你怎麼了?」

  李亞軍問道:「剛考完試的時候,我們是不是有約你一起玩。」

  董世鈞點頭:「有啊。」

  「你說什麼?」

  「我?我要回家沒有時間。」

  「你回了嗎?」

  「回了。」

  「真的?」韓吟晨一臉詭異的逼問。

  「是回去了,不信你們問我媽。怎麼了?」

  鄭仕卓哈哈笑起來:「真是說起謊來面不改色,你根本就沒有回家。」

  「我明明就回了。」

  韓吟晨問道:「那你星期五的晚上在哪裡?」

  董世鈞一聽,眉心微蹙,抬手揉揉鼻子。

  「沒話說了吧?」

  「你們管我去哪?」

  李亞軍故意板著臉:「好你個董世鈞,把兄弟們扔下,自己去離島玩。」

  「你們看見了。」肯定句而不是疑問句。

  「廢話,我們也去了,能沒看見你嗎?」

  鄭仕卓從身後,勒住董世鈞的脖子:「你說,你怎麼跟寧遠在那裡?」

  「重色輕友,虧我們特別約你,結果你不跟我們去,跟他去。」

  董世鈞沒有吭聲。

  鄭仕卓又說道:「我說你小子怎麼這幾天一臉春意,鬧了半天佳人有約。」

  「說!你和寧遠是什麼關係?」

  這三個人本以為董世鈞會說他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結果董世鈞小聲說道:「小遠是我的。」

  「什麼?」

  「我說小遠是我的。」董世鈞不打算隱瞞下去,這三個人是自己的好兄弟,告訴他們也無妨。

  李亞軍他們三個,都瞪大了眼睛。

  「天哪!」鄭仕卓咋舌,「那個王子?」

  董世鈞一挑眉:「現在是我的公主。」

  「哇!」李亞軍跳起來。「我就覺得你們兩個不對勁,怎麼你就對他突然變了態度,原來如此。」

  韓吟晨也十分驚訝。

  「知道了要替我保守秘密。還有,對小遠好一些,你們要對他好就是對我好。」

  「沒問題。」

  董世鈞問:「你們不會太排斥這種事吧?」

  「不會,你們挺配的。」

  董世鈞得意的一笑:「那倒是。」

  鄭仕卓再一次勒住董世鈞的脖子:「沒想到啊!董世鈞你這追人的功夫還真是有一套,連王子都行。」

  「我們本來就還不錯。」

  「去你的,還本來咧!本來你處處針對他。」

  「我才沒有。」

  一旁的韓吟晨點頭說道:「果然寧遠真的對馬倩沒有意思。」

  「這下你徹底的信了?」董世鈞的臉色又變嚴肅,叮囑好友:「不許說出去。」

  「我們才不會那麼沒義氣。」

  「還有,在他面前不許起哄,要是讓我知道,有你們好看的。」

  「知道啦!」

  ***

  又是一個春天。

  四月底,董世鈞又找到一個可以和寧遠共渡的好機會。

  董友安因業務需出差一周,工作結束之後恰好是長假,董友安計劃帶妻子一起去,順便在那裡度假以及探望老朋友。

  「媽,你們一起去,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寂寞哦!」

  「你叫小遠過來不就得了?」

  「好啊!」董世鈞喑暗得意。

  正如所料,寧家那邊也執意小遠過來作陪。

  發現董世鈞笑得嘴巴都合不攏,寧遠嗔著他道:「你這傻瓜!」

  「小遠,這就不對了,你說我傻瓜,豈不是告訴所有的人你喜歡傻瓜。」

  邊做晚餐董世鈞邊說道:「我之前還在想呢!又到假期了,要不要再去訂飯店。嘿!真是連老天都幫我,我爸說要去出差,我媽也要跟去。」

  寧遠威脅般的揚揚鍋鏟:「你不要老是打這種不正經的主意。」

  「這哪叫不正經?」

  「零用錢都花這上面去了,你還真是。」

  寧遠知道董世鈞一方面學有所用一方面投資理財,做了股票小賺一筆,偶爾住住飯店也還負擔的起,不過一想到兩個男人一起去所要面對的眼神,還是會覺得怪怪的。

  董世鈞不以為意:「再忍耐一下,等畢業之後就可以搬出來自己住了。」

  「你不是還要念研究所嗎?」

  「你不是要工作嗎?你搬出來然後我從學校搬去和你住。」

  「我家人不會讓我搬出來。」寧遠猶豫著說道。

  「沒關係,說服阿姨和寧叔叔的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們合租房子。」

  「你以為那麼容易,本市房租行情你去打聽打聽。再說,光是這些時候住酒店的錢,都夠交半年房租了。」

  董世鈞聽著寧遠的話,嘿嘿直笑:「原來,你也有這個計劃。」

  寧遠臉紅了:「我當然也想和你住在一起啊!」

  「放心,我會努力,我們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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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遠到董家來作陪的時間已經過了二周,董父董母本應該回來了,又說要再多玩兩天,寧遠繼續留在董家沒有回去。

  星期日的早上,寧遠先醒了過來,揉揉惺忪的睡眼,看看隔著窗簾照進來的陽光,然後他推推身邊的董世鈞:「世鈞,起來了。」

  董世鈞翻一個身,「嗯」了一聲。

  「放假也不應該天天起的這麼晚。」

  董世鈞起了身,但是並沒有穿好衣服,他匆匆出去倒了杯水回來,又鑽進了被子裡。

  看著董世鈞喝了水,又悶頭裝睡的樣子,寧遠伸手拉他:「你快起來,懶鬼。」

  「還想再睡一下。」這個假期董世鈞哪都不去,每天都只往床上躺。

  「那你睡好了,早餐想吃什麼?」

  董世鈞又「嗯」一聲,睜開眼睛,瞄瞄身邊的寧遠,突然一下子撲了上去。

  寧遠驚叫:「呀!你這禽獸。」

  董世鈞做獅子吼狀:「你說什麼?」

  「不要。」被單下,赤裸的身體不可避免的交纏磨擦,寧遠下意識的想要躲閃,兩個人拉扯起來,被子滑到了腰際。

  董世鈞抱住寧遠不放,壓下去,狂吻起來。

  很快的,寧遠也不再抵抗,揚起下巴應和董世鈞的吻。

  董世鈞的手順著寧遠裸露的胸口向下滑去,寧遠身子一顫,發出呻吟。

  董世鈞抱緊寧遠,沉浸在快樂之中,擁吻的兩個人都沒有聽到屋外的響動。

  ——王湘琴提前回來!

  丈夫臨時有事情又被召回去開會,王湘琴覺得無趣,於是提前訂了機票回來了。

  一進家門,王湘琴就感覺到一絲不一樣的氣氛,看看時間,世鈞也應該起床了,但是客廳卻空無一人。

  走到臥室門外,王湘琴發現門只是虛掩著。

  帶著「世鈞怎麼還在睡懶覺」的想法,王湘琴伸手輕輕一推門——

  看到的景象讓王湘琴徹底呆住了。

  自己的兒子正和一個人擁吻,兩人擁抱在一起,被子遮掩住了腰際之下,這個姿勢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先前做了什麼。

  王湘琴的腦海裡先是閃過「世鈞有女朋友了」這樣的念頭,可是很快的,她就發現董世鈞臂彎裡緊擁著的不是女孩子。

  寧遠?天哪!是寧遠!

  相擁著的兩個人,似乎也感覺到了不平穩的氣息,他們停了下來,看向門的方向。

  「媽……」

  確認是寧遠的時候,王湘琴在心裡默念:寧願是自己看錯了,是自己的眼睛和大腦出了問題……可是那分明就是——寧遠。

  董世鈞最先反應到了,他馬上伸手拉起被子蓋到兩個人的肩部,同時用身體擋住了寧遠。

  王湘琴這時非常感謝自己多年的職場生涯,這些經歷讓自己鍛煉到了可以自我控制的地步,否則真會第一時間抓狂。

  「媽,請妳先出去好不好。」

  輕輕帶上房門,王湘琴走進客廳,一下跌坐在沙發上,再也動不了了。

  世鈞,他……居然和小遠……

  穿好衣服兩個人進了客廳。

  王湘琴用沙發靠背支撐自己的身體,然後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寧遠低頭不語,董世鈞則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

  王湘琴緩緩說道:「小遠,你去洗臉。」

  「琴姨,我……」

  「去吧!我想世鈞會願意先對我說。」

  寧遠離開了。

  王湘琴語氣平緩的問道:「說吧!什麼時候的事?」

  「媽,我愛小遠。」

  「我相信你是有愛才會有這樣的行為。我現在問你的是,什麼時候的事?」

  董世鈞想了想:「前年冬天。」

  王湘琴幾乎要昏過去:「什麼?你們……你們居然瞞了我們這麼久?」

  「我本打算工作之後再告訴你們,沒想到……」

  王湘琴喃喃自語:「我只不過是提前回來了一天……」想站起來,王湘琴撐了幾下,硬是沒有站起來,又坐了回去,看著兒子:「世鈞,世鈞,你好啊……你居然,你居然對小遠……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

  「我愛小遠!」

  「你懂什麼是愛?」

  「我懂!」

  「你懂什麼!」看著兒子一臉不服的表情,王湘琴益發的生氣:「董世鈞,你混蛋!」

  董世鈞皺著眉看著母親:「我沒做錯事。」

  「還說沒有錯,你把小遠……你讓我跟小遠的父母怎麼交代!」

  「我愛小遠,我會一生一世照顧他,有什麼不好交代的!」

  王湘琴氣的嘴唇打顫:「你,你還說,你把小遠變成這樣,你還說!」

  「我不覺得有錯,是妳反應太激烈了。」

  「簡直沒法跟你溝通。」

  「是媽妳不可理喻!」

  這時候,寧遠走了過來,站在一旁,黑色的眼眸看著王湘琴。

  望著兒子身旁英俊清秀的青年,王湘琴無法責備他,再看看自己的兒子,想到兒子的所作所為,越想越生氣。

  怎奈事情已發生了,再發脾氣也不是辦法,想了想,王湘琴說道:「等你爸回來,我們再來討論這件事。」

  「我跟小遠是不會分開的。」董世鈞說著,抓住寧遠的手。

  王湘琴把臉埋進雙手中,不再說話。

  董世鈞則是拉著寧遠回了自己的房問:「都冷靜一下也好。」

  「琴姨好像非常生氣。」寧遠惶惶的說道。

  「不用怕,她嚇到了,所以情緒不好,過一會就沒事了。」

  寧遠潛意識裡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不由的又想到了自己的夢。

  總是在逃避這個問題,結果寧遠發現,命運的輪迴,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又一次把自己帶到了這樣的境地……和董世鈞在一起的幸福時光,似乎不長了。

  一想到此,寧遠怕得發抖,心都揪了起來:「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照實說。」

  「他們不會同意的。」

  「你怎麼知道?」潛意識裡,董世鈞覺得有把握說服父母,自己的父母都疼愛寧遠,寧遠的父母也都疼愛自己,一開始接受是難了點,但是時間一長,思想搞通了,沒有理由不接受。

  「我就是知道。」

  董世鈞摟一摟寧遠的肩:「別胡思亂想,肯定沒有問題。」

  「我們……」望著身邊的人,寧遠緊緊握拄董世鈞的手。「你別離開我。」

  「小傻瓜,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

  「你會找到我?」

  「找?找什麼?」

  內心感覺到恐懼的寧遠,抓緊了董世鈞的手:「你別離開我。」

  沒有心情吃任何的東西,王湘琴在自己的臥空裡發呆到半夜,腦子裡亂亂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始料末及。

  本以為世鈞和小遠是哥倆兒好,孩子們親如兄弟,自己也樂見自己的孩子跟姐妹滔的孩子交好……沒想到好得太過了,世鈞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要怎麼向劉淑貞和寧文生交待?

  王湘琴想起今早偷看到兒子的表情,那小子顯出十分平靜,像是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他的鎮靜到底是從哪裡來的?怎麼他一點也不慌亂呢?倒是自己亂成麻。

  王湘琴開始隱約感覺到,兒子似乎為了這一天的到來,早有準備。

  ***

  終於到了事情要挑明的時候。

  王湘琴請來了劉淑貞和寧文生,又讓董友安坐好,然後看著兒子和寧遠。

  「你們誰先說?」

  劉淑貞,寧文生和董友安都對王湘琴今天的表現感到意外,隨後三個人用奇怪的眼光看著突然站起來的董世鈞。

  董世鈞看了看四位家長,又看看低著頭的寧遠:「淑貞阿姨、寧叔叔、老爸,我要說一件事……我和小遠……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從前年冬天開始,我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三個人一時還沒有明白過來,各自都在消化董世鈞的話。

  「我愛小遠,我會一生一世照顧他,請你們把小遠交給我。」

  頓時明白過來的三個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小遠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董友安第一個跳了起來,揚手就給了董世鈞一記響亮的耳光,這一下子太重了,董世鈞半邊臉立刻腫了起來,人也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董友安還覺得不解氣,跳過去一腳又踢了上去:「你這個混賬!你都幹了些什麼!我打死你這個畜生!」

  董世鈞一點也不反抗的任憑父親打罵,寧文生和王湘琴則一左一右拉住了暴跳如雷的董友安。

  董友安尤自跳著,叫著:「你居然對小遠做出這樣的事情!」

  寧遠撲過來伏在董世鈞的身上,然後眼淚就落了下來。

  董世鈞一見忙說道:「小遠,不要哭、不要哭。」

  王湘琴在一旁叫道:「你打世鈞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好說歹說地拉住了董友安,把他按在了沙發裡。

  劉淑貞看著兒子:「小遠,這是真的嗎?」

  寧遠點頭:「是,我愛世鈞,媽,我想和世鈞在一起。」

  董友安又要跳起,然後還是坐了回去:「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

  董世鈞從地上坐了起來,握住寧遠的手看著大人們:「我們之間是認真的,我們很認真。就算你們不認同這樣的關係,但是我們的感情是真的。我知道你們現在也許接受不了,但也許再過一段時間你們就能夠理解,我對小遠有承諾,我會好好照顧他。」

  四位家長面面相覷。

  董友安站了起來:「世鈞,不要跟我們說這種話,你們這麼年輕,根本就不懂感情。」

  「不,我們懂,我們真心相愛,我們很認真。」

  「你們這純粹是年輕的衝動,是一時糊塗,等你們走上社會你們就會發現你們這種關係一點都不正常,根本無法面對社會的壓力。」

  董世鈞拚命否定父親的說法:「不,我是真的打從心裡愛小遠,我會好好照顧他!」

  「你現在連自己都照顧不了怎麼照顧小遠?」

  董世鈞叫著:「我可以,我可以!等我工作之後我就可以照顧小遠!」

  「行了吧,不要說這種話!等你真正自己去面對生活和工作的種種壓力,見到社會的種種現實之後,你就不會這麼說了!董世鈞,你把生活想的太簡單了!不要以為你在學校裡出一時的風頭、有一點能力,就以為你可以在社會上很好生存,告訴你,還早的很!」

  董世鈞望著父親,不知要如何說才好。

  劉淑貞在一旁開口了:「小遠,你聽我說,你們這樣是不對的,你不可以和世鈞在一起。」

  寧遠失神的望著母親:「為什麼?為……什麼?」

  「你們這樣的感情太脆弱。」

  「不,媽,我愛世鈞。」

  「小遠,你們太年輕,你們不明白真正的承諾是什麼。」

  董世鈞拉住寧遠:「不,我們懂,我知道我的承諾。」

  寧文生站了起來:「友安,湘琴,出了這樣的事情,我想我們都需要冷靜一下,小遠和世鈞也需要冷靜一下。我們需要時間,大家都應該把激烈的情緒平復一下再來好好的溝通。淑貞,我們帶小遠回去吧!」

  寧遠猛的摟住董世鈞,抱緊他,怎麼也不肯鬆手:「不,我不走,我不走!不要把我和世鈞分開。」

  寧文生對兒子說道:「小遠,冷靜一點,我知道我們現在說什麼你們都不會聽,可是小遠,我希望你平心靜氣的想一想,你們的感情真的成熟嗎?經得起風浪和時間的考驗嗎?你們真的相愛?你們懂得什麼是愛嗎?小遠,也許在不久之後,當你更成熟、更理智的時候,你會發現今天你所做的一切,都是荒唐的。」

  董世鈞抱住寧遠,說道:「不,我們是認真的,我們是認真的!」

  「世鈞,小遠,感情這件事,本來就很難去判斷,也許現在你們的認知僅停留在感官上,認為你們不能分離,當你們踏入社會見到更多的人與事,你們的人生觀、價值觀會改變的,當你們被社會這個大熔爐重新鑄造後,再回過頭來會發現今天的很多認知都不正確。我們也年輕過,我們瞭解,不要偏激,不要因為我們反對你們就一定堅持,好好的想清楚。」

  寧遠見父母一定要帶自己走,想到也許今後都無法再見董世鈞,他痛哭起來。

  董世鈞扶住寧遠,不肯放手。

  一見寧遠哭,其它四個人一時也不好強行拉開。

  寧遠邊哭邊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不可以和世鈞在一起,我是真心愛世鈞的。」

  「你們現在根本就還不懂!」

  寧遠哭著說道:「好,就算我不懂,但是最起碼我知道世鈞對我好,我想留在世鈞的身邊,為什麼想要把我們分開?」

  「你們需要冷靜!」

  「我已經無法冷靜了!因為我的心臟,所以我不敢和什麼人太接近,我害怕,我害怕我會死,留下了別人傷心難過。一直以來,我都是那麼寂寞,我不敢讓任何人愛上我,也不敢愛任何人!現在有世鈞,他一直在我身邊,為什麼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劉淑貞看著兒子,眼睛也濕潤了,「小遠……」

  「你們以為我願意嗎?帶著這顆殘破的心,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總是害怕閉上眼睛就不能再睜開。我好不容易見到世鈞,他來到我的身邊,讓我覺得溫暖幸福,為什麼要把他奪走!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寧文生看看妻子,又看看兒子:「小遠……」

  董友安和王湘琴相互看著,都一時無語。

  寧文生走過來,試圖扶住寧遠。

  寧遠突然大叫,躲閃:「不,不要!」

  董世鈞想要去抱寧遠,卻被自己的父親拉住。

  隨著一聲尖叫,寧遠身子一軟,暈了過去。

  「小遠!小遠!」

  ***

  醫院的急診室外,五個人排排坐著,誰也不說話。

  牆上的燈,熄滅了。剛出來的就被圍住王大夫回答道:「已經沒事了,不要再刺激他了,讓他好好靜養一下。」

  董友安狠狠的瞪了兒子一眼:「看看你幹的好事!」

  劉淑貞留下來照顧寧遠,她叫丈夫先回去,也勸董世鈞回家。

  「我不走,我要留下來陪小遠。」

  劉淑貞溫言以勸:「你還要上課,再說你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也許小遠見到你會更激動。讓他靜一靜,你也靜一靜。過幾天你再來看他,阿姨保證一定會讓你看他。」

  最後,董世鈞硬是被拉走了。

  坐在回家的車上,董友安目光炯炯的看著兒子:「剛才在急救室外面,你在想什麼?」

  「一片空白。」

  「還有呢?」

  「很害怕。」

  董友安嚴肅的說道:「你現在好好的想一想,你真的可以承擔的了嗎?可以背負的了嗎?你有勇氣面對嗎?有嗎?」

  董世鈞的雙眼茫然的望著前方。

  董友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世鈞,不要太高估你自己。你以為你承載得了,真是這樣嗎?步入社會之後,你會變的,小遠也會變。你現在的承諾如果無法實現,你想想小遠會怎麼樣?你要怎麼面對小遠?」

  董世鈞哭了起來:「我是真的愛小遠,我是真的愛小遠。」

  「對於男人來說,愛不是全部,還要有勇氣承擔!你說你有勇氣去面對,你會勇敢,是,我相信,我願意相信你的勇敢,問題是你能勇敢到什麼程度?壓力大到什麼程度的時候你就會放棄?如果你放棄,小遠怎麼辦?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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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董家和寧家的所有人都無法平靜。

  寧遠醒了過來:「世鈞……」

  劉淑貞撲上去拉住兒子的手:「小遠,小遠……」

  「世鈞……」

  「小遠,是我讓世鈞回去的,你要好好休皂,稍微恢復一點再讓世鈞來看你。世鈞還要上課不是嗎?」

  寧遠看著母親,流下眼淚:「媽,我是真的……」

  「是,媽知道,媽明白,你喜歡世鈞媽都知道。你不要激動,他一定會來看你,你先好好休息。」

  董友安和妻子商量這件事:「你看要怎麼處理?文生那邊總要給人家一個交待。」

  董友安長歎一聲:「我其實願意相信孩子們是相愛的,相愛本身並沒有錯。可是未來有太多不確定的因素,說到底我也不是對自己的兒子沒有信心,我在意的是,小遠不要在這件事裡受到傷害。」

  「我又何嘗不是這樣想?要是處理不好我們就太對不起文生和淑貞了,他們為了小遠已經操心太多……」

  另一邊,寧文生和劉淑貞也在商量。

  「怎麼辦哪?看世鈞和小遠的樣子,我真不知道……」寧文生長長歎息:「怎麼處理都不好做決定,我怕小遠會受不了。」

  劉淑貞低下頭:「其實我挺喜歡世鈞這孩子。」

  「我難道不喜歡他嗎?可是問題不在這裡。」

  「我知道。」

  「讓我再仔細考慮一下。

  在醫院裡住了幾天,寧遠出院回到家裡,寧家也為寧遠請了假,讓他再休息一段時間再回去上課。

  董世鈞再一次站在寧遠的面前。

  握住寧遠的手,看著他一下子蒼白憔悴起來的臉,董世鈞心痛難擋:「小遠……不要怕,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和你分開。」

  「我知道。」雖然這樣說著,寧遠的心卻感到異樣的痛楚。

  留下他,也許真的會害了他。

  硬要留下他,不是不行,但是家長們說的對,未來的路還很長,能夠保證他會一直快樂下去嗎?他不會變嗎,也許未來的某一天,這段感情將成為對世鈞的束縛。

  愛他,當然希望他能幸福。

  寧遠握起董世鈞的手,心裡一片茫然。

  注意到寧遠的神色,董世鈞摟緊他:「小遠,我們是認真的!我愛你!」

  「我也是,我也是……」

  是相愛的,至少現在是相愛的。

  回到自己家裡,董世鈞繼續和父親爭執。

  「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你拿什麼給小遠!」

  「我會有的。」

  「等你有的時候你改變了怎麼辦?」

  董世鈞大吼:「我不會變!我不會變!我愛小遠!我愛小遠!」

  「你懂什麼是愛?」

  「就算我不懂,可是我知道我對小遠的感情是真的,我沒有愛他的理由,我也不需要任何條件的去愛他,我愛小遠!因為小遠是小遠所以我愛他!」

  看到越來越激動的兒子,董友安放緩了語氣:「我們並不是否認你們的感情,我們只是希望你們好好的想一想,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你們真的能走下去嗎?」

  「說到底你們就是不相信我!」

  「世鈞,我不是不相信你,相反的,我很願意去相信你對小遠的感情。小遠有你這樣的愛他當然好,可是我又無法判斷,你們到底是不是因為我們的反對而反抗、堅持;而當我們不反對的時候,你們又突然發現,在沒有了壓力的情況下,其實你們是疏離的。」

  董世鈞瞪著父親:「爸,你這麼不相信我的感情。」

  「你太年輕了,我怎麼能相信你?」

  「你這是藉口!你就是不相信我!」

  眼看著目前的情緒讓兩個人無法再溝通下去,董友安無奈的結束了談話。

  ***

  寧遠回到學校的第一天,董世鈞就來找他。

  亮出手上的證件,董世鈞對寧遠說:「小遠,我們走吧!」

  寧遠驚訝的看著董世鈞:「你要……」

  「現在怎麼說,他們都不信,看樣子,是非要把我們分開不可。我們跑吧!小遠。」

  「去哪裡?」

  「哪裡都行,我會好好照顧你。等過幾年,他們看到我們好好的,就不會再把我們分開了。」

  握著董世鈞的手,寧遠告訴自己:試一試,試一試,跟他一起走。

  帶著一絲對父母的愧疚,寧遠跟著董世鈞坐上了離開香島的車。

  事情第二天就被發現了。

  董友安再一次暴跳如雷:「世鈞這個混蛋!」

  「別叫了,快找他們才是要緊的。」

  「我知道,我知道。」

  王湘琴說道:「不知道他們會去哪裡?會不會去老家?」

  劉淑貞搖頭:「我想不會,小遠知道我們一定會去那裡找。」

  「那會去哪兒呢?一定要趕快找到才行,小遠的身體……」

  看著哭泣的劉淑貞,王湘琴滿心愧疚,自己的兒子太魯莽了,如果小遠萬一有個意外,怎麼謝罪都對不起好朋友。

  董友安跟寧文生商量:「我不知道世均身上現金多不多,如果他取款,這我可以查。還有,他們應該不會坐飛機,一定是走公路或是鐵路,我在鐵路局也有朋友,我會去請他們幫忙。」

  「我認識不少飯店業的朋友,我會知會他們。」

  「一定要盡快找到他們。」

  這場私奔只歷時五天就結束了。

  董世鈞和寧遠都低估了他們父親的關係網,兩個人被從南部帶回。

  甫一回來,董友安就被寧文生和自己的妻子死命的拉住了:「老董,不要打,有話慢慢說。」

  董友安指著兒子大聲斥責:「混帳東西!你還來這一套!你用用腦子好不好,小遠剛剛出院沒多久,你這麼帶著他走,如果他的身體有什麼你怎麼辦?你要怎麼辦?」

  「誰要你們想把我們拆散!」董世鈞和寧遠擁抱著,不肯分開

  「混帳!你還有話說!」

  寧文生一邊拉著董友安一邊說:「老董,我們心平氣和的和孩子們說。」

  「我能平的下來嗎?這個混帳東西,做事情顧前不顧後,就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讓我們放心把小遠交給你?還說你會好好照顧小遠,你能做得到嗎?你有什麼能力怎麼能讓我們放心?」

  寧文生走過來扶住寧遠的肩頭:「小遠,你要和世鈞在一起爸爸不怪你,不過這一次真的是你們不對,你媽媽為了這個差點住院,無論如何,去跟你媽說對不起。」

  看到一旁哭泣著的劉淑貞,寧遠慢慢鬆開了手,走到劉淑貞的身邊,抱住她:「媽,對不起。」

  劉淑貞抱住兒子,痛哭起來:「小遠,媽真的很擔心你……從小到大,媽為你操碎了心,你不要這樣,你想去哪裡要告訴媽,媽害怕,媽真的很害怕……」

  寧文生說道:「平安回來就好了,大家都很累了,這樣吧,小遠先跟我們回去,世鈞過幾天再來看他,我們不會不讓你們見面,你們也不要再跑了。」

  於是,寧家再一次替寧遠請了假,讓他在家調養身體。

  寧遠自己也感覺到了,這一次回來,身體很虛弱,老是出冷汗,氣力明顯不足,總想躺在床上休息。

  本以為和董世鈞離開這裡會改變既定的命運……看來是不可能的了。

  害怕和董世鈞相戀,怕這段感情成為他的負擔,可是看到董世鈞的義無反顧,又讓寧遠覺得寬慰。

  ——他其實一直有在替自己考量。可是,越是這樣越不能夠害了他。

  寧遠不由又想到了自己的夢

  這個結局在還沒有遇到董世鈞的時候就知道了,可是真會真的這麼殘忍,難道真的還要再來一次,非得讓自己親身徹徹底底地經歷一次,命運之神才肯甘休?

  ***

  寒風瑟瑟的初冬,董軍武到寧家來看望寧泊言。

  入了冬寧泊言的身體時好時壞,總是躺在炕上休息。雖然有一段日子沒有出過門,寧泊言還是從來往的鄰居那裡聽到一點消息,他忐忑不安的問董軍武:「軍武哥,是不是要打仗了?」

  董軍武掩飾著說道:「哪來的事?」

  「你別瞞我,都聽到號外了。」

  董軍武只能說到:「還早呢,不會那麼快打到這裡。」

  本來董軍武計劃著就在這幾年裡,慢慢把自己和泊言的事告訴雙方家長,他相信他們總會被自己說服,但是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董軍武全部的計劃。

  世局上已經很亂了,什麼樣的傳言都有,而且已經有人開始攜家帶口離開。

  「泊言,就算要走,我也要跟你一起。」

  事情卻遠不是人們所料,寧父和自己的東家打過了招呼,打算馬上動身先避去海外。

  「你們要走?」董軍武沒有想到寧家如此之快。

  「是啊!這也是不得已,再說泊言的身體又不好……海外無戰事,我想總會好一些。」

  董軍武馬上去和自己的父母商量,董父和董軍武卻都因為還有事在身,無法馬上離開。

  寧泊言更是無比淒惶。

  「別怕!泊言,你先走,我去找你。」董軍武在跟董父商量之後決定。

  「你能找到我嗎?」

  「一定會。」

  過了年,送寧家離開的時候,董軍武十分不捨。

  打仗的風聲越刮越緊,董家也準備動身。就在這個時候,在家鄉的董軍武聽到了戰事已經延燒到海外泊言居住的都市的消息。

  泊言,泊言就在那裡,怎麼辦?泊言會不會有危險?

  董軍武想立刻動身,卻又發生了另一個意外——一場大水阻斷的所有交通,連外的港口除了因為戰爭爆發船隻不易進出,加上這天災,原本鋌而走險的商船連靠岸都不肯了。

  這時的寧家也決定要離開,同為所住的地方也開始混亂,加上又不是自己的地盤,連個照應也難。

  「我不走,我要等軍武哥來。」寧泊言第一次反抗父母。

  「不走等死啊!」寧父急的大吼,好不容易搞到了船票,兒子卻死活不願意離開。

  「我要等軍武哥!」

  「現在水陸運都不通,他怎麼來?再說,等他來了,誰知道又是個什麼樣子!」

  「我不走!」

  鐵了心的寧父找人綁起兒子的手腳,硬是抬他上了船。

  寧泊言一路都在掉眼淚,不肯吃東西。

  寧母在一旁苦苦哀求:「泊言你不要這樣,我們也是沒辦法,難道真的在那裡等?軍武他們家一定也會出來的,我們會碰面的。泊言,算媽求你了,你難道忍心看著我們傷心難過?」

  無法仵逆母親,寧泊言只好暫時放棄。

  這一下,兩個人聯繫都斷了。

  輾轉到了台灣,寧父又花錢托人拿到了船票,打算去美國,這一下寧泊言說什麼也不肯走了。

  「我不去,我不去,軍武哥會找不到我!」隔了一重大海,再要相見,只怕是難上加難,何況現在已經不知道他在哪裡了。

  寧父說道:「已經這麼亂了,說什麼你也得跟我們走。」

  寧泊言哭著跪求父親:「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我想留下來等軍武哥,他會找到我的,會找到的!」

  「我們讓你留下,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辦?你讓我們兩個老人怎麼辦?」

  「可是我不能沒有軍武哥,他會找到我的。」

  「現在這樣的局勢,他要怎樣才能找到你?」

  寧泊言泣不成聲:「他會找到的,只要我在這裡,他會找到的。」

  「你別傻了!」

  寧母勸說兒子:「也許,你董叔也會帶著軍武去美國,也許在那裡也會遇到。」

  寧泊言其實在此時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他預感到自己今生都不會再見到董軍武:「不會,不會了。我不要走,我要留在這裡。」

  寧父叫道:「你死了就更不會遇到了!這樣軍武就更不會遇到你了!你這個傻孩子!」

  寧母又勸兒子:「泊言,我們去美國,等太平的時候,我們還會回來的,那時你就可以去找軍武。」

  寧泊言抱住母親:「我們真的會再回來?」

  「會的會的,我們的家在這裡,我們會回來。」

  終於寧泊言還是跟著父母,登上了開往美國的大船。

  在後來的時間裡,寧泊言很想回來,並且也努力過,可是困難重重,數度幾乎都已經要回來了,卻又因為種種的變故,最終沒有成行。

  在陌生的國度,寧泊言常常望著藍天。

  軍武哥也生活在同一天空下,可是他到底在哪裡?他是不是還在海的那一邊,苦苦尋找自己?

  寧泊言的身體一直沒有恢復,多年來纏綿病榻,不管怎麼治,都沒有好轉。

  拖著病弱的軀體,他希望總有一天可以回去,或者董軍武找到自己。

  寧泊言沒有再談過感情。

  父母隱約透露出希望兒子能結婚生子,為寧家留下香火,但是寧泊言不想要這種沒有感情的婚姻。

  今生,全部的感情、全部的愛,已經交給了那個人,不可能再去愛別人了。

  一個人坐在病床前,看著窗外的天空,寧泊言會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祈禱,希望董軍武能夠找到自己。

  他明明就在,他明明就在同一方藍天之下。

  生離的滋味,竟如此苦澀。

  明明知道他在,知道他還活著,知道他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卻不知道他在哪裡,無法與他見面。

  無法與他再見一面。

  帶著無限的傷心、思念,寧泊言閉上了眼睛。

  最終,還是沒有能夠見他一面……

  ***

  當寧遠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到枕頭上已經濕了一大片。無法形容的傷心與思念……是不是還要非得讓自己也經歷一次?

  不,寧泊言有不得已的地方,可是自己不同。

  為什麼好不容易握住的愛情卻要失去?不會再有人愛自己像董世鈞愛自己那樣真實而純粹了。

  寧遠悄悄的起身,想要和父母再談一談。

  之到父母的臥室門外,發現裡面有說話的聲音,果然他們也還沒有睡。

  「你看,要怎麼辦哪?」

  「最重要的是不要再刺激他們了,要不,再等等再說?」

  寧文生否定:「不能等。」

  「你是什麼意思?」

  「長痛不如短痛。」

  劉淑貞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小遠和世鈞,這麼相愛,你是要……」

  「一定要分開!」

  在門外的寧遠覺得渾身都涼了,他靠在牆上。

  「為什麼?」是母親的聲音。

  寧遠也想問:為什麼?

  「你不相信世鈞愛小遠?」

  「感情的事不是由旁人說了算數,世鈞是否愛小遠,這得由世鈞來證明。我所想說的是,淑貞我們不能這麼自私。」

  「我不明白……」

  「友安和湘琴只有一個兒子!」

  劉淑貞半張著嘴,思索著丈夫的話。

  「我相信如果你去問湘琴,她也一定會說和我一樣的話,並不是湘琴不願意相信她的孩子,而是湘琴同樣明白我們只有小遠一個兒子,他們也不能那麼自私。」

  「文生,你……」

  寧文生繼續說道:「淑貞,對於我們來說,有人愛小遠當然是最好的,小遠看起來很幸福是沒錯,可是那時候我們只當他們是朋友啊!友安只有一個兒子,如果跟小遠在一起,他們豈不是……明白我的意思嗎?我想友安他們一定也會這樣想。」

  劉淑貞躊躇著又說道:「那要是友安他們並不介意呢?」

  「就算如此,我們也不能這樣假設。世鈞當我們的半子我沒有意見,可是如果將來有一天,世鈞和小遠他們不再相愛,那麼怎麼辦?基於道義或者是其他種種的理由,也許世鈞不會離開小遠,可是這樣對於董家就不公平,世鈞有追求他幸福的權力。再者,假如世鈞對小遠的感情一直不變,那當然好,可是如果小遠有什麼意外,世鈞這孩子情何以堪?」

  劉淑貞哭了起來,嗚咽著說道:「……難道真的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拖著這樣的身體,他不能去愛人?小遠……」

  「我當然不願意這樣去想,可是我們不得不多考慮一些。同樣的,我還是會希望小遠能結婚,生養幾個小孩,這樣小遠的生命能被延續,看著那個孩子,我們也會覺得欣慰。」

  「真是這樣嗎?真是這樣嗎?」

  寧文生歎息:「我不知道,我要和老董再好好的談一談。」

  門外,寧遠靠著牆,慢慢滑坐到了地上了。

  也許父親說的是對的,自己不能這麼自私,讓世鈞一直承載自己的痛苦,承受無形之中的壓力。

  能遇到他就好,相愛過就好,只要相愛過就好。

  寧遠一遍又一遍的這樣對自己說,可是一想到曾經吻過自己的嘴唇,哪天也許會對別人訴說甜言蜜語,曾經擁抱過自己的手臂也許也會懷抱其它人……寧遠還是覺得心痛。

  心真的很痛,但是未來的路還有那麼長,不能這樣束縛世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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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董家,董友安也和妻子商量。

  「要怎麼辦才好?我們越是逼世鈞他越是不聽。」

  董友安歎息:「這孩子哪來的強勁?」

  「還是再等等?」

  「不行,不能等。」

  王湘琴看著丈夫:「你的意思是……」

  「湘琴,文生他們只有一個孩子。」

  「啊……」

  「我想文生他們會希望抱孫子的,如果小遠跟世鈞在一起,那肯定就不行。」

  王湘琴皺著眉頭:「也許文生他們並不介意……」

  「但是我們不能這麼想,僅有這些是不夠的。照顧小遠是一輩子的事情,世鈞能做到嗎?假如過了幾年,世鈞遇到了他真正心儀的女子,到那個時候,小遠怎麼辦?」

  選擇了一個雙方情緒都比較平和的晚上,董世鈞和父親坐在一起談話。

  「我打你,你不要怪我。我承認打罵的教育方式不對,但是……」

  董世鈞看看父親:「我知道。」

  「世鈞,你真的決定了要和小遠在一起嗎?」

  董世鈞大聲回答:「是!」

  「你真的考慮好了?」

  「是!」

  董友安想了想,向兒子示意:「世鈞,我要你好好的聽我說,在我說的時候先不要打斷我,等我說完你再反駁。」

  看著父親認真的表盾,董世鈞點了點頭。

  「世鈞,我相信你愛小遠。你要與他在一起,我們不反對。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只是站在你的角度,也請你站在小遠的角度來考慮一下問題。」

  董友安示意兒子稍安勿燥,繼續說下去:「我現在所擔心的問題,不是你跟小遠的感情,而是你能否給小遠一個將來。未來的路還很長,等你們走上社會之後,隨之而來的一系列變化,會改變你們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到了那個時候,你和小遠都會有所改變。」

  看著兒子不停的搖頭,董友安長歎:「世鈞,如花美眷敵不過似水流年,時光會磨蝕掉很多美好的情感,神仙眷屬面對開門的七件事,在種種所謂的俗事中操勞,也只會變為平凡的柴米夫妻。你說你要照顧小遠,你真的有這個能力嗎?你認為你能做到多少?你以為照顧小遠只是一句話?你帶著小遠私奔,如果我們沒有馬上找到你們,你們將何以為生?小遠每一年的醫藥費是多麼龐大的數字你知道嗎?為了小遠你阿姨和寧叔叔花了多麼大的心血,這你又知道嗎?你是我的兒子,看到你有責任、有擔當,我很高興,可是我仍然保留我的態度。你真的能為小遠做到什麼?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再也無力承擔的時候,小遠要怎麼辦?你考慮過沒有?」

  一個又一個的現實問題放在了董世鈞的面前,董世鈞低著頭,想了很長時間:「爸,你說這些無非是兩個問題,一、我到底有多愛小遠?二、我有沒有能力照顧小遠?」

  「不錯。」

  「你還是不相信我對小遠的感情。」

  「不是我不相信,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來證明,我只是擔心發生我預料的事。我和你媽都很喜歡小遠,我們也不想傷害他。」

  董世鈞聽到父親反覆強調這個問題,不由的叫道:「為什麼你們認為我和小遠在一起就是傷害他?我有多愛小遠你們知道嗎?」

  「我相信你愛小遠,可是作為一個男人……世鈞,生活裡除了愛,還有很多東西是男人不能不去面對的。」

  董世鈞倒在沙發裡,摀住臉,什麼也沒有再說。

  ***

  又一天,寧文生約董友安詳談。

  說到最後,董友安問道:「你的意見是什麼?」董友安見好友,總覺得有點抬不起頭來,他決定尊重好友的意見。

  「我想帶小遠出國。」

  「分開?」

  「我們在想什麼,你和湘琴也一定一樣。我也是考慮了很久,才決定要這樣。一則長痛不如短痛,再則我想……也許時間能夠證明一切。」

  「分開……」董友安沉吟著。

  「孩子們太年輕,也許成熟之後,回過頭來再看,會有更理智的想法。」

  「你們打算去哪裡?」董友安問道。

  「美國。我已經向總公司申請調職,我會帶淑貞和小遠一起去,我想調職核準不成問題。」

  「什麼時候動身?」

  「順利的話,三個月之後吧?在這一段時間,我們都再冷靜一下。」

  沒有更多的勸說,劉淑貞把自己和丈夫商議的結果告訴兒子之後,她驚訝的發現,寧遠居然接受了離開這個事實。

  「你,想好了?」現在不安的反而是劉淑貞。

  寧遠沉默著點頭。

  劉淑貞抱住兒子:「小遠,你不要這樣……我知道你心裡難過,如果覺得不要,就告訴我。」

  寧遠異常的安靜:「我想好了,爸爸的意見,我想我可以接受。」抱住母親的肩膀,卻又嗚咽起來:「媽,我真的很愛世鈞。是真的,是真的……」

  「媽媽知道……」

  「不會再有人愛我,像世鈞一樣……」

  ***

  兩家人又再一次坐在一起。

  一聽說要分開,董世鈞跳了起來:「不!不要把我們分開!」

  「世鈞,你冷靜一點。」董友安出聲阻撓。

  董世鈞看著一旁表情沉靜的寧遠:「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

  「那你這是什麼意思?」

  「也許,爸說的對,我們之間需要時間。」

  「我只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我不分開!」

  寧文生在一旁說道:「世鈞,你冷靜一點,小遠跟我去美國,你們只是暫時的分開,他會回來。」

  董世鈞馬上問道:「什麼時候回來?一個月?半年?」

  「十年。」

  一聽這句話,董世鈞愣在原地。

  「如果你們真的相愛,就不會怕這十年。你們現在才二十,在這十年,是你們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年,如果經過了這十年,你們之間的感情沒有變,那麼再相遇時,你們已經很成熟,面對面再來看你們是否還願意在一起。」

  「十年……」董世鈞的聲音在顫抖,他盯著寧遠:「你真的願意跟我分開十年……」

  寧遠的眼睛濕潤了,他說不出話來。

  「明明知道這是青春的十年,為什麼偏偏要我們分開!」董世鈞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父母,控訴般的說道。

  董友安說道:「是重要的十年,也是變化的十年,我們這麼做,也是給你們留有餘地。」

  瞪著父親,董世鈞重複著:「給我、給我們,是嗎……?」然後又燃燒著黑色火焰般的眼睛盯著寧遠:「你真的要走……」

  寧遠點了點頭。

  下這樣的決定,寧遠非常痛心,他也是百般的掙扎之後才做出這個令自己泣血的決定。也許在分開的十年後,董世鈞真的變了,那麼放手讓他自由才是最好的選擇。

  「世鈞。」寧遠低聲說道:「世鈞我們來約定,在這十年裡,你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會和你聯絡,我們各自有自己的生活。如果真的有緣,十年之後,我們再見。」

  董世鈞衝上去抱住寧遠:「不,不!這不是你的真心話!你不想和我分開!」

  是,是不想,但那又如何?寧遠把頭埋進董世鈞的胸前,閉上眼睛。

  也許就是最後一次擁抱他了。

  董世鈞抬起寧遠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是為了爸媽才這樣的,對不對?是為了他們,對不對?」

  「不,不僅是為了他們,也是為我自己。」

  董世鈞慢慢地放開了抱著寧遠的手,回過頭來,看著兩對父母:「好,小遠,你聽著,爸、媽、淑貞阿姨、寧叔叔,你們也聽著,我知道你們一定會想我會執著是因為反抗心理,你們越說東我就偏向西,不,不是!我要明明白白的說清楚,不是!我董世鈞不是什麼大人物,我只是平凡的人,你們眼中的孩子,可是我對小遠的感情和承諾絕不會變,我董世鈞愛寧遠!我的感情不會變,不會變!你們要拆散我們,要分開我們,你們認為我們的愛情太幼稚,你們認為我們會改變?好,那麼我就讓時間來證明,證明看看我董世鈞的心到底是不是真的!我不想和小遠分開,但是現在小遠都已經決定了,我會尊重小遠的決定。那就十年!你們說我沒有能力,對,我現在是沒有能力,我連自己也照顧不了,但是等我有能力的那一天到來,你們把小遠還給我!一定要還給我!」

  聽著董世鈞的表白,王湘琴和董友安心裡都很不是滋味,更不要說劉淑貞和寧文生。

  董世鈞又看著寧遠:「十年,你記住了,十年!」

  寧遠默默的點頭。

  ***

  寧遠已經辦理好了轉學的手續,將要轉去華盛頓州立大學。

  儘管如此,董世鈞依然每天約寧遠吃午餐,放學後送他回家。

  一起吃飯的時候,看著寧遠的臉,董世鈞苦笑:「吃一餐少一餐,就等行刑。」

  寧遠望著董世鈞黯淡的眼眸,心裡很難過。

  ……分開十年,也許真的會變。

  朋友們聽到寧遠要轉學的消息都十分驚訝,紛紛向董世鈞打聽。

  在一間安靜的自習教室裡,董世鈞把寧遠和自己之間的事,簡單的告訴了自己的四個好友以及寧遠的朋友王楨和路佳。

  「什麼?你怎麼能同意!」沈莉芳第一個叫出來。

  「不同意又怎麼樣,小遠已經答應了。」

  「是十年耶!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個月!」鄭仕卓一想到三十歲,覺得頭髮都要豎起來了。

  「你真的打算放手?」路佳怯怯的問。

  「不,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手!」董世鈞狠狠的說道。

  「那為什麼不爭取?再爭取一下!」

  董世鈞燃起一隻煙,呼出煙氣,看著淡藍色的煙霧在空氣中慢慢變淡:「如果這樣,小遠夾在我和他父母之間,他會很為難。小遠的爸媽為了小遠也付出很多,他們愛了他二十多年。」

  「你真的要分開十年……?」

  董世鈞看著眾人:「我董世鈞到底有多愛小遠,就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

  到了寧遠將要離開香島的日子,董家全家去機場送別。

  看著眼前寧遠清秀的臉龐,想起在一個同樣是陽光明媚的日子,自己和他的相遇,董世鈞感慨不已。

  寧遠的眼中離情依依,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離開,留下他們都要一個人獨自面對的十年。

  董世鈞取出屬於自己的那枚戒指,把戒指戴在左手的無名指上,董世鈞看著寧遠,桀驁的眼神中帶著執著與平靜:「我沒有想要束縛你的意思,我只是要讓你明白,我對你的愛和承諾。」

  寧遠無言的握住董世鈞的手。

  最後那個美麗的,帶著一絲憂鬱的背影,還是在董世鈞的視線裡消失了。

  董友安問兒子:「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嗎?」

  董世鈞不假思索的回答:「成為一個成功的男人。」

  「還有呢?」

  「等待小遠。」

  ***

  一年之後,董世鈞自香島大學財經學院的貨幣銀行系畢業,以優異的成績直升香島大學研究所。

  董友安問兒子是否想進銀行工作。

  董世鈞回答:「踏入社會的開始會去,但是我不會滿足於這樣的生活,我要更有錢。」

  「你在想什麼?」

  「小遠說想當慈善家,沒有錢怎麼當?」

  兒子無時無刻不在提寧遠,這讓董友安和王湘琴都很擔心。

  王湘琴十分擔心兒子,她悄悄問丈夫:「老董,如果在這十年裡,要是小遠……我是說,小遠的身體,他……那世鈞怎麼辦呢?」

  「怎麼辦?這就要看世鈞了。」董友安歎息著。

  董世鈞現在已經開始考慮完全不同的事情了。

  有十年的時間讓自己變成成功的男人,時間並不長,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把握。

  創業,要從哪裡開始?董世鈞不斷問自己。

  他最後決定先從股票下手,所以課餘的時候,董世鈞都泡在證券交易所裡。他甚至把履歷投進前五大證券公司,但都陸續被拒絕,董世鈞安靜了下來,開始思考自己哪裡做錯了。

  董友安看到兒子灰敗的臉,他藉機說道:「你現在明白了吧!這個社會有很多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樣簡單,而且不會因你的意志堅定而成功的。」

  進入研究所第二年,董世鈞進入一家銀行實習,從最基本的業務做起,一點一點的學習。

  當年在學生會裡磨練來的本領,現在全派上用場,先不說業務,人際關係首先就佔了優勢。

  一邊在銀行實習,董世鈞一邊繼續在股市上投資。

  本錢太少,要賺的多也並不容易,赤手空拳打天下比想像當中難無數倍。

  董世鈞無時無刻不再考慮創業的計劃。

  從哪裡著手呢?現在的自己,對於銀行業來說,幾乎還是一個白丁,書本上的東西,只不過是工具,並不是成功的階梯。

  研究所即將畢業,董世鈞獲知一個好的消息和一個不好的消息。

  好的消皂是他考入一家著名的銀行工作,不好的消息是股海中起了颶風,董世鈞所擁有的,在浪頭下沉了下去,幾乎要覆沒,賠個精光。

  董友安看到兒子的表情居然沒有太大變化,他很驚訝,他以為董世鈞一定會叫痛。

  自從開始實習的工作之後,董世鈞和董友安越來越能坐在一起聊天了。

  「這一次怎麼樣?」董友安盡量把態度放平和,關切的問兒子,他想兒子也許會提出請求幫助。

  董世鈞吐出一口煙氣:「不怎麼樣?」

  「想要翻身,我可以借資金給你。」

  「謝謝爸,不用了。」

  「你有其它的打算?」

  董世鈞笑笑:「得到一個教訓,學到一點經驗,我明白現在的我是不可能在這上面得到第一桶黃金的。」

  「但是……」

  進入銀行之後,董世鈞非常努力的表現,很快就成為投資部的客戶經理,他接觸到了更多的領域和更多的人,慢慢開始建立自己的人際關係網。

  工作很辛苦也很累,壓力極大的時候,董世鈞會不知所措,不知道要站在什麼樣的位置。最苦悶的時候,董世鈞會一個人站在臥室的窗前,一隻又一隻的抽煙。

  當心中的寂寞無法排遣,左手無名指的戒指總能讓董世鈞有所平靜。

  為了自己也為了小遠。

  ***

  此時的寧遠遠在海的那一邊。

  四月的華盛幀,鮮花盛開,陽光明媚。

  寧遠走進辦公大樓的時候,迎面遇到了自己的同事。

  「嗨,艾麗絲。」

  「嗨!今天我們要舉行受贈儀式,你會出席嗎?」艾麗絲問道。

  寧遠搖搖頭:「不,我另外有事。」

  望著寧遠離去的背影,艾麗絲有幾分不解,這個英俊無比的東方男人明明這麼受人注目,卻不喜歡出風頭,凡是有鎂光燈的地方都會躲開。

  寧遠大學畢業之後沒有繼續唸書,他進入一家慈善性質的圖書館工作。工作繁重又瑣碎,收入也有限,劉淑貞本想讓兒子另找工作,但是寧遠不肯,一直做了下來。

  寧文生在紐約工作,把寧遠母子留在華盛頓,每個週末見面。

  父母曾經勸說寧遠去紐約,但是潛意識裡,寧遠不喜歡那個五光十色的大都會。

  香島,其實也是五光十色的大都會,寧遠覺得奇怪,自己很喜歡香島,也不怕都市霓虹燈,可是不知為什麼,就是無法接受別的。

  在計算機上打字打累了,寧遠停了下來,目光滑過自己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枚銀色的戒指。

  看著戒指,寧遠露出一絲微笑。

  畢業之後,寧遠就戴起了這枚戒指,找工作面試的時候也是。劉淑貞勸說過兒子,但是未果。

  也有幾次被人介紹相親,在城裡的華人圈子,寧遠頗有點名氣,因為這青年實在是有才有貌。寧遠逐一禮貌的拒絕了,他已心有所屬,不可能會再愛上他人,不過生活中,不管戒指只顧追上來的人,仍然絡繹不絕。

  也有人問過寧遠戒指的事情,寧遠每每只是溫和的一笑說:「他叫世鈞。」

  董世鈞現在工作的鴻祥銀行傳出了將被收購的消息,一幫老臣子都考慮去留的問題。

  同事問董世鈞:「你有什麼打算?」

  董世鈞也在猶豫當中,手中擁有幾個不錯的客戶,離開的話,他們應該會跟著自己,但是這不能百分百保證,再者,跳上哪裡也還沒有想好,要不要留下來,他也還沒想過。

  就在董世鈞還沒有完全計劃好的時候,銀行內部卻傳出了他要跳槽的風言風語。

  在一個下午,董世鈞被叫到總經理的辦公室。

  先是一番例行般的客套之後,總經理說道:「聽說,你已經另謀高就?」

  董世鈞急忙否認:「不,請不要誤會,這是傳言。」

  總經理一笑:「是傳言,那就不是謠言了?既然這樣,我們自然也不便阻你的前程。」

  居然在這樣的時期,董世鈞被銀行解約了。

  一個人在家裡,董世鈞抱著頭苦想:到底是怎麼回事?

  董友安幫兒子分析情況:「這都要怪你鋒芒太露。」

  「不,我並沒有。」董世鈞急忙否認。

  「總會有人心生妒意,也許早就看你不順眼,藉著收購的機會把你剷除。」

  「怎麼會……」

  「兩家銀行合併,必定要請來一些人,再請走一些人。假如有某個人認為你會擋了他的路,那麼提前除去你是最好的做法,結果在這時,你又偏偏搖擺不定,正稱了別人的意。」

  董世鈞扭著臉,長歎一聲。

  「你應該早一點表明態度,或者完全不要讓別人知道你的態度。」

  董世鈞點頭:「是,我知道。」

  董友安也為兒子不值:「這麼一來,你過去三年的成績,就要大打折扣,需要重頭再來。」

  「是,我明白。」又要重新開始,再次一點一點的積累力量。

  李亞軍和沈莉芳都留在本市工作,一個考上高考當了公務員,另一個進了一家貿易公司。

  鄭仕卓、韓吟晨、王楨和路佳,都去了別的城市發展。

  董世鈞常常約老朋友一起喝酒聊天。

  在一間酒吧裡,董世鈞喝了一杯又一杯。

  知道了這一次的事件,兩位朋友也替董世鈞不值。

  好不容易勸著董世鈞放下了杯子,聽到他低聲說道:「再重新來過。」

  「沒關係,世鈞,相信你一定會有更好的機會的。」

  董世鈞帶著醉意,笑著點頭:「是,我也相信。」

  「你不要太急進。」

  「是。」走出酒吧,一陣風吹過,董世鈞酒意上湧,突然哭了起來。

  李亞軍抱著董世鈞:「哭什麼?又不是絕路,難道你真怕沒有機會?我可不信。」

  董世鈞趴在李亞軍的肩頭,哭叫著:「小遠……小遠你在哪裡?」

  沈莉芳把手扶在董世鈞的肩膀上勸他,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果寧遠在,一定可以好好的安慰董世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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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的時候,劉淑貞提議讓兒子陪自己一起出門:「我認識的幾個朋友辦了一個郊遊,去附近的郊區別墅一起聚餐燒烤,你陪媽媽一起去吧!」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寧遠知道母親在打什麼主意。

  「多認識幾個朋友,一起吃頓飯,有什麼大不了的?別老是不工作就窩在家裡。」

  知道母親現在沒有特別要好的姐妹淘,華人圈子人數也有限,寧遠最後還是決定陪母親一起去。

  沒想到這大聚會,居然有這麼多人!近百人熱熱鬧鬧的聚在一起,在這家郊外酒店的花園裡燒烤、聊天。

  寧遠一個人拿了一杯果汁,坐到安靜的角落裡。

  一群婦女們湊在一起說個不停。

  「寧太大,你家的兒子真是英俊啊!」

  劉淑貞不得不客氣一下:「哪裡,也就是長相端正。」

  「比端正可強太多了,有沒有女朋友?」

  想到兒子左手無名指的戒指,劉淑貞不知要怎麼回答別人。

  「我女兒見過他一次之後,總是念念不忘。」

  劉淑貞笑了笑,又回過頭來看兒子。

  「我家小女……」又有太太說了起來。

  這幾年來,看中寧遠的人家不知有多少,找上門來的女孩子也有,可這有什麼用呢?

  回到家,劉淑貞暗中不滿,兒子就是鐵石心腸:「你為什麼連電話也不留呢?做做朋友這無所謂呀。」

  寧遠看著跟進自己房間的母親,笑一笑,推著母親出去:「我要換衣服。」

  「等會再換,這我們可要說清楚。」

  寧遠坐了下來:「好,說吧。」

  「你明明沒有結婚卻戴上戒指,這就是不對,明擺著拒人於千里之外。再說,多認識些朋友有什麼不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寧遠攤攤手:「我沒什麼想法。要是想成為朋友的話,我自然會走的近一些。」

  「可是這些年你到底跟誰走近過?」

  「很多啊,馬克、湯姆、韋恩、愛麗絲……很多。」

  「那些都是同事。」

  「韋恩已經辭職了,他不是同事。」

  劉淑貞急了:「小遠……」

  寧遠一味賠笑:「媽,我要換衣服了,妳也累了,休息好不好?」

  劉淑貞賭氣道:「我不累。」

  「我想休息。」

  劉淑貞索性一下坐在床邊,直問道:「你現在還在想世鈞嗎?」

  寧遠一聽這個名字,就收斂了表情,垂下眼簾。

  「還在想世鈞嗎?小遠,已經四年了,還在想嗎?」

  寧遠抬起頭,黑色的眼眸注視著自己的母親:「你認為我會忘得了?」

  「要是世鈞已經忘了你呢?」

  寧遠低下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手指不自覺的去撫自己的戒指。

  劉淑貞跟上去說道:「如果世鈞已經有了新的朋友,有了女朋友,甚至是訂婚、結婚了呢?你還想著他嗎?」

  寧遠悠悠的說道:「會啊!」

  「你……」

  「只是想著他而已,只是我自己想而已,如果你說的都成立,我不會去打擾他的生活。」

  「可是,你也總要考慮考慮自己的事情。」

  寧遠微笑著說道:「媽,我很好,真的。」

  劉淑貞看說服無望,只能離開。

  定下十年之約,寧家和董家商量過在這十年之內互不聯絡,互不打聽,所以寧家一直不知道任何有關董家的事情。

  劉淑貞不免懷疑,董世鈞是否已經立業、成家,以董家的背景,進入一間銀行應不是難事,再加上董世鈞個人的能力,相信他很快會有作為。

  董世鈞英俊瀟灑,陽光帥氣,一直受女孩子歡迎,一定會有大把女孩子追求。

  劉淑貞坐在燈下長歎。

  小遠這麼癡心,世鈞給他下了什麼咒語啊!

  ***

  回到起點的董世鈞,重新整裝出發。

  他又考入一間家族銀行工作,雖然規模不大,但是董世鈞認為有發展潛力,能讓自己學到更多東西。

  在這家銀行,董世鈞做得兢兢業業,姿態也放很低,重新開始,要從基礎做起,重新做人。

  董世鈞曾經也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一呼百應,說一不二,走上社會之後才明白,這些都是小把戲,一山還有一山高,天外有天,原本桀驁的鋒芒,慢慢被磨平,人開始變得深沉,懂得在某些時候必須要閉嘴,也不能替自己做任何辯解。

  工作越來越有起色,董世鈞的大名也越來越在金融界內被看中。

  過了年,董世鈞在事業上的辛苦終於有了回報,他被任命為銀行總經理,可以參與高層會議了。

  高興之餘,董世鈞和朋友一起慶祝這第一步。

  李亞軍由衷的讚歎:「真能幹!」

  也許是因為女性的細膩心思,讓沈莉芳感覺的到董世鈞一點一點的轉變。

  曾經飛揚的輕狂少年,已經變的低調而內斂。

  有時候,不語的董世鈞讓沈莉芳感覺到,他身上開始出現一種沉靜。

  一轉眼到了五月,又有好消息,李亞軍和沈莉芳兩人準備結婚了,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董世鈞,他抽出時間,幫朋友準備婚禮,忙上忙下。

  王湘琴看在眼裡,不由暗羨起董世鈞的朋友來。

  婚禮當天,身為伴郎的董世鈞去機場送新人出國度蜜月。

  回家之後,董世鈞發現父母都還沒有休息。

  董世鈞預感到會被念,索性先說累:「爸,媽晚安,我去休息了。」

  「世鈞,等等,媽有話跟你說。」

  「媽,我累了,明天再說。」

  王湘琴直接把董世鈞按到了沙發裡:「亞軍和莉芳,真是有緣分。」

  「是。」

  「婚禮很熱鬧吧?」

  「是。」

  「來的客人多嗎?」

  「嗯,有大學同學,還有亞軍和莉芳的同事。」

  王湘琴笑問道:「伴娘是誰?」

  「莉芳的姐妹淘。」

  「人一定不錯吧?」

  董世鈞低頭一笑:「是,人不錯,婚禮上的女孩子都不錯。」

  王湘琴直問道:「有沒有看中的?」

  董世鈞轉臉看著母親,然後露出溫柔的笑容:「我早已有看中的人了。」

  「誰?」王湘琴在沙發裡挺直身體,問道。

  「小遠。」

  一見話題又轉回到了原點,王湘琴又看看丈夫,發現丈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由瞪了他一眼。

  「已經四年了,世鈞。」

  董世鈞想了想,點頭:「還有六年。」

  「如果,小遠他已經……」

  一聽這個,董世鈞的眼神變得凌厲,盯著母親:「他不會的!」

  「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要是小遠他已經有了愛人、要是小遠他結婚了,那……」

  董世鈞深沉的歎息了一下:「我不會打擾他。」

  「可是你……」

  董世鈞站起來,拉松領帶,解開襯衫的衣扣,然後看看端坐的父母:「媽、爸,這個話題我們已經溝通過很多次了,我在想什麼你們很清楚,我愛你們,同樣我也愛淑貞阿姨和寧叔叔,這種愛是親情。我愛小遠,這是愛情,刻骨銘心,一生一世。我愛小遠,我董世鈞愛寧遠一生一世,男人的這種承諾,我想你們明白。」

  說完,董世鈞就走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董友安看看妻子:「我說什麼來著?讓妳不要問。看看,讓世鈞不高興了。」

  王湘琴辯解:「我問問不行啊?我也是關心世鈞。」

  「已經四年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小遠、念著小遠。我看,還是少替他牽紅線來的好。」

  「可也不能這樣放著不管!」

  董友安感慨:「看樣子,世鈞是對小遠真的癡心。」

  王湘琴無奈的歎氣:「這孩子,這是像誰呀!」

  董友安坐過來,摟住妻子的肩:「像誰?當然是像我了。湘琴,這麼多年來我對妳不也是一心一意。」

  王湘琴臉一紅,推開丈夫:「少來!對我一心一意還跟我吵架。」

  「剛認識就老是跟你意見不合了,不過我對妳的心意,這麼多年,妳是知道的。」

  ***

  不久,董世鈞接到了新的任務,自己所在的銀行將要借殼上市。

  聽到這個消息,董世鈞很高興,因為他想如果自己能成為股東,哪怕是小股東,資產也會大幅增加,屆時就有了更上一層樓的資金與力量。

  為了銀行上市的事,董世鈞幾乎忙了整整一年。

  他一心放在這件事情上,處理所有相關業務、上下打通關係、聯繫媒體宣傳造勢。

  這一年,幾乎要累脫一層皮。

  眼前的光明前景,讓董世鈞覺得……再累,也值得。

  可是這一次的付出,並沒有得到回報。

  就在上市的種種事宜都已經準備就緒,只待掛牌的前夕,突然有一天,銀行的太子爺王恩保將董世鈞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由於是家族銀行,太子爺是不能得罪的人,董世鈞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事,心內有點忐忑。

  一落坐,王恩保就笑說道:「這一次銀行上市的事,辛苦你了。」

  「應該的。」

  「事情都已經就緒了吧!」

  「是。」

  王恩保瞇起眼睛看著董世鈞:「你很能幹。」

  董世鈞沒有回答,暗想:無論如何,總要對得起那份薪水,自己不是那種只想拿錢不願意辦實事的人。

  「我爸爸有沒有跟你說你的股票的事情?」王恩保直問道。

  董世鈞搖頭。

  其實是有的,這家銀行的所有人王老先生十分看中董世鈞,破格提拔他,又讓他參加董事會議。這一次上市,老先生口頭允諾過將會讓董世鈞成為股東之一。

  一見董世鈞搖頭,王恩保笑道:「這樣就最好了,免得你失望。」

  董世鈞用詫異的眼神,看著王恩保。

  王恩保用冷冷的眼神盯著董世鈞,嘴角邊帶一個笑容:「我想你明白一件事情,這間銀行是我們家的,我們是不會讓外人隨隨便便進來,你明白嗎?」

  董世鈞的臉色恢復平靜,注視著王恩保,然後點點頭。

  王恩保靠在椅背上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明白人。」

  銀行上市成功,吸納大筆資金,而董世鈞所得到的,是遞交一份辭職報告。

  獨自坐在房間,董世鈞很長時間都沒有動過。

  這一次,又是一個經驗。

  董世鈞暗怨自己,為什麼沒有看清楚一點?一直為這間銀行做開荒牛,辛辛苦苦推行管理制度,整合客戶資源,尋找投資專案,然後又讓它成功上市,這期間付出的辛苦血汗旁人無法想像。

  結果呢?銀行裡有王老先生的兒子、女兒、女婿,還有侄子、外甥,他們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外人來分這杯羹。

  自己,又把生活看簡單了,還是……不夠成熟啊。

  然而在這一次的打擊中,董友安驚訝的發現,兒子甚至沒有喝酒,他最終只是悶悶的抽了幾根煙,就開始在計算機前看起股票走勢。

  王湘琴擔心地問丈夫:「世鈞沒事吧?」

  「除了成熟之外,我看不出其它的。」

  「你倒是幫幫他啊!」

  「我也想,他不願意進我們銀行工作妳是知道的,世鈞最終的目的不是替老闆做事。」

  「那他想幹什麼?難不成自己開銀行?」

  董友安看著兒子的背影,點頭:「也許。」

  ***

  三度失敗,董世鈞不是不失落,他安慰自己,從這份工作當中,自己所獲得的經驗,全部是無價的財富,這些寶貴的工作經驗,絕對超過股票的價值。

  又需要東山再起。

  這一次董世鈞的確希望能有屬於自己的銀行,可是談何容易?就算自信絕對有能力管理一家銀行也不夠。當然,董世鈞清楚一家銀行只靠吸納儲戶是不行的,最重要的是貸款投資,以錢養錢。對於投資,董世鈞有信心自己能選擇好,可是啟動資金是最重要的問題。

  一邊著手整理企劃案,董世鈞一面又開始尋找下一個工作。

  董世鈞遇到了一位世伯,此人是董友安的朋友兼前輩,相識多年。

  董世鈞很想聽聽前輩的意見,他說出自己的計劃,又道出這幾年的成敗得失,然後恭敬的請教。

  老人聽過董世鈞的講述,告訴他:「你如此上進努力,我很欣賞。你要想成事,一個人是不行的,要多認識朋友。」

  「是,我知道,只是我現在還沒有認識到能讓我邁出第一步的朋友。」

  「既然你的銀行以投資為主,那麼一開始規模可以小,只要投資得當,很快會有回報。」

  「是。」

  老人笑了:「如果有人肯投資給你的銀行,你就邁出第一步吧!」

  董世鈞低頭:「什麼人肯投資給我?我還年輕,能力不足,我還需要在別的工作崗位多加鍛煉。」

  「我介紹一個人給你,相信從他身上你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就算只是認識他也好,相信我,只是當朋友也絕對有益,他的年紀不比你大很多,你們一定有得聊。」

  「誰?」

  「萬凱證券的周明義。」

  「他?」董世鈞驚訝,那是著名金融鉅子,投資奇才?

  「明義人相當好,你不會失望。他很低調,現在更是不太出來,我帶你去見見他,對了,說起來,他還是你大學學長。」

  董世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的自薦,心理便又有些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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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鈞在萬凱見到了周明義,他比董世鈞想像中更有魅力,沒有一點架子,親切溫和且平易近人。

  近六個小時的長談讓董世鈞覺得就算只是談談話,自己也可以學到很多。

  看過董世鈞的計劃書,周明義蹙眉。

  「你是打算投資軟體發展?」

  「是。」

  「那是一項費時費力的工作,並且也有很大的風險。」

  「我明白,我會非常謹慎的。」

  「投資報酬也比較慢。」

  董世鈞突然一笑:「現在哪有快錢好賺?」

  周明義也笑了。

  董世鈞發現周明義表情輕鬆,越來越暢開心胸和自己談話,就鼓起勇氣問道:「我想問,你當時是如何迅速的積累起財富的?」

  周明義略想一下,回答:「我那個時候經濟環境比較好。」

  見董世鈞撓頭,周明義和他對視一下,兩個人都笑了。

  周明義問道:「你既然研究恆生指數多年,告訴我,本市真正斗的是什麼?什麼才是真正幕後大贏家?」

  董世鈞思索片刻,沒有回答。

  周明義一笑:「地產搏的機會要大一些,你不也是打算搏一下嗎?」

  董世鈞無語。

  周明義笑說:「其實我曾經有意讓萬凱成立銀行,這樣方便打理自家生意,後來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什麼?」

  「我想留出一點點時間給自己……陪伴愛人。」

  董世鈞垂下眼簾,流露出憂傷的神色:「我也想有時間陪伴愛人。」

  「再寫一份新計劃書給我,還有多瞭解一些貿易發展局的情況,對你有好處。」看著周明義露出毫無內容的微笑,董世鈞不明就裡。

  「你真的願意相信我?」

  「我這個人很善於投資,如果有好的機會我不會錯過。」

  「我會努力!」

  「我一向不做賠本的生意,看過合作契約書,有辦法做到我要求的條件,你再考慮吧!」

  一邊準備新的合作,董世鈞一邊招兵買馬。

  不久之後,得到投資,董世鈞註冊成立了自己的銀行——鈞隆銀行。他其實想用寧遠的名字,後來卻又改掉了,不敢告訴朋友們那是因為羞澀的緣故,而不是怕做不好。

  創業之初,業務開展比較艱難,可以說是在夾縫中求生存,所幸銀行上下一心。

  起初,鈞隆只是做小型投資項目,也投資軟體發展。董世鈞一直記得周明義的話,多年來關注恆指的他,同時也在看地產走勢。

  香島的地價之貴舉市聞名,每一次地產開發的新動向都會引起股市的波動,現在所欠缺的,只是一個機會。

  董世鈞一心一意都在自己的事業上。

  兒子的轉變,董友安和王湘琴都看在眼裡,但高興之餘,兩個人又不由歎息,因為董世鈞一直是一個人守著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最開心或是最傷心時,都會與戒指相伴。

  ***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寧遠的心很平靜。

  這是自己第四次動心臟的大手術了,已經可以坦然面對。

  寧文生請了假和妻子一起守在兒子的床前。

  寧遠似乎有信心,他勸慰父母:「你們不用替我擔心。」

  劉淑貞只是哭,不敢說話。

  寧遠露出彷彿透明一般的微笑:「我不怕也不後悔,真的,畢竟我活過,也做出過自己能做的貢獻,是不是?我是有價值的,我沒有白白活過這一次。」

  抬手撫摸母親的頭髮,寧遠說道:「別傷心,我會撐下去,不要怕。」

  劉淑貞看著兒子,他的面容很堅強。

  「十年之約還沒有到,我還沒有見到世鈞,我不會有事。」

  「小遠……」

  「有兩件事讓我不會後悔這一生,我幫助過人們、工作過,我對社會有價值……還有……世鈞愛我,我愛世鈞。」

  「小遠……」劉淑貞擋住嘴。怕自己哭出聲來。

  「如果我……告訴世鈞,我愛他。」

  寧遠被推進了手術室,寧文生和劉淑貞坐在椅子上等待著。

  彷彿是過去了一個世紀,手術室門上的燈,終於熄滅了。

  憂心的家長馬上迎了上去。

  醫生露出歉意的笑容:「我很抱歉。」

  劉淑貞一下子倒下去,被丈夫抱住了。

  「他先天性缺損的地方無法修復好,他永遠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擁有正常健康的心臟。」

  「小遠……」

  「可是只要注意身體,配個藥物,好好保養,他可以與常人無異。」

  「他要一直帶著這心臟?」

  「是。」

  寧文生長歎,看樣子,兒子注定一生如此,一生帶著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的「不定時炸彈」。

  躺在病床上,寧遠蒼白的笑容,彷彿是白色的花。

  雖然已無法再進一步醫治,畢竟兒子還活著的安慰讓劉淑貞鬆了一口氣。

  寧遠坦然的面對結果,沒有任何埋怨。

  注意到兒子眼中那一抹無法消失的思念與哀傷,劉淑貞開始後悔。

  回到家,她和寧文生說道:「我們……不是做錯了?」

  「什麼?」

  「我在想,如果現在世鈞在,小遠也許……」

  寧文生歎息:「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也許我們真的低估了小遠對世鈞的感情。」

  「他肯來,都是為了我們。」

  劉淑貞開始擔心:「如果世鈞,如果世鈞真的忘了小遠,如果他愛上了別人,那小遠……」

  「我不知道。」

  「真想見湘琴……」

  ***

  董世鈞因為工作上的煩惱,約了李亞軍出來喝酒,他又喝醉了。

  這幾年,醉的機會似乎特別多。並不是借酒澆愁,不過的確需要一場醉,才能忘掉現實中的壓力與痛苦。

  李非軍照例送董世鈞回家,董世鈞已經自己租屋居住,他怕父母看到自己的壓力與痛苦,怕讓他們而擔心。

  醉了的董世鈞抱著沙發靠墊,滾到了地板上,不斷的叫著:「小遠,小遠……」

  看到傷心的董世鈞,李亞軍不禁心痛,如果寧遠在,也許世鈞就不會這樣。

  董世鈞把自己承擔壓力的一面收得極好,對外表現一向信心十足。

  新年年初,董世鈞得到消息,有一塊城西郊的土地要拍賣,由於臨海,那塊地似乎不被看重,底價雖然很高,爭購的人卻不多。

  董世鈞開始著手計劃購進。

  他看中那塊地,主要是覺得臨海,將來也許可以在那裡建立酒店或度假山莊。

  銀行內部有人反對,需要的資金太多了,而且如果被壓住了,以現在的規模也損失不起。

  董世鈞反覆研究,還是覺得可以買入,決定要搏一下吧!

  買下土地沒有多久,政府就抬出了填海擴建的計劃,所選擇的填海區域恰在鈞隆購入的土地旁邊。

  政府打算在城西郊開發新的商業區,圍繞著那片土地的一系列城市擴建計劃也馬上開始了,這個計劃只一夜的工夫,土地的價格就漲了二十倍,鈞隆上上下下都興奮異常。

  董世鈞沒有賣掉那塊地,而是以租的形式,轉讓了出去。

  接下來幾個軟件開發項目陸續完成,以極好的價錢成交售出,鈞隆又賺了一筆。

  董世鈞躊躇滿志,再接再厲,走出了第一步以後,走得越來越順利。

  鈞隆的投資能力被瑞士的銀行集團看中,他們大力注資,更擴大了鈞隆的規模。

  之後鈞隆的業務又跨足了電信和電子產業……接下來的兩年,銀行的業務蒸蒸日上,迅速擴大規模,幾乎以等比級數遞增。

  董世鈞把這一切歸功於鈞隆這個團隊裡的每一個人,開慶功會與全體員工一同慶祝。

  在董世鈞三十歲這一年,有兩件很重大的事情發生。一是鈞隆成功收購另一家銀行,完成新一輪的資本合併,二是鈞隆銀行的上市計劃,已經趕上日程。

  已經相當成功的董世鈞反而越來越低調,甚少宣傳自己,真正由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變成了沉靜而高貴的新貴。

  獨自站在自己位於寧靜路上住所的陽台,董世鈞俯看整個海灣。

  這裡是半山的高級公寓,董世鈞買下了頂層,擁有一個天台,視野開闊。

  向右是南海,碧波萬頃,向左則是將整個香島市的景色盡收眼底。

  如今,整個都市已經在董世鈞的腳下,這個時候,董世鈞心裡只想著一個人。

  如果小遠在身邊,該有多好?

  三十一歲了,應該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該發生了。

  ***

  香島最頂級的海逸酒店,宴會廳已經被佈置成發表會的會場。會場外,記者和工作人員都在等待,由於人太多,場面雖有秩序但還是很嘈雜,聲音哄響著。

  這時,突然有一股氣息,慢慢的湧過來。離會場遠一點的人們已經開始感覺到了,人群已經停止說話。

  一個身材挺拔,步伐優雅的男人身影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之中。

  他沒有分開人群,只是慢步走了過來,可是每當他踏出一步,人群就自然而然地分開退後,彷彿一開始就說好了似地讓出道路來,眾人的視線像被吸住似的追隨著他無形之中的魅力與魄力。

  出現在人們中心的,是一個英俊不凡的男子,有著濃眉和明亮的眼睛,流露出一絲輕笑的嘴角,男子外形如此出色,讓在場的女性們不由發出了感動的歎息。

  董世鈞——鈞隆銀行的主席,今天他將宣佈鈞隆銀行正式掛牌上市。

  他是香島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市銀行的主席,擁有鈞隆銀行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上市之後,他個人所擁有的資產,將難以數計,同時他也成為本市銀行業的一個傳奇。

  記者招待會結束之後,董世鈞進到酒店為自己準備的休息室,坐了下來,伸手拉松領帶。

  手機響起。

  董世鈞看一眼螢幕,接通後:「明義兄?是,很順利……啊,謝謝……記者……是有些不習慣……還好……有時間……謝謝你。」

  放下電話,董世鈞靠進沙發裡,閉上眼睛。

  另一旁,董世鈞的秘書季衍川輕聲的問道:「董先生,很累了嗎?」

  董世鈞輕輕的呼出一口長氣:「啊,不。」

  「下午還有一個招待會,晚上有重要宴會,您非出席不可。」

  季衍川跟在董世鈞身邊已有三年,很瞭解這位年輕的銀行家,他不喜歡宣傳也不是很善於應酬,一遇到這樣的情況,總會感覺到疲累。

  在銀行裡,董世鈞不喜歡別人以頭銜稱呼他,大家一律叫他「董先生」,秘書也不例外。

  剛站起來,休息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董世鈞手下的兩位高階幹部,亦是他的左右手——負責銀行公共關係事務的張澤,還有負責風險投資的劉衡雅。

  「啊,你們來了。」

  「世鈞,上市大成功,我們已經成功吸納到了……」劉衡雅滿面笑容的說著。

  張澤抬起手,止住了劉衡雅的話:「世鈞一定已經知道了。」

  董世鈞看著這兩位一起創業的好夥伴,衡雅很有衝勁,張澤年長些,沉穩成熟,是自己最有力的支持者。

  「走吧!今天一定要好好慶祝。」

  「晚上還有宴會要參加。」

  張澤笑說:「世鈞不是很喜歡,但是今天這樣的宴會,你不去不行。」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董世鈞已經不太喜歡親自出面應酬,除非是重大的客戶或是業務真的需要,普通的應酬場面,或是應對傳媒,一直由張澤這個公共關係的高手來負責。

  晚宴會場,衣香鬢影,美女如雲。

  這是一個招待銀行同業的酒會,亦有名媛到場。

  握著酒杯,董世鈞和同行們寒暄,表現的熱情而又低調。

  曲終人散之後,三個人又移到酒店的休息廳,繼續他們的談話。

  「接下來,我們將往海外發展。」劉衡雅信心滿滿的說道。

  董世鈞點頭:「是,的確是需要再往海外發展。」

  察覺到董世鈞似有心事,張澤問道:「世鈞,怎麼了?」

  董世鈞收回心神,歉意的一笑:「哦,對不起,有點恍神。」

  張澤和劉衡雅交換一下目光。

  走到董世鈞的身邊,張澤問道:「是不是,在想你的小遠?」

  「是。」

  張澤和劉衡雅都笑了。

  對於董世鈞的這一段,兩個人是知道的,成為同事以及親密的朋友之後,董世鈞向他們傾訴過自己內心,那一段深深的愛戀與思念。

  「其實你現在已經可以去找他了,我想不會再有人說你沒有辦法照顧他。」

  聽著劉衡雅的話,董世鈞搖頭:「不,不行。」

  「別管什麼約定了,去吧。」

  「我們兩家約好十年之內互不聯絡,互不打聽消息也不見面。而且,我不會去美國。」

  劉衡雅失笑,董世鈞還真是非常守約,出差也不會去美國,如果需要和那邊商洽,不是派別人去就是接對方的人過來香島。

  劉衡稚輕拍董世鈞的肩:「你要知道,十年足以令一個人改變很多。」

  「這我明白。」

  一旁的張澤卻陷入了沉默。

  這十年的確是會讓董世鈞改變很多,甚至是變成另一個人,不能否認現在的他和十年前的自己很不一樣,但是董世鈞的感情,一點也沒有變。

  這需要很大的毅力,同時,一定也有著很深的愛。

  「話說回來,嚴格來說你們其實也只能算是大學同學。」劉衡雅說道。

  「可是,我就是覺得已經認識小遠很多年,他很瞭解我,我也很瞭解他。」

  劉衡雅看了一眼張澤,有些話他不敢問。如果寧遠改變了,真不知道董世鈞會怎麼樣?

  ***

  上市成功之後,董世鈞並沒有告假休息,只是稍微減少了一點工作,然後陪父母去離島散心休息。

  因為這一陣工作太忙太累,董世鈞有點瘦了,母親看在眼裡,有些心疼。

  董友安看待兒子的眼光已是完全不同。

  一家人在離島的山頂餐廳吃飯之際,王湘琴對兒子說道:「世鈞,你爸爸的老朋友,李伯伯和張伯伯都想約你吃飯。」

  看了母親一眼,董世鈞一笑,沒有回答。

  王湘琴忙道:「只是長輩請吃飯,沒有別的。」

  「是嗎?」

  看到兒子的眼神,王湘琴有些不悅:「難道你以為是鴻門宴?」

  「不,媽別誤會,什麼時候,我去就是。」

  王湘琴賭氣道:「這孩子,不要勉強。」

  「媽,我去。」

  眼神突然望著遠處,海與天交接的海平線,董世鈞歎息:「明年……」

  董友安和王湘琴都明白,那是十年之約到期的時候。

  明年,董世鈞將三十二歲。

  ***

  捧著手中大摞的財經報紙和週刊,劉淑貞的手一直在抖。

  週刊封面的人物特寫,那面容,自己太熟悉了。

  是世鈞!

  在自己的臥室裡,劉淑貞一份一份的細讀那些報導。

  原來在過去的十年裡,董世鈞在事業上如此的努力,並已經取得過人的成就。

  劉淑貞只覺得眼眶發熱。

  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世鈞他沒有變,雖然照片上看起來不是很清楚,但是劉淑貞還是注意到董世鈞左手無名指的戒指。

  報導上看不出董世鈞任何戀愛、結婚的消息,想必他一定沒有。

  那枚和小遠相似的戒指一直還戴在董世鈞的手上,一定是和小遠的約定,世鈞他還愛著小遠,他沒有變。

  等到晚上,寧文生回來,劉淑貞把自己找到的報紙給他看。

  「世鈞已經這樣成功。」

  寧文生看著報導,點著頭:「是啊,是啊!」

  「文生,世鈞他還愛小遠,他還在愛著小遠,他沒有變。」

  「我看得出來。」

  抱住丈夫,劉淑貞壓抑著哭聲:「文生,我們是不是錯了,我們是不是錯了……」

  「也許我們真的錯了。」

  「世鈞是真心的愛小遠,他沒有變,過了這麼多年他都沒有變……結果我們硬是奪走了小遠十年的快樂,如果他是一直和世鈞在一起,也許小遠會幸福得多。」

  「是啊。」寧文生問道:「這個小遠知道嗎?」

  「我想不。小遠刻意在迴避這種消息,我想他不知道世鈞現在的情況,而且小遠埋首在他基金會的工作裡,也不太理會這種財經報導。」

  抬眼看著丈夫,劉淑貞問道:「還反對嗎?」

  「孩子們既已成熟,我們不要再干預,一切留給他們自己。」

  劉淑貞提議:「我想,一個人悄悄的回香島一次。」

  寧文生用疑問的目光看著妻子。

  「我不會見世鈞,我只是想見見湘琴和友安,我想見見他們。」

  「去吧!」

  ***

  當劉淑貞和王湘琴再一次見面的時候,兩個人都發現對方老了。

  一對親如姐妹的好友,抱頭痛哭。

  董友安見了劉淑貞也是感慨萬千,他背轉身去咳嗽然後說:「我去給淑貞倒茶。」急急進了廚房。

  「湘琴,我真的很想妳。」

  「淑貞,我也是,我也是……」

  好友們道盡離別的思念之後,王湘琴接著問道:「淑貞,小遠他好嗎?」

  緊張的盯著劉淑貞,王湘琴真怕她說出什麼讓自己無法接受的事實。

  劉淑貞擦著眼淚說道:「小遠很好啊!」

  王湘琴一下子放下心來。

  「到美國的第四年,小遠又動了一次大手術,可是情況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他要永遠帶著那顆心。所幸的是情況也沒有惡化,現在他的身體情況還算平順,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王湘琴抱住好友,給她鼓勵。

  「世鈞呢?世鈞好嗎?」

  「世鈞,他很好,這孩子和當年可不一樣了,成熟了很多,事業也有了成就。」

  劉淑貞點頭:「世鈞的事情,我在財經週刊上都看到了。」

  王湘琴握緊劉淑貞的手,哽咽著說道:「淑貞,能原諒我嗎?能原諒我嗎?」

  「湘琴,不要這樣說。」

  「不,淑貞,我要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應該讓世鈞和小遠分開,不應該啊!我們以為那是年輕的衝動,我們以為因為我們反對所以他們堅持,可是原來孩子們如此深深相愛。淑貞,如果小遠回不來,如果小遠真的再也不能回來,那真是要了世鈞的命,要了世鈞的命根子……我們都幹了些什麼啊……」

  劉淑貞又哭了起來:「我們奪走了孩子們十年的幸福,如果這些年世鈞能在小遠的身邊,如果能在小遠的身邊……」

  「淑貞,世鈞真的愛小遠,他真的愛,沒有條件,不需理由,他是真的愛小遠。」

  「小遠也很愛世鈞,他一直都在想著世鈞,一天都沒有忘。」

  「淑貞,這麼多年了,世鈞一直沒有變,他目不斜視,從來沒有看過別的任何人,從來從來都沒有看過別人一眼。我真的沒有想到世鈞對這段感情如此忠貞。」

  劉淑貞點頭:「我相信,小遠有世鈞這麼愛他,小遠很幸福。」

  「我們為什麼要讓孩子們分開十年哪,為什麼?我現在好後悔。我當初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我覺得他沒有能力照顧小遠……可是現在回過頭來看,我真不應該懷疑……」

  抓著劉淑貞的手,王湘琴懇切的問道:「淑貞,你願意把小遠交給世鈞照顧嗎?可以嗎?」

  「當然,我和文生都不會再反對。」

  「我和老董也不會再反對,我們不要讓孩子們再分開了,孩子們苦了十年,不要再讓他們受感情的折磨……」

  「我們會帶小遠回來。」

  經過了這一次的會面,兩家的母親都放下了一直懸著的心,感覺到了踏實。

  孩子們都已經成熟,可以真正的面對自己的感情,以後的事交給他們自己處理就好。

  ***

  十年漫長又痛苦的等待之後,董世鈞期待著和寧遠的相見。

  寧家打來了電話,會在這一年的九月初回到香島,再見面的地點,選在寧家名下的酒店餐廳。

  一整天,董世鈞都坐立不安,雙手亂抖,什麼事情也做不了了,一切的思路都徹底的亂掉。

  張澤和劉衡雅知道,並不去打擾董世鈞。

  私下,劉衡推問張澤:「不知道那個小遠是什麼樣子?」

  「不是說是雙子星?一定不比世鈞差。」

  「也是香島大學當年的風雲人物。」

  「到時候我們就會見到了。」

  「希望他以後會一直在世鈞的身邊,世鈞一定會很幸福快樂。」

  劉衡雅突然好奇的問道:「張澤,你那一屆的時候,香島大學裡最出名的人是誰?」

  張澤笑笑答道:「李浩宇。他是李氏家族的人,神秘而低調,倍受矚目。」

  劉衡雅點頭:「哦,是李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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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裡,董世鈞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抬頭看向入口處,坐立不安。

  王湘琴說兒子:「世鈞,你冷靜一點。」

  「媽,我現在冷靜不下來。」這位已經見慣了大場面,也經歷了大風浪的銀行業鉅子,現在好像熱鍋上的螞蟻。

  「喝杯茶,定定心。」

  董世鈞端起茶杯,只聽到茶杯與茶盤相碰,不停的叮叮輕響,心裡一亂,董世鈞又放下了杯子。

  「怎麼還這麼毛燥,小遠見到了一定會笑你。」

  「他才不會。」

  終於有人影出現在餐廳的入口處。

  董世鈞馬上站了起來。

  接著,董世鈞的臉變得慘白。

  來的……只有兩個人。

  一見這情景,王湘琴和董友安也愣住了。

  董世鈞突然一下子撲上去,抓住劉淑貞的肩,緊緊的握住,瞪大了眼睛,顫抖著聲音問道:「小遠,小遠呢?小遠呢!」

  被抓得這麼緊,劉淑貞看著表情駭人的董世鈞,她也嚇了一跳。

  「淑貞阿姨,我問你,小遠呢?小遠呢!」

  董世鈞腿一軟,一下子跪到了地上,其它用餐的人們紛紛向這邊望過來。

  寧義生扶起董世鈞,讓他坐到了椅子上。

  董世鈞死死的盯著寧父寧母,問道:「小遠呢?你們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世鈞,你冷靜一點,冷靜一點。」

  「我問你們,小遠呢?你們答應過我的,等到我有能力的時候,十年到了就把小遠還給我!現在把他還給我啊!」

  董友安忙按住兒子。

  「世鈞,小遠他很好。只是他不想現在過來。」

  董世鈞的表情慢慢緩和,他不相信的問道:「不想?」

  「是,這是他的原話,他不想現在過來,所以最後沒有跟我們同行。」

  「那他是什麼意思?」

  「他只說,要等一段時間。」

  董世鈞捧住頭:「還要我等,還要我等……」

  「世鈞,別這樣,小遠不是不想見你,不過我想他可能需要時間緩和一下,你知道的,小遠受不了刺激。」

  董世鈞倒在椅子上,喃喃的說道:「還要我等。」

  「世鈞,過去是我們錯。我們現在知道你和小遠是真心相愛,我們很願意把小遠交給你,只是你們的感情要由你們自己來處理,小遠現在不想見你,我們也沒有辦法。」寧文生無奈的說道。

  董世鈞摀住臉,哽咽了:「他不想見我……」

  「世鈞,小遠愛你,小遠一直在愛你,只是現在他不想見你,他會回來見你的。」

  四位家長好說歹說,勸住了董世鈞。

  回到自己的家裡,董世鈞燃起一隻煙,走到了陽台上。

  此時,香島已是萬家燈火。

  聽著濤聲,董世鈞獨自站在風中。

  為什麼沒有出現?難道他以為自己會變?

  不,怎麼可能?自己對他的一片心意,從來沒有改變過。

  「小遠,為什麼……」

  去找寧遠不是不可能,以董世鈞現在的能力、財力,他要找他一定找得出來,可是既然寧遠不願意,董世鈞不想去勉強。

  十年都等了,不會在乎再等一段時間。

  董世鈞在香島招待寧文生和劉淑貞,以父母呼之,已然一副已與寧遠結婚的樣子。

  看著董世鈞左手的戒指,寧文生和劉淑貞覺得安慰,這孩子是真心愛著自己的兒子。

  臨走之時,寧文生對董世鈞說道:「小遠一定會回來,你不要擔心。我的工作在那邊,我要和你淑貞阿姨回去,等小遠回來之後,你把他留在你的身邊。」

  王湘琴說道:「文生,你和淑貞也回來吧!」

  「我現在還沒有退休,也不想放棄工作,等退休了,我們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兩家再好好相聚。」

  重重握著董世鈞的手,寧文生說道:「小遠就交給你了。」

  「爸爸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

  ***

  得知董世鈞並沒有見到寧遠,張澤和劉衡雅都很驚訝。

  「他沒回來?」

  「是。」

  劉衡雅說道:「他不會以為你已經結婚,或是另有意中人了吧。」

  「不會,小遠瞭解我我也瞭解小遠。」

  「那他到底是……」

  董世鈞長歎:「也許是因為已經過去了十年,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改變了多少,所以內心忐忑,還需要時間。」

  「他會回來嗎?」

  「一定會。」

  董世鈞在全美所有報紙上,都買下一個版面,刊登廣告。

  內容很簡單,也沒有署名,只寫著:十年之約已到。十年,我對你的心意沒有絲毫改變,我想念你……

  劉衡雅看了廣告,問張澤:「為什麼不加三個字?」

  張澤深沉的笑了笑:「現在他們已經不需要用那三個字來表情達意了。」

  ***

  十月中,政府為了感謝鈞隆銀行在慈善事業不遺餘力的捐款與支持,給予董世鈞表彰。

  董世鈞一直記得寧遠說的想當慈善家的話,也知道寧遠一心想要為公益事業出力,所以鈞隆自成立起,多年來一直在為慈善捐款。

  這天,董世鈞止在辦公桌前處理事務,張澤敲門進來了。

  在董世鈞的桌面上放下一張請柬,張澤說道:「一個慈善酒會請你出席。」

  「你代我去就是了。」

  「世鈞,出錢的是你,亮相的是我,這不太公平。」

  董世鈞一笑:「有人受益就好,何必管其它?」

  「多年來你捐款救助生病的兒童,很多人都想當面道謝。」

  「我已經感受到那份心意了。」

  張澤走過來拉董世鈞的胳膊:「去吧!還是露個面吧!只當是替鈞隆宣傳,為了鈞隆這個理由總夠了吧。」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

  「誰讓你長得帥,酒會上還有具合作意願的客戶,他們一見到你,準被你英俊的相貌吸引,走吧走吧,為了鈞隆的業績。」

  董世鈞笑了:「你拿我當男公關了。」

  「誰讓衍川、衡雅都沒你帥?這得怪誰?」

  晚上的酒會上,董世鈞見到了歐洲銀行業的同行。

  他們聽說過鈞隆的業績,也瞭解鈞隆一直以來在為慈善事業出力,很是欣賞,雙方相談甚歡。

  酒會上還有名媛和明星表演以及抽獎節目。

  見到聞名都會的大明星,董世鈞對張澤笑言:「安排得不錯。」

  「明星很具號召力,對慈善事業有幫助,再說他本人也想出份力,不然請他來也不容易,人家檔期很緊。」

  注意到晚會場地內擺有鋼琴,董世鈞望著那架鋼琴,沉思起來。

  被一陣掌聲喚醒的董世鈞,發現已經有人坐到了鋼琴旁。

  悅耳的鋼琴聲響起——又是花之圓舞曲。

  張澤在一旁說道:「這是華盛頓一家慈善基金會的幹事,聽說他們要和本市的基金會合作,為貧病兒童募集善款。」

  董世鈞沒有聽清張澤的話,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彈琴的人。

  清秀修長的身影,籠罩在燈光下。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眼睛,白晰的膚色,斯文俊秀的男子,英俊中帶一點古典美,他的薄唇是淡紫色的。

  最初見到他的時候,董世鈞就一直在想,為什麼他的嘴唇是這種迷人的淡玫瑰紫色。

  真的很迷人,讓董世鈞無法轉開眼波。

  後來才知道,是因為他的心臟病。所以嘴唇是這樣的顏色。

  霎時,時光彷彿流回到十年前,那個驚艷般的初見。

  ……十八歲的寧遠身穿白色的中式長衫,在追光燈的照耀下,走向舞台……

  初見他時,他和自己都還只有十八歲。

  花之圓舞曲……

  「小遠……」

  張澤轉過臉來,看著董世鈞,半開玩笑的說道:「怎麼,你認識那帥哥?那麼漂亮的人你也認識?」

  「小遠……」董世鈞夢臆般的說道,眼神癡迷的盯著台上。

  「不會吧!他是小遠?」張澤不相信的問。

  此時已是一曲終了。

  董世鈞的眼中已看不到一切,他逕自走了過去,人群紛紛自動避讓開。

  寧遠拾起頭,發現了走向自己的董世鈞。

  心臟彷彿被人捏緊了那樣的咚咚的跳動了起來。

  他變了。

  曾經的桀驁不馴的大學生,已經變成身穿訂做的名貴西裝,一身貴氣的男子;原本活潑可愛的學生頭,現在梳理的一絲不亂。

  寧遠也改變了。

  曾經英俊清秀帶著羞澀的男生,已經成熟了許多,臉形也稍有變化,變得更加有男子氣,眼眸依然清澈,抿緊了嘴角,梨渦仍在。

  「小遠……」伸手把寧遠從椅子上拉起來,董世鈞看著他,不容分說就要帶他走。

  「世鈞……」

  董世鈞一笑,伸手握緊寧遠的手,極具成熟魅力,彷彿一切盡在掌中的笑容,讓寧遠心悸:「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事情可以擋得住我了。」

  在這情況下,眾人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董世鈞帶走了寧遠。

  張澤看著兩個人離去的背影,然後拿出了電話:「衍川,我想世鈞明天要請假囉。」

  ***

  帶著寧遠來到一處酒店前,董世鈞停下了車。

  寧遠從車子裡望著酒店的霓虹燈,遲疑著問道:「你要幹什麼?」

  「進去啊。」

  「為什麼?」

  「總要找個說話的地方。」

  寧遠皺起眉頭,看著董世鈞:「你沒有自己的住所嗎?為什麼不帶我去你家,反而要來……」

  董世鈞突然一愣,然後恍然大悟的拍拍額頭:「我……」

  寧遠看了董世鈞一眼,瞋怪他道:「你怎麼還想著把我住酒店裡帶,這麼不正經。」

  「我,我糊塗了,我徹底的糊塗了。」

  重新發動車子,董世鈞帶著寧遠,來到寧靜路上自己獨居的家。

  見寧遠打量著客廳,董世鈞不好意思的笑笑:「單身漢,有點亂。」

  「我不覺得。」

  「隨便坐。」

  泡來一壺茶,董世鈞這才坐下來,好好看看寧遠。

  身子似乎更單薄了一點,董世鈞猜想著西裝外套下的腰,是否抱起來還是那麼纖細。

  寧遠喝著茶,問道:「你……好嗎?」

  「還不錯。」

  「我已經來這裡三天了,你的消息我也知道一點。」

  董世鈞感覺到興奮,他希望寧遠知道自己的事情,並且希望他能為自己而驕傲。

  可是聽到寧遠讚歎著說「你已經這麼成功」的時候,董世鈞還是感覺到不好意思,他抓抓頭髮,把原本梳理得很整齊的頭髮搞得滑落到了額頭上:「這個,是因為你的緣故。」

  「我?」

  「當然,你不是說過想當慈善家。當慈善家必須要有錢才行,所以我才想要有屬於自己的銀行,這樣你就可以當慈善家了。」

  聽了董世鈞的話,寧遠低下了頭。

  已經分開了十年,再怎麼思念,兩個人之間總是存在著一點點的尷尬。

  「你這幾年好嗎?」

  「還不錯,大學畢業之後我就工作了。」

  董世鈞猜想著一定是慈善團體。

  「最初的時候是進一家慈善性質的圖書館工作,我覺得很有意義。後來圖書館與紐約的團體合併,我需要時常去紐約出差並且舉辦流動圖書車進入貧困的街區,這麼做可能會遇到危險,有些地方比較混亂,我媽強烈反對,我就改在現在這家基金會工作了。」

  「為貧困兒童募捐嗎?」

  寧遠答道:「這家基金會主要是為貧困地區沒有錢看病的孩子們募捐,也會請醫療機構派出人力去治療,已經有很多孩子受益。」

  「你總是這樣。」

  寧遠撥一下頭髮:「我覺得這份工作更有意義。」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看著董世鈞,寧遠微笑。

  十年,說沒變是假的,但是寧遠和董世鈞都刻意保留不變的東西,他們都在害怕再見面的時候,對方認不出自己。

  所以有些地方,沒有變,不能變。

  寧遠說道:「其實在這十年裡,我的生活很平靜,也很順利。你呢?一定很不容易。」

  董世鈞想了想:「是有些起起伏伏,不過我都挺過來了。」

  「你成熟了。」看著眼前完成是成年男子的臉,寧遠說道。

  「你也是。」

  寧遠的目光,緩緩滑落到董世鈞的左手。

  董世鈞注意到了,他抬起手放在膝蓋上。

  「你走的時候戴上的,從來沒有取下來過。」

  寧遠抬起自己的左手看著:「大學畢業那一年我也戴上了,沒有取下來過。」

  董世鈞坐到寧遠的身邊,伸手拉他入懷:「現在擁抱,不算晚吧?」

  「不晚。」感覺到董世鈞摟緊自己的背部,緊得讓自己感覺到疼痛,寧遠並不介意,他一樣緊緊的摟抱住董世鈞。

  「小遠,我的小遠……」

  「世鈞……」

  「你終於回來了,你要是再不回來,我一定會去找你。」捏著寧遠的下巴,手指上稍稍使力,董世鈞問道:「為什麼不跟父母一起回來?為什麼要讓我再等?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我不會一見到你就吃了你的。」

  寧遠臉色微紅:「不是。我是怕我們的變化讓彼此認不出對方……也許稍微緩衝一下比較好。」

  「小遠,我不會變。」

  聽著董世鈞的表白,寧遠盯了他一眼:「是啊!沒有變,還是一見到我就想帶我上酒店。」

  董世鈞不好意思的低頭笑了。

  「告訴我吧,我想知道在這十年裡你的事。」寧遠說道。

  「啊,那說來話長了。」

  「沒關係,我想知道你是怎麼過的。」

  「我也想知道你有沒有新朋友,工作順利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一對戀人促膝談心,道盡十年來的心路歷程。

  董世鈞把創業中一次又一次的失敗一一道來,在寧遠面前傾訴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笑對這段過去,所有的過往,種種的失敗,獲得的經驗,遭受的不公,彷徨中的失落,都可以向寧遠傾訴,他一定能夠理解。

  寧遠認真的傾聽著,不時安慰的擁抱董世鈞。

  「那麼,那位周先生,他是相信你了?」聽著董世鈞的敘述,寧遠問道。

  「是。」

  「他真不錯。」

  「有回報的。他有鈞隆的股份,不過他答允我不會出售給別人。」

  「然後你又努力才有今天。」

  董世鈞看著寧遠:「我不全是為我自己。」

  「我知道。」

  「你呢?小遠,你呢?」董世鈞又問寧遠。

  寧遠也把十年來的經歷一一道來。

  為圖書館工作,四處募集圖書,開辦流動圖書車,舉行慈善舞會,在黑人街區的經歷,加入基金會之後,四處奔波,只為尋找志願去貧困地區為兒童們治療的醫生。

  「你跟別人跳舞?」董世鈞抓住這個問題不放。

  「哦不,我不會跳舞,是別的工作人員。」

  「誰說你不會跳,我們明明就跳過。」

  寧遠不禁笑了:「世鈞,我和你那些算是跳舞嗎?好像只是臉貼著臉站在那裡聽音樂而已。」

  董世鈞皺眉:「是嗎?」

  「是。」

  董世鈞瞇起眼睛看著寧遠,露出威脅的笑容:「不許你跟別人跳舞,除了我之外誰也不行。」

  「連我媽也不行?」

  「不行!」

  「真霸道。」

  聊著聊著,昔日的感覺越來越濃,董世鈞和寧遠都感覺到了,彷彿過去的十年時間和空間在慢慢消失,原來的那個董世鈞和原來那個寧遠,又回來了。

  雙子星,又在一起了。

  對方真的……沒有變。

  發現窗外透進的曙光,董世鈞驚訝:「哎呀,天亮了。」

  寧遠拾腕看表:「啊,居然聊了一個晚上。」

  伸手環住寧遠的腰,董世鈞靠在他的背上:「要是這十年我們在一起就好了,一定會有更多可以分享的回憶。」

  「我們現在不是又在一起了?」

  董世鈞像撒嬌的貓那樣粘過去:「你不會再走了,對吧?」

  寧遠想一想:「目前在這裡還有工作,我會停留一段時間。」

  董世鈞猛的直起身:「什麼,你還要走?」

  寧遠想要站起來,用安撫寵物那樣的語氣說道:「總之,我現在要去上班了,你先放開我。」

  董世鈞不肯放手:「我不要。」

  「乖,我要去上班。」

  「不行。」

  「你也要上班。」

  「不去。」

  寧遠溫語相勸:「世鈞,別鬧了,快放開我。」

  「不行。」

  「我還有工作」

  「不行。」董世鈞彷彿是在賭氣,死抱著寧遠的腰,不肯鬆開。

  寧遠伸手撫摸董世鈞的頭髮:「別鬧了,你也有工作。」

  「不行。」

  「我真的有正經事要辦,還有很多工作在等著我。」

  「不行。」董世鈞只說這兩個字,任憑寧遠說什麼,他都以這兩個字回覆。

  「那好,你一夜都沒有休息了,你先休息一下,先鬆開手。」

  「不行。」

  「你這哪裡像是鈞隆銀行的主席?」

  「不行。」

  「世鈞……」

  「不行。」

  「董世鈞。」

  「不行。」

  寧遠哭笑不得,無可奈何的坐在沙發上,半天起不了身,回過頭看著從背後抱住自己的人:「那你想怎麼樣?」

  董世鈞嘿的一笑:「進了我的門,你還想走?」

  「但是我們都還有工作。」

  「不管。」

  「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

  董世鈞脖子一梗:「我就不相信我今天不去上班,鈞隆的業績會受影響。」

  寧遠無奈:「但是我會,我今天還有很多事情。」

  「我找人代替你。」

  「什麼?」

  「鈞隆旗下人才濟濟,找人替你幾天不是問題,至於說到募款……」董世鈞托起寧遠的下巴,壞笑著看著他:「我現在可是連銀行都有了。」

  「你不要這樣。」

  董世鈞把臉貼在寧遠的背上,像貓咪那樣蹭著,語氣軟軟的說道:「連我這個人都是你的,全都是你的,你不要啊?」說著,用委屈的眼神看著寧遠。

  寧遠舉起了白旗:「至少讓我打通電話。」

  董世鈞忙說道:「不用,我來打,我替你處理。」

  見寧遠露出不願意的表情,董世鈞馬上露出委屈的神情:「我來打嘛。」

  寧遠站起來,看看窗外,天色已經放亮:「你把我留下,然後呢?」

  「一夜沒睡了,我想你一定累了,不如睡一下。」

  「好。」

  董世鈞帶寧遠去浴室:「你沖個熱水澡,我替你打電話,鋪床。」

  趁著寧遠洗浴的時間,董世鈞聯絡寧遠的同事,替他請假,又安排他們和鈞隆公關部的人聯繫,然後打電話給季衍川。

  電話那端,季衍川彷彿已經知道:「董先生,您休息就是了。」

  「我要休息兩天。」

  「兩天如果不夠,再多一段時間也可以,如果有重要的事情,我會聯絡你。」

  「咦?」董世鈞挑眉:「你怎麼知道兩天不夠?」

  「張澤已經打過電話給我,他告訴我你已經見到了寧先生。」

  董世鈞哼笑一下:「好,有事再聯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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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放下電話的季衍川,馬上就被劉衡雅抓住了:「世鈞怎麼說?」

  「他說要休息兩天。」

  「果然。」劉衡雅回過頭來看張澤:「那個世鈞念念不忘的小遠,到底長什麼樣子?」

  「你自己去看不就得了。」

  「你先告訴我啊!」

  張澤想了想:「很英俊,絕不亞於世鈞,有一點古典美,斯文。」

  「然後呢?」

  張澤聳肩:「沒有了。」

  「什麼?早知道我也去了」

  張澤拍拍手:「好了,世鈞好不容易見到他,一定有很多話要說,這一段時間讓世鈞好好陪伴他。我們努力工作。」

  ***

  淋浴的時候,寧遠已經感覺到身體的疲倦,工作了一整天,又和董世鈞談了一夜,真的累了。

  定出浴室,一看見床,寧遠就下意識的倒了下去。

  看到寧遠困得睜不開眼睛,拉著被子直往裡鑽的樣子,董世鈞不禁大笑。

  定到床邊替寧遠蓋好被子,然後寧遠就睡著了。

  躺到寧遠的身邊,擁住他,感覺到他的體溫,董世鈞覺得異常的安心。

  小遠終於回來了,回到自己的身邊……這一次,說什麼也不要讓他走。

  伸手不斷撫摸寧遠柔軟的黑髮,董世鈞俯下身,親吻寧遠的額角。

  雖然自己也有些疲倦,但是又捨不得寧遠可愛的睡顏,董世鈞以手撐頭,注視著安睡中的寧遠。

  突然想到應該知會一下雙方父母,董世鈞又拿起了身邊的電話。

  當寧遠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皺著眉頭慢慢坐起,寧遠看著窗外:「幾點了?」

  一旁的董世鈞說道:「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哦,天哪,我睡了一整天。」

  董世鈞伸手又拉倒了寧遠:「因為在我身邊,所以睡的特別安心啊。」

  寧遠羞澀的笑著點頭:「嗯。」

  想到了工作上的事情,寧遠又有點不悅:「結果真的沒回去工作。」

  「好啦,沒有我們地球一樣在轉,別抱怨了,工作狂。」

  「這像是上市銀行的主席應該說的話嗎?」

  董世鈞笑著唱喏:「小的只是服侍您的僕人。」

  「少來,臉皮怎麼還那麼厚!」

  起身穿著衣服,董世鈞問道:「餓不餓,想吃什麼?」

  「出去吃嗎?

  董世鈞扮了個鬼臉:「進了我的門,你別想出去。」

  「在家裡吃?」

  「我做飯的手藝也沒有變哦!」

  寧遠輕哼一聲:「難道你以為我的手藝會退步?」

  一起在廚房裡做飯,寧遠對器皿放置的地方不熟悉,於是董世鈞來打下手。

  「世鈞,鹽遞給我。」

  接到鹽罐的時候,兩個人的手指碰觸在一起。

  看著寧遠做飯的背影,董世鈞從身後抱住他:「又可以吃到小遠炒的菜了。」

  「快鬆手,你不要添亂了。」

  吃過飯,兩個人一起洗碗,都有些恍惚起來,彷彿回到了那一年冬天的假期裡,新婚小夫妻的日子。

  董世鈞坐在沙發裡,盯著寧遠,吃吃的笑。

  「傻瓜。」

  「怎麼能說這種話,豈不是告訴大家你喜歡傻瓜。」

  「其實你也沒成熟多少。」

  「你還不是一樣。」

  說著說著,兩個人都笑開了。

  董世鈞靠了過來,依在寧遠的身上,寧遠看著董世鈞臉上的壞笑,露出戒備的眼神。

  「還有件事,我想知道。」

  「什麼?」

  「過了這麼些年,你的吻技不知道有沒有進步?」

  發現對方能毫不臉紅的說出這種露骨的話,寧遠忍不住瞪著他:「那你呢?」

  董世鈞伸手攬住寧遠:「試試不就知道了。」

  擋住董世鈞湊近的臉頰,寧遠問道:「怎麼?這些年,難道你閱人無數,勤學苦練?」

  「就是因為根本沒有跟別人試過的機會,所以才會擔心技術的問題。」說著,董世鈞搖著寧遠的手臂,故作委屈的說:「我怕你嫌棄我。」

  「你!」

  不容分說,董世鈞一下子壓了上去。

  寧遠柔軟的嘴唇,總能令董世鈞迷亂。

  先是溫柔的舔拭、吮吸,然後慢慢分開嘴唇,與他唇舌交纏,口內每一個地方都不放過,務必要讓對方軟化下來。

  寧遠的手臂纏在董世鈞的肩上,不斷變換角度的深吻,讓他發出細細的喘息。

  「嗯……啊,世鈞……」

  好不容易,董世鈞才放開了寧遠,兩個人額頭抵著額頭,聽到對方的喘息聲。

  情色的舔拭自己的嘴角,董世鈞用帶著陶醉的聲音說道:「很美味。」

  寧遠藏起表情,不敢抬頭。

  「小遠,你永遠是那麼美味,真想一口吞下你。」

  「別說了。」

  「你的反應,和當年一模一樣。」董世鈞笑道:「只要那樣一下你就……」

  「笑我?是不是嫌棄我毫無進步?」

  「我才不要你進步,這樣就可以了,接下來的,你只要和我慢慢研究就好。」

  寧遠嗔怪道:「你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和小遠在一起嘛。」董世鈞想了想,問道:「我們第一次接吻是什麼時候?」

  「大一那年的聖誕節,吻過我之後你就打了我。」

  「那你打還給我。」董世鈞拉著寧遠的手,讓他打他。

  寧遠捧住了董世鈞的臉,輕撫他的臉頰:「我怎麼捨得。」

  董世鈞像寵物那樣撲倒了寧遠:「我就知道我的小遠捨不得。」

  相擁在一起,又聊了很多,兩個人都有很多話想說。

  直到夜深,寧遠提議休息。

  「我還有話想說。」

  「明天還要上班。」

  董世鈞小聲嘀咕著,去了浴室。

  相擁而眠,對於董世鈞來說,是極大的幸福。

  他有些捨不得入睡,又開始凝視寧遠的睡顏。

  清晨的時候,寧遠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就迎上董世鈞的目光。

  「早。」

  「醒了?」

  「你這麼早?」

  「看著你睡覺的樣子,覺得好開心。」

  寧遠心一動:「你沒有睡?」

  董世鈞露出懊惱的表情:「還是有睡一下,真是討厭,為什麼會睡著,都看不到小遠。」

  「我在。」想起身,結果寧遠又被董世鈞抱住了腰。

  「放手,我要起來。」

  「不行。」

  「昨天都沒有上班。」

  「不行。」

  「你別鬧了。」

  「不行。」

  發現局面又回到前天晚上,寧遠不禁皺眉:「你不工作我還要工作。」

  「不行。」

  「聽話,世鈞,放開我。」

  「不行。」

  「鈞隆難道沒有你要處理的事務嗎?」

  「不行。」

  寧遠有些惱了:「放手,世鈞。」

  「不許掙扎,乖乖睡好。」

  「我已經休息好了。」

  「再休息一下,你都瘦了。」

  寧遠望望董世鈞依然強健,肌肉結實有力的身體,又看看自己的手臂:「真的瘦了?」

  「當然,一抱就知道了。」

  猶豫了一下,寧遠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我胖一點好?」

  董世鈞笑瞇瞇的說道:「小遠不管是胖是瘦,我都喜歡,不過我希望你更健康一點,更多照顧自己一點。放心,跟我在一起,很快會把你養胖。」

  寧遠看著董世鈞笑道:「是,天天吃吃睡睡,很快就能胖。」

  「現在抱起來也很舒服。」

  寧遠臉紅,又開始掙扎:「世鈞,你讓我起來。」

  「小遠不許鬧,不然的話,不僅不讓你出門,連床也不許下。」

  「你不要這樣。」寧遠尤自掙扎不停。

  董世鈞威脅道:「不許再掙扎。」

  「放開我。」

  「再反抗,我脫你衣服了。」

  寧遠一下子愣了,然後伸手輕推董世鈞:「你說什麼?別亂講。」

  「我真的脫你衣服了。」

  寧遠發現董世鈞說的時候表情很認真,他一下子縮起了身子。

  董世鈞彷彿準備捕獵的野獸那樣,舔著嘴唇,看著寧遠:「嘿嘿,怕了吧。」

  「哪有你這樣威脅別人的」

  「很有用,一說你就怕了。」

  「我才沒有。」

  董世鈞一下子壓在了寧遠的身上,看著寧遠的眼睛:「那我真脫了。」

  寧遠仰起臉,黑得發藍的眼瞳迎向董世鈞的目光。

  咬住寧遠的耳垂,董世鈞說道:「就算是忍了十年,我也不會傷到你。」

  吻住寧遠之後,兩個人的身體不可避免的磨擦在一起。

  慢慢分開嘴唇,注意到寧遠的眼神,董世鈞嘿的一笑:「別瞪我,一大清早的,你還不是也一樣。」

  寧遠似乎是真的拿董世鈞無可奈何了,他伸手摟住董世鈞的脖頸,把身體貼了過去。

  獵物已經投降。

  董世鈞用自己的膝蓋,分開寧遠併攏的雙腿,大腿抵在寧遠的股間,緩慢的磨擦移動,眼睛盯著寧遠的表情,發現寧遠的眼眸中泛起自己熟悉的漣漪。

  一面繼續磨擦挑逗,董世鈞一面俯身看著寧遠。

  快感升騰起來,寧遠別過臉,咬住嘴唇。

  董世鈞低聲的笑,小遠的反應一點都沒有變。

  「我是不是很壞啊?」董世鈞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問道。

  見寧遠不說話,大手又滑進他的腿間,隔著衣物的布料,在寧遠的大腿內側滑動。

  寧遠咬住自己的手指。

  董世鈞伸手把寧遠的手指拉出來,然後輕輕吻上。

  這雙手,可以彈奏出美妙的樂曲,是董世鈞喜愛的。「不許咬。」

  一面繼續著邪惡又誘人的挑逗,董世鈞一面繼續追問:「我是不是很壞?或者你喜歡?」

  寧遠輕啟嘴唇,發出細微的喘息聲。

  「說啊,我是不是很壞?還是你喜歡?」

  寧遠仰起頭,手指用力抓住董世鈞不規矩的手腕,自己的身體已經向他順從,卻還是要被他這樣逗弄,以前董世鈞就總是喜歡在這種時候逼自己說些令人害羞的話。

  「小遠,說啊。」

  「喜歡,嗯……世鈞,我喜歡。」

  露出滿意的笑容,解開寧遠睡衣的扣子,董世鈞吻上他的胸膛。

  傷痕依舊,又動過一次手術,他當時一定很怕。

  董世鈞溫柔的輕吻著寧遠的傷痕。

  「小遠,那個時候,怕嗎?」

  「怕……怕見不到你。」

  「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董世鈞的吻,延著寧遠身體的曲線,一路向下。

  寧遠抓住了董世鈞的頭髮。

  舌尖在腰腹附近盤繞,手也貼在腰際愛撫,卻怎麼也不肯向下。

  寧遠難耐的輕吟:「世鈞,世鈞……」

  「想要我再往下麼?」

  顰起清秀的眉,寧遠扭動著身體:「世鈞,嗯……」帶著絲絲媚人意味的輕吟,讓董世鈞心動。

  濕熱的嘴唇繼續向下,寧遠猛的抓緊了床單:「啊……嗯……」

  董世鈞口手並用,仔細的愛撫著寧遠的灼熱,強大的快感,在寧遠身上湧起,幾乎要令他承受不住。

  溫柔當中帶著幾分粗暴的愛撫,讓寧遠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董世鈞的手,慢慢從寧遠的臀部,移到他的大腿內側,在那裡緩緩撫過,又移到膝蓋,分開寧遠的腿,專注於寧遠的股間。

  「啊……世鈞……」

  「世鈞,不要……」身體彷彿越飛越高,越飛越快,一種彷彿從高空墜落般的強烈快感,讓寧遠的身子猛的一震,甚至來不及推開董世鈞,就已經到達了極限。

  董世鈞伏在寧遠的腰際,喘息著。

  過了一會,董世鈞摟住寧遠的肩,去吻他的肩頭。「小遠……」

  寧遠把臉埋進董世鈞的胸前,然後又摟住了董世鈞的肩,感受他手臂肌肉的力量。

  董世鈞抬手托起寧遠的臉,看著激情之後,寧遠漾著水光的黑眸。

  用帶著魅惑的眼神看著寧遠,董世鈞用拇指劃過寧遠的下唇,然後輕輕按壓。

  那是一種帶著情色的暗示。

  寧遠用濕熱的舌,舔過董世鈞的耳際,讓董世鈞的身體陡然一熱。

  他們彼此都很熟悉對方身體的反應,也知道對方想要什麼。

  學著董世鈞吻自己的樣子,寧遠一下一下的吻著董世鈞,從脖頸到鎖骨、胸前。

  在董世鈞的胸肌上輕輕的咬了一下,聽到他壓抑的呻吟,寧遠暗笑,他以前就怕這樣。

  寧遠的嘴唇慢慢向下,董世鈞的身體因為期待快感而微痛。

  柔潤的淡紫色的嘴唇非常美麗,一想到此,董世鈞總是綺思不斷。

  被濕潤包裹住的時候,董世鈞發出滿足的歎息:「小遠……」

  寧遠慢慢的含住,然後動著舌頭,施以愛撫。

  「啊……小遠……」

  「小遠,再……」

  「嗯……小遠,對,就是這樣……啊……」

  感覺到董世鈞因為自己而興奮,寧遠有一種自己也在被愛撫的錯覺。

  突然毫無預兆的從寧遠的唇間抽出,董世鈞猛的抱住寧遠,將他的身體翻轉過來。

  大手滑過臀部,然後分開,股間的一點被愛撫和鬆弛。

  寧遠閉上眼睛,放鬆身體。

  最初插入的疼痛過去之後,身體被一陣又一陣酥麻的感覺佔領,快感如水波蕩漾,人幾乎要浮起來。

  「唔……世鈞……」

  「小遠……小遠……」

  一浪又一浪的衝擊,一直持續著,身體彷彿飛到無限遠的高空。

  「啊啊……」

  光後到達高潮的兩個人,交抱在一起,董世鈞伏在寧遠的背上,不停的喘息著。

  把身下人的身體翻了過來,讓他面對自己,董世鈞摟寧遠入懷,擁著他,又去親吻他的肩頭。

  「小遠……」

  看到董世鈞眼眸下帶著彷彿酩酊醉意般的餘韻,寧遠把頭倚在董世鈞的胸前。

  天色已經大亮,光線由窗簾透進來。

  寧遠暗想,早已過了上班的時間,看樣子,今天自己和他又是在家休息了。

  「小遠,去洗澡好不好?」

  「嗯。」

  浴室內,蓮蓬頭下,董世鈞站在寧遠的身後,抱著他,胸口緊貼著寧遠的背,一起接受熱水的沖洗。

  「別抱那麼緊,我沒辦法洗了。」

  「讓小的服侍你不就好了。」董世鈞這樣說著,雙手卻放在寧遠的腹部,來回撫摸。

  寧遠不禁扭動腰:「不要,癢。」

  「你明明喜歡這樣,幹什麼不要。」

  寧遠無言了,他的確很喜歡這樣被董世鈞愛撫。

  董世鈞不斷在寧遠的耳後,背部和肩頭親吻著:「讓我這樣好好抱抱你。」

  「以後,你抱的日子多著呢」

  「我要天天抱。」

  本想走出浴室的寧遠,又被董世鈞拉了回去,百般掙扎反抗未果,又被他在浴室裡抱住了。

  放棄了抵抗的寧遠,跨坐在董世鈞的腰際,修長的腿環在董世鈞的腰間,隨著他的律動而擺動身體。

  浸在熱水中,感覺到熱水隨著董世鈞一起進入自己的身體。

  董世鈞吻著寧遠仰起的脖頸,低聲的笑:「想和你在這裡做,浴缸不錯吧。」

  看到寧遠被羞澀染紅的耳殼,董世鈞輕輕咬住,繼續說著讓寧遠心跳羞澀的話:「小遠的身體,好舒服,又熱又軟,真的好舒服。」

  在浴室裡纏綿了很久之後,寧遠被董世鈞抱上了床,然後被擁在董世鈞的懷裡,被他哄著入睡。

  本想著再起來就一定要去上班的寧遠,發現自己在被董世鈞徹底疼愛過一番之後,根本沒有上班的可能,於是只好再多休息一天。

  覺得羞惱,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同事,寧遠發現董世鈞看到了自己煩惱的臉,在一旁偷笑,真想教訓他一下。

  怎奈這個人清楚自己的弱點,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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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鈞一進到自己的辦公室裡,就發現氣氛不對。

  劉衡雅、張澤和季衍川都在,並且齊看著自己。

  成功的生意人,從某種角度來講,等同於厚臉皮的男人,董世鈞面不改色,坐到了辦公桌前,一手打開計算機,頭也不抬的問道:「這幾天,沒什麼事情吧。」

  「沒有。」

  「咦,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去工作去。」

  劉衡雅笑道:「世鈞,你太沒風度了吧,自己風流快活去了,留下我們辛苦賣命,結果一回來就說這種話。」

  董世鈞左右動動脖子,舒展一下肩部的肌肉,說道:「我也沒有風流幾天。」

  「本來以為『從此君王不早朝』了,結果你還是回來了。」

  董世鈞露出鬱悶的笑容:「我倒想,可是他一大早就起來上班了,真拿他沒有辦法。」

  張澤說道:「世鈞,把他介紹給我們認識一下。」

  「沒問題,等我約個時間。」

  劉衡雅興奮的問道:「他不會再離開了,對吧?」

  「這個……他工作的總部在美國,不過我會跟他商量,這一次可不能再由著他了,綁也要綁下來。」

  季衍川在一旁笑,終於看到了董世鈞平日不多流露的另一面。

  ***

  董世鈞帶寧遠回去見父母。

  王湘琴一見到寧遠,就抱住不放:「小遠,你終於回來了。」

  有一種彷彿一家人團聚般的感覺,董友安和王湘琴都感到十分欣慰。

  這兩個孩子,終於不再孤單。

  過來工作,董世鈞卻不讓寧遠去住飯店,堅持讓他住在自己家裡。

  「這恐怕不太好。」寧遠皺著眉說道。

  「不行。」

  「我們可以每天見面。」

  「不行。」

  「你不要老是不行好不好。」

  董世鈞眼珠一轉,點頭:「好,那我馬上把那間店收購了。」

  「你……」看著董世鈞臉上的壞笑,寧遠無可奈何。

  在大學時,初相戀之時,就老是敵不過他的這股蠻勁,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拿他沒有辦法。

  董世鈞帶了寧遠,與自己的工作夥伴們一起吃飯。

  大家終於見到董世鈞口中的「小遠」,昔日香島大學的雙子星。

  驚訝於眼前男子英俊清秀的容貌,黑得發藍的眼瞳,還有,唇邊差麗的梨渦。

  雖然已經年過三十,可是大家還是能夠想像當年的少年是如何風靡整間大學。

  董世鈞為大家介紹:「這是我的工作伙件,張澤,劉衡雅,我的秘書季衍川,也都是我的好朋友。這是寧遠。」

  劉衡雅低聲說道:「好帥哦!」

  董世鈞得意的笑:「當然,我家小遠嘛。」

  寧遠不由盯了董世鈞一眼。

  同為已經工作多年的人,大家蠻談得來,一起吃飯聊天,度過愉快的晚上。

  當董世鈞知道寧遠要去南部出差,他強烈的反對:「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要這麼霸道。」

  「反正不許去!」

  「我是為了工作。」

  「工作也不許去!」

  寧遠耐心的解釋著:「我這一次回來本來就是出差,為基金會募集善款,同時我們也聯繫到了幾家醫院,願意派出醫生去貧困的地區義診。我去那兒是為了義診的事情,是公事,你不要這樣,難道你的工作是工作,我的工作就不是工作?」

  董世鈞賭氣般的說道:「我沒說你的工作不重要,反正我就是不讓你去。」

  「你怎麼這樣蠻不講理?」

  「我就是蠻不講理。」說著,董世鈞把寧遠撲倒莊沙發裡:「我就是蠻不講理的人。」

  「世鈞……」

  撅起嘴唇看著寧遠,董世鈞突然瞇起眼睛,色色的說道:「反正不讓你去,你要敢去,我就把你綁在床上。」

  感覺到董世鈞正在打著不好的主意,寧遠急忙推他:「你別鬧孩子脾氣,公事處理完我就會回來。」

  「現在你都沒答應我辭掉美國那邊的工作,我怎麼能信你?你好不容易回來,我才不放你走。」

  「不要這樣,世鈞。」

  「不許反抗,再反抗,脫你衣服了哦。」

  寧遠不禁苦笑,他怎麼又來這一套。

  董世鈞說到做到,真的伸手在寧遠身上東摸西摸,吃起豆腐來。

  「放開我,世鈞。」

  「不放。」

  寧遠投降:「好,我答應你,等我回來的時候,我跟你商量那邊工作的事情。」

  董世鈞眼睛一亮:「辭掉?」

  「讓我再考慮一下,如果會和這裡的基金會保持長期的合作,我可以申請調過來。」

  董世鈞不滿:「啊。」

  倒並不是不願意寧遠工作,董世鈞主要還是考慮到寧遠的身體,他不願意他奔波勞累。

  可是寧遠也有固執的一面,不容易說服。

  「你還真是固執,這小孩怎麼這麼堅持呢?」董世鈞研究般的看著寧遠,說道。

  寧遠一揚下巴:「說誰哪,誰是小孩,我們同年紀好不好。」

  「哎,我大幾個月。」

  「不算。」

  「敢說不算?」董世鈞突然伸手,攻向寧遠的腋下:「敢說不算?」

  寧遠癢的直笑,左右躲閃:「別鬧了,別鬧了。」

  爬在寧遠的胸前,董世鈞看著他,眼眸中流露出不捨:「反正就是不想讓你離開我一步。」

  寧遠捧住董世鈞的臉。「我很快就回來。」

  總覺得心裡不安,董世鈞安排了人,一路向他報告寧遠的工作情況。

  就在寧遠在南部一行的公事即將處理完畢,要回來的時候,他突然暈倒了。

  一接到這個消息,董世鈞馬上甩下手邊的一切,聯繫醫生,趕到。

  醫院裡滿眼的白色,讓董世鈞心底裡一陣陣發冷。

  王湘琴抱著兒子,身子抖個不停:「世鈞,小遠這是怎麼了,是怎麼了……」

  董世鈞安慰母親:「沒事,沒事。」

  寧遠正在觀察室,他的醫生還沒有來。

  董友安發現,兒子表現的異常的鎮靜。

  已經磨練了這麼多年,如今的董世鈞,已經有足夠的勇氣與膽量,承擔寧遠的一切。

  他已經不會再害怕。

  「我們要不要告訴淑貞和文生。」

  董世鈞臉容平靜:「現在不用。」

  醫生過來了,三個人忙迎了上去。

  「他沒有事,只是最近太勞累了才會暈倒,請你們不要擔心。」

  「啊……」王湘琴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時候董世鈞才發現,其實自己的手一直抖個不停,只是剛才自己沒有發現。

  「休息一下就會沒事了,不過請先住院觀察兩天,另外我們再為病人做一次身體檢查。」

  「好的,我們馬上辦理入院手續。」

  董世鈞安慰父母:「小遠沒事,小遠沒事。」然後,他送父母先返回香島,自己留下來照顧寧遠。

  當寧遠睜開眼睛的時候,董世鈞正坐在他身邊。

  「世鈞……」

  「小遠,你醒了!」董世鈞一臉欣喜之色。

  「我……」

  「你太累了,所以暈倒了,沒事。住院休養幾天,然後我接你回去。」

  「對不起,世鈞。」

  「不要說這種話。」

  「世鈞,也許我會一直這樣,一直這個樣子,我的心……」

  董世鈞握住寧遠的手:「不要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陪伴你,照顧你,愛你,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可是,要讓你也擔驚受怕,我……」

  董世鈞用手擋在寧遠的唇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回到香島之後,董世鈞很認真的和寧遠商量他們以後的計劃。

  「辭職?」

  「是,一定要辭職。」

  「可是,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歡這樣的工作,我也一直希望能夠這樣工作。」

  「是,我明白,但是,我必須要自私一次。」

  「什麼?」寧遠不明白董世鈞的意思,他看著他。

  「讓我自私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聽你的,不能讓你再做主張。你不要再做現在的工作了。我知道你想服務社會,考公務員如何?」這也是董世鈞考慮了幾天之後的結果。

  自己不能一味讓步下去,並不是不希望寧遠為社會服務,實在是擔心他的身體,不想他勞累。

  見寧遠猶豫,董世鈞又說道:「我這麼多年這麼努力,並不是為我自己,我是為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替你再多做一些,你一個人力量有限,加上我,可以多些力量,這麼多年你為基金會工作也夠了,接下來,做公務員服務本市,同樣很有意義。」

  寧遠垂下眼簾。

  「我知道你的想法,做公務員服務本市,有什麼不好嗎?而且我想過了,你考環境保護署,怎麼樣?」

  寧遠笑了,捏住董世鈞的下巴,一挑眉問道:「什麼意思,,瞧不起我,怕我養不起你。」

  「不是,我又說錯話了。小的該打!我的意思是,我想你會喜歡環境保護署的工作。」

  「我聽你的。」

  「太好了。」

  最終,寧遠留在了香島,沒有離開。

  有了愛人陪伴在身邊董世鈞覺得充滿了力量。

  過了年,鈞隆銀行開始向歐洲進軍,開拓新的市場,業務很快開展起來。

  董世鈞忙歸忙,但是他從不安排自己出差,並且天天接送愛人上下班。

  「你不用老守著我。」寧遠怕自己影響了董世鈞的工作。

  「我就是要天天守著你。」

  「怕我跑了?」

  董世鈞嘿的一笑:「你才不會呢,還有誰比我帥比我強呢?」

  「很自信嘛。」

  董世鈞擁抱寧遠:「只有一個人,讓我承認他比我要好。」

  寧遠忙問:「誰?」

  「你猜?」

  「嗯,銀行業的前輩?」

  「不對。」

  「大學的學長?」

  董世鈞搖頭:「不對。」

  「政要?」

  「不對。」

  寧遠皺眉:「猜不出來了。」

  「有啦,有。」

  「說嘛。」

  「你呀。」

  「我?」寧遠指著自己。

  董世鈞把臉貼著寧遠的臉。「是,我承認,你比我帥也比我強。」

  寧遠想一想:「你說我比你帥我認了,可是我覺得你的能力更出眾。」

  「我的能力都是被逼出來的。」

  「什麼意思?」

  董世鈞摟緊了寧遠,握住寧遠的手。

  「我董世鈞這一生,都只是為了一個人,為了我的小遠,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我的小遠!」

  「世鈞……」寧遠望著眼前自己深愛的人,他的表白令自己心動。也許自己終於可以放下寧泊言和董軍武的那一段,不必再耿耿於懷。

  他們是他們,而現在,是寧遠和董世鈞。

  兩段不一樣的感情,相同的是,一生之中只為了那一個,自己深愛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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