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凌晨五點半，天已經亮了，大街上還沒有熱鬧起來，偶爾有車輛急駛而過。
「吱——」一陣刺耳的煞車聲響起，驚破了這安靜美好的清晨。
李翼晨嚇出一身冷汗。
撞到人了！
車子停在寧靜路東段路口的紅燈前，李翼晨顧不得其它，趕忙下車查看傷者的情況，一邊掏出行動電話準備叫救護車。
他幾乎一夜沒睡，這樣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本想叫出租車回去，可是也不知怎麼的，人就坐上了駕駛座，帶著一點點的僥倖心理開上了馬路。
看來，真的是要記取教訓了。
原本趴在地上的被撞的人，自己慢慢站了起來。
李翼晨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擔心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問道：「先生，你還好吧？」
那男子扶著車頭站起來，一直深深的低著頭，李翼晨看不到他的臉。
「先生，我送你去醫院好嗎？我馬上叫救護車。真對不起，我沒有注意到紅燈。」李翼晨想要彌補自己的過失，心中暗想：沒有死人真是萬幸。他可不敢讓那男人知道自己是打起了瞌睡才沒有注意到紅燈的，還好一腳煞車踩的及時，並在這時李翼晨開始覺得自己的車和車技都還不錯。
傷者仍然低著頭，一手扶在車頭上，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腰部，聲音輕輕的說道：「不用去醫院了，我沒事。」
李翼晨聽了，愣了一下，然後才說：「先生，我還是送你去驗一下傷，也許傷到了什麼地方你不知道，疼嗎？」
剛剛在李翼晨腦海裡的種種想像，比如對方會叫疼、會罵人、會大出血、會馬上要求去醫院，會有這樣那樣的傷勢，甚至他想到了之後獅子大開口的索要醫藥費，可是想像全部被推翻，他真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輕描淡寫。
那傷者仍是搖頭：「不，我沒事，我只是摔倒了，沒關係。」
李翼晨伸手來扶傷者：「一定要去醫院。」
傷者擋開了李翼晨的手：「不。」
李翼晨不由有些惱了，語氣也強硬了起來：「我說去就得去，你受傷了。」
傷者搖頭：「我沒有。」說著，抬起頭來。
李翼晨皺著眉頭，瞇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
那傷者看起來有三十歲了，黑髮，光潔的額頭，長睫毛遮住了半睜半閉的眼睛，挺直的鼻樑，薄唇，下巴的線條很漂亮，卻有著不相稱的凌亂鬍渣，他的神情看起來很痛苦，緊抿著唇，眼神迷茫，臉容憔悴，看起來有點失魂落魄的感覺。
李翼晨以為對方受到了剛才的驚嚇，他的神情緩和了，關切的探身問：「先生，你覺得哪裡不舒服，覺得哪裡疼？」
傷者閉上眼睛搖搖頭，然後對李翼晨揮了揮手：「我沒事，你走吧！」
竟然會是這樣的回答，李翼晨幾乎有點手足無措起來，「先生……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傷者慢慢直起身，抬起頭，看著李翼晨：「我真的沒事，你的車只是擦到了我，然後我摔倒了。你不用擔心，我知道我沒事，你走吧。」
李翼晨看著眼前的男人，說英俊，談不上，但絕不難看，除了線條秀麗的下巴之外，吸引李翼晨視線的是對方的眼睛，深咖啡色的眼眸，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像是陽光下的平靜湖面一樣，柔和而安寧，只是此時，那雙眼睛看起來帶著莫名的痛楚與失落。
傷者向李翼晨點頭示意，然後就慢慢走上人行道，慢慢走開。
李翼晨看著傷者的背影，想叫住他，又停下了，他注視著那個身影往前走去，陌生男子的背影看起來是那樣的落寞，不由又讓李翼晨想到了那張憔悴的臉。
李翼晨沒有想太久，略站一刻，就又上車發動車子。在開走的同時，他從後照鏡再往後面看，鏡中已經沒有那個身影。
回到公司，李翼晨坐在辦公桌後面，思緒又不由回到清晨的那一場車禍。
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會有那樣傷感的眼神？
時間過的很快，忙碌的工作讓李翼晨快要忘記了這場車禍。可是，他總是無法抹去留在自己心底的那雙眼眸，那雙溫柔寧靜而又憂傷的咖啡色眼眸……
***
六月初。
香島市大名鼎鼎的凱琪模特兒經紀公司舉辦了新一年的選秀活動。
凱琪是一所完整的模特兒經紀公司，有職業經理人負責為模特兒接洽工作，同時也有專業星探，負責新模特兒的發掘，有簽約的訓練學校可以送新人進去培訓，公司裡還有專業的化妝師、造型師、攝影師，以及公關和策劃，為推出旗下的模特兒不遺餘力。
選秀活動安排在六月開始，通過初選的學生們可以在放暑假的七月專心參選而不用擔心功課。
這一次的模特兒選秀，對於選手的基本要求比較低，年滿十五歲即可參加，並無學歷上的要求。當選的前三名，將由凱琪安排為本市著名的時尚雜誌「時尚之光」擔任封面和內頁的模特兒，並可憑意願與凱琪簽約。
報名者非常踴躍，部分報名者是為凱琪而來，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時尚之光」。因為此次照片的拍攝地是美國的夏威夷，也就是說，如果可以當選，將免費到夏威夷旅行十天。
很多學生都報了名，希望可以有一次免費旅行的機會，但同時也有很多人希望可以經由此事一夜成名，最後成為像凱琪旗下的金夕仁或是白羽、林秀媛那樣的頂尖模特兒，這算是一條最快的快捷方式。
舉辦新聞發佈會的時候，凱琪安排金夕仁到場造勢，看著這位金牌模特兒的瀟灑和風光，引起很多人這樣那樣的憧憬。
想要發掘出好的男性模特兒並不容易，星探出去大街小巷尋找，找到了，還要費盡口舌遊說，而且不一定能成功。
凱琪旗下是以女性模特居多，簽有近十位左右的頂尖名模，而男性的模特兒，就只有金夕仁和賀君現在是真正當紅。
通過選拔賽尋找合適的模特兒是一個很便捷的做法。時代早已不同，年輕人希望有一個自我展示的舞台，能否贏得比賽已不重要，他們想要的，是參與過程中的樂趣。
為了每一年都能吸引更多年輕人參與，選秀的條件安排的很吸引人，只要能進入前一百名就有獎金，並且會安排盛大的宣傳造勢活動；如果進入前五十、前二十，都會另有獎金和豐厚的獎品，有時裝、珠寶、電子產品……等。假如進入前十，就有與凱琪簽約的機會，並且是按自己的意願，如果不想簽給凱琪，也有機會簽約其它的經紀公司或是唱片公司等等，總之，條件算是訂的相當好。
參與人的風格太多樣，評審當得很辛苦，凱琪安排的兩位評審對挑選都非常嚴格。
做模特兒，個人的修養與學歷以及藝術水平拋開不論，長得好不好看也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先要有合格的身體條件，其次才是要有型、有格、上鏡，但這樣綜合性的人才並不容易找到。
李翼晨坐在辦公桌後看著公司的經紀人之一——周成楓，輕輕把手中的檔案拋在桌上：「想要像當年找到夕仁那樣再找到同樣條件的男生，怕是很不容易。」
周成楓點頭：「是，還真不容易找。」
李翼晨歎息：「記得我們在哪裡找到夕仁的嗎？」
「當然記得啦！在超市嘛！和也一眼看到他，就馬上打電話給我。」
李翼晨轉動脖頸，讓自己放鬆：「還好我們手腳夠快。」
周成楓笑了：「這一下，就是七年過去了。當初他雖然條件好，可是也不知道會這麼紅……啊，還有秀媛也是，我們都沒有想到他們會引起這麼大的騷動。」
「秀媛很努力，自己很上進，真是有股拼勁。我就是喜歡秀媛那股子狠勁，看到機會不放過。」
周成楓搖頭，直皺眉：「唉，也得罪不少人。」
「怕什麼？」再看了一眼桌上的檔案，李翼晨吩咐道：「成楓，你用心盯著，我希望這一次除了找到合適的女孩子之外，能有一兩個男孩子。夕仁會長大，公司想慢慢安排他走更成熟的路線，而我們需要新鮮面孔。」
「我知道了。」
***
香島市約瑟中學是一所私立學校，水平屬於中等偏上，多年來有著穩定的升學率。
星期四的下午，校園裡很安靜。
李啟軒正在桌子前批改著學生們的作業，身後傳來輕聲呼喚：「李老師。」
一回頭，自己所教的國三B班的三名學生，就站在教師辦公室的門口。
李啟軒露出笑容，招呼學生進來：「進來啊，有什麼事？」
三名學生魚貫而入，李啟軒放下手中的本子，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學生。
三個學生你看我我看你，相互推著，終於，王遠明把手中的雜誌遞給李啟軒，指著翻到的一頁：「老師，你看。」
李啟軒拿過雜誌細看，原來是一則選秀的廣告，入選者可以得到豐富的獎品以及去夏威夷為該著名雜誌拍攝封面，並且廣告承諾，以後還有為該雜誌拍照的其它機會。
李啟軒看著眼前的學生：「你們想去？」
三個人一起點頭。
「可是，並不容易入選。」
一個學生指著廣告說道：「入前一百名就有獎品，也可以上電視和雜誌。」
李啟軒看住三個孩子：「也許，上電視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我……我只是想要那個獎品。」趙敏萱帶著猶豫說道，她是三個人當中唯一的女孩。
「哪一個？」李啟軒又低頭看雜誌。
趙敏萱用手指著，李啟軒注意到，她指的是前五十名可以得到的一套名牌床頭音響。
「怎麼突然想要這個？」
「想送給家人。我父母都喜歡聽音樂，但是一直捨不得買音響，聽CD時也只是用普通的手提音響聽。」孩子說出心裡的話。
原來，孩子們把這個選秀，當成了變相的打工機會。名牌的珠寶、時裝、時尚電子產品，這都是平常時候並不會想去買的或不易得到的物品，這也許才是真正吸引這些普通年青人想要參選的原因。
王遠明說道：「老師，我們並不是專為獎品而去，我們也希望透過這個活動，鍛煉自己，增加自信和勇氣，我覺得這也算是社會實習課程的一部分。我們三個商量過，一起結伴去，相互加油打氣，也有個照應。」
李啟軒看著眼前三雙青春明亮的眼睛。
這時，三人中一直沉默的孫承安說道：「李老師，我們已經十五歲了。」
李啟軒微笑，深咖啡色的眼眸像湖水般溫柔，他點頭說道：「我不會反對你們，不過今年暑假過完你們將升上高中，我覺得你們更應當把心思放在考試上。」
「我們知道，我們會安排好時間，老師，請給我們一次機會。」
「我不會反對，如果需要，我會特別安排時間給你們補習。」
這時，趙敏萱取出幾份表格，遞到李啟軒眼前：「老師，請你幫我們簽字。」
李啟軒接過表格一看，原來是選秀的報名表。
這時，孫承安解釋道：「老師，因為我們都還未成年，所以需要成年人在報名表簽字。現在是初選，不需要法定監護人簽字，只要有一個成年人做我們的提名人就行了。如果進入前一百名，那時就需要監護人了，不過，如果我們真的可以入到前一百名，那時告訴家長，也沒關係了。」說著，興奮地看著身邊的夥伴。
李啟軒瞭解地笑著點點幾個孩子：「你們哪，這是算計上我了。簽字可以，我還可以陪你們去參加初選，不過，我要先問過校長。」
趙敏萱看著李啟軒，雙手合十：「老師，拜託了！我們不會耽誤功課。」
「好吧！我會盡量說服校長，不過你們要記得你們說過的話。」
三個孩子齊齊點頭，然後笑著離開辦公室。
李啟軒放下了手邊的事情，仔細看過一遍廣告之後，他覺得條件還算是寬鬆，李啟軒想著，不由露出苦笑，這幫小鬼頭算準了自己一定會同意，還想通過自己遊說校長，倒真是摸透了自己的脾氣。
約瑟學院現任的校長，是一位女士——馬洛琳，她已經五十餘歲，人很慈祥和藹。
馬洛琳看過了李啟軒交給她的廣告，然後輕聲問：「你不反對？」
李啟軒微笑：「不，孩子們已經表示會在功課上努力，我覺得可以給他們這次機會增加自信、展示自我。」
馬洛琳笑著搖手：「可不一定能入選，模特兒對於人的外型條件要求很高。」
「我明白，增加一次人生經歷也是好的，我會陪他們去。」
「條件倒都是很誘人，不過不知還有沒有其它附加要求。」
李啟軒又取過雜誌來看看：「我也不知道，不過假如能入前一百名，就需要家長出面，到時可由家長來判斷。」
看到馬洛琳沉默不語，李啟軒補充道：「校長，青春就算不浪費，它也會過去，多經歷一些不會是壞事，失敗也是值得的，我會陪在孩子們身邊。」
「唔，會不會影響上課？」
「我看過了，可以在週末去。初選讓他們展示的時間很短，為了這短短一刻，孩子們要準備一段時間。模特兒的選拔不同於歌星選秀，孩子們需要練習的是站立行走的姿態和禮儀，學習這個並不是壞事。」
「好吧！啟軒，你要陪孩子們一起，他們太小了，還有很多事情不懂得判斷且容易受傷害。答應我，千萬不要影響到他們的功課。」
李啟軒笑著點頭：「是，我知道。需要的話，我會安排他們補習，保證不會影響到功課。」
第二天放學之後，李啟軒叫住了準備參加選秀的三個學生，亮出手上簽好字的報名表，一臉笑意：「校長同意了。」
三個孩子一起歡呼起來。
李啟軒讓學生收好各自的報名表，告訴他們：「這個週末，我會陪你們去參加初選，因為是模特兒的選拔，大家在去之前一定要練習一下自己的站姿和走姿、坐姿，我會請你們的體育老師來幫你們，我想她會有好的意見。」
三個學生一齊笑著鞠躬致謝：「謝謝老師。」
李啟軒臉紅了，笑著搖手：「不要謝我，你們也要努力。還有，別忘了答應我的事，功課。」
「是，老師。」
***
週末，李啟軒帶著三名學生來到選秀的地方，凱琪公司旗下的一個工作室被重新佈置了一下，作為此次封面模特兒選拔的會場。
來參選的人，在遞交了報名表之後就可以抽籤排隊，按順序進入選拔室，向評審展示自己。
因為參選的人較多，每一個人展示的時間只有三分鐘。
這真的是一個轉折點——也許之後一夕成名天下聞，又或者繼續做普通人。
陪伴著三個學生坐在選拔室外面的大廳裡，李啟軒看著周圍的人們。看樣子，今天參選的人也不少，此時大廳內坐了近一百人，除去像自己一樣只是陪同別人前來的人之外，還有八十人左右，並且仍不斷有人來遞交報名表。
這個都會，最不缺的就是人；最缺的，是機會。
注意到身旁坐著的幾位同齡少女都精心打扮過，看起來漂亮又自信，趙敏萱原本的那一點氣勢，突然低了下去。
李啟軒沒有說什麼，只是輕輕拍了拍自己學生的肩。
真的，也許孩子們想的太簡單了，模特兒不是人人能當，除了先天身材相貌條件要優之外，亦需有型、有格、有個性。
李啟軒覺得自己的三個學生作為學生來說，是好的，但是真要做模特兒，只怕還缺不少東西。
「要有信心，重要的是你們勇於展示自己，表現出你們的信心，這就夠了，成功與否，並不是最重要的。」
每隔一段時間，選拔室就會走出展示過自我的人，有人出來時興高采烈，甚至振臂高呼；而有人則無精打采，有人一出來就哭，低泣著訴說自己沒有表現好，希望有多一次機會。
不過一扇門，卻像舞台般上演世情百態。
李啟軒看著，陷入沉思。
太多少男、少女渴望一夕成名，可是他們完全沒有想過盛名之下的壓力與失落。
正看著、想著，已經輪到趙敏萱了。
小女孩站起來，有點手足無措，緊張莫名。
李啟軒安慰她：「不用怕，別緊張，做真實的自己。」
王遠明和孫承安都和她握手，以示鼓勵。
趙敏萱的身影在門後消失，輪到餘下的兩個男生緊張了。
李啟軒覺得最重要是學生們心態調整好，成功與否真的不重要。
三個學生都展示完畢，他們全部被評審告之要回去等通知。
李啟軒想，結果已不重要，可貴的是他們有勇氣邁出那一步。
李啟軒帶學生去咖啡廳喝咖啡吃蛋糕，以此慶祝。
正在四個人打算離開，一個帶著選拔會工作人員標識的人逕自走到李啟軒面前，禮貌地對他說：「這位先生，可否佔用你一點時間。」
李啟軒愣住了。
孫承安先反應過來：「哎呀，李老師被星探看中了！」
李啟軒急忙搖頭，讓學生們原地等他一下，自己跟著工作人員離開。
李翼晨一到海選的會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牆的長椅上的男人。
那不是，那個清晨車禍的傷者嗎？
隔了一段時間，再一次見到他，李翼晨仍能清晰的憶起他的相貌。
遠遠的打量了一會，李翼晨發現他是陪著身邊的三個少年過來的。
雖然隔得遠，但是李翼晨仍能感覺的到那個陌生男人眼睛裡溫和的光彩。看樣子，他應該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
低聲吩咐工作人員幾句，李翼晨坐電梯上樓。
當李啟軒站在李翼晨的面前的時候，他根本認不出眼前的人，帶著疑惑和不解，他向李翼晨點頭示意，問道：「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李翼晨一擺手：「請坐。」
李啟軒在李翼晨的對面坐下，再問一次：「請問，有什麼事嗎？」
李翼晨看著眼前的男人，微笑一下：「你還好嗎？」
李啟軒更加迷惑：「我？我很好。這位先生，我們認識嗎？」
李翼晨撫著衣袖，微微側臉：「怎麼，你不記得我了？」
李啟軒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搜索著自己頭腦的記憶庫，然後，他搖頭：「抱歉。」
李翼晨抿起嘴唇：「嗯，看樣子你忘記了。提示一下，三個星期前，清晨，寧靜路，一場車禍。」
李啟軒似有所悟：「啊，你……」隨即，他的表情變的有些不自然，垂下眼簾，避開李翼晨專注的眼神。
李翼晨身體向前探一下，語氣關切地問：「你真的沒事？之後有沒有去醫院驗傷？」
李啟軒急忙搖頭：「啊、不，我沒事，真的沒事，謝謝你關心。」
李翼晨「唔」一聲，靠回椅背上，微微瞇起眼睛，注視著李啟軒略帶慌亂的表情。
沉默了片刻，李翼晨問道：「對了，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我甚至不知道你叫什麼？」
李啟軒搖頭：「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了。」
「告訴我。」李翼晨略略皺眉，揚起了下巴，加重語氣。
「李啟軒。」
「做什麼的？」
「約瑟中學的老師，教語文。」迫於對方的氣勢，李啟軒把沒有被問的也說了出來。
李翼晨滿意的一笑：「我叫李翼晨，新翼集團的經理，主要管凱琪的業務。」
李啟軒驚訝的看著眼前的人，原來眼前的人竟然是凱琪的經理，不由重新打量他。
眼前的李翼晨雖然坐著，但也能看出身材高大，黑色的眼眸，黑髮全部向後梳起，深色的襯衫和黑色的西裝，整個人很有十九世紀三十年代裡洋場上風雲人物的味道，面容英俊又硬朗，氣質深沉，從容內斂。模特經紀公司的經理外形堪比模特兒，倒真是與他的職業很相稱。
和李翼晨深沉的目光相遇，李啟軒彷彿是被看透一般，不由得輕輕一顫，然後迅速的轉開眼波，望向別處。
用目光捕捉著李啟軒的表情，李翼晨開口問道：「那天早上你好像是有心事，對嗎？」
李啟軒別開臉，沉吟一下，點點頭：「是，家裡出了一點事情。」
「恐怕，不是一點吧。」
李啟軒抬起頭，直視著李翼晨：「這是我的私事。」
李翼晨笑了：「抱歉，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關心你。」
李啟軒帶著遲疑和疑惑，輕問：「關心我？」
李翼晨點頭：「不錯。」
「為什麼？」
「不知道。」
看著李翼晨表情輕鬆而又莫測高深的臉，李啟軒猜不透對方究竟是在想著什麼。「如果沒事的話，我想走了，我的學生還在等我。」
「我送你。」
李啟軒站起身，搖搖手：「不了，李先生請留步。」
李翼晨送到辦公室的門口，果然止步不行，目送李啟軒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裡。
站在電梯裡，李啟軒微微皺眉，他猜不出李翼晨到底是什麼意思。
突然的，思緒回到那一個清晨，李啟軒心中一跳，露出痛苦的表情，咬牙，搖搖頭，拋開回憶，整理心情。
帶著學生準備乘出租車離開，李啟軒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舉辦初選的大廈。
***
初選結束之後一個星期裡，參選的三位學生並未再接到任何的通知。
李啟軒心裡很清楚，這三個學生都沒有正式通過。
可是孩子們不這樣想，他們仍抱持著希望。
李啟軒決定去選秀的組委會詢問一下，雖然已經不抱希望，但是李啟軒心底仍然盼著有參選的學生可以再進一步。
週四的下午，李啟軒沒有課，請了假，再一次趕往「時尚之光」的選秀會場。
李啟軒進到一個辦公室，向那裡的工作人員查詢正式入選的情況。
結果不出所料，自己的學生的都沒有正式入選。
工作人員態度很溫和，一臉歉意的笑容：「對不起，我們很抱歉，也許那三個孩子下一次就有機會。」
李啟軒搖頭：「是我麻煩你們了，謝謝。」
他走出了辦公室，步出大樓的正門，打算回學校去，思考著要如何向學生們做說明。
一輛車停在了李啟軒面前，那是一輛黑色的廂式轎車，顯然是經過改裝，外型有點像是吉普車。
車窗搖下來，李翼晨坐在駕駛的位置上，仍然是黑色的西裝，黑髮全部梳向後，俊朗的笑容背後是一種莫名的威嚴。
「李先生，你好。」李翼晨主動向李啟軒打招呼。
李啟軒向李翼晨點頭示意：「你好。」
「有事嗎？」
「哦不，已經沒有了。」
李翼晨露出微笑：「現在有空嗎？」
「什麼？」
「我想請你喝杯茶總是我應該做的，肯賞光嗎？」
李啟軒不知要如何回答，如果說不，也許真的有點傷了對方的面子。於是，李啟軒點點頭：「好的，謝謝你。」
「不介意的話，來我辦公室，我親自泡茶給你，請先等我一下。」
李啟軒眨眨眼睛，然後溫順地點頭。
李翼晨一打方向盤，將車開向停車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