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威森覺察出沈越曦的異樣,忙問道,「怎麼了?」
沈越曦輕輕地推開康威森,顰著眉頭,沉思良久。
康威森靜靜地望著沈越曦,每次她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都會做出很重大的決定,這讓他有些不安。他溫柔地說道:「越曦,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告訴我,讓我幫你。」
沈越曦深吸口氣,再重重地呼出,終於下了決定似的,她抬起頭說道:「威森,我們分手吧。」
「什麼?」康威森很意外,他從來沒有想過沈越曦會與他分手。他們在一起八年,到現在該是順理成章的結婚才是,雙方父母也都有這意願,她為什麼要提出分手?他很不解。
「我說我們分手。」沈越曦說道。
「為什麼?」康威森問,他有些激動。他怎麼突然要分手?到底出什麼事了?想起秦歡的話,想起沈越曦最近對他的冷淡,難不成是她變心了?
「不為什麼。」沈越曦說道。
「越曦,我們該結婚才是啊,伯父伯母在之前都找我談過,讓我們快些結婚。你不覺得現在說分手很不合適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哪裡惹你不快了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我不愛你了。」沈越曦抬起頭直直地望著康威森,看到他那熟悉的眉眼,才發現對他說分手也是會痛。如何不痛呢?曾經深愛過的人,有過八年的感情。環抱雙臂,抱住自己,沈越曦忍住眼中的淚轉過身去,仰起頭防止眼中的淚滑落。
康威森的胸腔燃起一把怒火,她居然背叛了自己,愛上了別人。抓住沈越曦的肩頭,強迫她面對自己,「這不是真的理由。」把沈越曦掰過來,才發現她落淚了。憤怒的火苗瞬間被澆滅,轉而化為心疼。將她抱在懷中,柔聲哄道:「越曦,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好嗎?」
沈越曦緊緊地抱著康威森,才發現自己對這個胸膛也有眷戀,才發現他的氣息依然是自己熟悉的。緊緊地拽住康威森的衣服,把眼淚擦到他的衣服上,沈越曦的心痛如刀割,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要給夜白羽一個未來,卻放不開面前的這個人。她以為這兩年與康威森之間的平淡關係已經將兩人的感情淡化,以為他們之間沒有了感情,之間剩下的只是一種習慣,可等到分手說出口,她才感受到自己的痛,才感覺到對他仍有愛。
捧起沈越曦的臉,吻著她臉上滑落的淚水。康威森心疼極了,是他錯了,他不該留她在大陸,不該讓她一個人孤伶伶的獨居,他該早些向她求婚的,他該多用些心思在她身上的。心疼而愧疚的吻,一點一滴地在沈越曦的臉上、唇上、眉上、鼻上游移,溫柔的大掌,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在她的身上滑移……
縮在路燈下的長椅上,單薄的T恤抵擋不住深秋的寒風,夜白羽冷得哆嗦成一團。倉促出門,什麼都沒一帶,就牛仔褲兜裡裝著些散碎零錢、一部手機和一串鑰匙。錢、證件全放在上衣袋子裡,掛在臥室的。住旅店,身上的錢不夠,回去,康威森在,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蜷縮成一團,連動都懶得動,目光落在手機上,有些期待,她想聽到沈越曦的聲音。
抱膝坐在那裡,全身都冷麻木了,眼睜睜地看著時間一分分地過去,到天亮的時候也沒有接到沈越曦的一通電話。
輕輕地勾了勾嘴角,眼中泛淚,有康威森在,她怎麼方便與自己聯繫,又能怎麼能讓他起疑心。自己還要再奢求些什麼,她為自己付出了那麼那麼多,自己還要再奢求些什麼?難道真的想與她走一輩子麼?明知道是奢望,為什麼還要有希望?甩甩頭,慢慢地起身,才發現膝蓋因蜷縮太久而發麻,連站都站不住。
十點多鐘,夜白羽晃晃悠悠地回到家門口。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一夜未睡吧,頭居然有些沉,有些暈。
用鑰匙把門打開,搖搖晃晃地往裡面走,一不小心,碰翻了椅子,引起一聲動。腳步聲響起,沈越曦的臥室門被打開了,康威森腰際纏著毛巾將門拉開,透過門縫,她看見沈越曦在床上睡得很沉,被單外露出的是赤裸的背部。
夜白羽的身子猛地一顫,差點栽倒在地上。
康威森看了夜白羽一眼,說道:「麻煩備一下早餐。焦蛋、牛奶、麵包,謝謝。」說著,又把門關上了。
癡癡地望著關上的門,夜白羽只覺得一顆心跌冰窖裡,冷得全身發抖。她踉踉蹌蹌地回到臥室,一頭撲倒在床上,貼著枕頭只覺得大腦中如同灌了鉛一般的沉重,心痛到極點,連呼吸都是那麼的困難,淚決堤而下。雖有心理準備,雖早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可事到臨頭,那種痛與傷悲仍舊超過她的承受戒限,比想像要痛千倍萬倍。在這一刻,她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發生坍塌,光明離她而去,溫暖從她身上抽身,似又再回到那片黑暗的世界中剩下她孤伶伶的一個人。
蜷著身子,裹進被褥之中,放任自己的眼淚奔流不止,終於,倦極的她在疲憊之中沉沉睡去。
沈越曦醒來,見到全裸的自己,想起昨夜發生的事情,心裡頓時揪成一團。如今事情被攪得更亂,如一團亂麻,該如何處理?
康威森坐在床前對沈越曦抱怨道:「你請的這個家政真不像話,昨天讓她泡咖啡不泡,今天早上連早餐都不備。」
沈越曦苦笑一聲,「她不是家政,是我的朋友,也是生意上的合夥人。」
康威森有些意外。
沈越曦穿好衣服,來到夜白羽的臥室前輕輕地敲響門,「小夜,小夜。」連喚幾聲都沒有應答,她扭了下門試試,從裡面反鎖了。返身到門口,見到她鞋子還在,知道沒有出去,便拿鑰匙開門進去,然後關上門,將康威森鎖在外面。拉開裹成一個蛹狀的被子,只見夜白羽蜷縮在裡面,臉角仍掛著晶瑩的淚珠,被子上淚濕一片,臉上紅通通的異常刺眼,嘴唇輕顫,全身發抖。她一驚,將手探到她額頭上,燙得嚇人。趕緊拿起電話叫救護車把夜白羽送醫院。
夜白羽迷迷糊糊的閉著眼睛,淚水不斷溢出,沈越曦怎麼擦也擦不完。她心疼得直掉淚,把夜白羽緊緊地抱在懷中,是自己傷了她,對不起她。
「高燒40度,肺炎,得住院。」醫生說道。
沈越曦坐在床前守著昏睡中的夜白羽,心裡痛苦之極。她放不開康威森,也放不開夜白羽,現在她已經傷了夜白羽,她不想再傷康威森。可是想到夜白羽無依無靠、無親無故、受過那麼多傷害,若自己再傷害她,這讓她如何再去面對以後的人生,再怎麼活下去。她覺得自己像是個千古罪人,鑄下了不可原諒的錯。
康威森站在病房門口,看到沈越曦坐在病床前留淚,臉色十分難看。夜白羽與沈越曦的反常態度,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兩人的關係。同性之愛他見過,對於這些他不贊成也不反對,這與他無關。可是,如果沈越曦愛上別人,或者是眼前的這個女孩子,他就覺得很受不了。他寧肯去相信沈越曦愛上別的比他優秀的男人也不願意相信沈越曦會移情別戀愛上一個女人。
沈越曦輕輕地撫著夜白羽的臉,燒退下來,潮紅散去,還復的是一張蒼白毫無生氣的臉。她的生命看起來是那般的脆弱,彷彿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這張青春卻蒼白的容顏就如同她的人生,倔強、堅強而脆弱。痛意在胸腔漫延,淚水不斷落下,她如何能放開她,怎麼捨得放手,怎麼捨得讓她痛,怎麼捨得她不在身邊,怎麼捨得讓她去面臨外面那些風風雨雨。
康威森沉著臉走進去,他抓起沈越曦的手腕將她拉出病房,說道:「我有話問你。」
沈越曦抹去臉上淚水,側身避開與康威森的正面面對。
康威森問道:「你與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現在不想談這個問題。」沈越曦說道。
康威森冷冷盯著沈越曦許久,最後點點頭,指了指沈越曦,轉身就走。
沈越曦靠在牆上,心裡亂極,她覺得自己快漰潰了。
康威森回香港了,他回去之後會怎麼樣沈越曦已經不敢去想像,也不願意去想像,在這兩個人之間,她失去了選擇的能力,也失去了主控全局的力量。她只知道一件事,讓夜白羽好好醒過來,如果非得讓她傷害一個人,她寧願那個人是康威森而不是夜白羽。
沈越曦寸步不離地守在病房裡,夜白羽睡得極不安穩,最先是一直流淚,到後來則是一臉的驚恐,一直叫著打殺,全身繃得緊緊的,精神高度緊張,似是遭受到極的恐嚇,最後流出兩行眼淚,極盡纏綿地喚了聲「越曦」安靜下來,再無動靜。
藍沁指著沈越曦數落:「你說你能不能讓我們少擔點心,你以為你鐵打的啊,在醫院幾天幾夜不休息。醫院裡面又不是沒有看護,我知道你寶貴夜白羽可也不能這樣子糟踏自己的身體啊。」她重重地哼幾聲,說道:「難怪歡要反對你們在起,你看這是啥事嘛!就夜白羽這模樣,她能陪你走一輩子?且不說別的,就說你認識她以後到醫院的次數,你自己數數有多少次,你被鬼迷了心竅了。」藍沁直翻白眼,她掃了眼夜白羽,在心裡歎口氣,這也算是一個為情所困的可憐人。
沈越曦輕撫著夜白羽的臉,說道:「也許是上輩子欠了她的債,也許是這世命中的劫。沁,看到她躺在這裡,比讓自己躺在這裡還難受。我很害怕,總是害怕一放手她就會不見了。」
「那康威森呢?你就打算與他分手?我看到時候你怎麼跟伯父伯母交待,昨天他們還打電話來讓我們勸勸你早點回香港結婚。他們可等著抱外孫呢。」
沈越曦揉了揉臉,說道:「他們那邊我會去解釋清楚。」為了夜白羽,再苦再累再難她也要撐下去。
「你還是先別忙著去那邊解釋,看看夜白羽的意思吧。愛情是兩個人事情,需要兩個人堅持。而且我都很懷疑以她現在的身子骨能陪你多久?」身上刀傷一大堆,身體裡還有以前內傷留下的後遺症,再加上長期的營養不良,她現在身體比一個普通的人還虛弱幾分。
聽到藍沁的話,沈越曦猛地打個哆嗦,被嚇得不輕。緊緊地握著夜白羽的手,望著她,不會的,她不會離開自己的,她會好好的活著,一直會好好的活著。越握越緊,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地掉下來。
「喂,我說你……唉,我這不是隨口說說嘛。」藍沁再次重重地歎一口氣,她這好朋友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