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的偽天使(3)-1
盯著昏倒在地的司徒暘谷,殷睿洹不發一語。
就這樣靜靜的瞪著地上的人,彷彿是在考慮如何毀屍滅跡的兇手。
司徒暘谷的所做所為,一言一行都像是謎,所有的謎一股腦的塞進他腦殼裡,宛如胡亂塞了一堆蔬果到榨汁機,打出一鍋糊爛渾濁分不清是果汁還是爛泥的東西。
一項清析冷靜的他,難得的感到手足無措,毫無頭緒。
莫名其妙…
滿腦子混亂的殷睿洹惱怒的瞪了司徒暘谷一眼。盯著那張昏迷的容顏幾秒,卻又像是在逃避什麼一般,將眼神迅速移開。
他甩頭朝大門走去,離開這讓他感到不自在的地方,離開這讓他亂了方寸的不速之客。
該死的白癡…他似乎小看了這白癡作亂的能耐…
只是幾句話,幾個動作打亂了他一貫的冷靜,打破了他常久以來的習慣…
司徒暘谷不是白癡。
而是蕩亂人心的妖孽。
***
躺在地上的司徒暘谷,意識稍稍回復。勉強半撐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水溶溶一片模糊,完全無法聚焦。
…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天使…卻差點殺了他吶…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容,雙眼無力的闔上。
…話說回來,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追逐天使的蹤跡?.
矇矓的暈眩感再次襲上腦部,恍惚之中意識飄到記憶的深處..
綠意盎然的校園內,成群的年幼學子在校內嬉戲,看起來甚是天真,甚是活潑。
校舍深處的會客廳內,卻充斥著與外部截然不同的嚴肅氣氛。
一名中年女子坐在沙發的中央,對面則是一名冷豔的少婦,以及靜坐在她身旁,與少婦有張相似臉孔的幼童。
“司徒夫人…很抱歉麻煩妳來學校一趟…但是暘谷他…”中年婦女面露難色,似乎不知如何啟齒。 “…他被班上的一些同學…嗯,不當排擠…”
“應該說是欺凌,陳老師…”少婦斜眼睨了自己兒子一眼,“而被欺凌的原因,我想八成和他那張惡毒的嘴有關,是吧?”穆嵐宛淡淡接口,像是說給老師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的兒子聽。
自己的兒子,她怎麼可能不了解。
由於家族的關係,司徒暘谷比一般同齡的小孩早熟,無法融入同儕之中是必然的...
加上那遺傳自她的毒舌…自然使年幼的司徒暘谷成了欺凌的目標。
“是…但同學們都是無心的,他們都只是小孩子…”
“小孩子不懂事,正因為不懂事,一切做為都以自己好惡為準則,不知節制,沒有理性。”
因此,欺凌的手段更為殘酷。
幼兒總是可以理直氣壯的做些傷害人的事。
“他們只是年齡小,分不清處善惡,還無法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陳老師企圖辯解。
“那麼,我還是等到他們能分清楚善惡,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時候再把暘谷送進學校…”語畢,牽起兒子細瘦的小手,朝會議室門口步去。
“司徒夫人!?”
“有這樣的問題學生待在教室裡,對老師而言也是種困擾吧?”她回眸冷笑。“從今天開始,我的兒子由我自己來教。”語畢,率然的撇頭而去。
一路上,司徒暘谷不發一語,直到坐上母親的車,才小聲開口。
“媽…”他遲疑的開口,“我以後不用去學校了?”
“是啊,高興吧…”穆嵐宛操控著方向盤冷哼,“聽說你被同學欺負呀?他們動手打你嗎?還是用腳踹你呢?”
“都有…”還把他的作業簿扔到水裡。
“你都沒反抗嗎?小暘谷?”
“沒有…”他一直忍,沒有還手。“老師說打架是不好的…”
『嘎──』
煞車板猛然被踩下,車子重重一震。
“媽?!”
“你在學校只學到如何懦弱嗎?”穆嵐宛回頭瞪了兒子一眼“我不記得我有這麼窩囊的兒子。”規矩這種東西對有理性的人而定的。
對於毫無理智的幼兒而言,規矩反而是助長凌霸的工具。守規矩的孩子不僅要忍受凌辱,還得勉強自己去原諒包容凌辱自己的人。
“…妳講話好毒…”而他自己也是…
每當那些討厭鬼來找他麻煩的時候,惡毒的話就無法避免的從自己的嘴巴裡流出…等他回過神,對方惱羞成怒的拳頭已經襲上他的肚子。
“那又怎樣?”哼,總比有些人口蜜腹劍,滿肚子毒計來的好。
“這樣會沒有人喜歡…”司徒暘谷悻悻然的低吟,“大家都忍受不了我講話的方式,都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誰需要那些鄉愿俗人喜歡了?”穆嵐宛輕嗤。“要忍受你那張惡毒的嘴,我看除了天使,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天使?”司徒暘谷眼睛一亮。
“是阿,天使的心地都善良,而且又溫柔和靄,一定能包容你的一切...”穆嵐宛邊說邊在心中讚嘆自己唬弄小孩的能力。
“真的有天使嗎?”他感覺的到體內的血液開始興奮的亂竄。
“有啊。”大概。
“媽媽你有遇過天使嗎?”司徒暘谷狐疑的望著母親,對此說感到可疑。
“當然有。”她慨然一笑,“你爸就是啊…”
擁有一身反骨,使得她自小就橫眉冷對千夫指…直到遇上司徒皓,那個的願意包容她一切的天使,好到不能再好的爛好人…
“爸爸是天使?”
“他現在正在天上,不是嗎…”爛好人的下場通常也都很爛。
“嗯…”他噤聲,不再開口。因為他發現母親的眼眶逐漸泛紅。
天使啊….
司徒暘谷趴在窗邊,隨著車子的移動,從大樓間的縫細,看著天空上的流雲。
他也想要天使。
等他長大以後,一定要得到天使。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得到天使…得到專屬於他的天使…
***
夜色蒼茫,新月如勾。
在這月色隱晦,繁星黯淡,北風肅然的夜裡,逆五星本部的天台上,正進行著魕鬼之祭。
祭祀的人屍放置於天台中央的符文陣裡,當癸朔吟唱完一段咒語之後,只見深墨色的青霧,自圓陣五個角的燈柱下冒出,像蛇一樣,一圈一圈盤繞上中央的屍首。
吟唱咒語的聲音停止,煙霧也瞬間消失,而原本置於地面的屍體也像空氣一樣消失無蹤。
結束了…
殷睿洹收拾完的器具之後,略感疲憊的折返自己的房間。
『後來你怎麼處置那位客人呢,洹?』邪魅的聲音,扮隨著輕佻的手臂,無預警的攀上了殷睿洹的頸肩,溫熱的鼻息不懷好意的噴灑著他敏感的後頸。
『可以請你放手嗎?薩樞誄…』殷睿洹低吟。
『你殺了他嗎?』薩樞誄像是在撫弄寵物一般,刻意緩慢的將手移開。
『差不多…』微笑回首,『離死亡還差一步。』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司徒暘谷的狀況如何。下午離開後,他再也沒踏入房間一步。
他的心裡對司徒暘谷存在的房間抱有一股莫名的畏懼感。他不想靠近司徒暘谷。
幼稚到極點…
難道放在那邊過一陣子在去看,司徒暘谷就會消失?
簡直是掩耳盜鈴。
『真可惜…』薩樞誄輕嘆。『話說你從昨晚開完會到下午一直都窩在房裡啊….』他勾起一抹淫邪的笑容,『那位客人…該不會是被你榨乾了吧?洹…』
『薩樞誄…』殷睿洹抬起頭,直勾勾的望著對方的眼睛,綻放出最燦爛奪目的笑靨,『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都用海棉體思考…』語畢,長臂一甩,五道白色的冷光筆直的朝薩樞誄的方向射去。
薩樞誄輕鬆擋掉殷睿洹的攻擊,但是手背上仍被利刃鑿出了個血窟窿。
『…還有,你的話令我聽了很不悅…如果非要說的話,請使用我聽不懂的語言…』他冷冷的轉過頭,繼續朝自己廂房的位置走去。
***
“喀啦。”
帶著猶豫的打開自己房間的門,探頭往裡面看。
只見司徒暘谷依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殷睿洹安心的步入房間。
他站在司徒暘谷身邊,默默的睨著對方。
該不會死了吧?
仔細盯著司徒暘谷一會兒,發現他的胸口仍然保持規律的起伏,才解除了緊張。
慢著,他緊張個屁!
殷睿洹對自己的詭異的反應感到惱怒,但卻又無法忽視心中的不安。本性中的冷酷和突如其來的不安在心裡交纏,讓他感到煩躁。
他幹嘛擔心這個白癡!
司徒暘谷是死是活干他屁事!
重重的哼了一聲,轉頭步入臥房。
幾分鐘後,臥房的門再次被打開,屋裡的人又走回原本的位置。
看著昏迷的司徒暘谷,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像是在掙扎,像是再做某個艱難的決定。
許久,他冷哼了一聲,抓起放在桌面上的外套,像是在鬧彆扭一般,不耐煩的往司徒暘谷的身上扔去。
嘖!歪了…
他高傲的站立,用腳扯了扯衣角,讓衣物能平均覆蓋在司徒暘谷的身上。
…嗯,這樣就可以了──
他在做什麼!?.
殷睿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震愕。
他呆滯了一會兒,接著像是做錯事的小孩一般,快速奔回臥房,將門用力的甩上。
妖孽…真的是妖孽…
俊臉狠狠的埋入枕頭中,彷彿在遮掩什麼令人羞恥的東西…
蕩亂人心的妖孽…
該死的司徒暘谷…他到底是對他下了什麼妖術…讓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