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J 髮妻 (追妻之番外篇 現代相遇)
1.
清晨四點半
白文浩騎著一輛破舊的小綿羊在大街小巷穿梭,不論天晴或下雨,每日如一,他靠著送報紙來賺取生活所需;包括學費、生活費、住宿費,還有……旅遊費。
由於前陣子參加某個產品促銷活動的抽獎,原本抱持著可有可無的心態,把聚集的印花貼在明信片上,然後寄至抽獎活動單位。
經過近一個月的時間,就在白文浩幾乎忘卻有這一回事之際,卻突然獲知--
他得到了兩張免費的旅遊食宿招待券?!
當時,心下竊喜與愉快的心情感染了在教室之內的每位同學,他並未說出得獎之事,沒有特別的原因,純粹是瞞著個人的隱私。
他很清楚自己在同學的眼中是個非常奇怪的『異類』。
因為他長得非常漂亮,擁有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蛋和晶透白皙卻不易曬黑的肌膚,簡稱--天生麗質。
他有個怪癖,留了一席烏黑閃亮的發,一年四季,他的髮型除了中分之外還是中分,任其披散流洩於耳後,那模樣簡稱--清麗脫俗。
白文浩為了這頭可以去拍洗髮精廣告的髮絲,從小學便被學校記了不知有多少個小過與警告……他算不清了,反正又不能累積換大獎,他自動從腦中消除這項記錄。
直到高中發禁解除,他才脫離學期總成績的一項道德操守不良,他獲得一個丁,至於其他的成績,不是得到優,最起碼也還有甲。
他的個性很安靜、孤僻、龜毛,不喜歡和同學打交道,也討厭和老師們囉囉嗦嗦。
不過,由於他的外在條件實在引人注目,加上他有繪畫天份,因而當選為班上的學藝股長,所以他妄想搞自閉是幾乎不可能得償所願,只好乖乖的認份、盡責。
總之,他的怪脾氣為他打響了知名度,同學們甚至免費贈送給他一個外號--怪美人。
但是同學們對他是非常友善的;其原因不外乎他長得很美麗,話少不是錯;個性龜毛也不要緊;甚至讓人感覺他很高傲,這有什麼關係?
那是特色!
獨一無二的大美人特色……
若想獲得這顆耀眼的明星青睞,那絕對是比登天還難,因為他懶得甩任何人。
「真遠……」白文浩整個人掛在一扇鐵門邊,張口不斷「吁吁吁」喘得快斷氣……
楊手一甩,「喀」的把一份報紙給丟進鐵欄內,一條狗立刻、馬上衝過來刁走那份報紙,真是訓練有術……
不過,它今天沒跳起來表演那精湛的特技--接報紙。
「哼!我提早一分鐘來……」白浩文的唇角楊起一絲得意,就為了跟這條狗,還有這屋子的主人嘔氣--
媽的!
沒事把房子蓋到山頂幹嘛?!
他的小綿羊根本爬不上山坡,倒是累得他每天把自己給送上山頭,踹了鐵欄一腳,罵:「我快累死,再不換別家的報紙來看,我會被這有錢的爆發戶給--」
白文浩的抱怨被打斷,幼童稚嫩的嗓音在耳畔提醒:「你真的好漂亮喔,大哥哥。」
愕,這名約略九歲的男孩沒錯認他的性別?
白文浩轉念一想:這不是廢話嗎,自己身上穿著男性學生制服,送完報紙之後,他還要趕著去學校……
不願搭理這男孩,他只想趕快離開這見鬼的地方。
孩子彷彿在戳破他的幻想--
很殘酷的說:「你知不知道我們為了看你,才會繼續訂閱這家的報紙呢。」其作用是幹什麼?
不過是拿來鋪著,讓狗狗方便……
這句話,小男孩沒說。
白文浩的臉色一黑,差點口吐白沫……
他用力做了幾道深呼吸,再吐氣……
這山上空氣新鮮,他卻天天搞得滿腦子污煙瘴氣,就為了這張禍水臉孔,爆發戶才會續訂報紙?!
白文浩的心中哀嚎--老闆啊,員工對不起你,「我說,小男孩,你快去跟你爸媽說,不用訂報紙沒關係,因為我不想讓你們看見。」他希望早日脫離苦海。
「喔,」小男孩的眼神一暗,轉身回去之前,他開口拋下一個事實--
「我沒有爸爸、媽媽,他們都死了,家裡只剩下一個哥哥和妹妹,還有一隻大狗狗……」
轟!
白文浩一瞬怔忡在原地,啞口無言……
須臾,他仰起臉來,看那天空灰濛濛的一片,頓時心情蕩到了谷底……
「我何嘗不是……。」
拖著沉重的步伐走下山,迎面而來的風吹亂了他的發,一撮髮絲阻擋了他的視線,眨著眼的剎那,一道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徘徊在空氣之中--
呢喃著:「我在等你……」
2
經過了白天的學校生活,白文浩回到住所,幾乎都固定在黃昏六點左右--
才剛停放好破舊的小綿羊,乍然「碰--」的關門聲響伴隨著女人的謾罵響徹雲霄--
早已見怪不怪他的舅媽和舅舅三天兩頭就上演全武行。
漠然的眼眸掃過女人潑婦罵街的醜態,和男人醉態連連的還手開打--
他們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最佳寫照。
他看了都快滿一年,就在他生日的那天,被其他的親戚送來這裡,寄人籬下……
白文浩提著書包,立刻閃進屋內--
「文浩,快倒一杯水來給我。」
細柳的眉心一擰,睨了表弟一眼,不過是個國中生,每天回到家就是上網玩遊戲、聊天、把妹妹……
「要喝水自己倒,我沒空。」白文浩丟下這句話之後,便不再搭理。
白文勇的雙眼離開電腦螢幕,轉過頭來看著他的表哥--
瞧他頭也不回的走上二樓,那模樣……
「你跩什麼啊?」他吼:「你以為現在有錢拿給我老媽就了不起?」
白文勇滿臉不屑的撇撇嘴,「哼,我功課沒你好,人也沒你長得漂亮,但是我比你有人緣,在家得寵,在校當老大,我是我爸媽的寶呢,你是什麼?是個沒人要的私生子!」
呿!沒地方去,才被踢來這裡。
白文勇繼續惡毒的說:「要不是我爸媽收留你,看你要住哪啊?」
「啪!」白文浩把書包狠狠的摔上床,顫抖著肩,緊握著拳,咬牙隱忍著滿腹怒氣,被恥笑、謾罵、看不起……
這些對他而言並不陌生,體驗多久了?
從何時開始被親戚當皮球踢……
他甚至忘了母親的臉龐呢,記憶早已被淚水沖刷磨滅,流到不知名的遠方……
抬起手肘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他才不要讓別人知道自己有這麼愛哭的一面。
倔強的逼回眼眶的淚,封閉的心靈不願為誰而開啟,凝望小窗外,想要展翅高飛的心關不住,待學期末考結束,他想離開這裡,為自己慶生……
勉強撐起精神,他還有事要做,得去洗米煮飯……
何時,他才會有屬於自己的家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圍坐一起,吃一頓像樣的飯……
心裡的奢望關在身後只有幾坪大的小天地裡,出了房外,他抬頭挺胸,換上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具,抵禦這家子的冷嘲熱諷……
「啊……」
「你你……你快一點,好痛……」
「叫小聲點,文浩就在客廳外面呢,忍著點,莫非你不怕等會兒出去被取笑?」
「我……嗯……」王若男猶豫了一會兒,索性抓著情人--魏國的手臂來咬,悶掉那令人感到羞恥的聲音,否則,他等會兒出去都沒臉見人了。
魏國由著他撒潑,溫柔的目光睇凝他嫵媚的臉上冒出細汗,「很痛?」
「廢話!不然你自己來試試把消炎水倒在破皮的傷口會怎樣!」哼!王若男推了他一把,兀自跳下床去,匆匆套上一件及膝短褲,拾起地上的長褲,看了就心疼……
「啊噢--」他鬼叫:「長褲破了一個大洞,我這件褲子報銷啦?!」他很窮的,也不敢回去跟家人伸手要錢。
「改天我買些長褲給你。」魏國搖頭歎息……。
瞧他全身細皮嫩肉,人愛漂亮,喜歡抹什麼乳液之類的,偏偏又愛打架,把自己搞得傷痕纍纍。
疼寵的語氣脫口而出,「以後別為了搶一顆球而動手跟人打架。還好你是在公園跟別人比賽,若是在學校,肯定又被記過。」
王若男叫得很不滿,「幹嘛不打,對方作弊,我嚥不下這口氣。」
「傷了膝蓋,你肯嚥下氣了?」魏國坐在床沿,雙手環胸,挑眉斜睨著他。
「呿!別咒我。」王若男抬手「啪」的把長褲甩在地上,他的男人要買衣服給他,這件長褲不希罕了。
回身瞪了他一眼,漂亮的臉蛋儘是得意的神色,昂起鼻孔輕「哼。對方被我打斷了鼻樑,我的膝蓋才受這點傷而已,我甘願!」他沒說這傷是自己從公園樓梯跌下來造成的。
因為太得意的關係,以致於沒看路,膝蓋撞地,磨出一大塊破皮。
魏國被蒙在鼓裡,心疼道:「我這個禮拜不碰你了,免得你的傷口惡壞。」
王若男大吃一驚!
啊!那……他怎麼辦?!
他的需要……弄巧成拙,王若男垂首深感懊惱的說:「早知道,我就多踹那傢伙兩腳來出氣,哼哼。」
「事情都過了,還計較什麼?」魏國站起身來,收拾藥箱。「你快去看文浩出了什麼事?該不會又為了錢,從家裡閃來這裡?」
「嗯。我去問他。」
他是白文浩唯一肯傾訴委屈的對象。不過,白文浩是個悶葫蘆,肯透露出來的心事都是被他逼出來的。
他們倆從小學認識到現在,都是他死纏爛打粘著白文浩。因為難得碰到一個和自己外表一樣漂亮的男孩,他們理所當然要成為好哥們,一起對抗那些無聊男生的惡意捉弄和故意嘲笑。
什麼叫做不男不女?!
他用拳頭讓別人知道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男生,會揍得讓人滿地找牙!
「你怎麼……」
王若男話到一半便卡在喉嚨,隨即蹲下身子仔細瞧白文浩縮卷在沙發上睡著了,他的五官生得真是漂亮……
低頭看了一下腕表,都快十一點了,不禁心疼他又從那個寄人籬下之所逃難到這兒。
如果……他以前沒有被趕出來,沒有窩在他老家的門口,沒有被出去倒垃圾的他發現,他現在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裡……
王若男注意到沙發椅邊放著書包,白文浩的身上穿著制服,不用想也知道他今夜是不打算回去了。
王若男的眼神一暗,站起身來回房去拿了一件薄被,輕輕的覆在他身上。
稍有動靜,白文浩馬上睜張開了眼,說:「對不起,我又來打擾了。」
今晚,舅舅和舅媽吵得沒完沒了,兩人還提早跟他收房租和伙食費,他上個月才為自己買了一台二手電腦,身上沒錢了……
「沒關係,你盡量待在這裡,這房子是魏國租的,我們不會趕你走。」反正魏國的家境小康,光是父母親每個月給的零佣金就足以繳納房租,魏國晚上還去當家教,他那個朋友的家裡可真是有錢,魏國只須教小孩子國小的數學和英語,那家教費用給得大方,可媲美餐廳服務生的所得薪資。
不像他,每日送報,半工半讀還要被親人壓搾,王若男又氣又莫可奈何的開罵:「你是傻瓜,怎不乾脆搬來跟我們一起住,你知道魏國不會計較家裡多一個人,還考慮什麼?」他都提過好幾次了。
白文浩悶不吭聲。
別當他不懂人情世故,他的好友和情人同居一起,他怎敢來長期定居,豈不是打擾他們的兩人世界。
他不是沒考慮自己租屋,但是湊不齊房屋押金和一筆養育費。舅媽和舅舅跟他清算他沒工作之前的養育費。
白文浩撇過臉去,眼眶已是濕潤……
悶聲求他:「別再提我的私事。」
躲進棉被裡偷擦去眼角的水,他不想哭的……
「若男……幫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難得開口求人,他一定幫到底。「什麼事需要幫忙的?」快說,他是個急性子。
白文浩從口袋裡拿出一張旅遊券,此刻,他才敢轉過身來面對好友。「這是我抽中的免費食宿旅遊券,期限到今年底,我想以低價賣掉其中一張,湊出一些錢來還給我舅媽。」
「啊!」王若男立刻抽來那張旅遊券,他罵:「到底有沒有搞對啊?!你以前在她家裡做牛做馬,供人使喚,像個奴才似的,她也好意思跟你計較錢?」氣死人……
「你到底欠她多少?」若是有能力,他一定湊出錢來,砸到那女人的身上去。那家子的人,沒半個是好東西!
「你別問。」他不想提。趕忙轉移話題,問:「你要不要在我們期末考之後,跟魏國一起出去玩?」他希望魏國會買下這張旅遊券。
「我們計劃去墾丁玩,連旅館的房間都預定好了呢。」
「……」白文浩斂下眼簾遮掩那毫無光彩的眼眸,黯然的垂首,問:「我是不是強人所難?這旅遊券……誰會買?」
學生幾乎都是窮光蛋,就算有錢,也不見得會買旅遊券……
魏國立刻出聲安慰:「你放心好了,我會負責幫你賣掉這張旅遊券。」他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胸有成竹的說。
3
白文浩的生理時鐘固定會在清晨四點警鈴大作--
嚇!
他就像只受驚的小白兔一瞬從沙發椅上跳起,驚慌失措的看了繫在手腕的表,確定自己沒睡過頭,他才鬆了一口氣……
放鬆了全身繃緊的神經,折腰把薄被折好,順手拾起書包,拿了擱在桌上摩托車鑰匙,鑰匙圈繫著一把這屋子的鑰匙,是好友以強硬的態度塞給他的,給了他一個臨時避難所……
手心緊緊一握,不過是一把鐵製的鑰匙,卻帶來了無限的溫暖……
唇邊漾起一抹甜笑,白文浩在客廳裡綻放的微光下,由書包拿出了紙、筆,留下他滿懷的感激之情,簡單的『謝謝』兩個字,道盡了他對好友的珍惜。
關了燈,他輕手輕腳的離開此地--
走出巷子外,白文浩回身,幽暗的眼眸望著這棟樓房,不論二樓的屋內有多麼溫暖,清醒的腦子十分明了,這不會屬於他的家。
拉開窗簾,一道人影總是在這個時候站在窗口,任由清冽的晨風侵襲,銳利的眼凝望由遠漸近的纖弱身影接近別墅--
這房間所處的位置擁有最佳的視野,山上美景盡收眼底;他每天這樣明目張膽的望著他多久了?
沒記下正確的日子,那陣子他深造回國便忙著處理雙親因車禍意外死亡的身後事,待喪事結束後,他想退掉母親生前愛看的影視圈日報,這念頭付諸行動之際,卻發展出一個意外--
記憶霎時回到他見到他的剎那;他丟下報紙就走,而他才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上前去交代些什麼……
奔上前去的步伐停在鐵欄前,一雙深遂的眼映入他顯得孤傲的背影和飄揚在風中的長髮--
莫名的,伸出的手想要擁他入懷,似應該……應該……
「我在等你……」呢喃著莫名的情愫,印入心裡的影子總是來了又走,清麗絕色的臉龐愈來愈清晰,然,他也愈來愈明白--
日積月累了一份喜歡,不論他是男還是女……
真是荒謬!
略薄的唇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搞什麼!
從未對誰動情,卻莫名其妙的喜歡一個即將畢業的高中生?!
甚至派人去報社問出他的住址,調查他的生活背景;家裡有什麼親人;有哪些朋友;曾經住哪;讀哪所學校;甚至是個私生子……他都瞭如指掌。
他總是想著他到深夜後才入睡,清晨五點起床,然後開始一天之中的體能活動;到運動房健身、練空手道;看財經日報;陪同弟弟、妹妹一道享用早餐。
接著由司機接送弟妹上學,他則一肩扛起父親遺留下來的事業。
他網羅了一些人才,公司在這群能手的共同管理之下,事業倒也經營的有聲有色,令人刮目相看他不過二十四歲年紀,商業手腕不輸給業界的老前輩們。
但是他不稀罕這些成就,心裡的奢望是想認識他、想讓他知道自己好喜歡他、甚至興起了想將他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沒有追求人的經驗。通常,他都是被追求的那一個,例子不多,皆是被他婉拒而收場。
心如止水……
直到他出現,喜歡的情愫漸漸竄上心頭,每天就為了看他一眼,還特地調整鬧鐘的時間,就怕錯過這幾分鐘的偷窺……
他的行為稱得上無聊到了極點,一個事業有成的男人竟然幹這種蠢事?!
好友們取笑他,甚至出了一些餿主意,建議他如何去追求男人……
呵,多麼巧合,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
韓青雲待喜歡的人兒消失在眼底,貪戀的目光才由窗外移致床頭櫃,上頭放著一張旅遊券。
這張旅遊券是由廠商提供給他的公司所辦的食品抽獎活動,這份大獎由他親自抽給幸運兒,最後竟然落在他的高中好友--魏國的手裡。
理所當然,現在正握在他手中。
旅遊卷只有一張,可見另外一張沒被主人賣掉,而他願意撥冗幾天來碰碰運氣,不知去旅遊的人會不會是他?
至於,原本預定的旅遊計劃,他已經打電話給旅行社,取消多餘的預訂。然,關於旅遊時間,他要旅行社跟另外一張連號的旅遊券安排在一起。
4
韓氏食品有限公司
韓青雲剛送走了幾位食品衛生安全檢驗人員,回到辦公室已是午休時間。
「你們幾個怎全都來我這裡?!」可別告訴他,企圖約他一塊去吃飯。
闕得三最近終於追到了公司的會計小姐,他正和女友打得火熱,每到午休時間,兩人焦不離孟、孟不離焦。
他的雙胞胎弟弟闕得四早已結婚,有老婆每天幫他準備營養午餐,還是專程送來的愛心便當,更不可能來約他去吃飯。
至於,蕭浩然已經有一位同性情人,正是公司的食品調劑師,這事也不是秘密,他們兩人出雙入對的機率頻繁,哪時候輪到來注意他了?
「我們當然是來關心你何時出國旅遊?」據他所知,大老闆仍處於暗戀的狀態,這旅遊最容易發生什麼一夜情、一見鍾情的愛情火花。大老闆是非常需要調劑身心,排遣寂寞,尤其是在夜晚……
「記得要帶保險套,做好安全上的防護措施。」以前,他單身的時候,玩樂歸玩樂,還是很懂得愛惜自己的。
這是嘗試一夜情的基本常識。
闕得三和闕得四兩兄弟的話才剛說完,蕭浩然馬上點醒他們倆:
「人家的八字都還沒一撇,你們倆窮緊張些什麼?」
「怎能不緊張啊,咱們的大老闆整天頂著那張冷臉,能見人嗎?」闕得三鬼叫。
他的女友熱心過頭,天天催他安排機會,她想要介紹朋友給大老闆認識。還說什麼女人的溫柔體貼可以溶化男人的鐵石心腸;愛情是療傷的萬能藥,可以治癒各種疑難雜症……
他懷疑,他的女友的腦袋瓜到底正不正常?
愛情,帶給他頭痛的症狀……
闕得四也插上嘴:「現在辦公室的人見到大老闆是能閃則閃,能逃則逃,人人都當大老闆還沒走出喪親之慟,心情不佳。上個月,你們來我家喝我那兒子的滿月酒,我老婆說老闆的職業適合去開什麼討債公司。」
呿!他不就變成老大的跟班,從經理變成小嘍囉?!
這像話嘛!
大老闆不笑的時候,那張冷面孔像是結了幾層的霜,人見人怕,最佳證明就是他滿月大的兒子,受到大老闆的關愛眼神之後,隔天需要去收驚,不然半夜哭鬧不停,累得他晚上得當保姆,老婆倒是睡得像條豬。
隔天他像只熊貓來上班,大老闆還好意思問他是不是被老婆給搾乾精力,不然臉上怎麼不是黑就是白?
蕭浩然憋著笑,他們都是多年的同窗好友、難兄難弟,才敢這麼說話。一但撇開在公司的身份,他們的感情像是自家人。
「簡直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蕭浩然純粹來湊熱鬧的,因為情人今天請假,他沒伴。
「不過,我也很好奇那個可憐兮兮的畢業生到底會不會去旅遊?或許他把另外一張旅遊券給賣了,這事有可能會發生。」
魏國告訴他,白文浩最近為了錢被親人逼得緊,前兩天還被他舅媽給甩了一個耳光,就因為他跟表弟頂嘴。
「啪!」韓青雲把文件甩上桌,心情不佳是為了喜歡的人受親人虐待……
他沒有立場去為他出頭,他們甚至都還沒認識,他若是冒然出現,豈不是把人給嚇壞。
咬緊牙關,抑制一股罵人的衝動,省得被好友們取笑他陷得深,對方都還不知道他長得是圓還是扁呢。
這下子更懊惱……
媽的!他要如何把人給拐來身邊?
韓青雲打開抽屜,所有的寄望都放在一張飛機票上,雖是經濟倉的座位,不過他不在乎。
心裡在意的是他到底會不會出現?
如果答案是否定,他相信自己若耐不住性子,一定會幹出綁票的事件。
暗斂了即將發作的脾氣,韓青雲嚴肅道:「下星期一開始,公司交給你們全權負責。五天之後,我就回來。」
他們三人得到了解答,各自換上一張笑臉,哄著臉色難看的大老闆一同出外用餐。
「你提著行李要去哪裡?」
白文浩剛踏出家門,正好被買早點回家的舅媽給逮著。
他看著舅媽手上的食物,沒他的份。
「我去朋友家裡住幾天就會回來。」他不得不說謊,否則旅遊之事絕對泡湯。
「你都畢業了還沒去找其他的工作來貼補家用,去什麼朋友的家裡?」白大嬸擋著他的去路,非要他說清楚不可。
否則,讓人給跑了,她以前花在這雜種身上的錢,該向誰討啊?
雜種的母親死的早,當父親的是誰?
無人知曉當初她被誰搞大了肚子,生了孩子之後,才獨自撫養六年而已就因病去世。
那身後事的喪葬費用是親戚大伙七拼八湊之下才有著落,她走了倒好,留下一個雜種讓眾人頭疼。
白家所有的親戚怕被人說閒話,不得不輪流收下這雜種來養。
誰願意替別人養小孩?
俗話說:別人的小孩死不完。
雜種是死是活,干他們屁事?!
養條狗都沒這麼麻煩!
幸虧她會精打細算,等雜種被其他人養大了才輪到他們夫婦倆,雜種今年十九歲,有能力找工作賺錢來養活自己,還可以幫忙作家事。
若不是叫他休學,他不肯。否則……哼,她可以在他身上索討更多的錢,每個月孩子的補習費都有著落,省得只會在家玩電腦,書讀不好,課業比不上鄰居同年齡的孩子。
「你沒去找工作,好歹也留在家裡教文勇課業,幫忙做家事。」她不准他出去。她還要跟隔壁的王太太打牌呢,哪來的時間做些雜七雜八。
白文浩面無表情的說:「文勇不愛唸書,我留在家裡是令他厭。至於做家事……」他頓了會兒,才說:「等我回來再打掃家裡。」
白大嬸瞠眼,指著他的鼻子,大叫:「你說這什麼話,你一走,三餐誰做飯?我們供你吃住,你說走就走,也沒事先商量,朋友重要,還是親戚重要?」他的書是讀哪去了?
還高中畢業咧,呿!
「我看你連倫理道德都不懂,唯一能看的是那張臉,對男孩子來說沒作用,若是生在女孩子身上,還可以出去拐有錢人,或是當援交妹,輕輕鬆鬆的賺錢回來,早日把欠我們夫妻倆的恩情還清。」
刻薄的言語聽得刺耳,白文浩的臉色一變,比紙還要白。孰可忍、孰不可忍……
他緊握著手提旅行袋,撇過臉去不看舅媽那張刻薄相,「你不要動不動就拿錢來壓我。」他也不願意自己長得不男不女,下巴連根鬍子都冒不出來,更醜……
其他的生理特徵都有,偏偏這張臉……令他厭惡!
白文浩立刻閃過舅媽的身邊,再繼續待下去,他會窒息……
「你給我回來!」白大嬸趕忙抓住他的行李袋,她面目猙獰的叫囂:「我有答應你可以出門嗎?沒找工作,沒錢還我,你休想踏出門外去跟不三不四的朋友混在一起。」
「放手!」他趕時間。
「我偏不放。」這雜種能拿她怎樣?
白大嬸吃定了他,要他,「搞清楚,我是你舅媽,我說了算。」
「不……」白文浩用力拉扯手中的行李,企圖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兩人拉拉扯扯了一會兒,白文浩瞥見手中的腕表指針接近八點,他必須在九點準時到機場集合,光是車程就需要花費不少時間,萬一途中塞車……
白文浩怕趕不上旅遊團,他驚慌失措的喊:「求你放手,我今天一定要出去。」
白大嬸有著一副圓潤的身材,力氣可不小,丟了手中的早點,兩手猛地一拉,扯來了旅行袋,同時,白文浩重心不穩的往後摔跌在地--
兩手一空,他不可置信舅媽竟然……
瞧他睜大了眼,那模樣活像被虐待的小媳婦似的。白大嬸挑眉怒問:「怎麼,我說的話你敢不聽?」
她打架都沒輸給死老頭,搶東西怎麼可能會輸給這小子。
他的舅媽嘴上那抹得意的笑令他難堪到了極點,不甘心旅遊就此泡湯;不甘心他計劃的生日是以這種結尾收場……
就為了留在家裡做家事……做家事……
「我不要……」白文浩喃喃自語。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可以過生日,為什麼要阻止他。
含怨的眼神瞪著他的舅媽,以前不敢反抗親戚們的欺壓,寄人籬下,為了生存,飽嘗委屈,他不是死人,不是沒有知覺,不是不會難過……
滿懷的怒意再也憋不住,終於爆發--
冷冽的聲音不再是低聲下氣,「你別欺人太甚,這個月該給的錢,我已經給你,我現在高興去哪,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阻止不了我的。」
他立刻從地上爬起來,旋身拉開鐵門的鎖,「砰!」的閃出這個家--
白大嬸驚愕不已的看著人跑了,一氣之下,揚手丟開那只旅行袋,拉拔著嗓門怒吼:
「死雜種--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想飛天,有種就不要回來--」
白文浩跑到巷外仍是能聽見那聲尖銳的叫喊,心在痛,淚水模糊了視線,跑了一小段路直到聽不見任何謾罵才停下腳步。
此刻,不爭氣的淚水爬滿了臉龐,他悶頭提袖猛擦,免得引人注意自己的窩囊相--
對面,韓青雲坐在駕駛位置,早已按下右邊的車窗,從六點等到現在,終於看見思念的人影出現--
遠遠瞧他的模樣似在哭……
韓青雲的眉心一擰,怒意漸漸凝聚,漲得心肺都快要爆了!
到底是誰欺負他……
他必須緊抓著方向盤才有辦法克制自己不衝下車去追問原因。一怒之下,抬手一捶--「叭--」
赫!車內與車外的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白文浩抬起臉龐,微紅的眼搜尋著有無計程車經過,就算失去了行李;少了旅行換洗的衣物,少了幾本在飛機上打發時間的書籍,他依舊不改初衷,揚手招來一輛計程車,送他前往未來的旅途--
韓青雲尾隨跟著那輛計程車啟程,半個小時後,終於抵達機場--
『哥,你一定要把漂亮的大哥哥拐回家喔。』
下車前,他想起弟弟韓青驊這麼交代著。
韓青雲提著行李,步出機場的貴賓專屬停車位,朝那五天四夜的古跡之旅前進--
5
白文浩略顯狼狽的躲在人群之中,垂首緊盯著導遊發給他的一本旅遊手冊,不願抬頭迎視別人探究的目光,他所有的證件、機票和金錢都帶在身上,其餘則是兩手空空,打算到了旅遊當地再買生活所需,很無奈……
上飛機前,導遊正在發表言論,叮嚀這團的遊客在旅途上該注意的事項,他聽得專心,沒注意身邊來了一名男子,直到導遊請他們登機,白文浩才抬起臉龐,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來自身旁,當他轉頭,美眸映入一張冷面孔的剎那--
他是不是見過他……
非常眼熟……那英挺的眉,銳利的眼,挺直的鼻,略薄的唇,組合在宛如刀削刻劃的剛硬面龐,好看的令他移不開視線……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了轉動,四周的吵雜聲瞬間消失在耳畔,眼睫微顫,任對方伸出手來為他撥開了前額的發--
白文浩的腦中一片空白,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該呼吸……
韓青雲收回了手,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告訴他:「你的頭髮亂了。」
轟!
白文浩咬唇,沒送他一句:『干你屁事!』
一反常態,似應該……應該……
他竟然這麼認為?!
尷尬的撇過臉去,才赫然發覺前面的人已經走遠,白文浩立刻跟上,甩開那莫名其妙的想法。
韓青雲跟在他身後,思忖:他會不會認為他是變態?!
他發誓,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奇怪的舉動。
這下子,若是惹他討厭,他要如何把人給拐回家?
不禁搖了搖頭,納悶無法抑制身體自行反應,這五天四夜……要擔心可別把自己給送進監獄。
白文浩上了飛機,很快便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此刻的心情亂糟糟,滿腦子想著身上僅剩的家當,只有6734元。
他想繼續讀書,想考大學,想讀藝術科系……重要的是,他想存錢支付未來的學費。
現實,逼得他喘不過氣……
選擇任性一回,嘗試玩樂的滋味。
對一般人而言或許是輕易就能達成心願,對他而言卻是奢侈的夢想……
臉龐貼在密閉的窗口,眼眶又濕又熱,悶在心頭的憂累積成鉛塊,沉甸甸的扛著,難以鬆懈。
身旁似有人坐了下來,魏國幫他賣了旅遊券,未來的五天,他將和身旁之人共同用餐、共享一間寢室、共同搭乘交通工具,連號的座位。
不願去看身旁的人是誰,管他是中年男子還是老頭子,他一概不甩……
「我叫韓青雲,請多指教。」韓青雲率先自我介紹。
未來的五天,他可以理所當然的跟他一塊吃飯,共睡一張床,他特地要求旅行社安排雙人套房,多貼點錢無所謂,重點是想跟他培養感情,如果能發展出多夜情會更好,當然--
他會很溫柔的,身邊的小白兔飽受虐待,實在太需要像他這麼成熟的男子去撫平他受傷的心靈;而他也很需要他來彌補心裡的空缺,換言之--
就是『肖想』他很久、很久了……
凝視他黑緞般的發,長至腰際,忍不住伸出手來輕掬起一撮髮絲放在鼻端嗅聞,唇畔傾吐著:「我好喜歡你……」
赫!
白文浩立刻轉過頭來,絕色的臉龐對上那冷面孔,兩人的視線交會,均在彼此的眼中讀到不解……
水汪汪的美眸盈滿多少的委屈,晶瑩剔透的臉龐有哭過的痕跡,「別哭……」
低沉而溫柔的嗓音飄入腦海,似安慰,暖暖的流進心裡,漸漸化開了不安、彷徨……
「你是誰……到底是誰……」
彷彿認識已久,不論是他的五官,他說話的聲音,他莫名的舉動,甚至是由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好熟悉……
眼眶一熱,甚至有股衝動想撲進他的懷裡,尋求溫暖的依靠……
溫暖的掌心輕觸他的臉頰,拇指抹去他溢出眼角的滾燙淚水,「別哭。」再度輕聲安慰,當他是寶,等待已久的珍寶。
有種失而復得的心情,彷彿失去已久,現在才找回來的感覺。掌心順著他的發挪至腦後,將他的臉龐壓來自己的心臟位置貼著,輕吻著他頂上的發,糾結的眉心鎖藏著深刻的愛戀,不禁呢喃著:「我好想你,好想你……」
安靜的聽著他鼓動的心跳,既規律又沉穩……
白文浩緩緩的垂下眼睫,聞著他清爽的男性氣息,備感安心。
乍然--
「各位旅客,飛機即將起飛,請繫上您的安全帶……」
由麥克風傳來的廣播震醒了兩人的理智,白文浩仰起臉來再度對上俯下頭來的陌生男子--
嚇!
白文浩伸手推開男子,登時面紅耳赤的撇過臉去,熱呼呼的氣息把飛機窗口都染成一片白霧。
羞死人了……他剛才在幹嘛?!
韓青雲仰頭瞪著飛機倉頂,很無奈的想:搞什麼啊?!
剛才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分開30公分以上的距離,各自繫上安全帶,當飛機起飛,一直到幾個小時之後降落--
他們倆都想不透這惱人的問題……
6
參團的賓客下了飛機,眾人來到河南省省會,亦是中原古都--鄭州。
第一天的行程是前往黃河花園口遊覽區,探河景,尋找浩瀚黃河文明曙光,體會李白詩句『黃河之水天上來』的意境。
白文浩看旅遊簡介這麼寫:此處茂林秀竹,亭台相映,景色迷人,它北臨黃河,南依岳山。由於黃河在這裡衝出最後一個峽口進入平原,形成懸河,所以在這裡觀黃河別有一番情趣。
然,他卻無心欣賞,身邊多了一個理所當然的伴,在午餐的時間再度跟他自我介紹--
真是多此一舉,旅遊手冊上有紀錄飯店的地點、同寢的名單和房號、用餐的桌位等等……。
他就算想不認識他都很難。
簡直是如影隨形、陰魂不散……
說也奇怪,這團的旅客幾乎都是老夫老妻,不然就是度蜜月的新婚夫婦,出雙入對,唯獨他和他單身,會不會是這個原因,所以都不願意去打擾他人的兩人世界。
白文浩轉念一想:
人處在不熟悉的環境,四周全都是陌生人,自然會想找個同伴,排遣孤獨或寂寞……
他趴在欄杆邊,任風吹亂一席長髮,將注意力放在波濤洶湧的河水之上,盡量不去在意韓青雲的接近。
他實在無法想像,像韓青雲這種成熟男子,身穿名牌服飾,鶴立雞群,渾身自然散發出一股氣勢,應該有著不同凡響的社會地位吧。他的身邊怎會沒有伴侶呢?
莫非他沒有女朋友?
白文浩不知不覺,滿腦子又想男人……
彷彿自有意識的放眼搜尋,精悍偉岸的身影在哪?
怎沒跟在身邊?
略顯失望的轉過頭來,不是早已習慣了孤獨,擅於偽裝,佯裝堅強,不讓人接近自己,怕被人發現他的身世難堪、生活艱困……
深吸了一口氣,黯然的離開圍欄邊,漫無目的遊蕩--
美眸映入綠樹滿山,亭閣相映的美景,他走到一處花園涼亭坐下,獨處了半晌,眼看腕表的時間距離集合、點名還有兩個小時,他索性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
驀然,冷面孔竄入腦海,富有磁性的嗓音盤旋在耳畔--
『我好想你,好想你……』
「嗯……」意識迷離之際,白文浩不由自主的回應:「我也是……」
「也是什麼?」韓青雲晃著他的肩頭,睇凝他昏睡之中,兀自呢喃。
嚇!白文浩一瞬醒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驚詫不已……
他的表情簡直活似見鬼……。
韓青雲淡淡一笑,掩飾心靈遭受打擊;不希望他怕他,躲他,遠離他……
他不喜歡他沒關係。至少,給他一個美好的旅遊回憶。
他會暫時藏起對他莫名的愛戀,避免嚇壞了他。
韓青雲佯裝若無其事的說:「我一直在找你,沒想到你會在這兒睡著。」他見他午餐吃得少,下午肯定會餓,遂去買些當地名產之類的食物。
怎知耗時一會兒,他人就不見了。
「我……」怎會想他?!
實在莫名其妙……
韓青雲發現他清澈的眼裡有絲驚慌,是不習慣跟陌生人打交道吧。
「別怕我,反正大夥一塊出來玩就表示有緣份。」能維持多久?
他也沒有把握。
正處於小心翼翼觀察他的狀態,不免擔憂,他會當他是變態。
他再度發誓,自己心懷不軌想拐他來當終生伴侶。
真是要不得喔,他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天曉得他只想把人拐回家,遠離那些雜七雜八閒雜人等的欺負。
他奢望這輩子能欺負他的,唯有自己而已……
滿腦子正幻想如何把他惹哭的模樣,不必點破,事發現場一定在床上……
韓青雲的臉上掛著一抹賊笑,柔和剛硬的面部線條,好友們說他肯笑的時候,其實是很有魅力的,他希望這招有效;能夠迷惑眼前的人兒。
白文浩緩緩的低下頭,避開他溫柔的眼神,關懷的語氣,開不了口叫他『不要理我』……
好生迷惑……
感到莫名其妙,竟然不討厭他接近。換做是其他人,他就不會傻傻的坐在這裡不知所措……
「要不要吃點零食?」第二招是用食物來拐他。
他可是很清楚他的經濟狀況;一窮、二白、可憐兮兮……
不過沒關係,他會賺錢養他一輩子,估計一下自己的身價,稱得上是個黃金單身漢。他這個金龜婿很自動的送到他手上,「快拿著。」他命令。
一袋零食塞來手裡,白文浩仰起臉來,不禁愕然他怎會對他這麼好?
以前,他都是吃別人剩下的殘羹菜餚,只能遠遠的看著親戚買零食給自家的小孩,從來沒有他的份。
孩子們甚至會拿著零食晃在他眼前炫燿,引誘他犯罪,拿了別人的東西來吃卻招來一頓好打……
「我不要。」他就算再窮,沒多餘的閒錢買花俏的零嘴來吃,也不肯接受別人施捨的東西。
白文浩把手提紙袋交還給他,只見他退了幾步,笑說:
「別跟我客氣。」
韓青雲抓住他伸長的手臂,順勢拉他起身,「走吧,我們去散步。」不管他答不答應,他拖著他走。「我還有買飲料,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所以我買了兩瓶礦泉水。」
白文浩發現這男人不僅莫名其妙,還有專制的一面,根本就不甩他的抗拒,掙不開有力的鉗制,他為惱的吼:「你放手,我沒要跟你去散步的意思。」
韓青雲停下腳步,回頭看他氣得臉紅脖子粗,人顯得有生氣多了。「這樣的表情才適合你。」他寧可天天面對他凶巴巴的模樣,也不願見他的柳眉深鎖。
天天……多麼自然而然的想法--
天天見到喜歡的人,天天跟他鬥嘴,就算兩人偶爾吵吵架,他會讓著他,跟他賠不是,哄哄他,讓他開心……
就像他父母生前的相處模式;夫妻之間床頭吵、床尾和;不遷怒孩子,維持一家子氣氛溫馨。
「我想寵你,很想……」
白文浩一瞬停止了掙扎,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那溫柔的眼神似曾相似,甚至不懷疑他剛才所說的話--
瞬間如墜五里雲霧,喃喃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想對我好……為什麼……」
話才出口,耳畔彷彿有人在說著應該……應該……
同樣的嗓音在空氣中飄蕩,低語:「我喜歡你,好喜歡你。」
陣陣暖風吹佛而過,似他輕觸臉頰的手心溫度,他為他撥弄髮絲至耳後,偉岸的身軀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依靠,仰起臉來凝住他好看的冷面孔--
他們倆處在異地的環境,他堅定的目光不讓他有逃避的餘地,該選擇相信,還是該去懷疑?
對他而言不過是個感覺熟悉的陌生人,他不瞭解他的身活背景、為人處世;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無聊、沒伴才會說出這麼荒謬的喜歡……
「讓我寵你。」只想對他好,心疼他的淚水,「這雙眼不該藏著憂鬱。」他很美,絕色的臉龐卻沒有笑容,「沒有人寵你,我寵你。」
「喀」一道鎖落了地--
心房逐漸開啟,就為了他的一句--『我寵你。』
等待已久,誰願意重視他的存在?
一直等,日復一日的等……
韓青雲抬手抹去那翦水幽瞳溢出的淚,總是看見他哭泣,很燙手,心會痛……
輕歎了一口氣,把他摟來胸前靠著,不顧週遭路過的遊客正好奇的看著他們倆,他喜歡他就是喜歡他,不論他是男孩是女。
盡量看吧,他要定了這漂亮的愛哭鬼當自己的終生伴侶,哪會在乎他人的眼光--
半晌過後,白文浩任他溫暖的掌心牽住自己的手,安靜的跟在他身後,不懷疑、不猶豫,默許他對他好;即使只有短暫的五天四夜……
7
中洲國際大酒店
他們倆人在一起,一切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像是結婚多年的老夫老妻互相依賴,也像是新婚燕爾的夫妻;一個會略顯害羞;另一個是全心全意的付出。
白文浩生平第一次體驗到被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身邊的男人是個紳士;用餐時會幫他拉椅子,會幫他頰菜;逛街的時候,會牽著他過馬路,甚至帶他去飯店附近的商圈買衣服--
他注意到他身無一物,但是他都沒問原因,而他也不願意解釋些什麼……
默默接受他所有的好。
似作夢……很不切實際。
莫非這是老天給予他一個特別的生日;像是灰姑娘的際遇,邂逅英俊的白馬王子,不過他們之間不會是童話故事裡美滿的結局--
「我是男生……。」長得比女生還漂亮的男生,從小到大,他比較受男生們歡迎。
女孩子會羨幕他,男生們想要親近他。
寄居在親戚的家裡,他總是不太敢睡熟。有過一回經驗,大他幾歲的表哥竟然在半夜爬上他的床,意圖不軌……
隔天,他馬上被送走,一身被鞭子抽得傷痕纍纍……
他聽見送他離開的親戚和準備接受他的親戚竊竊私語,他們嫌惡的臉色似在看怪物,碎罵他不要臉,就像他的母親一樣……
視線瞟向梳妝台的鏡面,映出如幻似真的一道人影,他連自己長得像誰都不知道……
「喀」浴室的門開啟,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思忖:男人要的是什麼?
他的身體嗎?
有什麼是他能給的?
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要感情……別作夢了。他還不致於蠢到跟剛認識的人說什麼山盟海誓,非你不可……
他願意跟陌生男人在一起,可不表示他好騙。人情冷暖,他不會不知,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你要什麼?」白文浩冷靜的問。
他很清楚他是成熟的男人,別跟他說:他崇尚柏拉圖氏的精神戀愛,他可不信這套。
他有一對同性的情人朋友,明瞭他們之間的愛情和一般人沒兩樣。他打從心底不排斥男人跟男人在一起。
韓青雲的身上僅著一件寬鬆的休閒褲,愣在浴室門口,毛巾瞬間由手中掉落,發尾的水沿著古銅色的肌膚閃閃發亮。「你知不知道問這句話很危險,對我來說就是擺明的誘惑、邀請。」這是含蓄的說法。
明白一點的說辭就是一筆交易似的。
韓青雲溫柔的眼神一暗,不禁思忖:他當他是什麼?
想搞一夜情的花心大羅卜,還是……
心裡真不是滋味,他現在有機會得到他的身體,卻明白那是沒有感情的奉獻。
不論韓青雲會怎麼想他,產生誤會也好,還是當他廉價的出賣自己,他根本不在乎……
白文浩拾起地上的毛巾,交還給他。
韓青雲則是從椅子上拿了準備換洗的衣物塞到他手中。手臂一勾,摟來那纖弱的軀體貼在裸露的胸前。
「我想要你。」
他面無表情的說:「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對於喜歡的人,我會想要靠近,想擁抱,但是……你呢?」
銳眼緊鎖住他的,解讀不出他清澈的眼裡藏著什麼樣的情緒。
他不知道。白文浩撇過臉去避開他的目光,心慌慌,立即退出他的胸懷,刻意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美眸凝望窗外,如果可以許願,他可不可以奢望這一切都是夢;不會破碎的夢,不會有時間限制的夢……。
緊抓著手中的衣物,抿緊的唇怎敢說出厚顏無恥的奢望--
想要他對他好一輩子,被呵護、被需要……
白文浩把臉龐悶進手捧著的衣服堆裡,沒臉見人……
「換你去沐浴吧,等你想清楚,再告訴我答案。」
韓青雲瞪著頂上的鏡面,從未感到如此挫敗--
別當他是色慾薰心的男人,他要的不是單純的肉體關係,想不透他怎會錯意?
浴室傳來陣陣的水流聲,隨著聲音漸歇,房內安靜的只剩下心臟的鼓動催促時間盡快流逝--
他等不及想知道他的答案。
將視線調往那扇門,喝!他整個人猛地一震,差點跌下床。
不會吧……
韓青雲瞪著眼,站在床沿的人兒在暈黃的燈光下,美得很不可思議。重點是他……
白文浩努力克制拔腿落荒而逃的念頭,僵直的身體像根木椿似的,不動。
想把自己給他,心裡明白是為了什麼,即使答案很荒謬……
他的腰際僅圍著一件浴巾,登時明白那是什麼意思。韓青雲立刻坐在床沿,張開雙臂把人兒攬進懷裡,明顯感受到他渾身輕顫,分別抓在臂膀的雙手有一瞬的推拒,隨即又放鬆了力道。
會害怕……
第一次這麼貼近男人,毫無縫細。白文浩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迎合男人,他根本沒有經驗。
冷面孔抵在他削瘦的肩崁,眉心擰緊,心揪痛著--
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廉價的對待自己?
他不過買幾套衣服給他而已,這麼容易就拐上手……
雙臂一收,逞罰性的勒緊他的纖腰,他沒吭聲,太安靜。
牙癢癢的張口一咬,存心故意在他白皙的頸項留下曖昧的記號--
「唔……」會痛。白文浩抿緊唇,閉上眼,悶進他的胸膛隱忍那不適感。
韓青雲鬆了手中力道,薄唇離開細緻的肌膚,深邃的眼細凝他連耳根子都紅了,明明害羞的要死,卻做出勾引男人的事……
搞什麼!他們倆到底誰在誘拐誰?
韓青雲伸手撈來擱置在床頭櫃的毛巾,動作輕柔的為他擦拭濕漉的發,落唇在他的耳畔問:
「你會不會冷?」房內的空調溫度低,「我不希望你感冒了。」
呃,白文浩仰起臉來,微啟的檀口呼著熱氣,不解他怎沒繼續?
韓青雲揚手拋開毛巾,拉著棉被,整個人往後躺,順勢將他帶上床。
白文浩趴在他身上,不敢稍有任何動作,剎然眼睛一花,情勢逆轉,身上壓著男人的重量,清爽的氣息染上身,聽他在說:
「還是會怕我吧,如果可以,我只想求你,讓我的頭靠在你肩上。」他想維持這最佳的睡眠姿勢,入眠……
鏡面上反射出一對親暱的人影,四肢糾纏,關係清白……
隨著房內檯燈光線一暗,白文浩緩緩的閉上眼,男人的體溫為他驅逐寒冷,修長的手穿過他的指節,緊握不放。
須臾,被窩下的兩人,漸漸沉入夢鄉--
8
好重……
白文浩悠然轉醒,眨眨眼睫,藉著窗外透進房內的光亮,他看著鏡面反射出的一對人影……
溫熱的氣息拂過頸項,感覺有點癢……
好熟悉……
他以前跟他睡過嗎……
明知根本沒發生過,為什麼會產生這麼荒謬的疑問?!
更離譜的是,他不討厭他的碰觸……
這莫名的情愫跟男人的身份背景、社會地位毫無牽連,他喜歡他的好,就算此刻身體被壓的難受,他都不想推開他……
為什麼?
誰能告訴他答案……。
被緊握的手沒有因他的入眠狀態而鬆開,『你知不知道你握住了什麼?』無言的問他,也反問自己--『能握住什麼?』
赫然--
『死雜種--你以為你翅膀硬了就想飛天,有種就不要給我回來--』
女人尖銳的叫囂如魔音穿腦,拉他回到現實問題,必須告誡自己別做白日夢,是多餘。
白文浩稍微挪動了身子,縮到他的懷裡去,臉頰貼在他的心臟位置,沉穩的心跳安定了竄然冒出的不安情緒,伸手滑過男人的腰際,多麼熟悉的體溫,瑰色的唇瓣偷印著他的心。
白文浩決定暫時遺忘;現實、金錢、煩惱……男人只要讓他依靠幾天就好,他不貪心的,剩四天三夜--
濃密的睫毛撐開,狐疑的半瞇縫眼,想不透他怪異的舉動,帶著誘惑……
韓青雲小心翼翼的不驚動懷中人兒,怕他離開自己的懷抱,怕看見他既迷惑又不安的表情,怕這一切不過是場夢……
他們倆人都已經清醒,卻是誰也不願意離開誰。
旅遊第二天--
酒店的電話服務提醒賓客該準備退房,白文浩與韓青雲各自換上一套休閒服,之後兩人便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無疑是非常養眼的『夫妻檔』,同行的遊客們不禁羨慕這一對郎才郎貌,身材偉岸的男子既溫柔又體貼;漂亮到非常不像話的青年則是非常安靜、乖巧。
他們兩人除了對方,眼中已容不下他人的存在。
宛如一幅美景在眼前,當溫柔的紳士拿著早餐至漂亮的青年身邊,那青年的唇瓣漾起一抹笑--
韓青雲呆若木雞的杵著,霎時忘了該怎麼呼吸……
他第一次露出笑臉呢,如他想像--人兒美得虛幻不實,彷彿眨眼,即會消失不見。
頃刻間,他的擔憂又加重了些,不禁脫口而出,『你是屬於我的,屬於我的……』
轟!
一瞬,白文浩的臉上不斷冒熱氣,心慌慌的左顧右畔,四周陌生的臉上均掛著笑--
「你你你……」怎這麼大膽?!
害羞的垂下頭,心想魏國和王若男兩人在公共場合還不至於這麼開放,這男人是怎麼回事?
昨晚不肯要他,現在又說他屬於他的……。
不禁咬牙在心裡罵:蠢男人!
白文浩伸手拉他來身旁坐下,吶吶的說:「你不要亂講話。」
韓青雲將早餐推到他面前,笑問:「你怕什麼?」他昨晚還自動投懷送抱,他們倆的關係遊走在曖昧的地帶,「遲早都會發生的,今天晚上我不會客氣了。」
嚇!白文浩瞪著他,那神情戲謔之中混雜幾分認真,眼神依然溫柔,不帶任何邪氣的注視著,他捫心自問:想拒絕他露骨的表白嗎?
不想……他會願意……
意識到自己的腦子都裝了些什麼,白文浩的粉臉瞬間熟透了……
韓青雲恢復正常神色,面無表情的提醒:「你把叉子拿反了。」
「啊!」白文浩低頭一看,盤中的西式早點被他攪弄的亂七八糟,他從來不會這樣糟蹋食物的。不自覺的抿唇,懊惱自己變得失神,不正常。
「手心會痛嗎?」他問。
白文浩攤開掌心,留下三點尖銳物品刺過的痕跡,乍然,他的拇指壓上它們,輕揉著。
如遭觸電般的一震,幾道暖流倏地彙集至心頭,沒收回手,瞬間濕潤的眼眸凝住男人的面容--
誰心疼過他的傷口……
9
早餐後,旅遊團乘車前往西安名勝古跡--
「秦始皇『兵馬俑』在西元1973年時,西安一村民掘井時偶然發現,經過專家勘探後開始發掘,先後掘開了三個兵馬俑坑,其所呈現之規模與氣勢震驚世人,被譽為世界第八奇跡。」
白文浩邊走邊說。
韓青雲瞧他有個壞習慣,「你只顧看簡介說明,都不用看路嗎?」
「有你護著,我怕什麼。」他就算把眼睛閉上,都不用擔心。白文浩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毫不自覺這句話包含了多深的依賴。
他……是在『釣』他嗎?
韓青雲瞪著他低垂的腦袋瓜,不禁感到莞爾的勾唇一笑,剎然覺得荒謬,自己才是漸漸被拐的那一個,聽他說了多甜蜜的話……實在意猶未盡!
如果不是調查過他的身世背景,也聽過好友魏國約略透露他的個性冷淡,安靜,甚至不甩人……否則,他會誤以為他在玩欲擒故縱的遊戲,放長線釣大魚……
「怎麼了?」白文浩仰起臉來,美眸搜尋博物館內路標,秦俑的第一號坑入口在哪?
這超乎他想像的地方實在太寬廣,若是沒有他帶路,他一定會迷路……
「如果可以這樣牽著你的手,不論是在外地,還是在哪,我希望時間能夠一直延續下去。」他在暗示他--交往。
作夢……。
白文浩的唇角硬扯出一抹笑容--
微笑的面具之下藏著憂鬱,不願面對現實的醜陋,處在異地,他在他眼裡是美麗的邂逅,回到現實環境,他醜陋的沒人要……
為了那少得可憐的尊嚴,唇瓣揚起的弧度迷惑了男人的心智,企圖轉移目標,誰知道笑顏之下,悶著自我解嘲--
他算哪顆蔥去高攀男人?
現實中,沒有仙女棒、沒有南瓜變的馬車、更沒有一雙玻璃鞋。
就算有玻璃鞋……他穿起來也是不倫不類……
「你……別開我玩笑了。」
他的笑容愈發燦爛,韓青雲的眉頭也擰得愈緊,瞧他翩然的轉過臉去,甩了他的手,人閃得遠了,消失在附近的洗手間……
眼尖的瞥見他的眼角泛出淚光,韓青雲怔忡在原地,吃驚的表情漸漸轉化為滿臉無奈,輕歎息……
「蠢蛋!哭什麼……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韓青雲雙手環胸,愈想愈不爽,搞什麼,他第一次告白竟落得如此下場?!
視線瞪著前方兩點鐘方向,把人逼到廁所去了,哼哼!他的好友們若是知情,不被他們笑死才怪。
韓青雲跟著進去洗手間,內有幾位過路客,他是沒無聊到一間間去串門子,只是挑眉等待--
漂亮的愛哭鬼低頭經過自己的身邊,他伸長手臂一撈,同時固定他的後腦杓,落唇悶掉他的驚呼--
存心要他好看,他不是這麼容易打發的……
白文浩瞠大的眼睫眨啊眨,煽動了他濃密的睫毛,深邃的眼垂下,霸道的唇舌正侵略他的--
濕熱的糾纏,舔舐……白文浩頓時腦袋空空,全身軟得無力,雙手揪著男人的衣襟,吸入屬於男人的氣息,緩緩的閉上了眼……
韓青雲牽著他的手,大大方方的離開盥洗室。
白文浩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騙誰?
剛才,被同行的客人看見了……
偷瞄著身旁的男人,為什麼他有辦法面無表情的裝酷?
他卻是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羞紅臉……
手中的簡介都快貼上臉,拿來煽了煽風,降低不了不斷冒出的熱氣,懊惱的咬唇,瀲艷的唇瓣更腫……
嗟!他今晚若是跟男人……他懷疑自己一定會先熱死。
韓青雲頓下步伐,提醒他:
「我們到了秦俑的一號廳。」
白文浩由高處放眼望去,登時被秦俑的浩大盛況給震懾--
韓青雲帶著他一同踏入古跡之旅,秦始皇陵園是一座豐富的地下文物寶庫,展現於觀光遊客們的眼前--
兵馬俑為陶塑陪葬品,兵俑身高都在180公分左右,重達300公斤,個個神態各異,威風凜凜。
戰馬每匹高約170公分,四腿直立,昂首揚尾。兵馬俑都以秦宿衛軍為樣板製作而成,其兵種、裝備、隊列都全部依照秦軍軍制。
而每件陶俑是比照當時人物寫照,陶俑的精美從巨大的身體結構,小到精雕細琢的髮絲、眉毛可見巧奪天工,而陶俑身形高大魁梧,有氣宇非凡的將軍,有身經百戰的武官、有生動傳神的士兵,可謂千人千面互不雷同,喜怒哀樂各有表情,如同回到秦時期的將士寫照。
白文浩倒背如流兵馬俑的簡介。
他在朋友的家裡看過discover頻道曾經播出秦俑,製作單位甚至將秦始皇陵園以電腦修飾回歸到當初的完整風貌,陵園內有日月星辰,浩瀚的宇宙以水銀裝飾,完工。
白文浩不由得驚歎:「先人的智慧是現代人所無法比擬……」
他與韓青雲由一號廳慢慢的遊覽至三號廳,兩人沿路並未交談,直到他們站在一位將軍俑的身側,白文浩仍是仰起臉來維持脖子早已僵硬的姿態,細凝這栩栩如生的將軍俑,驀然腦海浮現一段記憶--
「我想起一部電影……」
「哦,」韓青雲訝然,問:「是什麼片子?」
這部電影是王若男請他一道去看的。「片名就是『秦俑』。故事敘訴一名女子來到秦始皇陵,然後和千年以前的戀人相遇。」
他他他……這麼浪漫啊。韓青雲心想:實在太太太合他的胃口了!
他不喜歡看什麼打打殺殺的古惑仔,電影劇情會教壞現在的小孩如何去犯罪。他嚴格禁止弟弟、妹妹看雜七雜八的限制級電影,劇情牽扯到強姦的鏡頭實在不少,電影分級制是應該的。
不過,他喜歡看愛情喜劇電影的事可不敢讓好友們知道,以免被取笑……
韓青雲很坦白的告訴他:「我喜歡看『美國情緣』、『庭院裡的女人』、『戀你、想你、愛你』……」最後的片名是針對他說的--迂迴的告白。
聽懂了沒?
他低下頭來觀察他的表情,怎沒有竊喜之情?
白文浩鮮少接觸電視,何況是影片。他寄人籬下,根本沒有機會挑選自己喜歡的東西。
從未有人重視過他喜歡些什麼,他在親戚的眼中是多餘的存在,似空氣。
「我喜歡的書籍是『一封女子的來信』。」這本書是王若男借給他看的。
書中的女主角暗戀男主角,一段深刻的愛戀在她臨死之前,才寫信告訴男主角整段過程,從兩人的相遇到分手……最後以悲劇收場。
現實……總是殘酷。
就像他與他之間,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兩人怎麼可能會有結果……。
暗戀……莫名的戀著他……
感到既陌生又熟悉的男子,不知道他也喜歡他。白文浩握緊他的手,思忖:能夠握住什麼?
短暫的幾天而已……
白文浩回到電影話題,繼續接著說:「當初……男主角被塑成一尊泥人,一層又一層的泥土活活奪去了男主角的生命,從此掩埋了一段千年之戀。現代中的女主角受到命運的牽引來到秦始皇陵尋回過往的記憶……」
一雙翦水幽瞳凝住男人的冷面孔;他究竟是誰……他們上輩子是否認識……有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讓他們在現代相遇……
白文浩兀自想著這些不切實際的問題。
韓青雲回應他:「我希望我們以前是一對戀人。」他也看過這部『秦俑』。雖是虛構的電影情節,但是相戀卻又無法廝守終生的戀人,一段命運延續了男女主角之間的戀情,多感人……
溫柔的眼神移不開他絕色的容顏,似曾相似的擁有過他在身邊,伸手撩起他的發,貪戀的聞著飄散在鼻端的淡淡馨香,開口求他:「屬於我,心甘情願的屬於我……」不是交易,不要只是單純的奉獻,「我希望你也喜歡我。」
白文浩斂下眼睫,並沒有答應他的要求。
10
古都飯店
韓青雲從行李袋拿出一副撲克牌,問:「要不要玩牌?」
白文浩趴在床上閱讀他買的書籍,內容雖是簡體印刷,不過在閱讀上仍是沒什麼問題。
一旦閱讀書籍,他便會進入渾然忘我的境界,約略知道男人之前做了些什麼事。
視線移向靠近身邊的男人,聞著他身上的味道和自己一樣,他們使用相同的沐浴乳,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散發獨特的氣息……
眼睫漸漸垂下,漂亮的唇緩緩靠近男人的冷面孔,薄唇的觸感很軟……
伸出小舌描繪著他的唇形,「嗯……我想要你……」貪戀著他清爽的味道,喜歡他的靠近,尤其是他只手托腮,狀似慵懶的陪伴在身邊--
「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我會聽話……」
喝!韓青雲的手一滑,撲克牌掉在床,他一瞬呆愣不已……
任人吻著,他也有被吃豆腐的一天……
等待他喜歡他,靠近他,不會怕他……
閉上深邃的眼,絕色容顏在腦中更顯清晰,採取主動扣住他的下顎,甜膩的吻愈來愈失控,兩人的呼吸急促,唇舌濃烈的糾纏……
終於依依不捨的分開--
韓青雲輕啄他粉嫩的臉龐,成熟的男性軀體小心翼翼的覆上纖瘦的人兒,細看他精緻的五官,比他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美。
不安份的手輕解他的襯衫紐扣,他不但沒有掙扎,雙手還拉下他的頸項,粉嫩的臉龐貼著他的,撒嬌似的磨蹭……
「文浩,我喜歡你……」告訴他,與他發生親暱是因為喜歡,非常的喜歡……
「嗯,」他知道……。白文浩意亂情迷之際,把玩著男人的短髮,纏繞糾結在手,驀然--
身上涼颼颼,他受驚,嚇!
他們倆在幹嘛?!白文浩的意識回到看書的畫面,腦中浮現一堆的文字,之後……喝!
韓青雲抽開他身下厚重的精裝本書籍,放在床頭櫃,俯下臉,才發現人兒全身紅透似蝦,驚叫:
「你……幹嘛?」他沒有抗拒的意思,只是想再看書。
韓青雲愕然--
莫非……他忘了剛才到底是誰勾引誰?
韓青雲露出一抹賊笑,問:「你認為我現在要做什麼?」這豈不是廢話!
他說過今晚不會客氣,心動當然是馬上行動!
韓青雲置身在他的雙腿間,伸手握住他的要害--
「啊!」白文浩瞠然大叫,反射性的挺起上半身,一瞬又被男人推倒,躺平。
「乖一點,我不會咬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不想隱忍要他的念頭,是應該……沒有罪惡感……
韓青雲仍是開口求他,「讓我要你,想要你,很想……」
低沉的嗓音似催眠,悠然的迴盪在偌大的房內,美眸凝住那愈漸接近的冷面孔,溫柔的眼神充滿無限的憐惜……
他總是這樣看著他,深邃的眼瞳映入自己的存在,仿若深情似海……
感覺是難以形容的荒謬,他們之間似乎認識已久;不陌生的吻;不陌生的親暱;不陌生的相處……
「青雲……」
再度張開雙臂摟住他的頸項,送上自己的唇,無言的邀請--
四片唇瓣再度交纏,汲取對方的甜蜜津液,彷彿等待已久,終於找到彼此。
暈眩之際,兩人的腦海各自浮現前世的約定--
『不管我是男是女,是啞是瞎,你始終沒嫌棄過我,別說這輩子,就是下輩子,或下下輩子,我都想跟你在一起,生生世世……』
『你是我的結髮妻……生生世世,如果下輩子沒找到你,我會等,等一輩子,兩輩子,三輩子……不論多久,我都會等。』
時光流轉,恍若回到當初,韓青雲緊摟著思念已久的人兒,不斷輕喚:「你是我的,是我的……」
「嗯……」他是他的,願意成為他的……
韓青雲握在手中的慾望飽滿,絲絨搬的觸感令人愛不釋手,指尖在慾望的頂端摩擦,滑膩的蜜液沾滿了手,沿著下滑,手指探入即將接納他的私處,不禁喟歎:「好緊……」
白文浩眨眨眼睫,視線一片迷濛,絢爛的光芒瞬間散開,化為五彩繽紛的火花--
繃緊的慾望獲得釋放,意識昏昏然,任由男人在身上繼續點火,他的吻幾乎舔遍每一寸肌膚,留下點點嫣紅……
被翻轉過的身體在承接男人慾望進入的剎那,突來的痛與熱逼出的眼眶的淚,理智瞬間回籠--
白文浩的雙手揪緊床單,臻首埋入枕頭,悶掉那呼之欲出的痛……
男人撩開他的發,細碎的吻落在背脊,似憐惜……。
白文浩的意識再度陷入昏然之前,許下生日願望--
想跟他在一起一輩子……
11
旅遊第三天
行程仍是在西安的境內,遊歷古都的各大風景地點,沿途簡稱--走馬看花。
換句不文雅的說辭就是『上車睡覺、下車尿尿』。
這是旅遊的通病,行程排得緊湊,簡直像趕場似的,到了某些風景地點,當導遊宣佈在這裡有幾十分鐘,甚至一、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車上的遊客似逃犯,紛紛急著下車去呼吸新鮮空氣,活動筋骨,買當地的名產帶回去分贈給親朋好友。
唯有這兩人例外--
韓青雲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體貼的問:「你要不要下車去吃點什麼?還是看風景,散步?」
他是無所謂,觀光旅遊聖地可以重遊,他現在只想把握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不論他們身處在何地。
「我的腳酸,不想下車。」他的身體不適,寧可窩在車上看書打發時間。
「那麼要不要去泡溫泉?我們來到華清池。」韓青雲心懷不軌,想拐他一起去泡溫泉。
白文浩揮揮手,埋頭悶在文字裡,拒絕:「我不要去。」身上都是曖昧的痕跡,他才不要去把衣服給脫了,昭告眾人昨夜做了什麼好事……
韓青雲沒再吭聲,白文浩仰起頭來才發現他不在。
去哪裡?
心下一慌,追尋的視線落在車窗外,高大偉岸的背影是如此熟悉……這感覺又襲上心頭,莫名的想叫他回過頭來看他一眼也好……
韓青雲轉過身來,絕色容顏就在車窗內,彷彿喜歡他已久,會怕他不見,不由自主的開口叮嚀:「別亂跑……」
他們倆就這樣在一道玻璃窗的阻隔之下凝視對方,任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白文浩消失在窗口,須臾出現在韓青雲的眼前--
「別走。」
張臂一攬,緊緊摟住男人精悍的腰身,靠在他身上,熟悉的氣息驅走了內心的不安,「別丟下我好不好?」他悶聲央求。
「我只是想去買些零食給你。」他不會丟下他的,甚至想拐他回家。
牽著他的手,韓青雲買了些食物,然後兩人前往溫泉遊覽區。
華清池園內風景如畫,青山環繞、亭台閣依山而建,池水碧波粼粼,垂柳依依,令人心曠神怡。
白文浩走得累了,擇一處涼亭坐下,放眼環顧四周,僅是三三兩兩的遊客經過,倒也沒什麼人會注意他們倆。
韓青雲則是翹起二郎腿,一派悠閒的與他共同享受旅遊的時光。
兩人比較熟稔之後,韓青雲盤算著該如何把人拐回家?
算算日子,旅遊剩下兩天而已,待各自回到平常的生活裡,他不想讓他繼續過著受人欺負的日子。
「我很喜歡你,跟我回去好不好?」非常直接的說出心中奢望。
白文浩塞了一塊零食入嘴,不方便說話,於是站起身來,甩頭就走。
這是什麼拒絕態度?!
韓青雲愕然的看著他漸行漸遠,甚至頭也不回……
彷彿被人兜頭潑了一桶冷水,莫非他對他的依賴是假象,他們昨夜的纏綿是作夢?!
意思就是他被人給玩弄了……不會吧……
韓青雲呆若木雞了一會兒,才跳腳--
「你、要、去、哪?」他叫得像是剛被人給拋棄的怨夫。
白文浩猝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他杵在涼亭,那臉色真差。
他有欠他會錢嗎?
怎一副像討債的凶神惡煞,紳士氣度蕩然無存……
白文浩想想自己的身上還是只有那6734元台幣,換算一下金額,很殘酷的連買一件穿在身上的名牌服飾都不夠。
不過他才不要還給他出資所買的物品,不論是服飾或書籍,甚至是旅遊之地所留下的票根和旅遊簡介,他通通要當作紀念品珍藏起來。
「你不是說要回車上了嗎?」還賴著幹嘛?
韓青雲躍出涼亭外,瞪著他迷惑的神情,不禁啼笑皆非的說清楚:「我希望我們回台灣之後,你可以跟我回家。」
他明白這是很荒謬的要求,說不定還會被人當作是瘋子、神經病……。
韓青雲繼續強調:「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哪管有沒有路人聽見,他已經迫不急待他會答應。
白文浩一瞬變了臉色,面無表情的思忖:
他是不是當他是玩物,有錢人的生活消遣……。這男人拐過多少人上床?
他們之間可不可以不要提到現實的環境生活,天曉得他會不會當他是吃軟飯的小白臉,養了一段時間就丟棄……
「我不要。」白文浩徹底拒絕極有可能會發生的預測狀況。
旅遊結束之後,他要回去唸書考大學,即使他可能窮得湊不出學費,但是他不想讓親戚們給瞧扁--
說他除了製造麻煩,其他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好,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還是被我這張臉所迷惑?」
雖是問他,然,自己何嘗不是在納悶莫名的喜歡男人哪一點?
是他的外在條件?
還是他優渥的經濟狀況?
他……沒有答案。
「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嗎……。」韓青雲注視他黯然的垂首,那眼裡的憂鬱令人心疼,「相信我,打從見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喜歡你。」毫無理由,似認定了今生伴侶非他莫屬。
他必須提醒他:「你別被這段旅遊的邂逅給沖昏頭。」
浪漫的愛情電影情節總是以喜劇收場,而他卻不是女人,怎能選擇義無反顧的嫁給喜歡的男人?
豈不是荒謬至極!
現實中,根本就沒有灰姑娘的玻璃鞋……
白文浩轉身離開,走了一小段路才仰起臉來凝望天空,蔚藍的顏色代表憂鬱,這話到底是誰說的……
他就知道,他沒那麼好拐。
韓青雲望著他孤傲的背影,思忖:人兒乖順之下藏著一副硬脾氣,就算走在充滿荊棘的道路被刺得片體鱗傷也不願依靠他的扶持;正應驗了陌生人就算給再多的糖,任誰的反應都會懷疑五彩繽紛的糖衣包裝之下,到底是不是一顆毒藥……
12
旅遊第三天的夜晚,一行人的晚餐品嚐西安著名的餃子宴,爾後前往欣賞仿唐歌舞秀。
回到五星級飯店之後,韓青雲和白文浩兩人各自分佔床頭與床尾,玩撲克牌--
韓青雲全身僅著一件寬鬆的休閒褲,盤腿而坐,盯著手中握的紙牌,不禁搖頭歎道:「看來我的運氣很背,四張七全在你手上。」
「你完蛋了,準備蓋牌吧,先生。」
白文浩笑的賊兮兮,拿在手裡的紙牌從一到十三的數字中,他所得到的幾乎是中間的數字,已有把握這牌局是勝券在握。
排七的玩法很簡單,發牌之前先抽出一張牌,以確定由紅心、黑桃、磚塊或梅花之中的哪個七先出牌,接著只須按造數字的排列順序由六至一,八至十三連接,玩家的手中若是沒有該接的數字,唯有蓋牌一途,最後輸贏的結果,當然是以蓋牌的分數計算誰輸誰贏,最大的贏家則是脫手所有的牌。
他們兩個人玩排七,是非常清楚對方的底細;白文浩慢條斯理的出牌,韓青雲連接不上數字,只好蓋掉一張又一張的紙牌。
他是輸定了,但是贏了對方的笑容--
很賊吧。他教白文浩玩排七,簡單的消遣化解了兩人之前的悶悶不樂,只稍做點手腳,一手好牌全數落在白文浩的手裡。
在暈黃色的燈光之下,視線放在趴在床尾的人兒,身上僅著一件短褲,白皙的雙腿交疊,完美的唇形漾起甜笑,半瞇的美眸閃著一抹算計的光芒,黑緞般的長髮垂散在床,幾撮髮絲略掩了姣美的面容。
眼角瞄到他欺身上前,白文浩花容色變,隨即驚叫:「你幹嘛,不可以過來偷看我的牌。」他連輸三次,會不會不甘心?
韓青雲愣了一秒,不禁感到莞爾,「我哪需要偷看你的牌,我們兩不都知道對方有什麼?」
呃,說的也是……。白文浩呈現片刻的呆滯。
伸長的手為他撥開垂落在額前的發,溫柔的目光鎖住那仰起的粉臉,薄唇緩緩落下,停在快吻上他微啟的檀口之前,問:「我輸了三次,你想要什麼?」
他們倆是先說好連贏三次可以跟對方索討任何一項要求。
男人的清爽氣息噴在臉上,似親吻……。白文浩的腦子暫時停擺,「我現在還想不出來要什麼,讓你欠著好了。」
「好。我會把住址留給給你,以後你可以隨時來跟我要。」想拐他親自上門來討賭債,他樂意付出所能給的。
「感情好不好?」
「一輩子要不要?」
他提供意見。
轟!
彷彿被雷給劈中,理智瞬間回籠,白文浩立刻拒絕:「別開玩笑,我才不要。」
這男人當他是三歲小孩好騙嗎?
他得到不少教訓,隨便接受別人給的好處;一顆糖,一片餅乾,甜蜜入口之後,得到的下場就是挨一頓好打。
若是接受這男人的提議,搞不好他被人給賣了,還傻傻的替人數鈔票。
夢想與現實是兩碼子事,他雖作夢,但僅止於這段時光;待結束旅遊,他們一拍兩散,互不牽扯才是完美的結果。
搞不好這男人到處旅遊來欺騙別人的感情,沿途放長線釣大魚,他還要留給他住址,擺明讓人自動去送死--
白文浩斜睨著他,心想這男人是做什麼的?
他隨身帶著行動電話,卻沒有電話鈴聲響起。
他不知道他會撥電話給誰,總是聽他說著:我也好想你們。
那語氣多溫柔、親熱……
他有幾個情婦或情人?
他一定是調情高手,才會順口溜的說他喜歡他,嗟!現在回想起來--
根本就是受到他的影響,夢幻與現實交錯,害他的腦子糊成一片,荒謬的認為他好熟悉……
算他厲害,究竟是在那兒學來的催眠術?
這男人算計錯誤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窮得要死,早就認清什麼是現實。
白文浩捫心自問:還要不要繼續賴著這個男人?
當然要!
這男人壞,是他家的大事。
幸好,他也不傻,只是要在這男人身上獲得疼寵的感覺,他們之間算是扯平了,誰也不欠誰。
白文浩自我安慰過後,很大方的跟男人要求:
「明天是我的生日,買個蛋糕或甜點給我好不好?」
從小只能看著別人過生日,好希望也有人會幫他慶生,一年一次……
「好。」明天的行程去開封,是古代的汴京;那裡有著名的『宋代御街』,各種甜食都有,他會買給他的。
「我們繼續玩牌。」韓青雲打算繼續讓他贏。
「牌都被你弄亂了。」白文浩抱怨,「這次還是我贏。」
「當然。」他還得輸他兩次,設計積欠賭債--『一輩子』。
哼,漂亮的愛哭鬼說不要就不要,開什麼玩笑!
他人都給了,心也遺落到他身上去了,若沒把人給拐回家,豈不是虧大了。
韓青雲雙手俐落的洗牌,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玩牌是他最拿手的消遣活動之一,作弊是他看什麼賭神、賭聖的影片之後,因為好奇之下,研究出來的手段。
第一次讓自己輸得這麼慘,只為了以後有藉口把自己給賴到他身上去,死纏住他不放。
白文浩開心的瞧著手中的牌,他第一次玩牌呢,運氣真是好的不得了。
13
旅遊的第四天
白文浩任男人壓著,冷面孔枕在耳畔,只稍轉動臉龐,柔軟的觸感刺激到末梢神經,倏地紅了肌膚顏色。
略感呼吸困難的汲了一口氣,活絡的腦子思忖:搞什麼!
嘴唇碰到男人的唇,是誰偷吻誰……
他修長的腿勾著他的,手臂霸道的攀在腰際,像是抱著布偶,麻痺了承受幾個小時重量的左半身,卻不討厭這麼親密的糾纏……
甚至想每天被他壓著醒來……
白文浩愕然不已,怎會有這種想法?!
懊惱的擰眉,咬唇無聲的罵:
死男人,竟然有辦法在熟睡的狀態之下催眠他,除此之外他實在想不透這麼荒謬的感覺竟然來自內心的渴望……
真是太大意了!
管不住自己的意識總是陷入一團迷霧,最起碼也要保有一點點的理智來恢復正常,應該做出什麼來對抗虛幻的假象--
閃開!
瞬間停在半空中的手與腦子所下達的命令背道而馳,無力推開男人,整個人往下挪了分寸,窩到男人寬闊的胸膛去聽那規律的心跳--
沉穩的鼓動安定了心魂,才赫然發覺自己開始為了這懷抱而產生煩躁的情緒,斂下眼睫,拋卻腦海殘存著不切實際的念頭,告誡自己可別忘了這男人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
纖瘦的身子只是暫時尋求依靠,彷徨的靈魂在矛與盾的爭戰邊緣無力招架,唯有瑟縮在內心陰暗的角落--
除了好友之外,對其他人是一概不信任。
今日是他的生日呢,他昨夜就算不提,他也記得。想討他歡心--
想買禮物送他……。韓青雲問道:「告訴我,你喜歡什麼?」
喝!
渾身一震,倒吸了一口氣,他沒想到韓青雲突來有此一問。白文浩在梳妝台邊收拾行囊,貝齒咬得下唇瀲艷。
掙扎了一會兒才說:「沒有。」
開不了口告訴他,自己沒有喜歡的權利,看盡了各種連施捨都不給的嘴臉,他也是有自尊心的。
他很容易就滿足,哪怕是一句祝你生日快樂都好,只有好友給過這份祝福,和一張卡片。
「我想找出你喜歡的東西。」韓青雲整裝完畢,來到他身後,張開有力的臂膀圈鎖住他的腰,對著鏡面的上的他笑。
他觀察到他喜歡看書、喜歡吃零食、喜歡西式早餐,不挑食,生活習慣也很良好,總會把鞋子整齊的放在床邊的小鞋櫃,包括自己的鞋。
他喜歡披頭散髮、喜歡挑白色的上衣、帥氣的牛仔褲,非常簡單的搭配,卻是人群之中最耀眼的。
「想不想知道我喜歡什麼?」他問。
白文浩一瞬愣然……這關他什麼事?!
不想理會這男人喜歡什麼,他不想瞭解太多。
韓青雲撩起他的發,貪戀的聞著屬於他的馨香,說:「我喜歡你笑。」想天天見到他的笑容,想寵他,想挖掘出他更多的嗜好,想讓他也好喜歡自己……
梳妝台的鏡面映出他一派深情的舉止,這男人又在對他催眠……
會心動--
翩然的理智就像斷了線的風箏,緩緩的飄向遠方,趕忙把它們一一抓回,腦子得清楚,這不過是一場你情我願的邂逅,男人若想『釣』他這條魚,「你成功了,我跟你處得很愉快。」這是奇跡。他從不隨便搭理陌生人,尤其是居心不良的陌生人--
白文浩掙出他的懷抱,提醒:「我們該去集合了。」
轉過身來把行李袋交給他提,他喜歡他給的零食,但是吃太多會撐死自己,得適可而止。
韓青雲瞧他去拿擱在茶几上的房間鑰匙,那冷淡的態度簡直判若兩人,他不禁懷疑--
這漂亮的愛哭鬼會不會將他吃干抹淨之後,來個死不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