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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情人不壞》作者:馮君【完結】

《情人不壞》作者:馮君【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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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近年來,在S高裡頭一直流傳著一則駭人聽聞、令聽者聞之色變、令聞者聽之毛骨悚然的消息——
  
  自創校至今,已經有五十年歷史的S高出現了有史以來,最讓人害怕、最最令人膽顫、最最最讓人聞之喪膽、最最最最可怕嚇人的校園黑道老大。
  
  聽說,他恐怖到旁人大老遠看見他,便會嚇得道而行。
  
  聽說,他可怕到只要踏上某條走廊,走道上眾人立刻辟易,就像摩西分海般自動讓出一條大路來。
  
  聽說,他兇惡到只要一個眼神瞪過去,週遭的氣溫會自動降至零下,讓人們得以經歷史前生物滅種時瞬間冰凍的那刻。
  
  更聽說他凶狠到只要往前一站,不用任何恐嚇言詞或髒話藻飾,各路尋釁人馬立刻手軟腳軟逃之夭夭。
  
  還有,他駭人到只要各班風紀管不動班上秩序、教官處理不了問題學生、週遭商家遇到無良客人、附近鄰居孩子哭鬧不休——搬出他的名號,立馬就天下太平。
  
  而這諸多傳言皆再再顯示了——
  
  他,是S高的老大、是S高裡讓人不敢靠近的存在;他是恐怖的同義詞、魔鬼的代名詞、打架的主詞、老大的形容詞、恐怖的不可數名詞。
  
  總而言之這些傳言絕對不是個無意義的助詞或虛詞。
  
  是的,他很恐怖。
  
  總之就是很恐怖。
  
  非常非常的恐怖。
  
  恐怖、恐怖、恐怖到了——極點……
  

  第一章
  
  每個人都怕他,因為他有一張橫眉豎目的臉孔。不生氣的時候,他的濃黑的眉毛是上揚的、臉部線條是剛硬的,眼睛炯炯有神——是那種像在瞪人的有神;嘴唇削薄而抿得筆直——是那種像在生氣的抿法;背脊直挺——是那種渾身肌肉繃緊隨時像要揍人的直挺。縱使他一點也不難看——只是是那種很有氣勢、很讓人害怕、很令人不敢靠近的好看——大家還是怕他。
  
  平時就這麼恐怖了,那他生氣的模樣呢?抱歉,他不知道,也沒人知道。因為當他準備、開始、可能、也?#92;、打算要生氣的時候,旁邊會在零點五秒內拉起警報,一秒之後立即淨空。
  
  更何況,他從小到大,從嬰兒時期一直到現在高中二年級,根本就……還沒真的動怒過。
  
  是的,隱藏在這張凶神惡煞的臉孔後頭的,是一顆不為人知的柔軟的心。
  
  事實上,他的媽媽是個鋼琴老師、爸爸是個小兒科醫師;母親生得溫柔婉約、父親長得高大帥氣、妹妹相貌美艷伶俐;就只有他,因為隔代遺傳的關係,身就一付和過世爺爺一樣的不怒而凶的臉孔。
  
  天知道他和家人每天晚上會一起吃愛的晚?#92;、每天晚飯前的準備是他和母親的談心時間、每逢周休二日會全家一起到郊外踏青、春節會一起作潤餅、清明節會一起去掃墓、端午節會一起包粽子、父親節母親節他和妹妹會親手作卡片、生日時會收到父母愛的擁抱和禮物、聖誕節家裡會掛襪子放聖誕樹、除夕夜會一起聊天圍爐、父母每天都是情人節、他和妹妹更是兄友妹恭無話不談,一家人都活在溫暖和諧、充滿愛的環境之中。
  
  老實說,他喜歡?#92;讀勝過運動、喜歡蕭邦的月光勝過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喜歡紅樓夢勝過於三國演義、喜歡言情故事勝過於俠義故事、喜歡偶像劇勝於武俠劇、喜歡愛情片勝於動作科幻片、喜歡甜食勝於辣鹹的食物、喜歡布丁勝於洋芋片、喜歡蛋糕勝過於餅乾、喜歡冰淇淋聖代勝過於冰、喜歡草莓勝過於芭樂、喜歡鵝黃色勝過於黑色、喜歡貓咪兔子勝過於獅子老虎、喜歡家政課勝過於工藝課、喜歡國文課勝過於理化課、喜歡寫作勝過於打籃球——更別說是打架,他是比白鴿更要盡職的標準的和平主義者。
  
  他總是在看愛情電影時因難過或感動落?#92;、總是在吃甜食時露出微笑——雖然旁人看來更像是冷笑、總是記得每個值得紀念的日子——包括他家小貓的生日、總是捐錢給乞丐、總是扶老人家過馬路。
  
  他的興趣是文學欣賞、嗜好是吃甜食、專長是烹飪和手工藝、喜歡的顏色是暖色系、影響他最深的一本書是紅樓夢、最尊敬的人是父母、最崇拜的人是德蕾莎修女、最好的朋友是奈奈子(他家的貓咪)、未來的志向是當幼兒園的老師——雖然小孩子總是被他的長相嚇哭。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喜歡世界上一切浪漫、夢幻、溫暖的事物;當然,還有那甜美又可愛的—人……
  
  夏泱站在三樓教室的走廊上,專注地看著操場上那道粉色的身影。黃昏的夕陽斜照,讓老舊的校舍沐浴在金黃之下,就連那道身影的黑色長髮也染上高貴的金。週遭很安靜,遠處有微微的鋼琴聲傳來,這是很適合暗戀的氛圍。
  
  靜極了,這在白天總是喧嘩無比的走道,一切就像為了他與她而特地淨空一樣——雖然他知道這純粹是因為旁人都繞道走——但就讓他骨子裡的浪漫徹底地無可救藥下去吧。
  
  注意到她是在一年前新生入學的時候,他高二,她高一。他還記得她綁著清爽的馬尾,繫著粉紅水晶草莓的髮飾,眼睛又大又亮,嘴唇又小又紅,個子嬌小可愛。
  
  一看見她,他幾乎是一見鍾情——雖然對方一看見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還特意開三公尺行走。
  
  也因為這樣,他根本不敢表白,只能在這樣的放學時間裡,偷偷看著她和朋友有說有笑的離開;他其實很想靠近她的,可是……
  
  「唉……」夏泱歎了口氣,表情也變得更加狠鷙,看起來就像底下小弟討不到債,大哥瞪著他們正準備發飆一樣。
  
  有人不小心經過,一看清他的模樣,嚇得立馬站定、轉身,一溜煙便往來時路沒命地跑——天知道他只是在煩惱戀愛問題……
  
  「……我覺得她旁邊那個比較好耶。」突兀的男聲打破夏泱粉色的戀愛氛圍。「一百六十七公分,體重五十公斤,目測胸圍有D……要不就更大,腰圍二十三吋,艷麗、火辣,簡直就是男人眼中的極品尤物。」嘖嘖幾聲後又繼續品頭論足:「至於另一個學姊嘛,一百五十公分,三十九公斤,雖然長得很可愛,可是卻是嬰兒身板,胸圍是另人想歎氣的A,絲毫引不起男人性趣……啊啊,我明白了,原來學長你是蘿莉控啊,呵呵。」
  
  夏泱身子一震,猛地轉過身。站在他身後的卻是個有著一張顛倒眾生的俊美臉孔的傢伙,可是唇畔痞子般的笑容卻讓人不敢恭維。
  
  不過,夏泱可以確定的就是——自己不認識他。
  
  「你是誰?」他皺起眉。
  
  「啊,請容學弟我自我介紹。」男孩耍寶似地站直身子,朝夏泱深深一鞠躬。「夏學長您好,我叫韓斐,一年A班一號,坐在教室靠門數來第一排最後一個位子。身高一百八十公分,體重六十七公斤。嗜好是把妹,興趣是玩樂,專長是床上運動。」
  
  「……」夏泱起眼——這傢伙告訴自己這些無聊又沒營養的興趣是幹啥?
  
  韓斐笑地又開口。「學長一定在想,我幹嘛告訴你這麼多,是吧?但是為了日後相處愉快,我想我們有必要瞭解一下彼此。」
  
  「……嘎?」眉頭皺得更緊,表情看來也更加猙獰。
  
  韓斐眨了下深邃的黑眸,拍拍胸:「哇,學長,你的表情果真很有氣勢啊,要不是我事先對你做了番深入的調查和研究,也要和別人一樣逃之夭夭了。」
  
  「……你說什麼?」調查什麼、研究什麼?
  
  韓斐沒回答夏泱的疑問,只是傾了下身,盯著夏泱,說:「總之,我今天是來和學長談個合作條件的。因為我看上了學長威武的外貌和渾然天成的恐怖表情,以及散發出來的嚇死人不償命的氣質。」像沒察覺夏泱越來越難看的神情,他笑嘻嘻地繼續。「而有鑒於我之前不小心惹上幾個凶巴巴的學姊,她們分別威脅我若不從今以後只愛她們一個,就要剪掉我的寶貝——」頓了下,一臉哀怨。「學長你也知道嘛,男人沒有那裡,怎麼可以叫男人呢?這樣我下半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呢?我算了算,威脅我的一共有十個,一天一個埋伏,一個禮拜都輪不完耶。我很膽小怕死啊,只好來求助學長,讓你陪在我身邊,幫我嚇走她們嘍。」
  
  說完要求,韓斐笑得更加燦爛。「學長你會答應的,是吧?」
  
  夏泱攏緊眉。「為什麼我要幫你?這明明是你自作自受,如果你不招惹那些女孩子,她們會威脅你嗎?」
  
  他最討厭像韓斐這樣的花花公子,光是站在他旁邊就嫌惡,要是每天讓他跟在自己身邊,大概都要起疹子了。
  
  夏泱想也不想,一口拒絕。「所以,我不答應。」
  
  轉身要走,韓斐卻突然伸出雙臂,將夏泱困在臂中。
  
  韓斐低下頭,聲音聽起來有些哀傷。「學長,你這樣子我會很困擾的……」
  
  夏泱看著低頭不語的韓斐,唇抿了下。
  
  這位姓韓的學弟好像很難過,自己毫不留情的拒絕似乎讓對方陷入危險之中,這樣會不會太殘忍?隱藏在兇惡臉孔下的慈悲心腸開始作祟,夏泱陷入天人交戰中。
  
  半晌,韓斐的聲音又傳來——
  
  「學長……」然後,他抬起頭,沒有夏泱預想的悲傷,薄薄的唇畔竟掛著惡劣又狡猾的笑。「嘿,學長,粉漾咖啡館的草莓聖代很好吃吧?」
  
  夏泱一呆。
  
  「酸酸甜甜的,學長吃得好開心啊,就連旁邊店員詭異的視線都沒注意到呢。啊,還有,回家的路上你又跑去買了一個奶油蛋糕,上面還有美少女戰士的圖案。學長,你想代替月亮懲罰誰啊?」
  
  夏泱震驚地瞪大眼。呆愕過後,麥色的臉立時漲得通紅。
  
  「你跟蹤我!」這個人怎麼這麼……無聊卑鄙?
  
  「說了這是為了增加彼此的認識嘛。」唇角彎得老高。「學長,我也不想威脅你,可是你不答應會讓我很困擾啊。不想我說出去的話,就答應我的條件吧。」
  
  「你!」剛才還覺得韓斐可憐,現在夏泱只覺得他可惡至極。「隨……隨便你!」
  
  他才不會受到這種事的脅迫!用力揮開韓斐的手,夏泱立刻往樓梯處走。
  
  身後,韓斐用不敢置信的口吻拉長音喚:「學長——學長——」
  
  「……」才不理他!夏泱板著臉,腳步走得更急更快。
  
  有晚歸的學生看見,嚇得抱著書包,雙腿發軟地站在原地,連跑也跑不動。
  
  確定韓斐沒跟上來,夏泱這才放慢腳步。已經五點半了,他要快點回家幫母親作飯。
  
  才走到校門口,一道人影便無聲無息出現在他旁邊。
  
  「嗨,小夏。」
  
  夏泱轉過頭。「江楚,你還沒回家?」
  
  「等你啊。」江楚露出一抹笑,年輕俊朗的臉龐竟帶著幾分邪氣。「這麼晚才走,又在走廊上偷看她了?」
  
  麥色的臉一赧。「我也只剩下這些時間偷看了。」
  
  他已經高三了,再不久便要畢業,離開校園。
  
  「看不到也好,」江楚拍拍夏泱看來有些駝的背。「反正看的到吃不到,只是憋到內傷而已。」
  
  「……」算了,不要在意。夏泱重新挺直背脊,將臉別到一邊去。
  
  「不過,剛才在一樓看見你好像跟誰在說話……」江楚瞄了夏泱一眼。「居然有人敢跟你說這麼久的話?」
  
  「一個一年級的學弟。」夏泱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總之,這種人我是不會幫忙的。」不只花心惹禍,居然還威脅別人,一點也不光明正大。
  
  江楚挑了挑英氣的劍眉,「我知道他,那傢伙可是前幾名考進來的,不過現在的成績卻奇爛無比。」
  
  加上那張招搖的臉蛋,標準的一座活動發電機,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發現小夏的秘密……他了下眼,打算明天好好關照一下這傢伙的底細。
  
  「但他也不能威脅人。」夏泱的表情很陰沉——其實只是不贊同韓斐的作法而已。
  
  「先別說這個。」江楚撩起唇。「小夏,幫我個忙吧?」
  
  「什麼?」夏泱抬起臉,對上江楚那帶有算計的眸光,狐疑地問。
  
  「前天A高的人來下戰帖……」
  
  「我不要!」想都沒想,夏泱立刻拒絕。
  
  「別這樣嘛,有你在,我們如虎添翼啊。」
  
  夏泱表情一獰,活像準備拚命一樣,卻吐出極不搭嘎的話:「江楚,我不喜歡打打殺殺。」
  
  江楚噗哧一笑,卻看見夏泱皺得死緊的眉頭,連忙將餘下的笑聲嚥下,只剩鏡片後一雙黑眸盈著笑。
  
  「小夏,我也不喜歡嘛,可是他們就愛來挑釁,為了不讓我底下的人受傷,我才拜託你啊,就只有你能不戰而屈人之兵。」
  
  「我告訴過你好多次了,」表情兇惡非常——其實只是在殷殷勸誡。「我不是叫你好好唸書,別搞那種無聊的校園幫派嗎?」
  
  「明明是你害我的。」江楚無辜地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況且我可沒因此而荒廢學業。」
  
  他和夏泱同年,新生訓練時便聽上頭大哥說起,有意招收這個威風凜凜、「凶姿」天成的學弟,甚至繼任為老大。
  
  他江楚看見夏泱時,也覺得這傢伙的確夠剽悍,便沒多說什麼,學過武術且是空手道黑帶的他也心甘情願地當夏泱副手。
  
  熟料,對方竟表情兇惡地拒絕了。
  
  說起當時自己初一看見夏泱露出那種表情時,著實還心驚肉跳了下,連忙?#92;出備戰姿態,哪知夏泱看看手錶,表情變得更加狠戾後,便匆匆忙忙離開了——他以為對方可能在哪邊約了和人決鬥,索性跟上去看看,哪知道夏泱居然……居然……
  
  去、黃、昏、市、場、買、菜!
  
  不只如此,還在回程的時候買了一個精緻的草莓慕絲蛋糕,中途停在手工藝品店買了毛線和珠子,到達家門前的巷口時,還蹲下來逗著附近的流浪貓玩並露出冷笑!
  
  他驚呆了,一腦子空白地回到家,然後仔仔細細想了一遍並且又跟蹤了兩回,終於讓他得出一個結論——夏泱根本不是外傳的凶狠角色,只是個喜歡蛋糕喜歡動物的愛家的好孩子。而旁人居然任由自己被表相蒙蔽了那麼久,也不敢去揭露隱匿其後的真相。
  
  然後,他笑了,主動和這個「表裡不一」的傳奇人物攀談,並且成了對方到目前為止唯一的好朋友。
  
  不過,這秘密居然被另一個人給發現了,他,江楚,突然覺得有點不爽了……
  
  夏泱擰住眉。「我害了你什麼?很早之前就說過我根本不會打架。」
  
  那是因為你用這種表情說那種話,有眼睛的人根本不會相信,只會以為你要用比拳頭更加殘忍的東西解決對方啊……江楚在心頭想著。
  
  這一想,腳步也慢了些,夏泱已越過他走出校門了。
  
  江楚追上。「小夏,別走這麼急嘛。」
  
  「我要回去幫我媽作飯。」
  
  捉住夏泱手臂,江楚靠了上去,眸光閃了閃。「小夏,我也去你家吃飯吧?」
  
  夏媽媽人又美麗又溫柔,手藝更是好的沒話說——當然,夏泱的手藝也是好得不得了,讓人吃了一次就上癮。
  
  「好啊。」夏泱爽快地點頭應允。
  
  江楚哥兒們似地勾著夏泱的肩走在路上,一旁有S高的學生經過,都低下頭快步離開。
  
  聽說江楚是夏老大的副手,兩人感情極好,而且所有和外校的「拳腳聯誼」也都是江楚在處理;別看江楚斯文成績好,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打起架來可狠得咧;副手都這麼狠了,更何況是夏老大?所以學校裡的兩大魔頭聚在一起,能閃多遠是多遠……
  
  「小夏,A高的事你真的不幫嗎?」江楚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問。
  
  「不要。」
  
  「你只要站在旁邊就能嚇倒他們了耶。」
  
  「別再開我玩笑好不好?」一臉怒相——其實只是彆扭。
  
  「好吧。那你想過在畢業之前和你的小可愛告白沒有?」
  
  「她會嚇到。」眼露殺氣——其實只是覺得難過。
  
  「說不定人家就喜歡你雄赳赳氣昂昂的樣子啊。」
  
  「真的可能嗎?」眉頭緊皺——其實只是覺得雀躍期待。
  
  彎唇。「我想不可能。」
  
  「……」炯炯有神的眼睛狠狠起——其實只是黯然。
  
  「別說這個啦。」江楚笑了笑——明明是壞心眼的自己起的頭。「對了,等一下你要做什麼菜?」
  
  「我媽讓我做甜點。」
  
  「什麼甜點?」
  
  「芋頭西米露。」
  
  口水滴滴。「真的?一定很好吃,小夏你的手藝可以開飯館了。」
  
  「沒你說的那麼好。」唇角緊抿——其實只是害羞。
  
  見狀,S高的學生們忍不住又哆嗦一陣——
  
  媽啊,看那個表情,那個越來越凶、越來越狠的表情,一定又要去打架了!快閃快閃,可以知情不報,也不要掃到颱風尾啊!
  
  韓斐站在二樓走廊上,目送著夏泱離開校門。
  
  看見一旁學生有的嚇得立定不敢動、有的嚇得逃之夭夭,形狀完美的薄唇忍不住向上撩開一笑。
  
  老實說,他也不曉得自己居然會發現這麼好玩的事。
  
  原本他只想著和夏泱商量——可能用點錢或是什麼手段,讓對方願意幫自己,誰知道竟發現這麼好玩的事情——傳聞中的夏學長其實只是個比常人還要溫柔的好孩子。
  
  他可沒忘了當自己看見夏泱在吃那個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豪華三層草莓冰淇淋聖代時,也看見了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目瞪口呆的蠢樣。
  
  然後,當他回過神的時候,夏泱已經離開了。自己跟著對方搭上捷運,又看見夏泱讓座給一名因為車箱擁擠而帶著懼色站在他身邊的老太太。
  
  老太太張大嘴巴的樣子和自己先前的模樣是如出一轍,他當下決定自己得冷靜,免得美男的稱號因此破?#92;。
  
  再之後,他保持鎮定地又跟著夏泱下車,他原以為自己不會再被等一下發生的事情嚇著了,卻在看見夏泱站在一間麵包店前露出陰沉的目光、並在最後踏入店內買了一個印有美少女戰士圖案的卡通蛋糕後,忍不住衝到牆邊抱著肚子笑了足足有三分鐘之久。
  
  天啊,他能確定剛才那陰沉的目光其實該被解讀成渴望,而這位面色不善的夏學長不只是個好孩子,還是少女卡通的愛好者?啊啊,難怪他要點草莓聖代!
  
  抱著肚子悶笑的同時他忍不住又犯起愁來。
  
  這個學長骨子裡似乎是個溫和無比的人,怎麼幫自己度過危難呢?可是轉念一想,對方名不副實的個性正好能讓自己的事好辦一點啊!跟在對方旁邊時至少不用提心吊膽,怕被時不時賞一頓排頭。
  
  因此,得知事實後他釣了個美艷熟女回家睡了場好覺,也加深了要賴在夏泱身邊避難的決心。
  
  縱使今天出師不利,但以對方的個性,大概也不會太拒人於千里之外。有自己這個絕色美男跟著,夏泱這交不到什麼朋友的傢伙還要感到萬分榮幸耶!
  
  所以,他賴定夏泱了!
  
  唇畔的詭笑越發深濃,韓斐站在廊上又笑了一陣,卻猛地發現學校裡的學生幾乎已經走得精光。
  
  他連忙甩上書包,咻地便往樓下衝,追著夏泱後頭飛快離開。
  
  開玩笑,他可不會傻傻地在這殺機四伏的時候將自己露在危險中啊!表裡不一的夏學長,等等他唄!

  
  第二章
  
  隔天放學的時候,江楚過來找夏泱,並和他離開教室,到較少人逗留的水池邊。
  
  而目送他倆離開的同學們眼光是又畏又敬——
  
  一定是在討論下禮拜幹架的行程要怎麼安排!
  
  要不,就是討論談判的地點要選擇哪個風水好氣氛佳的地方!
  
  再不然,就是商討今天天氣不錯是不是要去哪裡動動手動動腳!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人有那個膽跟過去一窺究竟——
  
  「小夏,今天我手底下的人過來告訴我一件很有趣的事,你想不想知道?」江楚笑得很開心。
  
  他笑的時候,看來就是溫和無害的模樣,有別於夏泱形諸於外的「假」殺氣,他走的是含蓄內斂派,也就是前人所謂的曖曖內含光;而那個光,自然是真的。
  
  「什麼事?」夏泱抱著書包,低頭看看手錶。今天賣場雞肉大特價,母親拜託他回家的時候順便買一斤……
  
  「昨天韓斐不是跑來找你幫他忙嗎?」伸出手握住夏泱的手腕,順道遮住表面不讓他看。「D班大姊安排的人打算選在今天放學後下手,地點就在韓斐回家的路上。你想不想看看你討厭的花心男怎麼被打成豬頭?」
  
  看見旁人被打,夏泱怎麼可能開心得起來?反而臉色一沉。
  
  雖然韓斐是咎有自取,央求人的手段也卑鄙了些,可是對方畢竟也沒將他的事說出去,況且韓斐說了那些女的若逮到他就要閹了他。被閹……他想到在市場看見的那些又白又肥的閹雞,感覺實在是很可憐。
  
  江楚笑了笑。「不過,你若不想看也好,反正不干我們的事。」也剛好讓韓斐受點教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跟蹤夏泱。
  
  夏泱「嗯」了一聲,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狀,江楚放開他的手,笑道:「對了,剛才你在看表,等一下要幹嘛?」
  
  江楚的話讓夏泱「啊」了聲,也將腦中的閹雞暫拋腦後:「我媽說賣場有限時的雞肉特價,要我回家時順便幫她買一斤。」
  
  「走吧,我陪你去。」習慣性地攬住夏泱的肩,校園兩大魔頭勾肩搭背地到賣場買雞肉去了。
  
  回程,夏泱提著購物袋,走在住家附近的道路上。他住的地方為高級的住宅區,在豪華的雕花大門內是一棟棟出自名家設計的別墅,而他家則是在最靠裡邊那棟。
  
  輕快的腳步在聽見不遠處巷子裡傳來的聲音時一頓,他疑惑看向聲音來處,卻見一道黑影閃出,跌跌撞撞地朝他的方向衝過來,後頭則有更多的人追上來,喊著「你別跑」、「好膽嘜走」之類的挑釁話。
  
  夏泱怔立當場,愣愣看著那道黑影朝自己越跑越近。就著昏黃的路燈一看,居然是韓斐!
  
  韓斐一看是夏泱,立刻兩眼綻光溜到他身後,「學長啊,快點救我!」
  
  夏泱想起江楚說有人要在今天堵韓斐,沒想到自己居然還真蹚進這灘渾水中。
  
  追打韓斐的人衝了過來,「韓斐,你給我過來!敢泡我妹就要有種承擔,出來!」
  
  韓斐捉緊夏泱的衣服,從他身後探出一顆腦袋。「是你自己不管好你妹,干我什麼事?」
  
  「媽的,你找死!」
  
  「斐斐,你居然這麼狠心!」看起來是被始亂終棄的女孩子掩著臉哭,捲起衣袖的手臂上還有蝴蝶刺青。
  
  「我哪有學姊妳狠心啊,找人把我揍成這樣!」韓斐捂著肚子,瞪著那個D班的D學姊,痛得齜牙咧嘴。
  
  D學姊嬌嗔:「我只是要讓你別到處拈花惹草,心裡只喜歡我一個嘛!我沒讓他們打你臉啊!」
  
  「還是很痛啊,我最怕痛了妳又不是不知道!」韓斐哀怨地嘀嘀咕咕。「況且要我只跟妳一個人在一起,還不如殺了我比較痛快。這麼做不是太對不起全國上下的女性同胞了嗎?」他韓斐被生到這世上,可是為了用他的下半身來降甘霖,滋潤全天下美女的耶!
  
  「媽的,你欠揍!」D學姊的哥哥再也聽不下去,掄起拳頭衝到夏泱面前。「你給我閃開!」
  
  「好,我閃我閃。」韓斐再度躲到夏泱身後。
  
  「我是叫你這傢伙閃!」D兄氣得咆哮一聲,拳頭正要落下時,忽然被D學姊一把拉住,他轉過臉。「幹嘛?」
  
  哭腔收起,D學姊的聲音轉為抖啊抖地。「哥,你……你看清楚他、他他他是誰……」
  
  奇怪自己的妹妹怎麼會突然全身抖得像綿羊,D兄轉正臉,頭一次將視線落在夏泱臉上,藉著路燈將他看得一清二楚,然後,高舉的拳頭也開始抖啊抖。
  
  「夏……夏夏夏夏夏……」連話也說不清楚了。
  
  「……下什麼?」夏泱皺起眉——純粹是疑惑今天天氣極好,怎麼可能會下雨?
  
  然而,路燈在他臉上造成了半片陰影,那陰影襯著他緊皺的眉與不怒而威的氣勢,那句「下什麼」頓時被D兄妹解讀成「夏個屁?敢把老子我的名字念成這樣,你們找死」。
  
  然後,發抖的拳頭癱軟下來,兄妹倆很有默契地一鞠躬。「大哥,很對不起!」
  
  隨即逃命似地跑了。
  
  韓斐見狀,先是「噗哧」一聲,想大笑,卻牽動肚子的傷口,疼得他蹲下身,「哎喲哎喲」了幾聲。
  
  站在他身前的夏泱歎了口氣,不過能替韓斐解除危機,也就好了。
  
  「既然你沒事,我要回家了。」被這麼一鬧,和母親談心的時間都沒了。
  
  夏泱要走,褲管卻被緊緊拉住。
  
  「學長——你好狠心喔……」韓斐蹲在地上,捉緊夏泱的褲子不放,聲音幽幽怨怨地。「你就這樣走了,如果我回家看見他們堵在我家門口,要怎麼辦?」
  
  「你爸媽不在家嗎?」拜託父母幫忙解決不就好了?
  
  抽出褲管要走,卻連小腿都被一併抱住。「學長——我自己一個人住啊——好可憐噢,嗚嗚……我痛得走不動了啊……要救,就救到底嘛……」
  
  哀怨的聲音從腳邊不斷傳來,夏泱低頭看著死抱自己小腿不放、狀甚淒慘的傢伙,同情心開始氾濫、惻隱之心已然決堤。
  
  「好吧,你家住哪裡?」他伸出手扶起韓斐。
  
  「在巷子另一邊的公寓。」用下巴指了下,韓斐也不客氣,將自己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夏泱身上。
  
  夏泱扶著韓斐,按他說的將他送到巷子另一端的公寓三樓。
  
  讓韓斐在床上躺好後,他要走,一隻手又拉住他襯衫。
  
  「學長啊——」韓斐又開始「哀」。「你把我送回家又不幫我上藥,如果我傷重不治死在床上要怎麼辦?你好狠心啊,嗚嗚……」
  
  基本上,沒有瀕死的人能像他一樣還有力氣說這麼多話,更別說他扯住自己的力道著實還挺大的。
  
  然而明眼人便可看出的哀兵政策一換到夏泱身上,便十足十的有效。
  
  「醫藥箱在哪裡?」夏泱抽回自己的制服襯衫。
  
  「廚房的冰箱上面。」
  
  依言到廚房替韓斐拿醫藥箱,忍不住對洗碗槽裡那堆噁心的空泡麵碗皺了下眉。
  
  夏泱回到床沿,解開韓斐的襯衫,腹部那片紅腫讓他擰了下眉。「他們真過份。」
  
  「就是說嘛,所以如果學長你不保護我,我就要完蛋了。」韓斐可憐兮兮地說,當藥膏貼上傷口時,還痛得縮了一下。
  
  「我想,你明天還是好好跟他們道歉比較好,畢竟是你先去招惹她們。」夏泱蹲下身捲起韓斐的褲管,上頭的血痕和傷讓他頓了下。「真殘忍。」
  
  所以說,他一向討厭這種打打殺殺的事。
  
  用鑷子夾著棉花球,沾上雙氧水後,便往韓斐的傷處抹。
  
  「他們把我打成這樣,我幹嘛要道歉……哎喲……又不是我去招惹她,是她先來找我……哎喲!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哎,好痛!學長,很痛啊,輕點行不行?」
  
  「我沒用力啊。」夏泱不解地繼續上藥。
  
  「話不是……嘶——我怕痛啊!哎,痛痛痛痛痛!」忍受不了,腿一縮,不想再讓夏泱上藥。
  
  將那只縮到床上的腿又扯下來。「不上藥的話,傷口好得慢,你會痛更久。」
  
  韓斐又鬼哭神嚎了?#92;久,哀到眼底都含著兩泡?#92;後,夏泱才上好藥。
  
  瞟了坐在床上一臉苦瓜的傢伙,夏泱搖搖頭。
  
  怎麼會有男生怕痛怕成這副德性?如果女孩子看見他現在的模樣,還會喜歡他嗎?
  
  收好藥箱,夏泱將它放回原處。「藥也幫你上好了,那你好好休息,記得要按時換藥,傷口別碰水。那,我要回家吃飯了。」
  
  躺在床上的傢伙閉著眼睛捂著肚子,聽夏泱這麼說,立時睜開眼,湊巧對方走到自己身邊,手又一伸:「學長——」
  
  夏泱頓住腳步。
  
  韓斐又要幹嘛?都替他弄好了,他還要哀什麼?
  
  「學長啊——」哀嚎再起。「我全身痛得沒力氣啊,可是肚子又好餓,你忍心看你可愛的學弟因為重傷又沒辦法出門,所以餓死在床上嗎?學長,救人要救到底啊,嗚嗚……書上不是說人饑己饑嗎?看我肚子餓,你不會於心不忍嗎?」
  
  「……」看看手錶,又瞄瞄趴在床上用哀怨無比的神情看著自己的韓斐,同情心再度作祟,夏泱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替你作飯,你先放開我,我打個電話回家說一聲。」
  
  計謀得逞,韓斐依言鬆開手,讓夏泱到陽台處打了電話;然後,在對方在自己髒亂的廚房裡忙和時,美滋滋地進浴室洗去一身髒污。
  
  在他跟蹤夏泱時,從一些小事中他就發現對方是個無可救藥的爛好人,他韓斐本就不是個光明正大的傢伙,既然捉住弱點,為啥不好好利用?
  
  他相信今天之後,夏泱也不會再對他的事視若無睹了。
  
  夏泱替韓斐煮粥的時候,也順便替他髒亂不堪的小廚房來了次大掃除。他一直堅信病從口入,吃的東西不乾淨,是不可能有健康的身體。
  
  忙了半天,爐子上的雞蛋雞肉粥已冒著香氣,紊亂的廚房也被夏泱整理得乾乾淨淨。外頭的房間傳來電視聲,夏泱關掉爐火,捧著粥來到外頭。
  
  韓斐好像洗完澡了,頂著一頭半干的頭髮,裸著上半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夏泱走上前,將粥碗放在床頭櫃上,伸出手正想搖醒韓斐時,卻忍不住對著那張俊美又帶著點孩子氣的睡臉端詳起來。
  
  因為這件事,這幾日他在路上遇到韓斐時總會多瞧上幾眼。他發現韓斐長得真的很好看,得天獨厚的外貌、眉眼柔和。雖說態度有些輕浮,卻讓人樂於接近,無論何時何地身邊總圍繞著一群朋友。而這些都是他從小便盼望、卻一直無法企求的東西。
  
  他不求長得跟韓斐一樣好看,他只是希望有更多的人願意接近自己而已。他打從心底羨慕著那些能跟一群朋友出去玩、或者是談論生活中大小事的人,也總在心裡偷偷幻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變成他們,然而時間一久,卻只是越來越寂寞罷了。
  
  這世界上,不是每個人都和江楚一樣的。
  
  收起心底的寂寞與失落,夏泱伸手搖了搖韓斐。
  
  「韓斐,起來吃東西了。」
  
  他喊了好幾聲,總算睡得香甜的傢伙被他搖醒了,睜開睡懵的眼,手一伸,竟一把攬住他——
  
  「嘿,寶貝,一起睡嘛……」半著微微上挑的眼,韓斐扣住夏泱的臉,嘴對著嘴便湊了上去。
  
  夏泱瞬間僵直,眼看韓斐快吻上自己,連忙伸出手用力隔開。「韓斐,你睡昏頭了嗎?」
  
  這一喊,倒把韓斐喊醒了。
  
  睡意迷濛的眼逐漸變得清明,韓斐眨眨眼,看清楚現在的情況後,「哇」地低叫一聲:
  
  「學長,你偷襲我……」嬌羞地拉起棉被把自己裡成一團,「我告訴你喔,我是不接受身體上面的交易噢!」
  
  「……你、你胡說什麼?」不正經的話讓夏泱漲紅臉,「明明是你睡昏頭把我當成女生,伸手抱住我……」
  
  韓斐搔搔頭髮,「喔」了聲:「好像有這麼一回事。」他剛才好像夢見波霸美女了。瞥見夏泱麥色的臉龐還是紅通通的,他湊過去笑道:「學長,你臉很紅,不會是因為這樣,心頭就為了我而小鹿亂撞了吧?唉,太有魅力也不是我的錯,學長你千萬別為了我捨棄你的蘿莉正妹啊。」
  
  掃了繃著臉說不出話的夏泱一眼,又道:「不過學長啊,要不是我知道你真正的那面,被你用這種表情看著,也會以為我是不是欠了你幾千萬耶。」
  
  韓斐覺得好笑似的笑出聲來,也不管夏泱聽見這些話會做何感想。
  
  挺直的鼻子動了動,找著從醒來便一直聞到的香氣來處,他拉掉被子,探手將那碗雞蛋粥拿過來,瞧了半晌,便舀了一大口塞到嘴巴裡。
  
  「燙……」一次塞進一大口的結果就是被燙的鼻涕眼?#92;差點沒流下來。
  
  夏泱回過神,連忙抽了張面紙遞給韓斐。「你小心點,粥才煮好沒多久,很燙。」
  
  韓斐將那口粥咽到肚子裡,吸了吸鼻子,一臉驚奇。「好香喔,學長,你的手藝真不是?#92;的!」
  
  夏泱笑了笑,但笑得有些勉強。
  
  剛才韓斐的話正好踩中他的痛處。
  
  「學長,你怎麼了?」稀里呼嚕吃粥的韓斐察覺夏泱的不對勁,分出一的心神,頭也沒抬地問。
  
  「……沒什麼。」夏泱看了看表後,站起身,「我回去了,你慢慢吃,鍋裡還有一些,你明天可以熱來當早?#92;。還有,吃完東西要記得洗碗筷,你水槽裡的那些我已經都幫你處理掉了,別再弄髒。」
  
  「耶?你幫我清理廚房嗎?」韓斐總算從粥碗裡抬起頭。「學長,真不好意思啊,還讓你幫我。」
  
  口裡雖然說著不好意思,但表情卻沒半點歉疚。對韓斐來說,他早已習慣旁人對他的服務。
  
  「不會。」又扯了下唇角。
  
  夏泱要走的時候,韓斐忽然又道:「學長,你還沒吃晚飯吧?」
  
  「我回家吃。」
  
  韓斐捧著碗走到夏泱身邊:「這樣我會很不好意思啊,既然粥還有剩就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回家吃。」要走,韓斐卻捉住他的手。「怎麼了?」
  
  「一起吃吧?我一個人吃很孤單耶。」韓斐說,表情難得的正經。
  
  結果,夏泱還是留下來和韓斐一同在房裡吃起粥。
  
  有別於韓斐豪邁的吃相,夏泱的吃相非常斯文,以匙就口,粥既不會從湯匙裡掉出,也沒發出一丁點聲音,一看便知道他的家教極好。
  
  吃掉兩碗粥的韓斐在一旁看得嘖嘖稱奇。
  
  先是豪華的草莓聖代與美少女戰士蛋糕,再來是令人驚歎的廚藝與整齊迅速的清潔能力,現在,則是有別於凶狠外貌的斯文吃相。
  
  這個夏泱學長,真讓人覺得……處處是驚奇——當然,還有那很單純易感的心理活動。
  
  剛才不過是調侃個幾句臉便紅得像猴子屁股一樣,明明已經頂著這樣的臉生活了十八年了,竟還會因為自己說出的話而受傷,害他都覺得自己嘴巴真賤。
  
  不知道夏泱這麼在意外表,自然也不知道該如何道歉,只好留對方下來吃頓飯了——雖然飯根本不是他煮的。
  
  察覺到韓斐打量的目光,夏泱覺得如坐針氈,抬起眸面無表情、甚至可說是兇惡的回看他。
  
  「你看什麼?」表情惡狠狠的——其實只是覺得不自在罷了。
  
  韓斐一愣,忽然「噗哧」一聲,掩著嘴悶悶地笑了起來。
  
  老天,他剛才竟覺得心驚肉跳!
  
  明明就是完全無害的生物不是嗎?偏偏頂著這樣的臉,就像史前時代的某些恐龍,雖然有著兇惡的外表,實則是溫馴無比的草食性生物。
  
  夏泱被韓斐笑得全身不自在,摸摸自己的臉,又低頭看看衣服,卻發現一切正常,他又更加納悶了。
  
  「我哪裡不對勁了嗎?」他將吃得乾乾淨淨的粥碗放下。
  
  韓斐捂著又傳來悶痛感的肚子,卻又止不住地笑著。「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學長你將來的志願想做什麼?」千萬別告訴他,夏泱想當保姆或是幼兒園老師。
  
  「……幼兒園老師。」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夏泱還是回答了。
  
  結果韓斐笑得更加大聲,一邊「哎喲!哎喲!」地叫痛,一邊在沙發上打滾。
  
  老天,自己居然猜對了!
  
  「幼兒園老師?哈……學長,小孩子看見你不會哭嗎?」若說不會,他韓斐將頭剁下來給他當球踢!
  
  「我……」夏泱雙手交握,有些惱怒,更多的卻是難過。眼看韓斐還在笑,他倏地站起身。「我是真的很喜歡小孩子!」
  
  韓斐慢慢止住笑。「我相信啊,我相信!」如果說夏泱喜歡貓咪、兔子還有無嘴貓,他也全都相信。
  
  「我知道自己這個模樣讓人不敢靠近,小孩子們也不敢親近我……但我還是想努力看看!即使是這樣的長相……但我仍然感激我的父母生下我!」
  
  扭開頭,不再看笑癱在沙發上的韓斐。像韓斐這樣的發光體根本不會瞭解他心裡的陰暗,也才會毫不猶豫地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吧?
  
  唇上的笑意乍然凝結,韓斐總算發現自己又幹了什麼好事,才想著自己嘴巴真賤,結果居然又吐出傷人的話了。
  
  訕訕地摸摸鼻子,看著背對自己的夏泱,他嘴巴張合了幾下,吐出一句辯解:「學長,我不是故意要取笑你……」
  
  夏泱搖搖頭。「我要回去了。」
  
  眼明手快地捉住夏泱,韓斐突兀地問了一句:「學長,你說你很高興被你的父母生下來,是嗎?」
  
  夏泱回過頭,疑惑地看著韓斐。
  
  韓斐卻笑了笑,「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喔?其實我還挺羨慕你的。」
  
  ……咦?
  
  夏泱一愣,有些不明白韓斐為什麼會說出這些話。然而當他想起這個小公寓空蕩蕩的只有韓斐、對方也說過自己一個人住的話後,他脫口便問:
  
  「韓斐,你爸媽呢?」為什麼韓斐沒跟父母住在一起?
  
  韓斐鬆開手,聳了下肩。「你猜呢?」
  
  夏泱躊躇著,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韓斐的父母該不會……猶豫著,最後還是伸出手碰碰韓斐的肩。「抱歉,我……」
  
  微挑的眼看著夏泱,韓斐咧嘴一笑,掩示掉眸中一閃而過的狡猾。「我沒事啦學長,你不用內疚。我只是媽媽不在而已,我爸還在。」輕輕鬆鬆地便把自己嘴賤的內疚感轉移到夏泱身上。
  
  而夏泱果然也不負他所望,變得更加內疚。「抱歉,那……你怎麼沒跟爸爸一起住?」
  
  「個性不合。」說完,再祭出最最終極兵器——這一招讓他打遍各處OL熟女,無往不利——韓斐嘴一扁,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可憐兮兮。「所以,學長你要對我好一點啊。」
  
  「……嗯。」母(父)性被成?#92;激出,夏泱點點頭。「既然你住的地方離我家很近,或?#92;你有空的時候可以到我家坐坐,我爸媽一定會歡迎你的。」
  
  唉,他不是指這個啊。韓斐在心底翻個白眼。「學長,我是說……」
  
  還要說,夏泱書包裡的手機便響了,他連忙掏出接聽。「嗯……我還在學弟家,這就要回去了,嗯,掰。」
  
  收起手機,夏泱轉過頭看向韓斐。
  
  「韓斐,抱歉,我要回家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走到玄關穿上鞋子的時候,不放心地又對還坐在沙發上的韓斐叮嚀。「你一個人在家要小心一些,睡覺的時候門窗要關好。」最後,夏泱笑了笑,舉起手。「晚安了。」
  
  「……晚安。」韓斐舉起手,報以一笑。
  
  一直等到夏泱的身影消失、門被合上後,才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
  
  唔,和男人道晚安的感覺……挺特別的啊。

  
  第三章
  
  經過D學姊那件事之後,韓斐便順理成章地賴在夏泱的身邊;而因為有意地透露自己悲慘(?)的身世,夏泱也由著韓斐跟在自己身旁。
  
  至於那些虎視眈眈的女生們——因為D學姊和D兄的宣傳,其餘九位皆轉為按兵不動。
  
  韓斐樂得老在放學時間繞到三年級的教室等夏泱,順道讓他「護送」自己回家。
  
  「韓斐,你怎麼和夏老大搭上線的?」放學的時候有人看見韓斐又要往三樓教室走,再也忍不住問出心頭的疑問。「你怎麼敢接近他?」
  
  按理來說,夏泱身邊該是人馬辟易數十步,只留江楚一夫當關才對。
  
  韓斐得意地笑了幾聲。「我魅力無窮啊。」所以裝哭個幾聲再示弱一下,就讓夏泱妥協了。
  
  那位同學的表情卻變得更加驚恐:「聽你這麼說……夏老大他是同性戀了?」
  
  韓斐一愣,抱著肚子笑得更加大聲。
  
  「你在說什麼鬼話?」夏泱可是個蘿莉控啊。
  
  不想讓別人知道龍龍泱不為知的一面,韓斐?#92;?#92;手,便往三樓的教室走。
  
  在樓梯口的時候,卻碰上也正要去找夏泱的江楚。
  
  江楚一看見韓斐,掛在唇上的溫和笑意也越發深濃了。「學弟,真巧,你去找小夏嗎?」他還沒找上門,韓斐這傢伙就自己撞進來了。
  
  韓斐頓住腳步,笑得春花燦爛。「是啊,學長你也是嗎?」
  
  江楚和夏泱的交情他已有耳聞,面對這個正牌的地下掌權者,攀點交情總是沒錯。
  
  「你說呢?」江楚笑了笑,慢慢逼近韓斐幾步。「我正想問問你,全校都在傳小夏罩你,你老實說你用了什麼手段讓他答應幫忙?」
  
  他不過幾天沒找小夏而已,卻聽見這麼驚人的消息。
  
  韓斐嘻嘻一笑:「因為學長覺得我可憐嘛。」
  
  「你那件事是你活該,有什麼好可憐了?」江楚收起笑,目光冰冷地看著這張笑得讓他感到無比礙眼的臉。「你讓全校都知道小夏現在罩著你,成?#92;躲過那些人尋仇,但你有沒有想過,小夏根本不會打架,你這樣做簡直讓他陷入險境?如果真的有人不怕,你叫他怎麼辦?」
  
  面對江楚冰冷的注視,韓斐一愣,隨即四兩撥千金地笑道:「這個嘛……我很感激夏學長的。」
  
  聞言,鏡片後的眸倏地起,透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怒氣。
  
  「你當我是白癡,聽不出你話裡的意思?」這個自私到極點的渾帳!
  
  江楚舉起拳頭便往韓斐臉上招呼過去,韓斐嚇了一跳,趕緊低頭躲過。
  
  糟糕糟糕,攀不成關係,還是快點找夏泱避難去。
  
  躲開江楚那一拳之後,韓斐連忙往三A的教室跑,一踏進教室就看見已收拾完東西的夏泱,他連忙衝過去躲在他背後。
  
  「學長,有人要打我!」
  
  「……誰?」一抬頭看見追進教室的江楚,夏泱打了聲招呼。「江楚。」
  
  身後的夏泱看見,忙道:「學長,就是江楚學長要揍我!」
  
  「嘎?」疑惑地皺起眉,看著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江楚。「江楚,韓斐惹到你什麼?」
  
  江楚溫和地笑了笑,「沒有,我沒要打他,只是跟他打聲招呼而已,哪知道這傢伙這麼孬,嚇得就往你背後鑽。」伸出手,從夏泱背後揪住韓斐的領子,慢慢地、一寸寸地拖出。「學弟,我有打你嗎?嗯?」
  
  「啊哈哈哈……」韓斐舉起手,乾笑幾聲。
  
  江楚和夏泱完全不同,他可沒那個膽再捋虎鬚。
  
  江楚又狠狠瞪了韓斐一眼,才鬆開手看向夏泱。「小夏,你真的要罩他?」
  
  「我?」夏泱愣了愣。「我沒說要罩韓斐。」這是哪來的消息?
  
  江楚起眸。「喔?你沒說要罩他啊……」視線冷冷落在韓斐身上。「那是誰造的謠,嗯?」
  
  韓斐立時哇哇大叫:「哇,學長,你怎麼這麼狠心啊?你不罩我,難道要眼睜睜看我跟上次一樣,被打成豬頭?」
  
  夏泱沉默了下。「雖然你的遭遇值得人同情,但是……我認為你還是該跟那些女孩子好好道聲歉。」
  
  「學長——」韓斐哀嚎。「你好狠心喔,你明知道她們一看見我,就巴不得把我綁回家當禁孌,還要把我推入虎口。」
  
  「總之,誰是誰非已經很明白了,你若不道歉,就永遠只能躲躲藏藏。」瞥見韓斐哀怨無比的模樣,末了還是歎了一口氣。「你要是害怕,我可以陪你去找她們,但我不會替你說任何話、做任何事,你自己的事,還是得靠你自己處理。」
  
  韓斐也不是傻瓜,知道無論再如何裝軟弱、讓夏泱覺得自己可憐,對方說一是一,也不會包庇自己,只得頹然地歎了口長氣。
  
  「好吧。」他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就聽學長一次。」
  
  還以為同情心氾濫成災的夏泱會替他擋駕呢,嗚……
  
  不忍看見韓斐垂頭喪氣的模樣,夏泱又出言安慰:「韓斐,這件事總是要解決的。我已經高三了,就算能罩你,也罩不了多久啊。」
  
  「……這個我當然知道。」他只是想著能避開麻煩一刻、就多避一刻。不過既然夏泱願意出面了,那自己被揍的機率也會小很多了吧?
  
  相較之下,這個方法可比之前的逃避要好上?#92;多。
  
  「小夏,我陪你們一起去。」一直在旁邊聽著的江楚突然出聲。「我不放心你。」
  
  「放心,我不會有事。」夏泱感激地朝江楚笑了笑。「你別再蹚進這灘渾水了。」
  
  唉唷好過份喔,居然說自己的事是灘渾水?渾水製造者在一邊很不負責任地吹鬍子瞪眼睛。
  
  於是,在夏泱的堅持之下,江楚沒跟,只讓人暗中留意,看著接下來的幾天,夏泱陪著韓斐赴了十個道歉會,然後在每個道歉會裡韓斐都被罵得狗血淋頭,並在結束的時候領了個大燒餅回家。
  
  「好痛喔,學長。」撫著被打腫的臉頰,韓斐跟在夏泱身邊哀哀叫痛。
  
  還以為那些學姊們看見夏泱跟著,就不會賞他一頓粗飽,結果事實證明了女人一但失去理智,便會成為大無畏的生物。
  
  「這是最後一個,以後你別再到處招惹女人就不會有事了。」夏泱安慰他。
  
  「可是很痛啊。」韓斐皺著臉撒嬌。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加上夏泱有一付溫柔的好脾氣,這幾天下來,韓斐已經習慣在事後對他雞貓子鬼叫一番,好換取安慰獎。
  
  夏泱停下腳步,很慎重地看了看韓斐染上幾抹紅彩的左臉。
  
  「傷勢應該不嚴重,回去我再幫你上藥……」像想到什麼,他「啊」了聲。「既然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你要不要到我家用個飯?」
  
  「你家?」
  
  「嗯,你有空嗎?」
  
  韓斐著眸想了想。前幾天是冰淇淋聖代、小蛋糕和親手做的晚?#92;數份,今天是豪宅一日游。難不成夏泱真把他當幼兒園小朋友哄?算了,被哄的感覺其實是很不錯的。反正,有鑒於這幾日的經驗,他也不想在短時間內再去招惹女人,PUB之類的暫時也不想去了。
  
  韓斐遂點點頭,和夏泱一同來到他那豪華美麗的家。
  
  一推開銅製的雕花門,在玄關處迎接他們的是一聲又甜又長的——
  
  「喵~~」
  
  喵?
  
  韓斐低頭一看,一隻黃色短毛虎斑貓正繞著夏泱的腳蹭來蹭去猛撒嬌。
  
  「奈奈子,我回來了。」
  
  夏泱笑著蹲下身摸摸奈奈子的頭,一個穿著蕾絲圍裙的美少(?)女便邁著優雅的步伐走出,臉上還掛著甜美得令人差點要融化的笑容。
  
  「泱泱,你回來啦?」
  
  姐姐?堂姐?表姐?韓斐在心裡猜測著。
  
  「媽。」夏泱吐出口的稱呼讓韓斐差點沒摔倒在地。「我帶朋友回來。這位是我學校裡的學弟,叫韓斐。」
  
  蘇莉雲趕緊走上前,用那雙烏溜溜的、像有水波在裡頭流動似的美眸看著韓斐,微微一笑。
  
  「你是泱泱的學弟嗎?你好,我是泱泱的媽媽,你叫我阿姨就行了。」上上下下看了一陣,表情更加開心。「太好了,你願意和泱泱當朋友,我真的是太高興了,我……」
  
  說著說著,眼底的水霧便凝聚成眼?#92;掉下來了。
  
  韓斐愣了下,眼看她大有長江潰堤之勢,忙拿出哄女孩子的絕活。「阿姨,別哭啊,哭花了就不漂亮了。是說,妳一點也不像學長的媽媽啊,我還以為妳是他姊姊。」
  
  蘇莉雲果然破涕為笑。「你真會說話。」
  
  後頭又傳來腳步聲:「哥,是你回來了嗎?」夏蕎從樓梯口冒出。「你帶朋友來了?是江楚?」
  
  「不是,這是韓斐,我學校裡的學弟。」夏泱連忙介紹。「韓斐,這是我妹,夏蕎,和我是雙胞胎。」
  
  夏泱的妹妹?雙胞胎?
  
  韓斐瞪著身材婀娜有致、臉蛋美艷的夏蕎,如果說這是夏泱的姊姊他也信,簡直是外貌超齡的尤物,極品吶!
  
  大概是韓斐的打量太過露骨,夏蕎慢慢收起笑,也不客氣地回瞪。
  
  這什麼輕浮的態度啊?當哥哥的朋友?哼,一點都不配!
  
  「你們年輕人到客廳聊天,媽媽先去做飯了。」蘇莉雲讓夏泱和夏蕎帶韓斐到客廳去,又回廚房忙了。
  
  見狀,夏泱連忙說道:「韓斐,不好意思,你和蕎蕎先到客廳坐,我去幫我媽忙。」
  
  「好啊,學長你慢慢來。」能和美女單獨共處一室,韓斐求之不得。
  
  夏蕎用鼻子輕哼一聲,抱起奈奈子便和韓斐來到客廳。一坐下,她便扯開假笑:「韓斐,你和我哥是怎麼認識的?是什麼樣的動機讓你接近他的?」
  
  雖然在她眼中,哥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男人了,但她心裡仍舊清楚地知道一個事實——夏泱的外表讓?#92;多人不敢靠近,更別說眼前這個笑起來挺像痞子的傢伙,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如何會兜在一起。
  
  「啊啊,問那些幹什麼啊?」韓斐伸了伸懶腰,上挑的桃花眼眨了眨,開始放電。「姐姐,妳不覺得聊點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會更有意思嗎?」
  
  修長的腿一翹,唇上的假笑倏地斂起。「真不好意思啊,我對年紀小的幼稚痞子沒興趣。我哥是心地好才能忍受你,我可不一樣。韓斐,我醜話說在前頭,你別以為知道我哥哥真正的一面就能對他予取予求,倘使你故意利用他的同情心要他幫你做些什麼,不只是我,江楚也不會放過你。」
  
  ……嘖!凶巴巴。韓斐在心裡暗罵一句。
  
  他喜歡美艷型的熟女,但也僅限於母愛氾濫的那種,像夏蕎這種氣勢強悍、眼睛過於尖利的,他敬謝不敏。
  
  收回電波,韓斐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江楚跟妳說了什麼?」
  
  「該說的都說了。」
  
  「我只是拜託學長幫我忙,決定權在他身上,我可沒強迫他。」頂多是耍了點小手段而已。
  
  夏蕎哼了聲,「真的嗎?」
  
  她摸摸趴在膝上的奈奈子,奈奈子蹭了蹭她的手,隨即便站起身,跳到地上。
  
  「喂,夏大姊,我是客人,哪有人一見面就用這種盤問的態度啊?妳當我是人犯嗎?」一但出現對照組,就發現夏泱的好。
  
  冷笑一聲:「我只是在幫我哥篩選朋友。」
  
  「朋友?」韓斐嗤笑。「妳也該知道吧,學長那模樣能有什麼朋友?大家躲得遠遠的都來不及了,敢靠近的不就江楚一個?現在再加個我,妳再挑下去你哥就沒朋友……噢,好痛!」
  
  腳趾突然被狠狠咬了一口,痛得韓斐連忙縮起腳,瞪著悠哉遠離的奈奈子。
  
  「臭貓,你幹嘛咬我?」這是啥待客之道啊?韓斐開始希望夏泱趕快出來了。
  
  倒是夏蕎幸災樂禍:「奈奈子很黏我哥,牠是在保護他,也是在警告你。」
  
  「什麼啊……」韓斐嘀嘀咕咕。「凶巴巴,母老虎,說什麼雙胞胎,鬼才信啊……」嗚嗚,學長你快出來啊,要不他就要被一人一貓給欺侮凌虐了。
  
  大概是聽見韓斐心聲,隔沒幾分鐘夏泱便出來招呼大家過去吃飯。韓斐立刻逃也似地飛奔到他旁邊,頭一回覺得夏泱凶狠的臉竟溫柔地像聖母瑪利亞一樣。
  
  隔沒多久,夏泱的父親也回來了,是個年過四十卻依舊帥氣迷人的中年男子。韓斐邊扒著飯邊在心頭感歎,夏泱一定是前輩子燒了好香卻又不小心踩死了一窩螞蟻,才會讓他生在這麼完美的家庭卻又長了一張與眾不同、人見人怕的臉。
  
  席間,一群人熱絡聊著天,從韓斐身上又談到夏庭翰工作上的趣事,歡快的氣氛讓人看得真是……很不爽快。
  
  這是什麼情形啊?韓斐有點後悔幹嘛要答應來夏泱的家了。
  
  原本他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情要看看夏泱家有啥類似的牛鬼蛇神,可是現在是怎樣啊?欺侮他這個沒家的人嗎?
  
  掛著假笑捱到飯後,韓斐就在夏泱耳邊吵著要去看他的房間。
  
  他想,以夏泱的個性來看,房間裡大概會充滿甜蜜的粉紅色與浪漫的蕾絲才對吧?
  
  結果一進房卻大失所望。一壁的鵝黃色系,很溫暖,但一點也不甜美,只是在床頭?#92;了一堆的布偶。
  
  韓斐隨手拿起一隻巴掌大、穿著牛仔吊帶褲的小白熊。「學長,這不會是你做的吧?」
  
  夏泱有些窘。「嗯,對啊。」
  
  「哈,還真的咧。」好笑地拿著那只布偶翻玩,精細的做工,比起市面上的玩偶都要精緻,「學長,你又會煮飯、又會做家政、還會打掃,簡直可以嫁人了。」
  
  「你……你別亂說……」他是男的啊。
  
  「不過——」上下拋接那只布偶,韓斐揚了揚好看的劍眉,狀似無意地說:「按學長的模樣來看,大概嫁不出吧。」
  
  聞言,夏泱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
  
  韓斐明明知道他的自卑感便源於長相,為何卻總喜歡在言談之間在他的痛處上踩上幾腳?他真的不知道對方的話到底是有心還是無意。
  
  房內陷入一片沉默,夏泱覺得極不自在,但造成沉默的元兇卻自在的很,一徑在他房裡摸摸看看。
  
  一大櫃讓人眼花亂的漫畫、古典樂CD、鋼琴譜……哈,夏泱會彈鋼琴嗎?腦海自動幻想起氣勢凶狠的夏泱坐在鋼琴前的模樣,韓斐又「哧」地聲笑出來。
  
  這讓夏泱更不知所措了,看著韓斐的背影,想開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老實說,他總覺得韓斐看似和善,卻又出人意料地難以靠近。他會像個學弟跟你撒嬌,但也會說出傷人的話來;會有意無意地對你透露一些自己的事,卻又馬上停止。
  
  更多的時候,你根本不知道他的笑容背後究竟在想些什麼。
  
  雖然能認識新朋友讓夏泱感到開心,但像韓斐這樣子,卻讓他覺得挺累的……
  
  「學長。」總算,韓斐開口了。「你媽媽是在幹什麼的?」
  
  夏泱回過神。「呃,她是鋼琴老師,在敦化南路上有一間音樂教室。」
  
  「那,你爸爸每天都會回家吃飯?」
  
  「嗯。除非有急診。」
  
  「嗯。」韓斐輕應一聲,又沉默了。
  
  「韓斐……」夏泱看著韓斐的背影,想了?#92;久,終於是問了。「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事情已經全部告一段落了,剛才在飯桌上韓斐也笑得很快樂,為什麼突然變成這付模樣?
  
  韓斐轉過身,走到夏泱床邊坐下。「沒啊,我很好,你媽媽煮的東西真好吃,學長的手藝也是阿姨教的吧?」
  
  「嗯,如果你喜歡,可以常來。」韓斐的父母都不在身邊,自己能幫的上的地方就盡量吧。
  
  孰料,韓斐卻露出一抹淺笑。「我應該不會再來了吧。」
  
  「為什麼?」夏泱訝異地看著他。「韓斐,是我哪裡招待不周,還是……」
  
  若要說招待不周的地方,那就是夏蕎在客廳說的話讓人感到不爽、還有他們家人間相處的氛圍讓人嫉妒。
  
  韓斐知道自己只是在遷怒,但既然有個不會發怒的傢伙在場,又為何要讓自己憋到內傷?
  
  好看的長眉挑起,韓斐昂起臉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夏泱。
  
  「學長,你忘了我媽死了,我爸不在我身邊嗎?」姣美的薄唇揚得更高,吐出的話很輕柔,卻像刀子般銳利傷人。「所以,你讓我來你家是想讓我嫉妒?還是你想炫耀什麼?」
  
  夏泱一愣,憶起韓斐的背景,心底一驚,連忙解釋。「韓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純粹邀你來我家玩,並沒有別的意思,我……」
  
  掌心捏著那隻小熊,韓斐聳了下肩。「隨便啦,我要回家了。」
  
  「韓斐……」
  
  「謝謝你的招待啊,學長,啊,還有你感情融洽的家人們。」
  
  韓斐知道自己現在說的話無疑是翻臉不認帳,畢竟夏泱不計報酬幫過他,自己竟還拿刀在這個溫柔的人背後捅上好幾刀。嗯,反正他就是嘴賤。
  
  誰叫夏泱脾氣這麼好?好到讓他覺得不欺侮回來,簡直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哼,去他的夏蕎!
  
  去他的我的家庭真可愛!
  
  還有……
  
  去他的奈奈子!
  
  「你又何必管他那麼多,小夏?」和夏泱一同坐在咖啡店內,江楚懶洋洋地說。
  
  小小的咖啡館裡很安靜,溫馨的佈置、僻靜且有隱私的設計,是夏泱最喜歡的店之一。
  
  「但是我真的傷害到韓斐了……」夏泱撥弄著鬆餅上的草莓,不安地說道。
  
  都怪他忘了韓斐的家庭背景,一心只想讓對方能一同感受用?#92;的歡快氣氛,卻沒發現對方根本不稀罕,還當他是在炫耀。
  
  「傷害到他?」江楚皺起眉,微一傾身。「小夏,你根本沒傷害到他,就算有,你是無心的也道過歉,所以已經不干你的事了。」
  
  在他看來,韓斐的那些言詞才真正地傷害到夏泱,那個渾帳!
  
  服務生將江楚的?#92;點送上來,臨走前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一個貌似優等生的斯文美型男,還有一個貌似黑道大哥的、讓人看了就腿軟的酷男,兩人一同坐在溫馨典雅的咖啡館裡吃甜點……多麼詭異的組合。
  
  對服務生橫去一記厲瞪,驅走愛打探的蒼蠅後,江楚將盤上的花式草莓馬卡龍放到夏泱的盤子裡。
  
  他其實不喜歡吃甜食,但每回和夏泱出來時必定會點甜食,因為他知道對方愛吃,更喜歡看他吃甜食的模樣。
  
  「謝謝。」夏泱朝江楚笑了笑,下一秒笑意卻凝結在唇畔,又低下頭頹然地說:「江楚,再怎麼說,韓斐也是我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所以……」
  
  朋友?江楚開始不爽了。
  
  如果韓斐那貨色也算朋友的話,那他江楚是什麼?
  
  放下叉子,江楚忽然喚道:「小夏,抬起頭看著我。」
  
  夏泱連忙抬起頭,「怎麼了?」
  
  悄歎一口氣,將心裡的不滿全部先丟到一旁去後,定定看著夏泱疑惑的臉龐,江楚用幽幽的語氣問:「有我陪在你身邊,難道還不夠嗎?」
  
  「我……」過於曖的言詞讓夏泱倏地漲紅臉,「江、江楚?」
  
  一臉怨婦狀繼續追問:「小夏,你回答我啊?要不然,為什麼在我們兩個單獨相處的時候,你還一直韓斐長、韓斐短的?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麼?」
  
  「我不是那個意思……」手足無措地望著對方,夏泱結結巴巴地解釋。「韓斐是朋友,但你對我來說就像家人一樣……」
  
  ……家人?好吧,看在你的解釋很對我胃口的份上,原諒你。
  
  夏泱的回答讓江楚心情大好,也不再逗他。他重新拿起叉子。「小夏,與其煩惱韓斐那傢伙,我想,咱們現在最該煩惱的是模擬考,或者是大學志願吧?」
  
  「你不是要讀法律系嗎?以你的能力,推甄肯定沒問題。」夏泱果然不再在韓斐的事上打轉,用優雅的手法切了塊鬆餅放入口中。
  
  「你呢?」江楚反問,並且咬了口巧克力口味的馬卡龍。微苦的味道,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甜食口味。
  
  「我用推甄的話可能不大有利,只好準備學測了。」夏泱苦笑。審查的教授看見他的樣子,肯定會有先入為主的不良印象。「我爸問過我,要不要乾脆當小兒科醫生,但是我對醫學院真的沒興趣,蕎蕎想當醫生,診所給她繼承就行了。」他還是想讀幼教。
  
  「放心吧,你很適合當幼兒園老師。」江楚微微一笑,幽了一默。「將來若有家長告你,儘管來找我。」
  
  夏泱眼底的陰霾果然散盡,也「哈」地聲笑出來:「那就拜託你了,未來的大律師。」

  
  第四章
  
  韓斐很不爽。
  
  按理來說,煩人的事都解決了,他應該感到很快樂才是,但,還是很不爽。
  
  「哇,兩大魔頭又走在一起了……」趴在牆上探頭往下看的損友壓低聲音說:「你看你看,夏老大表情好凶狠喔,會不會是又有哪個人惹到他,他要讓江老大去報仇?」
  
  「……」呿!你是眼睛瞎了是不是?那種表情哪裡叫陰沉,充其量不過是彆扭害羞好不好?
  
  聲音哆嗦:「韓斐,你再看你再看,夏老大換成在冷笑了,不會是想到要怎麼凌虐仇人了吧?」
  
  「……」凌虐……凌虐你個頭啦!那是開心的笑,開心到讓他韓大爺非常不爽!
  
  瞥見夏泱手上拿著一包東西,而江楚還探手進袋子裡頭,不知拿了什麼放進嘴裡,韓斐的怒火瞬間飆竄至最高。
  
  他狠狠壓了下旁邊損友的大頭。「有什麼好看的?要讓江楚知道,看他不撂兄弟打死你!」
  
  損友揉著頭,依舊不知死活,「還好吧?你和他們不是一掛的?到時候你會罩我的不是嗎?」
  
  「屁!要我罩你?你想得美!」又掃了漸行漸遠的傢伙一眼,從鼻子裡恨恨哼了聲,韓斐扭頭便走回教室。
  
  對,讓他不爽的就是夏泱。明明……明明自己就跟他說過那些惡劣無比的話,為什麼他還能笑得出來、完全沒煩惱的樣子?
  
  依夏泱個性,難道不該在隔天便緊張兮兮跑過來問自己:你是不是在生氣?我跟你道歉,你有什麼要求就說吧,我會盡我所能補償你——不該是這樣才對嗎?為什麼不只不來找自己,還笑得這麼無憂無慮?這樣自己一點也沒欺侮人的快感嘛!
  
  可惡,害他沒心情去把馬子!
  
  該死,害他吃泡麵吃了好幾天!
  
  可恨,為什麼夏泱就拿東西給江楚吃!
  
  火大地坐在位子上,又瞥見塞在抽屜裡的小熊。
  
  上回回家的時候不小心一起帶回來了,這幾天早讓他捏得差點沒變形。看見這頭笨熊和它的主人一樣笑得這麼快樂,就讓他好想……
  
  「斐斐,那只熊跟你有仇喔?幹嘛把它的頭扭成這樣?」前座的女生回位子時看見,狐疑地問。「你要是不喜歡,就給我好了,外面好像沒在賣,做的很可愛耶。」
  
  她伸出手要拿,韓斐連忙收回。「這是我的!」
  
  「我當然知道啊,可是你那樣虐待它,它很可憐耶。」
  
  「……囉嗦,我高興!」別開臉,不再搭理她。
  
  「你凶什麼凶啊?大姨媽來了喔?」
  
  「妳才更年期到了!」
  
  「斐斐,你欠揍是不是?」
  
  扮了個鬼臉,索性趴在桌子上裝睡,手上還捏著那只熊。
  
  可惡,失策了,不該說那些話才對的,害他丟了一個好玩的玩具、害他少了一個現成的老媽子。
  
  ……不行,才不讓江楚一個人霸佔著夏泱,見者有份,他吃定夏泱了!
  
  抱著惡劣的心情,終於捱到放學,韓斐二話不說,背起書包便往位在三樓的三年級教室走。
  
  放學時候人潮散得很快,他在轉角處一直等、一直等,總算看見夏泱一個人走出,身邊沒有江楚,他立刻大步上前捉住夏泱的手,將他拖到隱秘的偏僻處。
  
  「……韓斐?」看清楚來人後,夏泱一愣。「你怎麼了?」
  
  「為什麼沒來找我?」韓斐的臉很臭。
  
  「呃……」想了想,夏泱很認真地反問。「我為什麼要去找你?」自己和韓斐做過什麼約定嗎?
  
  「你當然、應該要來找我!」韓斐差點沒抓狂。「我是學弟耶,學長照顧學弟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面對韓斐理所當然的陳述,夏泱哭笑不得。「你不是我的直屬學弟啊……」
  
  「反正你的直屬學弟也不敢認你這個學長,不是嗎?」
  
  「……」唇畔的笑意有些僵凝,夏泱別開臉,沒說什麼。「我要回家了。」他笑得很勉強。
  
  ……靠,自己的嘴巴還真不是普通的賤。韓斐在心底對自己翻個白眼。
  
  「學長——」眼看夏泱說走就走,韓斐立刻拉長音調在他身後不停地喚:「學長——」
  
  終究還是停下腳步。夏泱長這麼大,還沒學過對認識的人狠下心拒絕。
  
  「學長,你知不知道我吃了好幾天的泡麵啊?」吃慣了夏泱的手藝,外頭的東西都變得難吃無比。
  
  說實話,韓斐真的想念夏泱做給他吃的晚?#92;、更習慣了有夏泱陪他一塊吃晚飯。飯後再吃點夏泱切的水果或買的蛋糕什麼的,被伺候的舒舒服服慣了,要回到自己泡泡麵或買外食的日子,還真難過。
  
  所以,這麼好用的夏泱,才不讓給江楚!
  
  夏泱頓了頓,才道:「你可以到外頭買東西吃,別只吃泡麵。」
  
  「外頭的東西又沒你做的好吃。」老大不爽地踢著地上的石頭。「如果你真狠得下心看你的學弟變成木乃伊,那你就別理我算了。」
  
  歎口氣,還是心軟地回頭了。「韓斐,我沒去找你只是因為上次那件事,你認為我在炫耀,縱使我本意不是如此,也造成了你的不快。我想,你大概不會想再看見我,所以才……」
  
  還沒說完,便讓韓斐打斷。
  
  「我肚子餓了。」將俊臉湊上前,照例又露出可憐兮兮的苦瓜樣。「學長,我肚子好餓。」
  
  夏泱不得不說,韓斐這付模樣真的很能引起眾人的關愛。先別說是不是眾人了,至少他的惻隱之心還是動了。
  
  「你家的冰箱沒什麼材料,我怕……」
  
  「那還不簡單。走,我們去買菜!」將書包甩上肩頭的時候,像是想到什麼,他又朝夏泱伸出手。
  
  見狀,夏泱一愕:「什麼?」
  
  韓斐起眼。「我要先吃東西,學長今天拿給江楚學長的是什麼?我也要吃。」該要的一份,他韓斐絕不能少!
  
  夏泱蹙了下眉,遲疑了下,還是翻開書包拿出一個透明的塑料小袋,裡頭是一塊塊烘焙焦黃的餅乾。
  
  「是這個嗎?」沒想到竟讓韓斐看見了。
  
  韓斐一把拿過,扯開袋口拿出一個塞進嘴裡。迷迭香的味道在口裡瞬間散開,香酥的餅乾口感讓人欲罷不能,讓他立刻又拿起一個放到嘴中,這回是熏衣草的味道。
  
  這麼好吃的餅乾,一定是夏泱烤的吧?竟讓江楚吃掉大半,可惡!
  
  想到這裡,韓斐又覺一股怒火升起,在夏泱吃驚的注視下,當著他的面,三兩口便將它們全吃光,然後用著得意的眼光睨著夏泱。
  
  想留給江楚吃嗎?哼,門都沒有!
  
  驚詫地看著江楚手上的空袋子,夏泱愣了好半晌,才問:「你很餓嗎?」
  
  「廢話!」從鼻子裡哼出這句,韓斐率先便走,見狀,夏泱只得撥通電話告訴父母,自己又不回家吃飯了。
  
  韓斐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烤餅乾吧?他會烤餅乾的原因……想到那個空掉的袋子,夏泱忽然笑了下,表情有些釋然,也邁開步子跟上韓斐。
  
  而走在他前頭的傢伙,俊美的臉上則掛滿得意的笑。
  
  ……哈,搶回來了!
  
  「雞肉、魚、菜……」嘈雜的黃昏市場裡,韓斐兩手交叉擱在腦後,望著漸黑的天空理所當然點著菜。「我要吃糖醋裡肌、紅燒魚……學長上次做的那個菜很好吃,我要吃那道。」
  
  「哪個?」停在肉攤前,示意老闆替自己切裡肌肉的夏泱分神問道。
  
  「綠色……我記得你淋了像醬油的東西在上面。」只會吃飯的傢伙根本形容不出個所以然來。
  
  「蚝油芥蘭嗎?」夏泱從他貧乏的形容裡努力拼湊出菜色原貌後,又往賣魚的攤子走。
  
  下班時間,?#92;多上班婦女都趁著回家前的空檔到黃昏市場買菜,鼎沸的人聲、湧擠的人潮,讓韓斐有些不耐了。
  
  「學長,幹嘛不去超市買?」他皺眉。超市又寬敞又明亮,比這個油膩膩、鬧騰騰的地方好上幾百萬倍。
  
  「那裡的東西太貴了。」相中一條黃魚的夏泱抬眸看向賣魚的攤販。「劉伯伯,可以算我便宜一些嗎?」
  
  「好好好,熟客了溜,當然會算你便宜。」劉伯伯咧嘴呵呵笑著,俐落地替那條黃魚刮去鱗片。
  
  一開始的時候,他也和?#92;多人一樣,被夏泱那凶狠的氣勢嚇到,也為他身邊那位漂亮溫柔的小姐居然是他媽媽這件事大大地「嚇客」了好久,不過久了之後就發現這個外貌兇惡的男孩其實是個和他媽媽一樣溫柔的好孩子。
  
  「貴有什麼關係?」韓斐扁了下嘴。「學長,我們走了啦,去超市買。」——明明就是他提議要來買菜的。
  
  「不行。」夏泱回過頭認真堅決地說:「韓斐,你只有自己一個,又沒收入,不能這麼揮霍。就算是一點小錢也要節省著用。」
  
  「我又不缺錢。」韓斐撇了下嘴巴。「我每個月的零用錢多的我都花不完好嗎?」
  
  疑惑攢眉。「你哪來的錢?」夏泱住的地方雖不簡陋,但也稱不上豪華啊。
  
  「我還有個叫爸爸的人在。」聳肩,推著夏泱便要走。「走啦走啦,去別的地方,那些老女人的視線看的我都要起雞皮疙瘩了。」
  
  從他們一踏入黃昏市場開始,他就處於一種像被人剝光衣服晾在菜市場觀看的境地。他韓斐雖不介意被欣賞——事實上他這樣的人生下來便是給人欣賞用的——但對像若是那些媽媽級的發福黃臉婆,他能閃多遠就閃多遠。
  
  「韓斐……等一下。」被推著強迫離去的夏泱連忙回過頭,拿起劉伯伯替他包好的魚,再將韓斐給的錢放在魚攤上。
  
  韓斐原本是半推著夏泱走的,可是推著推著就發現夏泱的高度剛好可以讓他摟肩搭背,便發懶地將自己半掛在夏泱身上,將全部重量壓著。
  
  夏泱勉強支拄他走了一小段,終於忍不住抗議。「韓斐,你別一直黏在我身上。」路人都在看了!
  
  「為什麼?學長你的高度剛剛好啊。」而且抱起來居然不覺得厭惡,還有種溫暖滿足的感覺。夏泱的身上……他深吸了口,唇畔泛笑。
  
  有種甜甜的味道,感覺很好吃、很好吃……
  
  夏泱不自在扭著肩膀想將黏在身上的傢伙扭開,結果卻被韓斐一把捉住手臂,力道極重地掐住。
  
  夏泱蹙了下眉叫了聲:「韓斐?」很痛耶。
  
  「學長你一直動來動去是在幹什麼?」掐著夏泱的手臂,韓斐原本帶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讓我靠著會怎麼樣嗎?為什麼江楚學長可以靠你我就不行?」
  
  想起在學校三不五時看見的畫面,心情開始惡劣。
  
  為什麼江楚可以他就不行?
  
  「嘎?」這和江楚又有什麼關係了?
  
  韓斐瞪著夏泱:「學長說啊,難道我就比不上江楚學長嗎?難不成你根本不把我當成好朋友?所以你讓他靠著你卻不讓我靠!」
  
  面對韓斐突來的咄咄逼人,夏泱不覺有些好笑。「江楚和你根本不一樣……」
  
  「不一樣?哪裡不一樣?」韓斐大怒,臉色倏地一變。「意思就是他比較好比較重要,你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是不是!」
  
  難怪在他故意說出一些造成夏泱歉疚感的話之後,這傢伙居然完全無動於衷。因為不在乎,所以才不放在心上!
  
  越想越生氣,也不想深究自己為什麼硬要和江楚比、又為什麼偏要讓夏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上,韓斐抱著夏泱的力道越發用力,更索性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對方身上,害夏泱差點沒跌倒。
  
  「……韓斐!」夏泱嚇了一大跳,勉強穩住身體,使勁托著越來越無賴的韓斐,「你在生氣嗎?」自己又惹到韓斐什麼了?
  
  「哼!」回答夏泱的是另一隻手臂一起纏上,將他抱得死緊。
  
  兩個男生在馬路上抱成一團,惹來更多人注目,讓夏泱窘得更加不知所措。
  
  伸手推了推韓斐,這一推,便察覺對方身上的怒火燒得益發猛烈……
  
  老實說,夏泱並不排斥韓斐的接近與依賴,事實上他還覺得開心。有別於父母、夏蕎和江楚對他的關懷與呵護,幾乎沒有朋友的他想要的是一種被需要的感覺。
  
  韓斐的所作所為雖然令他難以捉摸且應付的有些疲憊,但那種被需要的自我滿足感是凌駕其上的。
  
  這便是韓斐與江楚不同的地方,但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好——更何況他根本沒想過,韓斐竟和江楚一樣,都會同他計較這個。
  
  「韓斐,你當然是我的好朋友。」夏泱困難地承受著韓斐的重量,小聲點出不想被他靠著的原因。「不過你沒發現別人都在看我們嗎?」
  
  前一句話讓韓斐心情大好,可是後一句話就讓他皺起眉了。
  
  像想到什麼,他鬆開手不再靠著夏泱。
  
  「嗯……好吧,原諒學長。那我們去買芥啥菜的吧。」他別開臉率先邁步。
  
  夏泱愣了下,也跟上他的腳步。
  
  入冬的晚風吹打著臉頰,晚霞已將天際染成一片深紫,一彎朦朧的月也出現在東方天際。
  
  夏泱抬起頭,看著眩麗幻惑的景色,唇畔也抹上淡淡的笑,絲毫沒注意身側的韓斐正在偷覷他。
  
  他知道夏泱骨子裡是個喜好浪漫與幻想的人,放學回家時會看晚霞、走在校園裡則會欣賞花花草草並露出笑容——只是全被當成是在思索要去哪裡幹架還是要怎麼報復別人之類的。
  
  他知道他有顆溫暖包容的心,知道他身上的味道令人舒服、體貼溫柔的個性讓人喜愛……但是,怎麼自己會喜歡到死黏著不放、如果被限制不能靠近,還會做出像剛才那樣讓人誤會的斷背山舉動?
  
  這簡直是個詭異無比的發現。自己轉性了嗎?
  
  但對象也不會是夏泱這種貨色啊!好歹會是個樣貌清秀、嘴巴甜、個性溫馴……好吧他承認,夏泱的個性比他預想的更為溫馴,只怕是沒人比的上了。
  
  甩甩頭,韓斐不想再思考這令人膽顫心驚的景況,卻看見不遠處大樓走出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就著街燈看清楚對方後,韓斐皺起眉,一把扯住夏泱。
  
  「學長,我們換別的路走。」
  
  「咦?」夏泱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疑惑,人又被韓斐扯著往反方向走。
  
  才走沒幾步,便聽見後頭有人在喊,還沒回過頭,一名年約四十幾、英挺成熟的男人已出現在他們身邊,雙眼則盯著他身旁的韓斐看。
  
  夏泱疑惑地看著有股似曾相識感的男人,側過頭,卻意外看見韓斐扭曲的俊臉。
  
  「你幹什麼?」口氣十分惡劣。
  
  「我想和你談談。」男人面色平靜地開口。
  
  韓斐似乎想咆哮什麼,但在瞥見身邊的夏泱後,倏地忍住,臉色極臭地點點頭,「學長,你等我一下。」
  
  拋下這句話,便和男人走開幾步,夏泱也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只隱約聽見韓斐不時用發怒的口氣大聲說著「不要」。
  
  最後,男人帶著怒氣離開了,韓斐再度跺著重步走回他身邊。
  
  「怎麼了?」小心翼翼審度韓斐的表情,卻發現他又恢復初一見面、嬉皮笑臉的模樣。
  
  「沒什麼啦,一個變態的男人而已。」他撇了下唇。
  
  「變態?」看起來不像啊。「可是你剛才好像很生氣……」
  
  韓斐挑起唇。「學長你不都不知道,他剛才是找我跟他做援交,我一看見他出現就知道了,之前在西門町的時候也碰過他,真是噁心。」
  
  夏泱震驚地看著他:「援交?但你是男的啊!」
  
  難怪剛才韓斐一直說不要,竟是這種事?
  
  「所以說嘛,男人耶,真噁心!」韓斐譏笑著一啐。「噁心的男人……真他媽的噁心,令人作惡……」
  
  夏泱望著還在笑罵的韓斐,心底卻生起一股奇怪之感。
  
  如果是單純的厭惡,為什麼韓斐的笑容看起來會這麼的勉強?
  
  「韓斐……真的是這樣嗎?」他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但在我的感覺看來,並不是你說的那樣。而且說實話,那個男的長得和你……」
  
  還沒說完,便被突來的咆哮惡狠打斷——
  
  「你閉嘴行不行!這干你屁事啊?嘰嘰歪歪的一直問,你煩不煩!」韓斐臉上的笑倏地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讓人心驚的憤怒。
  
  夏泱一愕,呆站在原地張著唇不知道該說什麼。
  
  有別於先前半帶怨怪的怒氣,他從未見韓斐發過這麼大的火。是為了自己的話,還是為了剛才的男人?但無論是哪一個,都讓被吼了一頓的夏泱覺得十分難堪。
  
  這是在馬路上,而他,還將韓斐當作好朋友……
  
  隔了好半晌,夏泱才吶吶開口:「呃,抱歉,我……不問了。」勉強扯開一笑,他將手中袋子遞上前,盯著地面委婉也委屈地說:「韓斐,我想今天可能不適合去你家吧?所以你先把東西拿回家,以後有空我再……」
  
  袋子被一把奪過,下一秒,手臂也被一把抓住——
  
  「我管你適不適合,學長說要幫我煮飯,就不准你出爾反爾!」韓斐別開臉,拉著夏泱便走。
  
  「可是……」他沒那個心情,也暫時不想看見韓斐的臉。他總有拒絕的權利,不是嗎?
  
  「學長,我現在很生氣。」背著他的韓斐語氣平板地截斷夏泱的話。「如果不想我再說出更傷人的話,就拜託你到回我家之前都別再開口,到時候就沒事了。」
  
  「……」但,自己有事啊,他很難對韓斐的怒火釋懷……
  
  但是,感受著手腕傳來的微微疼痛、想到適才韓斐痛苦的笑容,夏泱最後還是閉上嘴巴,乖乖跟著韓斐走了。
  
  夏泱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快樂了。他猜不透韓斐到底是喜歡他還是討厭他,然而每當心灰意懶不想交這個朋友時,又無法狠下心離開。大概是越來越熟稔的關係,
  
  有別於先前看見的痞子愛笑模樣,韓斐總在有意無意間露出隱藏在笑臉背後的古怪扭曲性格,更別說上回在馬路上還對他突然發了一頓脾氣。
  
  或?#92;是家庭背景的關係?夏泱也只能在心頭如此自我安慰,憋著疑問天天幫他做晚飯,並且依他的要求陪他到晚上九點,期望有朝一日韓斐願意和他談談心事。
  
  老實說,韓斐也不大明白,為什麼會使盡力氣將夏泱搶過來擱自己身邊?或?#92;是賭一口氣,夏蕎叫他閃遠一些他偏不;或?#92;是無聊,少了一個怎樣故意傷害也不
  
  會發脾氣、還能捺著性子聽自己抱怨撒嬌並予取予求的夏泱,身邊像是突然缺了一大塊。誰讓夏泱脾氣這麼好?慣養出他得寸進尺的習慣也不是他的錯。
  
  反正,現在的夏泱成了自己的專屬,所以他天天有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吃,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嘴賤個幾句,然後再裝出一付可憐的樣子騙取夏泱的同情心,玩得可開心了。
  
  不過,當然啦,他也是有良心的,也會有那麼一丁點的罪惡感,更別說上回在馬路上對夏泱吼完一頓、看見對方受傷難堪的樣子之後,他就後悔了;他想,或?#92;自己該給夏泱一些補償才對,只是,又能給他什麼?
  
  當韓斐洗完澡從浴室踏出的時候,客廳的電視已經關了;他以為夏泱沒跟自己知會一聲就走,正不爽的時候卻看見沙發那裡有團東西,走近一看,赫是夏泱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聽說今天三年級的模擬考剛結束。前幾天他在看電視的時候,夏泱也在一旁讀書,自己還惡作劇地將音量轉得更大聲,好脾氣的對方也沒說什麼。
  
  韓斐伸手要將夏泱搖醒的時候,動作卻突地一頓。
  
  感覺……怪怪的……
  
  他索性蹲下身看個仔細,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其實夏泱長得挺好看的,只是旁人看見他時會下意識閃避,根本沒人敢盯著他的臉多看一秒鐘,所以導致一個大酷男就此被埋沒。
  
  也?#92;是自卑的關係,更導致夏泱在看見陌生人的時候也會下意識神經緊繃,將這張俊臉給糟蹋掉。
  
  而一個人最沒有防備的時刻,便屬睡著的時候。
  
  現在的夏泱精神松卸了,也沒平時那麼嚇人,反而挺迷人的。瞧,厚薄適中的唇、挺直的鼻樑、英氣的長眉,五官深刻,還挺有男人味的。
  
  其實……韓斐捉起一小撮夏泱的發。
  
  如果夏泱的頭髮再長一些,就能遮?#92;掉他過於張狂的五官、使這張臉更柔和一些,也說不定會有?#92;多人因此而不再怕他。
  
  不過……韓斐惡劣想著,他才不要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夏泱。
  
  總之,將這樣的夏泱配給那個C班的蘿莉學姐,倒有點浪費了……
  
  驀地,韓斐扯開一笑——他知道自己可以用什麼補償夏泱了;況且,若讓夏泱和女孩子在一起……自己也不會再有那種像斷背山似的奇怪感受吧?
  
  「學長……」伸出手指戳戳夏泱微啟的唇,他放輕聲音喚:「學長……」
  
  喚了幾聲,加上手指的惡意騷擾,夏泱終於睜開眼,茫然失焦的眼看著韓斐好幾秒,才慢慢恢復清明。
  
  「……我睡著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幾點了?我想我該回家了。」廚房也替韓斐收拾好了,應該沒事才對。
  
  夏泱坐起身的時候,韓斐也順勢坐在他身邊。「學長,你交過女朋友沒有?」
  
  以為韓斐又要拿這些事取笑自己,夏泱尷尬一笑,沒有響應,只想快點離開,逃避掉這個問題。
  
  韓斐卻伸手捉住他。「我猜是沒有吧?不過,我可以幫學長喲,你不是喜歡二C的蘿莉學姐?」
  
  「她怕我。」夏泱掀了下唇。「不可能的。」
  
  「學長沒試過怎麼知道?外表那些只是其次,只要手段用對了,就是神豬也能腳踏好幾條船而且不會翻船,更何況是你?」
  
  「手段?」夏泱總算回過頭,眼睛底有著些微的期待。「要用什麼手段?」
  
  「這個問我就對啦。」撩開唇得意笑道:「哪,就當我謝謝學長你這幾天的辛勞吧,我幫你追蘿莉學姐。」他韓斐可不是個知恩不報的小人。
  
  比起韓斐要幫他追C班的李佩,那「謝謝」二字反而更讓夏泱感動。原來自己的付出終究不是白費,而韓斐說出的傷人言詞也並非是有意。
  
  「哪,追女孩子其實很簡單,我的教室離二C比較近,我可以幫你送些花啊卡片什麼的,但那些東西學長得自己準備。然後,你得觀察她收到東西之後,臉上有什麼表情……算了,我找人幫你,免得你打草驚蛇。總之當她開始露出微笑之後,就表示已經踏入你設置的陷阱中了。」韓斐開始面授機宜。
  
  以他的外表和手腕來說,是不需要做這些事的;他也只是將女孩子追他的那套搬出來,反正殊途同歸。
  
  「我明白了。」夏泱很認真地聽著。
  
  「到那個時候,時機也差不多成熟,可以進行告白。學長,你的樣子看起來比較凶,所以得想個辦法減弱你的氣勢。唔……」搓著下巴想了想。這大概是所有環節中最困難的了,總不能讓夏泱睡給李佩看吧?「只要想辦法約她出來,讓她知道學長你的優點,肯定不會有問題,唔……」最後,一擊掌。「好吧,我讓人幫你約!」
  
  「這樣好嗎?」會不會太沒誠意了?
  
  「放心吧,學長。」用力拍拍夏泱的肩,韓斐笑得開懷。「不會有問題的!」

  
  第五章
  
  於是,夏泱按韓斐教授的追女秘訣,先是送花跟小卡片,之後則晉級成自己做的小蛋糕與甜點、還有手工縫製的布偶。
  
  為了準備這些東西以及做升學準備,夏泱變得很忙,有幾次做給韓斐吃的菜色還減少了幾樣。
  
  結果,韓大爺他又開始有點不爽了。這跟他預想的根本不一樣嘛!
  
  他給夏泱排的行程比重應該是韓斐>學測>李佩,為什麼卻變成了李佩=學測>韓斐?
  
  為啥他韓大爺要被排在最末一位啊?嘎?
  
  「韓斐,好消息、好消息!」受他之托當眼線兼跑腿的同學跑回來,興奮報告他得到消息。「李佩學姊收到那只布偶後,笑得很開心耶!」
  
  「……是嗎?」韓斐的臉色開始陰暗。
  
  自己……開始有種搬磚頭砸自己腳的感覺了……
  
  「我想,你朋友大概沒問題,可以跟學姊告白了。拜託,這年頭要找到一個會做蛋糕又會縫布娃娃的男生,很困難咧!這麼賢慧的男人,我要是女的也想要。」
  
  「……是喔……」陰沉的臉色黑到無以復加。
  
  說起那個布娃娃,是夏泱在他住的地方一針一線慢慢縫完的,那只熊身上穿的白紗禮服也是夏泱自己做的。為了縫那只該死的笨熊,原本每晚的四菜一湯減量成兩菜一湯,其中一樣還是罐頭裡的土豆麵筋。
  
  ……為什麼給李佩的那只熊穿的這麼豪華,自己房間裡的那只就只能穿牛仔吊帶褲啊?
  
  為什麼他韓大爺的晚飯要因為一個無足輕重的李佩而被減量啊,嘎?
  
  韓斐差點沒掀桌。
  
  早知道就別幫夏泱追李佩了,去他的補償,他後悔不已。與其這樣,他寧願讓那座假想的斷背山存在。
  
  「就聖誕節吧?你叫你朋友二十四號那天告白,肯定會成?#92;!」報馬仔同學也開始幫韓斐想主意。
  
  「聖節?」這傢伙不提,韓斐差點就忘了。
  
  要在以往,耶誕夜那天他會去釣個女人,然後在對方的住處或是旅館廝混一整晚,死也不會待在家裡。那麼今年要不要照舊?還是讓夏泱做一大桌的耶誕大?#92;給自己?
  
  唔……兩者比較起來,後者似乎更新奇有趣、更令人期待啊。如果是夏泱……他或?#92;並不介意在耶誕夜的時候待在家中。
  
  「韓斐?韓斐?」見韓斐不知又神遊到哪個異度空間去了,報馬仔同學伸手在他眼前招魂。「韓斐,魂歸來兮唷。」
  
  韓斐拍開那隻手,「喂,你知不知道哪裡有賣……」他附在對方耳朵邊說了個東西。
  
  「唷——」男同學立刻會意地淫笑幾聲。「韓斐,你好色唷!你今年是打算讓你馬子裸……」
  
  「屁啦,誰像你思想這麼低級齷齪!」韓斐不讓對方說出來,狠狠勾住他脖子,給了一記奪命剪刀手。
  
  男同學吐著舌頭,威武不能屈地叫道:「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要說一句,你不齷齪的話,這世界上就沒有人是下流的了!」
  
  「靠!我這叫風流好不好?跟下流八竿子打不著!」上課鐘響起,是大刀王的數學課,韓斐不再跟他鬧,鬆手放開他,「說啦,到底知不知道哪裡有賣?要可愛一點,最好有很多蕾絲的那種。」
  
  「當然當然,我寫給你。」男同學撕下一張活頁紙,在上頭寫下幾個住址給韓斐,並在大刀王踏進教室的前一秒時溜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看著紙上那幾行潦草的字跡,韓斐彎起唇的同時,又忍不住在心底比較起來。
  
  他見過夏泱的字,有別於男孩子大刀闊斧的豪邁或是歪七扭八的慘不忍睹,夏泱的字娟秀而工整。有人說,看字便能看出一個人的個性,那為什麼卻沒人看穿夏泱凶狠臉皮下溫柔可親的個性?
  
  不過,沒人知道才好,他也不想讓除了江楚和自己以外的人明白。這麼好的夏泱當然得自己霸佔著不與人分享,他相信江楚心裡打的也是相同的鬼主意。
  
  當晚,坐在飯桌前,菜色是炒芥藍與小魚乾一盤,還有一鍋蛋花湯。
  
  看了看菜色,韓斐並沒有生氣,反而塞了一嘴芥藍,笑地對夏泱說:
  
  「這個禮拜五是耶誕夜喔,學長。」所以你知道該對我表示些什麼吧?
  
  正在吃飯的夏泱看韓斐笑得這麼開心,明顯地鬆了口氣。
  
  這幾天下來,他忙著準備升學考試以及送給李佩的東西,導致這幾次的晚飯菜色簡單不少,當然也看出韓斐的臉一次比一次臭,幸好今天看來是沒事了,煮韓斐最喜歡吃的芥藍菜果然是正確的選擇,好險他在放學前想到了。
  
  「嗯,你打算這麼過?」夏泱放下碗筷,專注地聆聽。
  
  「以前的聖誕節我都是到路上釣個美女到旅館,在床上度過。」
  
  總之,耶誕夜那天他絕對不會待在家裡。
  
  「呃……」相較於韓斐的直言不諱,夏泱臉色有些尷尬。「這樣啊。」
  
  自己應該稱讚他過得很充實嗎?
  
  「你呢?」韓斐反問。
  
  「我會待在家裡,今年也是。」話一出口,就看見韓斐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聖誕節這種東西,只有小孩子才跟父母一起過。」冷哼。「學長都高三了,居然這麼幼稚啊?」
  
  不想和韓斐討論在國外聖誕節就好比是中國人的過年,夏泱笑了笑,重新吃起晚飯。
  
  結果,韓斐更為光火。
  
  相處了近兩個月,夏泱難道會不知道自己提起聖誕節的話題,想要的答案是什麼?
  
  怒火中燒,他推開椅子扭頭便要去客廳。
  
  「韓斐。」夏泱喚住他。「我很想邀請你到我家過耶誕,但是我怕會讓你感到不愉快,所以……很抱歉。」頓了頓,還是下定決心在今日開誠佈公。「還有,我將你當成朋友,也很想多瞭解你一些,但是你什麼都不說,就算我有心也覺得無力。韓斐,我……」
  
  猛地頓住步,轉身,大踏步走回夏泱身前。韓斐臉色不善:「幹嘛?學長利用完了,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
  
  愕然。「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將心裡的事告訴我,別再……」
  
  一屁股坐回座位,理所當然地要求。「如果覺得抱歉的話,聖誕節我要吃大?#92;,你做的。」
  
  「但是那天我有事……」
  
  俊臉湊前,起眼威脅。「學長不做的話,我不幫你約學姊了喔。」
  
  「韓斐,不能改天嗎?」這些時間他總是陪著韓斐,已經疏忽家人?#92;久了。
  
  伸出食指在夏泱眼前左右晃了幾下。「NO、NO,學長,聖誕節是告白的最好時機,時光一去永不回喲。」
  
  夏泱沉默了?#92;久,最後,還是歎口氣搖搖頭。「韓斐,你找別的朋友出去玩,好嗎?那天晚上我真的沒辦法。至於李佩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
  
  「……算了,有什麼了不起的?」交易不成,韓斐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陰沉。「找你過節還是給你面子,不要的話就算了,到時候你可別後悔!」
  
  推開椅子霍地起身,他扭過頭,看也不看夏泱便走回房裡,用力甩上門,將對方欲解釋的言詞盡數隔絕在門外。
  
  惹毛他韓大爺該付什麼代價……夏泱你就等著吧!
  
  當十二月二十五日不再是國定假日後,台北城的聖誕味兒似乎也就淡了一些;不過學校還是在中央的大廣場上放了一棵耶誕樹,在太陽早早下山的冬暮時分點上燈,繽紛奪目又帶著溫馨與浪漫。
  
  夏泱居住的高級社區亦然。管理員在一個禮拜前便在共有的中庭上放了一株一層樓高的耶誕樹,進入社區前的鐵門上也掛了燈泡,在夜裡靜靜地閃爍著多彩的光。
  
  夏泱的家中,溫馨典雅的客廳裡早在他和夏蕎通力合作之下?#92;上耶誕樹,掛上糜鹿、耶誕老人和小天使等等的裝飾,二十四號今晚的晚?#92;則有夏泱花了一個多小時烘烤的蛋糕,草莓口味的。
  
  吃完飯後,他從母親那兒得到一本食譜、從父親那裡收到一本幼教專書,夏蕎送給他一雙好看的休閒鞋,而江楚則在放學時便送給他一條米白的圍巾,在他滿懷歉意說忘了準備禮物時給他諒解的笑,並預約了新年禮物。
  
  不只是江楚,就連家人的那份他也忘了。
  
  「抱歉,我……」看著放在自己面前、包裝精美的紙盒,夏泱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最近有點忙,所以……」
  
  「哥,你好過份喔!」夏蕎噘起嘴巴。「你怎麼會忘記送我們耶誕禮物?」
  
  「我……」吶吶張唇,卻還是嚥下心底的話。「我可以十二月三十一號的時候再補送嗎?」這幾日他心底一直記掛著別的事。
  
  「泱泱,你最近是怎麼了?」蘇莉芸擔心地坐到夏泱身旁。「媽看你好像越來越不快樂了,在學校發生什麼事了嗎?還是升學壓力太大了?」
  
  「不,沒什麼。」夏泱連忙搖頭。「我很好,媽你別擔心。」
  
  「小泱,要有什麼心事,爸爸的書房永遠歡迎你來。」夏庭翰說道。
  
  每回夏泱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困難、無法跟母親傾訴的話時,便會和他在書房聊上一晚,那是屬於他們男人的聊天室。
  
  「……嗯。」嘴角牽動了下,放在膝上的拳頭握緊後復又鬆開、鬆開後復又緊握,終於,他開口道:「爸、媽,我有點事要到韓斐家,行嗎?他沒家人陪他一起過耶誕,所以……」
  
  這幾天,韓斐進房前說的那些話一直困擾著他,他總覺得韓斐提起聖誕節時,口氣、神情都怪怪的,他無法不擔心。
  
  「那怎麼沒邀韓斐一起到家裡來?」夏庭翰問。
  
  「嗯……他說不習慣。」夏泱站起身,「那,我去找他了?」
  
  蘇莉芸溫柔地笑了笑:「好,泱泱你快去,順道拿點蛋糕過去給他,嗯?」
  
  「好。」夏泱點點頭,轉身到飯廳去,打算切塊蛋糕給韓斐吃。
  
  夏蕎跟了上去,靠在他身邊。「哥,你幹嘛管他那麼多?」
  
  「……呃?」夏泱頓了下。「他是我朋友嘛。」
  
  夏蕎皺起好看的細眉。「你有江楚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去找韓斐?」
  
  「這跟江楚有什麼關係嗎?」夏泱疑惑地看向夏蕎。「蕎蕎,你和江楚說過的話,幾乎一模一樣。」這兩人的默契還真好。
  
  「哥,你別管那麼多啦!」夏蕎有點生氣地拿走夏泱手中的刀子。「我說,韓斐那傢伙不好,你別跟他走太近,知不知道?」
  
  「他是我朋友。」夏泱垂下眸。「蕎蕎,我不知道妳為什麼這麼討厭他,但他的一些偏差行為,都只是因為父母不在他身邊而造成,況且他年紀還小,是非價值還不明白也是正常的。」怕夏蕎不相信,他又強調了句。「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
  
  夏蕎根本不理會,只是盯著夏泱的眼睛,問道:「哥,江楚對你不好嗎?」
  
  「江楚?」疑惑抬眸。「他很好呀,妳為什麼一直提到他?」
  
  見狀,夏蕎更生氣了,音量也不自覺地提高:「你沒想過他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嗎?」
  
  小心翼翼反問,就害怕妹妹更生氣。「因為我們是好朋友?」
  
  結果,滅火不成,反倒有越燒越旺的趨勢:「哥,你真的很遲鈍耶!你知不知道這樣下去,你會交不到情人啊?」
  
  「……情人?」澀然一笑,拿過夏蕎手上的刀子繼續切蛋糕,半是害怕夏蕎會因為太激動而傷到自己。「蕎蕎,妳明知道女孩子不敢靠近我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夏蕎的手便激動地一揮,夏泱不禁感謝自己洞燭機先,先把夏蕎手中的刀子拿走了。
  
  「對,所以我也想過了,既然那些女孩子眼睛全瞎了,不敢靠近你,就讓敢靠近你的人對你好啊,就算是男的我也贊成!」
  
  拿著蛋糕的手一抖,差點沒將它砸個稀爛。夏泱驚愕地看著一臉正經的夏蕎:「蕎蕎,妳在說什麼?」
  
  就算是男的也贊成?自己的妹妹是鼓吹他變成同性戀嗎?
  
  夏蕎深吸幾口氣,平撫自己激動的情緒。「反正,我最多就說到這裡了。哥你再繼續遲鈍下去的話,我怕你連男的情人都找不到。」沒好氣地哼了聲,轉身回客廳和自己的父母聊天去了。
  
  夏泱呆站在飯廳內,捧著蛋糕望住自己的雙胞妹妹離開。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從韓斐談到江楚、再談到同性戀,雖說他和夏蕎是雙胞胎,但他有時候還真不瞭解她心裡在想什麼。
  
  不再多想,將蛋糕裝在保鮮盒內,夏泱拿起江楚送的圍巾圍上,和家人打聲招呼後,又為難地看了還在生氣的夏蕎半晌,才往韓斐的住處走。
  
  韓斐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
  
  明明全身發冷、有股煩悶鬱躁哽在喉頭怎樣也吐不出來,他依舊堅持坐在客廳裡,將紅酒一杯一杯往嘴裡倒,試圖將它淹熄。
  
  他討厭耶誕夜,對他而言,這一晚、待在這個房子裡,便會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一樣,令他坐立不安。
  
  偏偏今晚他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是坐在這裡,近乎自虐。
  
  即使沒人陪他、即使滿屋子的空蕩冷清讓他壓抑得幾乎要發狂……他只是等著,就賭一口氣,賭他到最後還是會放不下自己,將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不會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在不知不覺中,會對他這麼的依賴?原來習慣竟是一隻會啃噬掉人理智的獸嗎?
  
  近乎強制的依賴,獨佔欲濃烈得令自己也感到害怕。
  
  原來自己竟會對一個人產生這麼龐大的執念。但為什麼對像會是夏泱?該任由自己的執著無限制膨脹下去、像癌細胞一樣擴散蔓延,最後將自己啃蝕、佔領所有的理智嗎?
  
  ……不,不對,自己才是握有主導權、將夏泱像傀儡似耍得團團轉的人啊。每每想到他對自己百依百順、目光是那樣無奈卻又帶著妥協,那種自己是獨特、唯一的虛榮感就會迫使他一而再地舞動牽制著夏泱的線,甚至巴不得將他緊緊攥著,不讓別人看見!
  
  江楚不行、李佩不行、誰都不行!
  
  夏泱,會是他韓斐一個人的!
  
  縱使這樣的獨佔欲莫名所以又龐大地讓他覺得心慌,但,他早已不願動用殘餘的理智去細想,只想沉溺在夏泱溫柔又呵護倍至的懷抱中。然而,天殺的在自己最迫切需要他的時候,夏泱居然拒絕了!
  
  一整瓶的紅酒已讓韓斐喝掉三分之二,酒意上湧,身體是熱的,但心卻是寒的。
  
  沒有人……又是個被拋棄的耶誕夜嗎?
  
  滴——
  
  門鈴聲突然響起,不是急躁的連續短音,而是悠緩的長音,似乎一個人的個性如何,從他按電鈴的方式便可以看出來。
  
  而這樣溫和如水、不會讓人厭惡的按法……韓斐身體一震,迅速推開杯子跨了幾個大步,門一開,果然是他等待一個晚上的夏泱!
  
  「你來幹嘛?」要比臉色兇惡,此時的韓斐大有壓倒之勢。
  
  「我……呃,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面對韓斐臭得無以復加的臉色,夏泱心底一突,但還是強笑道:「你沒出去過耶誕嗎?」
  
  「要你管!」口氣惡劣到無以復加。
  
  「呃……」尷尬低下頭,不知韓斐為什麼要發這麼大的火,夏泱只能將裝著蛋糕的保鮮盒遞到他眼下。「耶誕快樂,韓斐,這是我媽要我給你帶來的,我……」
  
  「這就是學長給我的耶誕禮物?」哼哼幾聲,俊臉撇到一邊去,根本不爽接。
  
  夏泱連忙抬起頭:「不是,只是想讓你嘗嘗味道而已。你的禮物我下回補送,行嗎?」
  
  語氣降至零度以下,森然如冰:「別人都有,為什麼就沒準備我那份?」
  
  虧自己還幫夏泱準備了一份禮物。哼,就等他大爺高興的時候再送吧!
  
  「沒有沒有,全都一樣。」努力解釋著,「今年耶誕不只是你,連我爸媽、蕎蕎、江楚,我全忘了準備禮物。」至於讓他忘記準備禮物的原因,不正是這個在自己面前生著莫名悶氣、什麼都要計較的傢伙嗎?
  
  「喔?」好看的眉揚了揚,原來自己不是被遺忘的那一個?這個答案雖比不上自己是唯獨有耶誕禮物的好,但勉強可以接受。
  
  韓斐總算退了一步,示意夏泱進屋。
  
  在門外還沒發覺,一進屋,夏泱便聞到一股子酒味。
  
  韓斐一屁股坐回還溫熱的沙發上,抬眸瞅著正在皺眉看著自己的夏泱。「怎麼?」
  
  「你喝酒?」語氣很驚訝。
  
  「對。」挑釁似地將杯內殘餘的酒液全數灌入自己嘴巴裡。
  
  「韓斐,你未成年!」夏泱坐到韓斐身側,要拿走他手中的杯子。
  
  韓斐卻突然貼近夏泱的臉,讓後者連忙頓住動作,免得嘴對嘴來了個Kiss。
  
  「為什麼未成年就不能喝?難道未成年就沒有藉酒澆愁的需要嗎?」被酒氣醺染的眼迷濛地,就連聲音也有些緩慢。「那我心情不好你要我怎麼發洩,嘎?」
  
  「你可以告訴我。」深黝的眸定定望著韓斐。「韓斐,你若心情不好,我很願意聆聽,只要你肯開口對我說。」
  
  「說什麼?你要我說什麼?」恨恨起漂亮的黑眸,盯著夏泱,口氣咄咄逼人。「你要我說我他媽的最討厭耶誕夜,因為我媽在兩年前的今天在這個房子裡吞安眠藥
  
  自殺,丟下我一個人就走了?還是要我說,他媽的我活了十幾年,一直到我媽死了才知道我還有個爸爸,而我媽是他的初戀情人我是他的私生子?你知道他是誰嗎?就是上回你在馬路上看見的傢伙!而那個該死的背信的男人,活該他老婆生不出兒子,所以把主意動到我頭上,他媽的根本沒盡一個父親該有的責任,居然還厚顏無恥地要我喊他爸爸?去他的我根本不屑喊!當初他為了事業娶了別人,丟下我媽一個,憑什麼我要喊這種渾帳叫爸爸?都把我丟下十幾年了,等到我有用處了才想到要撿回去嗎?為什麼我活該倒霉就要被拋棄,他也是、我媽也是!……怎樣?我全說出來了,打探別人的隱私讓你覺得很高興嗎?嘎?」
  
  「不,我沒有。」悲傷的眸光望著韓斐憤恨又受傷的模樣,夏泱心裡一慟,便伸出手將他抱住。「韓斐,發洩出來就好了,過得好一些、對自己好一點。你這麼好,你媽媽怎麼可能丟下你?她的死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更不會想看你再難過下去。被留下來的那個就得活的比過去更好,不是嗎?」
  
  他一直認為韓斐的古怪個性其來有自,卻不知道是這麼的悲傷。
  
  自己的奢望傷害到他了嗎?他覺得好歉疚、好歉疚……想到這裡,夏泱抱得更緊。「至於你爸,你曾經和他坐下來好好談過嗎?別只是一味拒絕他的關心,試著和他好好談一談,弄清所有的原因之後,或?#92;你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韓斐沒有回答。
  
  他沒想過夏泱竟會抱住他。
  
  待在那不像女人般馨香的懷中,他身體一僵,竟說不出話來。
  
  一時間,室內亦安靜無語。

  
  第六章
  
  韓斐從不否認自己好色。
  
  他喜歡女人,柔軟的身子、豐滿的胸部、還有身上的馨香,都帶給他一種熟悉而溫暖的感覺,就像母親的懷抱,令他感到安全。
  
  所以當母親死了,他在不久之後接受一個上班女郎的邀請而上了她的床,從此便眷戀上一個又一個、陌生卻又帶著熟悉感的女體。
  
  但他沒想過,夏泱明明是男的,但他的懷抱卻同樣令人不覺厭惡,甚至比她們更要令他安心。
  
  不自覺地伸出手回擁,韓斐收緊胳膊,將臉埋在夏泱頸側,閉上眼睛嗅聞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奶油甜香。
  
  上回在馬路邊的時候,他根本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抱著夏泱的感覺,現在才發現在記憶中,母親身上的肥皂香氣也是類似的味道,記憶與現實中的兩種香氣似乎也重疊在一起了……
  
  「……韓斐?」肋骨被勒疼,讓夏泱忍不住出聲。韓斐的力氣出乎他意料的大。
  
  韓斐只是將臉深埋在夏泱頸邊,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心魂激盪著、思緒湧動著。
  
  好想……好想就這樣抱緊他,不放……死也不放……
  
  「韓斐?」夏泱又喚了聲,試著動了下身體。「韓斐,你可不可以先起來一下?」
  
  先別說兩個男人在沙發上抱著一團未免太過怪異,他的背更被韓斐的重量壓得發痛。
  
  飄蕩的思緒收回,緊抱著夏泱的手並未鬆開,韓斐只是將唇附在他耳畔、用略顯低啞的聲音問:「學長,你跟人接吻過嗎?」
  
  夏泱一愕,不自在地偏開臉,下意識認為韓斐又要嘲笑自己。「你別開我玩笑。」
  
  「如果那個蘿莉學姊接受你的話……」韓斐加重錮緊夏泱的力道,「學長你不會接吻,不是很丟臉嗎?」
  
  「我……」
  
  抬起頭,較往時更顯幽深的眸緊鎖著夏泱。「所以,我教你吧,如何?」
  
  夏泱氣息一滯,「你別胡說」這句話剛要出口,便被突然放大的俊臉震懾住。
  
  思緒停?#92;的時候,唇也一併淪陷。在察覺有個濕熱軟滑的東西探進自己嘴中時,他身子瞬間僵直,連呼吸都忘了!
  
  韓斐吻得很用力,雙唇緊壓著夏泱的唇瓣,像要碾碎它們般惡狠。
  
  柔軟的唇、沒有女人慣有的黏膩唇蜜,卻清爽地讓人在那間淪陷。
  
  氣息開始急促起來,舌尖在恣意探索的同時還嘗到草莓的甜香,啃咬的力道便越發地用力,像要將它嚼碎了吞下一樣。身下的男人,總是挑起他一直壓抑隱藏的、嗜虐的慾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夏泱氣息紊亂、雙臉憋紅,以為自己便要滅頂在初吻體驗中的時候,韓斐總算放開他,一條細細的銀絲連接著他與他的唇,曖昧淫靡的模樣讓夏泱漲紅臉,連忙伸手摀住自己發燙的唇。
  
  心跳得飛快,吶吶地,根本不知道該做何反應。韓斐的嘴像沾著麻藥似的,讓自己被吻過的唇又熱又麻。
  
  就讓敢靠近你的人對你好啊,就算是男的我也贊成!夏蕎的話突然竄入耳中,雙眸猛地瞠大,不敢再看韓斐帶著酡紅的俊顏,連忙將臉別到一邊去。
  
  怎麼辦?他竟然不覺得韓斐的吻噁心……
  
  「覺得如何?學長?」韓斐的聲音粗嘎地像被火灼燒過一樣。
  
  紅著臉結結巴巴、囁囁嚅嚅地啟口。「呃……我……」
  
  還沒將紊亂的思緒做條理性的歸納,那灼熱的鼻息竟在下一瞬又逼近幾分,臉也被倏地扳正。
  
  夏泱一駭,連忙抬起手抵住韓斐的胸膛。
  
  「韓斐,我已經知道怎麼接吻了你不用再示範一次!」捉緊韓斐被自己擋住的那一空檔,一口氣說完。
  
  結果,更為沉重的力道傾軋而下,「那,這一次是驗收……」
  
  「等……」夏泱要抵抗,但陷在沙發中的他就像被困在泥沼中的魚一樣,只能做些無意義的掙扎,終究還是被那張染著罌粟麻毒的唇吻住。
  
  這一回,夏泱被吻得連神智都要暈眩了。
  
  思緒被掏空了,只能任由韓斐綿綿無止盡似的吻著,相濡以沫,在寒冷的冬夜裡渾身發燙。
  
  細細地舔舐、密密地吮吻、狠狠地囓咬,韓斐覺得自己的腦袋再也無法思考。他沒想過自己會這麼想吻一個男人,而且還恨不得將他拆吃入腹一樣。
  
  於是單純的接吻便變質了。
  
  他側過頭,開始咬著夏泱的唇角,固定他的手也往下游移,撩起他的衣探入,用他熾熱的體溫溫暖自己冰涼的手。
  
  嘶——
  
  夏泱倒抽一口氣,在發現自己的胸前竟被韓斐拉扯住揉捏,暈眩的神智便倏地清醒。
  
  韓斐在幹什麼?
  
  「韓斐……」夏泱掙扎著。「你在做什麼?放手……」
  
  乳尖被狠狠一掐,疼得他身子一縮,然後,有個東西隔著牛仔褲頂著他,摩擦的方式就跟韓斐將臉貼在他頰畔耳鬢廝摩一樣煽情。
  
  沒想到韓斐竟然會對他做出這種舉動,夏泱既驚訝又羞恥,想要推開對方,但雙腿卻被緊緊壓住,就連手也被錮在韓斐懷中,根本無法動彈。
  
  韓斐個子和他差不多,卻佔了位置上的優勢,被壓在沙發中的夏泱根本逃脫不了!
  
  「韓斐……你清醒一點,看清楚我是誰!」臉頰被蹭得發癢,夏泱艱難地撇開臉,妄圖用言詞喚醒正在「性」頭上的韓斐。
  
  「我知道你是誰啊。」韓斐附在夏泱頸邊低笑。「你是學長嘛……」
  
  擱在夏泱衣服裡的手被焐暖後戀戀不捨地移開,轉而去解他的褲扣。
  
  「韓斐!」夏泱慌了,扭動著自己想要脫離韓斐的禁錮。「我是男的,男的!」
  
  灼燙的唇移到夏泱唇邊,低語:「可是你好溫暖……」
  
  狂烈吻住還想說話的唇,奪取夏泱神智與呼吸般激烈的吻著。
  
  韓斐壓著夏泱的身體,困難地扯下他身上的褲子,然後再解開自己的褲扣、拉下褲頭,讓自己已然勃發的慾望頂著他下腹。
  
  「別這樣……韓……唔!」艱難地掙開一絲縫隙,要喊,又讓對方堵住。
  
  激烈的掙扎只換來韓斐掐住他的慾望,用力一捏——
  
  「嗚——」夏泱痛叫一聲,抗拒的手腳頓時發軟。
  
  墨黑的雙眼因痛楚泛上一層?#92;花,韓斐著魔似地盯著,握著夏泱的下體開始上下套弄。
  
  疼痛還殘留在夏泱的腦海中,他根本無法勃起。
  
  「沒感覺嗎?」韓斐了下眼睛,「可是我很有感覺呢,學長……」他用自己的男性碰了碰夏泱的大腿。
  
  「別……」夏泱皺著眉,想要推開韓斐不死心要挑弄起自己慾火的手,卻無法如願。
  
  漸漸地,疼痛的抽息變了調,原先還發疼的下體在痛楚過後,也緩緩恢復知覺,在韓斐的摩弄之下逐漸充血、抬起。
  
  「有感覺了?」韓斐咬著夏泱的耳垂,低聲問道,話語帶著急促的喘息,顯然正在情動。
  
  「放開……韓斐……別這樣……」夏泱甩著頭要躲開韓斐的舔咬,只是抗拒的聲音也染上曖昧的喘息。「別……啊……」
  
  低低的呻吟從鼻腔發出,夾雜著抗議的呢喃,卻挑發起韓斐潛藏體內、更為濃烈的虐待欲。
  
  弄痛他、弄哭他……這總是溫和寬容自己的人,被逼到盡頭之後,會怎麼樣?
  
  眸中竄起兩苗更烈、更焰的火,韓斐用力將夏泱背轉過身。
  
  「韓……」夏泱驚叫一聲,整張臉被迫埋在沙發裡面,他連忙使勁撐起身體,一個火熱、發燙的東西竟貼在他屁股上!
  
  呼吸一滯,驚恐便伴隨而來。
  
  「……韓斐!」韓斐一定是瘋了!
  
  使勁要逃離這難堪駭人的境地,卻發現從後頭抱住他的傢伙發出一聲性感、壓抑的呻吟後,錮住他腰身的手更加發狠地摟住他,像要勒斷他的腰似的,而那東西也變得更加硬挺。
  
  「你別動……」韓斐咬著夏泱的耳垂粗嘎地喘著氣,發現夏泱仍舊掙扎不休,他覺得惱怒,伸出手又掐了把夏泱微抬起頭的慾望。
  
  「好痛!」哀鳴一聲,全身痛得簌簌顫抖。
  
  夏泱弓著身子想逃離對方掌握,他試圖將自己的身體縮起,像蝦米一樣,卻被韓斐惡意地扯了幾下下體,他又痛又怕,只能僵著身子不敢再動。
  
  「學長你別動不就沒事了嗎?」作惡的傢伙低笑幾聲,抽了頓鞭子後便換給糖果了,他又輕輕撫弄起夏泱垂軟下去的慾望。
  
  夏泱將臉埋在沙發裡,急促喘著氣。
  
  他不知道韓斐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做錯了什麼?惹怒他什麼?
  
  然而,快感重又襲上腦門,他壓根無法思考,隨著逐漸攀升的慾望,急促的喘息也變了調。
  
  腦袋亂成一團了,只剩下陌生卻甜美的情潮,跪在沙發上的雙腿輕輕抖顫,咬著唇,卻無法扼止甜膩的呻吟從鼻腔哼出。
  
  抱著夏泱的韓斐也開始摩蹭著他,呼吸越發地紊亂起來。
  
  想要進去……他要發洩!
  
  眼角餘光看見擱在桌子上的蛋糕,他騰出手去拿,沾了一手的奶油便往夏泱身後抹。
  
  甜膩的味道在客廳內散了開,然而包裡在糖衣底下的,卻是令夏泱怎樣也想不到的——
  
  「……痛——」貫穿的劇痛讓夏泱猛地僵直身子,用力掙扎起來。「韓斐……不要……不要——」
  
  韓斐不理會,只是藉著潤滑將自己埋入,捉住夏泱的腰,用力撞擊起來。
  
  「停下來——」夏泱的聲音已經變成哭喊。
  
  「才不停……」壓低身子,讓自己進入的更深。絲絨般的內襞包覆著他,夏泱的身體裡頭是令人舒服的溫熱。
  
  韓斐滿足地歎息著:「學長,你好溫暖喔……」真喜歡像這樣……埋在夏泱身體裡的感覺……
  
  回答他的只有夾雜著抽息與低泣的呻吟。
  
  被痛楚逼出的?#92;水滴在沙發上,在痛得快昏厥的時候,夏泱只聽見韓斐貼在他耳畔不斷呢喃著:
  
  「學長,我好喜歡你……不要理那什麼李佩的,就陪著我一個,不要拋下我……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韓斐的聲音帶著明顯可見的心焦,夏泱迷迷糊糊聽著,竟也覺得難過,掙扎的力道也就減弱了;想回答些什麼,卻又痛得說不出話來…
  
  韓斐是餓醒的。晚上什麼也沒吃,又喝了一堆酒,醉得快,餓意也越發明顯。
  
  只是醒來之後,按著轆轆作響的肚子,看見躺在身邊睡覺的人後,腦袋便空茫一片了。
  
  天啊……他怎麼會把夏泱拖上床了?這明明是個胸部平到不能再平的男人啊!
  
  但是對方的懷抱實在太溫暖了,接吻的感覺也很棒,加上喊痛的聲音也異常的撩人,讓他實在無法停手……所以這證明了他韓斐的「胃口」是平常男人的兩倍大嗎?
  
  可是,要上床總有個原因理由吧?難道是對學校的那些女人害怕過甚,有了陰影之後便轉性了?
  
  笑話,這怎麼可能!自己看見電視上大胸部的女星時,還是會勃起呀!
  
  那,對夏泱究竟是什麼感覺?
  
  想到在做愛的時候說出的話,韓斐真想一頭撞死。
  
  自己居然說喜歡夏泱?這可能嗎?就算他真的吃起李佩的醋了,但也只是因為不想要自己的東西被搶走而已吧?
  
  所以不可能的,不可能喜歡上的……
  
  洩憤似地揉亂自己的發,早知道那回在馬路上發現自己對夏泱異常的偏執後,就該狠下心斬斷的,偏偏又被那個李佩害得他對夏泱的獨佔欲益發地濃烈。這回真的是搬磚頭砸自己的腳,而且還砸得不輕……
  
  韓斐臭著臉,光著身子下了地,拿起丟在一邊的褲子穿上,到房間找了錢包便往門外走。
  
  算了,他餓死了,先填飽肚子再說。
  
  反正夏泱不會像學校的那些女生一樣追殺自己;至於這種事,吃虧的是對方、覺得沒面子的也是對方,更不可能去跟江楚或誰說吧?既然這樣,就沒啥好怕的了。
  
  只是……如果夏泱認真了怎麼辦啊?
  
  ……大不了明天就甩掉夏泱,重新吃油膩的外食就好了!韓斐在心頭下了決定。
  
  然而當韓斐從便利商店踏出、嘴裡還塞著大亨堡的時候,卻看見街角那邊有個人影慢慢走出。
  
  他差點沒被嘴巴裡的麵包噎到,連忙搥了自己胸口幾下,困難地吞下。
  
  「呃……」腳像生了根一樣,只能立在原地。「學長,你醒了喔?」
  
  太快了吧?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啊……
  
  街燈下,夏泱的臉色很蒼白,但樣子還算鎮定。
  
  「我沒跟家人說要在外頭過夜,要先走了。」將像要散開似的身子靠在圍牆上,清澈如月光的眸瞬也不瞬地望住韓斐,竟讓他在瞬間升起一抹狼狽心虛。「還有關於剛才發生的事……」
  
  夏泱表情有些茫然,頓了半晌才又開口。「韓斐,你真的……喜歡我嗎?」
  
  過於直接的問話讓韓斐一愣。天知道他就是不想思考這種問題才跑出來的嘛!
  
  他並不討厭夏泱,他只是喜歡欺負夏泱罷了;但要說喜歡的話……媽呀,該不會就要在一起了吧?可是自己才不想被綁住……
  
  「韓斐,我想告訴你,我不喜歡被強迫。」夏泱頓了頓,「但是我也不討厭你,所以……」
  
  夏泱還沒說完,卻聽見韓斐「哈」地一笑截斷他剩下的話:「天哪學長,你不會是認真了,要說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吧?」
  
  「……什麼?」
  
  韓斐笑得很誇張,抱著肚子差點沒笑倒在地上。「那些話都是隨便說說的啦,在那種情況之下,男人說的話都是屁,你不知道嗎?」
  
  臉上的血色一點一滴地褪去。「你的意思是什麼?」
  
  輕佻一笑。「好玩而已啊,幹嘛這麼認真?我是不討厭你啦,但又不代表我會喜歡你。」
  
  「所以你……」雙臂抱胸,全身止不住地發抖。「那你為什麼對我做、做那種事?」
  
  在自己的觀念裡,不是喜歡對方,他怎樣也不會去碰,所以……是了,自己怎麼忘了韓斐的私生活有多麼亂七八糟?竟為他在那刻所說的話感到心痛、甚至想著要給他一些溫暖。
  
  現在好了,給了他關愛的自己得到什麼?是一種失溫的痛。
  
  一顆心漸漸往下沉淪,冬夜的風再寒冷也比不上他已然凍結的血液冰寒。
  
  「我剛剛就說過了,只是好玩,玩玩嘛!」韓斐止不住地笑著,表情隱在黑暗處,幽晦難辨。
  
  夏泱懵了、亂了,覺得自己像被丟到一片空茫虛無之中,再摸不著邊際。
  
  茫然走上前,腳步虛浮而零亂,他只聽見自己用瘖啞的聲音問:「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就算你只是玩玩,也該知道我根本玩不起的,為什麼……」
  
  「學長,你在說什麼啊?」韓斐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站定、一臉無措的夏泱,那慘白黯淡的模樣,竟讓他升起一股想要再狠狠弄哭他的想法。
  
  弄哭夏泱,他就不會為這種事纏著自己要答案。
  
  「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韓斐聽見自己開口:「如果不是你抱住我,我會有反應嗎?說到這個,我才要懷疑學長你是不是蓄意勾引我耶……」
  
  「你!」沒想到韓斐居然會吐出這麼不負責任、惡意而又傷人的話,有一股怒火從心底最深處竄起,夏泱從不知道自己會這麼生氣,頭一回憤怒得令他想揍一個人!
  
  高高揚起手,臉上俱是怒火與難堪,沒想到自己基於關懷的舉動竟會被說得如此不堪,夏泱一巴掌便想甩上韓斐那張還掛著可惡笑意的臉。
  
  後者見狀,桃花眼骨碌一掃,瞥見有人從便利商店走出,立刻「啊」地慘叫一聲,抱住頭蹲下。
  
  夏泱一愕,卻聽見韓斐捂著頭用淒慘的聲音叫道:「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身上真的沒錢啊,求求你放過我!」
  
  愣怔當場的時候,便聽見走出便利商店的女人用驚異的語氣道:「那邊發生什麼事了?」
  
  「別多管閒事啦!」
  
  「可是……」瞥見韓斐那張可憐兮兮的俊臉、還有夏泱繃緊臉而更顯兇惡的模樣,忙拉住身旁的男伴:「那個男的在勒索他耶,快點過去幫忙……」
  
  「可是那人看起來很凶……」男伴有些猶豫。
  
  「厚,你到底還是不是男人!」女人打了男伴一記。
  
  韓斐將臉埋在膝間偷笑,還用眼尾瞄著夏泱。
  
  夏泱的表情變得更為冷凝,黝黑的眸底是盛不住的失望與憤怒。
  
  然而,痛,到了極點,卻成了一片心死的絕望。
  
  緩緩放下手,夏泱緊抿的唇微微顫抖著,「韓斐……」他開口,眼?#92;就這麼掉了下來。「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就算原本還對韓斐懷抱一絲的好感,也在聽見這些話與看見韓斐嫁禍的舉動之後,被踩得粉碎。
  
  他扭頭便走,丟下在看見他的眼?#92;後而顯得愕然的韓斐、還有總算協商好要過來幫忙的一男一女。
  
  「咦?走了?」女人大步走過來,瞧見夏泱離開後,伸手要扶起韓斐。「你沒事吧?」
  
  熟料,卻被用力揮開——
  
  「關妳什麼事!」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0-19 21: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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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斐猛地站起身,忿忿然地轉頭便走。
  
  ……可惡,自己不是故意要弄哭夏泱、趕走他的嗎?為什麼……為什麼那幾滴眼?#92;卻像澆在傷口上的鹽巴,讓他痛得想大叫?
  
  不會真的喜歡上了吧?不會吧……那為什麼在夏泱真的說了「再不想見他」的時候,一股懊悔便油然而生?
  
  此刻,韓斐的表情比夏泱的更為茫然。
  
  「搞什麼嘛,我們是好心要幫他!」後頭傳來女人不滿的聲音。
  
  「早告訴妳別亂來了,妳就是不聽。」男伴沒好氣地瞟她一眼。「我看啊,根本就不是勒索。」
  
  女人瞟他一眼。「那是什麼?」
  
  「誰知道?同性戀鬧分手吧?」他為自己的說法感到好笑似地笑了起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半夜十二點多了,拜家人都已入睡之賜,夏泱得以拖著倦累的身體,用怪異而緩慢的動作爬上二樓。
  
  在浴室裡沖洗掉身上痕跡的同時,忍不住在嘩啦的水聲中捂著唇哭了一場。
  
  被韓斐強迫做愛的時候,他只覺得驚慌失措;而現在,他覺得難堪而又絕望。
  
  那個時候,他想過夏蕎的話,如果真有一個瞭解自己的人喜歡上自己,或?#92;真的不用在乎是男是女,更何況他對韓斐的擁抱並不厭惡。所以,他知道韓斐是瞭解他的,卻不明白自己是否喜歡韓斐?
  
  無條件地包容一個人、因對方的依賴而感到開心,這樣算是喜歡嗎?
  
  或?#92;吧。一開始,他雖感到慌亂失措,但到了最後,他卻為韓斐感到心痛。
  
  所以他想,如果可以的話,他想為韓斐付出些什麼,也可以試著習慣兩人之間已然改變的關係。
  
  卻沒想到一切只是一場騙局……
  
  夏泱洗完澡之後,還是覺得不舒服,噁心想吐的感覺一直存在著,然而明明身體倦累無比,卻沒有想睡的感覺。
  
  打開計算機,茫然地在網絡上閒晃,像想到什麼,他在搜尋引擎上鍵入三個字,跑出一連串的相關網頁。
  
  選擇性點開幾個,仔細看了看裡頭的內容,沉默了好一會兒,夏泱關上計算機又走回浴室,在裡頭待了近半個鐘頭才又出來。
  
  再度步出浴室,他已累得再沒力氣,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盯著漆黑的房頂,努力拋空所有思緒,讓自己不再去想今夜所發生的事情,一直過了?#92;久,才矇矇矓矓地睡著,直到夏蕎喊他吃早飯時才醒過來。

  
  第七章
  
  下樓的時候,身體都是散架似的痛,夏泱花了好大力氣才隱藏住渾身的不適。用和往常一樣的笑容和家人打招呼,沒人問起昨晚他幾點回來,家人對他向來極為放心。
  
  用過早?#92;,忍著不舒服感上了樓,幸好夏蕎要和朋友出去玩,要不若一整天跟著他打轉,敏銳的她怕是要發現什麼不對勁了。
  
  奈奈子跟上來蹭著他的腳,夏泱苦笑地看著牠,連彎下身摸牠這個動作都變得好困難。
  
  回到房裡打開計算機,心底還是悶悶痛著,便開啟自己的部落格,敲下幾個字——
  
  耶誕夜回家的時候發現天上沒有月亮,十二月二十五號這天也沒出太陽。
  
  或?#92;是在歡笑的背後仍有悲傷,今年的耶誕便受了點傷。所以,今天的心情便像天空一樣,很灰黯……
  
  習慣性在在自己的部落格上抒發心情,然而寫上這段話後,夏泱選擇將它隱藏起來,又坐在計算機前發了會兒呆。縱使身體還疼、心也還痛,那又如何呢?說不出口的傷,也只能靠著時間慢慢遺忘了。
  
  不想滿腦子再想著韓斐的事,夏泱決定為自己找些事情做,便關了計算機到一樓,拿了麵粉、雞蛋等等,開始調起麵糊。
  
  他做的很專注,專注得都忘了身上的不適,只是忙著在一團團的麵糊中加入一種又一種的口味。
  
  巧克力、草莓、迷迭香、熏衣草、番瓜子、杏仁……然後將烤盤放到烤箱中,設定好時間,又走到三樓的琴室。
  
  推開黑亮的琴?#92;,他慢慢坐下,伸手在黑白的琴鍵上敲了幾個音。
  
  由於母親是鋼琴老師的原因,他和夏蕎從小便開始接觸鋼琴,只是夏蕎生性愛動,練琴對她來說是件苦差事;他倒是不一樣,一直以來便享受著藉由彈琴讓自己的心歸於平靜的感覺。
  
  指尖在琴鍵上滑下一串音符後,清脆的聲音從指縫間滑瀉而出。
  
  當初他在電視上聽見這首由韓國歌手Wax唱的歌時,雖然聽不懂歌詞,但總覺得弦律太過悲涼;後來它被翻唱成中文,填上的歌詞更讓人悲傷。即使他找了簡譜自己配上合弦,也極少彈奏,但如今它卻異常符合他的心境。
  
  夏泱彈著,讓自己所有情緒全投入音樂之中。不想、不聽,將時間全部填滿,不留一絲胡思亂想的空隙,心情就會慢慢恢復,受到的傷……也會慢慢復原吧……
  
  站在華麗的宅邸前,韓斐只是維持著和五分鐘前相同的姿勢——瞪著門鈴。
  
  不要問他為什麼現在會站在夏泱家門口,他拒絕思考這個問題,只知道昨晚失眠了一整夜,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夏泱落?#92;的畫面。
  
  後悔了。不該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回到家後仔細想想,自己真的是十惡不赦的大混蛋,因為慌亂不想負責任,竟選擇將一個包容自己、對自己好的人傷得這麼重。
  
  從以前開始,他所會的就只有來者不拒地上床,但事後的分手處理總是一團糟,而這一回,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知道他和夏泱或?#92;已回不到原本的模樣了,煩躁的心情也只能藉著將保鮮盒送還的理由,想著即使只是看一眼也好,至少讓他知道夏泱究竟如何,讓自己也能好過一些、藉以平復。但在這個節骨眼上,他還是退縮了。
  
  四周很安靜,偌大的社區裡頭靜悄悄的,韓斐覺得自己就快凍結在這段令他不知所措又感到煩悶的時空裡了。
  
  屋內傳來陣陣奶油香,肚子也開始餓了。但他只是呆站著,直到幾聲鋼琴音響起,他立時像被電到似地一跳,想也沒想,縮回手指蹲下身,將保鮮盒放在門口的台階上,孬種的他立時飛也似地逃了。
  
  他沒辦法……他根本沒辦法面對夏泱!
  
  既然這樣,乾脆一切就像昨晚說的,都在昨晚了斷算了!夏泱不想見他也好,他也不想……不,是不敢。
  
  可是……可是他好想吃夏泱烤的餅乾,嗚……
  
  當江楚來到夏泱家門口時,便看見放在台階上的保鮮盒。微感奇怪地撿起它,他按了門鈴,鼻子動了下。
  
  好香,小夏又在烤餅乾了吧。想到等一下便有口福了,江楚忍不住為自己來對時間而笑了起來。
  
  隔沒多久,蘇莉芸便出現在門口處。
  
  「阿姨,妳好。」江楚對蘇莉芸禮貌地笑了笑。
  
  「江江!」?#92;久沒看見江楚的蘇莉芸滿臉驚喜,「你是來找泱泱的嗎?」
  
  「嗯,請問小夏在家嗎?」
  
  「在,正在樓上彈鋼琴。」蘇莉芸將江楚迎進門。「我在準備午飯的材料,泱泱的餅乾也烤好了,等一下留下來一起吃,好嗎?」
  
  「謝謝阿姨,幸好妳說了,要不我這樣三不五時來這裡吃免費的飯,實在不好意思再開口。」
  
  「多個人也熱鬧啊。」蘇莉芸露出夢幻的甜笑。「泱泱在三樓,江江你自己上去找他吧。」頓了下,又有點擔心地道:「泱泱吃過飯不久之後,就在彈琴,可是彈的歌曲聽起來都好傷心,你順便幫我探聽看看他心裡是不是有什麼事不想說的,好嗎?」雖然和自己的兒子幾乎是無所不談,但她更明白夏泱有?#92;多時候,因為顧慮家人擔心,會把一些事情往心底藏。
  
  江楚微訝:「是今天才這樣的嗎?」
  
  前幾日和夏泱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不大對勁的地方……不對,光是聖誕節忘了準備禮物這點就已經很怪了,但他一直當作夏泱忙著準備送李佩的東西才忘記,難道並不是如此?
  
  「嗯,昨天晚上就有些不對勁了,就是不肯說。」蘇莉芸歎口氣。「我很擔心泱泱,你們是好朋友,就拜託你了。」
  
  「好……啊,對了。」江楚將放在階梯上的保鮮盒遞上前,「我剛才在門口撿到它,是阿姨妳的嗎?」
  
  「啊,是我的沒錯。」蘇莉芸疑惑地接過。「奇怪,怎麼會放在門口?」她也想不起是什麼時候借出、又是借給誰的了。
  
  「或?#92;阿姨妳在廚房沒聽見門鈴聲,對方以為沒人在家就走了。」江楚笑了下。「那我上樓找小夏了。」
  
  「嗯。」
  
  當江楚來到琴室門口的時候,並沒有馬上進門,只是輕輕轉開門把,站在門口處看著正在彈琴的夏泱。
  
  微微的天光從米白色的窗簾中透入,夏泱沉靜放鬆的面容,好看地令他移不開眼。
  
  和夏泱朋友兩年,他知道夏泱?#92;多大小事。譬如因為自卑害羞所以總繃著臉,讓更多人不敢靠近他;或者是睡著的時候,柔和的五官俊美香甜地讓他總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喜歡夏泱。這份友誼早不知在何時已然變質,直到韓斐的出現才讓他驀地醒悟自己的情感。
  
  不喜歡夏泱和韓斐走得太近,卻又不忍心過於強硬地限制他;只能從一些小事用心、從一些話裡有意無意透露,就怕將夏泱嚇跑,更希望能點醒這雖然浪漫但在情感上卻有些遲鈍的傢伙。
  
  夏蕎也允諾幫他了,而李佩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他和夏泱之間……是很有可能的,不是嗎?
  
  但是聽著不間斷地、哀傷的琴聲,想起適才蘇莉芸說的話,江楚斂下眼睫,思索著究竟是什麼事讓夏泱不快樂。
  
  夏泱極少有低迷地讓人看出來的時候,會讓他心情不好的……聰明的腦袋想了想,在那個假設性答案躍入腦中時,江楚原先噙在唇畔的溫柔淺笑倏地消失不見了。
  
  就算只是假設,但卻令人一想起就渾身不舒服地想揍人。
  
  江楚大步走上前,坐到了夏泱身邊。
  
  沉浸在音樂聲中的夏泱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停下,見是江楚,便微微一笑。「怎麼來了?」
  
  「來跟你說耶誕快樂。」
  
  狐疑地攢起眉:「昨天不是說過了?」
  
  江楚笑了:「那是理由,真正的原因是想來找你,問你十二月三十一號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去跨年。」
  
  前兩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江楚都會找夏泱一同去跨年,今年也不例外。
  
  夏泱想了想,最後露出一抹淡笑。「好啊,今年要到哪裡?」
  
  「交給我安排就行了。」得他應承,江楚顯得很高興。原本他還擔心韓斐那傢伙該不會又霸佔著夏泱不肯放。
  
  說實話,這兩個月下來他真的很想、非常想讓手下的人「堵」韓斐,給那傢伙一點教訓,讓他不敢再靠近夏泱,但每每又在想起夏泱可能會有的責難眼光後放棄。
  
  明明就是個花心好女色的痞子,怎麼會像條狗似的黏夏泱黏得那麼緊?他知道待在夏泱身邊會令人感到安心,卻沒想過韓斐會得寸進尺地佔著不放。
  
  不想在這個時候還想著韓斐那張令人厭惡的臉,江楚收回心神,問起第二個目的:「對了,很久沒聽你彈琴了,怎麼突然彈起琴來了?那首曲子……聽起來很難過,小夏你有心事嗎?」
  
  對上江楚關心的目光,夏泱心底一暖,卻只是搖搖頭:「沒什麼,只是剛好想彈而已。」
  
  他知道江楚對自己好,更關心著他,他與江楚之間也幾乎沒有秘密,但就只有這件事……他難以啟齒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真的?」問的語氣雖柔,但盯著夏泱的眸光卻銳利起來。
  
  他看的出來,夏泱在對他說謊。
  
  被看的有點慌亂,夏泱連忙別開眼,不敢再看江楚,「呃,江楚,你想聽什麼曲子?我彈給你聽……BoA的Merry Christmas好不好?我記得你說過挺喜歡她的,所以我找了它的簡譜來看,也配好和弦了。」
  
  雖然不滿意夏泱竟連自己也隱瞞的舉動,但看在這是對方特地為自己準備的歌,江楚還是露出笑容:
  
  「好吧。」先饒你一下。
  
  江楚站起身讓開位置,卻看見夏泱打了個噴嚏,他又立刻皺起眉頭。
  
  「怎麼不多穿一點?我送你的圍巾呢?怎麼不圍?」
  
  「呃……我……」沒想到江楚竟會提起圍巾的事,夏泱心底一突,忙扯開一抹笑,卻僵硬地連他自己都感到心虛。
  
  江楚見狀,立即追問。「你不喜歡它的顏色?還是不喜歡它的樣式?如果不喜歡,我可以拿去退,換成你喜歡的款式。」
  
  「沒有,我很喜歡!我只是不覺得冷,所以才沒圍它。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真的!」
  
  絕對不能讓江楚知道他把圍巾忘在韓斐家,要知江楚看韓斐不順眼已不是一兩天的事,若因此又生出事端可不好了。
  
  明天就到百貨公司買條一模一樣的吧,江楚送的那條已經拿不回來了啊……
  
  「小夏,你今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閃爍其詞?我不想懷疑你,但你根本就不是個能夠面不改色地說謊的人。」江楚的表情變得更為難看,他伸出手,扣住夏泱的肩。「是什麼事讓你連我也不願說?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被扣住的肩上傳來一陣壓迫感,夏泱身體一僵,下一秒便往後縮了下。
  
  「我真的沒事,江楚你才是,怎麼會這麼問?」牽起的唇角卻僵直地根本不像有事。夏泱覺得自己再和江楚待在同一個地方的話,昨晚發生的事肯定會因此露,連忙站起身,「呃,江楚,我突然覺得很想睡,我、呃,我想回房睡了……」
  
  心慌意亂地想走,卻讓江楚捉住手腕;夏泱下意識便想掙脫,江楚神色一凝,還是依了他的意思鬆開手。
  
  「小夏。」不忍再逼夏泱,江楚放柔聲音。「好吧,我不逼你說,不過,你答應要彈琴給我聽的不是嗎?」
  
  「我、呃、我……」他現在很怕和江楚待在同一個房間啊……
  
  「你想出爾反爾嗎?」江楚露出失望又委屈的表情。「小夏,我覺得很難過,你不只有事不跟我說,還欺騙我的感情,讓我抱著期待又落空……」
  
  「沒……我沒有啊。」不想江楚露出這種模樣,夏泱趕緊搖頭再搖頭,也只能硬著頭皮又坐回原位。「我彈,我立刻彈。」
  
  不敢再耽擱片刻,就怕露出的馬腳會越多,甚至會傷了與江楚之間的友誼,夏泱開始彈起鋼琴。只是,好端端的一首歌卻因心底的心虛而被搞的七零八落,不忍卒聽得令他都想哭了。
  
  完蛋了……
  
  如果說江楚剛才只是起疑,那現在一定是確信不疑了……
  
  又過了幾天,夏泱的心情已平復?#92;多,雖然想起的時候心還是會隱隱作痛,但他用?#92;多的事來填滿會想起韓斐的時候。
  
  譬如說讀書、譬如說替家人準備新年禮物、譬如說想辦法解決掉那天烤的百來片餅乾;至於李佩那邊,他想,經過那件事之後,暫時是不可能了吧。
  
  自己,還未平復到最初的那種心情。
  
  相較於夏泱心境上的風平浪微,有個人心頭早已連著好幾天刮起七級風浪——
  
  瞪著窗外,韓斐的樣子和幾天前的神采煥發比起來,簡直憔悴得慘不忍睹。
  
  那天將保鮮盒放在夏泱家門口後,他一個人在街上遊蕩了好久;由於出門的時候忘了穿外套,現在的他只覺得頭重腳輕,全身發冷。
  
  然而卻不想去看病,就這樣自虐式地放任自己感冒發燒,如此一來,昏沉的腦袋也不會總想著夏泱吧?
  
  放學鐘響,將桌上的雜物全掃進書包的時候,卻看見放在裡頭的袋子。
  
  裡頭,是夏泱遺落在他家的米白圍巾。
  
  週六和週日整整一個半天,自己像個白癡似的瞪著它看,還嫌不夠似地將它帶到學校來。
  
  想還給夏泱,又不想拿給他。不是怕見面,而是怕還了就沒有再見的理由了……
  
  捏著那個袋子,韓斐將臉埋在它上頭。
  
  自己真是笨蛋,為什麼要說出那些話?笨蛋笨蛋笨蛋!
  
  越想越懊惱,更懊惱的是發現自己居然又想起夏泱,韓斐索性拿頭敲著桌子,想說會不會把這個名字敲出腦袋外……
  
  「斐斐,你又在幹嘛?」前座還沒離開的女同學狐疑地問。「你最近真的很怪耶,先是陰陽怪氣的,現在又拿頭敲桌子,是失戀了還是怎麼樣?」
  
  「……笑話,我會失戀嗎?」韓斐頭也不抬,悶吼一聲。
  
  女同學睨著他:「那是幹嘛?喜歡上什麼不該喜歡的人了嗎?看你這麼煩惱的樣子,說出來我幫你。」
  
  女同學的話讓韓斐身子一僵,他抬起頭,瞪大眼:「妳剛才說什麼?」
  
  「問你是不是喜歡上什麼不該喜歡的人。」女同學雙手抱胸,沒好氣地說:「連聽我說話都會恍神,我看你是沒救了。」
  
  這話一出口,韓斐明顯地恍神地更加厲害,就差沒靈魂出竅了。
  
  喜歡上不該喜歡的人?意思是,他……喜歡……夏泱?
  
  從沒喜歡上什麼人的韓斐臉色慘白,隔了半晌才猛地站起身——
  
  「見鬼了我才沒有!」抓起袋子和書包,人便逃難似地跑出教室,將女同學那句「反應這麼大,不是喜歡才有鬼」也甩到腦後。
  
  見鬼了自己怎麼可能喜歡夏泱?見鬼了那天晚上他只是喝酒所以精蟲充腦,怎麼會是喜歡得不得了才半強硬地將夏泱拖上床!見鬼了他才不是喜歡夏泱所以才會
  
  獨佔欲這麼強,只要對方給江楚吃餅乾他就生氣、只要對方不理他他就發火、只要對方太在乎哪個人他就氣得巴不得將那個人拖離對方身邊好不好!
  
  見鬼了他、他他……可惡,都是這條圍巾惹的禍!對,只要將圍巾還回去了,他和夏泱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關聯!
  
  想到這裡,韓斐立刻往夏泱的教室跑,打算快點將手中的燙手山芋丟了,還自己平靜愜意的人生。
  
  熟料,跑到半途,卻在二年級樓層的樓梯口被一個嬌小的身影攔住。
  
  韓斐定睛一看,卻是李佩,當下,他只覺自己像被兜頭澆了盆冷水,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韓斐。」李佩看向他的眼光有著再明顯不過的愛意,還有淡淡的怨懟。「那天之後你怎麼沒再來找我了?」
  
  「呃……」韓斐沿著牆,退了一步。「又沒什麼事,幹嘛要去找學姊妳呢?」
  
  眸中的怨懟加深。「為什麼不該來找我?你不是在上個禮拜告訴我,你喜歡我嗎?為了你,就連那個愛慕我的男生,我也不理了啊!」
  
  先前,每天早晨她總在抽屜裡看見專門為自己準備的禮物,蛋糕、泡芙、布偶、卡片……時間一久,她亦為這個不具名卻又體貼的男孩子感動。
  
  但在她打算接受對方追求的時候,韓斐卻跑來向她告白。原先她還以為韓斐便是送她禮物的男孩,沒想到並不是;但這並無所謂。
  
  韓斐是?#92;多女生喜歡的對象,能讓韓斐主動告白,遠比被誰暗戀追求要來得令人艷羨數十倍;所以在韓斐要求她不能再理會送她禮物的那名男生時,她也答應了。
  
  熟料從那之後,韓斐竟不再過來找她了。
  
  「這個……呃,學姊,我……」尷尬地摸摸鼻子、再碰碰頭髮,瞥見人都逐漸走光,韓斐有點急了。「學姊,我有很重要的事,妳能不能換個時間再談?」他得到三年級教室攔截夏泱啊。
  
  李佩嗔惱地嘟起唇。「能有我的事重要嗎?」說著,便逕自勾住韓斐的手,拉著他要下樓。
  
  韓斐會向李佩告白,根本不是真心;現在,心頭又記掛著夏泱的事,想上樓去尋他、又怕待在樓梯口這麼顯眼的地方,會讓對方看見自己和李佩在一起,急慌之下,對李佩的動作也感到不耐與厭惡了。
  
  「學姊,我說了我有事,妳是聽不懂嗎?」韓斐恙怒地揮開李佩的手,不讓她碰自己。
  
  李佩愣了下,「韓斐,你怎麼了?」
  
  不死心地要再碰韓斐,卻讓後者更加使勁推開。「妳夠了沒有?我說我有事妳是聽不懂嗎?一定要我發火妳才知道嗎?妳以為妳是誰,憑什麼管我這麼多啊?妳……」
  
  怒火在看見出現在轉角的夏泱時,倏地一歇,隨之湧上的是徹骨的冰冷。
  
  完蛋了……這是韓斐此時此刻唯一想到的字眼。
  
  而眼前的李佩早已受不住委屈,抽噎起來。「你幹嘛這麼凶?我是關心你嘛!你不是喜歡我,怎麼還對人家這麼凶!」
  
  李佩的音量不大也不小,但也足夠傳到夏泱耳中。韓斐清楚看見對方在聽見李佩的話時,投向自己的眼神變得震驚無比,然後,慢慢地便轉成了憤怒,還有冰冷。
  
  比那一夜還要尖銳的眼神讓韓斐心頭一片慌亂,向來便給的口才在此刻卻像個啞巴似的,嘴巴張張合合說不出半個字。
  
  夏泱身旁的江楚淡聲開口:「小夏,要我幫你教訓他嗎?」
  
  江楚的聲音讓夏泱回過神,勉強別開眼,「不用了,那已經不干我的事了。江楚,我們走吧。」
  
  他轉過頭,不想再看眼前可笑的一幕。
  
  韓斐呆呆看著,腦袋一片空白,就連李佩的哭聲也聽不見。直到夏泱的背影要消失在轉角邊時,他才猛地回過神,拔腿就跑,在夏泱要下樓之前捉住他胳膊。
  
  「學長,你聽我說……」
  
  還沒說完,便讓江楚一把推開,踉蹌了幾步撞上背後牆面,領子還被一把拎起:
  
  「韓斐,你最好聽清楚了,小夏可以不計較你這些下流髒的事,但我可不一樣。你聽著,別讓我再看見你出現在他面前,否則我會揍得連你父母都認不出你,知不知道!」
  
  無視江楚狠戾的威脅,韓斐只是掙扎著將臉轉向始終不看自己一眼的夏泱:「學長你聽我說,我根本不喜歡她!」
  
  他的話成?#92;讓夏泱將視線投向他,然而沒有韓斐預想中的驚喜,夏泱的眼底有著不解與憤怒——
  
  「如果你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向她告白?」
  
  吶吶辯解:「我……我只是不想看見你們在一起,所以才騙她……」
  
  啪!
  
  在臉上挨了熱辣辣一巴掌的當下,韓斐還有點反應不過來;等他回過神後,他捂著泛著熱辣疼痛的臉頰,看見江楚和自己一樣,一臉震驚地看著夏泱。
  
  「你如果真的討厭我,就衝著我來好了,為什麼偏偏要做那種事?你傷害我一個就夠了,不要把別人也拖下水!」夏泱氣得渾身發抖,想也不想,立刻扯著韓斐將他往旁邊拖。「去告訴她,選擇一個最不會傷害她的方式解釋清楚;要不,就好好對待她,別讓她受到傷害,知不知道!」
  
  韓斐加諸在他身上的傷,他可以忍、可以不加怨言;但是,他無法忍受韓斐遷怒到別人身上,讓別人也嘗受和他相同的痛!
  
  韓斐讓夏泱扯得跌跌撞撞、狼狽不堪,手肘和膝?#92;不小心碰撞到牆面,傳來痛感;然而泛過胸口的疼,卻遠比這還要痛得?#92;多。
  
  懊悔、失措,種種痛楚紛湧而上,卻比不上夏泱看著自己的傷心而憤怒的眼神還要令他痛苦。
  
  他沒想過要用這種事再度傷害夏泱的,他不是討厭夏泱,他只是想要……想要夏泱事事自己?#92;在第一位,加上聖誕夜的邀約被拒,才憤而故意搞破壞的,他不是討厭夏泱啊,不是的……
  
  ?#92;對夏泱,卻不想在此刻被推離,韓斐死命捉著欄杆,不肯移動半步,只是和夏泱堅持對峙。
  
  一旁的學生早已嚇得逃得逃、散得散,沒人敢看夏泱現在氣沖沖的恐怖模樣。
  
  是江楚化解了兩人僵持的局面。
  
  「小夏?」江楚回過神,扯住夏泱手臂,強制他鬆手。「夠了!你在說什麼?這傢伙傷害你什麼?告訴我!」
  
  在他不注意的時候,究竟發生過什麼事?夏泱在聖誕節那日的奇怪表現,也真是為了韓斐嗎?
  
  該死的,他絕不允?#92;任何人傷害夏泱!
  
  「我……」江楚的話讓夏泱回過神,意識到自己失言,他連忙別開臉,急急否認。「沒什麼!」
  
  「小夏!」
  
  「我……真的沒什麼,我是氣不過韓斐的所作所為,所以才……」煩躁不安地掙開江楚的鉗制,再不看韓斐一眼,夏泱低著頭便往樓下走。
  
  江楚見狀,狠狠瞪了蹲在牆角的韓斐一眼,立刻追了上去,在一樓處成?#92;捉到夏泱。
  
  「小夏,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江楚將夏泱拖到無人的角落。
  
  「對不起,江楚,你可以不要問嗎?我很累,想回家……」夏泱搖著頭,推開江楚便走。
  
  「小夏!」江楚皺著眉喚:「你真的不願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對不起。」夏泱回過頭,露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我保證很快就會沒事了。」
  
  很快就會沒事了,是的,很快的,他會將一切都釋懷,然後,和韓斐再無任何關聯。
  
  江楚蹙著眉,看著夏泱離去的背影,表情卻益加陰沉。
  
  既然夏泱不願意說……那,就別怪自己私下調查了。

  
  第八章
  
  那天之後,夏泱又烤了好多的餅乾,然後繼續過著他平靜而忙碌的生活。
  
  江楚不再問及那天的事,這讓他覺得輕鬆?#92;多,也選擇當個鴕鳥,當江楚已經忘了那回事。
  
  對江楚,他有著?#92;疚。對方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再地釋出善意與關懷,自己卻選擇推開。只是他和韓斐之間的事,真的是說不得啊!所以也只能在為江楚準備的禮物上多花點心思,希望藉此彌補。
  
  至於李佩,江楚在隔天便告訴他,韓斐依了他的警告,向對方解釋也道了歉,並且被甩了好幾巴掌,不過,早點說清楚也好,免得時間久了,傷害也更深。
  
  聞言,夏泱也只是笑了笑,不置一詞。
  
  現在他最需要學習的,便是將韓斐的事情視為雲淡風清。
  
  十二月二十九日,夏泱在回家前繞到常去的文具用品店,買了包裝紙與緞帶。他替江楚和父親各織了一條圍巾、給夏蕎縫了一個穿著旗袍的布熊、給母親做了一個水鑽胸針,他要將這些禮物包得漂漂亮亮,以補償忘了準備耶誕禮物的過失。
  
  踩著悠閒的步伐走在回家路上時,卻下起雨來,夏泱連忙從書包裡翻找出折疊傘,卻在撐起傘的時候,在住家附近的公園邊看見他最不想看見的人。
  
  韓斐穿著學校的制服,外頭搭了一件黑色夾克,連傘都沒撐,就這樣坐在長椅上看著自己。
  
  夏泱的腳步略一停頓,立刻別開臉,加快速度朝居住的社區走。
  
  身後傳來韓斐的叫喚,但夏泱只當作沒聽見。
  
  說實話,他都要讓韓斐搞昏頭了。明明是韓斐逼得他們之間的關係走到這一步,為什麼還要一而再地出現在他面前?
  
  烤的餅乾只剩一些就能吃完了,他就快能釋懷了啊!
  
  「學長……」眼看夏泱越走越快,在他後頭追趕的韓斐追不上,咬牙吼道:「學長,你如果不停下來的話,我就要把我們之間發生過的事全部大聲說出來了!」
  
  眼看著鏤花的大鐵門便在伸手可及之處,夏泱卻只能強迫自己停下腳步。
  
  拎著紙袋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捉住,夏泱立時抽出手,背對著韓斐低聲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我應該說過不想見到你了吧?」
  
  「我已經跟李佩說清楚了。」韓斐的聲音有些啞。
  
  「我知道。」夏泱還是背對著他。
  
  「學長,你可不可以轉過身來看我?」韓斐盯著夏泱抗拒的背影,心像被掐住般,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難道夏泱打算永遠都這樣子背對著自己,再也不看一眼嗎?
  
  他沒想過要讓兩人之間的關係變得如此糟糕透頂的。
  
  在走廊上的時候,他以為說不喜歡李佩,夏泱便會不生氣了,卻料不到原來夏泱氣得並不是他和李佩在一起,而是氣他欺騙李佩,結果造成更難挽回的局勢。
  
  是,他是想過乾脆就別再見面算了,省得夏泱對自己死纏爛打;但夏泱的乾脆卻讓他感到不知所措,一直到李佩的事之後,這樣的無措開始變成一種恐慌。
  
  他發現自己已無法用撒嬌耍賴的手段讓夏泱重新看著自己、他發現無論自己怎麼做都無法不想著夏泱、他發現原來比起此後只能有夏泱一個,夏泱不再是他的更令他無法接受。
  
  無論是用什麼手段、無論要付出什麼,他只想重新將夏泱綁在自己身邊,成為自己一人的專屬。
  
  響應韓斐懇求的是夏泱淡淡的回答:「沒必要了吧?這樣對你對我不是更好嗎?韓斐,我知道你討厭我,我已經知道了,也沒那麼厚臉皮,能再若無其事地面對你。」
  
  舉步要走,韓斐卻早他一步,擋在他面前。
  
  韓斐已讓雨水淋個濕透,濕淋淋的發遮住前額,就連臉上的表情也在雨幕中模糊起來。
  
  「學長,我……」嚥了嚥口水,想說什麼,腦袋卻糊成一片。
  
  先前已有感冒的跡象了,現在又淋了雨,韓斐只覺得頭昏腦脹,心跳也快得讓他快無法呼吸。
  
  眼看夏泱因為自己遲遲不開口,挪了腳步似乎要走了,韓斐想也不想,又一個箭步捉住他,只是在捉住夏泱手臂的同時,腿也不爭氣地一軟。
  
  在夏泱驚愕的注視中,韓斐半跪在他腳邊,強撐著意識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學長……我頭好昏,全身發冷沒有力氣了……」
  
  該死,他不是要說這個啊……
  
  結果夏泱只能扛著韓斐坐上出租車,在司機發白的臉色中帶韓斐去了醫院。
  
  在替對方找健保卡的時候他看見擱在書包裡的布熊,拿起來看了看,最後還是放回韓斐的書包裡。
  
  皮夾中除了一些身份證明文件之外,他還看見一張照片,裡頭的女人站在幼小的韓斐身邊,笑得很開心。
  
  夏泱盯著那張照片看了?#92;久,抽出健保卡批了價、領了藥,便將皮夾重新放回韓斐的書包裡。回頭,吊完點滴的傢伙正睜著一雙因發燒而變得濕潤的黑眸,倚在牆邊看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做不來絕情,只能好人做到底,扶著韓斐坐上出租車,回到對方的住處。
  
   「小心腳下階梯。」要上樓之前,夏泱出言提醒。
  
  靠在他身上的傢伙「嗯」了聲,身子還是「巴」在夏泱身上不放,讓扶著他的人走得份外艱辛。
  
  不能怪他啊,誰讓夏泱身上的味道好香。他是病人嘛,病人永遠是最大的……
  
  就在韓斐幸福得忘了東南西北的時候,人便讓夏泱扶到床邊躺下。
  
  「你好好休息,那我走了。」夏泱將藥袋放在床頭櫃上,看也不看韓斐一眼。
  
  韓斐急急拉住他的手。「學長,我身上還穿著濕衣服……」
  
  「自己換掉。」韓斐只是感冒發燒,又不是手腳殘廢。
  
  可憐巴巴地:「我沒力氣……」
  
  「……」恁地熟悉的情節,但夏泱還是在沉默了幾秒後,歎口氣回過頭,重新扶起韓斐走到浴室裡,替他脫掉上衣。
  
  「泡點熱水會好一點,那我要走了。」好心替韓斐打開水龍頭,讓熱水逐漸貯在浴缸中,夏泱要離開,腰際卻一沉。
  
  「學長……」韓斐的聲音委委屈屈的。「你不怕我在浴缸裡淹死嗎?」
  
  「……那你要我怎麼做?」不想再和韓斐迂迴下去,夏泱索性挑明了問。
  
  「幫我洗好不好?」韓斐蹭著夏泱的腰撒嬌。
  
  原以為兩人之間完蛋了,卻沒想到因為感冒發燒而發現夏泱仍會對自己心軟,卑鄙如他……咳,不是,是聰明如他,自然抓著這點小小的發現,加以利用。
  
  不過,韓斐顯然忘了有句成語叫「得寸進尺」,然後,有句相應的成語則叫「得意忘形」。
  
  夏泱聽韓斐這麼說時,並沒有回答,只是將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丟下他一個,轉身便離開浴室。
  
  韓斐嚇了一跳,連忙要追,卻腳下一滑——
  
  砰!
  
  過大的音量讓甫踏出浴室的夏泱嚇了一跳,回過頭就看見韓斐跌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一臉痛不欲生。
  
  這下子也顧不得誤會什麼的,夏泱連忙上前察看他傷勢。「有沒有怎麼樣?」
  
  「嗚……」韓斐只是俊臉扭曲,說不出一個字。
  
  夏泱緊張地又問:「摔到哪裡了?」
  
  「好痛喔,學長……」總算,韓斐開口了,聲音夾雜著哽咽。「屁股很痛……」God!不會裂成四塊了吧?
  
  「你忍著點,我扶你起來。」夏泱拉著韓斐的手讓他靠在自己肩上,扶著他慢慢走到床沿並讓他趴在床上,再找來藥箱從裡頭拿出藥膏,卻在扭開瓶?#92;時一頓。
  
  要幫韓斐上藥嗎?
  
  「學長……」韓斐又抽噎幾聲。「你怎麼不幫我塗藥?很疼……」
  
  「你……」夏泱咬了下唇。「你自己塗好不好?」
  
  韓斐哀怨地瞅著一臉為難的夏泱。「我看不到後面,抹不到藥啊。學長,我都不介意了,你也別害羞嘛。難不成你打算就這樣放著,不替我看看傷得怎麼樣嗎?」
  
  斂眉思索了半晌,夏泱終是歎著氣,從浴室汲來一盆熱水,並拿來一條熱毛巾,然後板著臉——其實是害羞——拉下韓斐的褲子。
  
  不敢多看,手指蘸了藥膏在紅腫的地方抹勻,再拿起熱毛巾敷在上頭。
  
  「不用按摩嗎?」韓斐問。
  
  「按摩的話淤血的部份會散得更開。」夏泱解釋。
  
  韓斐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又小聲抱怨。「學長,我覺得好冷喔。」
  
  夏泱這才意識到韓斐還裸著上半身,又拿來另一條毛巾蘸了熱水,替他擦拭全身,動作迅速而輕柔。
  
  韓斐在夏泱替自己擦澡的時候,一直很安靜,連口大氣也不敢喘;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夏泱,眼睛睜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半下,覺得自己幸福得快要爆炸似的。
  
  說不定……他和夏泱便要回到最開始的那段快樂生活了。韓斐在心頭喜滋滋想著,卻沒注意到夏泱加快手中動作。
  
  夏泱可不像韓斐這般開心,他只想快點替韓斐擦完澡,趕緊離開這裡;然而隔沒多久,門鈴聲便響起。
  
  「要開門嗎?」夏泱停下動作。
  
  「呃……嗯。」韓斐勉強收回心神應了聲。
  
  夏泱立時起身,走到玄關邊打開門,卻看見那名在馬路上碰到的男人,也就是韓斐的父親。
  
  葉恭衍看見夏泱,也愣了下。「你是?」
  
  「伯父是來找韓斐的嗎?」夏泱欠身讓開路。「他在裡頭。」
  
  「……嗯。」葉恭衍點點頭,進門前忍不住又看了夏泱一眼。
  
  這氣質「特殊」的男孩和韓斐……是朋友嗎?
  
  葉恭衍心頭的疑惑在看見韓斐光著屁股躺在床上後,變成了慌亂。
  
  「韓斐,你……」向來自持穩重的男人在看見眼前貌似春色無邊的景象後,臉上的冷靜還是龜裂了。
  
  他的、他的兒子光著身子和一名男孩同處一室,而他的兒子臉上還帶著紅暈並且趴在床上……這讓他如何不往「那方面」想?
  
  倒是韓斐看見葉恭衍,原本還美得冒泡的表情立時一僵,換上了再明顯不過的厭惡。
  
  見狀,夏泱立刻開口:「你們聊,我先走了。」顧忌著韓斐不想讓外人知道自己的家務,他禮貌地朝葉恭衍點了下頭,要走的時候卻被韓斐捉住手。
  
  回過頭,卻愕然地看見韓斐眼中的懇求。
  
  「學長,留下來陪我。」韓斐死死捉著夏泱的手,像是溺水的人牢抓著救命的浮木一樣。
  
  「這裡已經沒我的事了。」更何況他並不想再和韓斐有任何牽扯。
  
  「學長,我還有話沒跟你說耶……」譬如說道歉或者……撒嬌訴苦那之類的。
  
  「我……」嘴巴張了張,卻無法在對方哀求懇切的眼光中狠下心說出「不想聽」三個字。
  
  瞧見夏泱眼底的鬆動,韓斐趁勝追擊:「我肚子好餓,沒吃飯怎麼吃藥嘛,學長?」
  
  唉……夏泱抿了下唇,在自己後悔之前,挪步往廚房走了,也沒注意到葉恭衍吃驚的神態。
  
  總是沒給自己好臉色、一直顯得傲慢且又戒心深重、或者在任何時刻都是吊兒郎當漫不經心的韓斐,竟在自己面前對著一個貌似惡人的男孩子撒嬌?
  
  葉恭衍的吃驚在看見韓斐又恢復冷淡神態後,也消失了。
  
  「你來幹嘛?」韓斐支起身子咆哮。「我這裡不歡迎你,滾出去!」
  
  無禮的口氣、拒絕的態度,讓葉恭衍也板起臉:「你這是什麼態度?對待長輩能用這種口氣嗎?更何況我還是你父親!」
  
  「長輩?真抱歉喔,我從來都不知道,除了我媽之外還有什麼我該尊敬的長輩;父親?那更不好意思了喔,我只知道我從生下來就沒有爸爸!」
  
  其實葉恭衍一直想和韓斐好好談談的,只是這個決心總在對方朝自己豎起滿身刺的瞬間,消失無蹤。
  
  「你!」
  
  輕蔑的挑起眉:「我怎樣?我說的很清楚了吧?我不想看見你,滾!」
  
  「翠鳳怎麼會把你教成這個樣子!我真應該……」
  
  「不准侮辱我媽!」韓斐的眼睛在一瞬間爆開憤怒的火光。「你沒那個資格喊我媽的名字,請你尊重一點!」
  
  「就我看來,你也沒那資格當翠鳳的孩子!瞧瞧你把自己搞成什麼德性,和女孩子廝混也就算了,還把男生帶到家裡來!」葉恭衍氣得一拍床頭櫃。「我葉恭衍的兒子居然這麼不知檢點,你簡直是丟我葉家的臉!」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也不姓葉!」
  
  葉恭衍只覺得自己氣得要爆炸了:「你這渾帳臭小子……」
  
  當夏泱捧著麵碗來到韓斐房裡的時候,就看見這對父子已經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
  
  原本不想聽、只想放下碗就快點離開的,卻發現倆人的爭吵有著越來越……幼稚的趨勢——
  
  「你才是生不出東西的色老頭!」
  
  「你才是空長著一張臉的小白臉!」
  
  「你才是出賣下半身的老白臉!」
  
  「你媽媽要是知道你這樣對我說話,看她會不會氣得半夜過來把你掐死!」
  
  「我媽只會抱著我哄我睡覺,她要掐也是掐你!」
  
  「翠鳳那麼喜歡我,怎麼可能會掐我!」
  
  「我媽才不喜歡你!」
  
  「不喜歡我怎麼會生下你!」
  
  「生下我的是我媽不是你!」
  
  「你……」
  
  到這裡,夏泱覺得自己似乎該做點什麼了,只得輕咳一聲,走上前將麵碗放在床頭櫃上。「如果不介意的話,能讓我說句話嗎?」
  
  「什麼話?」父子倆同時開口,然後扭頭瞪了對方一眼。
  
  「伯父,我面多煮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點?」
  
  然後,在夏泱的示意下,一老一少捧著麵碗,各據著沙發一方。
  
  葉恭衍一下班便從公司趕過來了,連點東西也沒吃,捧著夏泱煮的面,吃得唏哩呼嚕的。
  
  韓斐坐在夏泱替他墊的軟墊上,邊嚼著麵條,邊大聲抗議:「學長,那是你煮給我吃的面!」
  
  「你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
  
  「吃不完也不給他吃!」
  
  「他是你爸爸吧?你的生活費都是他給的不是嗎?」夏泱看見葉恭衍眼底贊同的眼神。
  
  韓斐激動地叫嚷:「我全記在帳上了好不好?等我會賺錢了就會還他,一塊錢也不會少!」
  
  「韓斐。」夏泱莫可奈何地望著他。雖然無法原諒韓斐,但也不忍看這倆父子的關係打著結解不開。「好好和你爸爸談一談,好嗎?」
  
  葉恭衍願意一而再地來,或?#92;並不像韓斐口中說的無情。再看他剛才和韓斐一個勁吵架的模樣,也?#92;只是個不懂得對久未見面的兒子說出心底話的傻父親吧?
  
  韓斐憋悶地嚷嚷:「我和那傢伙才沒什麼好說的!」
  
  聽見自己被喚作「那傢伙」的葉恭衍也氣得哼聲道:「我和那傢伙也沒什麼好說的!」說罷,繼續低頭吃麵。
  
  不是他要說,這叫夏泱的男孩,手藝可真不賴。
  
  「看吧!他都這樣說了!」韓斐恨恨地磨牙:「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夏泱頭痛地揉揉太陽穴,被這倆人的吵嘴吵得有些煩躁,索性道:「韓斐,你再這樣,我要回家了。」
  
  結果,威嚇起了連夏泱都意想不到的作用。
  
  只見韓斐倏地閉上嘴,像被打濕翅膀的小鳥一樣垂頭喪氣:「好嘛,我不說了。」
  
  乖順的模樣不只令葉恭衍吃驚,就連夏泱也嚇了一跳。
  
  葉恭衍停下吃麵的動作,默不作聲地打量起夏泱。早在之前,他已聽翠鳳談起韓斐表面嘻笑、實際是任性自我的個性,就連她也快管不動,哪知道竟讓眼前的男孩克得死死的。
  
  想起從剛才進屋便看見的種種畫面,葉恭衍的心漸漸地沉了下去……
  
  夏泱也愣神地看著乖順吃麵的韓斐。
  
  一直以來,只有自己順著韓斐的恣意妄為與任性,哪來對方聽自己的話呢?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伯父。」他側頭看向葉恭衍。「我想,你可以和韓斐好好談談了。」
  
  猛獸乖乖回籠子裡,已不是生人勿近了。
  
  葉恭衍回過神,眼神複雜地看了夏泱一眼,才輕「嗯」一聲:「韓斐,我想告訴你的是,當初我和你母親是協議分手的。」
  
  「聽你在放屁!」
  
  「你!」
  
  見葉恭衍火氣又提了上來,夏泱連忙道:「伯父,你別生氣,別把韓斐說的話當一回事。」
  
  一句話成?#92;滅了葉恭衍的火,卻激起韓斐的不滿——
  
  「學長!」他哀怨的咬著唇抗議。「你很不公平耶。」
  
  「韓斐,他是長輩。」
  
  「長輩長輩,長輩就了不起啊?」韓斐嘟嘟噥噥。「都不知道原來你除了是個蘿莉控,還是個大叔控。就只對我這麼壞……」
  
  「……韓斐!」葉恭衍離得遠所以沒聽見,但夏泱可聽清楚韓斐含在嘴裡的抱怨,板起臉便斥責道:「你別胡說八道!」
  
  韓斐嘴巴不服氣地張合了下,但最後還是乖乖閉嘴了。
  
  嗚,好凶好凶,他的夏泱學長變得不可愛了……
  
  在夏泱成?#92;制住韓斐那張壞嘴巴後,葉恭衍總算得以平心靜氣地道出事情始末,將當年韓翠鳳不忍見他被家人逼婚而自願退讓的舊事說出後,又告訴韓斐,韓翠鳳會選擇自殺一途,是在於罹患肝癌末期,由於住院費用過於龐大,不想拖累韓斐,才會忍痛離開他。
  
  「就在這個時候,我接到翠鳳寄給我的信,但在我趕到這裡的時候,她也已經走了。」談起和翠鳳之間的情感、被迫放手的苦痛,葉恭衍的眼眶已經紅了。「我想,我能為她做的,便是讓你認祖歸宗。翠鳳在信裡拜託我好好照顧你,我又怎麼能對你放手不管、辜負翠鳳的交待?韓斐,別總是將我拒於千里之外,我認你,不是為了我和芳華沒有兒子,而是因為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著要看看你。」
  
  在葉恭衍訴說的同時,韓斐一直沉默著,難得地不再出言反駁;當葉恭衍將隨身攜帶的信拿出來讓韓斐看的時候,韓斐低下頭,肩膀有著微微的顫抖。
  
  見狀,夏泱唇畔露出一抹淡笑,站起身默不作聲地開門走了,將空間留給終於敞開彼此心房的父子。
  

  第九章
  
  隔日放學的時候,韓斐喜滋滋地要跑去找夏泱,順便抱怨他昨晚怎麼趁他不注意的時候就走了,卻在踏出教室大門時遇上江楚。
  
  一對上江楚的臉色,韓斐想也沒想,下意識便要往別處逃,可惜動作太慢,讓江楚帶著撒旦似的微笑勾住肩。
  
  「學弟,走吧。」
  
  韓斐背脊滲出一層冷汗,直覺是要大難臨頭了。「呃……學長要帶我去哪裡?」
  
  「你說呢?」唇畔的笑越發深濃。「韓斐,你最好別動歪腦筋、想著要叫誰救你,安份一點跟我走,我可以保證等一下開揍的只有我一個,而不是一群人。」
  
  聞言,韓斐差點沒哭了,就這樣被江楚一路拖到偏僻的角落,連口大氣也不敢喘。
  
  「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將你帶到這裡?」江楚並沒有鬆開手,只是轉而抓住韓斐衣領,將他用力提起。
  
  「學長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啊。」韓斐僵硬地扯開一抹笑,卻難看地像在哭。
  
  「昨天晚上你威脅小夏什麼,嗯?還有耶誕夜那天,你又對他幹了什麼,嗯?」
  
  「我……」心虛地將臉別到一邊去。
  
  「韓斐,我給你兩個選擇。」江楚騰下來的那隻手捏得喀喀作響。「一是你可以說謊話,但我絕對會發現並且揍得你得去找整型醫生;二是你說實話,那麼我會手下留情,讓你在事後只需要回家抹藥休息兩三天。」
  
  「……」竟思是不管哪個都要被揍嘛,嗚……
  
  「說!」
  
  被江楚猛地一喝,韓斐抖了下,瞄瞄四周,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如果現在大喊強姦非禮或救命的話,不知道是不是有第三條路走……
  
  「你完完全全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韓斐。在你喊救命之前,我會直接用拳頭堵住你的嘴。」江楚像會讀心術似的,輕易截斷韓斐的妄想。
  
  韓斐抖得更厲害了。天知道他就怕痛啊,嗚嗚,他知道自己渾帳,可是可不可以找個不會痛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啊?
  
  見韓斐支支唔唔不敢說話,江楚也失去耐性了。他並不是夏泱,會對這個傢伙百般容忍。
  
  「韓斐,我數到三。一、二……」
  
  韓斐一顫,忙道:「我……我那天喝醉了,所以……」說到這裡,聲音又沒了。
  
  要坦承自己幹了一件渾帳至極的事,真的很難、很難啊。
  
  耳畔傳來江楚低了八度的聲音:「所以什麼?」
  
  「所以……那個……」眼神心虛地四處游移:「我……我親了夏泱學長……」
  
  響應他的是片刻的沉默。
  
  「喔?」江楚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哀樂。「只是親了小夏嗎?」
  
  「還有……」
  
  「還有什麼?」
  
  「那個……」
  
  「那個什麼?」
  
  閉眼、咬牙、心一橫:「我親一親,越親越興奮,所以把學長拖上床了!」
  
  這一回,沉默拉得更長,長得韓斐都覺得自己已經在地獄裡來回了幾百遍似的;半晌,他憋著氣,偷偷抬眼看江楚;不看還好,這一看,他轉過身立刻跑。
  
  媽呀,那還是人的臉嗎?比夏泱還要恐怖千百萬倍啊!
  
  書包的帶子被扯住,韓斐連忙來招金蟬脫殼。書包被扯掉了,裡頭的東西嘩啦啦掉了一地,都是課本文具那之類的身外之物,丟了也無所謂。
  
  但是韓斐眼角的餘光卻瞥見夏泱做的小熊,還有那條圍巾。
  
  大腦還來不及思考,身子已自己有了反應,朝那兩樣東西撲過去。他成?#92;搶救了那隻小熊,圍巾卻落在江楚手裡。
  
  看著自己送給夏泱的耶誕禮物,江楚說不出自己是憤怒還是嫉妒,含著怒火的眼掃向也看著圍巾的韓斐。
  
  「這條圍巾為什麼在你書包裡?」
  
  韓斐咽嚥口水:「學長忘了帶回家,所以……總之你快點把它還給我。」那上面還有夏泱的味道,是他這幾天睡前一定要抱在懷裡的重要物品耶!
  
  思及這幾日夏泱無法言說的痛苦神情,江楚眸底的溫度倏地轉為冰寒:「小夏他是被你強迫的,是不是?」
  
  他一直納在羽翼下呵護的人竟讓眼前的渾帳糟蹋!江楚將圍巾放在一旁,身形極快地欺上前,朝韓斐腹部揮了極重的一拳。
  
  該死的……不可原諒!
  
  韓斐痛得摀住肚子,腳下一軟,還來不及從地上爬起,狂風暴雨似的重拳便落在他身上。
  
  眼睛挨了一拳、唇角挨了兩記,還嘗到血腥味。韓斐吃痛地左擋右擋,但江楚是何?#92;人?一拳一腳都落在他毫無防備的地方。僻靜的角落中,只有韓斐的悶哼與江楚急促憤怒的呼吸聲。
  
  在韓斐覺得痛得快死掉的時候,他只是迷迷糊糊地想:這一回,夏泱不會來救他了吧?
  
  算了,干了壞事的自己也當不了王子,哪還能奢求英雄的出現……
  
  「江楚,你在做什麼?」
  
  宛如天籟的聲音適時響起,讓被揍的和揍人的俱是一愣。
  
  夏泱匆匆跑過來,拉開江楚還捉著韓斐的手。
  
  他原本要找江楚,卻聽他手底下的人說起他和韓斐到這裡來了,走過來一看,竟是這種情況。
  
  江楚和韓斐有什麼深仇大怨?
  
  夏泱擔憂的模樣讓江楚氣更是不打一處來,頭一回,他真恨不得將夏泱抓起來狠狠打個十來下屁股!
  
  伸出手用力摟住還在狀況外的傢伙:「小夏,你這個笨蛋……笨蛋!」被韓斐那渾帳做了那種事,竟還處處維護他!
  
  夏泱愣了愣,然後,後知後覺地換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江楚,你……」不會知道了吧?
  
  「笨蛋!為什麼要瞞著我?不讓我替你出氣?」想起前些時候夏泱沉默抑鬱卻又著急掩飾的情景,江楚又氣又怒。
  
  「我……」夏泱低下頭。「江楚,那都過去了。」
  
  江楚低吼一聲:「他做了那種事,怎麼能叫過去!」
  
  「要不,你要我怎麼辦?」夏泱尷尬不已,只能苦笑:「江楚,夠了,我不想再提這些事,好嗎?」
  
  「小夏,這種事怎麼能就這樣算了!我……」
  
  「夠了!拜託你別再提了好不好?我已經快將這件事忘記了,別讓我再想起它好不好?」故作的冷靜已經開始出現裂縫,夏泱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不讓自己崩潰。但,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流?#92;,只能壓下激動的情緒,緩聲道:「江楚,我知道你是關心我,但是我沒辦法眼睜睜看你將他打成這模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想替我出口氣,但是我不喜歡暴力……江楚,這一次,能否拜託你別理我,好不好?」
  
  江楚皺起眉,心疼夏泱臉上的傷痛,不捨他偽裝的堅強,卻只能捉著夏泱的肩。
  
  「小夏,你為什麼……」要處處維護韓斐?難道對你來說,真正傷你的,不是韓斐的酒後亂性,而是……江楚根本不敢再想。
  
  面對江楚失魂落魄的樣子,夏泱只是低下頭,什麼話也不說。
  
  週遭一片岑寂,只隱約傳來學生笑鬧的聲音。
  
  「……抱歉……」被晾在一邊的韓斐抱著肚子蜷縮在地上,氣弱游絲地打斷這份沉默:「我知道一切……咳,都是我的錯……但可不可以……拜託學長你先……送我回家……咳,擦藥?」
  
  再這樣下去,不用等江楚再找自己算帳,自己便要先在這裡魂歸西天了。
  
  夏泱再度扶著鼻青臉腫的傢伙回家,一路上江楚都沉著臉跟在他身邊,到了韓斐家,江楚根本不屑進去,只將大門開著,站在門邊看夏泱在客廳裡替對方上藥。
  
  「小夏,人好要有個限度,既然不想再和他有所牽扯,上了藥我們就走。」在夏泱要踏進屋裡時,江楚倚在門邊道。
  
  「嗯。」夏泱點點頭,讓韓斐坐在沙發上,拿過近來使用率增高的醫藥箱,沾上藥水替韓斐那張被揍得青紅紫黑的俊臉抹藥。
  
  雖然很痛,但這一回韓斐沒再鬼叫,只強撐著被打腫的眼睛,望著夏泱。
  
  夏泱的鼻子很挺,還有,最喜歡他厚薄適中的唇了,雖然只吻過幾次,但記憶中是軟軟涼涼的,還帶著甜甜的味道。還有,他的頭髮又軟又滑,從指縫溜下的感覺就像水一樣……
  
  察覺自己的手居然在不知不覺間伸出,朝夏泱的發探去,韓斐嚇了一跳,忙硬生生停住。
  
  好險,夏泱沒發覺,要不就糗了。
  
  「學長……」轉而按著破皮的唇角,韓斐低聲喚。
  
  「嗯?」
  
  「我一直想向你說對不起。」
  
  響應他的只是夏泱未停的上藥動作。
  
  「我……」還想再說,一團棉花便塞到嘴裡,差點沒讓韓斐噎到。
  
  「嘴巴裡面應該破皮了,要上藥。」夏泱淡聲解釋。
  
  韓斐不死心,還是要說:「呃呃嗚嗚呃呃……呃啊啊……」
  
  上完藥,收手,韓斐總算得以清楚開口,但在看見夏泱冷漠的臉色時,竟硬生生換了句:「我和我爸已經和好了。」
  
  「恭禧。」收好東西,轉身走人。
  
  「……」韓斐簡直欲哭無?#92;。
  
  他剛才不是要說這個的,他想說的是「給我機會彌補好不好」啊!自己這張爛嘴,怎麼總在夏泱面前吐不出真心話?
  
  眼看夏泱要走了,想也沒想,脫口又是一句:「學長我肚子好餓……」
  
  無聲,尷尬,好想哭。
  
  自己除了向夏泱哭餓到底還會幹嘛?反觀江楚,身強體壯會打架不說,還對夏泱百般體貼回護。
  
  他不是傻瓜,更不像夏泱這麼遲鈍,早已感覺到江楚喜歡夏泱。面對這樣的勁敵,自己拿什麼挽回夏泱的關懷?拿什麼重新贏得夏泱的心?
  
  「……我去給你煮碗麵,吃的時候小心一點。」夏泱轉身要往廚房走的時候,卻讓門邊的江楚喚住。
  
  「小夏,替那傢伙上完藥就能走了。」
  
  「可是……」
  
  「小夏,你過來。」江楚朝夏泱招招手。
  
  夏泱依言上前,停在江楚面前。「怎麼了?」
  
  江楚深吸一口氣,伸手握住夏泱肩膀,讓他再靠近自己一些。「小夏,我現在要說的事很重要,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撒謊,希望你能聽清楚。」
  
  見江楚難很一臉嚴肅,夏泱也慎重地點點頭,認真看著他。
  
  江楚握著夏泱雙肩的手不自覺地微微用力。「小夏,原本我是想等我們都上大學之後再告訴你的,但現在的情況已經超乎我所預料,讓我不得不將計劃提前。」
  
  他原以為不會有人與自己一樣,發現夏泱的好。一開始的接近真的只當認識朋友,怎料夏泱的溫柔竟如此讓人上癮,等發現的時候便戒不掉了。
  
  他作事向來謹慎,不打沒把握的仗,所以先拉攏夏蕎,再之後,便等著上了大學將夏泱吞掉便行;卻不料半途殺出個程咬金,不僅霸佔夏泱不說,還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先將自己小心呵護的寶貝吃了。
  
  所以他不等了,趁著韓斐那頭下流的豬還摸不清心思之前,他要將夏泱重新奪回自己身邊。
  
  江楚微一傾身,「小夏,我們認識兩年多了吧?我想,我甚至比你的家人更瞭解你,是吧?」
  
  「嗯。」因為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只是,原本我以為這只是因為我當你是最好的朋友,但後來我卻發現並不是這樣。」見夏泱聞言雙眸似乎黯了下,又道:「對我而言,你是一個比朋友更為重要的存在。小夏,你知道嗎?你很遲鈍,明明幻想美麗的愛情、比別人更加敏感,卻又不知道真正喜歡你的人在哪裡。」
  
  扣緊夏泱的肩,江楚的臉靠的更近,近得遲鈍如夏泱都覺得不對勁了。
  
  「小夏,你知道嗎?喜歡你的人一直在你身邊,那就是我。我一直很喜歡你。」
  
  「……呃?」
  
  突來的告白讓夏泱大腦運作瞬間停?#92;,還未反應,江楚的唇已壓上他的……
  
  「你幹什麼!」
  
  夏泱還未自震撼回神,韓斐的咆哮便驟地響起。
  
  下一秒,人被往後一拉,待一定睛,兩個人居然打在一塊了!
  
  「你……誰讓你親他的!」在客廳的時候看兩人越說、臉靠得越近,等發現苗頭不對的時候便看見江楚吻住夏泱。
  
  氣死他了,夏泱是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奪走!
  
  江楚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心頭火起,一記勾拳再度揮上韓斐下巴:「你以為你是誰?你根本沒資格說什麼話!我是真心喜歡小夏,與你這下流無恥、只會趁人之危的小人完全不同!」
  
  勢若猛虎再度撲上前:「學長是我的!」
  
  膝?#92;用力一頂:「放屁!你除了對小夏得寸進尺任意支使之外,付出過什麼?不喜歡他的傢伙憑什麼來搗亂?」
  
  忍住快吐出來的劇痛,使出席丹避殺技,一記頭搥撞向江楚:「誰說我不喜歡的,我只是還沒機會說!」靠,頭好暈……
  
  江楚被撞出門外,狼狽穩住身子,聽見韓斐的話,更是怒不可扼:「就算你喜歡,我也不會讓步!」
  
  然後,在門外又打成一氣。
  
  夏泱在旁邊著急不已,兩人在吵什麼也無暇去聽,只是急急勸道:「韓斐、江楚,你們別打……」
  
  雖然挨打的時候居多,但韓斐還是邊抽涼氣邊笑:「聽見沒有,學長先喊我的名字!這證明學長比較關心我!」
  
  聽見他挑釁,江楚想也沒想,欺上前又是一陣拳打腳踢。「小夏關心你?他先喊你只是怕你先嗝屁了!」
  
  吵鬥毆打的聲音讓左鄰右舍紛探頭,初始的驚嚇在聽清兩個人在吵什麼之後,便開始議論紛紛——
  
  頂著發卷的女人打著呵欠:「同性戀在爭風吃醋喔?」
  
  被擋在後頭的小孩拉著媽媽褲管:「媽媽、媽媽,人家也要看啦,還有什麼是同性戀?」
  
  嘖地一聲:「小孩子不懂啦!」
  
  「喂,你看你看,是上次在便利商店外面遇到的那兩個人耶!」年輕女人興奮地指指點點。原來是鄰居啊!
  
  男友嘴裡叼著煙:「靠,真的是Gay!」隨便猜還都猜對。
  
  阿婆推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哎唷夭壽喔,帕尬安內(打成這樣),肖年,人生海海,呷醋修帕(吃醋打架)實在不應該喔!」
  
  纏鬥在一起的兩個不理會,還是一邊咆哮一邊打——
  
  「唉唷不會吧?他們在為後面那個打架喔?」
  
  「媽媽、媽媽,人家也要看啦!」
  
  「看什麼看,再看長針眼啦!」
  
  「唉唷,夭壽失德喔,帕尬攏吐血啊!」
  
  「後面那個看起來真的很像黑道,居然是在勸架的……」
  
  「打架的那兩個長得都不錯,怎麼那麼沒眼光,看上那種樣子的……」
  
  還沒品頭論足完,正在打的兩隻便同時停下動作,氣勢洶洶轉過頭,同時大吼——
  
  「閉嘴!再讓我聽到你們批評學長(小夏),信不信我揍死你們!」
  
  瞬間,大門紛紛合上。
  
  走廊上的靜謐只維持三秒,隨即又是一陣乒乒乓乓,踢、踹、拳頭、嘴巴,全部一併上。
  
  最後的最後,夏泱終於發現勸解兩頭發狂的野獸真的是一種浪費唇舌的愚蠢行徑,牙一咬,伸出手,一人直接贈送一粒拳頭——
  
  「你們到底打夠了沒有!」
  
  兩人同時停下,捂著被K疼的頭,一臉驚詫地看著氣沖沖的夏泱,又立刻?#92;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指著對方大叫——
  
  「學長(小夏),不公平,你打我打的比他用力!」
  
  「……」真是……氣到無力了……
  
  為了避免這兩個傢伙又打成一團,加上江楚死也不願踏入韓斐家,夏泱只好做了個折衷,將兩隻鼻子還在猛噴氣的公牛帶回家。
  
  一進家門,韓斐那張五彩紛呈的臉讓夏家人都嚇了一大跳。
  
  「斐斐,你是怎麼了,出車禍嗎?」蘇莉芸擔憂地仰頭瞧。
  
  「說不定又是去招惹女人,讓哥幫他收拾殘局不成,被扁成豬頭。」夏蕎沒好氣地哼道,卻瞥見江楚按著嘴角。「江楚,你怎麼了?」
  
  江楚搖搖頭,不答。
  
  明亮的美眸在兩人身上來回溜了幾圈,看見兩人都是怒氣沖沖,而自家哥哥則是既尷尬又無奈的模樣,心底也有了定論。
  
  夏庭翰將藥箱拿來,讓他們坐在椅子上,專業熟練地抹藥包紮,弄完之後並沒多說什麼,只是讓他們上樓去休息。
  
  夏蕎見狀,立刻跟了上去,見夏泱替兩人分配好客房便要回自己房間,忙跟著鑽了進去,張開手臂攔住:「哥,等一下。」
  
  「蕎蕎,怎麼了?我有些累,有事可不可以明天再說?」雖然倦累,夏泱還是好聲好氣地同自己的妹妹說話。
  
  「不行。」夏蕎搖搖頭,直接切入主題。「哥,那兩個你喜歡哪一個?」
  
  「我……」夏泱頓時結巴起來。「我不知道……」
  
  「哥,不能說不知道,要哪個就快點決定,你再拖下去,我敢保證那兩隻明天起床又會開始互毆。」雖然誰會打贏用膝?#92;想也知道,不過她倒挺佩服韓斐明知會輸,居然還敢挑戰江楚的鐵拳。就這一點,她對他有些改觀了——不過她個人還是更中意江楚。
  
  夏泱沉默了下,「蕎蕎,我把江楚當成朋友……」
  
  夏蕎插嘴道:「很多情人都是從朋友開始做起,江楚對你很好,我相信他會是個很好的情人。」見夏泱不說話,只好換另一個:「好吧,那韓斐呢?」
  
  這一回,夏泱沉默得更久,最後,他只是搖搖頭。
  
  「哥你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想到他,就覺得心情很亂。蕎蕎,我真的搞不懂他,所以,可不可以別提了?」
  
  他搞不懂韓斐。明明說過諷刺傷人的話,讓自己被傷得傷痕纍纍,卻為什麼又在幾天之後說喜歡他?
  
  「喜歡」對自己來說是多麼重要的字眼,但對韓斐而言,說不定是與隨便化上等號吧?
  
  即使在心頭不斷催眠自己,將餅乾吃光後便能忘記韓斐帶給自己的傷痛,事實上,仍對那一夜聽見的譏刺耿耿於懷。
  
  「只是玩玩」會在短時間內變成喜歡,那麼韓斐的「喜歡」……大概和「玩玩」也是相去不遠的吧?
  
  夏蕎本想再說什麼,但在看見夏泱臉上的無奈與痛苦之後,還是閉上嘴、乖乖走了。
  
  都露出那種表情了,勝負已經很明顯了嘛……想到以後可能常常看到某人欠扁的臉,夏蕎決定要從今天開始變本加厲欺負對方。

  
  第十章
  
  韓斐躺在床上,怎樣也睡不著,全身骨頭像被江楚打散又重新組裝了一遍,痛得他直咧嘴。
  
  不過,自己還是說了,說喜歡夏泱。
  
  人總是這樣,握在手裡的時候不懂珍惜,一但失去才知道後悔,又發現竟然有人想搶奪,才感到心慌。
  
  只是,一切都能重新來過嗎?夏泱還會接受自己的感情嗎?那已被自己傷成片片的心,可以重新拼湊起來嗎?
  
  自己和江楚……夏泱會選擇哪一個?
  
  韓斐躺在床上扳著纏上繃帶的手指,一一數著自己的優勢,卻發現除了比江楚年輕之外,再找不到別的。
  
  論外表,他不得不很酸地承認,江楚不比自己差;論腦袋,這半年來自己只顧著放縱,成績早爛得一塌糊塗;論體力比不上江楚、論身手打不過江楚;論體貼,自己想來都覺得汗顏……原來,自己還真是一無是處。
  
  那麼,一無是處的自己拿什麼彌補、拿什麼挽回夏泱的溫柔與關懷?
  
  韓斐越想越是心驚肉跳,直覺不能再被動下去,連忙下床打開房門,來到夏泱房間外,敲了幾聲。
  
  夏泱剛洗過澡,並沒想太多,待開了門,想裝作沒看見已是不可能。
  
  「有什麼事嗎?」夏泱停下擦發的動作,淡聲問。
  
  「我……」囁嚅了幾聲:「我認床。」
  
  「如果你想回家,我不會攔你。」
  
  「學長——」韓斐哀求道:「讓我進房跟你說幾句話,好不好?」
  
  「……」想起夏蕎要自己早些解決,夏泱沉吟片刻便讓開路,「好吧,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韓斐可不會再呆得認為夏泱已原諒自己,戰戰兢兢踏入夏泱房內,坐在床緣。
  
  夏泱本要坐椅子上,又讓韓斐用哀求的目光鎖住:「學長,我全身發痛,沒什麼力氣大聲說話,你離我那麼遠會聽不見。」
  
  想了想,夏泱還是點點頭走到韓斐身邊坐下。
  
  「韓斐,我想先說。」不讓韓斐再開口,夏泱率先說道:「我已經沒辦法相信你說的任何話,更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對你,你不用想著要彌補我什麼,算我自作自受,我也接受了,你就別再胡思亂想,也別再來找我。」意思便是他不相信韓斐所說的喜歡,只當韓斐是想彌補,還有,從此他們橋歸橋路歸路,再無瓜葛。
  
  韓斐在來之前,本也做好會被回絕的準備。夏泱說的話並不重,但是每說一句,就像有隻手在扯他心臟一樣,讓他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他嘴巴張合幾下,原先準備好的道歉告白什麼的,全都哽在喉頭說不出口,直到看見夏泱吃驚的眼神,才發現自己臉上已流滿?#92;水。
  
  這一哭,便再也無法收拾,眼?#92;一顆一顆噗通掉,完全沒有停止的跡象——
  
  「韓……韓斐?」夏泱駭著了。自己已經拿捏語氣了,況且韓斐並不是被欺負的那個,怎麼會是他哭?
  
  韓斐抹著?#92;,嗚咽道:「學長……我真的喜歡你……我知道自己活該,誰讓我跟你說那些話,但是……我喝醉了,等清醒的時候真的嚇到了啊……」
  
  說到這裡,又癟著嘴巴抽噎幾聲,哭得好不淒慘。
  
  夏泱無計可施,只得伸出手輕拍韓斐的背。「別哭了,韓斐。」
  
  得到安慰的傢伙立時伸出手緊緊抱住他,?#92;水瞬間沾濕夏泱的睡衣:「我沒喜歡過男生,卻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獨佔你到這種地步,我自己也覺得害怕……當時只想著快點逃開,等到你走了我又覺得後悔,隔天在你家外面站了好久卻不敢進來……李佩的事是因為我不想你被她搶走,才會……誰讓你給她作那麼漂亮的小熊還為她烤餅乾蛋糕,我、我吃醋嘛!找你作飯也只是因為我想跟你單獨在一起嘛!說那些難聽的話,是因為我好羨慕學長你有這麼好的家人,但我卻……下雨那一天我就想告訴你我喜歡你、還有對不起,但是一看見你我又管不住嘴巴,說些不相干的話……學長,原諒我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別說你再也不想見我,我會瘋掉的!」
  
  夏泱拍撫韓斐的動作早已停下,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一直以來,他總當韓斐是討厭自己,才會做那些事、說那些話,卻原來是……
  
  只是,被踩碎的心,真能再度拼回原貌嗎?更何況在那之前的自己,對這份感情也是渾渾沌沌的啊。
  
  夏泱歎了口氣:「韓斐,你真是孩子氣。」只有小孩子才會想欺負喜歡的人。
  
  韓斐帶著鼻音抗議:「學長,我才高一!」
  
  「……我差點都忘了。」這段日子只能用一團混亂來形容,早忘了現在是什麼日子。
  
  夏泱說完這句話又沉默了,房內很靜,只有韓斐吸鼻子的聲音,還有彼此貼合的、互相交撞的心跳聲,卻異常溫柔。
  
  半晌,韓斐吸吸鼻涕:「那,我明天還能看見學長嗎?」
  
  「嗯。」
  
  「後天呢?」
  
  「嗯。」
  
  「一個月後呢?」
  
  「嗯。」
  
  「半年後呢?」
  
  「……不知道。」
  
  猛地抬頭,用紅腫的眼和涕?#92;縱橫的臉,像天要崩地要裂似的神情望著夏泱:「學長你還是不原諒我嗎?我……」哽咽著,又要開始掉?#92;。
  
  夏泱連忙解釋:「半年後我就上大學了,也不知道會不會留在台北,要見面很不容易。」
  
  知道夏泱沒打算丟掉自己,韓斐鬆了口氣,將臉貼近幾分。「你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
  
  堅決的話和無防備的依賴,加上炙熱的鼻息拂過眼下,讓夏泱臉色一赧,微微往後仰,但韓斐又立刻貼上。
  
  「學長,我喜歡你。」
  
  「嗯。」
  
  「我能不能親親你?」
  
  「……」夏泱不答,只是將臉別開。
  
  韓斐咽嚥口水,大著膽子伸手輕輕扳正夏泱的臉,將唇貼上夏泱抿緊的唇角,輕輕摩挲,再伸出舌尖輕舔。
  
  正想將舌頭探入的時候,卻冷不丁倒抽一口氣,停下動作。
  
  「你怎麼了?」夏泱臉色通紅,有些羞窘、也有些疑惑。
  
  韓斐按著唇角,哀怨地道:「扯到傷口了。」
  
  「還好吧?」夏泱正想替韓斐察看,卻讓對方按住手,正欲詢問,一隻手便覆住他下身。「韓斐!」
  
  漲紅臉想退開,卻讓韓斐順勢壓倒在床上。想起那一晚的痛苦,夏泱臉色有些白,原先對韓斐還有的一點心軟疼惜也頓時消失,正想推開對方,韓斐卻低聲道:「學長,我沒想要對你做什麼,我知道你還無法原諒我,所以讓我盡所能的彌補好不好?」
  
  什麼意思?夏泱想問,韓斐卻又低下頭封住他的唇。
  
  一夜過去,夏泱醒來的時候韓斐還在睡。想起昨晚,他臉上不禁一紅,唇畔也泛起溫柔的淺笑。
  
  拾起衣服穿上,伸手輕輕理順韓斐凌亂散在眼前的發,打開房門的時候卻看見不知在外頭候了多久的江楚。
  
  「他在你房裡,是嗎?」江楚開門見山直接問了。
  
  「呃……」夏泱臉上紅色更深。
  
  他一直將江楚當成最好的朋友,現在自己選擇了韓斐,頓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江楚。
  
  一隻手擱在他低垂的腦袋瓜上,江楚的聲音帶著壓抑的苦澀。「小夏,這是你心甘情願的選擇嗎?」
  
  夏泱點點頭。聽見江楚的語氣,不知怎地鼻子便發酸……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說什麼,強硬將你弄到手也只會顯得我跟那傢伙一樣沒風度。小夏,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因為我喜歡你,所以尊重你的決定。」想起
  
  昨晚又讓韓斐捷足先登,江楚只能怪自己太過君子、而對方過於小人;但他亦明白,機會錯失了,那就是錯失,不會再有下一回。
  
  夏泱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江楚:「江楚,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當然是。」江楚淡淡一笑。「我勇於接受失敗,但我不會因此氣餒。小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倘使他又傷害你,我還是會代你出頭,而那一回,他將不會再有挽回你的餘地。」
  
  聞言,夏泱也緩緩綻開一笑。「江楚,謝謝你。」謝謝你的風度、謝謝你對我依然關懷,更謝謝你原諒我無法響應你的心意……
  
  「還有,小夏你雖然選擇了他,但別忘了今天的跨年是要和我一起過的。」江楚挑挑眉。縱使無法佔有夏泱,但至少這個特別的日子是屬於他的,誰也不能奪走。
  
  夏泱又笑了:「我記得的。」
  
  「不過,我還是想知道一件事。」江楚瞥了眼門內,「昨晚之前我一直認為自己與他是勢鈞力敵,甚至更佔優勢,為什麼一個晚上過後我便輸了?那卑鄙小人用了什麼方法,讓小夏你願意原諒他並且接受他?」
  
  這一問,倒把夏泱問得面紅耳赤,囁囁嚅嚅地無法啟齒:「這個嘛……」
  
  他想,韓斐肯定不願他說出來的。
  
  「怎麼,說不得嗎?他是向你下跪還是假裝要自殺,騙你同情心?」
  
  「都不是。」
  
  「那是什麼?」
  
  「呃……」
  
  其實早在昨晚韓斐開口道歉並哭著說出根由後,他已原諒對方了;但,是什麼讓自己願意相信韓斐的誠意?
  
  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嘛,就得說到昨晚韓斐將他壓在床上之後了……
  
  「學長,我沒想要對你做什麼,我知道你還無法原諒我,所以讓我盡所能的彌補好不好?」
  
  當韓斐說完這句話並又吻住夏泱的時候,他手下不停,拉下夏泱的睡褲,用沒纏上紗布的手攫住夏泱未有反應的慾望,輕輕撫碰。
  
  夏泱很緊張,雖然韓斐說了不會傷害自己,但他仍舊不自在地扭動身子想要逃離。
  
  努力在韓斐的熱吻中掙出一點縫隙,夏泱推著他:「韓斐,別這樣……」
  
  「我會讓學長很舒服的。」韓斐的眼睛晶亮亮的,轉而去咬夏泱脖子。
  
  熟練的動作讓夏泱縱使彆扭,下腹還是逐漸升起一股奇異快感,讓他停下掙扎,輕輕吸著氣。
  
  韓斐頭一回仔細凝視夏泱陷入情慾的模樣,眉頭微皺,帶著水光的雙唇微張,不同於平時令人望而生畏的樣子,鬆懈下來的夏泱帶著令人怦然心動的魅力。
  
  見他額上滲出微微薄汗,韓斐忍不住探出舌頭替他舔去。
  
  身下的人身子繃得更緊了,他加快手中動作,讓夏泱悶哼一聲後,在自己手中釋放情慾。
  
  夏泱張唇大口喘氣,紅著臉根本不敢看韓斐,眼尾餘光瞥見韓斐脫掉褲子,心裡一悚,連忙坐起身。
  
  「韓斐,我不要……」他沒忘了那幾乎將人撕裂的劇痛。
  
  韓斐只是勾起唇角,雖然被江楚打得像豬頭,但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亮閃閃的,臉上泛起一層薄紅。
  
  倘使夏泱沒看錯,韓斐似乎有點害羞?
  
  「學長你別緊張嘛。」韓斐湊上前低聲道,「這次你絕對不會痛的。」
  
  他再度吻住夏泱,沾著夏泱欲液的手再度攫住他慾望,待它再度抬頭,韓斐調整了下位置,在對方吃驚的注視下,別開臉、咬著牙……
  
  「韓斐你……」
  
  「噓,別說話。」韓斐垂下眼睫,尷尬地連脖子都紅了。
  
  咬緊唇瓣、忍著羞恥,曾對夏泱做過的,現在輪到自己來償清。
  
  雖是這麼想著,但是身後傳來的撕裂劇痛還是讓他全身顫抖、臉色慘白。
  
  夏泱低呼。「韓斐,夠了,你快起來……」
  
  「不行,我要彌補自己的錯!」韓斐死也不願聽從。
  
  夏泱的聲音摻雜著一絲痛楚。「可是你這樣我很痛……」
  
  「我也很痛……」奇怪了,上次自己抱夏泱的時候,明明覺得很舒服嘛!
  
  「韓斐你太用力了……」
  
  「我……」好吧,他努力放鬆一點……「噢,shit!」痛死人了!
  
  「……」
  
  「靠,怎麼這麼痛!媽的,好痛,痛死人了,學長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麼痛……嘶——Fxxx,他媽的這不是人幹的,靠……」
  
  那一夜,房內的兩人折騰了大半夜,韓斐也從一開始的髒話連連變成呻吟連連。
  
  所以說,韓斐拿什麼彌補並且挽回夏泱的溫柔與關懷?那就是他那張厚得子彈都打不穿的厚臉皮,與身後的第一次了。
  
  當江楚知道前因後果之後,也只是長長地歎了口氣:「好吧,就這一點,我承認我是敗給他了。」頂著那張被自己打腫的臉,還有膽勾引夏泱,他不得不說韓斐夠帶種。
  
  半年後——
  
  中部大城的夏日,陽光總是艷得令人想罵髒話,好像只要一接觸到日頭便會融化一樣。
  
  外頭的行人大部份都一臉煩躁猛擦汗水、要不便是撐著陽傘疾步行走,想快點找個涼快的地方待著。但是稀奇的是,一名長相耀眼俊朗的男孩偏偏心情大好地哼著歌前進,雖然滿頭大汗、臉也被曬得紅通通,但他的腳步卻像在跳舞一樣輕飄飄。
  
  在熱鬧的小吃街轉了幾個彎,一路鑽入一條小巷中,最後他停在一棟滿是綠意的公寓前,熟門熟路地摸進去走到二樓,掏出鑰匙要開門時,卻訝異地發現門沒鎖。
  
  不會吧?乖寶寶學長居然逃課?熟背夏泱課表的韓斐吃驚無比,轉瞬一想:難道學長和他心有靈犀,知道自己要來給他個驚喜?
  
  高興地轉開門,卻在看見坐在床沿的傢伙時笑臉一垮,指著對方大叫——
  
  「為什麼你在這裡?」
  
  江楚挑起眉:「為什麼我不能在這裡?」
  
  「這是、這是學長住的地方!」是他和夏泱的第三號愛的小窩——第一號是自家公寓、第二號是夏泱家。
  
  「我有事下來參加研習,小夏讓我借住幾天,不行嗎?」優雅地伸長四肢,往背後的枕頭一靠,儼然主人之勢。
  
  「你你你……」可惡啊!氣死人了啊!學長怎麼這麼遲鈍沒戒心,和一個對他懷有企圖的傢伙同處一室!
  
  無視韓斐氣得鐵青的臉,江楚像是覺得肚子餓了,繞到套房附屬的廚房,拿起圍裙,打開冰箱找出夏泱替他做好的紅酒燉牛腩,打算填一下肚子。
  
  韓斐看見江楚圍在身上的東西,一股火頓時又往腦門沖,三步並兩步衝上前,扯住江楚:「你……把你身上穿的圍裙給我脫掉!」
  
  江楚冷睨他一眼:「我沒那心情揍你,你最好給我閃遠一些。」
  
  韓斐不死心,吼道:「這是我送學長的圍裙,你這混蛋怎麼能穿身上?脫掉!」
  
  聞言,江楚瞄了瞄身上的蕾絲圍裙,「送小夏圍裙?你這傢伙還真變態。」
  
  不過……裸體圍裙啊……江楚半著眼幻想起夏泱什麼都不穿,只圍了條圍裙的樣子——嘖嘖,這真是男人的夢想。
  
  加上小夏聽他話,將頭髮留長了,臉部輪廓因此變得較為柔和,看來也更加的誘人。昨晚自己也是努力克制,才沒撲倒他哪……
  
  「把你腦子裡的妄想給我收起來!」韓斐氣得在江楚耳邊大叫。看這傢伙眼神變得這麼下流,想也知道是在幻想什麼。他的學長才不是供外人意淫的對象!
  
  江楚斜睨:「怎麼?你是在命令我嗎?」
  
  「沒錯!」
  
  江楚按按手指:「你找死嗎?」
  
  韓斐嚥了下口水,但還是壯著膽迎視:「誰死都還不知道!」他從半年前便開始學空手道,絕不會再像上次輸得那麼淒慘。
  
  一觸即發之際,夏泱便從外頭走進,嗅到不尋常的火藥味,忙走上前阻止。
  
  「你們在幹什麼?」
  
  韓斐一看見夏泱,立刻飛撲上去撒嬌,「學長,你幹嘛讓他借住?」
  
  沒有韓斐意料中的驚喜,夏泱看見他只是無奈地蹙起眉:「韓斐,你怎麼又跑來了?不用上課嗎?」
  
  「我要不來,你早讓他吃了!」
  
  「江楚是我的好朋友,別胡說八道。」
  
  扁著嘴,韓斐將夏泱拖到一邊:「學長,你把頭髮剪掉好不好?」自從夏泱將頭髮留長,剪了個俐落時髦的髮型,他每天便活在恐懼之中,只要一有空便往台中跑。
  
  「為什麼?」
  
  「反正你剪掉就是了!」韓斐無賴地要求。
  
  夏泱現在這模樣,已不再令人望而生怯,每回通電話的時候,他總聽夏泱說要參加班上活動、也交了?#92;多朋友,他真的很怕溫柔又好脾氣的夏泱被別人拐走。
  
  「我答應江楚留這髮型。」夏泱很為難。
  
  上回跨年的時候他問江楚?#92;什麼願,江楚只讓自己答應他,為他留這樣的髮型,他無所謂,便答應了。事實證明,這髮型很適合自己。
  
  「他是故意的!」要說這世上最注意夏泱一舉一動和每一個微末細節的,便是他和江楚。江楚故意讓夏泱不再駭人,存心讓他提心吊膽睡不安穩!「學長,我不管,你明明是我的,為什麼要聽他的話?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要求不成,便換成賴皮撒嬌。
  
  「韓斐。」夏泱壓低音量道:「就這點我不會答應你的要求,你別再這樣了。」是要讓江楚看笑話嗎?
  
  「嗚!」死抱著夏泱,一臉委屈。
  
  「還有,你別老往台中跑。你忘了答應你爸還有我爸什麼了嗎?」
  
  當兩家長輩知道他們互相喜歡,他父親將他倆喚進書房,問了?#92;多事,不外乎是否真確定選擇這條將充滿困難的路走。見倆人堅決肯定了,便讓韓斐別再玩樂,好好讀書,視日後情形再做定奪。
  
  而葉恭衍雖然不情願,但拗不過韓斐的倔脾氣、加之他半路認子,也沒什麼立場說話,只讓韓斐定性,到他公司幫忙,視日後情形再做定奪。
  
  所以,兩人現在可是觀察期,而韓斐是最需要約束管教的那個。
  
  「我將事情處理完才過來的。」韓斐噘嘴。「學長你不信我嗎?我肯定會讓他們都贊同我們。」
  
  「這樣就好。」夏泱安下心來,笑了笑。
  
  「可是夏蕎好凶喔,老讓奈奈子咬我,還故意伸腳我、趁伯母不注意的時候在我飯菜裡面加假蟑螂和胡椒粉。」一看見愛人,忍不住又哀怨地叨叨抱怨。在夏家,只有蘇莉芸是真心待他好。
  
  夏泱歎氣:「我會打電話讓她對你友善一些。」
  
  「那今天我能睡你這裡嗎?」
  
  「江楚在。」
  
  「我憋很久了……」可憐兮兮地。
  
  夏泱皺了下眉:「韓斐!」江楚還在,他實在沒臉跟韓斐討論「床事」問題。
  
  韓斐張了下嘴巴,還想抱怨,忽聽江楚開口:「小夏,我忘了告訴你我和朋友約好要到別處逛逛,馬上就要走了。」
  
  聞言,夏泱回過頭,一臉感激:「江楚,真是抱歉。」他還沒機會帶好友到處逛逛,韓斐便跑來了。
  
  江楚笑了笑,拿起背包走到兩人身邊。
  
  「放心吧,我沒那麼不識相。」扭過頭,又朝韓斐挑了下眉。「喂,我還是老話一句,對小夏好一些,否則我隨時會把他搶過來。」
  
  韓斐瞪著眼,也嗆聲回去:「你到死都不會有機會!」
  
  現在,夏泱已是自己的寶貝,他巴不得每天抱著黏著,任誰也搶不走!
  
  只是,在江楚離開後,房內又傳來男孩的撒嬌聲——
  
  「學長,你圍上這條圍裙好不好?」
  
  「你肚子餓嗎?桌上有燉牛肉你自己弄,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我不是肚子餓……不過也算是肚子餓……」
  
  「那,到底是肚子餓還是肚子不餓?」
  
  「現在有點餓了,如果學長你全身脫光圍上這條圍裙的話,我就會變得很餓……」
  
  「……韓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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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比較想看夏泱和江楚在一起啦
不過這樣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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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下攻阿..(笑)
很任性的小攻,感覺很可愛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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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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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看江楚和夏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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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不是3P呢
江楚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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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illingangels玩論壇遊戲嬴了壇主,壇主送出現金15Ds幣.


嘖嘖…
我比較喜歡江楚…
無歌無酒無人頌,獨歸斜陽如畫劃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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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好可愛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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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噢~~可憐的江楚
雖然結局不是我想像的
不知道有沒有江楚的故事呢?
真是令我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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