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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儉情人》作者:墮天【完結】( 情人三部曲之一)

《儉情人》作者:墮天【完結】( 情人三部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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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是秦儉所信奉的箴言。
孔老夫子的弟子子貢盛讚其師具備「溫、良、恭、儉、讓」等等美德,連大聖人都奉之為行為準則的節儉當然是真理!不管他老爹給他起這個名字的用意是不是在此,總之,秦儉可是從小到大都將「勤儉節約」身體力行,幷為此洋洋自得。
只除了他還沒能學習到聖人的高深理論、能旁徵博引地進行辯駁,在一眾師兄弟間被唾棄為「小氣」、「吝嗇」、「鐵公鶏」的悲慘童年時代。
在那不堪回首的記憶裡,愛欺負他的人其中又以那個領頭刁難他的大師兄葉栴飛為最——
「小氣鬼!」
一個穿了月白衫子的小小少年手上舉著一串紅艶艶的冰糖葫蘆在前面跑給人追,一邊不住地回頭做鬼臉,掂量著身後那個人身矮腿短肯定沒辦法跑得快過他,還不時停下來等他堪堪追上的時候再機靈地跑遠。
「還我!」
緊緊跟在那個俊俏少年身後,矮不隆冬的一個小個子男孩一張圓圓的臉上滿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秦儉的眼睛須臾不離那串他省了好久的零用、然後又下了好大的決心才好不容易捨得買來吃的冰糖葫蘆,流著口水惡狠狠地盯著平常在大家面前總是很乖巧討大人喜歡,但一背過身就戲耍著他玩的師兄。
他就說嘛!他今天背著師兄弟們獨自出來打野食,一路上都沒撞見那個神出鬼沒的壞心眼大師兄一定有問題,結果就在他剛剛美滋滋地從糖婆婆手上接過那串叫人饞到流口水的冰糖葫蘆時,不曉得打哪鑽出來的壞師兄一手就搶走了他嘴饞眼饞的寶貝,還叫嚷著最污辱人的綽號得了便宜還賣乖。
「追上我再說!」
靈活地在人群裡鑽來鑽去,七歲拜師學藝五年的葉栴飛南海一派的輕功已有小成,自然不是才剛剛拜師半年的師弟秦儉能望其項背的。
「還我——!」
秦儉扁著嘴快要哭出來了。
他平素最節儉不過,而且又不若其它師兄弟們有家中的支持,他的零花是因為師傅憐憫,也是靠著自己給幫派裡做活一分一厘積攢起來的,小小年紀已經在跟著父親流浪的生涯中嘗盡了世間冷暖,這一份由貧窮而自然導致的慳吝情形當然不是福建大米商葉昆侖之子葉栴飛所能理解的。
「才不要!小氣鬼,你再追不上我就吃了!」
跑到了海邊,葉栴飛一個旋身,輕輕巧巧地從師弟張開的雙臂間斜飛了出去,掠上一塊大石頭,做勢將冰糖葫蘆往嘴裡送——其實他幷不喜歡吃甜食,可是總覺得逗這個圓臉小師弟很好玩,看他氣得兩頰鼓鼓的樣子總會讓他情不自禁想伸手去戳他柔軟的面頰,哄得他開心一笑兩個酒窩再露出豁牙的樣子也很可愛,所以分外地喜歡捉弄他。
加上這師弟不是普通的小氣,平常大家師兄弟都象一家人一樣,有好吃的好玩的總是大家一起分,唯獨他,吃別人的時候毫不客氣,可是卻從來沒自己掏腰包請過客,說他是「小氣鬼」一名絕對名副其實。
「還我!」
身形較矮的秦儉拼命跳也沒辦法夠著站在石頭上的葉栴飛手裡那串糖葫蘆,眼見得他嘻嘻哈哈地一個接一個送進嘴裡,自己花了一個銅板又跟糖婆婆討了半天價才得的五個糖山楂已經去了其四,最後一個也快要落入狼口,這一下發了狠,直撲上去從下方抱住他的腿將他扳倒,然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伸手掰開他的嘴,將唇湊上去狠狠地噬咬著、吮吸著,想將最後一個果子挖出來。
「——!」
痛!被他這股狠勁所懾住,葉栴飛一怔之下也沒來得及反抗,呆呆地看著那個搶回了自己寶貝的食物後,一臉得意地露出豁牙然後又趕緊捂著嘴快快吃完的小人兒,這才發現自己的嘴唇也被他咬傷了。
下意識地伸出舌頭來舔舔唇上的傷。痛,可是卻又混合著粘連了糖漬的甜蜜。好象那一抹紅艶的冰糖汁順著傷口鑽了進去,連血液也沾染上了這種奇怪的甜,讓他品不出到底是痛楚大還是甜蜜多。
奇怪的感覺!
葉栴飛輕輕地舐著傷口,楞楞地盯著笑得好開心的秦儉看。
那一年,葉栴飛十二歲,秦儉八歲,分別列屬南海派掌門虞滄海門下的第一、第三大弟子。

【第一章】
曙光喚醒了這座處在海南半島最外沿的海邊小鎮,周邊的海灘上,早已有貪早的漁船揚帆出海。
在雲邊微露一線的的金色陽光照進了這座簡樸乾淨的四合院,最先透進了門口一進處的簡陋小屋。
小屋就坐落在四合院中的一個大練功場之旁,木制的牆壁上有幾個破裂的洞眼。小屋的一角堆滿了不知從哪裡揀回來、能用或是不能用的東西,光禿禿的牆壁上,唯有一張白底黑字、濃墨寫就的「勤儉節約」四字條幅分外醒目。仔細看時,就連屋中這唯一的裝飾都是揀別人練過字後棄而不用的紙張在背面寫上大字掛上去的,這間小屋的主人可謂是「鐵公鶏」的代表。
「太陽公公起得早,要想勤儉趁今早……」
尤是睡眼迷漓從床上坐起來的人伸了個懶腰,嘴裡念叨著自己編的每日節儉宣言,一邊眯著眼睛在身上摸來摸去,終於摸出了一枚銅板放進枕邊一個上面挖了一個小口的竹節筒子,『叮』一聲代表「節儉」的動人音樂響過後,這才睜開了眼睛,抱起日漸豐碩的竹筒搖了搖,纖細的脖子頂著個相對而言過大的腦袋貼近嘩啦做響的竹筒,聆聽著這世間最美的樂章。
呵呵,快滿了呢!意識到那份沉甸甸的感覺代表的是什麼後,那張粉嘟嘟的面頰上瞬間露出了帶著兩個酒窩的滿足微笑。
      ◇      ◇      ◇      ◇ 

「矮冬瓜!」
嗤嗤的輕笑聲自前方奔跑著的一個月白色人影口中發出,他明明輕功比追者好上許多,卻偏偏也不急著掠走,一邊在撩撥著身後那人的怒火,一邊好整以暇地跑給他追。
這一幕似曾相識。
只是在前面跑的月白衫子少年現在已換做了一個玉樹臨風的俊俏小夥子,星子般明亮的眼睛透出濃濃的戲謔,漫不經心的笑容掛在嘴邊,在逃跑的同時甚至還有暇餘回頭看看又被自己惹毛了的三師弟到底有沒有追上來。
而跟在他後面哇哇大叫、氣急敗壞的人,也已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郎,只不過圓頭圓腦依舊是他的招牌,胖嘟嘟的面頰很讓人有去掐上一把的欲望。
距離他們從不懂事的孩童時光共渡到現在,一晃已經過了六年——對葉栴飛而言是春風得意的六年,對秦儉則是苦難日子總熬不到頭的六年。
六年的時光可以改變很多事,但在他們師兄弟間,似乎什麼都沒有被時間所改變。
大師兄葉栴飛依舊是那個當著人謙恭異常,背著人只喜歡拿自己師弟捏著玩的壞心眼師兄。
三師弟秦儉的小氣則在這六年內更上了一層樓,力圖往吝嗇方面發展。
當然,這樣的「不改變」只是指在他們眼中;在外人看來,這六年過去,南海派可培育出了不少好徒弟,其中最出類拔萃的兩個,一個是「快劍」葉栴飛,一個是「絕劍」秦儉。
「快劍」葉栴飛,是南海派的大師兄,也是附近幾個小鎮未婚女子們偷偷暗戀的物件,他家世好、武功好、人品也俊俏風流,一抹常掛在嘴邊似笑非笑、疏離淡然的神情,招得被他看了一眼的姑娘心裡七上八下的,是南海派裡公認最受歡迎、最得師傅寵信、最具備領袖能力的天子驕子。南海一派「快、狠、准」三字劍訣中「快」字訣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中人形容他的劍法是「快如驚雷,疾似閃電」,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如星芒電閃,劍法快到了迅雷不及掩耳,電光一閃間便已勝負分明的地步。兩年前代師出山,指揮三江同義五百多義士一舉殲滅了勾結倭人、為禍南海海域的「海鯊幫」後名聲大噪,是江湖上最有魅力的俠少。
而三師弟「絕劍」秦儉平素給人的印象則是一個不怎麼起眼,胖胖的臉,笑起來很可親的可愛少年,只可惜他的劍法一點也不可愛。他號為「絕劍」,「絕」者,別也!劍訣重在一個「狠」字,誰都想不出這樣一個看起來可親可愛的少年竟然出手會這麼的狠,那種不要命的打法在南海派裡除了他以外,幾乎沒有人能將「狠」字的精髓練到極限。江湖人稱「寧惹一窩蜂,莫找拼命秦三郎!」,他一出手,就不會留人餘地。是矣南海掌門派弟子任務時,除非是其罪當誅的兇犯,不然也不輕易讓他出手,避免死傷無辜。
「看劍!」
順手折了一根小樹枝,以木代劍,秦儉明知道自己的輕功無論如何都勝不過師兄的,索性在他停下來向自己挑釁的時候,趁其不備時劍招如狂風暴雨般襲去,意圖以劍光困住他後使其不能乘隙而逃。
「喝——!」
葉栴飛上竄下跳地躲閃著帶了森森劍氣的樹枝,自己也折了一抹柔枝乘隙反擊。在他們看來這仍是師兄弟玩鬧的遊戲,不過觀者可謂觸目驚心,似乎稍有不慎便會有一人立斃於下,幸而他們平常就已經打到習以為常,所以雖然看似兇險,卻都是點到為止,有驚無險。
「大師兄!三師弟!你們兩個別玩了,師弟們還在練功場等著呢!」
許是他們這邊的響動大了,終於招來了遍尋他們不覓的二師姐,也就是南海派掌門虞滄海的掌上明珠虞芳芳。
穿了鵝黃色絹衣的少女輕輕地跺著腳,秀美的臉上盡是嗔怪之意,顯然也拿這兩個一背著人就打起來的師兄弟沒辦法。
南海一派以入門先後分序,在南海派呆得最久卻要算他們三個,又因他們兩個已算是年少成名,功底也紮得結實,所以後來收入門的弟子一些比較粗淺的功夫就由這兩人代師授藝。
「好吧!三師弟,這次算平手,以後再玩!」
只要一當著人,葉栴飛就立刻恢復了他那副很罩得住的少年老成面孔,叫秦儉恨得牙癢癢的,卻不敢在師姐面前造次。
「師兄,看看你,打得這一頭的汗!」
咬著唇,羞赧的少女從懷裡掏出一塊香噴噴的紗巾,打算親自替自己心儀的大師兄拭汗。秦儉偏開頭去,似乎對她這個親疏立現的動作毫不在意,可是卻繃直背,已暗自咬緊了牙。
「師弟才叫辛苦呢!他打架拼命!」
也不知是有意無意,葉栴飛卻避開了堪堪抹到自己臉上來的纖纖玉手,順手接過師妹手上的帕子,拉過秦儉來沒頭沒腦地給他擦汗。
「喂,你……」
秦儉才想說話,就已經被他「哥倆好」地搭著肩一陣風撮出去了。
「你為什麼總讓師姐不高興!」
身不由己地被拖著跑,秦儉回頭看看咬著唇泫然欲泣的虞芳芳,心下佯怒暗生,立刻就幫她向身邊人討公道,「師姐比外面那些姑娘漂亮多了!」
「沒什麼,」葉栴飛依舊帶著他那抹讓無數少女傾心的疏懶微笑,淡淡地道:「你不讓我高興,我就沒興趣讓她高興;就算我現在讓她高興了,以後你遲早還是會不高興的,而你不高興,我也一樣不覺得有什麼好高興的,所以算了!」
「快劍」不僅劍快,嘴皮子要動起來的時候也不慢,一連串繞口令似的「你高興」「我高興」聽得秦儉一楞一楞的,完全不明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唉,你還小,矮冬瓜!」
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少年不鍾情?
十八歲的葉栴飛好無奈地看著抱住大腦袋整個人在發愁的十四歲師弟,重重地在他頭上打了個爆栗,順手將剛剛從少女處拿來幫他拭汗的絲巾一扔,任那抹黃隨風飄搖,消失在蒼藍的海潮中。
「對了!不准罵我矮冬瓜,我才十四歲,還有長個兒的機會!」
被他這一敲倒是想起了自己先前追著他打的原因,秦儉一蹦三尺高,氣咻咻地申討前面沒算清的舊賬。
「有本事繼續追我呀!」
壞心眼地用力在他柔軟的面頰上重重捏了一把,葉栴飛又一溜煙地遙遙領先。
「有本事你別跑!」
後頭依舊跟著一個矮不隆冬的身影,拼命地追逐著前面的腳步。
一如這六年來海灘上從不更改的風景。
      ◇      ◇      ◇      ◇      ◇
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照在海邊的淺灘上。
練功場旁邊的屋裡子響著均勻的呼吸聲,練了一天功的人好夢正酣,透過窗棱的月光形成房內唯一的光源,床鋪染到一點光,沐浴在淡淡的銀色中。淺碧的床單,隨著呼吸而平穩的上下起伏,竟有些像是海潮的波動。
一道頑長的人影站在窗邊,悄悄地打量著屋內睡得象孩子般天真的人。輕輕地叩了一下窗,僅得到一句睡意朦朧的呢喃,想是那貪睡的人就算聽到了也不會願意醒來。淡淡地笑了笑,葉栴飛索性信步向海灘走去,抽出了斜插在腰畔的紫玉洞簫,清亮的簫聲在海潮聲中悠揚,傳得很遠。
「吵死了……」
果其不然,過了沒多久,就已經有一個依舊睡意正濃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一手抱著薄氈一手揉著眼睛的人抱怨歸抱怨,可是卻相當喜歡地坐在他身邊,也不說話,靜靜地聽他吹簫。
「你很奇怪,每次怎麼叫你都不醒,一吹簫你就會過來了。」
直到一曲「平湖秋月」在潮聲中嫋嫋結束,葉栴飛才含笑回頭對這個時候方敢打出呵欠來小人兒調侃道。
「要你管!」
見他好象不會再有第二次獻曲的打算,意興瀾珊的秦儉傾刻間又要陷入迷迷糊糊的睡眠狀態,夢遊似地打算溯著原路遊回自己的房間,卻被葉栴飛一把拉住。
「陪我聊聊天,一會我就再吹給你聽。」
主要目的沒達到的葉栴飛當然不肯這麼輕易地放過他,白天誓不兩立的氣氛在這時候才會彌消於無形,半是清醒半是迷糊的秦儉這種時候的的確確只是一個稚氣未消的十四歲少年。
「每次都聊天,有什麼好聊的……」
嘟嘟噥噥地坐下,為了找個舒適的睡姿左右看了看,秦儉毫不客氣地將腦袋枕上他的大腿,然後用薄氈將自己裹成毛毛蟲。
「喂,你這麼小氣,攢下這麼多錢來幹什麼?」
伸手在他肉嘟嘟的臉蛋上輕捏,葉栴飛比較好奇的是這小守財奴每時每刻都在努力地積攢與搜刮金錢的用意。
摳門兒的師弟甚至還刻了個「秦儉自用」的印章,在任何一件屬於他的東西上蓋章,寶貝起來。
「不告訴你!」
因為臉被他冰冰涼涼的手指弄得好癢,秦儉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在他腿上滾過來又滾過去的。
「跟我說說又會怎麼樣,不然以後我不吹簫給你聽了。」
當然只是騙騙他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可以釣他的餌,要放棄才沒那麼容易。葉栴飛只是半開玩笑地威脅一下,果然那個人就慌了神。
「那……呐,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喔!我存錢是想以後去找我爹啦!」
沒好氣地跟這笑得一臉奸詐的人分享自己心中的秘密,秦儉從懂事起就跟自己的爹浪跡江湖,直到八歲上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爹會將他獨自一人留在海南,幷把他託付給現在的師傅。
「在這裡,不好嗎?」
葉栴飛靜默了一晌,他可從來沒想過會有與這師弟分離的一天。
「這裡人人都有爹,只有我沒有……」
秦儉不無倦意的聲音飽含著無比的困頓。


南海派掌門虞滄海收的弟子從不論出身,只講資質,不過恰好其中有些人家貧有些人家富,整體算起來倒是均衡。平素家境好的父母過年過節就往這邊送錢送布;勞孩子的父母則是送米送菜;至不濟出些力氣,為武場整修木樁也好。只有秦儉,從他流落到這個小海島上起,完全靠的就是他自己。
「下次我再帶你到我家去玩,好不好?」
捏住一隻圓圓的鼻頭,促狹地不使他太過舒服而沉沉睡去,葉栴飛柔聲問著,天知道若有少女能得他這句話會多麼興奮,搞不好還會失眠好幾天。
「不好,你家太大,每次我去都想撬你家的門磚,管家天天盯著我看……」
去過一次他家就心裡更不平衡了!
人家那才叫住得好!福建第一米商的宅子,門口兩個威武的大獅子,內室裡砌牆的磚都鑲金鑲玉的,說不出的金碧輝煌。
「你別老看著錢不就好了!」
唉,他爹的品味實在沒辦法,在家裡堆金砌銀是暴發戶的做法。葉栴飛露出了個不屑的神情,手指移到他柔軟的唇,指腹在他嬌嫩的唇瓣上輕輕摩挲著。
「有這麼多的錢做盤纏,我就可以浪跡天涯找我爹了!」
唉,還是應該不管那個老管家難看的臉色撬一塊下來的,秦儉後悔自己一時顧面子的行為導致現在一想起來還在心痛。
「不准你去!」
搞怪的手指順著他比起腦袋來說過分纖細的脖子下滑,扒開了他的外裳,「你,你怎麼又在外衣裡面穿破破爛爛的衣服?我上次送你的那件蠶絲裡衣呢?」葉栴飛一看到綠的布衣上打了黃色補丁的裡裳就跳了起來,拎起自己腿上的小人兒晃成人肉鐘擺。
這小人從小養成的嗇吝習慣,只要外表看得過去就好了,裡面的衣服可謂千瘡百孔,他看不過眼才送他衣服的。
「什麼嘛!那件衣服穿起來很舒服,四師弟願意出一兩銀子買,所以……」
一件衣服,值得嗎?秦儉打著哈欠,掩嘴的動作停頓在他下一句話裡。
「那件衣服起碼花了二十兩才做出來的!」
還是他專門從派人從四川買回的料子,自己才捨得做了一件,硬是省下一件的布料也給他做了,葉栴飛為之氣結。
「啊?」
秦儉火燒火燎般跳了起來,看到他著急的葉栴飛心頭暗喜。
「你怎麼不早說,我應該多向他要十兩銀子才賣的!」
那個半點不解風情的人兒下一句話像是一盤冷水直潑到才露出一點笑意的葉栴飛身上。
「……」
說來說去,他還是要賣掉自己送他的東西!
或者應該說,他根本就將自己送東西的情意視若無睹,只當作可以幫他斂財的途徑,這小人兒倒是蠻會挖他葉栴飛的牆角補貼私用的!
葉栴飛氣得直咬牙。
「下次你要送東西給我前先估個價。」
免得他再做這樣的虧本生意了!秦儉仍在肉痛不已,他怎麼知道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一件衣服會有這麼高的價值?唉,虧大了!
「如果你再把我送你的東西拿去賣掉,下次別想我會送東西給你!」
想起來就嘔!
怒火無處發洩的葉栴飛沉著臉將自己仍穿在身上的蠶絲裡衣解下來,三下兩下撕了個粉碎,順手棄到海裡毀屍滅跡。
「噯噯噯,你這樣很浪費的耶!不喜歡穿了給我拿去賣也好……」
秦儉心痛得直嚷嚷。
「我穿過的東西,就算燒掉也不要給別人拿去穿!」
「那你以前還不是整天拿你的舊衣服硬塞給我……」
害他從小到大都揀大師兄穿過的舊衣服穿——雖然那衣服非但不見破舊,而且料子比他自己原來的好多了。
想出了他話中的破綻,秦儉不滿地嘟囔著。他的意思是以後都不准他賣了?讓他看著一堆可以生財的東西不能拿去換錢,他會更難受耶!
「你,不是別人!」
葉栴飛差點沒想拿他的大腦袋當木魚敲。
他自命風流,怎麼會攤上這個完全不開竅的師弟?
「喂喂,你說話不算話,還要再吹一曲簫給我聽的呢?」
亦步亦趨地跟在轉身就走的人身後,秦儉討價還價,別人答應過他的事他絕對記得,可不能虧了去。
「心情不好,老子不玩了!」
悶悶的答話聲被海風吹去,也不知道聽入別人耳中沒有。
月光下一片銀白的沙灘上,一大一小兩行腳印逶迤。
夕潮正漲時,海浪迭迭滔滔,一波波湧上來,一遍遍地沖涮著柔細的海沙,把那深深淺淺的腳印讀一遍擦一點,再將其中的訊息卷回波濤傾天的大海,仿佛意欲從中破解出許多不為人知的深意。

【第二章】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又是一年春好,和煦的春風吹得遊人醉,軟綿綿的杏花香氣纏綿入五臟六腑,更是釀就了春色十分滿。
三三兩兩遊春的人笑著,指指點點地看綠柳紅杏的河堤。樹下鬢影衣香,平素少出門的端莊閨秀或是俏麗可愛的小家碧玉們成了春光中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線,招得遊蕩子們像是蜂兒見了蜜般沾上去,吟風弄月地賣弄自己的才華;也有女子遇到心儀少年而含蓄示愛的,不知多少風流孽債盡從這杏雨春風起。
「你平常除了練功外還做什麼?」
停在江畔的一輛敞口馬車裡,秦儉一手拿著毛筆,一手捧定帳本,一本正經地逐個問剛剛他收集回來的問題。
「你問這個幹什麼?」
正打算往他嘴裡塞蜜餞的葉栴飛楞了一下,完全不明白為了讓他開心的春遊怎麼會突然變成拷問大會。
「後街的小花,碼頭的阿美,周大戶家裡的小姐,黃裁縫的女兒,還有她、她、她……」從車窗裡順手指指他們這輛馬車不遠處的幾位麗人,秦儉很樂意先為葉栴飛解惑,以便套出更大的便利:「她們想知道你的一些事情。」
做一份問卷可以有五錢銀子耶!真是發了,早知道這金子屋裡打出來的銀人兒這麼受歡迎,他早該在出發前就先未雨綢繆地做好了再出來的。
嗯,下次有待改進!
「……」
他的意思是絕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拿他來賺錢的機會!
葉栴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想來這個吝嗇的人兒只要不是自己私有的財產,別人的東西隨便拿來怎麼糟蹋他都不心痛。
別說外面幾個花癡女只是想問問一些侵犯到他私人隱私的問題而已,他懷疑如果價錢合適的話,他是不是會連自己整個人都拿去賣了!
「說呀,這裡還有很多問題,再拖下去我天黑都做不完了!」
還得多抄幾份拿去賣。
秦儉鬱鬱地看著那個突然又沉下臉不做聲的大師兄,話裡有點酸酸的。
唉,不過也沒辦法,人家是大師兄,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哪象自己,十四歲了還是矮冬瓜一個,被美女們遣派來做打雜工也不是不無道理的。
不過沒關係,看在銀子的份上,他就不計較大師兄這種無時無刻都讓其它男性自尊受損的行為了,重要的是,怎樣才能儘快將這筆意外之財收歸自己荷包。
「你的興趣是?」
反正他平常練完功最多讀讀書寫寫字,照著自己對他的理解把這個寫上去就好了,這樣搞不好反而顯得他有氣質一點。
秦儉不再重複第一個問題,直接自作主張地替他答了後,開始挑不是他平常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問題來問。
「吹簫……」
把打算喂給他的蜜餞放進自己嘴裡狠狠地嚼爛,葉栴飛咬牙切齒的樣子像是對那塊蜜餞有深仇大恨。
「那麼最尊敬的人是?」
「師傅。」
不管葉栴飛願不願意,秦儉一直盤問的口氣就好象捕快在審問犯人般嚴格,徑直埋頭往小帳本上塗塗抹抹,平素叫他練字都沒這麼認真。
種種莫明其妙又巨細無遺的問題,瑣碎到讓葉栴飛煩得想叫救命。
「最喜歡的是?」
「秦儉!」
一問一答的繼續,在葉栴飛幾乎已經被訓練成反射性地回答之後,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出口,秦儉還沒什麼在意,葉栴飛卻已俊面飛霞,自悔失言。忙又生怕人誤會地補充道:「我最喜歡做的事是拿秦儉的腦袋當球踢!」
這也是現在他最想做的事!
要不是這小子吵著想春遊,他才沒那麼好神氣。不僅邀了所有師兄弟,還叫家裡備了車特特出來讓那群對他覬覦以久的色女免費參觀他。
結果,好好的心情全被這種一口冤氣咽不下的鳥事給敗壞了。
除了他,還有誰敢拿他一片好心全浪擲了也毫不在意?
「你怎麼可以這樣?萬一你喜歡的她們也跟著做,我麻煩不就大了?」
他可只有一個腦袋!秦儉老大不高興地看著似乎是存心挾怨以報的大師兄,做份問卷嘛,幹嘛都不忘記帶人陷害他?
困惑又譴責的目光卻讓葉栴飛心情更壞,一腳踹開門就走。
「七師弟,大師兄最近怎麼總是陰陽怪氣的?」
想半天想不出答案的秦儉只好轉頭向坐在他們這一車的車廂靠裡,慢吞吞地吹開茶沫小口小口呷茶的師弟白雲城求教。一邊按著自己的想法胡亂地將手上的活努力趕完,以便將白花花的銀兩賺到手。
「他不是已經這樣很久了麼?」歎了口氣很無奈地答他。
南海派排名第七的弟子,白雲城是師兄弟中出了名的好性子,細心又耐心。他更好的一點人品是:不管什麼秘密,即便告訴他也跟鎖進加了九重鎖的箱子一樣保險,所以每個師兄弟都與他相厚。
坐壁上觀這一出不要錢的好戲,白雲城唇邊一抹詭奇的笑讓秦儉心頭發毛。雖然他在眾師兄弟間只是名列第七,不過年紀卻比秦儉要大兩歲,也正是初識風月的年紀,倒是比這個「三師兄」懂事得多。
說起來,秦儉的腦袋之大還真是海內罕見。說他笨嘛,不管是學武功還是算計他人、尤其是算錢的時候倒是比誰都靈光;說他聰明嘛,偏偏就在某件事情上少了一根筋。
真讓人納罕啊!
慢悠悠吹開蔽了杯中澄清茶湯的碎沫,白雲城代那個總是徒勞無功的大師兄問出了久藏心底的疑問:「有時候我也想不明白,你那麼大個腦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
「腦汁!」
秦儉斬釘截鐵地道出了唯一正確答案,白雲城為之絕倒!
      ◇      ◇      ◇      ◇



「嘿——!呵——!謔——!」
練功場上熱汽騰騰。
賞完春花不久,南海派掌門人虞滄海就應江南武林盟的邀請,出發到楊州參加一年一度的武林盟大會。幫中的事務悉數交由葉栴飛代理,被留下的眾弟子們當下「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分外的無拘起來。
這日,海風習習的練功場上,除了掌門千金虞芳芳外,九個青少年男子都在練功場上蹦噠著,最小的是兩年前才收進來的關門弟子南宮劍,葉栴飛正站在他身邊,指點他應該如何出招切向木人的軟肋。
而秦儉則在教八師弟南海派劍法中的「准」字訣,狹長的寶劍帶起風雷之聲,刺向懸於柳樹下的一枚小石子——這是小氣的秦儉左右看看師傅不在家,索性把練功拿來掛的銅板也收歸私囊,然後才找了石頭來替用。
「哎,師弟,你說大師兄跟三師兄,他們兩個哪個厲害?」
練完了一套拳的南海派第五弟子,程家霖站在場外看兩位師兄,頂了頂歇到一邊慢吞吞抹汗的七師弟白雲城,小聲問道。
「……」,白雲城很仔細地看著場內兩個言傳身教的師兄,再細細地思量了一番,這才慢吞吞道:「不知道。」
如果單憑劍術及內力,他敢打包票是大師兄技勝一籌,可是三師兄厲害就厲害在一個「狠」字,在氣勢上無人能及。更何況實際作戰,除卻本身的武功外往往還得混合許多外在的因素,是矣不見得武功高過他就會有贏的把握。
「那你想不想知道?」
再湊過來一個汗淋淋的腦袋,四師兄也對這個問題好奇了良久了。
「本來不想的……」
白雲城歎了口氣,這幾個師兄弟都湊過來了,擺明就是要他出點子讓上面兩個師兄鬥上一鬥,分出個高下。
就算他想不同意也不行了,少數服從多數一向是南海派眾弟子的風格,幾個師兄弟都攛掇著,公推他出去做說客。
所以說,有時候人緣太好也是一種困擾。
「你們要不要買注?」
好奇以久的問題,孰高孰低如真能有個分曉,花幾個錢買一場又如何?
雖然覺得把兩位師兄當蟋蟀盤裡的鬥蟀有點不太尊敬他們,不過背著他們下注就好,難得師傅又不在家……
這樣一想,好奇心大起的弟子們除場內四人外,其餘幾個全圍成一個小圈,向站在圈子中心的白雲城報出自己買的場。
「先把賭本拿出來。」
三賠二,都是賭大師兄葉栴飛贏的勝面大。
白雲城仔細地記下了大家的賠額,伸出手將師兄弟們下的賭注收集到一起,這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走到秦儉身邊亮了亮手上湊起的份子,「三師兄,師弟們說,如果你打贏了大師兄這些就都是你的。」
「喝——!」
看到他這麼直接地將剛剛幾個師兄弟偷偷商量的事情欲蓋彌彰,旁觀者都捏著汗倒抽了一口冷氣。
畢竟這麼明目張膽地挑撥兩位師兄打鬥可不算一件好事,已經有師弟暗暗跺腳,擔心認為自尊受辱的兩位師兄搞不好就會先教訓他們這幫無聊的師弟。
「打贏了這些就都是我的?」
結果,單純的秦儉眼中根本除了銀子就沒想到其它。
完全不出白雲城所料的,秦儉馬上就沖到葉栴飛那邊去開始挑釁了。
「……」
這這這,這簡直像是被「探須」一撩撥就磨牙霍霍的鬥蟀!當下所有人都不得不佩服明瞭三師兄吝嗇天性的七師弟——只要有可能入秦儉荷包的錢財,他當然是要拼死捍衛的。
「我不想跟你打!」
淡淡地掃了興奮的師弟們一眼,葉栴飛將本是撩起束到腰間的衣服下擺放下,擺明瞭自己沒興趣陪別人玩這場無聊的賭注——平常跟三師弟背著人打打鬧鬧可以,只做加倍練功,到場面上就是誰都不得不使出全力,刀劍無眼,傷了和氣那可是怎麼彌補都補不來的了。
「不管,你一定要打,今天我們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
不必他勒緊褲腰過分節儉,平白也能揀到錢的事耶!
叫他放棄入了眼的銀子簡直絕無可能。秦儉不依不饒——其實他心裡也好奇很久了,如果葉栴飛認認真真、自己也認認真真地打一場,到底會是誰的武功強?
少年好勝的因數被激發出來,分外的難纏。
「……」
沉吟了一下,洞悉他眼中的光彩所為何來,葉栴飛無奈地歎了口氣,知道自己今天逃不過此劫。
慢慢地將身上的外袍除下,交到一個師弟的手裡,也不撥劍,只是抽出了自己慣常用來當作兵器的紫玉簫,右手三根指尖輕拈垂掛著流蘇的那一頭,斜斜擺了個劍招的起手式,腳下不丁不八,微一吸氣,身形雖是凝立不動,但手中的簫管已有隱然發出嗡嗡低鳴,想是他內力外發,身周一切物體皆籠罩在那一團無形的勁氣內。
「這才夠勁!」
秦儉見狀一聲讚歎。見他顯然是沒有敷衍自己,倒也免去了自己怕他私下放水的擔心。
對武者而言,還有什麼能比名譽更重要的東西?
雖是份屬同門,可他從來就沒服過一個「輸」字!
秦儉一抖長劍,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大師兄名曰「快劍」最擅長就是後發而先制,出其不意間速戰速決,當下也不再客氣,手中狹長的劍身一抖,頓時劍風颯颯,一片銀虹裹著萬點劍光,向中場屹立的人急攻而至。
「好劍法!」
底下幾個弟子就先被三師兄這一劍的威勢所震懾,從不知師門這本是起首讓客以示謙恭的「劍雨飄花」竟然也可以是如此淩厲的殺招。
劍氣森森,似欲撕衣裂膚,葉栴飛是他的同門師兄,自是知道這一劍雖然氣向萬千,卻是以虛招為多,南海一派以這一招為起首原只是虛張聲勢,既是讓敵,卻又可惑亂敵人心神後讓他們知難而退。
但,對手是自己這個對武學上頗有天分的師弟,他可從來就不會格守中規中矩的章法,破綻一露,虛招隨時有可能變成實招,稍有不慎便會傷在他的劍下,當下也不躁進,只用一招「滄海桑田」將手中紫玉簫掄出一圈紫環,足下暗使「遁影浮沙步」一戰即退,橫飄丈二。
「看劍!」
秦儉的劍竟全無退招可言,敵退我追,劍光去如電掣,回似雲飄,一柄青鋼長劍使得矯若驚龍,追著前方一團紫影而去,和身飛起在半空,掌中明器化作千條劍影,照準全身籠在劍勢下的葉栴飛當頭灑落。
終於迫到避無可避的葉栴飛清嘯一聲,手中紫玉簫幻成一片光牆,飛迎而上,簫柄處懸著的絲絛竟已無風自動,伸得筆直,勁力外吐時蕩開堪堪招呼到自己身上的絲絲劍風,兩人再無分軒輊的一接而開,兵器交接雖不發出聲響,但身形卻不再分,丈許方圓以內,兩團光影,互相騰躍擊刺,卷起陣陣銳嘯驚風,迫得練功場旁數株綠楠落葉紛紛。
這一番兇險看得場外諸弟子目眩神馳,他們哪裡像是僅在比試過招?簡直像是以命相拼!
「三師兄,住手!」
最先發現了秦儉神情有異的白雲城趕緊想辦法喝止這場比武,力圖喚起雙目赤紅的秦儉的心智。
但適逢強敵,打紅了眼的秦儉哪裡肯收手,劍勢一變,竟已由适才的大開大闔成了專攻一線,毫無回護般不要命的打法實在讓人觸目驚心。南海門下,除了他,的確也沒有人能「狠」到這種地步,他對敵人狠,對自己更狠,兩敗俱傷的招式就已先將自己置於了一個危險的境地。
「叮叮——」先前一直是在碰上前就先被真氣蕩開的兵器終於發出了輕微的碰擊聲,紫玉簫與青鋼劍幾乎凝成一條直線,葉栴飛面色卻越來凝重。
秦儉揉身而上,寶劍疾揮,「隨波逐流」、「水落石出」、「驚濤拍岸」,回環不絕地一連攻出三招,朵朵劍花如挾著巨大威力的海浪,此起彼伏地撲向屹立岸邊的岩石,非要在它身上穿出個洞不可。
「撒劍!」
情知不能再有任何的避讓,葉栴飛氣發丹田,功聚左掌劈出一股內家勁力,終將他這海潮般的攻勢化解。
搭上了他劍尖的紫玉簫也適時派生出一股粘力,引得秦儉的寶劍堪堪就要脫手——劍一脫手,他這卻算輸了。
此時兩師兄弟相隔不過一臂之距,葉栴飛可以清楚地看到將要輸在自己手下的秦儉面上一片灰敗,眼光中竟有不自覺的乞憐之意,徒地心下一軟,真氣外泄,在眾師弟的驚呼聲中只聽得「哢」的一聲自己的紫玉簫已被他攔腰斬成兩截,秦儉最後使的一招「怒海騰龍」餘勁未歇,斷了別人的兵器後仍是直劈而下,頓時從葉栴飛的左肩到右肋劃出了長長一道、深及寸許的血口。
收招不及的秦儉這才呆住了。
本是玩鬧著要他們分勝負的師弟們見挑撥他們比試不但闖了禍,還傷了大師兄,趕緊一擁而上,七手八腳地給葉栴飛止血。
「你怎麼這麼狠?他可是你師兄!」
當下也有人抱怨地訓斥呆立場外的三師兄——剛剛他打紅了眼的樣子十分猙獰,完全不若尚存理智的模樣,師兄弟們連聲喝止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咬牙切齒的樣子是非要將敵手立斃劍下方肯甘休!
「我……」
秦儉看著地上彤紅的血跡,心頭一片茫然。
好象,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致使他一旦動上手就絕不甘休,非到其中一方倒下。剛剛他明明知道對面站著的不是敵人,是自己的大師兄,可終還是鑄下了大錯。
「六師弟,別怪他,我沒事!」
在場眾師兄弟皆用一種鄙夷的目光看著為了幾個錢差點就想要同門師兄性命的秦儉,唯一開口幫他脫解的卻是受了傷的葉栴飛。
強笑著想拉住步步後退的秦儉,可是那個自己知道犯下大錯的人連劍也不要了,轉身就跑出了院子,向著遠處的海灘奔去。
「師弟!」
葉栴飛著急的呼喚卻讓他越跑越遠,還在滲血的傷口又讓他疼得沒辦法追上去。
悵然地揀了斷成兩截的紫玉簫,葉栴飛歎了一口氣,也許是讓他自己反省一下也好。
習武者也應養身靜氣,切不可持勇好鬥。他這三師弟雖然不會主動挑釁,但打起架來那種不要命的態度卻大大不妥,他想勸他很久了,只是一直沒有良機,也許傷了自己,他在內疚下會有所領悟也不錯。
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示意小師弟南宮劍跟出去看看,葉栴飛在師兄弟們的扶持下回房休息去了。


【第三章】
「嗚嗚,嗚嗚嗚∼∼」
午夜夢回,休養了七天的葉栴飛雖然還在為傷口仍有疼痛而皺眉,可是聽到了若有若無,自己非常熟悉的哭聲後還是掙扎著醒了過來,果然一睜開眼,就看到躲了七天的師弟秦儉正坐在自己床前。
「你終於良心發現回來看我死了沒有了?」
沒好氣地拉起趴在自己身上哭得好傷心的人,葉栴飛可不想讓他再逃了。附近又沒有哪戶像樣的人家,這樣一個孩子能到哪裡去?
「師兄,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要他說幾遍都沒關係,那天的事的確是他不對。不該為了一時好勝,竟然下手也不懂分寸,將自己人都傷了。秦儉十分羞愧,怯怯地奉上自己寶貝之極的那個竹筒錢罐,下了好幾次決心才哭喪著臉道:「我把我所有的錢都賠你,給你買藥,買好吃的補身子。」
嗚,他五年的積蓄啊……
想不出什麼才能補償自己這次過失的秦儉趕緊把那個竹筒放到葉栴飛裡床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免得自己又心疼又後悔。
「等等!」
葉栴飛好笑地掂量著那個應該塞滿了銅板及碎銀的竹筒,他早用了家中帶來的療傷聖藥處理自己的傷口,那種價錢恐怕是他十個竹筒也買不起的。
不過,看他在還算有良心,還知道偷偷跑回來看自己幷且鐵公鶏拔毛的份上,也不跟他計較這個了,拉回又想羞愧遠遁的小人兒,取出自己懷中的兩截斷簫在他的腦袋上敲了敲,促狹道:「這個你怎麼賠我?以後你沒得簫聽嘍!」
「我把它粘起來還能不能用?」
嗚,都是自己不好,怎麼當時就會不顧一切地出手呢?
那柄最心愛的紫玉簫也斷了,秦儉哭喪著臉,把玉簫的斷口努力的接到一起來,試圖看看能不能讓它們破鏡重圓。
「算了,我會再買。不過要你答應我:如果以後我拿出這截斷簫要你做一件事,不管我的要求是什麼,你都必須無條件地做到?」
輕輕從他手中取回已回天無力的簫管,葉栴飛半是誘哄,半是期待地讓他許下一個承諾。
沒有察覺大野狼身後已長出尾巴的可愛師弟果然中計:「好,以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只要大師兄一拿出這兩截紫玉簫來,我秦儉水裡水裡來,火裡火裡去,絕不反悔!」
先前一直擔心,那天的無心之失會造成兩兄弟間有所齟齬的心結到此時才解開了,秦儉抬起臉來露出一個笑,紅紅的眼睛象小白兔,而還和著淚珠的臉蛋紅潤得象沾了露水的大蘋果。
「乖!」
葉栴飛的手指愛憐地順著他碩大的腦袋滑下去,輕輕地劃過他臉上被淚痕沾濕的地方,心中一動,卻發現自己先前一直壓制著的不可告人的欲望勃發得如火如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拉過被來掩住已漸漸發生變化的一個地方,他這小動作卻讓秦儉有所誤會。
「師兄,你是不是會冷?」
聽說失血的人會覺得冷。秦儉馬上跳到床上去,拉開他的被子鑽了進去,打算亡羊補牢地用自己的體溫給他取曖。
「我很熱……」
他還要靠過來就更熱了……
葉栴飛喃喃地說著十四歲的秦儉聽不懂的話。
「奇怪,你的身子卻很燙,該不是傷口很痛發燒了吧?」
沒注意到月光下有一隻色狼已漸漸要現形,秦儉還在他身上東摸西捏的,張開四肢,小心地在不碰觸他的傷口的同時牢牢地將他抱住。
「師弟……儉!」
再也當不了聖人的葉栴飛反身將他壓倒,情急地攥住了他的下巴,在他唇上竊了一個火熱纏綿的吻。
「師兄?」
開始覺得不對的秦儉掙扎著,可是卻仍舊對他的傷有所忌諱,反而失去了先機,有點呆滯地聽憑葉栴飛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儉兒,我的儉兒……」
沒頭沒腦地在他的腦門、面頰、唇上親吻著,葉栴飛隱忍多年的欲望一發不可收拾。
「咦?」
被動地躺在師兄的身下聽憑他的愛撫,察覺到他火燙的手漸漸向下,竟然摸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再度驚慌起來的秦儉大羞。
可是即使他現在是使蠻力掙扎了,可是在沒有了劍,也沒有了任何技巧,只是純男性力量的較量下,到底還是年長的葉栴飛占了上風。
呼哧呼哧氣喘得越來越重的室內,秦儉似一隻落入食蟲花蕊的蝶,驚慌失措地撲騰著,卻掙不脫那幾近致命的桎梏。
花,本是蝶所貪戀,這世間唯一可認同的美麗幷存。花開好處,浪蝶肆情狂飛,更增花嬌艶。
可是嬉戲花叢的蝶卻從沒料想過,會有一朵看似溫和無害的花,用它飽含蜜汁的蕊設下了溫柔陷阱,一舉將蝶捕獲。
有心的花,無心的蝶。
「不要!」
撕扯中,被秦儉踢起的薄被像是巨大的蝶翼,須臾間就被葉栴飛握在手中,掃到地下。被壓住的身子漸漸顯露出可笑的孱白,因為赤裸而害怕著。
顫抖的眼睫如蝶須,被葉栴飛溫柔地含在嘴裡,親吻著,一下,又一下,禁忌的愛撫。
「師兄,別……」
亂踢亂打的秦儉那不可告人之處在胯間大手半帶強迫性的擄弄下,萬分羞愧地挺立了起來,顫抖的嫩蕊上還粘連著粉色的薄膜,帶了微微的痛——處子初嘗禁果時不可避免的難堪。
「噓,別鬧,你乖,師兄疼你!」
急躁中仍保有了一份耐心,葉栴飛低低地哄著難堪得快哭出來的師弟。他已經等了六年,等他長大。從六年前他給自己帶來噬傷的那一吻開始,難以啟齒的情苗暗暗茁發,今天才終於盛開了妖嬈的花——獨佔性的、不打算再讓那只粉蝶兒飛出自己手心的邪魅妖花。
順著他還尚屬少年纖弱單薄的胸膛親吻下去,葉栴飛張開唇含住稚嫩的青芽,溫潤的唇在柱體上摩挲著,似自然界中唯一一種顛覆了蝶與花正常倫理的植株,在反吸蝶蕊上的愛之蜜。
「啊……」
包含著自己的雙唇似花瓣般柔軟,帶來的是致命的快感。花瓣慢慢地合攏,對他稚嫩青芽的吸吮力倏然加大起來。
秦儉顫抖著,整個身子都快要蜷起來地顫抖著,好象自己整個兒就要從那小小的一枝分芽孔上被吸出去般的驚惶。
這還不夠,那深藏在花心中的蕊——他柔軟的舌卻不肯放過他被吸含到內裡的分身,一下一下地在流淚的柱頭上輕挑慢拈,直要叫他瘋狂了理智才肯甘休。
「別這樣……」
沾了蜜的輕啄,將快感的麻藥一點一點地注入少年初識情欲的身體。剛開始只如細細的流水一線,隨著他用高超的舌技漸漸挑開了包裹著他頂端的薄皮,直接舐舔他與身子一般赤裸的頂芽後,那種滲入的感覺倏然加大起來,風雨飄遙的的分身像是迎來滔天大浪擠進了那被揭開的黑壑,在體內拍擊著,快感來得如同排山倒海。
「嗚……啊啊啊啊啊!」
慌慌張張地在他的挑弄下棄械投降,第一次釋放出精液的秦儉覺得自己竟像是尿床般的狼狽,緊閉著眼睛不敢看那個又輾轉著向上吻來的人,孱弱的身子顫抖著,哪裡還有一點點「狠」得起來的樣子。
「你第一次?很濃……」
微笑著放開仍在不仍顫抖著,卻什麼也沒再射出來的小小嬌蕊,葉栴飛將唇移到他的上方,「我喜歡你。」輕輕地訴說著自己這幾年來的癡戀,交換著,一個飽含了他自己味道的吻。
終是他的了……
蝶,就算是無心戀花,花卻也竭抑不了戀蝶的本能。蝴蝶是會飛的花,花是不會飛的蝴蝶;花是蝶的延續,蝶是花的嚮往。春光中,少了它們同妍共舞的風景,怎算得美滿和諧?
他們早該是一體的。
從他自八歲起,無心藉由傷害性的吻將那種邪惡的甜種進他的血液中開始。
他的眼睛就再也離不開那個總是追在自己後面跑的師弟了。
這麼多年來,把這個秘密只往心底埋,苦苦忍耐著,等他懂事,等他識風情,等到今天這一步,卻還是強迫了他。
等不及了!等不及讓他這只懵懂的蝶自動發現他這朵又大又香又誘人的花,誰說花只能靜靜地停地原地等那蹁躚的蝶來找尋自己?
墮入魔道的花甘做那朵捕蝶的邪物,只為能將它永遠禁錮在自己的天空下。
葉栴飛將害怕得還在不停顫抖的師弟摟在懷裡,輕輕地啄吻著他大腦袋上柔軟的頂發,安撫著他慢慢鎮定下來。
「我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初曆情事後的秦儉終於回過神來後,火燒了屁股似的跳下床榻,洩恨的拳腳毫不客氣地向床上的葉栴飛身上招呼著,管他是什麼因為自己才受過傷不久。
見他非但不躲,好象還有想再抱上來的趨勢後,趕緊退後了一步,轉身就跑,到門口又想起什麼來似的,又沖回來搶回自己的寶貝錢罐逃之夭夭。
「……」
忍耐地讓哭得抽抽噎噎的師弟飽打了一頓老拳,再眼睜睜看著他跑掉後,葉栴飛這才發現自己的傷口在他剛剛暴打中早又破裂出血。
「唯一能傷得了我的只有你……」
苦笑著,葉栴飛也不去理它。
剛剛他將害怕得一直哭的師弟緊緊地抱在懷裡,現在才發現被沾濕的紗布讓他的淚混進了傷口,含著鹽份的刺激,讓他只能獨自咀嚼著這帶了微溫的痛——痛的是傷,也有心。
從今天后,秦儉恐怕會更討厭他,更躲著他——那只笨蝶兒依舊無心。
可自己經由今天這一事卻更往泥足裡深陷了一步,明明知道的禁忌的,也曾經痛苦仿徨地掙扎過,卻總是停不下腳步——一如從嘗了第一次他給過的傷害般,飲之如飴。
他給他帶來的,總是給混合著痛楚的甜蜜。
微微歎了一口氣,葉栴飛把先前他被自己胡亂撕下、後來又忘了穿回的裡衣抱在懷裡,貼近胸口的白衣沾了那汩汩自心底流出的赤紅色花淚,淡淡的腥氣彌漫開來,血染蝶衣。
      ◇      ◇      ◇      ◇

「大混蛋、咸鶏蛋、臭鴨蛋!」
秦儉恨恨地咒駡著,劈向喂招小石頭的劍招一劍比一劍狠,弄得幾個等他指點的師弟根本不敢走過來。
他昨天一回來就先偷偷溜去看望被自己劈傷的大師兄,可是卻沒想到會讓自己陷入一種曖昧不明的局面。
昨天匆匆逃回房間後輾轉反側了一夜,到天濛濛亮的時候好不容易才睡著,剛剛經歷人生第一次失眠可怕經歷的秦儉才剛睡著卻又做了稀奇古怪的夢。夢中的自己變成了一隻小蝴蝶,快樂地在空中飛舞著,自由自在的日子好不愜意。有一天,發現離它不遠的地方有個湖,湖的旁邊有許多花,一陣陣花香撲鼻而來。毫無防備的他一下子就跳到了最美的那朵花花蕊中間,不知為什麼,突然就漸漸覺得眼睛看不清了,花瓣慢慢地合攏起來,露出它本來的猙獰面目。
啊!原來那是一朵食蟲花!
被惡夢嚇到大叫著從被窩裡跳了起來,連每日必做的存錢以示節儉都忘了,都怪那個混蛋大師兄惹的禍!
一想起被他做過的事,秦儉就更是怒由心生。
十三四歲的少年性別意識剛剛萌芽,正是對**似懂非懂的朦朧階段,對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羞怯異常。秦儉正處在這種敏感又不安的成長階段,發現自己下體什麼時候長出了體毛都大驚小怪的,羞恥得不敢讓任何人看到。可是昨天夜裡卻被大師兄強迫著,迎來了人生第一次的性體驗,不但只自己認為很羞恥的地方都讓他摸遍了親遍了,竟然……竟然還在他嘴裡……尿了一泡很舒服的尿……
一想到最後那種羞恥得快讓他想死的事情,秦儉的臉就紅得可以煎蛋。
眼前帶著紅花的樹枝隨風輕顫著,恍惚間幻出了一個俊俏的面孔。綠的葉似他的眉,紅的花如他的唇……他的唇,就那樣包含著自己的那裡……
「該死的大混蛋!」
仰天大叫如狗吠,秦儉舉劍在樹叢中亂打,只弄得滿地落英。
花瓣繽紛,心卻更亂了。
「……」
縮縮縮縮縮,一眾師弟非但沒有人敢上來開解,反而躲得更遠了。生怕自己不小心被莫明其妙發火的三師兄颱風尾掃到,重蹈大師兄的覆轍。
「你們不去練功,在這裡幹什麼?」
被虞芳芳扶著出現的葉栴飛沒好氣地看著氣氛詭異的練功場。
「大師兄!」
見了救星般地迎上去,從來都是安息三師兄怒火的救火隊出現了,大家有致一同地把葉栴飛向前推,希冀應該對大師兄內疚的人自動息怒。卻不知這樣的行為卻好象往燒得正旺的火上澆了一勺油。
「師弟……」
葉栴飛一下子就被公推到秦儉面前,饒是他臉皮不薄,但因為緊張,面上不僅有些微紅。
「……」
秦儉通紅著一張臉,氣呼呼地看著半刻前自己還決定他一出現就給他十七八個耳括子的人,現在真的看到他了,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又是煩躁又是羞赧的情緒,最後通通化成了無處發洩的怒火。
「你還想怎麼樣?傷了大師兄還不道歉!這次爹回來,我一定要告訴他這件事,叫爹爹關你面壁!」
見得秦儉青筋突暴地握緊了手中的劍,好象非但沒有反悔的覺醒,還有繼續行兇的意圖,虞芳芳挺身擋在師兄面前。十五六歲的少女也正在癡慕迷情的年華,平常又鮮少離開小鎮,一顆可哥芳心,自然是牽到同門師兄弟中最出眾的那個身上。雖然平素對大家都很好,但這次卻也動了真火。
「隨便你們!」
本來對異性剛剛萌發出一點點若有若無的朦朧感覺,對虞芳芳也頗有好感,此時她的話無疑是致命的一擊。
師兄與師姐才子佳人般幷肩而立的景象驟然變得刺目起來,再掃一眼用奇怪目光看著回來後沒認錯、還亂發脾氣的自己皆大惑不解的師弟們,秦儉這時只覺得大家都被那個表面道貌岸然,私下裡卑鄙下流的小人師兄給騙了。那個人對他做了那樣的事後又象沒事人一樣,依舊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騙得個個師兄弟把他當值得尊敬的大師兄看,就連師姐也不問緣由地對他偏心!
虛偽的小人!
被倏來的怒氣沖暈了頭,秦儉冷森森地吐出連自己都被嚇了一跳的話:「告訴師傅愛罰不罰去,我正打算離開這裡呢!有他在的地方誰要呆?多站一刻我就覺得噁心!」
「三師兄!」
此話一出,大家都為之驚詫。
可是就算問秦儉事由,那種羞人的事情他又怎麼好明言以告?
感覺自己在大師兄巧妙的設計下,受冤屈的自己反而被大家誤解了,秦儉心裡一陣氣苦,訣別的話一出口就已經後悔了,但已經下不了臺。
畢竟他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愛面子又好勝。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尋父。才不過說說而已,惶然無措的離愁別緒就已經漲滿了心頭。想不明白這樣的悲傷從何而來,只曉得將一肚子的怨氣全記到葉栴飛賬上去。
「師弟!」
葉栴飛苦笑地看著對他的叫喊充耳不聞,越叫越遠的師弟,明白他這次的鬧彆扭來得沸沸洶洶,不是三言兩語的解釋就能釋懷的。
「大師兄,三師兄怎麼了?」
「就是,明明是他不對嘛!傷了人還不道歉!」
不明就裡的師弟們當然是站在自己一向尊敬的大師兄這邊,唾棄三師兄莫明其妙又詭異離奇的行為。
「師兄,就讓他走,我看他能走到哪去!」
虞芳芳也氣煞了臉,她從小到大,都是眾人手心捧著的寶貝,人也長得漂亮聰穎,還從來沒有哪個師弟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呢!
「要走嗎?唉……」
葉栴飛摸了摸被他用淚沾濕後,自己就捨不得換下來的紗布,微一沉吟,心下已有了計量。
      ◇      ◇      ◇      ◇ 


「我想離開這裡,到外面闖一闖!」
兩個月後,好不容易盼回了歸家的掌門人,葉栴飛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向師傅懇求道,甚至搶在還沒開口說要離開秦儉之前。
「哦?」
在上座的虞滄海慢慢地呷著女兒奉上來的茶,對這個意外的消息沒有過多的反應。
他是一個削瘦硬朗的老人,平素不苟言笑,非常嚴肅。見慣了大風浪的他對手底下幾個小徒弟倒是看得透徹,那幫小鬼肚子裡有幾道彎彎腸子他豈有不知之理?沒開口點破只是時候未到。
「大師兄!」
虞芳芳跺腳,這個消息太過意外,大師兄此前跟誰也沒商量過,怎麼好好兒的,走的是讓自己芳心暗許的大師兄呢?
當下嬌嗔的少女不依地回頭向自己父親道:「爹,說要走的是三師弟,不是大師兄!三師弟他跟大師兄比試手下都不分輕重,傷了人後才想離開的。」
她一急之下,到底還是將前事重提。
秦儉臉色刷白,咬緊了唇看她,心情沉重又複雜。
「栴飛出去走走也好……南海派的弟子中,就他最年長,也會做人,出去能闖出個名堂來,倒也還不至辱沒了我南海派的威名。」
拈著頦下的長須,虞滄海不理女兒的異議,點下了頭。
這大弟子不是個安分的主兒,明明對自己的女兒無心,有意無意間卻已讓她用錯情,更別提鎮上的那些懷春少女,膽大的也敢送果送吃食到幫裡來了。讓他離開這裡,免得遲早發生什麼傷風敗俗的事。
「謝師傅!」
葉栴飛松了一口氣,看看身邊的師弟,他呆滯的神色讀不出他現在的心情,不過先前他一時硬氣說出的:「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生存,他就不想呆著。」現在也等於給了他一個最不傷面子的下臺階。
擔心這個尚屬稚嫩的師弟一人獨闖。他武功高是高了,可是手下還沒有分寸,不能收發自如,這樣貿貿然讓他闖出去,百害無一利。
加上——
葉栴飛想了很久。上一次他強迫了秦儉後,心裡也是不無後悔的。愛他,就不應該給他帶來種種的困擾與麻煩。現在師弟天天避著他躲著他,脾氣大得不得了,這種狀況下練功,傷身又傷氣。也許他離開後,他的心情可以有一定的改善;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師弟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自己一個大男人強行塞給他的情意,那麼自己出去散散心,多長些世面,也許不一定就只拘於這個自己天天眼中可見的小人兒,勉強了他,幷不見得會讓自己開心。這一段情若只能無疾而終,就由他來放手……
葉栴飛一雙眸子盯著秦儉看了許久許久,此中許多深意,那個人知否?
幾天後。
在木著臉一直沒有表情的秦儉及眾多依依不捨的師弟們的送別下,葉栴飛只簡單地收拾了幾件衣物就這樣踏上了遠航的帆船。
揮別碧波萬傾的海邊小鎮,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第四章】
光陰冉冉,彈指三年即過——
在張揚著陣陣笑聲的彼岸,微風吹拂著如絲翠竹。
岸邊的桃花芳菲盡已,繽紛雕零,紅的花瓣夾雜在碧水中,流水淺深紅。若再隨水飄來幾甕胡麻飯,那就真真是武陵人發現的世外桃源了。
葉栴飛斜依在一方錦榻上,含笑看著對面幾個肆情狂放的舊雨新知。
——原來,象他這種人,世間還是有同伴的。
他雖然也有看過「漢書•佞幸傳」,可總以為那上面記載的帝王「斷袖」之情不過是後代史書故意誇大事實的浮靡說辭,且總是不得好結果的。但在這裡,卻顛覆了他二十年來的理念,幷且也有不少恩愛彌篤的同性情侶構成鐵證如山的事實。
念及這點,心中有一點酸酸楚楚的甜氾濫開來。
當初他茫茫然從南海出來,一晃光陰穿梭,已經過了三年。
這三年來,他走的地方不少,間或也有做一些行俠仗義的事,最最新奇的經歷,就是一年前他途經臨武時,救了一雙被歹人劫財後還想害命的情侶。
之所以說這一對情侶「新奇」,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是男的,做丈夫的,是個男人;妻子,卻也一樣是個男人。乍見之下不免驚世駭俗,但他們在危難之際爭相回護,栴鰈情深,竟不比世間尋常男女少。
驚奇之下,他受他們的邀約,到了這個秘密桃源。雖然平常看不出這裡與普通的行館有什麼差別,但每月初一到初五這五天,三三兩兩前來的竟都是相攜相伴的同性情侶。
他們只要交納一定的費用,進入此間,就可以完全可以不必在意他人眼光,享受到肆意如正常男女情侶般公開又公然的一般生活——即便他們平常大可關起門來做夫妻,但能在光天化日下抬起頭來的日子卻是不多。
畢竟,在沒有了生殖與傳宗接代做藉口後,欲望的滿足變得是那麼的赤裸裸。在世人看來,那就是他們交歡的唯一歡悅。
男人與男人的交媾,除了單純的欲望之外,還有什麼?
大手筆設下這家裝潢考究行館的真正主人是個神秘人物,他從來都不露面,也有人懷疑他是京中的哪個皇族後裔,為了自己那一點點見不得人的雅癖才特特開設了這間奇特的行館,種種傳言莫衷一是。不過被葉栴飛救下的兩人卻是平常打理這家館驛的代理人。
獲救後盛邀自己的恩人到此間小住片刻,拗不過他們的葉栴飛一半是因為好奇,一半是不自覺地被這裡純樸的氣氛所吸引,半推半就地前來後,竟然在這裡一住就是一年。
在這裡間或也可以見到江湖上頗有一點名氣的人物,不過見了面也只是相視一笑,前塵不記。
幸而大家都有意無意間維護這片世外桃源的安寧,來來往往,只在這裡釋放出自己最難以啟齒、心底下最黑暗的那處秘密,且又不必頂著「斷袖龍陽」的惡名怕人看不起,讓平素過於緊繃的情緒難得有個舒緩——許就是這份淡然又舒坦的感覺吸引了他這個性喜恬淡的浪子吧?
      ◇      ◇      ◇      ◇  


「葉兄?葉兄該你了!」
葉栴飛正在悠悠出神地回想這幾年的飄泊往事,突然間一枝橫丫斜削、尤帶了數點紅艶艶蕾苞的桃花遞到自己面前,原來今天正是初五,橫豎無事葉栴飛也應邀參加他們的酒宴,正在傳花行令。令底隨意拈古人一句帶「花」字的詩詞即可,倒是不難。
葉栴飛一笑接過,飲了一杯門酒,脫口道:「花自飄零水自流」。話一出口,倒是有些後悔,果然這次前來一個叫「素卿」的男子已經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素衣芙蓉面,懶懶散散的神態,細長的眸精光一閃,不放過他無意的失言。
「葉兄這一句可大有深意,易安居士『花自飄零水自流』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下面的是『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卻不知讓葉兄心心念念,『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那人是誰?」
被他這一番打趣,席間幷肩而坐的數對愛侶都笑成一團。
他們也好奇良久了。
葉栴飛,這個長像俊俏風流、一抹疏淡微笑總懶懶掛在嘴邊的男人,以前在正常的環境中吸引著無數懷春少女,現在即便不吸引女人了,就算是在男人中也一樣是吃得開的品種。
來這裡次數多了的人只知道他是此處兩個代理主人請回來的護院,武藝高強。但卻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究竟來自何方,又為何在這裡盤桓不去。說他也是他們這同一類人嘛,卻從沒見他對哪個男子出過手;說他不是嘛,正常人有哪個能在這裡看著男人與男人喁喁私語、蜜蜜柔情還不落荒而逃的?
這次看來也是單身常到他們這秘密天地的素卿是對他大感興趣了,所以才會這樣地打探他的隱私,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句無心之言。
「我書念得少,一時間能想起來的就這一句罷了。」
葉栴飛淡淡一笑,表面謙遜的推搪著,卻也連消帶打,化去了刺向自己的灼灼利箭。
這三年來,他每年八月師傅生日的時候都會托人帶上一些珍奇的禮品送回島上,受他秘密委託的人回來跟他說及現在師門的瑣事,一一細述在島上見到的人或物,有時候的說話中聽他說能見著秦儉,有時候卻見不著。
但在葉栴飛聽來,見著了只是添了一層悵惘,沒見也是另添一層相思,盡是落不著實處。
退一步海闊天空後,他的眼界更開拓了,明明知道只要自己願意,找一個跟自己一樣想法的人,只要好好對他,好好珍惜,也許攜手一生也不無可能——一如這谷中成為傳奇的佳偶。
但,心底卻只對那個既不見得好看,又不體貼的小人兒念念不忘,連他自己都莫可奈何。
「哦,那我賠個禮,祝葉兄早日與自己的心上人雙雙對對……」
素卿斜飛入鬢的柳眉一揚,識趣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一笑端起酒喝了個陪席謝罪,灼灼的眼光倒是一直沒有離開他的身上。
「唉,葉老弟,你怎麼這麼不開竅啊!此卿大有意趣!」
眾人皆哄笑間,被葉栴飛救過命、此間館驛的主人之一,孫憬臣著急地拉一拉他的衣袖,暗示他不要錯過送上門來的緣分。
這個素卿學識也好、品貌也好,都是上上乘的,他對葉栴飛青眼有加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很久前雖然有到過他們這裡,但幷不常來。直到半年前的一次無心偶遇時見過了葉栴飛後,從那之後的每次盛會都不請自到,而且言語中皆針對葉栴飛而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意思,可是不精不乍的葉栴飛硬就是裝傻了半年。
「孫大哥,你從來不幫我做媒的。怎麼這次這麼積極?」
葉栴飛一笑,仿佛想從他過分惶急的態度中窺破他的用心。
「哎呀!我跟你打包票這是個好人……錯過他會很可惜……」
孫憬臣跺腳,從上次的事情後,他與自己的「妻子」陸小玉愈發恩愛纏綿,自是希望天下處處是有情人皆成眷屬。
「我……沒興趣。」
淡淡地為友人的關心劃下句點,葉栴飛飲盡了杯中酒後便告醉離開了宴席。
信步到館外的桃花林中游了一圈,拖到晚霞滿天的時候才慢吞吞地回去,有意無意地錯開離別的人群。
「站住!」
不料,他還沒進門,在轉角處就被人截住了。
沉著臉的素卿可能是從孫憬臣處聽到了什麼,看起來像是等他很久了。
「怎麼,你還沒走?」
今天是館驛「不正常」開放的最後一天,傍晚的時分人潮就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葉栴飛微有一點驚詫,然後再看他這一臉凝重仿佛決定了重大事情的臉……
要打架?葉栴飛懷疑的眼光打量這個一臉秀氣的男子,他那幾根骨頭不經打,甚至可能連粗活都沒幹過。
「別管!」
可能是仗著現在也沒什麼人了,素卿竟然和身撲了上來,在走廊上就狠狠吻住了他。
帶了野獸般撕咬意味的吻,竟然有著讓人驚詫的急切,體溫驟然高升。
「喂……」
葉栴飛大驚,可是伸出了手卻捨不得推開偎到自己懷裡來的身子。
更何況,那個看起來非常之秀美的公子竟然是此中高手,一條嫩紅的小舌探進他的嘴裡,來回地輕掃著他的齒列,然後刁滑地在他的口腔內這裡探一下,那裡刮一下,就是不肯老老實實地安份守紀,最後纏上了他的舌,舌尖對著舌尖飛快地轉著磨圈圈,磨得他舌尖發麻,磨得他體溫飆升——葉栴飛自那一次後,在平常總是壓抑著自己的欲望,委實也壓抑得太苦。
「抱我,我想要你抱我……」
一直到兩個人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酡紅著面龐嘴角拖著長長的唾絲分開後,素卿一頭鑽進他的懷裡,放浪地請求著。
「你……」
意識堅守,但是身體卻放縱,被一雙纖素柔荑使壞地一把握住他待發的分身時,理智再也喚不回。
「唔……」
情迷到就想在廊上苟合般的急切,素卿拉開他的衣服,主動地伏到他的胯間愛撫那久未磨礪的寶刃,鮮紅的舌尖在他昂揚的柱頭上吞吐著,一幽一明地出沒如蛇信。
「妖精!」
想不出什麼可以來形容他,神智卻已暈然。
記不清自己是怎麼抱起他回房,也記不清是怎麼把那具緋色胴軀攤平在朱紅的繡金被上的,等到葉栴飛自滔滔欲海回神時,自己粗大的分身就已經插在了素卿的小小菊穴裡,正一進一退地享受著摩擦的快感。
「再……再用力!再用力一點……鈺。」
眼神迷散地看著自己雪白的雙腿在男人肩膀上隨著交歡的節奏亂擺,素卿擺腰迎合著他的顛狂——看來他是早經巫山,所以柔嫩的後穴驟然吞噬進一個男人粗壯的欲望也毫無滯窘。
妖媚地縮放著自己的小穴引誘得他更猛狂的抽插,素卿自吐著灼熱氣息的唇中叫出來的,卻不是他的名字。
葉栴飛一怔,可是在他浪動的動作中卻來不及計較與分辨。
「唔……再重一點,不要停!」
感覺到他的猶豫,素卿反身一把壓倒了畢竟還是第一次跟男人做到這般肉帛相見地步的葉栴飛,索性自己跨坐上他的腰間,已經被插得潤滑的小穴在體重的壓力下自然地吞進他的分身。
「啊……」
迎納到沉重的楔子打進體內,爽到仰起頭尖叫出來的素卿只是一隻撒播欲望的獸,同樣也喚醒了藏在葉栴飛心中的獸。呼哧呼哧地露出白牙喘著氣,只有赤裸欲望的獸。
獸性的萌醒不可抗拒,葉栴飛重重一口咬在那具粉白的身子上,還沒等鬆開口就開始了自下而上的猛狂攻擊。
坐在他身上的素卿頓時覺得自己如坐上了一匹不馴服的野馬,高高地被拋起又重重地落下,說不出的顛狂。
有幾次,那粗大分身幾乎被完全抽除,只剩一個腫脹的頂端留在那張開的花心上,然後,在他花穴催促地張合中再次重重地打到他的體內,腸子都快要捅穿了的痛快。
「啊啊……」
美眸倏然張大,縱使知道迎進的是不同於自己熟知的巨大,但那裡還是有種被淩辱的痛感,更有著被佔有的喜悅。
素卿的眼神愈發茫然了,緊緊地攀附著欲海中唯一的浮木,在葉栴飛終於鬆開了口的同時咬了回去,膽敢傷他的人,也要讓他感同身受。
「唔……」
糾纏在一起的身軀吞噬著彼此,初識得這樣情欲的葉栴飛大抽大弄起來,幾乎是將自己整個的抽離,再狠狠地插入。
朦朧中,承接自己愛火的那朵嬌媚花兒,卻換做了一個半點不知風情的小人兒,大腦袋顫顫悠悠地,一臉害怕著準備承受自己的雨露。
「儉!」
儉……只是叫著這個名字,昂然等發的下體就像是得了一聲命令似的,本是涓涓細細流泄的愛液頓時爆發成洪流,盡數注入那片柔滑的花田。
葉栴飛喘息著看被他的衝擊後也尖叫著釋放出來的素卿,心頭一片茫然。
他的感情是忠於一個人的,可是身體……讓他無比煩惱又沒辦法控制的身體,卻根本毫無操守,一觸即發。
輕輕地扳起了同樣經歷這樣一場愛潮後伏趴在他身上不動的素卿,葉栴飛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地道:「素卿,其實……我幷不喜歡你……」
腫大的分身還埋在別人的體內,這樣的說法顯然有欠說服力。
但……卻意外地被人接受了。
「沒關係,我也不見得很喜歡你。只是……」素卿微笑著,眼神越過他投向不知名的空寂,「本來我也不是一定非要你不可的,可是今天知道了你的心事後,我就決定了。我們是同一種人,看著你就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喜歡別人卻說不出口,然後就是無窮無盡的傷害。所以我選擇了你,至少我們還可以在被人拋棄的時候互相舔舐傷口……」
「……」
呵,原來這也是一個傷心人。只是不知他的情人又是何方神聖,也值得他這般的傾心?是不是,就是他在神智半暈然間叫的那個「鈺」?
確定自己不會傷害到別人的感情後放下了心,葉栴飛決定自己還是不要再去多管別人的閒事。奇怪的,他們雖然有了肉體的關係,甚至有可能接觸深入的地步比彼此傾心的情人更甚,可卻在直覺中可歸類為好友。
若這一生都得不到別人的諒解與顧惜如何?也許眼前這人才能與自己相伴一生,舐舔一輩子的傷口。
「你說得這麼直接,我好象……都要有點喜歡你了!」
迎上他洞悉一切的眸子,葉栴飛突然覺得先前在心頭縈繞不去的陰鬱都隨著剛剛的情事發洩了出去——或者應該說他患得患失的心情本就是因為積了太多才產生的壓力?
突然有了他這三年來最好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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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枚亮晶晶的銅板在一雙趣味盎然的眼睛注視下投入一個上面挖了小孔的竹筒錢罐,發出「叮」的一聲輕響。
葉栴飛舉起大大的竹筒搖了搖,發出細碎的輕響——那裝滿大半空間的竹筒沉甸甸的,曾是碧綠的竹身因為被撫多了而褪成黃色,光滑無比。
「你在裡面到底存了多少銅板啊?」
素卿好奇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意外發現他有這種存錢的小癖好。
「一千一百六十八個。」——是他離開他的三年兩個月又十二天。
學著他的習慣,每天省出一個銅板存起來,想像他滿足又快意的樣子。
「哎,透露一下,你認識他多久了?」
從床的另一頭滾過來,素卿自他們第一次燕好後就大刺刺地以「護院的情人」這一身份賴在這裡不走了,難得的是孫憬臣與陸小玉都沒趕他。
「九年多了……」
那一年他十二歲,他才八歲。
憶及前塵往事,葉栴飛唇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愛上他呢?」
好奇心一起的素卿打破沙鍋問到底。
「也……差不多九年吧……」
從什麼時候開始?
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而深。縱使發現了,卻再也回不了頭。
葉栴飛見素卿嘴一張,好象還有無窮無盡的問題要問下去,忙反被動為主動地問他:「你呢?什麼時候認識的?」
說出來也許別人都不相信,他們的的確確成了分享彼此秘密的朋友。在南海時唯一能說多些話的只有七師弟,但葉栴飛畢竟也不能對他傾訴得太多,因為他不理解自己這種感覺,雖然七師弟嘴風是緊的。
可素卿與他就不同了,他們兩個同是為情所困的可憐人,對別人不能說的話,對另一個人說起,卻是感同身受,於我心有戚戚焉。
雖然在外人看來他們兩個已經是這裡的「一對」,但他們除了偶爾湊在一起解決情欲外,最愛做的,卻是跟對方聊起牽掛了自己全副心神的那人,不會被笑傻、也不會被笑癡,每一次回想起來都心頭泛著痛楚與甜蜜。
「我?我認識鈺……有二十六年了,從他一出世就認得他了……」
因為彼此都有默契地不說出對方姓名,素卿的情人,也僅僅是用葉栴飛曾聽過的那個「鈺」字來代替。
平素宜喜宜嗔的嬌靨掠過一抹淡淡的哀愁,素卿顯然也沉浸到某個往事中,「到發現自己愛上他,是三年前的事。不過在更早之前我就完了,我輸了,什麼都沒有了……呵,真是一個傻瓜……」
想付出的是愛,得到的卻是傷,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愛,說出來,只會被別人恥笑吧!
把淡淡的情意藏得嚴嚴實實的,直到平靜完全被打破的那一瞬。
以為把頭仰起來就不會落下淚,可是高傲的背後,一顆柔軟的心已百孔千瘡。
「我也輸了……」
葉栴飛苦笑著摸摸胸口一道狹長的傷疤,他也一樣是輸得一敗塗地,他比不過他的「狠」——其實那天在最後一刻內心還有小小希冀的,希望他的身影投入他的眸,能亂他的殘戾。在發現是他後,甘願收手,可惜到底還是輸了,傷了。
「親親我……失敗者要安慰。」
見氣氛沉重起來,素卿忙笑著打岔,賴過來索求。
葉栴飛也一笑在他嘟起的紅唇中親了一記,這親密的動作恰好被走進來的孫憬臣看到,怪叫道:「謔謔,好熱啊,一大清早就這麼親熱!」
陸小玉緊跟在他的背後,雖然也是笑著,可是看向素卿的眼光卻又總帶了那麼幾分憂慮。
「飛,你的信!」
已經完全把他們當自己人,原來還葉兄弟前葉兄弟後叫的孫憬臣越來越不拘禮了,把一張折迭仔細的信箋遞到葉栴飛手裡。戀棧的手早又搭上「老婆」的腰,他們可不能被新好上的這一對比下去了。
「怎麼了?」
見到葉栴飛展信後有沉思之色,素卿偏著頭問道,神態嬌憨又可愛。
「七師弟說,今天是師傅的五十大壽,希望我回去。」
是半百的整壽了呢,師傅也到了知天命的年歲了……
不過,這次要他回去一定的事情不是師傅親口說的,而是細心的七師弟猜出來的。一想到師傅那張死板板的面孔,絕不肯輕易透出關愛卻又不自覺地從焦躁的小動作中盡顯無遺,葉栴飛就忍不住失笑,真的,離家太久了,就連這種細微的情形也開始想念起來了呢。
「那你是要回去了?」
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心意,素卿懶洋洋地挨過去,「我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他還沒有見過海呢!聽說海浪滔滔奔入心田的感覺十分震懾,面對大海也會讓人覺得自己非常渺小,幷且……消弭塵世間的一切煩惱。
最後這一點很吸引他。
「啊?最好不要……」葉栴飛皺眉,拒絕了他的請求。
離了這裡,他也沒勇氣向天下人宣告他的雅好,葉栴飛一臉為難,極力勸阻。
「算了,不求你就是了。」素卿老大不高興地垂下了眼睛,掩去一閃而過的狡黠。
      ◇      ◇      ◇      ◇      ◇
南海的天空才透出第一抹霞光,岸上就已經有了喧嚷的人群。
「喂喂喂!這個毛蚶要再便宜上一分我才能買!」
早晨的海灘像是一個小小的市場,有經驗的食客早早候在這裡買下早晨出海打回的第一網魚蝦。
在熙熙攘攘的魚場中,一個少年的大嗓門聽起來中氣十足,在跟一個漁販討價還價。
「不行了,小哥,才剛出水的新鮮毛蚶啊,已經賣最便宜給你了!」
被海上的太陽曬得一臉黝黑的漁民大搖其頭,感慨自己的晦氣——今天第一個上門的主顧竟然吝嗇到了這種地步,一再殺他的價不說,都已經上稱了還要臨門再砍一筆。
「就是因為剛出水啊,裡面肯定有海水的重量,你要把那個重量篩除才公平啦!」
蹲在那一網毛蚶前面的少年長著一個大大的腦袋,圓頭圓腦一臉機靈像,笑起來的樣子圓臉上一邊一個酒窩,顯得很可親。
但砍起價來毫不手軟。
「啊咧!要除掉水的話你等晚市啦,那種曬都被曬半死的毛蚶才沒有水咧!」
漁家也不滿意了,他已經是在忍痛做這一筆生意了,再砍他的價就是平本買了,那怎麼行呢?
「……」
沉吟再三,那個少年左右看看沒有比這家更大更好的毛蚶了,這才極不情願的答應,再快手快腳地從別人網裡撿回兩個丟進自己揀好的毛蚶裡,這才從腰包裡摸出一塊碎銀子來付帳,把那一大兜毛蚶塞到此時才慢慢悠悠走過來的另一個白衣少年手裡。
「三師兄,也該差不多了吧?」
一早跟著秦儉來採購,白雲城對他殺價的本領五體投地。
那個十八歲了仍是一臉可愛像的人竟然可以利用這一外貌上的優勢,裝可愛哄到別人無可奈何地自動把價錢降到最低沽賣給他。
「嗯,師傅給的錢也花光了。」
掂了掂空空的錢袋,秦儉正想走時剛好看到旁邊有一架剛回航的漁船正在卸下小臉盆大的青蟹,馬上又跑了過去,繼續下一攤的搶購。
「這個蟹多少錢一斤啊?」
秦儉笑眯眯地問著看到他就如喪考妣的船主,渾然不知僅一個早上他就已經在片漁市里大大揚名。
「你要的話,二錢五啦……」
船主好小心翼翼地回答著,本來這種剛出水的大青匣蟹一般就算買到三錢一斤都不過分。
「二錢二啦好不好?今天我最後這筆生意做你的耶!」秦儉晃著大腦袋,笑得好甜、好甜。
「哎呀小哥,這個真的不行了,辛苦錢都沒賺回來呢。」他已經自動讓利了,怎麼還砍這麼狠,船家哭喪著臉,道出他們的苦衷。
「我幫你卸貨,來來來,我很有力氣的。」
秦儉靈敏地在船上跳上跳下,快手快腳地幫他把打上來的幾網青蟹都卸了下來,以勞抵資的同時順便還可以看看哪一網最大最鮮。
「小哥啊,這麼說吧,二錢三,最底價了。」
只能賺他一厘的微利了,而且看大家的眼神就知道,所有同行一致暗示他最好快快送走這個太能砍價的瘟神。
「師兄……」
慢吞吞走來的白雲城似有所言,不過還沒說完就被秦儉打斷了。
「二錢三啊……那我要那一簍的!」
秦儉倒是識貨,現在秋天正是母蟹孕子蓄膏的時節,他點名要的那一簍蟹肥得很。
「好吧好吧,一共三兩四分。」
趕緊給小瘟神稱上,船家麻利地報價。
「喔!」
秦儉的手摸向空癟的腰包,尷尬地停住了。他剛剛已經把公賬的款一口氣全買光了。
「我剛就想說,我沒帶錢,你一早就拖著我走,我還沒來得及收拾。」
白雲城兩手海貨,很無辜地迎上師兄的目光——他動作慢嘛,早上被他拖出來衣服都是邊走邊整理的,也不知道這三師兄急個什麼勁兒。
「沒錢下次再幫襯啦!」
船家樂得很,他們走了,肯定不一會兒那一簍肥蟹就能賣個好價錢。
「怎麼會這樣……」
搔了搔頭,秦儉喃喃地念叨著,走開幾步又回頭,終於還是下了決心般地從襪子這種詭異的地方摸出一塊碎銀,把自己選好的青蟹買下來了。
「喝?」
白雲城被嚇得不輕,鐵公鶏拔毛耶!
都已經有這麼多鮮貨了,不差那幾隻蟹也夠了……眼珠一轉,白雲城突然想起螃蟹的事了。這麼多師兄弟中,就數大師兄最愛吃螃蟹,幷學人家駙庸風雅來個什麼「賞菊持蟹螯」——說起來,他一個月前跟三師兄說大師兄這次要回來,他有記在心上嘛。
點數他一個早上的戰利品,毛蚶、蛤蜊、沙蟲、大青蟹,全是大師兄愛吃的菜。
跟在一邊走一邊肉痛的三師兄身後,白雲城搖了搖頭,嘴邊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      ◇      ◇      ◇ 



淡金的「壽」字張貼在中堂,平素拿來作練功場的大場地收拾乾淨了正好做壽宴會場。
「醉蚌肉」、「花卷魷魚」、「菊花蟹」、「生炒毛蚶」、「淡糟香螺片」、「菲黃炒沙蟲」、「魚香茄子」等等香氣撲鼻的菜肴流水價送上來,十數桌色美味香的酒席一字排開。
這次是大壽,雖然虞滄海一向不愛鋪張,到底也還是還請了一些平素與南海派相厚的幫派掌門人、鄉里的保長、德高望重的老人,和附近的幾戶人家。
當然,也有不少周圍見到熱鬧就自動蹭上門來的閒雜人、乞丐,他們被安排在最靠外的偏角。
萬事具備,只欠了一個說是今天早上就該到的歸人。秦儉從午時起就到門口張望了不下十次,還是沒有盼到那個遠歸的遊子。
沒有他們師兄弟全歸齊了一同拜夀,這壽宴可還真不好開桌。虞滄海暗示大家先稍安勿燥,仍微笑著坐在上座上與人交談。不過過了不到一刻鐘,屁股最尖坐不住的秦儉早又跑到門口張望去了。
海邊的晚霞裹著將墜未墜的夕陽,將湛藍的海水都映染成玫瑰紅色,太陽落山可就不能再等了,秦儉直跺腳,這大師兄什麼時候也學會了七師弟的慢性子,等他的時候就偏偏不來。
嘟了嘴又跑回大堂,才想稟報師傅還是沒見著大家都心心掛掛的那個遊子時,一道溫文的聲音自大門口的喧嘩處揚起:「不孝弟子葉栴飛賀師傅壽。」
那聲音幷不大,混雜在大家的交談聲中幾乎沒法讓人注意到,可是卻聽進了秦儉的耳朵裡——非但聽進去了,還覺得響亮如半空中打了一個焦雷。
回過頭去,那個正含笑屹立在門口的人,一身白衣沾染了風塵僕僕的灰土,卻依舊瀟灑得叫人心跳。碧綠的竹簫斜插在腰畔,嘴角那道似有若無的疏離微笑一成未改,濃墨染就的眉下,燦然的眼睛明亮得象星子——三年過去了,他好象又高了一點,先前還沒完全顯現的拓然不羈的況味兒現在則是因為年齡與閱歷的關係盡顯。無疑的,他比三年前更具吸引力了,現在的他也不用開口說話,光是站在那裡就將全場人的眼光吸引過去了。
秦儉怔怔地看著門口那個人,周圍喧囂突然都不復存在了。剛剛明明人很多很多,卻仍舊讓他覺得空虛與寂寞。但他一出現,就已完全不同。
他回來了……秦儉咀嚼著這個事實。
他回來了!就好象門一開,那種寂寞的空氣從房間中走出去了一樣,沈甸又充實的感覺就象他抱住了他最心愛的竹筒錢罐。
「大師兄!」
年紀最小的南宮劍最先反應過來,撲了上去拉著他的手將他迎進來。
白雲城趕緊將司儀位子讓給師兄——以前幫中上下有什麼事都是大師兄出面代理的。
「這裡,什麼都完全沒有變呢……」
葉栴飛微笑著,一一看過自己最親近的人。
師傅見他回來了,明明很高興的,可是卻把唇一撇,先責怪他勞煩這麼多位長輩久候了。
小師弟的武功可以說是自己一手一腳教出來的,所以對他很親,現在也已經是十五歲的少年了。
七師弟仍是那種慢條斯理的性子,永遠落人半步。
師妹已經做了新婦打扮,一雙幽怨的眸看著他,也不再走上來——女孩兒就是這點不好,她們可經不起等,自己一別三年毫無音信,就算師妹不死心,也不敢拿自己的青春來蹉跎的——只是不知道誰是那個幸運的新郎?也許是五師弟吧,底下幾個師兄中師傅最欣賞他的老實。
葉栴飛一一掃視著突然湧到面前來,這麼多熟悉的面孔。
目光終於還是落到秦儉身上了。
這個讓他牽掛想念的人,竟然也長高了不少,不過整體的感覺卻像是將原來那個孩童的秦儉翻版了再放大,身形相貌,跟記憶中完全無差別。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沒閃開,也沒迎上來,也不知是不是還記恨他臨前走對他做過的事?
怔然地凝視著,四顆眸簡直象要串在一起似的,他捨不得多移開目光,奇怪的是,秦儉也就這樣呆呆的讓他看。
「大師兄回來了就好。我們乾脆約好,以後我們師兄弟幾個不管到了哪裡,每年師傅做壽的日子都一定要回來一天,看看讓大家多牽掛!」
最是機靈的白雲城咳嗽了一聲,打斷他們快要顯跡的凝視,索性開口傳師命定下這個公約,免得哪天又有人一去不回頭。
「是啊是啊!」
一眾人笑臉相迎,花團錦簇。
「祝師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眾人久候的壽宴終於在南海派十個弟子躬身拜倒、同聲頌出的賀詞中開席,十個心手相連的弟子都在眼前,這才叫十全十美,十分滿意!
虞滄海拈著鬍子,平素慣常嚴肅的臉,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請請請……」
穿長袍的長者們謙讓著,終於都在席上坐定。歡聲笑語歡聚一堂的師兄弟們穿著同色的勁裝在席間穿梭,在給眾人服務的同時,找空兒跟遠歸的大師兄竊竊而談。生怕他餓著的秦儉甚至還神通廣大地偷出了最大的兩隻青蟹,偷偷叫白雲城塞給他讓他吃好了再上來。
「這麼熱鬧,還好我找到了!」
壽宴已經開始了,大家正觥籌交錯間突然又有客到,抬頭看時卻是非常之面生、在這一帶從沒見過的一個俊美公子。
他身著一件不知什麼料子做成的錦秀羅袍,袍上繡著的銀線牡丹無比華貴,自袍角纏繞著枝葉漫延而上,巧妙地讓那一朵嬌艶欲滴的鮮花光華燦爛地攀上他的肩頭,層層迭迭、微凸起的繡品竟如真的一般,似乎可以讓人在深秋的天氣嗅到那朵百花之王綻放出的香氣——可是他的人卻更比花嬌艶。
眼見得這樣一個俊秀得人間少有的絕色人物出現在這裡,眾人不禁愕然。
「栴飛,不好意思,我還是趕晚了。」
後進來的美人兒看見了人群中的葉栴飛後,揚手跟他打招呼。原來是南海派大弟子的朋友,特地趕來給尊長賀壽的,眾人這才了悟,在門口迎賓的白雲城雖然疑惑著,卻也還是將他引了進來。
葉栴飛卻是在看到他之後就臉上變色,暗下咬牙。
那個該死的素卿!不請自來不說,還連一個招呼都沒先跟他打!早知道要甩脫他沒那麼容易的,葉栴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生怕他一個失措讓大家都難堪。
「虞師傅大壽,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新來的後輩小子對壽星翁只是微一拱手,卻不跪下磕頭,雖然賓客中有人暗暗嗔怪他的不守禮數,但他一身華貴的氣派卻讓人不敢輕易詬言。虞滄海面上作色,但又不欲在後生晚輩面前失了禮數,只狠狠地瞪一眼將此人招來的大弟子。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栴飛告訴得我太匆忙,我來不及采備賀禮。」
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錦盒遞上,素卿倒自在得很,一把灑金紙扇輕搖,根本不將別人面上的慍色看在眼中。
虞芳芳看了看爹的面色,還是先將禮接了過去。
彼時已天色微暗,尚未掌燈,但那個毫不起眼的暗褐色小盒子一打開,一道光亮從盒中泄出,竟然照亮了整間房子。
「夜明珠!」
當下有識貨的人已經驚呼起來。
他們中有人雖然已在海邊生活了一輩子,也只是把這個當作傳說,沒想到今天竟然真的可以目睹這一稀世奇珍。
眾人交頭接耳的聲音就更大了。
「這……」虞滄海怔了怔,從第一眼起,他就不太喜歡這個新來的年青人,因為他給人的感覺太浮華,就象那個沒事也招一堆狂蜂浪蝶的大弟子一樣,可是他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貴重的禮品,倒是讓他也不敢輕視這個看起來象紈絝敗家子的公子哥兒。
「禮太重了,小老兒不能收!」
只看了一眼,就把禮物退了回去,虞滄海到底是一代名宿,絕不因財勢而前前倨後恭。
「那就是虞師傅太看不起我了。」
輕輕鬆松就拿出價值連城寶物送人的人倒是完全沒有任何自傲或是誇耀之色,扇子一收,秀長的黛眉半斂,顯然很是失望,讓看的人反而覺得拒絕了他是非常不忍心的一件事來。
「栴飛,招呼你的朋友,東西先放這吧。」
眼見得這樣一件寶貝在推拒中明晃晃地暴露在眾人面前,已有財帛外露、誘人犯罪之嫌。黑暗中,已有數雙貪婪的眼睛瑩瑩然盯著這寶物不放。虞滄海沉吟了一下,決定還是先收下,過後再另行奉還。
秦儉從那個美麗的人進門後,眼睛就一瞬也沒離開過他身上。
來客是一個男子,即便美麗,也不會有人另做他想,可是有過切身體驗的秦儉卻抑制不住要把他和大師兄往那個危險的方面想。
見他笑吟吟地跟在大師兄身旁,神情親密,秦儉就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他在誤傷過大師兄後,凶性已經有所收斂,但是在體內天生的「狠」勁到底還是會偶爾被引爆。
氣悶地看著他們兩個人,秦儉在能控制住自己前,悄悄離開了宴席,躲在角落把一隻練功用的木樁打得粉碎。
「這一招不錯,找個人來刺激一下他也好……」
把一切都看在眼中,白雲城只以為這是大師兄的新招兒,在與葉栴飛擦肩而過的時候低聲調侃道。
「呃……」
說者無心,聽者倒是一怔——他從來沒有想過可以用這樣的方法。
若有所思地看著「蹬、蹬、蹬」奔向海邊霧靄深沉處的人影,葉栴飛眼中掠過一抹深沉的色彩。



【第六章】
嗚嗚咽咽的洞簫聲和著海潮聲湧來,淙淙如泉,但驚天動地的海浪聲竟是壓它不住。
幽幽地,自波濤傾天中流泄,如絲如縷,自成清流。雖在驚濤駭浪間被壓成一線,但卻從不間斷。
就如……深埋在心底的感情。
葉栴飛坐在海灘上,唇間一管碧綠的竹簫流瀉出潺潺音符,月蒼涼,人空寂。
至夜人潮散去後,這裡又是一片寧靜的港灣。滿天繁星倒映水中,卻如萬點漁火,天上人間,混沌一色。
感覺到星光月影下有一道被拉長的身影遲疑地向自己接近後,也不回頭,拍了拍身邊的空地,示意他先坐下聽完此曲。
「很久都沒有吹簫給你聽了。」
一曲嫋嫋終了,葉栴飛這才看向怯怯然在自己身邊坐下的秦儉,為他眼底深處那一抹戒備的神色,輕輕地心痛著。
「我還以為,你不敢回來了呢……」
知他今日必返的消息後,依門眺望了幾次,一直盼不到人的心焦此時才抒發出來。秦儉悶聲悶氣地說著,不知道自己話裡的意思是抱怨他居然敢回來,還是埋怨他一去這麼久。
「我回了一趟家,耽擱了一下。」
葉栴飛疲憊地笑著,歪著頭看他。上上下下地打量那個讓自己甘願做出一切瘋狂舉動的人兒。
他離開他近四年,離家也近四年。
他是父母寵愛的么子,從小聰明能幹,一切都很有自己的主張。
這次歸家,足足費了一下午的唇舌讓父母相信了他將終身不娶一個女人做妻子的事實,也許不為別的,甚至沒必要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他只是一向秉承自己拓然不羈的性子做事,總叫愛他的人恨得直咬牙也不在乎。
「師姐嫁給五師弟了,今年年初的事兒,大夥說找你回來喝他們的喜酒,師傅卻說你自己沒這個打算就不必叫你回來了。」
叨叨絮絮地述說著他離去後的一些大事,秦儉自然完全體察不到師傅不欲招大弟子回來的用心。
「隔壁村的阿花、小娟、李美也嫁人了,不過有把以前跟你要的那個調查做陪嫁。」
算來算去,以前圍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好象都另攀高枝了。
秦儉也不知道自己跟他說這些有的沒的幹嘛,他怎麼總留心的都是有關他的事啊!?
「你呢?」
葉栴飛一笑撇過舊事,雲淡風清,渾不著意般詢問他的近況。
「我?我還好啊,吃得下睡得著,師傅新教了一套『趕蟬步』也學得差不多了。」
只除了偶爾會想他,氣他做了那種事就丟下自己不管以外。
秦儉伸了個懶腰,仰頭望著燦爛的星子。
還記得他們第一次發現這一片無人跡的海灘時,大師兄還沒學會吹簫,只是坐在這裡陪他數星星,給他講牛郎織女。
到他不知道從哪學會了吹簫時,夜裡悠揚的簫聲就成為他們偷偷在這裡相會的暗號。
「哦……」
不鹹不淡的答話,他的意思是以前的舊事就此輕輕揭過,他不再記恨,也不必重提了嗎?
葉栴飛想問,可是又不敢問出口。只能順著他似乎是完全毫無機心的回答,曖昧地笑。
在他面前,他的灑脫不羈統統不存在。明明想他想得要死,卻也只能在面上做淡然之色,生怕自己再一時情急嚇跑了他。
葉栴飛仰躺下來,看著銀漢迢迢難渡的牽牛星與織女星,歎了一口氣。
每一個少男少女都是狂浪的粉蝶,肆情地在春光中飛舞過最美的那一段時光。他們是快樂的,也是殘忍的,他們可以隨時依戀在某一朵花身上,勾得人動了情,引得人失了心,卻又在發現下一朵更大更美的花兒出現在面前時絕然離去,甚至不必為黯然失色的花兒感到內疚。
蝶的狂放。
如果一定要說蝶是會飛的花,花是不會飛的蝴蝶,那麼,一定是有情的蝶,才會失去不定性逐風的羽翼,落地成花。
不再能將其它的美麗看入眼,只含著不為人知的心事,靜靜地綻放著,努力沁出誘人的花蜜吸引自己心愛的蝶兒一顧。
「對了,這是送你的。」
葉栴飛拍拍身邊一截竹筒,示意秦儉自己拿去看。
月光皎皎,照得那個大竹筒微黃的竹身也瑩潤如玉,裡面積滿了一竹筒的銅板。一千二百六十一個——他一千二百六十一天的思念。
「要送我的嗎?」
看到為自己所熟悉,應該是裝那種「阿堵物」的大竹筒,秦儉眼前一亮,雙手已經抱了過去,卻又故作推卻:「怎麼好意思呢!——不過大師兄什麼時候也開始節儉了?我一早就有跟你說過,就算是大富大貴之家,也切不可忽視一文錢的作用,省下錢來的感覺是很快樂的……這是你第一次省錢省下來的寶貴竹筒,我怎麼能拿呢?」
「我原來打算你若不要就丟到海裡去。」
見到了他後,放下一段思念,離開時再重頭開始。
周、而、複、始。
葉栴飛淡淡地說著,嚇得那個吝嗇的人兒趕緊抱住了他的「思念」不放手。
喜滋滋地從懷裡掏出他那個「秦儉自用」的小印章在上面打了個拓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裡——凡是「屬於」他的東西,那個人倒是一向善待。
「啊……對了,我不是故意要多事喔。今天來的那個,是你朋友?」
抱著竹筒親了好一陣子,直到葉栴飛開始妒忌起那個無生命的俗物來的時候,到底還是沉不住氣的秦儉,終於開始洩底。
「算是吧……」
比朋友更親密,卻比情人又差了那麼一點感覺。
葉栴飛雙手枕在頭後,懶洋洋地答,心念飛速電轉,僅僅是為他這一句有一點點象吃醋的話就已經掠過一絲驚喜,幷設想了接下去的無數個可能。
「哦……」
可惜,這終於有一點點入港的對話就在他一聲意向不明的輕哦中再無下文。葉栴飛不無遺憾,可是更明白若沒探明他的心意,自己再主動出手,很可能換回來的下場就是他的訣別而去。
「以後你別走了好不好?我們就象以前那樣在這裡練功,拾貝殼。」
秦儉被海風吹得十分愜意,看著身邊讓他更安心享受這份寧靜的人,突兀地開口說道。
——這是他童年時最美好的回憶,可惜卻是日益加深葉栴飛心中隱痛的毒藥。
天天看著心愛的人在身邊,又不能去碰觸他的話,他不知道潛伏在自己身體裡的那只獸能忍耐多久。
上一次也就是因為隱忍太久了,那樣的欲念才剛剛一冒頭就嚇壞了他。
「不好。」
如果他始終不是同一類人,始終不再回應他的愛意的話,看著他只是一種痛苦。雖然躲在遠處,與別人一同舐舔傷口時放縱自己的幻想,幻想著身下婉轉呻吟的人是他的做法也十分卑劣,至少,在他面前是保留了個好印象的。
葉栴飛斷然拒絕。
「隨便你了!」
看著他堅決的面容,秦儉頹然地泄了氣。
應該是跟那個美人有關吧?
雖然他在四年前驚惶失措地知道了大師兄有可能是喜歡男人的異常人士,不過那個男人真的很美,美到比被戲稱為「虞美人」的師姐更嬌艶幾分……應該是可以讓大師兄放棄了一切的存在吧?
唉,看看自己,總頂著一個老大的腦袋,半點也不漂亮,身子又瘦瘦小小的,總也高不到哪裡去,難怪大師兄這麼快就不再喜歡自己了。
秦儉喪氣地想著,突然發覺自己的比較好象存在一個很大的誤區——呸呸呸,他怎麼會拿自己跟一個男人比容貌,還為此而覺得大師兄不再喜歡自己了感到傷心?
秦儉倏然薄紅了面孔。
為什麼會突然這樣想呢?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久沒見大師兄,一見面就想太多了後的結果。
秦儉趕緊搖搖頭晃掉大腦袋裡一些奇怪的東西,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沙子,打算回去了。
「師弟……」
葉栴飛想拉住他,一下子使力用猛了,秦儉一跤就跌到他懷裡來——他一直是那麼的不舍讓他離去。倏然靠近的兩張面孔,竟然都帶著微微的酡紅,是因為今晚師傅壽宴上的酒席,還是各自一段不為人知的心事?
葉栴飛的心跳得很快很快,看著他嫣紅的唇就在自己唾手可得的咫尺範圍內,咽了咽口水,到最後仍是不敢造次,在他碩大的腦門上親了一親,放開了手,淡淡道:「做個好夢。」
「噢!」
他一放手,那個師弟立刻像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兔子一般跳起來,拖著那個大竹筒一溜煙跑開。
「唉,還是沒辦法……」
葉栴飛搖了搖頭,不舍的目光直到那個身影化成了一個不復可見的小點兒,這才把目光調轉回波濤起伏的海面。
潮起,潮落。
到底是什麼力量的牽引,才使得大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重複著前仆後繼的壯舉,潮起時的浪打到海灘上粉身碎骨,潮落時的浪卻總是纏綿不絕依依不捨,直到在海灘上被沙砂吮盡最後一滴殘沫,消逝無蹤。
但即便是粉身!
徹心!
碎骨!
第二夜依舊捲土重來。
海枯石爛,情深不悔。
「嗤——!」
一聲輕笑從礁石後傳來,讓葉栴飛警覺地繃直了背。
從一叢礁石後慢慢踱出來的卻是素卿,那個過分美麗的神秘人兒。
「你怎麼會跟著來!」
葉栴飛沒好氣地躺了回去,責難他不守兩人約好的、不揭穿彼此情人真面目的默契。
「我好奇嘛!」
臉皮厚得可以的素卿才不管他的生氣,逕自蹭到他身邊坐下,有意無意間,就坐在秦儉剛剛坐的位置,酥酥麻麻地拿手在葉栴飛的臉上輕劃著,劃過他高挺的鼻,劃過他薄薄的唇,沿著他極有男人味的喉節撫下去……
「你也收斂些,這裡可不是桃花穀。」
卻被人一把揮開。
「我還以為是什麼人才能得到我們的葉公子傾心呢,他連我一根腳趾頭都比不上!」
素卿不以為忤,嘲笑他的品味。
「在我心中,他最美。」
心情分外不好的葉栴飛口氣也很沖。
「好嘛好嘛,我知道我沒跟你說就自己跑來了你不高興,你要怎麼罰我?怎麼樣都隨便你……」
素卿膩聲說著,把臉挨近他輕輕摩擦,不安分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下體。


「別鬧!」
雖然這裡沒什麼人,一向是他與帥弟的聖地,可是未免也太過大膽。
「剛剛看你跟他說話好辛苦,一臉快要憋不住的神情,虧你還忍了那麼久。」
挑情的手熟練鑽進了他的褲子,素卿笑得象月下小妖,勾引著他一觸即發的情欲——只要一想到剛剛在這裡的那個人,葉栴飛的意志力就變得很薄弱。
「還說不要?你積了很多嘛!」
素卿狡猾地將唇湊到他憤起的下體,突然用牙齒在他腫大的龜頭上狠狠一刮,那個脆弱又敏感的地方立刻傳過一陣刺痛。
「妖精!」
點火的人不是他,可卻是他將剛剛那一直隱忍的微火拈大,燎原燒起。
葉栴飛今天才得重見自己的心上人,那一份感情如何壓抑得下?
一把將妖嬈地挨在他身上的素卿掀下,急躁地撕扯開他的衣服,也還沒等脫完,就一把捅進了那尚未完全準備好的小穴,壓制著他、不許他逃脫。
「哎——痛!」
突兀的強行插入就象採花時不慎被玫瑰的刺紮到,素卿皺眉忍耐刺進了他臀部最柔嫩肌膚的肉刃,背上泛起了一陣顫慄的痛楚,可是痛著的同時卻帶來一種異樣的感受。
毫不憐惜的手,急切地掠奪著已渲染成緋色身體的一切,尖利的指甲掐住了那早已挺立堅硬的淡粉色茱萸,狠狠幾下揉捏讓它變成了瑰紅色,每一下的擠壓,都擠出美人兒甜膩的呻吟聲。
「唔……輕……輕一點兒……」
素卿媚眼兒如絲,今夜的葉栴飛賁張得絕然不同往日,也許是因為剛剛那人還殘留在這兒的氣息吧。
好大,強行地劈開了他的身體擠進來,密切得,像是要與他分享一個生命。
鈺,這就象當年的你。
柔順地在他的身子下攤開,素卿放縱自己的情欲,但求沉醉不願醒。
深深淺淺地吟哦著,淫穢的旋律。
「嗯……那邊,轉一下……慢點……啊!」
那呻吟聲,更加煽動了葉栴飛身體裡那股急切地想要發洩的火流,強硬的分開了他的雙腿,強壯的身體抽出去,然後再努力地擠進他的腿間,狠狠地,折磨那裡的脆弱。
奔騰欲望如昂揚的蟒蛇,紫紅色的巨頭上吐出微紅的信,牽引出銀白色的絲,在那雪白的臀間急切的尋找著可以棲息的地方。一下子就竄進了咫尺間急劇翕張開的美麗菊花中,滑溜地出入自如,暴突起的青筋如逆生的蛇鱗,刮搔著那柔嫩的花瓣。
「啊……啊啊……」
痛,好痛!可是那人卻不停止——自己也不希望他停止。
素卿低下頭,突然在強硬地壓制著自己的那具肩膀上狠狠地咬下去,牙齒像是要嵌進他的筋肉裡,嘗到了血的味道後更是毫不鬆口。最好,也能啃到那個人的骨頭上,留下永不湮滅的證據。
「唔……」
雖然仍在激昂的情緒中,但到底還是被肩上的疼痛驚回了些許神智,葉栴飛看著身下意亂情迷的人兒,歎了一口氣,明白他又把自己當成了另一個人。
他在他眼中,也僅是別人的替身,不管他們再怎麼歡愛,中間橫梗的影像總是不會消失。兩個人的愛欲,四個人的饗宴,各帶了一個虛幻的影,虛虛實實地重迭著。
他們兩個人總也擺脫不了那份感情,就象人無法擺脫自己的影子。
「再……再用力……」
他只有在大醉,或是歡愛到達了極致才有可能忘記心底的痛,素卿察覺葉栴飛因發現他的處境而遲疑後,微赧著嬌顏鬆開了口,輕聲地催促著。
求一餉之歡,貪一時之醉,愛欲也是一種麻藥。
「唔……」
插入的快感只有男人才能切身體會得到。被狠狠啃噬的痛楚稍霽,葉栴飛在感覺到他灼燙的內壁又在催促性地收縮,渴盼他的深入後,歎了一口氣,繼續狠狠地捅入那個糜爛的小穴,是發洩,也是慈悲。
「鈺……鈺……」
身體不停地被撕裂開,一種異樣的感受湧遍全身。
每當有東西深深侵入到內裡,身體深處的空虛好象消失了一樣,被填的滿滿的,無法思考,只吃力地呼著氣,哀求著,順從完全的本能。
「別停下來……求你,讓我死吧……」
每次快到極致時,他總會象這樣哀叫著,葉栴飛輕歎一聲,修長的手探向前,包裹住他前方小巧的玉莖,配合後方的悸動套弄著。卻在他即將到達頂峰時又用力箍牢他的欲望,讓他在期盼與焦躁中得到更多的快感。
索性,讓他更快樂些罷。
「啊呀——!」
前後夾攻的攻勢果然很快便讓瀕臨絕境的素卿吃不消了,狂亂地扭動著,緋紅的身子似乎也同體內那條巨蟒同化,化身變成了一條緋紅色的靈蛇,緊緊地纏繞著,兩個絕望的人,蛻化成蛇類的交媾。
「一起去吧……」
葉栴飛鬆開了箍制他分身的手,捧定他粉白的臀,只專心地尋找著,攻擊他體內最敏感的存在。
「哇呀……」
一下,二下,三下……撞擊一次比一次有力,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素卿除了呻吟,已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迷離的雙眼仰望月空,挺翹的臀緊緊地含著體內堅硬的那根巨物,終於,白濁的洪流自前方的水閘傾巢而出,榨幹了他身體最後一分力氣。
「呼……」
被他驟然緊縮的密穴猛地一擠,葉栴飛也毫無抵抗地棄械投降,大口地喘著氣,從他身上翻下來,平躺到另一邊去,許久後,才無言地起身幫他清理股間潺潺瀉流的愛液。
「生氣了?」
還是軟綿綿地躺著不想動,毫不羞恥地繼續敞開著自己的身體任憑別人的服侍,素卿吐了吐舌頭,知道那個人又陷入了每次交合過後必有的後悔了。
「不算。」
只是自我厭惡。愛一個人,身體卻沒辦法忠於他。
葉栴飛苦笑,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自命風流的他連那個「愛」字都不敢在心上人面前開口——只怕他會跑開——青壯年男子精力旺盛,無法抵制外來的誘惑也是情有可原。
「不過你很快就要生氣了……」
嬌笑著伏在他的身上,素卿似乎意有所指了什麼後,突然又撲上來吻住他的唇。
「他怎麼還有力氣?平常燕好完了後,總是懶懶地躺著,享受那種腦子裡瞬間空白的狀態,今天卻大不相同。」
葉栴飛有點迷茫地想著,卻也沒有完全抗拒。聽憑他加深那個吻。
今天他不正常,自己也不太正常,不過隨他去吧……
他自暴自棄的想法才剛閃出來,突然頭髮上傳來一陣猛力撕扯的力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起身子,本是纏在他身上的素卿被人一腳踢開。然後,重重的兩個耳光打得他兩眼發花。
「是你?」
本來要反擊的葉栴飛狂風暴雨的拳腳中對上了一雙燃燒著怒火的眸後,怔了一怔,下意識反切的掌只握住了他的拳。
因為熟悉拳路,所以很快便將那個憤怒起來毫無章法的人制住,將他手腿緊箍著圈在懷裡,不容他再動一分一毫。
來的人是秦儉,不知他在跑走後不知什麼時候又悄悄躡了回來,現在圓圓的臉上滿是怒意,一雙充血的眸子更是憤怒得要燃燒起來一般,剛剛的暴打又險些釀就失去理性的慘劇。
葉栴飛愕然,下意識地反問道:「為什麼打我?」
「我……」
秦儉的臉色漲得血紅,怒火尤未完全發洩的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聽到他這樣漫不經心的疑問後一楞,開了口卻說不出自己憤怒的原因。
他在回去後怎麼也睡不著,總覺得自己應該再努力地挽留師兄一把,翻來覆去了好久,終於下了決心再去找一次大師兄,結果卻看到了他在這裡跟那個美男子恩愛纏綿。
滔天的怒意從心頭裂開的大縫裡洶湧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打了別人一頓秦儉這才想起他應該沒有可以打人的理由。
上一次他狠狠地揍了師兄一頓,因為他褻玩自己的身體,小氣鬼的首要守則是別人的事可以不管,但涉及到自己時絕不吃虧。可是現在看起來他跟這美男子是你情我願的在這裡纏綿,為什麼他會沖出來揍人?
剛剛那一幕幷不噁心,甚至因為表演的兩個人都是美男子的關係而賞心悅目,可是可是……他怎麼有一種自家的錢袋被人伸手探進去的不快?
從小到大,大師兄一向只對自己好。上一次臨走前,甚至荒唐地說他喜歡自己,那時候對感情一事似懂非懂,乍然間聽到了前所未聞的事後只覺得驚慌失措,不暇思考就拒絕了。但說到底,久了,時間早已撫平了他的怨氣,氣過一陣子之後不計較他那天夜裡奇怪的行為,漸漸地開始想他。
現在他終於回來了,卻不再是他原來那個大師兄了,他甚至還把自己的情人帶了回來,一時一刻都不分離。
「哇——!你欺負我!討厭你討厭你!」
想不出答案,或者說因為心底突然泛起的一個念頭太過驚人而不敢說出來。秦儉哇哇大哭,打從十四歲之後就再也沒流過的淚的小小男子漢在自己最親的人面前蛻化回先前那個稚齡頑童。
「好了,乖,別哭!」
認命地由著他抓起自己的衣服「嗤」地擤了一筒鼻涕,葉栴飛將他擁在懷裡,輕輕地哄著,溫熱的淚沾得胸前的傷口發痛。
狠狠地瞪了一眼故意滋事的素卿,卻被他調皮地笑著回了個鬼臉,打了個手勢意思叫他們好好相處,那個美麗的人兒竟然就這樣丟下一個爛攤子不管,施施然離去。
他的意思是……
葉栴飛本來就是個聰明人,只是事情一涉及到自己心愛的人兒後,就有點鑽牛角尖而已。
心念電轉間想通了素卿的意思,是叫自己把握住秦儉這個看起來像是吃醋的行為,逼問出一點頭緒來,若他無論如何都沒辦法跟男人相愛,乾脆點完全放棄——別再干擾自己心愛的人,給自己,也給自己所愛的人幸福;若是萬一,萬一他沖出來的行為是代表他心裡有他、在乎他——那麼,下手就別再遲疑,空蹉跎歲月。
「嗚……」
秦儉還在哭,大大的腦袋埋在他懷裡,抽咽著,不時因為想起什麼再用他的「腦錘」朝他捶上兩下。
他哭得越久,葉栴飛就越覺得自己有希望。
雖然讓他傷心也很心痛,可是卻有一種喜悅,一點一點地滲了出來,他滴淌在他身上滲濕了衣服的熱淚如一股暖流,瞬間注入到他的心田。
「你還沒說,為什麼打我?」
這樣落井下石地逼問他,有點於心不忍。
不過,今天的師弟也已不再是那個懵懵懂懂,情竇未開的毛頭小子了,他已有了主見,完全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你欺負我!」
嘟起嘴的小人兒只懂得申討這樣一句話。
葉栴飛摸摸自己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臉,不由得朝天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欺負了誰?
「師弟,你要知道……那個,我對你的感情一直沒變。如果你肯答應我考慮,我就留下來等到你能完全接受我;如果你只覺得我麻煩,那麼我明天就走……」
逼他,也把自己逼到了生死懸於一線的絕境。九年的感情賭這一把。
葉栴飛抬起他的臉來,眼睛對著眼睛,說話中無比真誠。
「你騙人的……你剛剛才……」才在這裡跟一個男人苟合。
這樣的事說不出口,秦儉一氣起來又打算揍人。
「你不小了,應該知道男人的……咳,我答應你,如果你願意考慮——哪怕只是考慮——以後我就不再和其它的人來往,只看著你一個。」
甜言蜜語,葉栴飛的情場生涯可從來沒試過淪落到這步田地。
「想清楚,告訴我,你是想要我走,還是要我留下來?」
「我不知道……你要是再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帶回來,不用你自己走,我一腳就把你踢滾得遠遠的!」
嘴裡說的又是「走」,又是「滾」的,秦儉抓著他衣襟的手卻沒有放開,讓人辯不明析他的意圖。
「那好,我數三聲,你不否認我就當你答應了?」
早該知道的,他這天性節儉的情人一向小氣慣了,就連對感情,都一樣那麼吝嗇,只貪心地求別人的付出,自己卻不捨得大方地付出那麼一丁丁點兒當回報。
「一二三……」
葉栴飛數得很快,讓人連拒絕的機會都不可能有。
「喂,哪有這樣的……」
簡直是他自說自話就當別人答應了嘛!
一向不肯吃虧的秦儉待要與他爭辯,卻被他淩空降了一個吻下來——這次不是在額上,而是在唇上——輕如飄絮淡似煙,帶起的卻是兩個人的臉紅心跳。
「大色鬼!」
慌不擇詞地選了一個目前最讓人敏感的詞語來罵他,秦儉像是怕被鬼追似的,一頭撞在他肚子上,推開他就跑。
「唔……」
抱著疼痛不已的肚子倒在沙灘上,葉栴飛曲扭的五官皺成一團。漸漸地,蕩漾開的卻是一個笑。
雖然現在已經月落星沉,烏沉沉的天幕如一團濃墨般傾壓在海上。但葉栴飛卻知道,不久後就會有燦爛光華照耀天際,一就如他的感情。
——你若不回應我便罷了,只要你有一點點回應,那麼,已被你不慎帶來的煉獄之火焚燒了九年的情鬼,就算從地獄裡伸出手也要將你拖下來,共同構造一個我們的天堂。

【第九章】
橙黃色的煙霧從海島的最高處升起,在空中彌漫著,即便被海風勁吹,也仍是凝聚成一束,久久沒有散去。
奉素卿之命燃起這信號的葉栴飛站在了海島的最高處,這才能看清楚了目前的局勢。
圍聚起來的海盜沒有一萬少說也有八千,數千隻船隻將這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大的小島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們棄下的船上雖然也有不少財物,不過是絲帛布匹之類的,最最貴重的夜明珠卻一直藏在素卿身上,貪婪的海盜們自然不肯放過。
「師兄,我已經跟伊賀公公他們說了,雖然他們不是很高興被捲進這次的事情,可是目前也只能跟我們一起同仇敵愾了。」
小小聲地說著,秦儉昨天夜裡才知道自己冒失的行為給大家帶來的是多麼大的困擾後,一整天都頭低低的。
「嗯。」
至少他們目前是平安的。
葉栴飛拍了拍身邊的石頭,示意他也坐下來。
「你說我們會不會死?」
在這個角度上也看到了下面嚴峻的形勢,甚至已經有匪人組織了一隻只搜索的隊伍上島查找他們的行蹤。
雖然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沒這麼容易,可是那也只是遲早的事吧。
淡淡的煙霧彌漫著,在近處幾乎看不清它的顏色,不過可以想像,在遠遠的海面上看來,一定非常壯觀吧?
秦儉有點好奇地盯著還在「噝噝」燃燒的鵝黃色小球,這種以峰煙為信號的海戰雖然有聽說,不過倒是第一次看見。
可是……看一看在下面的擠擠人群,再一想自己現在不僅給師兄、也給父親的族人都帶來了危機,秦儉心裡一酸,嘴也扁了起來。
「古代的時候有個周幽王,為了博得他最寵愛的美人一笑,在烽火臺上燃起了狼煙烽火戲諸候。到後來西周雖然亡了,這個風流天子的故事卻流傳了下來。你覺不覺得今天我們也很像是在玩這個遊戲?」
大敵當前,葉栴飛還有心機談笑風生——只因看到他的憂心。
「『風流』天子這裡倒是有了,可是美人在哪?」
秦儉果然破涕為笑,調侃那個人惡行累累的風流往事。
「你,就是我的美人……」
葉栴飛輕輕一笑,抬起他的臉來,目光直直地看進他的眼底,不容他移開。眼底的溫柔讓人為之心醉。
「你的美人才不是我。」
結結巴巴地駁斥著他的太過明顯的謊言,秦儉還沒說完就已經被人摟住了。
「別動,讓我就這樣靜靜的抱你一會兒。你知不知道,我在海上拼命的找也找不到你的時候,擔心死了。」
大海茫茫,無盡的焦慮隨著波浪奔入心底,幾乎讓他心力交悴。
按住驚慌著要掙開的小人兒,葉栴飛珍惜每一刻相聚的時間。
「對不起……」
為什麼到最後道歉的又是他?
秦儉眨巴著眼睛,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看到他那種傷心的神色後愧疚總是氾濫成災。
「你總是故意地不肯理解我」——那雙幽幽的眸是這樣控訴著他的。
但是,他可是自己的大師兄啊!男人跟男人,會有好結果嗎?
從十四歲那一夜後他就知道的,也不是沒想過大師兄總是無條件對他好的深意,可是……只要一想到沒有保障的未來,就近情情怯、裹足不前。
他可是超摳門的小氣鬼耶,萬一感情付出去了,那個風流的大師兄有一天卻對他不屑一顧了,那豈不是虧大了?
又不能在他身上蓋個章,拓個印子證明他是自己的。儘管男女之間有這種類似于蓋印的行為叫「成親」,可是男人跟男人又不能成親。
「你若有你爹一分的癡就好了!」
——那便自當明白我此時的心臆,無計悔多情!
察覺到他的僵硬,葉栴飛終於還是放開了他,沒有強求。
「若我們能逃過此劫,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仔細地考慮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萬一,他真的沒辦法逃過此劫,拼了命也得保住師弟的安全才好。
「……」
秦儉還沒說話,一陣人聲從下方傳來。卻是一手拿著海圖,領著人上來查看島上情形的素卿。
秦儉趕緊跳開,可是臉上的紅暈卻是瞞不了人的。
難得的是,素卿也沒有調侃他們,只是焦慮地展圖,與伊賀拓也商量著什麼。
「如何?」
葉栴飛定了定神,也走了過去,到底對這生死懸一線的戰事還是關心的。
「你看這裡,現在我們處的位置,在福州東南側,靠近廣東海域,與太平島剛好是一個三角。等福建水師接到訊號從太平島撒過來最快也需要六天時間,而這六天裡,他們如果經過昨天的廝殺後分出勝負定下了暫時同盟,這一批九千人的海盜就是一個不小數目的艦隊。」海上的弱肉強食比其它地方來得分外明顯,昨日他們已經為了那一船的財物比拼了一場,現在想必已經推出一個核心領導。若這些海上的散兵游勇集中起來,倒也是一支彪悍異常的勇猛之師。
「鶴島上青壯年男子約是一百二十人,其中會武功的有六十四人……」 說著,素卿的聲音低了下去——實力懸殊實在太大了。
「硬拼是不可能的了,但是門口的斷石已經放下,他們不可能輕易地打開外面的石門。因為他們意在謀財,估計現在還不敢動用火炮利器直接將外面的石屏轟開,如果我們能撐六天……也許會有轉機。」
「估計」、「如果」、「也許」……聽到素卿說得這麼無把握,葉栴飛心下揪緊。
「不過應該沒問題的,只要六天。這裡的天然屏障不少,就算他們進不來砍樹一直砍過來,也得多耗一天兩天的,慢慢想,總會有辦法的。至不濟,我們就守在石洞的出口處來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也不錯。」
素卿的聲音突而又轉為輕快,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大家放心不少。再三思量,雖然還有些懷疑,但唯今之計,也只好見機行事,回去各守崗位。
「六天……」
等其它人都退盡了之後,素卿才像是全身都垮了勁似的在石頭上癱倒,苦笑著看著蒼茫的天空。
「上天會一直保佑我的吧?我怎麼說也是天命傳人……」
葉栴飛靜靜地看著他,握緊了秦儉的手,誰也沒辦法從這莫測的天穹中找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      ◇      ◇      ◇     


可是老天沒有聽從人們的祈禱。
他們在海盜們將外島的樹林砍伐出一條通道後,又單憑著那座石屏的隱蔽撐了兩天,在海島上被圍困著的第四天,半夜裡海上風雲突變。
暴風呼叫著邪魔惡鬼的調子,掃起了千尺巨浪向岸沿打來。
溫柔平靜的大海完全變了模樣。
暴漲起來的海潮淹沒了整個海灘,憤怒的波濤還不住地力圖向更高處打來。閃電在海上吼叫飛舞,黑暗中閃動著幻象般的白光。海在風下猛烈地跳動著,顛簸著張開巨口吞噬下膽敢冒犯它天威的船隻。
雨還沒有下,但海的威力已叫人心驚肉跳。
包圍他們的海盜們是不是因為這場風暴而有所損耗不清楚,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苦等了六天的後援大軍被這場風暴一阻,已絕不可能按期趕來。
「飛,這次也許是天要亡我了。」
聽著外面的颶風擊吹刮起飛沙巨石擊打屋脊的聲音,素卿苦笑著,幽幽地向凝神傾聽風中是否有異動傳來的葉栴飛說道。
「它在嘲笑我不自量力。明明已經不再是天數選定的那個人,還膽敢妄想求得它的庇佑。」
喃喃地說著沒人懂的話,素卿的眸有意無意間地,看著的是帝都的方向。
外面已經有「轟轟」的爆炸聲傳來,想是在這樣的天氣下,擠到了島上來的海盜們也已經被引得凶性大發,不再有任何顧忌的蠻幹亂來了。
坐困愁城,命懸於旦夕之間。可是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是那個人。恨他,也愛他,到底是恨多一點,還是愛多一點,就算將到生命的盡頭也還是辨不清。
「師兄!伊賀公公說,這鶴島上有一個奇跡,在海水浸過了島下的靈鶴石之後,海水的壓力就能打開後山的一個潮洞口。潮洞通向哪裡誰也不知道,不過……水性好一點的人應該可以想辦法試一試……」
大自然的神力,通常有種種不可思異的奇觀。
雨終於還是下了起來,冒著風雨跑來的秦儉卻向守在石道裡的葉栴飛報告了這樣一個消息。
他父親就曾經成功地在暴風雨之夜自那個潮洞中游出去,雖然其它人都不知道洞中有何兇險,總算是絕處逢生。
「我……不太會游泳……」素卿楞了楞,第一個反應過來。
「我請伊賀公公他們找了好幾口大箱子,外面用油布裹好,不太會水的孩子和婦人就讓他們藏在箱裡,由會水的人拖出去。」
——當初他爹爹就是這樣將尚在繈褓中的他帶出去的。
「轟——」
由不得人再做多想了,被猛烈的火藥炸開的石山坍塌了一角,他們所處的石洞也震動著,顫危危地。
「走!」
對看了一眼,葉栴飛與秦儉一左一右地挾著素卿從這裡離開,趕到後山。
暴雨下得很猛,想是連島下那高高聳起的「鶴石」都早已被浸過了。後山上本是平整的一塊巨石卻緩緩地升了起來,漸漸露出一個黝深的水口,水紋一波一波地,從底下湧來,卻似乎沒有受到外邊海上風暴的影響,仍是高深莫測的平靜。——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時候存在了這樣的奇觀,也不知道這個神秘的潮洞系出天然還是人為,在伊賀族長老的指揮下,精熟水性的青壯年已經先行下水去一探深淺了。
島上的人一個一個地沒入水中,不會水的孩子與婦人也藏入了油布包裹的木箱,系上粗繩,由幾個青年扶持著帶下水。留下來斷後的葉栴飛與秦儉守在洞前目送他們有條不紊地離開,素卿卻持意要留下跟他們一起最後一批走。
「師弟……」
聽著已經越來越迫近的爆裂聲,外面的石屏終於已經被攻陷,葉栴飛從懷裡摸出了斷做兩截的紫玉簫,淡淡地道:「答應我,不管有什麼危險,你一定也要安全離開,別再回頭。」
裂隙處,已經可以看到海盜們穿梭而來的身影,可是這邊的尚有二十人還未來得及送走。
葉栴飛無法再做多想,決意就算是站在這裡拼盡了最後一口氣,也要盼得他的安全離開。
「師兄,我不能……」
看這情形,就算所有人下水了他們也不能走了,為了保護下面的人能逃出生天,必須要犧牲掉斷後之人。
秦儉急著想違抗師兄這一成命。
「你忘了?你答應過我的,只要我拿出紫玉簫,不管我的要求是什麼,你都必須無條件地做到!」
葉栴飛嚴厲起來,催促著素卿藏進箱子後,順手從秦儉腰畔中取下了長劍,反手一掌將他們送下水去——他不若秦儉般好鬥,覺得本派的劍法太過狠辣,所以通常用的兵器只是一支洞簫,今天卻不得不大開殺戒了。
葉栴飛屹立的身形在隱沒于水中的秦儉看來,威峨如天神——他的守護神。
在第一撥匪人沖到面前的時候,葉栴飛一拍劍匣,三尺青鋼長劍精光四射,從匣中彈跳而出,聲威赫赫。
劍來!
匣中劍氣沖鬥霄,男兒豪氣滿乾坤!
一聲長嘯,葉栴飛一劍立威,已經將第一個迎面碰上的海盜斬于劍下。
一團雪亮光影盤旋在入水口之上,敢犯者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硬是單憑一己之力將那個逃生之道,防護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不知何時力盡?不過能撐一時是一時,多捱一刻,水下的人就多了一分希望,多了一刻安全。
赫赫電光閃爍在漆黑的天際,葉栴飛出神入化的劍技帶起的身影竟如祭祀壇上的舞——為生者祈福的死亡之舞。
天快亮了,也許天亮外面的海嘯就可以停止,海上的暴風雨往往來得是那樣的倏然,瞬息萬變。
可惜明天的太陽照在身上已經是冷的,他的血已冷。
一不留神下左腿吃了一劍,他最擅長的輕身功夫大打折扣,一滴滴的鮮血已染紅了潮口處的水面——不過,他即便是雙腿完好,也絕不打算利用自己高絕的輕功逃離這裡,持意要死守到最後一刻。
「師兄!」
潑漱一聲響,水底下鑽出個水淋淋的人來,帶了一口大木箱自黝黑的水口處浮出頭,像是從幽冥水底鑽出來的惡鬼,把岸邊的人都各各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不走!」
葉栴飛大驚,秦儉卻因為見到他一身浴血,被喚起了兇殘的天性,撲身搶上前去奪了一個海盜手中的劍,反而全力回護在葉栴飛身前,他是「絕劍」,下手「辛」、「辣」、「狠」,聲勢上反而比葉栴飛更是驚人。
「師弟!」
葉栴飛心頭一陣氣苦,卻也一陣甜蜜,他到底還是沒捨下他的。
「喂,放我出來,我快悶死了!」
在箱子裡悶聲悶氣地叫著,素卿竟然也沒棄下他們而逃,跟著突然重返的秦儉一起出現在這個血腥彌漫的海島上。
「師弟,你們快走,還來得及!」
外面的風暴想是快要停了,雖然天空仍是翻滾著雷轟電閃的雨雲,可是那塊憑藉自然水力才能托起的巨石已經緩緩往回落。
「……」
秦儉不答話,殺紅了眼般地奮戰在他的前方,劍風帶起淒厲的呼嘯,像是劍上帶了無數冤魂。
「他不會走的,要走剛剛我們早就走了。下了水後他一直拿他的大腦袋撞我的箱子,我也只好答應陪他回來了。」
坐在箱子裡的素卿代他答著,將生死置之度外後,竟然從容起來,又有了頑皮捉弄人的心情。
其實秦儉只是以敲箱為信號,詢問他是不是願意跟他回來。
「你這笨蛋!為什麼也答應他回來?」
葉栴飛氣不由一處打來。這個奇怪的人,總是在莫明其妙的地方幫他不必要的倒忙。
「因為朕不能拋下自己的子民,獨自逃生啊!」
箱子中,沉默了一晌,含含糊糊地回答著,卻也沒法讓人聽清。
「轟——」
更大的爆炸聲在遠處響起,火紅的光亮映紅了漆黑的夜空。
難道他們還有人要來?
葉栴飛暗暗叫苦,就這些沖到島上的海盜就已經讓他們殺到手軟了,再多人的話就更叫人吃不消了。
不過……左右也只是死而已吧!
葉栴飛與秦儉對望了一眼,在這緊要關頭竟然心意相通起來。
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人都快要死了,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葉栴飛劍法一變,招招只是回護著自己的心上人,混然不顧自己的危險。而與他心意已通的秦儉使出的竟然也是同樣的劍招,幷肩而立的兩人像是化做了兩道糾纏難解的清風。守在周邊的葉栴飛是動的,騰挪間迅如疾電,就象在秦儉身周刮起一道旋風;而秦儉相對於遊移不定的葉栴飛而言卻是靜的,他只在葉栴飛圍起的光圈內砣螺似的急驟地在原地轉動著,反而又帶動了周邊葉栴飛的流轉得更圓暢。
這兩人以這種打法的雙劍合璧後,竟然象平地刮起了一道龍捲風,無人能直捋其纓。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打法,這兩人每個人都破綻百出,但一個人的破綻卻又全被另一個人補了去,劍光赫赫,稍一碰上就是血肉分崩,當真鬼神莫敵。
「如果用這種招式創出一套厲害的劍法來師弟一定高興……只可惜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到那一天了。」
葉栴飛發現這無心使出的合招竟然威力無窮,心中又是喜歡,又是悲傷。
師傅一向對他期望甚高,可惜這最後才悟出的劍招是沒辦法流傳於世了。
不過,能與自己喜歡的人死在一起,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思潮翻湧,葉栴飛與秦儉竟然都沒有注意看到海灘上沖下來的大批人馬是救他們的援兵,眼中只有彼此,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在將死關頭反倒顯得情意綿綿起來,倒還是躲在箱子裡的素卿自風聲中辨識出了外面的異動。
聽得有熟悉的軍號聲響起的時候,又是驚訝,又是喜悅。
金鐵交鳴的大戰,大批兵士一湧而上,聲勢浩大,本來就是烏合之眾的海盜大軍立刻潰不成軍。
「末將救駕來遲!請太上皇赦罪。」
以十萬人的兵力加上火炮利器將島上游勇盡數拿下之後,一個身著二品朝員大服的武將親自打開了那口箱子,將素卿扶了出來,翻身拜倒。
「太上皇……呵!」
一個完全被架空的稱謂。
素卿輕輕地重複著他剛剛喚自己的尊稱。面色深沉。
來者幷非他們苦苦等候了數日的福建水師,卻是兩廣巡撫蘇勵亭。說起來,這裡本來就距離廣東海域比較近,能從廣東調兵自然是比調回已赴太平島的福建水師遠水救近火的好。
「臣接皇上密詔,帶軍出海剿匪,如御駕親征。」
蘇勵亭跪地不起,只恐自己因為風暴來得遲了,會被淩遲處斬。
「如御駕親征?」
素卿極目眺了眺停在海灘處的船隻,果然當先一隻頂上挑著一面杏黃的龍旗,在風中招展。
他算到底,還是比不過他的。就連這條小命都被他這樣揀了回來。心中又苦又酸,品不出的五味雜陳。可是最後,卻有一絲微甜泛起。
「起來吧。我沒事。」
淡淡地擺一擺手,讓跪了一地的兵士們平身。素卿對上葉栴飛幾近呆滯的神色,苦笑了一下,低聲吩咐讓他們將這對滿身傷痕累累的師兄弟抬到船上去好生療傷,自己卻猶豫著,似乎下不了決心。
「請太上皇起駕回宮!」蘇勵亭頭也不敢抬,再三跪求。
素卿望瞭望風平浪靜後微露曙光的天邊,金色的光線給黑絲絨似的雲層鑲上了一道金邊,萬簇金箭從雲層裡迸射出來,那片烏雲飽吸了霞光的顏色,漸漸變得鮮紅起來,陰霾盡散。
終是淡淡一笑,上船去了。
這一戰雖然變數良多,但戰績還算輝煌。殲敵六千餘,之後又陸續招降四千餘人,一舉滌清了南海海域的海上盜匪。出入南海海域的漁民、旅人、商賈無不盛讚朝廷為民眾辦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4-11-27 17:2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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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tayaaa在饅頭店賣饅頭賺到現金43Ds幣.


【第十章】
福州。
最繁華地段的街頭,大大小小的店鋪林立,藥鋪、茶館、酒肆,處處可見攢動的人頭。
現在正當晌午時分,最熱鬧的卻要數街頭那家「海天茶苑」了。
「啪」一聲驚木響起——
「說時遲那時快啊,『八臂震江龍』一招蒼龍出海,把面前那個紅鬍子的海盜斬于劍下。各位看倌,您還不知道這『八臂震江龍』是何方英雄好漢吧?嘿嘿,說起來,那可是大大了不得的一個大人物,他師從南海的南海仙翁,頭大如鬥,眼若銅鈴……」
一個說書先生正嘴角噴著沫花子,給茶館裡的茶客津津道來當時南海緝匪的往事,不料,人群裡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辯駁道:「不對不對,他的腦袋才沒那麼大,而且也不叫『八臂震江龍』。」
卻是一個坐在邊角上,腦袋大大、跟身子怎麼看怎麼不協調的少年接上了嘴,卻被聽眾不耐煩的噓聲轟了出去——別人聽「南海英雄傳」聽得正高興呐,哪來的黃口小兒插什麼嘴。
好沒趣地拎著手上的兩包草藥沿著牆根溜,秦儉兀自為說書的失實而耿耿於懷。
半年前的事情,他不清楚還有誰清楚?
居然還叫他不要插嘴!
上一次他在鶴島上可謂是九死一生,回來後養了近三個月的傷才勉強平復。不過傷得比他重許多的大師兄可沒那麼幸運了,雖然當時在船上就已經給他敷了珍貴的大內秘藥,回來後又足足休養了半年才有了些起色。
鶴島上的水口竟然可以直通潮州,家園已經被完全破壞掉的伊賀族人索性順了朝廷的招安,到岸上來重辟疆土,倒也其樂融融。
四處再看了一看,秦儉決定自己還是別在城裡亂逛了,免得讓大師兄久等他的藥了。把一頂大草帽帶到頭上,秦儉出了城,向海邊的小鎮走回去。
「藥買回來了,一會兒我熬好了你就給大師兄端去。」
把帽子交給小師弟南宮劍,秦儉坐到一邊,將藥放進藥罐裝水在灶上燉好,看著爐上冒起的白氣發呆。
從島上回來後,他與大師兄那種禁忌又曖昧的情絮只隔了一張薄到快要透明的紙,可是卻下意識地死命保守住最後的底線。
回來的半年,在他傷好了之後有無數次機會可以讓他們成其好事,可是他總是臨到頭就逃脫,到後來更是下意識地逃避靠近大師兄,這種舉措讓葉栴飛又是傷心又是不解。
其實……他也不是不喜歡大師兄啦……
只是,還是覺得兩個男人做這種事怪怪的。而且……會不會痛啊?
憶及四年前他幾乎是強迫地、無限羞恥地在他手裡達到第一次的初潮,秦儉就心裡跳跳的。
大腦袋上的眉毛擰成繩結,一徑出神,就連七師弟白雲城什麼時候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
伸手在那個發呆的人面前晃晃,沒有反應。白雲城聞到廚房裡飄著濃濃的藥香時皺了皺眉,慢吞吞問道:「誰的藥啊?」
「三師兄說要給大師兄熬的藥,一會兒他熬好了讓我端去。」
十師弟南宮劍老實地回答著。
「哦……」
白雲城應了一聲,眼珠轉了轉,突然從秦儉的身後繞到身前,還重重地頓了頓足引得他注目後著急道:「不好了!三師兄,剛剛大師兄不曉得為什麼,吃了中午那一貼藥後就全身發冷,大夫說是內傷淤積不散,強自練功的時候引發宿疾,一會兒的功夫就只有出的氣沒進的了……我正四處找人去請更高明的大夫呢。」
「啊?」
突聞這一噩耗後驚跳起來,秦儉顧不上多想,馬上就沖向了葉栴飛的房間。
「七師兄,大師兄中午不是還好好的嗎?」
倒是南宮劍大惑不解。什麼時候有這種事,他怎麼沒聽說?
「呵,你還小,不必要懂,一會兒藥也不用送了。我看他們是來不及吃了。」
慢條斯理地在剛剛秦儉坐的位置上坐下來,白雲城取下將沸的湯藥,換了一鑊清水烹煮自己心愛的烏龍茶去了。
     ◇      ◇      ◇      ◇      ◇
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短短的一段路跑得好喘。
秦儉在進門的時候竟然發不出聲音來,只是拖著發軟的腿靠近自己逃離了三個多月的床榻,戰戰兢兢地向床上看去。
葉栴飛雙目緊閉,仰躺在床上,似在小憩,可是臉色仍是蒼白的。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鼻翼,在察覺到指尖仍能感受到那麼一絲細細的暖風時才徹底地放下了心。
「大師兄,你怎麼樣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到底還是放不下心,秦儉抽了抽鼻子,推推那個睡得跟死一般嚇人的人,惴惴地問道。
「你終於肯來看我了呀?」
其實在他進門時就已經醒了,可是葉栴飛寧願省些力氣不動彈,免得他在門口就跑掉。
誘蟲的花,自然是得將他引到中心才能方便下手的。
「七師兄說你喝了藥後很不舒服,現在好點了嗎?」
秦儉還是放心不下,他親手抓親手熬的藥,只盼那個人早早好起來,但願不要事與願違才好。
「藥?我沒……」
葉栴飛一愕,隨即明白了七師弟的用心。
立刻就運功逼出了一頭汗,抱著肚子哼哼道:「我肚子還是好痛。」
其實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為重傷初愈,怠懶動彈而已。可是難得師弟來關心他了,當然就順水推舟,順著七師弟撒的謊繼續騙。
「啊,藥的份量明明沒問題才對呀!」
秦儉這一下就慌了神,趕緊跳到床上去,給滿頭冷汗的大師兄揉揉肚子。
「可是……我還是好痛……唔……」
為求逼真起見,葉栴飛逆運真氣,手腳頓時一片冰涼,說話也斷斷續續起來。
「如果……我不成了,你一定要記得把我葬在後山上,每年忌辰時別忘了替我燒炷香,唉,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辦法聽到你親口說一句喜歡我。我……我不甘心……」
這倒是真的,他絕不甘心。葉栴飛愜意地享受心上人主動投懷送抱外加柔情按摩,嘴裡卻越說越訣別。
「大師兄,你忍一下,七師弟很快就請大夫來了,我……我……我當然是喜歡你的呀,你開心一點,開心就不痛了!」
情急中難辯真偽,秦儉心痛得要命,哪裡還去管自己就可以先切脈察查他的病情?不論如何只想遂著他的心願,百依百順得很。
這麼好騙?難怪老人說「關心則亂」。
葉栴飛眼珠轉了轉,在他不察中已經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牢牢圈住,再也不怕他會逃掉了,嘴裡卻繼續用一種人之將死的微弱聲音道:「唔,師弟,我好高興,如果你肯親親我,我想我會更高興的,高興起來就不痛了……」
溫熱的唇立刻湊了過來,猶豫著,終於還是落了下來,輕輕地貼合著,柔軟如花瓣。
「唔……」
一手控著他的後腦勺不許他離開,葉栴飛爽爽地吃著送上門來的嫩豆腐,把這個本是蜻蜓點火的唇加深成火熱纏綿。
「……」
好象有哪裡不對勁?
綿軟的親吻長得仿佛永無止境,唇齒相依的感覺更是讓人心跳加速,那條柔柔的舌探了過來,與他的絞在一起,追逐著、嬉玩著,直到他顫抖的唇角無法承接過多的汁液,而自嘴角流下長長的唾絲來。
「儉……」
一吻終了,葉栴飛的眸子似乎也變成深褐色的了,低低地叫著他的名字——「儉」——立刻就弄得秦儉的腰部一陣酥麻。
「別……別貼在我的耳邊講話……」
秦儉沒好氣地啐道,想起身卻動不了——葉栴飛的手正牢牢地箍定他的腰。
就是這個動作!
秦儉電光火石間反省過來,難怪他覺得怪怪的,大師兄本來是抱著肚子的手現在已經抱到了他身上。他要是真的痛到痛不欲生的地步了,哪裡還有餘力跟他玩親親,還親到喘不過氣來的那種。
「你騙我!?」
秦儉差點就想驚跳起來,混雜著羞澀與害怕的感覺從心底湧起,咚咚咚地捶打著他的肩,想讓他鬆手。
「你再打下去,就不是騙人的了!」
好歹在幾天前他還是傷患!一點也不體貼,他的鐵拳可不是用「粉拳」可以形容的。
痛得眥牙裂嘴的,葉栴飛這麼一說,秦儉倒是立刻住手了。
很好!起碼還是懂得心痛的。
葉栴飛笑了笑,一個翻身,反而將他壓倒在床上,用鼻尖磨蹭著他的鼻尖,膩聲道:「儉兒,我的好儉兒,就讓我做一次吧?」
想想真憋氣,他跟不是情人的素卿做的次數還比心上人多多了。
「啊?」
突然間天旋地轉,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換了位置,本是看著米黃竹席的現在看到的是潔白的床帳,而那個厚臉皮的傢伙還不知羞恥地向他這麼露骨地求歡,秦儉臉紅得象番茄,手上使力竟然也推他不開。
「我我我……」
一緊張都口吃起來,可是那只魔手卻乘隙探入了他的裡衣,頑皮地在胸口調戲他敏感的脆弱雙花。
「你答應了?」
故意地搶在他說出完整的話前自作主張地決定,葉栴飛堵上他的嘴,杜絕他再說出任何的拒絕。
他已經等得太久太久,這次好不容易、還是借了七師弟的力量才將他騙上門來,絕不再讓他輕易逃走。
其實他的害怕不過是未經人事的處子對性事有幾分竭斯底裡的恐懼而已,過了這一個關卡,也就好了。
說起來的確要怪自己,讓他初嘗情欲滋味時就讓他被嚇得不輕,難怪他一察覺自己的意圖就溜得遠遠的.


葉栴飛一面自責,一面繼續緊緊地壓著他不讓他再逃開。
「我……不……」
好不容易才掙扎出來喘口氣,秦儉才打算就算過後再道歉也好,打暈他也要逃走的時候,突然腰畔一麻,那個該死的、號稱還在療傷的大師兄竟然先下手為強點了他的穴道,害他一分力氣都提不出來,只能乖乖地任憑擺佈。
「乖乖的,別怕……」
緩緩除掉他的衣物,雖然他的身子比起四年來是精壯了不少,但是因為他天生體格就比較小,仍是楚楚可憐的少年姿態,
與清冷空氣一接觸就挺立起來的粉色櫻蕾可愛得叫人想一口吞下去,而他小巧的下體,正怯怯地畏縮在一團柔軟的淡色毛髮中,等待人的安撫。
「儉,我喜歡你。」
以左手撐著頦,方便自己可以用半躺著的舒服姿勢看到更多的美景,葉栴飛右手扶著他的腰肢,上下游走著,時而捏一下他軟中帶硬的花蕾,時而又狡猾地滑向那個他一碰觸秦儉就會倏然張大了眸驚喘的中心地帶。
「我喜歡你,不會傷害你的,別怕……」
他還是太緊張了。
葉栴飛再一次吻上他誘人的唇,撥開他細膩的唇瓣吸吮著其中柔軟的小舌。右手在他的肋上彈了幾下琵琶後,用力地捏住了胸上一隻柔細花蕾,細細地拈動著,感覺得到它在自己指間綻放。
「唔……啊!」
熱,被人這麼用力地捏緊了敏感的器官應該是很痛的,可是卻有一絲絲灼熱的電流向下,直沖脆弱的下體處,然後慢慢地彙聚起來。
「紅得好可愛呢,讓人想咬下來吞進肚子裡。」
適時地結束了綿長的細吻,葉栴飛含笑瞟了一眼已經腫痛挺立的花蕾,當真就湊過唇去,用潔白的齒在上面細細地啃咬著,玩弄的意味大過於恐嚇。
「嗯……嗯……啊……」
好羞人!
秦儉賭氣地將大腦袋偏過一邊去,最討厭師兄在這種時候一副經驗老道的樣子了,好象即將捕獲獵物的食蟲花。
「好喜歡你……」
溫溫熱熱地說著,每說一次就在他身上輕吻一下,來回說了二十多遍後,秦儉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同樣紅得怕人的,是他腫脹的乳。
「下面,也熱起來了呢……」
唇用來專心對付他的乳首後,空出來的手果斷向下,熟練的掌控住已開始在腫立起來的脆弱的分身,也幷不搓動,只是靜靜地握著,感受那裡不斷跳動著的脈搏。
「師兄……」
身子全是軟的,被燒得快溶化的熱,秦儉不自覺地在他掌心裡挺動著,敏感細膩的那裡可以感覺到葉栴飛因為練劍而在手心磨出的老繭。
自己竟然是用那種地方這樣專心地體會他手掌的觸感,秦儉面上倏地通紅。
「怎麼不繼續了?」
好不容易才飛到自己掌心來的笨蝶兒呢。
葉栴飛發現他的羞窘後,不再被動地由他自己來尋找快樂,修長的手指靈活地搓弄著掌中的硬挺,還不時擠壓著下面兩個小球,毫不留情。在他高超的技巧下,很快,在一波急速的抽動中,秦儉達到了快感的頂峰,濁白的體液沾滿了葉栴飛整個手。
「很快呢。這幾年我不在你身邊,自己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
指尖一點一點地輕觸,承接完他最後一滴蜜液才離開那裡,手指緩緩向下,探到那狹穀中另一處邪美的密花,沾了滑膩體液的指尖微微施力的按壓,磨搓著緊閉的菊蕾四周,試圖使他的肌肉放鬆。
「鬼才會想你……啊!那裡……那是什麼?」
都是師兄不好,害他第一次的體驗就跟他密切相關,想不記起他都難。
朦朧的記憶中,只要釋放就已經是告一段落的完結,為什麼他還不肯放過自己,而且手指……
「呀——!」
在異物進入體內的時候發出一聲驚叫,秦儉本來是因為達到高潮而迷茫的神智也立刻回醒。
「吐氣,別慌,我不會讓你痛的。」
那個緊窘的菊穴,灼燙無比。只是輕輕的探入就立刻緊緊地吸了上來,不敢想像一會兒自己要是能置身其中將會是怎麼樣的快樂。
光是這樣想著,葉栴飛就已經抑制不了自己的欲念,安撫他的聲音竟不由自主地粗嘎起來。
「我……不……嗯……」
飄忽的手指沿著菊蕾的褶皺慢慢的撫弄著,探索每一瓣花瓣美好形狀的過程冗長又細緻。
被觸鬚掃弄般的焦躁觸感讓秦儉扭動著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渴求著他更加深入的愛撫,還是打算極力抗拒他的行為。
「儉。我的儉。」
含住他的耳垂,讓那個可愛的大腦袋上佈滿紅暈,葉栴飛的手指借著體液的潤滑,終於探進了菊瓣的內裡。
耐心地,細細的開拓著。
在他的努力下,秦儉即便是初經此道的處子,後庭也終於綻放到可以容納三指同進同出的柔軟了。
葉栴飛長長地籲一口氣,在這樣的開拓過程中,他幷不好受,而秦儉早已哭叫顫抖著接近達到高潮了好幾回,現在只是眼神一片茫然地癱軟在他手上,一動也不動。
「愛你。」
把手指撤出他滿含濕意的後庭,葉栴飛擠身在他腿間,扶持著自己的巨大抵上他柔軟的花穴,只輕輕一捅,就魂魄授予,險些泄了出來,差點就很不爭氣地入門倒。
「唔……」
不知道是對他那句話起了反應,還是因為他突然又塞入去的物體與适才感覺到的不同,秦儉本來已經放鬆的花穴因為主人的意識回籠而倏然收緊。
「啊!」
兩人同聲大叫,只進了一個頭的葉栴飛被他緊緊地絞住了龜頭下方最敏感的溝壑處,像是一張不知輕重的小嘴在那裡重重地咬了一口,出不得進不能的尷尬。而秦儉則是因為過度的羞恥而極為不安。
「放鬆一點,乖乖,這樣我們兩個都不好受……」
不斷收緊的後庭緊緊扣住了他勃起的欲望,雖然非常柔軟,但卻限制了它前進的步伐。
「啊哈……啊……」
秦儉感覺到了下方的楔合後,愈發的緊張起來,無論如何就是緊緊地含住了他腫大的龜頭不鬆開。
「吐氣……」
葉栴飛像是在教導小孩子泅水般地誘哄著,一手撫上他前方略有萎縮的分身,腰部暗暗使力,加大對那個聖地的壓力,爭取早日攻陷自己的幸福樂園。
「嗯……啊啊……」
在他的努力下,秦儉的呻吟聲起了明顯的變化,過分夾緊他欲望的狹窄甬道,開始漸漸的放鬆了力度。
「好乖的……」
在他臉蛋上輕啄,葉栴飛將自己完全挺入到他內裡,等他適應起來後慢慢地抽動起來。
一開始只是細微的,像是最溫柔的水波輕拍著堤岸,後來卻狂肆得象海上的風暴。
完全將整個欲望抽離了秦儉的花蕾,然後在那處水口還來不及合上時再一次沖入,生猛地一插到底,可以感受到那細窄甬道由於被撐至極限而不斷緊縮,充分享受著欲望被死死圈住的快感。
重複了數次後見到他也完全適應過來,無力的身子只隨著自己的狂顛亂扭亂擺,再也不控制自己的葉栴飛雙手扶穩秦儉的身體,開始大幅度的擺動著腰在他體內猛烈的衝撞,瘋狂抽插。
「啊……啊啊……」
剛開始還劇烈地喘息著,後來被弄得連叫都叫不出來,秦儉也被這種的激烈動作迷失了心志,只能極力扭動著臀部,配合他的出入,尋找著自己有感覺的位置,生怕一個接錯榫就會被他捅穿。
「儉!」
內壁似火般的灼熱吞噬著他的欲望,將他推向欲望的更深處,沒有哪次的**能達到這種靈與肉皆相諧的交歡。
淫靡的摩擦聲音充斥在整個房間,那朵墮入邪道的花兒終於完全捕獲了自己的獵物。
「咿——!」
在他又一波迅猛的撞擊後,秦儉從喉嚨裡迸出半截抽噎的叫聲,頭也昂了起來,身體瞬間僵硬——在後方過分火熱的摩擦下達到了他今晚第二次酣暢淋漓的高潮。
「也不等我……」
在他耳邊輕聲地抱怨著,葉栴飛持續驚人的體力又折騰了半晌,終於也將自己喜悅的甘露酒遍了那快被弄幹的谷道,溫潤潤的,消除了他的炙痛。
葉栴飛在那個消耗了大量體力,眼睛已經要睜不開的人臉上親了親,把自己家傳的寶玉套到他脖子上。摟著他的腰,調整好他的睡姿,讓他舒服地枕在自己肩窩上後,這才合了眼沉沉睡去。
那只讓他牽腸掛肚的小蝶兒終於是自己的了。
今夜好夢,枕上有他相伴,夢中與他共歡暢。
     ◇      ◇      ◇      ◇      ◇
翌日。
細金烏揭暖紅帳,醒來的葉栴飛向身邊一摸卻已經不見了那人。
微一吃驚,驚起向外尋找時,那個應該是害羞得飛天遁地的人沒見著,倒是見到了似笑非笑在堂前候著他的七師弟。
「儉呢?」
反正七師弟也是知道的。葉栴飛毫不掩飾自己的著急。
「他一早就跟師傅說,他要外出遊歷江湖,增長見識,這樣就不會被人騙了。」
看起來,會記恨的三師兄好象連他也一起怪進去了。
白雲城慢悠悠地呷著茶,等著看大師兄猶如城門失火般地追出去。
「走了?也罷,我就在這裡等他,順便想想要給他的聘禮好了。」
花兒擒蝶,多得用欲擒故縱的手段,有些事急也急不來。
更何況,經歷了昨天那樣一場的**後,他可不信那個笨笨的秦儉還能完全忽視他的存在。野花怎比他家花香?
等他想清楚——不過他只打算給他一年的時間——然後就絕不會再輕易放過他了。
「也是,反正到師傅生日他是一定得回來的。」
白雲城一怔,隨即也明白了大師兄的想法。
秦儉的性子,你越追得緊他越跑得快。想辦法設下餌,放下長線釣大魚來得比較實在。
而,用來釣嗜武如癡的秦儉,劍法當然就是最好的餌——說起來,他們那時候在鶴島上的那套劍法,也該認真地總結與歸納,看看能不能有所創新了呢。
葉栴飛坐下來,與七師弟一同分享著釅釅的香茶。
看起來是昨夜太憐惜他了,所以沒有榨幹他所有的體力,這才讓他有力氣落跑。嗯,應該記住這個教訓,等他再回來,就算用繩子把他綁在床上,拴在自己的腰上,也不會讓他再跑掉了。
順手將一隻聞香飛到杯子邊的粉蝶撲下,葉栴飛邪惡地想著。
遙遠處,有個屁股痛到坐不穩的人正從茶館的椅子上摔下來,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噴嚏,身上泛起一陣惡寒。


【尾聲】
桃花盡日逐流水,又是一年春好。
一個惶急的人影在逃進了這座桃花林後才松了一口氣,悄悄地向後打探追他的那個人是否有跟上來。
不料才一回頭,一張面上做淡漠之色,眼睛裡卻含著濃濃深情的俊臉立刻在自己面前放大,見了鬼似的叫也叫不出來,那個腦袋大大的青年乾笑著一步一步向後退。
「我已經讓你逃了一年了,從現在起,不管你逃到哪,我都一定會跟著你。」
穿著月白色衫子,體態風流瀟灑的男子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般的調侃語氣,見他又要再跑時,不知怎地使了個身法一旋身,卻正正攔在了他的前面,張開雙臂讓他直闖入懷。
「乖寶寶。」
一摟住了就不再放開,葉栴飛輕笑著在他面上親了一親,從在福州接到他回去參加完師傅的壽宴後,那個不安分的小人兒幾次三番逃走,這次在他的有意放鬆下終於逃了出來,然後被他一路逼著跑到了這裡。
「你瘋了,這裡可是在外面!」
秦儉大驚失色,這裡還有外人耶,兩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下摟摟抱抱,他居然還敢大著膽子親下來了,這這這……成何體統。
秦儉的腦袋越低越下,等著聽別人的尖叫與唾棄。
嗚,他就說不要嘛!雖然他也不是不喜歡大師兄的,可是兩個男人又不能成親,一點保障都沒有。
「葉大哥,你終於帶你的情人來了呀!」
不料,耳邊聽到的卻是一聲充滿了驚喜的歡呼。
秦儉悄悄抬起眼皮,偷偷打量那個見了男人與男人相擁、親吻,仍面不改色的男子。
「真好,接到了信後,大家都在等著你們呢。」
那道聲音依然歡悅,以為他沒看清自己是個男人,秦儉的好奇也被挑起來了,索性昂起了頭,讓別人看清楚他的性別。
「這位……」
果然那道聲音裡有了一絲絲的困惑,秦儉歎了口氣,男人與男人,果然還是不能相容于人群的。
「他姓秦。」
葉栴飛倒是毫不在乎地介面,似乎理解別人的遲疑是因為什麼。
「啊,那我叫你秦小弟吧!你叫我孫大哥就好。——栴飛,他長得好可愛!事情我都已經辦妥了,就是今天晚上嗎?」
果然,那個人又歡喜起來,自顧自地跟他套了近乎,介紹自己姓氏後,徑直跟葉栴飛說著他聽不懂的暗號。
「嗯,我不會再等了。」
葉栴飛淡淡地笑著,挾著秦儉,在別人的引路下進入了前方一個雅致的驛館。
裡面張燈結綵的,好象有誰要在這裡辦喜宴似的,人人都喜氣洋洋。
「喂,這裡是哪裡?」
秦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見他還是親熱地被葉栴飛摟著走,一路上見人打招呼,別人竟然連一絲驚詫也無,倒是不由得大奇。
「桃花穀。以後你要是覺得怕別人看你不順眼,我們就在這裡住一輩子。」
焉有不明白他一直想逃避為的是什麼,葉栴飛當初就是因為這樣想放棄過,但到底還是抗不過「情」字那一關。
「可是……」
秦儉才想說話,嘴巴就張得老大的合不攏來。
這裡的人竟然雙雙對對都是男子,見到他們來只是點頭微笑,自在又自然。
「你盡會找些奇怪的地方。」
不滿地嘟噥著,這裡的淡雅又大氣的風格讓他想起那個害他原來吃醋酸得半死的素卿。
「恭喜恭喜。」
葉栴飛才要答話,路過的人卻先走過來向他道賀了,葉栴飛一笑點頭為禮。
「恭喜你什麼?」
秦儉的大腦袋裡充滿著問號。
「恭喜我要成親了。」
「我怎麼沒聽說過?」
怔了一怔後才反應過來,秦儉哇哇大叫。
他才走了一年,他居然就已經另有新歡了,而且現在就已經鬧到了要成親的地步才告訴他。秦儉也不知道心裡是酸還是苦,那種不安的情緒更大了。
「馬上就要聽說了,因為新娘是你。」
「呃……」
葉栴飛慢悠悠地揭蠱,秦儉差點沒被口水嗆著,剛剛那種難受的心情消失了,可是彆扭的感覺又出來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喜歡你十三年了。」
「可是你起碼也要先跟我說……」
「跟你說的後果,就是你千方百計跑到讓我找不到你為止。」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葉栴飛好不容易才讓他相信他們今晚就是喜宴的主角這一事實。
「總之,我不同意……為什麼是我嫁?」
秦儉尤在做垂死掙扎。
「那好……」
葉栴飛從懷中第二次取出了斷成兩截的紫玉簫,「那我這次要求你不得逃跑,不管怎麼樣也得跟我成親。」
「你上次在鶴島就已經用過了耶。」
這根本不公平嘛!秦儉還想反駁什麼,但看到他深情的目光後,心虛地低下了頭。
其實,他也不是不願意啦……成親耶……有點怪怪的,可是,感覺好象也不壞喔。
「上次你沒有守約啊。傻瓜!」
葉栴飛靠近他,從懷裡取出了一本劍譜送到他手上,「這是給你的,我用我們上次在島上最後的招式參悟出來的劍譜,你若不要,我就把它撕了丟到水裡去。」
「啊啊啊……別扔!」
說要送給他耶!就已經是他的東西了,他的東西當然得好好保護起來。秦儉天性節儉的性子一發不可收拾。寶貝似地搶了過去,從懷裡摸出他那個小印章,端端正正地在扉而上蓋好「秦儉自用」的印子,小心地藏在懷裡。
「好了,聘禮你也收了,我們拜堂吧!」
一把抓住自己小氣巴拉、生怕吃虧的儉情人,葉栴飛拖著他走向大堂。
唉,他簡直恨不得讓秦儉在他腦門上也蓋個印,證明他是「秦儉所有」之後,那個人就象寶貝屬於自己的一切那樣寶貝他。
不過,他們馬上就要拜堂了耶,雖說婚禮不過是個見證,一切從簡就好,反正他愛他的心不會變。但依秦儉慳吝的性子,只要是「他的」東西,有了個名份,就不怕他日後又會把自己丟下。
而,正兒八經地成了親後,他是他的,他也是他的,不是嗎?
完全掌握對付小氣鬼方法的葉栴飛笑得很暢懷。
「素卿說送你的東西。」
在將近步入洞房之前的那一瞬,先前跟著素卿到過南海的陸小玉遞過一個長型的錦盒。
葉栴飛還沒接過去,秦儉倒是手快一步,搶過舊日情敵送的東西——他的老公耶,不可以再讓別人偷走。
才剛剛拜過堂,馬上就下意識地行使起主權來的秦儉完全沒注意到他的「因為把他當成『自己的』而吝嗇」的行為讓葉栴飛笑得更開心了。
包裹裡是一隻全新的紫玉簫——難得的是,竟然與舊的斷簫完全一樣,不管從玉質、長短、甚至包括瑕疵——要再做一隻紫玉簫來幷不難,難得是找出「一模一樣」的,這可比大海撈針容易不了多少。
禮不重,可是心意非比尋常。這種權勢,也許只尊貴無比的皇族才配享有罷?
葉栴飛一笑,不再讓自己的思緒縈繞太多在素卿神秘的身份上。
今夜才是他的洞房,正應是一個溫柔旖旎的夜晚呢。
「你直到今天還沒有說過『我愛你』呢?」
抱著自己心上人入房,縷花的木門阻隔了窺探的視線。也掩去了秦儉似乎有紅著臉從喉嚨裡逼出來細細地回了一聲的答案。
簫管細細,洞竹笙笙,春宵一刻值千金……


【番外 / 閑花落地聽無聲(素卿篇)】
天子朝堂,九重威儀。
金黃色的琉璃在日光下燦然生輝,猶如神話的宮邸。
內閣大學士正慷慨激昂地陳述自己與宰相不同的政見時,一個躬著身子的太監從側殿匆匆走出,趨前跪在階上向年青的皇帝低聲稟報了什麼。
「……」
坐垂朝堂的天子只是微一擺手,似毫不在意地,揮退了那個太監,示意下面的官員繼續。可是目光遊移,一顆心,卻早已不在政事上了。
「還有事你們遞摺子上來吧,退朝。」
待大學士才說完話,從來都政必親躬的皇帝,竟然馬上開口,截去了尚有打算稟報的官員開口的可能——迫不急待地。
「退朝——!」
在司禮太監尖細的嗓音中,皇帝一甩手就離開了議事大殿,眾官員面面相覷。
急匆匆行至一處偏殿,花影深深,欄外水波不興。皇帝止步,沈聲摒退所有服侍的太監宮女,一人獨自上了青石苔,登堂入室。
近水的小軒裡,依窗擺下了一張湘竹榻,榻上一人橫臥,素衣芙蓉面,懶懶散散的神態,細長的眸卻閉合著——那個人不耐煩於等待,早已沉沉睡去,夢入芙蓉浦。
「他真的回來了!」
皇帝在門前駐足,閉了閉眼,確定那幷非幻象的存在,這才緩步趨前,生怕驚動了那好夢正酣的人,輕輕落坐在榻旁,順手拈起一縷披散開來的柔絲,縷縷柔絲,纏繞在指頭上,卻像是系在心頭。
送到唇邊,輕輕地吻那沾染著幽香的發,連呼吸中都充滿了那種花的香氣,芙蓉花香。
怔怔地看著榻上的如玉容顏,欄外的水光映射天光,反射在他的臉上,一明、一暗,幽幽地,將時光拉回蒙塵歲月——
他從生下來,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看到鎮了。
父皇身邊王美人誕下的大皇子,他的皇兄。
惶惶地、被抱在母親的懷裡,前來探訪生產的皇后。
皇后的臉色幷不太好,因為按明律,皇位應由長子繼承,可是自己兒子的出生卻比一個身份低賤的美人之子晚了一年。
帝位紛爭的倪端,也許就從那一眼開始。
不過……不管大人們是怎麼想的。
隨著時光流逝,兩位小皇子還是就這樣在深宮大院裡成長起來了。
「哥……」
不知道是出自皇兄鎮那身份僅是美人的母親的授意,還是父親也有意讓他們兄弟兩更親近,好在二者間多做比較。他只知道從懂事起,自己最常叫著的就是這個名謂。然後,在他的身後——最初是爬著、後來是走著、最後是跑著——總是撒嬌地追逐著宮中唯一與他年齡相當的玩伴。
六歲那年的中秋,還記得是在上苑秋湖,父皇坐在花中的小亭子裡,和母親一起看著他們兄弟二人。微帶酒意的帝王笑著說:「也該從鎮與鈺之間選一個出來立嗣了。鎮兒聰明能幹,可惜卻有點不太近人情;鈺兒為人也許不及鎮兒能幹,但卻寬厚仁慈許多。雖然只是弟弟,但亦是皇后之子,得天獨厚。排長立幼,立鈺為太子,想來也不會招來太多非議,今冬我就下詔書罷!」
當時自己正與皇兄在苑中採摘金黃的菊花,遠遠的,都聽到了這句話,當時自己還懵懂著反應不過來,可是握在鎮手裡的菊花,卻已經被揉碎了一地。
那一年的秋天來得特別早,風很涼,九月裡卻有一件怪事在上苑的蓮池裡發生了。
說是怪事,其實也幷不是十分妖異詭奇。只是一朵不應當節令的蓮花,突然一夜之間在蓮池裡盛放了而已。
經過一場秋霜後,滿池的荷葉都已經枯敗,是以那一團紅火似的蓮,在殘梗枯葉間顯得分外耀眼。
「花!花!」
六歲的自己,不明白什麼天降異象、反節不祥。只知道那一朵紅蓮真美,美得像是天邊燃燒的晚霞,絕艶。
對那一抹紅情有獨鍾。
伸出小手,指著池心那一夜盛開的紅蓮,不依不饒地叫宮人下水去採摘來給自己。
時已深秋,池水沁寒。雖然是皇子的命令,亦讓人為難。只在宮人微一遲疑之間已有人更快下水。
是皇兄鎮,他涉水而去,將那朵紅蓮攀折,帶著滿身的碎霜,把那一團紅火遞到自己的手中。
被凍得發青的臉上綻了一個笑,竟然比花更美麗,像是天底下最慈愛的長兄。
這一切盡看在父皇眼中。
至冬,太子果然立下了,是皇兄鎮,因為他不僅聰明能幹,還十分有兄弟之情,會是一個明智仁君。
詔書立下的那天,母后將自己插在瓶中,就算是枯萎了也不捨得丟掉的紅蓮殘枝絞得寸寸盡斷,咬牙切齒。
兩年後,父親一病歸天,鎮以太子繼位,九歲登基,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前皇后貶入冷宮,尊親母王美人為皇太后。
八歲的自己,看著面帶戚容的宮人,要將自己與母親送到一個荒涼的地方去。幼小的心頭只是一片驚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漸漸地大了,才知道,那朵反節令的紅蓮,果然是不祥之物,它違逆了天命,也改變了自己與皇兄鎮的命運。
可是,那一朵早已枯萎,甚至連殘枝都被母后絞得形神俱滅的紅蓮,卻依然盛開著。幽幽地,盛開在自己的心裡。
紅得邪魅。
想……
要那個人。
即便他是大明天子!
十四歲的自己,在母后逝去後終於被放出冷宮,封為王。在朝堂上再次見到皇兄……不,現在應稱為皇上的鎮,幾乎以為隔世。
冷眼看著他大力拓展疆土,連年發動對瓦刺的戰爭,冷睜看著他納了一個又一個的美人,皇后也從錢氏變成了周氏。
終於,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盼來了機會。
鎮,他的皇兄在一次御駕親征時被瓦剌軍大敗,人也被扣壓在了瓦刺的軍營內。
京城裡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皇帝下落怎樣。皇太后宣佈由王鈺監國,共議拯救皇帝的計策。而,二十一歲的自己,坐在深宮中,一夜看著那即便在幽暗的燭光中依舊燦然不可逼視、象徵著至高無上權力的帝王之位,自嘴角綻出了一個森冷的笑。
苦戰一年,終於將鎮接回來後,鈺永遠也忘不了他那一瞬的驚詫。
本應是心手相連的兄弟,為了一個帝位,成了永遠的敵人。
被背叛的痛!
鎮在朝階下,看著自己高高地坐在本應是屬於他的皇位,不得已地、無奈地,接受了「太上皇」的尊稱,被奪去了一切權勢,從此被幽閉在南宮芙蓉殿。
一國不容二君!
那一夜,芙蓉渠是被失勢的皇帝的鮮血染紅的。一個男人、曾經的皇帝,流下的處子之血。
他終於得到他了!
他的皇兄,他的紅蓮。
夜夜春宵無計數,他一直抱著鎮,就算被他打得鼻青臉腫也不鬆開手。
愛他,無饜足地愛他,要將他的身體揉進自己的身體裡才肯甘休。
那朵妖異的紅蓮已經化作了來自地獄的紅蓮邪火,非要將他們兩兄弟燃燒得化做一抹飛煙、混在一處不分你我才肯善罷甘休。
那一段時間,失勢後被幽禁的皇帝——鎮,屈辱地活著,在一年後,他選擇放棄自己的生命。
他飲下了酒中的鳩毒,黑紅的血自他的嘴角,鼻孔,耳孔流出來,紅得絕別。可是自己卻不准他死。
「朕是天命所歸的天子,朕不准,誰也不能死!」
還記得,自己在他終於被救回來後,又氣又急地攥緊了他的下巴,對他咬牙切齒說出這一句話。
是的,我不准!
為了得到你才搶來的帝位,雖然讓你痛苦,可是,我已經想不出有其它任何能夠這樣觸摸你的方法。
那個死裡逃生的人,只是那樣靜靜的躺著,不知道剛剛他的魂魄是不是已經遊歷過黃泉、忘川。
從那以後鎮不再抗拒自己對他做的任何事。
仿佛,他不但失去了生趣,在死過一次後,同樣也失去了再次求死的勇氣。
終日懶懶地躺著,只除了偶爾目中露出惡毒的凶光看著自己外,可以說是相當柔順的,包括在床上的時候。
他好象已經完全失去了再求上進之心,連尊貴的姓氏都不要了,自己改名叫素卿,白素卿。
名字取自宋時那個抑鬱不得志的柳永之詞。詞曰:「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他最喜歡的柳詞。
他做不成皇帝了,成了一個連有權勢在手的當朝權貴都不如的「太上皇」,卻還自比白衣卿相,他的心,其實幷沒有死。
不過,那有什麼關係呢?
為了他故意討好的歡笑,曲意承歡,那一段時間不長的快樂日子——即便僅僅是一個假像——自己也是真的快樂的。非常的快樂。
不計較他漸漸重展羽翼,偷偷在殿裡接待原有的舊臣。甚至在他頻頻要求下也肯放他出宮獨自遊玩後再接他回來。
雖然不知道他在暗中準備著什麼,不過從他愈來愈閃亮的眼神看,也許就是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吧。
他要重謀他的皇位。所以,自己必須得死!
當上了皇帝後,明白了許多事的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可是寧願沉浸在他短暫的溫柔裡,哪怕不再醒來。
他在等著,自己也在等。
計畫成熟,機會終於來了。
二十三歲那年,也就是三年前那個夜裡,他特特著人來請自己過去下棋。
一夜芙渠,在他的殿外開得正艶,被急風吹著,搖曳著,像是地獄裡燃燒的紅蓮火,又是一個不祥的預兆。
他在殿門猶豫,可以看到裡面有幢幢的影。
天空下著細細的雨,裡面一片寂靜,危險的靜。細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
今夜,帝王的人頭如花般雕落了,這偏僻的宮殿也不會驚動任何人吧?
癡立了良久,終於還是一咬牙進去了。
燈影變幻莫測,人心不定,卻還有人笑著詠詩,「有約不來過夜半,閑敲棋子落花燈」。
擺開的棋局,黑白兩色,恩怨分明。
無聲的撕殺,除了來自棋盤上的,還有心裡。
殺了自己,他就會快樂麼?
殺了自己,他的皇位、他的尊嚴,都統統可以贏回去吧?
棋局如戰場,輸的那個人,送掉的,將會是一條命。
一步一步,終於走到了最終的時刻。
決定勝負的棋子就掌握在他的手上,卻在半空中,舉著棋,久久未下。
「鎮,我一直喜歡你。」
這是他唯一的遺言。
他不想死得仍有遺憾。
低頭看著牆上的刀影,謀奪了皇兄皇位的弟弟淡淡地說著,閉上眼睛等待雪亮的長刀自背後劈下來的那一刻。
鎮的手慢慢地落下,看准的是一片黑白棋勢中,中宮反撲的那一塊……
他後頸的汗毛已經因冷森森的寒氣豎起,只要刀芒一閃,那朵邪魅的、盛開在他心裡面的紅蓮就會從頸上湧出來,宣告一個輪回的結束。
風,更冷了……
刀,蓄勢待發……
他已經可以看到那閃亮的刀芒。
突然眼前亮光一閃,細碎的腳步聲接近這個水閣。
沈浸在冥思中的皇帝回頭,卻原來是掌燈的宮女摯了一盞蓮燈送過來,看到坐在黑暗裡的皇帝時,嚇了一跳,卻更快地被皇上將指按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別吵醒睡著的人。
宮女福了一福,將燈放下後去了。
榻上的人翻了個身,感覺到身邊的溫暖源泉時慵懶地靠近,孩子般天真地抱著皇帝的膝睡得更香甜了。
「他那一次為什麼到最後還是沒有殺自己呢?」
如果他不肯說出來,也許將會是自己一生的疑問吧。
被打斷了的追憶不再繼續,皇帝的心頭唯一只存了這個疑問。
幽幽地盯著那沉眠不覺的人,在他的注視下,那深黛色的睫毛象小蝶,撲閃著,愈來愈快的頻率……
他快醒了呢!
看著那粉白如白蓮花瓣的臉蛋,皇帝忍不住在上面落下輕吻。
在他似乎因為癢意而快要叮嚀出聲時,封住了他的唇。
「是你?」
他睜開了眼睛,滿天的星子頓時失去了光彩,年青的皇帝低吼一聲,撲上床去,撕裂他的衣服,也不脫下自己的,就穿著那樣累累贅贅的朝服,只是略做了一下潤滑便挺身攻掠他柔滑的內裡。
「唔……不要一見我就發情好不好……」
他蹙起了眉,抱怨他的孟浪。
可是腿卻蜷了起來,夾住他精壯的腰。
腰上的黃金帶給他柔嫩的大腿內側帶來一陣冰涼。猛一弓腰,卻把那灼賁的源頭吸得更緊。
「鎮……」
皇帝驚喘,為了這樣的契合,也為了這樣熱烈的迎接。
「叫我素卿!」
這是他的堅持。
「素卿……」
素到盡頭仍是絕艶。不管他換作了什麼模樣,他仍是他心頭的那朵紅蓮——唯一的。
「嗯……」
他滿意了,扭著腰,閉上眸喘著氣,讓他更狂猛地攻擊他。
「這次,你到了南海?」
有意無意地,他詢問他的去向。
「你不是早知道了!」
在他生命遇到危機的時刻,他的艦隊,帶著他的命令前來,如御駕親征!
「見到了什麼人?」
持著地詢問,一如他持著地深入他的肉體。
「……」
呵,原來他除了關心這個外,還在擔心著自己與另外兩個男子的關係。
素卿笑了,狡猾地。
「見到了一個很瀟灑的男人,像是一朵美麗的花,邪惡,可是卻讓人感動。」
「是嗎?」
聽不出喜或怒的聲音,不過也許明天就會有一道聖旨下,千里追殺那個名叫葉栴飛的男子。
「不過,他已經把心牢牢地系在一隻大頭蝴蝶身上了,我連插足的餘地都沒有。蝶戀著花,花兒也戀著蝶。」
輕笑著,感覺到他的怒火——不在表面上,在湧動的體內,更熱烈的燃燒。
「看到他們,我覺得好幸福,如果有人能象花兒戀蝶那樣的愛我。」
幽幽地,傾訴他這次願意回來的原因。
「會有的,不一定是花兒戀蝶,也許是花兒愛著另一朵花。」
這是九五至尊給他的承諾,猛一個挺身,看他尖叫著釋放在他的身下,無暇再將思緒轉到別人身上。
將身下癱軟的身子調整了個更舒適的位置,繼續地愛撫那久曠的花蕊。
「嗯……你……輕些兒,有點痛了……」
老天,他要什麼時候才肯出來?
後庭被磨擦著,一下,又一下,半個晚上都要過去了的長久。騷動的腸道竟然被他的灼熱蒸幹了所有的體液,一抽一插間乾澀的刮動,熱辣辣的痛。
「輕輕的,也就會慢慢的,也許會到天亮。你選擇哪一種?」
年青的天子邪笑著,肆意在他身上放縱自己的欲火。
「嗯……呀!」
被他這種露骨的說辭驚得倏然睜大了雙眸。素卿驚喘一聲——他可是舟車勞頓才回來的人耶,才沒有這種在宮中蓄養得良好的人這般體力。
「兩種都不選,就是兩種都喜歡了!那我就重重的、慢慢的,跟我的素卿纏綿到天亮!」
重重的一個挺進,正擊在他敏感的花心深處,仿佛是故意展示他會言出必行。
「呀……嗯……殺了你!」
羞憤的人兒重重地一口咬在他的肩頭,精壯的肌肉竟然被他咬出血痕。
他的恨意是認真的,可也是無奈的。
「我的命是你的,如果你願意,隨便你。」
在刺痛下,那種升騰的欲火更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開大闔地操弄著他的花穴,每一下都完全抽出再重重刺入——如果說極度的**也是一場小小的死亡,我願意與你同赴。
「啊哈啊哈……嗯……」
可憐的素卿,在他的重擊下竟然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喘息著,隨著那個人的節奏,由慢到快,又由快到慢。
老天,他有幾條命都不夠他的壓榨!
燭影搖紅,不知道第幾次釋放出來的素卿看著外面欲曙的天際,終於眼一翻昏過去了。
昏睡中,尤被那萬丈紅焰燃燒著,抵死纏綿。
終於將那朵蓮染得全身緋紅的天子憐惜地停止下了那將近瘋狂的舉動。輕輕地啄吻著他芙蓉似的秀面。
嘆惜著。貪看他饜足後紅潤的睡靨。
也許,一會兒就又要到上早朝的時間了。可他寧願只在他的身畔求得一席之位,終日纏綿。
若沒有以前的一切多好?
我只是個單純的我,天天只要看著你就覺得滿足。
你也是那個聰明的你,對我稍一回護就會看著我的傻樣兒莞爾。我們之間不存在那染了無數鮮血的帝位,能夠肆意放縱自己的愛情。
微有感傷的天子聽著晨鐘,輕輕地在那個再次沉沉睡去的人嫣紅的唇上一吻作別。
素卿素卿,倘若有來生,我情願與你化做枝頭那一朵蓮。瀲灩紅光中,笑迎那一縷嫋娜的風,幷蒂同開,共枝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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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儉好呆阿=ˇ=

笨笨的就讓大師兄吃掉了><
沉醉在酒紅液體中的精靈
醒過來吧......
將那詛咒打破
尋找──封印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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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阿瀚販賣軍火, 不小心賺到佣金現金61Ds幣.


有點不好哩....這魔隨便  感覺很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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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受笨笨的. 這就被吃乾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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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只是中間怎麼好像少了一段...
素卿的故事也很看...
只是好像有點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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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ㄉ

輕易ㄉ就讓大師兄

吃掉了

還不錯看喔~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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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海盜的那段是否少了一部分?????
秦儉的"秦儉自用"印章好配合他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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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喜歡大師兄~~~那麼隨便~~
喜歡一個人不可那麼隨便
三師兄好可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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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分享~~

很好看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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