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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新郎上錯床》作者:桃桃【完結】

《新郎上錯床》作者:桃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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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上錯床  BY: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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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語川渾身酒氣、東倒西歪地跌進旅館電梯裡,已經被酒精麻醉而無法聚焦的眼睛晃向攙扶著他的表弟季維。

「你幹嘛喝這麼多?」從陳語川嘴裡問出來新房在十五樓所以按下了十五那個數字,被阿姨抓來當伴郎的季維滿臉不悅地抱怨。

「我這是……是被逼婚……你……你知道吧……」不簡單,已經醉得快失去意識的陳語川,還能反駁表弟的不悅。

季維從表哥陳語川這一整天的陰沉臉色,還有對任何人都怒目相向的表情,就知道他對今天的婚禮非常不滿。而從他對新娘吳秀涵根本就冰冷以對的態度看來,更讓人覺得他對新娘深惡痛絕。所以季維原本以為表哥只是對還沒打算成家就得結婚感到憤怒,沒想到那個從不勉強自己也不讓人強迫的語川表哥竟然是被迫娶妻。
「這我就不知道了。你根本從來就只照你自己的意思行事吧?你什麼時候開始聽話了?」

升降電梯叮地一聲停在十五樓。

「語川!到了!我扶你回房吧。」

陳語川整個人無力地掛在同樣高大的季維身上。嗯了一聲,就拖著腳步被季維駕著走。

「幾號房?」他們結婚向酒店訂席,酒店附送蜜月套房。

「一……一五……一……二……一……」陳語川想說1512,但覺得自己中間那個一說得不清楚,連自己都沒聽見,所以後頭又大聲地補說了個一。

季維把陳語川帶往1521房外。

「卡呢?鑰匙卡給我!語川!別睡!要睡你進去睡!」

看著已經醉死的陳語川,季維不耐地摸索著他身上西裝禮服的口袋,終於摸出一張磁卡。
拿著卡刷了門鎖,季維駕著陳語川走進房間。房裡亮著燈,浴室門關著,裡頭傳來水聲。季維尋思今天才成為他表嫂的人應該正在洗澡。

季維把陳語川丟在那張很大的雙人床上,看著那個醉死的人,歎了口氣,抬腳就要離開,走到了門邊,看著那道關著的浴室門,再次歎氣,關上房門,離去。歎氣,是因為,受迫完婚的表哥與表嫂肯定沒有將來與幸福可言。

何黎一邊擦著身子,一邊走出浴室。才要往床鋪走去坐下,就驚愕地停下全部動作,睜大了眼睛看著。

他的床上躺了個人,那人還全身散發讓人受不了的熏鼻酒氣。

這人怎麼進來的?現在的門鑰不都是磁卡?不是這個房號的磁卡根本刷不進來!

何黎慢慢走過去坐在床上那人旁邊,仔細地看那人五官。

這醉鬼長得還真不是普通的好。咦?醉鬼西裝禮服左襟還別著一組胸花,胸花下華麗的紅紙上大大的新郎兩個字。

何黎翹了翹嘴角,笑了笑。新郎跑錯房間了……

把浴巾圍在腰上,他沒動那醉鬼新郎,卻去倚著床頭,拿著電視遙控器,開了電視、調大音量,悠哉地換台,換到感興趣的就看一下,廣告了就又換台。

一個多小時後。
新郎不安地動了動,嘴裡悶出呻吟。

何黎瞄了他一眼,繼續看電視。

不過新郎的難受似乎有加重的趨勢,他不停地拉著領口,呻吟越來越大聲。

何黎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注意著醉鬼。

在那個新郎徒勞地想拉開領結卻努力未果時,何黎伸長了右手,三兩下就熟練地幫醉鬼把領結解開,還輕易地解開幾顆鈕扣。

醉鬼抓住何黎要離開的手,勉強睜開雙眼看著何黎。
「嗯?」何黎詢問地哼了一聲。

「熱……」

房裡是有暖氣,但何黎不想關掉暖氣冷了自己,這是他的房間耶。

「把衣服脫掉好嗎?」何黎輕輕地問。
「嗯……」醉鬼迷茫地應聲。

所以何黎俐落地扒掉醉鬼身上所有的衣物,包括那條花俏誇張的四角內褲。一邊脫他衣物的時候,一邊挪動他讓他躺好。

「還熱嗎?」
「嗯……」醉鬼連眼睛都不睜就哼聲。

何黎也哼了一下,盯著醉鬼看了半天,歎了口氣,就起身去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幫那個好看的過分的醉鬼擦身。邊擦的同時,還邊對自己翻白眼,他還不曾這麼伺候過別人呢!
大概擦得醉鬼很舒服,醉暈的新郎竟然不停地發出享受的呻吟聲。

何黎挑眉。不信身經百戰的自己竟被這個醉鬼挑起慾火來……

「舒服嗎?」戲謔地,何黎在醉鬼耳邊輕問。

「嗯……」

「你不跟你的新娘子過新婚夜,跑進我這兒來看到我卻不走……那你這個新郎,我可要接收了。」

「嗯……」醉鬼睜了迷茫的雙眼斜視了眼耳邊的人,下意識地應了聲。
「那我就不客氣開動囉。」


陳語川一直覺得自己做著春夢,身上被伺候得很舒服,那舒服的真實感覺叫他根本不想張開眼睛從春夢中醒來。

下身的分身正被溫柔地搓弄著,陳語川更不想醒來了。

分身突然陷入一個溫暖潮濕的地方,讓他忍不住舒服地歎了口氣。硬挺的分身被一個軟軟的溫濕的東西觸著、撫著而越來越硬,他扭動著腰,想解放,可是那溫暖的、緊密地包裹著他分身的東西突然離開。
「別走……」

春夢沒了。他想爆發呀!怎麼可以留著他硬在那?

才要歎息,夢中人又回來了,在他硬得漲痛的寶貝上套上……保險套?然後感到有人在他胯部坐上來,然後他的分身被扶著緩緩進入了一個又緊又熱、令人發狂的洞穴裡。
那人兩手壓著自己雙腿,緩緩一坐到底,絞著自己根部,自己停了呼吸,那人還重重喘了一下。接著,那人開始上上下下地動著,越動越激動。陳語川竟然還聽見那人喘著喊:「唔……我的天……好棒……」
這一切的感覺超乎異常的真實!

陳語川掙扎地睜開雙眼,看見……
那人坐在自己身上舒服的妖媚模樣,那人,短髮平胸,隨著後庭吞吐著巨大陽具的律動,那人還一手搓著他自己的寶貝。

男的。陳語川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一手扶著那男人柔韌的腰,一手撫摸著那男人胸前的乳頭、胸肌,自己下身更是激烈地朝那男人後穴頂撞著。

「啊……啊……要出來了……啊……」

陳語川也被那男人的絞緊的後穴還有叫床聲弄得繃緊腰身盡全力往上頂,然後暢快地射精。

那男人灼熱的精液噴了陳語川全身,力盡後還連想也不想地就趴在陳語川身上。
然後就聽到那男人在自己耳邊輕聲笑語:「你好厲害,喝醉了還這麼猛。」
「你是誰?」陳語川問。

「啊?你醒啦。」男人坐了起來。

陳語川覺得自己下半身隨著他的坐姿而躁動。那男人還沒脫離他分身呢!

那男人的眼神瞬間又黯媚了起來。
醒了?陳語川還是覺得自己頭昏眼花的。只是還箍著自己下身的那個洞穴竟然在這時又開始收縮蠕動著。

剛剛這男人誇讚自己很厲害,對吧?哼!剛才都是那男人在動,他還沒真正見識到我的厲害咧!陳語川用力猛地一翻,把男人壓在身下,腰身一挺,那男人軟呼了一聲。陳語川醉雖醉,他的力氣可沒流失。

光是聽著那男人的放浪呻吟,他就無法阻止自己,只想在男人體內衝撞,只想那男人叫饒。

但那男人似乎與自己體力相當,醉暈的腦子數不出來兩人到底做了幾次,只是做到最後,兩人總算覺得做夠了,終於累了,才捱著對方沉沉睡去。


陳語川悠悠地醒來。
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明亮亮的旅館房內,房裡只有他一人。

陳語川猛地坐起。他不是在蜜月套房裡!

突然想起昨晚那男人。

他從來沒跟男人做過愛,昨晚那男人……卻讓他嘗到從所未有的暢快性愛。
找他!陳語川趕緊下床,闖進浴室,裡頭也沒人。
四處查看。

只有一條遺留在床腳邊那條擦拭兩人暢快後體液的浴巾,還有垃圾桶裡好幾個用過的保險套。

這房裡除了自己的衣物,沒有其它人的東西。

那個男人走了。

不是夢……
穿上衣服。看到自己禮服上的胸花……
心頭堵得慌,蹙著眉納悶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這種感覺……


2
五年後。

陳語川和吳秀涵離婚。

離婚原因是吳秀涵嫁給陳語川五年,陳語川連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她,卻在外頭有了個六歲大的兒子。陳語川兒子的母親因腦部惡性腫瘤去世,兒子找不到別人照顧了,才會托人帶回給這個從來不知道兒子存在的爸爸。至此,吳秀涵終於受不了,提出離婚,陳語川樂得馬上簽字,結束掉這有名無實的婚姻。

吳秀涵以為只要自己愛陳語川,陳語川總有一天會感動,但陳語川五年來的不聞不問,甚至常常在外夜宿,到後來甚至住在外頭不回家,吳秀涵便慢慢地絕望了。後悔當初何必要父親以合併陳語川的小公司來威脅他家人,讓他家人壓著他上門來娶,平白耽誤了五年青春。
兩人離婚後,吳秀涵搬出陳語川的舊公寓,這舊公寓還是陳語川當初創業後第一筆生意賺了錢買下的,陳語川便把兒子陳思齊接回來與自己一起住。

五年,陳語川默默無名的小公司變成赫赫有名的小公司,公司員工還是五年前那十人,可是名頭響遍業界。

「語川,快四點了!」陳語川七年來的助理張昕提醒老闆。
「喔,那我先下班了。明天華研國際要來談的資料就麻煩你準備了。」

「沒問題。你快去接小齊吧!」

陳語川跟大夥兒打個招呼,便離開了辦公室,走去辦公室附近的小學。

陳語川離了婚把陳思齊接回來後,就讓陳思齊去公司附近的那個復興小學附屬幼兒園把大班念完。白天上班前,先送他去上學,下午為了配合小齊的作息便開始提早下班去接兒子放學,然後帶兒子去超級市場買菜,回家做飯吃。
血濃於水,兒子第一次見到這個父親,一開始有些害羞,但在陳語川逗陳思齊玩過後,陳思齊害羞地一頭砸進陳語川懷中。陳語川第一眼看到自己兒子,就知道這一定是他兒子,因為陳思齊與陳語川自己小時候簡直長得一模一樣。沒兩天陳思齊就與父親混熟了。陳思齊小時候都沒有爸爸這種生物在身邊,所以一旦陳語川出現,陳思齊其實是很興奮開心的。

「小齊!」

「爸爸!」小齊撲進陳語川迅速蹲下的懷裡。「爸,我今天幫小朋友忙,老師給我一個獎品耶!你看!」
小齊脫下背包,從背包裡拿出一個兩吋高的塑料小機器人,高興地現寶。

「小齊好棒。你幫了小朋友什麼忙了?」

「有個大胖子欺負我旁邊的小朋友,我保護他喔!」

「小齊真厲害。你喜歡機器人?」陳語川幫小齊背了小背包,牽著小齊的手。

「喜歡!」

一大一小兩人走著,往學校附近的市場走去。父子兩一路上聊著學校笑著、討論晚餐要吃什麼。

超級市場裡。
「爸爸晚上煮紅燒牛腩給你吃。」

「好!」

買完食材,跟著兒子推著推車走向零食區,陳語川眼角瞄到一個人影。

陳語川心頭一震,猛往剛才瞄視的方向看,卻看不到了……那個感覺似曾相識的人影,那個一直在他夢中出現的男人,是自己眼花了嗎?想追過去找,兒子卻喊著他。

「爸爸!快來!我要那個,我拿不到。」

只好跟著兒子走。
「哪個?這個嗎?爸幫你拿。」

他這五年來,夢到那個男人的次數根本數不清,前一兩年幾乎每晚都夢見他,空閒下來時,那男人的媚顏總會闖進腦裡。

發生關係隔天,他去旅館櫃檯詢問1521客房的住客姓名電話,旅館以不能洩漏客戶資料為由,說什麼也不告訴他。

他想那男人既然做那件事那麼熟練,應該是個同志,所以幾乎天天上不同的同志酒吧尋人。

時至今日,他幾乎都快以為世上沒有這人,而那晚發生的事根本就只是他的夢境而已。

但他從1521號房出來並非作夢。

***

自從把小齊接回來後,陳語川再也不去夜店了,一方面是不放心小齊自己一個人在家,一方面是已經對尋找那人死了心。

五年來,他一直尋覓著,只要碰上與那男人相似的男人且還是個零號的,他就會跟人家一夜情。雖然跟男人做比跟女人做還爽,但沒有任何男人比得上把他變成同性戀的那個男人,那個獨一無二的男人。

五年前那一夜後,他對女人再也提不起興趣了。
他甚至懷疑,是因為那晚的經驗太獨特才讓他誤以為那男人是最好的而惦念至今;或者只因為那晚他喝醉才讓感官模糊而叫自己過分執著於那男人;或者是他在那一晚裡就墜入情網才無法忘懷那男人;又或者是其它他不知道的原因?

是什麼原因讓他對那男人念念不忘,他已經懶得追究了。

只是那男人平凡的長相卻深深地印在他視網膜上,閉上眼就看得見!

對一個才相處一夜然後五年不見的男人,他的記憶怎麼可能如此深刻?他連當年交往了一年的小齊的媽長得怎樣印象都很模糊了!
「語川!華研國際的人來囉!去會議室吧。」張昕在辦公室門邊探頭進來提醒。

「好!馬上過去。」

陳語川拿起桌上的檔案夾,就往會議室去。
一踏進會議室,華研國際的三位代表就坐在會議桌另一側。
掃視過去,第一張臉臉平凡熟悉、第二張剛正俊毅、第三張臉美麗動人。
陳語川一輪掃視過後,不敢置信地把視線掃回定在第一張臉上,胸口熱流沖激。
耳邊傳來張昕的聲音說著:「這位是本公司執行長陳語川。執行長,中間這位是華研國際國外部副總經理魯正勤先生,左手邊這位是華研國際的法律顧問何黎先生,右手邊這位是魯副總的特別助理曹靜琳小姐。」

何黎。他叫何黎。接過三張名片來的陳語川只掃視著何黎的名片。陶?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律師,陶?在K市享有盛名,難怪自己老找不到他,原來他在K市發展……對啊!會來T市住旅館的,怎可能還是T市本地人?

陳語川在心裡罵了自己一萬次!

他坐了下來,開始針對華研國際國外部委託他們公司制定全球銷售策略一事展開討論。


會議中,陳語川根本看不出來何黎到底記不記得他。
會議進行了兩個多小時,他們也談到一個段落。

張昕不著痕跡地伸過手來敲敲他的表面,提醒陳語川注意時間,快四點了。
陳語川下意識地抬頭看向何黎,剛好與他四目交接。
何黎對他一笑。
陳語川心裡像炸開了幾噸炸藥,覺得自己整個胸腔都震動了、灼熱了。
「魯副總、何律師,如果不嫌棄的話,晚上讓小弟作東吃個便飯,交交朋友吧!」陳語川想與何黎獨處,這是他目下最迫切的渴望。如果能跟他們吃飯,飯後他就可以邀何黎,這是他的打算。

「我OK!正勤,你覺得呢?」何黎大方地說。

「好啊。不好意思要讓陳總破費了!」

是他的錯覺嗎?剛才魯正勤瞧著何黎的眼神裡有寵溺?他們倆有關係?陳語川心尖上刺痛了好長一下。

「這沒什麼!阿昕,打電話到君悅酒店的buffet訂六個位子。」

陳語川笑著以視線掃過所有人,但他在意的只有何黎的反應。會選君悅酒店是因為他們那一夜纏綿就是在君悅過的。
……但何黎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動。
「六個?」張昕疑問。

「你也去,還有小齊。」

「好的,老闆。」張昕笑的好高興,因為他老闆陳語川很少會請客人吃飯,更少讓自己作陪。今晚他算撈到了!
「恰巧我們就住君悅酒店呢!」曹靜琳笑說。

陳語川回給曹小姐一個笑容,心裡卻暗忖:難道他來T市都住君悅酒店?

「阿昕,你訂好位子後,去幫我接小齊來公司,我跟魯副總他們繼續談。給我找小美進來紀錄。」

「沒問題!老闆!」張昕高高興興地跑出去。

「那麼我們繼續吧。」


3
一行人在君悅酒店高雅清幽的buffet裡落座後,陳語川作為東主,便催請客人去取食物。
陳語川也讓張昕帶著小齊去餐區拿美食,他自己倒先在位置上坐了會兒,想想要如何邀約何黎。

曹靜琳並未離座,她借口要注意著魯正勤與何黎的提箱,實際上是想與陳語川親近。

剛才路上她毫不掩飾自己對陳語川的興趣,直率地問了張昕,知道陳語川三十五歲,單身。還看到那個陳語川縮小版似的陳思齊,對小朋友非常地和顏悅色。
這男人所散發的味道就像男仕精品雜誌廣告裡模特兒,又時尚又精簡,更讓人驚艷的是他的外表,比模特兒還俊秀英偉,讓人覺得他根本不到三十歲,但他卻流露出他這年紀該有的憂鬱滄桑那種成熟味道。

曹靜琳坦率的欣賞目光,陳語川當然明白。

「陳先生,小齊真的跟你好像,好可愛啊!長大後一定也會像你一樣吧!」
正在思索怎麼邀動何黎的陳語川,聞言早已瞭解曹靜琳想給自己好感的用意,咧嘴一笑,也不說什麼,繼續想他自己的,任曹靜琳逕自說著,陳語川只是臉上帶著應付的笑全無對話。
然而,他的視線一直來回注意著何黎與兒子。
何黎與魯正勤的親密的互動不停闖進他視線。那兩人就算是好朋友好了,好朋友也不會這麼親密地碰來碰去的吧,還互相夾菜?是怕人看不出來他們兩人關係密切嗎?
把心往何黎身上掛了五年,難道就是這個結果嗎?曾想過,他身邊也許有人,卻沒想到,當自己真正面臨了這情況,會臉上笑著心裡卻荒涼了。
會不甘心嗎?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又能如何?他還是想找何黎問清楚,問他記不記得自己、告訴他自己這幾年來因他而產生的變化與尋不著他的寂寞。說了、然後向何黎問個說法,瞭解整個狀況後,自己是否就能放下這一段始於一夜情卻延續了五年之久的思念?

「爸!我剛剛有看到好多蛋糕喔。那些全部都可以吃嗎?」兒子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走在張昕跟前回到陳語川身邊的座位。
「可以啊,但是要先把這盤子裡的先吃光。爸爸看你拿了些什麼……」

陳語川先推開滿腔的涼意,擠眉弄眼興味濃厚地看著兒子盤裡好大一片的英式烤牛肉、好幾尾大明蝦、不同口味的燻肉片堆成了一個小山,開始取笑兒子。

「吃這麼多肉,都沒蔬菜,你要像前幾天一樣嗯嗯不出來然後肚子痛嗎?」

「我這些吃完就會去拿青菜啦!昕叔叔說可以。」小齊吐著舌頭不情願地說,他不喜歡蔬菜,但他更不喜歡前幾天大便大不來弄得肚子疼的感覺。
「對啊!他剛才都只在冷盤區走來走去都拉不開,你就讓他先把這些吃完吧!」

張昕說著還翻了翻白眼,坐下開始大快朵頤。

三人說著話當中,都沒注意到曹靜琳已經離座去取食物了。

「你們先吃,換我去拿菜。」

用餐期間,幾個人相談甚歡,因為陳語川帶了陳思齊來,所以魯正勤也拿出了皮夾翻開,讓大家看看他的兩個寶貝兒子。兩個爸爸的話題繞著兒子轉。雖然小齊回到他身邊的時間還不長,但他卻有很多當爸爸的心得可講。

聊著,陳語川不禁覺得有些怪異,如果魯正勤與何黎之間有關係,那麼魯正勤這麼大大方方地談著兒子,何黎不會感到彆扭或難受嗎?望了何黎一眼,他笑眼中的愉快不像是裝出來的……

「爸爸我要上廁所!」

陳語川推開椅子,說聲失陪,就帶著兒子往男士化妝間走。

看著自己的兒子,陳語川等他洗完手了,取條紙巾,蹲了下來幫小齊擦擦手。

「小齊,如果爸爸喜歡上男生,小齊會覺得怎樣?」

小齊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爸爸:「不會覺得怎樣啊!我也喜歡我們班上的一個男生啊!喜歡男生不行嘛?」
陳語川眨眨眼,不禁失笑。這年紀的孩子能懂什麼?

「爸爸如果找個男朋友,你會覺得不舒服嗎?」

「不會啊!爸,你喜歡的人我認識嗎?」

「嗯,就是跟我們一起吃飯那個何叔叔啊。」
「喔……」

「爸爸想晚一些約何叔叔出去喝杯酒,可以嗎?」
「可以啊!」

「那今天晚上讓昕叔陪你好嗎?」

「不用啦!我會乖乖在家裡睡覺。你去約會啊!」
「不行。爸爸不能留你一個人在家!」

「沒關係啦!爸!」

「如果你不讓昕叔陪你,爸爸就不出去了。」

「好啦好啦……」

兩人邊說邊走回餐桌繼續用餐。

只不過,小齊偶爾會注視著何黎,等何黎注意到他的視線時,對何黎甜甜地一笑。

害何黎老有種渾身不自在的奇怪感覺。

用完餐,互相道別後,華研國際的人就回樓上客房休息了。
張昕晚餐前開了他自己的車載三位客人過來。
陳語川請張昕載小齊回家,順便住在家裡照顧小齊。

張昕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似乎是最近養成的慣例。每當陳語川請他幫忙照顧小齊,他就知道陳語川是因為有男人的需要必須出去獵艷,而他總能體諒而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

張昕帶著小齊離開後,陳語川就拿出名片盒裡最上頭一張名片,馬上撥了電話。

接通音響沒幾聲,就聽見那頭傳來聲音。

『我是何黎。請問哪裡找?』

「何先生,我是陳語川。請問你身邊有其它人在嗎?」
『沒有。陳先生找我有事?』

「是有事……想找你去喝一杯。」
『……,單獨找我嗎?』何黎的聲音裡有濃濃的笑意。

「嗯……單獨找你,只找你……」陳語川的聲調整個放柔了。
『談生意?』

「不談生意。」
『好,哪裡見?』

「我還在旅館樓下大堂,你出了電梯就能看見我。」
『我馬上下來。』

陳語川掛了電話,一陣陣異樣的顫慄鞭打著他的心。與何黎面對面談開的機會總算到來,心裡是恐懼多於其它所有的情緒,茫然不知自己這五年的想念到底會落得什麼下場……


4
陳語川帶何黎去了個沒啥名氣的小酒廊,裡頭的裝潢到很獨特,小中大各式半開放狀態的包廂羅列,幾乎每個包廂都有人,座無虛席。

他們要了個小包廂,主隨客便,開了瓶何黎喜歡的酒,兩人面對面各坐在包廂的一邊,輕鬆自在地聊了起來。

喝到有些微熏,陳語川便敞開了話匣子,是該開始問些該問的事了。

「何黎,你來T市,都住君悅嗎?」

「嗯,幾乎。」
「那我應該去君悅碰碰運氣才對……」陳語川垂頭喪氣地說。

何黎挑眉疑道:「為什麼這麼說?碰什麼運氣?」

「對一個想你想了五年的男人,你問這種話還真是傷人啊……」陳語川苦笑澀語。

何黎臉色緩緩變了。沒有笑容,沒有輕鬆,微微睜大的眼顯示著他的吃驚。

想他想了五年?他今天才認識陳語川的,所以怎麼可能?何黎不信!況且,自從他二十歲後,他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的甜言蜜語,因為他二十歲以前已經被背叛夠了!滿二十歲那年,他就決定再也不為任何男人心碎!從此便只有他?棄人,絕不讓自己再陷入那種瘋狂欲裂的狀態!

看著何黎有些陰暗的臉色,陳語川想笑,笑自己……笑自己什麼?自作多情?一廂情願?天知道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五年前,你住君悅酒店1521號房,記不記得,你跟一個新郎洞房了?」陳語川的笑語中儘是深沉的愛戀悲傷。
何黎動容。

腦海裡緩緩閃現了一個片段……那一夜的隔天一早到酒店櫃檯抱怨自己的房裡闖入陌生人,陌生人的門鑰卡竟能開啟1521號房門鎖。酒店方面頻頻抱歉,說可能是當初輸入門鑰卡卡號的人員手快出錯,才出現這種狀況,為了表示歉意,那次住房費用由酒店方面全部吸收。他才愉快地離開,因為前晚過得歡暢且又免房費。
朦朧地回憶起那印象模糊的一夜,想起要不是那時這個新郎倌長得夠入眼,他才不會對人家下手。
其實,好看的男人何黎見多了,但中看又中用、還能讓他滿意的畢竟不多,所以新郎倌的那張臉才能讓何黎對陳語川在一面之緣後還稍留薄弱印象。再說如果只是一夜情,辦事當兒他根本都會閉上眼睛盡情享受,更沒那心思記得對方長怎樣。

然而,事隔五年,新郎倌的模樣在他記憶中早就模糊不堪,要不是陳語川提起那個新郎,他根本也不會把那新郎的臉與陳語川的臉重疊在一起。像

「你就是那個新郎?」是嗎?真的是嗎?
「你還好意思問我是不是那個新郎?把我變成同性戀的不就是你嗎?讓我為你牽腸掛肚想念五年的不也是你嗎?讓我大街小巷找gay bar就為了能把你找出來的還不就是你嗎?」

陳語川仰躺在椅背上,閉著眼輕聲質問何黎。雖是質問,但語氣裡完全的平靜,不帶一絲責備。
何黎愕然無語。
陳語川將手臂壓在眼上,輕輕地說:
「我笨……我真笨……會去住酒店的,應該是外地來的人……我還傻子似地在T市到處亂竄……哈哈……」

心頭一陣痙攣,何黎竟為陳語川最後的這段話感到心痛!這久別的滋味啊!

「……」

「魯正勤是你男朋友吧?」

「不……」

陳語川放下了手臂,盯著何黎。

「那他為什麼和你那麼親密?」

何黎也凝視著陳語川好久,才放棄地歎口氣。他並不打算把自己的交友原則、條件與狀態說個清楚,因為那樣好像在為自己辯解些什麼,他們只有過一夜情,陳語川又何需知道太多?
何黎嘴角掀起微笑,故意略顯得意地說:「他只是我眾多的床伴之一。」

陳語川差點跳了起來!

眾多的床伴之一?!怒氣瀰漫。陳語川明知道這男人一定是對像無數,但聽他親口說出來就只能強壓著抑不住的酸澀憤怒,疼痛漫天撲地而來,激滿胸口。卻只能急促地深深呼吸著企圖散掉何黎造成的刺痛。

原來我真的對他有感情。可是……我卻只是他的一夜情!難道是現世報嗎?當初吳秀涵對我的一見鍾情,我卻給足她五年的冷落,今天難道我就得吞下相似的苦果?
堅毅的嘴角拉開一個充滿苦澀的笑容,陳語川輕語:
「也許你覺得難以置信,但我確實已經陷落了五年,在你那夜編織的網裡。

我到處去找,每找到與你相似的身影、笑容,我就巴著人不放。可是他們都不是你,從他們身邊醒來,除了冰冷的無助,再也感受不到其它任何形式的溫暖。

你能不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到底該如何清醒?」

陳語川壓抑著豐沛感情的傾訴確實嚴重威脅到何黎。就算再多人對他甜言蜜語,也沒有誰能說出這些光是言語就聽得出用情多深的話來。何黎覺得自己堅決固守著保護自己真心的城堡正在遭受猛烈的攻擊。不行!絕對不能動搖!

他何黎對所有慇勤追求他的人不是都能一笑置之嗎?再怎麼有效的攻心行動,他不是都能化於無形嗎?只要像對待其它人一樣對待陳語川,陳語川一定就不會有機會傷到他的心。嗯,就是這樣!
沒有人!沒有人能得到他何黎的心,他何黎的愛情!

「語川,可以這樣叫你嗎?」

「那夜之後,你想怎麼叫我都可以。」
「……我有幾個固定的床伴。你可以認為我是為了遊戲、為了肉體上的滿足,所以讓可以在不同方面與我合得來的人當我床伴。我唯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所以,我的床伴們可以跟我是好朋友,可以是床上的好搭檔,卻絕對不可能有相許的感情,一旦誰對我有過多的要求,就會被我列為拒絕往來戶。」

陳語川靜靜地凝視著何黎。

難道就因為如此,所以何黎不在乎他的床伴是否結婚,是否另有所愛?所以何黎笑看所有男人,對任何人不付出感情,因而也拒絕任何人對他的付出?
為什麼何黎能把事情分割出離得如此徹底、乾淨?自己又為什麼做不到?做不到把這王八蛋當成一夜情的對象!
他覺得自己對何黎的這種情感,要強說成愛情未免有些太強烈,要說成喜歡他又覺得何黎全身上下還真沒能引起他什麼喜歡的情愫,但很明顯的,他就是放不下何黎,他沒辦法讓何黎離開。「現在找到他然後馬上失去他」這想法一萌發,他就有種肺部灌了水彷彿無法呼吸的恐懼感。

所以就算只當他的床伴也好!只要不會失去他就好!

「你覺得,我夠資格當你的床伴嗎?」
何黎臉上漸漸化出一個瞭解的柔和笑容。陳語川與那些不想離開他的男人一樣,寧願掙得一刻是一刻,不會再隨便傾吐愛語,甚或要求他付出一絲絲關懷或情愛。
「只要你不要求我做任何回報。」

我會嗎?我不知道。陳語川心裡一點把握也沒有,畢竟想了、找了人家五年的是他,他當然也希望何黎多看重他一點,而不是像雁渡寒潭那般雁去潭不留影。
但是現在如果不答應何黎的條件,兩人就絕對再無交集……
「我答應你。」
陳語川語落,何黎立即起身繞過擱著酒食的矮桌,接近陳語川,一點也不避諱簾外過往人客,大膽地跨坐在陳語川腿上,捧著陳語川的臉就烙下熱度十足的一吻。
陳語川激動得連他自己都嚇到,兩人激烈的吻總算停歇,陳語川的手臂早就伸進何黎西裝外套裡緊緊地抱著何黎的身軀。

「你還是那麼棒。」何黎輕笑。

「這麼說我合格了?」陳語川跟著笑,可是心裡卻又升起那似曾相識的荒涼感。
看著何黎點點頭:「合格了。」又吻了上來。
苦澀充斥心頭,再也難以化解。是否從此,因為此人,而再不言愛……

5
他們很快結了帳,帶著尚未喝完的那瓶酒,飛車回君悅酒店。
陳語川已經耐不住那種相思之苦,直想把自己埋進何黎身體裡,聽何黎

那叫他懷念不已的放浪叫嚎。

何黎則是被陳語川的眼神與雙手撩撥得全身冒火,他自己知道沒人滅得了這把熊熊大火,所以這把火只能連陳語川一起燒掉。

衝進何黎房中,兩人急迫地拔掉對方身上的所有衣物,移動中雙雙倒臥於床上。

陳語川一把就攢住何黎的早已硬挺的分身,急切地搓揉起來。

何黎也不甘示弱,握著陳語川燙手的堅硬碩大揉捏壓攢,分明要跟陳語川比個高下的樣子。

何黎臉上閃現忍著快感的媚顏,微顰著一雙眉眼勾人魂地盯著陳語川,偏偏還耍著嘴皮子:「看誰先棄械投降!」

陳語川低吼一聲,另一隻鋼臂就攬住何黎的頸項,巨大的手掌固定住何黎的頭顱,不由分說地狠狠吻了下去。

沉重的呼吸情色地充斥整個客房。

何黎搓揉著陳語川硬挺陽具的手對陳語川來說顯然已經不足,他要何黎,他要整個何黎。
不理會何黎方纔的挑釁,放開深深吸吻住何黎的嘴,一使巧勁就將何黎翻了身。

何黎微微驚呼一聲,手中的硬物脫手而去,繼而趴跪在床上。
陳語川傾身貼上何黎背部,左臂環抱著何黎胸膛,左手揉捏著何黎的乳珠,右臂環扣何黎腰腹,右手仍握著何黎分身攢動不已。下體前端抵著何黎無硬物不歡早已濡濕正顫抖地收縮著的穴口。

泛著薄汗的兩副軀體緊緊黏貼。

陳語川胡亂吻著何黎耳後、後頸,左手更在何黎胸前兩點不分輕重地按著擰著。這種兇猛的狂熱叫何黎按耐不住難受,呻吟衝口而出。穴口頂著個令他搔癢難耐的傢伙,偏偏又不衝進去,由分身傳達到全身的快感又令他感覺不足,於是開始難受地擺腰搖臀,又是呻吟又是怒吼的。

「你見鬼的在那拖拖拉拉幹嘛?還不快滾進來!」

耳後傳來陳語川夾雜著親吻的聲音那壓抑的輕笑:「說你要我……說你要我,我就馬上進去。」

何黎搖擺的動作更大了,穴口還拚命壓向陳語川的矗立,要迫使他進來,可是總讓他錯身滑了過去。

「快點!你這渾蛋!唔……」

陳語川分身又回頭捉弄地頂了頂何黎越發蠕動著的菊蕾,嘴巴還在何黎耳側惡意地說:「你又沒說你要我。」

「陳語川你這大渾蛋!啊!」何黎也不爽地罵著,後庭竟招來陳語川分身一個強行突刺又抽出,這突然產生於內壁的摩擦快感雖有些乾澀,卻讓何黎驚爽得軟了膝蓋,唉叫出聲。
「說不說?」
「我要你啦!快……啊!」
陳語川的一衝到底讓何黎只能媚吟,肉體感官的無上愉悅早已驅離所有言語,叫何黎說不出話來。

身前被攢動與身後被抽插的快感互成螺旋,將何黎往上越推越高。
絲毫不顧男人該有的隱忍,何黎將佔據全身的快意嚎吼而出,一點也不在意地放縱身體的享樂,越是接近臨界點,他的大聲呻吟越是淫媚。

何黎攀升雲端之際,隱約聽到陳語川溫柔的呼喚。

黎……黎…………黎…………要你……黎……

何黎登上白光普照的巔峰時,體內也接收了好幾注熱滾滾的洪流。雖然黏膩膩的,但全身暖烘烘的、懶洋洋的,再也不想動了。

趴在床上,背上蓋了件人肉被毯,何黎疲倦睡去的當兒還朦朧地隱約覺得自己今晚很不濟,竟然被撩撥得回應了陳語川的要求,還只做了這麼一次就開始昏昏欲睡,是自己老了?或是陳語川功夫好?又或者是這種不顧前戲、完全以發洩慾望為目的、粗糙卻直接的性愛方式太消磨體力?
為什麼自己的身經百戰卻捱不過陳語川那麼直接且赤裸的掠奪?

半夜。

何黎被陳語川搖醒,被陳語川帶進浴室洗鴛鴦浴,還被陳語川伺候著把陳語川射進體內的體液挖出、沖洗乾淨。

「渾蛋,你剛才怎麼沒戴套子?」何黎擰眉。
「來不及。」

「你沒病吧?」

「沒病。我可以跟你發誓,除了剛才那次,我從初體驗開始,次次都有戴套子。」

「騙人。」
「沒騙你。」
「那小齊總不是信天翁送來的吧?」

陳語川輕歎一聲,才說:「雖然我習慣自己去買套子用,不過小齊他母親每次都還是會幫我準備,慢慢的警戒心就會降低。有一次警戒心低了點,我忘了我買的套子用完了,所以用她給的----……我想,小齊是那次有的吧……」

何黎瞧陳語川一派認真的模樣解釋著,不知怎地就相信了他,也不想再與他繼續較真下去。

「黎,我還想要。」

「要啥?」

「要你。」

「在這?」何黎的眼睛溜了不小的浴室一圈。

「在這。」陳語川要笑不笑地盯著何黎。

「先拿套子去吧,你這食人魔。」何黎魅笑。

陳語川刷地從蓄滿了水的按摩浴缸裡站了起來,讓何黎待在浴缸裡享受按摩浴,不顧渾身滴水就離開浴室進入房裡取保險套。
這短短幾步的距離,陳語川已心思百轉。

與何黎的再次做愛,只能更證明自己只要這個人,也只需要這個人……

黎,一開始,我也許無法在感情上要求你什麼,那麼我是不是可以從我們短暫的相處中,請求你滿足我一些溫暖?……剛才的做愛,你確實是回應我的要求告訴我你要我了,不是嗎?那麼,慢慢的,我不求快,慢慢的,總有一天,你也能回應我的感情吧?

埋藏鬱結的心緒,緊握著微渺的希望,調整好心情與表情,扮好自己決定扮演的角色,戴上床伴該有的笑容,陳語川拿著套子,拿著今晚那瓶沒喝完的酒,又拐進浴室,進行下一輪廝殺。


[ 本帖最後由 yunwinni 於 2014-10-20 13:5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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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幾番雲雨,對陳語川來說雖不能說已經盡興,但起碼是個開頭。

何黎就在他準備放棄尋覓的時候,來到他眼前。即使何黎對他陌生,但起碼他們能在床上親近了。

床伴嗎?陳語川苦笑。看著床上疲倦了卻滿足熟睡的何黎,苦笑中又不禁多帶了點甜蜜。
手指背輕撫著何黎的臉龐,隨即在他嘴角印上輕吻。

何黎慵懶地睜開眼睛。

「早安。我得回家去了,你繼續睡吧。」

「嗯。」何黎輕哼一聲,翻身過去繼續睡覺。

陳語川看著那個瘦勁的裸背,心一下子涼了。

我就只是個床伴,用完就沒利用價值了嗎?一陣苦澀漫上咽喉,覺得自己就快被這涼透心的感覺給滅頂。

也不知道盯著那個背看了多久,才定下心來,替他拉好被單。何黎!總有一天我不會只是個床伴!陳語川抹了抹臉毅然離去。

陳語川一早驅車回家,回到家裡小齊才剛起床,正在鬧著張昕要張昕起床做早餐給他吃。

陳語川把剛才在巷口買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小齊一陣歡呼,踢了張昕屁股一腳,跳下床來衝出來撲向爸爸。

「刷牙沒?」
小齊重重地嗯了一聲,還咬著牙齒、張開嘴唇,伸指在自己白白的小小牙齒上敲一敲。

陳語川一笑。

「洗臉了嗎?」

「洗了啦!爸你不要每天早上都問同樣的事情啦!我長大了,當然都會自己洗乾淨啦!」想到媽媽還沒生病到不能起床之前的那段時間,都是媽媽幫他刷牙洗臉的,小齊當然覺得自己長大了。
「嗯,那耳朵後面洗乾淨了嗎?」
「有啦有啦!老爸你好囉唆!」小齊自從自己開始刷牙洗臉,總是會忘記耳後的清洗,難怪他爸爸要提醒他。小齊洗了又被提醒要洗,不禁對爸爸嘟起嘴表示自己的不滿。

「那換爸爸去刷牙洗臉了。」

陳語川摸摸小齊的頭,讓他自己去張羅早餐吃,就往前方自己的臥室走去。其實在離開旅館之前,他就已經全身清洗乾淨,只差要換上乾淨的衣物。
看到賴在床上的張昕,連他都想踢張昕屁股一腳。
「豬啊你!小齊都起床了,你還賴床!」

「老闆,昨晚收穫怎樣啊?」
「喔,很好啊。你不覺得我神清氣爽嗎?」

拿了乾淨的衣物,陳語川留下滿臉不滿的下屬,自己去了浴室換衣。

等陳語川一身整齊出了浴室,張昕才說。

「你倒舒爽,小齊整了我一晚啊,老闆!」

「他怎麼整你?」

「他不在他自己房間睡,跑了過來說要跟我睡,我看你床那麼大,當然就讓他上來睡啊,可是他就開始問:昕叔,你知不知道我爸爸跟誰約會?你說我怎麼會知道?你又沒跟我提過,他就裝神秘笑著說他知道,還問我想不想知道。我說好啊,求小齊告訴我。然後他竟然轉過頭去平平躺好,說他要睡覺了,不告訴我了!

我是來照顧小齊的,他要睡覺我自然不能把他挖起來吧!

耶!豆漿耶!飯團!好棒!」
「昕叔!你沒刷牙洗臉!」

張昕恨恨地把到嘴的飯團放下,跑去盥洗。

「你沒告訴你昕叔爸爸去跟誰約會吧?」
「沒啊。媽媽教過我,不要把家裡的事情告訴別人。」

陳語川拉了拉嘴角,似笑不笑,心裡有些感慨吧……井俐竟然把這孩子教得這麼好……

他當初是怎麼跟井俐在一起的,他已經忘記了。與井俐交往那時他事業才開始沒幾年,剛剛熬過最忙碌的草創期,一切總算都上了軌道,可以開始輕鬆些。
和井俐在一起沒壓力,因為他每次與人交往,總會告訴人家,他以事業為重,還不想定下來,如果對方沒辦法體諒,那就不要在一起,所以井俐完全是照著他想要的模式配合他,才能跟他在一起那麼久。

後來井俐說她不愛他了,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閃電般地離他而去。他對井俐其實還是有些感情的,因為那段時間內體貼他陪伴他的都是井俐……但他也不想阻止了井俐的幸福,任她離去,就因為明知他自己沒辦法多給井俐什麼……
原來是她懷了孩子,不想讓陳語川知道。她很愛陳語川,卻從不說出口,不想給陳語川任何壓力與為難,所以選擇自己解決,生下孩子,親自扶養。

「爸爸,昨天晚上好玩嗎?」小齊俊俏的小臉蛋閃現一臉好奇的光芒。

「吃你的早餐吧!」陳語川莞爾一笑。

自己怎麼就開始陷入回憶,悲春傷秋起來了?真是年紀大了,老了……
張昕快速梳洗完畢,回到餐桌邊,又繼續先前沒說完的話題。

「小齊睡下了。我就自己想,反正你的交友圈就那麼大,你熟的人我大概也都認識,可我想了整夜,都快好奇死了,還是想不出來你跟誰去約會了。偏偏你兒子睡相超差的,一整晚對我拳打腳踢,整個床鋪都轉遍了,我還真佩服他竟然不會滾下床,像那種玩具有沒有?那種一碰到邊緣就倒車走別的方向的玩具!傑克,這真是太神奇了!害我沒睡好也沒睡飽!」

「小齊?」陳語川暗藏責備的眼神盯著小齊,小齊跟他睡時都不會有這種舉動,他正在懷疑小齊是不是故意的。

「什麼?」小齊用吸管吸著豆漿,張大了眼的無辜樣。這小鬼!

陳語川暗歎了口氣。

「你昨晚不乖呀?」

「我有聽話睡覺啊!」
陳語川銳利地看了小齊一眼,讓小齊覺得自己根本被爸爸看得透透的,心虛地垂了眼賊咬了口手上的蛋餅。

「以後不可以頑皮了。」

「喔。」

父子間的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

又是忙碌的一天。
公司裡這幾個人都是磨練了十年的好手,頂尖的國際市場分析師江角和也與於稚暉、未來趨勢預測專務連棠與那晉臻、信息統計擷取好手藍毓與李霖甫、還有陳語川與張昕整天開著會。先是把所有手頭上進行著的案子先報告一下進度,並檢討是否有必須修正之處,最後才著手整理歸納昨天適合華研國際國外行銷的策略。
照常四點下班去接小齊,照常去超商,照常回家煮飯給兩人吃,照常指導小齊功課,照常一起看電視卡通,照常一起玩一起洗澡,送小齊上床睡覺。這是小齊回到陳語川身邊後,陳語川改掉了住在公司從早忙到晚的生活模式。

坐在床頭,今天華研國際一案的開會資料散放了一整個床鋪,陳語川戴上無框眼鏡,仔細看著,腦子為了這個策略動得飛快。專心得連陳思齊走進他房裡都沒發現。

「爸……」
聽到小齊的聲音才發現小齊站在床尾。

陳語川摘下眼鏡,放下報告。
「過來吧,怎麼了?」

「爸,我想跟你睡。」小齊撲進陳語川懷裡撒嬌。
「好。爸把床鋪收拾一下。」
陳語川抱起孩子放在床上,整理了所有文件放在旁邊床頭櫃上。

一躺上床,小齊自動就窩進他懷裡,蓋上被子,關上燈,睡覺。

滴哩滴哩滴……滴哩滴哩滴……

另一邊床頭櫃上陳語川的手機響了。

陳語川快要入睡之際被自己的手機鈴聲叫醒,越過小齊拿了手機一看。

何黎?

「喂?」

『語川……』

「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大對……」
『呵……我喝醉了……』

喝醉了?

「你人在哪裡?」
『床上……』

「哪裡的床上?」陳語川開始有點擔心了,不會是在別的一夜情床上吧?

『當然是旅館床上……』何黎傳來笑聲。

問題是……何黎在……「哪個旅館床上?」

『廢話……當然是君悅我住的旅館啊……』
「那你乖乖睡覺啊,喝醉了就睡上一覺,明天醒來就好了。」陳語川放下心柔聲安撫。

『你來陪我吧?』何黎在那邊吃吃地笑著。

看著懷裡的小齊,陳語川可不能丟著小齊一個人在家,這麼晚了難道還要叫張昕跑來嗎?

黑暗之中小齊那雙晶亮的眼睛竟然盯著自己。

「何黎,我不能過去,我必須陪孩子。」何黎親口要求他的陪伴,他是多麼的高興,然而,再怎麼說他都不能丟下自己的兒子不管,只好忍痛……以往的為所欲為,先斬後奏的本性,都因為兒子而有所節制。

『……呼……那我去找正勤了。晚安啊……晚安……』何黎馬上掛掉電話。
失神地看著自己掌裡的手機,裡頭已經出現盲音。
他要去找魯正勤?喝醉了就一定要找人陪他嗎?他幹嘛不乖乖地上床睡覺?心裡憋屈得難受,他怎麼就無法不在意何黎的一言一行呢?
「爸,我們去陪何叔叔吧!」
「不行,你明天還要上課。」

回過神的陳語川趕緊打了手機上最後的來電,何黎的手機卻顯示關機。不要去找魯正勤!何黎!
「不然我們去把他帶來我們家啊!」

「……」這孩子……這孩子……

陳語川驚訝地看著小齊,又是窩心又是酸楚的,一時說不上話來。
「快點啦爸!你不要遲到啦!」小齊自己先溜下床,開了床頭燈,拉扯著父親下床。

「這樣不能說遲到,要說慢吞吞或是說拖拖拉拉……」小齊是很會說話,但有些形容的辭語顯然沒機會學到。
心早就飛向何黎的陳語川立刻被小齊說動,長腿一跨,便下了床。

「好啦!隨便啦!你快點啦!」小齊說著就去幫爸爸拿了替換的衣物。自己也去拿了自己的衣服來換。

「小齊?你幹嘛換衣服?」

「我當然要跟你去啊!你又不能把我一個人丟在家!」

理所當然地說著,這小子實在太鬼靈精了。

「明天你要是起不了床,沒辦法準時碰上戚小軍,害戚小軍被欺負,看你還會這麼高興嗎?」

兩父子平常談天,陳思齊最喜歡說到他最喜歡的小男朋友戚小軍,當然人家的本名叫戚玨軍,但戚玨軍的媽媽都叫他小軍,陳思齊轉到這班上也都聽大家叫他戚小軍,所以自然而然就戚小軍戚小軍地喊他。

「我明天一定會準時啦!我什麼時候拖拖拉拉過?」好小子,現學現賣。

穿好衣服,小齊一馬當先跑到門口,從門邊鑰匙盤上拿了鑰匙和爸爸的汽車遙控器。

「這個時候說遲到就可了。」陳語川對孩子的學習能力感到欣慰,但這麼勉強套著還是讓人覺得好笑。
「我知道!」

穿了鞋,牽著爸爸的手出了門,陳思齊高興得要命,這麼晚出門,可以體驗昨晚張昕說的夜生活了!耶!


7
何黎按了關機鍵。
醉得茫茫然的心湖裡升起一股淡淡的、他一點也不陌生的冰冷感。

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為什麼語川的拒絕會給他這種感覺?難道是自己對他昨晚說的那些話……

他又會不會因為自己剛才說要找魯正勤而衝到旅館來?
憑他對自己的感情,眼裡一定容不下一粒沙吧,更何況是魯正勤這麼大個人?
但……剛才說的那個威脅,也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一句話……無形無相,怎麼也比不上一粒有形體的沙刺眼吧?
可,一句話,雖無形無相,卻能叫人心裡難過萬分……

『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我越來越討厭你……』
心頭揪了下疼痛,眼眶裡浮出冰涼的淚水。何黎好久沒去想到這句話了……為了讓自己更加麻痺,又一口灌下半杯威士忌。不要愛了……再也不要付出了……

睜睜地看著視而不見的電視節目,腦裡已經沒有任何活動了。
今天結束了一天工作後回到旅館,叫了份餐點草草吃完,沒什麼好看的電視讓何黎把視線溜向他和陳語川從酒吧帶回來的那瓶只喝掉四分之一的蘇格蘭威士忌。

他就自己一個人一邊喝,一邊看電視,連魯正勤過來找他,他都推托已經睡了,不想與魯正勤在一起。魯正勤早已經是個過去式的床伴了,他現在有老婆有小孩幸福得要死,是個標準好丈夫,何黎就怕魯正勤又拿老婆小孩來酸他!
喝到真醉了,拉了床被裹著自己也不覺得暖和,腦裡自動出現陳語川抱著自己時的溫暖、陳語川吻著自己時的灼熱,連想也不想地拿了手機,找出陳語川的電話號碼,就打了過去……

然後因為陳語川的拒絕引發的止不住的淚水。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
只是這一連串有理可循的動作,卻在他醉蒙了的時候機械式地演練出來……
獨自飲泣。
朦朧中,電視機音量甚大的嘈雜聲中,夾雜了門鈴聲……越來越響的敲門聲……

他竟然聽到電視裡傳出自己的名字……?

『何黎!快來開門!』

『何叔叔!你在不在啊?』
『何黎!開門!何黎!』

……

遲鈍……
真的有人在叫我?

何黎緩緩地把雙腳落到地毯上,才站起,就一陣暈眩。

不得不伸手扶著什麼。

卻掃倒了已經空了的酒瓶與酒杯。
勉強睜大眼看自己掃在地上的東西。沒破,啊……因為有地毯……

慢慢撐起自己,扶著搖晃的牆面,往那個扭曲的門走去。
千辛萬苦開了鎖、拉開門、撐在門框上。

傻傻地漾開一個笑容:「嗨!」

酒氣撲面而來,陳語川又驚又氣,卻也不得不趕緊抱緊那個軟了腳順著門框往下癱成一團泥的何黎。

「你到底喝了多少?」

溫暖的懷抱啊!全身無力的何黎徒勞地想抓緊陳語川身上的衣物。

「喝光了!」軟軟的傻傻的聲音。

何黎這個模樣,不知怎地讓陳語川覺得好心疼。

「什麼喝光了?」

抱摟著全身光裸的何黎往房裡走。陳語川以為會看到魯正勤睡死在床上,卻看見除了何黎空無一人的房裡,床邊地上攤著倒了的威士忌瓶子與一個酒杯,床緣半掛著條浴巾。是昨天那瓶酒!

把何黎放在床上,何黎自動躺倒。陳語川去拉開衣櫃,找著何黎行李箱裡的衣服
「小齊,把門關上,然後把電視機關掉。」

「喔!」

小齊關了門,到處找著遙控器,遙控器被何黎的手壓著,於是爬上床坐在何黎旁邊,拿起遙控器,按了最大顆的按鈕,電視機瞬間悄然無聲。

「冷……」何黎喊冷。
寒冷讓他自動摸索著熱源,手邊就有個小發熱器,全身四肢不由分說地蜷上了小齊,把小齊裹在懷裡,嘴邊不禁溢出歎息。

酒氣籠罩小齊,小齊不禁抱怨:「何叔叔,你喝酒好臭。」
小齊雖抱怨,卻也乖乖地被抱著,還伸出雙手來抱著何黎裸露的腰身。小齊小小的身子,雙臂猶不能合抱。

只要是爸爸喜歡的,他就喜歡!
「嗯,以後叔叔盡量不喝,好不好?」只要這熱熱的小東西一直讓自己抱著,驅逐自己的寒冷,他何黎可以為一些事妥協的。喝醉了的何黎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他清醒時絕對不可能給的承諾……

「好。」

「何黎,來,放開小齊,我給你穿衣服。」
放開小齊?不要!穿衣服?幹嘛穿衣服?等等做愛就要脫掉啦!

「不要!幹嘛穿衣服?我們等一下不是要上床?」
陳語川看著何黎可愛的模樣,心疼之下不禁又充滿憐愛。何黎還說那種限制級的字眼,還好小齊以為是睡覺,一臉一點也不覺得奇怪的表情。這真是怪異的狀況,陳語川噗地一聲笑了。

「何叔叔,你乖乖穿衣服,我才要讓你抱。」小齊四肢並用地推開何黎無力的懷抱。
何黎睜開迷茫的雙眼,幽怨地看著離他好遠的小齊:「不穿衣服也能抱啊?為什麼一定要穿好衣服?」

陳語川早已開始動手給他穿衣。
「因為何叔叔要去我們家啊!」小齊也來幫何黎扣扣子。

去他們家?何黎閉上眼,醉糊了的腦袋再也無法解悉任何事。
七手八腳幫乖乖合作的何黎穿好了襯衫、西裝褲。何黎行李中也只有襯衫與西裝褲,沒別的比較休閒的衣物了。

從昨晚的閒聊裡,他知道何黎還要在T市待十天,因為陶?事務所在此地也有業務。何黎此次與華研國際的人結伴而來,除了這個策略必須有國際法律方面的顧問與評估外,還必須拜訪幾位在T市的客戶與他們討論一些合約與事務。

陳語川把何黎放在後座,讓小齊陪著何黎也坐後座。何黎更是順勢把小齊抱著,因為酒精的關係,他現在冷得要命,只好緊緊抱著小齊。

到了家,陳語川是把何黎背上樓的。小齊拿著鑰匙就在前頭打頭陣衝著。
何黎已經睡死了。
把何黎送上床,陳語川又輕輕地除掉何黎身上的衣物,順便聞聞何黎頸間,有沐浴乳的清香,何黎洗過澡了。拿出自己的睡衣褲給他套上,把羽絨被往他身上蓋。
「爸!我要跟你們一起睡!」小齊換好睡衣,興奮地跳上床,在巨大的彈簧床上蹦蹦跳跳的。

「你去睡自己的床,我的床不夠大。」難道他辛苦了一晚上,卻連想抱著心上人入睡的願望,都沒辦法達成嗎?

「爸你騙人!」小齊叉腰瞪著眼。

「……」陳語川後悔當初幹嘛買個 super king size 的超級大床。

「爸你不可以霸佔何叔叔!」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跟你分享何黎了?陳語川也瞪著小齊。

「我不管!」小齊騰地竄入被中,睡在床的正中間,其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僵了好一陣子的陳語川,只好放棄,尤其看到何黎平躺的身子為了尋求溫暖而本能地側了身抱上小齊時,也不禁笑歎了口氣。
換上自己的睡衣,也窩進被裡,關掉床頭燈,猿臂一伸把打從心裡愛著的兩個大小人兒一併兜進懷裡,滿足地睡去。


8
咖啡香?好香……

煎培根?好香……

烤吐司?也好香……

眼睛還沒睜開,鼻子就循著香味自動引導趴著的姿勢翻身向上。

光是聞著味道仍不夠,嗅覺的滿足無法飢渴的口腹,何黎困難地睜開雙眼,架起雙肘撐起上身,環視四周。

這是哪裡?
「何叔叔早安!」

何黎被聲音激得頭一痛,眉頭一皺,感覺到身邊床墊因重量陷了下去,一張好可愛的臉伸到他眼前來。

「嗯……早安……」

「何叔起來刷牙洗臉吃早餐囉!」小齊興奮地幫何黎掀被子。

這是小齊家?陳語川家?呃……不能想……連腦子都開始痛了!
陳語川準備好早餐,本來是進房間要看何黎醒了沒,卻看見小齊拉著何黎起床。

「小齊,你吵醒你何叔叔了?」

「才沒有,我有看他張開眼睛才叫他的。」

這是什麼情況?哇!不行!頭好痛!何黎扶著額頭,皺著眉頭。

「頭很痛嗎?先去梳洗一下,我幫你拿頭痛藥。」陳語川摸摸何黎的頭,按揉了下何黎的頸背,順便帶他往浴室走。

「我怎麼會在你家?」何黎走進浴室接住陳語川從浴室廚櫃裡拿出來的全新盥洗用具。
「等會兒吃早餐我會告訴你,你先洗吧。」

「嗯……」

看何黎還呆立在洗臉台前,看著手裡的毛巾牙刷發呆。他穿著自己過大的睡衣,頭髮亂糟糟的,一雙眼睛紅腫,還因不滿頭痛而皺著眉頭,那模樣真是……糟糕得可愛透了。

陳語川受不了何黎這可愛的樣子,從何黎背後摟上何黎的腰。

「還是……要不要我幫你?」

「不用。你先去陪小齊吃早餐。」

「嗯。」陳語川在何黎頰上輕輕一吻,便放開他,回餐廳去。

何黎胸口一熱,酸澀的雙眼裡突然充滿熱液。心驚且忿然地開始梳洗。為什麼他就該死的能感受得到陳語川對他呵護的情意並為之感動?為什麼他就不能對陳語川的一舉一動視而不見?

因為自己曾那樣充滿愛意地付出過,所以何黎確實瞭解真心愛著某人與沒有情感的言行之間的不同。真心愛著他何黎的人,從以前到現在,也有三四個,當然包括了陳語川,但之前那些人都因為他的絕情而離去。

本來嘛,同志間的關係不就都是如此,你情我願在一起,繼續不下去了就分開,哪有什麼天長地久的愛情?

所以,陳語川總有一天也是會累的,情啊愛啊的,總有一天會消失……

不愛就好了……這是他何黎滿二十歲以來的鐵則。

那麼就算別人愛自己愛得累了,情愛消失了,自己也不會受創。

決定不受陳語川影響,把臉擦乾淨,何黎離開浴室走向餐桌。

陳語川看到何黎出來,指指桌上的餐點,說:

「烤吐司、還有培根、煎蛋,可以嘛?要是不習慣,看你要吃什麼,我幫你去買。」

「可以。這些都你做的?」

「是啊。小齊回來跟我一起住後,我就不大買外面的食物了,自己去買食材回來做,我比較放心。」

為了孩子的健康,何黎能瞭解陳語川自己煮飯的動機,但……「小齊回來跟你一起住?我以為他是你跟你老婆的孩子,你們不是本來就該住在一起的嗎?對了,你老婆呢?」
「小齊是我六七年前的女朋友生下的,她沒讓我知道她懷孕,我們就分手了。幾個月前她因為腦部惡性腫瘤去世,她家人才照她的遺願把小齊給我。我五年前的婚禮是被逼的,被逼跟一個我一點也不認識的女人結婚,我跟她離婚了,然後才把小齊接回來。」

何黎邊咬著吐司,邊看著小齊。小齊也興致盎然地回望著他。

「小齊你幾歲了?」

「六歲!何叔叔,我爸爸做的早餐好不好吃?」

何黎點頭:「好吃。」其實他昨晚喝下的酒精早就把他的舌頭麻痺了,他現在吃什麼都淡而無味,但總不好潑這期待地望著他的小可愛冷水吧。

陳語川莞爾,但小齊接下來說的話,讓他驚訝地差點傻傻地張開嘴巴。

「那以後何叔叔都在我家吃早餐好了,叫爸爸做!」

何黎看了陳語川一眼:是不是你唆使你兒子這麼說的?

陳語川趕緊閉上嘴,張大眼睛否認:冤枉啊!我根本不知道他會說這種話!

「小齊,何叔叔不住我們這城市,何叔叔住在K市。」

「那何叔叔搬來啊!我還不是從C市搬來跟爸爸住了!」

「……」何黎無語。小孩子的邏輯都很直接呀……

「何叔叔在K市有工作的,他這次來我們這兒出差,才會去住旅館啊。」

「什麼是出差?」

「就是到另一個地方處理工作的事情。」

「喔……那何叔叔就一直出差就可以住在我們家啦!」
小齊……你這是在幫爸爸還是扯爸爸後腿啊???陳語川無力。

「我為什麼要住在你們家?小齊?」何黎笑問。

「因為我爸爸喜歡你啊!」
兩個大人差點噴飯。

何黎不著痕跡地瞪著陳語川,陳語川躲著何黎的瞪視,趕緊拿起咖啡來喝。

「小齊,……要是我不喜歡你爸爸,你還會要何叔叔住你們家嘛?」

小齊似乎一下子陷入迷霧中。想了好久。爸爸喜歡何叔就像我喜歡戚小軍一樣吧,爸爸喜歡何叔,何叔不喜歡爸爸,就像,我喜歡戚小軍,戚小軍卻不喜歡我……嗚……這樣會好可憐……爸爸好可憐……
小齊癟著嘴,眼眶同時紅了,充滿淚水。

何黎愕然蹙眉。我到底說了什麼,竟然把小可愛弄哭了?
「小齊?」陳語川為了何黎剛才問小齊的那句話涼了心,更為小齊的淚眼扭擰了心頭。

小齊癟嘴忍著不哭,跳下餐椅,一頭鑽進隔座爸爸的懷裡。陳語川抱緊兒子拍著兒子的背輕聲安撫時,還抬起頭來幽深憂鬱地凝望著坐在對面的何黎。

何黎心頭震顫,那震顫向全身迅速蔓延……

何黎似乎聽到自己週遭那牢不可破的堅冰碎裂了一地的聲音。


9
陳語川強壓住心頭的涼意,安慰著小齊:「何叔只是說假如,何叔沒說不喜歡爸爸啊。」

埋在陳語川懷裡的小臉這才遲疑地轉出來,尋著何黎的視線,癟著嘴問:「真的嗎?何叔?」

「……嗯,……剛才何叔只是假設。」何黎沒轍,只好順著陳語川的說法,安撫小朋友。

小齊的哭臉要癟不癟地問了:「什麼是假設?」

陳語川暗呼了口氣,慶幸小齊的注意力被引開了。
「假設就是假裝一件事情如果怎麼樣就會怎麼樣,或者怎麼樣,的那種情況。」

陳語川想用孩子能理解的詞語去解釋,可惜效果不佳,小齊還是癟著嘴迷糊地看著何黎。

何黎放棄,只好說:「假設就是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喜歡你爸爸,只是如果而已,不是……真的……」
「喔……原來是如果。」如果……如果戚小軍不喜歡我……可是戚小軍沒有不喜歡我,所以如果,假設是不可能的對不對?所以,何叔是喜歡爸爸的,所以爸爸不可憐,哈哈,那我幹嘛難過?我好笨!

(桃:請原諒小朋友的邏輯…… 小齊:我最討厭桃桃了!你滾開! 桃:嗚~~不要啊!人家好喜歡你的!!!)

小齊破涕而笑了。
陳語川從桌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小齊的臉,伸手取來小齊專用的哈姆太郎馬克杯,遞到兒子嘴前:「趕快喝完你的牛奶,爸爸帶你去學校。」

「喔!」小齊捧過杯子,咕嚕嚕地把牛奶喝光。

何黎也鬆了口氣,小傢伙總算不哭了。

「既然何叔也喜歡爸爸,那就要來住在我們家啊!住旅館要花很多錢耶,來住我們家省錢!」這是過世的媽媽教他的,要節省,不可以亂花錢!
何黎真想暈死算了!

在小齊的硬拖軟磨之下,何黎哭笑不得地穿了自己的襯衫與西裝褲,套上陳語川比自己肩寬大兩吋的皮外套,陪著陳語川一起步行送小齊上學。

小齊一手牽一個大人,一路上兩個大人還拉高他的手臂玩人體蕩鞦韆,小齊簡直高興得上了天。

到了校門,陳語川照舊蹲下來跟小齊抱抱親親,才放開他讓他走進校門,因為小齊以前跟媽媽都是這樣在以前的校門口分手才進去上課的,小齊喜歡這種親密的習慣。

只看小齊與陳語川親抱完了,還不進去,直瞧著何黎,叫何黎心中發毛。

然後,何黎看著小齊對自己伸出雙手:「何叔要抱抱!」

何黎不禁一手撫上額頭按摩自己痛得發漲的太陽穴,一手叉上了腰,搖頭大歎:「你爸給你抱過啦!」

「我不管!何叔抱抱!」小齊漲紅了臉,眉頭打了結,兩隻手堅定地伸長著,一腳直跺著地:「抱抱!何叔抱抱!」
一大一小兩人僵持著。陳語川都快笑出來了。

「你就讓他抱嘛,不想他哭吧?」陳語川站起身,在何黎耳邊耳語著。
「你……」

自己是被這大人還是這小孩吃定了嗎?

認識陳語川才兩天!兩天耶!這到底是什麼世界啊?!
不情不願地蹲了下來,何黎接住衝進懷裡的小齊,抱著小齊,任小齊在自己臉頰上嘖地一聲大聲親吻。

小齊這才滿足,轉身走進校園,回頭擺手:「下午要一起來接我唷!」

下午還來?!老子不幹!何黎一臉屎樣,雙臂幼稚地在胸前打了個叉,戒備地看著春風滿面的陳語川。

「不行!我下午還要去V-Channel談K市有線電視的授權,來不了!接小齊你自己搞定!」

好可愛……陳語川臉上滿是愛憐的溫柔微笑。

兩人相偕往回走,陳語川要回去開車送何黎回旅館。

「工作重要,我自己來接小齊就可以。」

「你還沒告訴我,我怎麼會來你家的。」

「你還記不記得你打電話給我?」
「記得,不過你不是要照顧小齊,來不了?」

「小齊擔心你,所以我們父子倆去旅館把你帶回來。」其實是小齊提議,他從善如流而已。

「……」小齊擔心我?我看擔心我的是你才對吧?何黎還記得自己放話說要找魯正勤……然後就喝得不省人事?

「出門前,你已經答應小齊要跟我們一起住了,早上就去把你客房退掉,搬到我家來吧。以後你來T市,就直接來我家吧。」

何黎低頭看著自己的步伐……這一切不會都是語川一手策劃的吧?以好爸爸的身份溫柔地欺騙自己,讓自己陷入讓人心疼的父子情?心裡拒絕受傷害的那一角總是防範地翹起來懷疑著別人的動機舉止……

「……,語川,你如果要找人照顧小齊,找個女人不是比較好嗎?」

「要照顧小齊,我自己就能做到,不必麻煩別人。」

「那還幹嘛找我?」

「我並沒有意思要找人來照顧小齊。老實說,我根本沒料到小齊會提出這種同住的建議。我發誓,我真的完全不知情。況且,你住在K市……」陳語川鄭重其事地停下腳步,拉住何黎面對自己。

何黎看著這一臉鄭重眼裡卻藏著著急的男人,自己怎麼就不忍心再說些什麼床伴無關感情之類的渾話。以往能輕易出口的,如今卻堵在喉頭。

笑了笑,何黎說:「你只是順水推舟。算了,我就算省省房錢,反正你是我在T市的唯一床伴,我來T市就住你那兒吧。」

陳語川正待高興兩人關係更進一步,卻聽到何黎的但書。
「住是住你那兒,不過你們可不能限制我個人行動自由,我就算要出去找一夜情,也請你們不要過問。」不甘心就如此受制於這兩父子,何黎依自己一貫的行為把自己的條件說出來。

陳語川心裡泛著酸澀,強顏苦笑:「行,都依你。」

向愛著自己的這個人予取予求嗎?何黎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罪惡感,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往前走去。
「走吧,送我回旅館。」


10
「何叔呢?」小齊牽著爸爸的手東張西望。

「何叔還沒下班啊。」

「喔。他的工作這麼多啊?」

「小齊,一般人都要五六點才下班的,爸爸因為自己當老闆,所以可以決定自己上下班的時間,才能在小齊放學的時候來接小齊啊。」
「喔……那爸爸,何叔上什麼班啊?」

「何叔是個律師。」

「律師是做什麼的?」

「律師的工作跟法律有關。」

「什麼是法律?」

「法律就是為了管理國家的秩序而制定的一些規則,大家都要遵守的規則。」

「喔……是不是像我們大象班,老師都會說不守規矩的要處罰,是不是那樣,像那種規矩?」

「對啊,小齊好聰明。」

「那,那何叔是不是要處罰不守規矩的人啊?」

「不是唷,何叔……」幫助不懂規矩的人懂規矩嗎?很難解釋呢……有了!「爸爸也不曉得怎麼說,等何叔回來,我們再問何叔好吧?」把難題丟給何黎,其實何黎還滿曉得怎麼應付小齊的。
「喔……好吧!那何叔什麼時候回來?」

「爸爸也不知道,我們先回家煮好晚餐,等何叔回來吃。」

「好啊好啊!爸爸,你喜歡何叔,何叔來我們家住了。那我喜歡戚小軍,戚小軍能不能來我們家住啊?」

手牽著蹦蹦跳跳的小齊,陳語川笑了出來。難道他這寶貝兒子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嗎?先讓何黎住進來了,然後他的小男朋友也能來住?

「小齊,你告訴爸爸,你叫何叔住在我們家只是因為你想讓戚小軍來我們家住?」
「嘿嘿……對啊!」小齊害羞地笑著。

所以這小子根本不是為了幫他嘛!陳語川失笑。不過也多虧小齊,這才誤打誤撞讓何黎答應同住。
「戚小軍可以來住我們家啊,可是他爸媽答應嗎?」

「我今天跟他說爸爸喜歡的何叔已經答應要住在我們家,我也想要他住我們家,小軍抱住我說他也想喔!可是他家的司機剛才來接他回家了,他要回家問他媽媽。」

「你這麼喜歡他啊?」
「對啊!我好喜歡好喜歡他唷!」

再過幾個月,這兩個小孩就要上小學了,小齊會直接就讀復興國小……戚小軍會從復興國小附屬幼兒園直升復興國小就讀嗎?如果不會,兩個小傢伙就要分開了,小齊會不會難過?小齊離開他外公外婆時可是哭了好幾天啊……

陳語川在廚房做菜,小齊跟在旁邊蹦跳著要幫手,說他也要學會做飯,以後要做給戚小軍吃,聽得陳語川邊做菜邊搖頭。

陳語川的手機響了,他叫小齊去幫他接,因為他手上正淹漬著排骨。

「喂?」小齊稚嫩的聲音跟電話那頭打著招呼。
『……陳語川在嗎?』電話那頭明顯有些遲疑。

「爸爸在做飯。你是誰?何叔嗎?」那頭聽起來像何黎的聲音。

『喔,你是小齊啊?對,我是何叔,你們家在幾巷啊?』
「我們家在復興北路128巷……」

『128巷……我知道了,我馬上到了。』

「好!何叔回來馬上就能吃飯了。」

『你爸煮好啦?』

「嗯,快好了!」
『那待會兒見啦,掰掰!』
「嗯,掰掰!」

小齊拿著手機進廚房。
「誰打電話來?」
「是何叔,他說等一下就到家了。」

「嗯……」陳語川不禁溫柔地笑了,感覺好像妻子做飯在等丈夫回家,心裡有點甜,但想到自己床伴的身份,那甜味就摻了些苦澀,臉上的笑容也跟著多了分憂鬱。

何黎抱著吃撐了的肚子躺在沙發上不想動。他沒料到陳語川的手藝這麼好,光是那道糖醋排骨就讓自己多吃了一碗飯,還把盤子裡剩下的好幾塊排骨全都嗑光。

飯後陳語川收拾好了餐桌,就在餐桌上指導著小齊做遊戲背英文字母,這是小齊今天的作業,何黎自己則躺在沙發上按了靜音看電視。

這時候的電視節目幾乎都是新聞,連續按了好幾輪,發現每台播報的新聞內容幾乎都一樣,注意力逐漸被又笑又唱的小齊吸引過去。

然後看著那個英俊的男人懷著童稚之心與小齊應對,一大一小兩個簡直一模一樣的人玩在一起,何黎沒發現自己因為那種景象而會心地笑彎了嘴角,沒注意到自己正深深地看著那父子兩,沒意識到堅硬的心開始柔軟……
陳語川突然轉移視線,直接看向何黎。

何黎心頭一震,有些心虛地想馬上轉開視線,卻又覺不甘示弱,立即迎上陳語川的視線,眼神變得誘惑挑逗,慢吞吞地吐出舌尖繞舔著自己的上下唇瓣。

陳語川心頭一熱,臉上的笑不見了,目光變得深沉,盯著何黎不放。

何黎沒料到陳語川竟然敢當著兒子的面就那樣盯著自己,這下當然不能陣前棄甲把剛才做的戲就蔫氣放下,立即緩緩地移動擱在肚子上的手曖昧地摸上自己的胸膛,接著往上輕撫自己白領下的鎖骨,繼而仰了頭閉上眼,修長的手指在纖細的頸項上溜來溜去……

何黎一臉陶醉的樣子,叫陳語川下腹起了驚人的反應。
「爸爸!你都沒在聽!」

小齊一聲怪罪驚醒了陳語川。

卻見何黎歪過頭去悶笑著。

「我們快把功課做完,然後讓何叔陪我們洗澡,好不好?」

「好!那爸爸你要專心啊!」

「好!好!爸爸專心,爸爸專心……」
陳語川只能忍著下腹的騷動,再不看何黎一眼,快把兒子解決掉!當下決定今晚一定要好好善盡床伴的義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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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何黎死活都不跟父子兩一起洗澡,儘管那個大得嚇人的按摩浴缸絕對裝得下三個成年人。
洗好澡的小齊覺得自己今天有件事還沒做,那就是看卡通。

於是,一點也不知道他爹忍得快要得內傷,一把抓住剛洗好澡卻不由自主要尾隨何黎進浴室的老爹,將他拽到沙發上,非要老爹抱著自己看卡通。

陳語川魂不守舍地抱著兒子,眼睛老盯著浴室的門瞧著,好像這麼看,就能看透那扇門,看到裡面裸身的何黎。

這大冷天的,陳語川倒心猿意馬地全身躁熱著。

小齊也覺得今天這懷抱很怪,在爸爸懷裡動來動去的,怎麼坐都不舒服,老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陳語川的心根本不在小齊身上,更不在那什麼的卡通上面。否則,要是平常小齊在他身上像毛蟲似地動來動去,他一定會關心一下兒子不停動著的原因。

直到兒子又換姿勢時,重重地碰到他本來就有點變硬了的命根子,他這才痛得注意到自己兒子正在瞪他。

「怎麼了?」

「爸爸今天很奇怪耶!」

「呵……有嗎?」陳語川訕笑。還好你不曉得那是老子正在發情的徵狀。
「有啊!爸,你今天很難坐耶!」

很難坐……這算什麼形容詞?陳語川嘴角不禁抽慉。

「哈姆太郎已經演完了,明天再看吧。昨天你很晚睡,今天要早點上床。」
「不要!」

陳語川抱著兒子站了起來,就往兒子房間走。

「爸爸給你說床邊故事,你想聽什麼?」

把兒子放到床上,兒子就站在床上勾著爸爸頸子吊在爸爸身上不放手。
「我今天還要跟你們一起睡。」

「小齊,聽話!今天自己睡,爸給你說故事。」

「不要!何叔抱著人家睡很舒服嘛!」

昏倒!這小子跟我搶起人來了……陳語川眉頭打了結。
「小齊……如果戚小軍來我們家住了,他跟你一起睡時,爸爸偏偏要跑來睡在你們兩個中間,你不會喜歡吧?」

小齊皺著眉癟著嘴想了會兒,才說:「才怪!我就喜歡和戚小軍抱著爸爸睡,戚小軍也要喜歡爸爸啊!」

陳語川欲哭無淚。這小子還真會挑時間,怎麼挑這時候開始倔?
「你聽爸爸說,爸爸跟何叔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講,可能要忙到很晚,不能陪你睡,所以你要乖,還記不記得你答應媽媽要做個乖孩子啊?」

「……」小齊癟著嘴不情願地點了個頭。

「乖乖躺下來,爸給你蓋被,說故事。」

「嗯……」又不情願地嗯了聲。

隔著被子攬著兒子,陳語川輕輕地說著兒子最愛的三隻小豬。陳思齊才聽到第三隻小豬的開頭就睡熟了。看樣子真的是前晚去接了何黎回家弄得太晚,今天才這麼早就累了,要不是想辦法讓他先睡下,小齊可能還會硬撐著繼續賴要一起睡。

陳語川輕輕鬆開兒子,留下一盞床邊小燈,虛掩上房門,回到客廳,發現浴室門已經開了,客廳沒人。

「黎?」陳語川輕喚。

在自己房裡的床上找到何黎。

何黎也睡了。是自己耽擱太多時間?陳語川不禁自問。

巡視屋子裡關掉所有的該關掉的,陳語川才走回房間。

闔上房門,他便脫去全身的衣物,掀被上床。
在被窩裡,輕輕地從何黎背後摟著何黎,毫不遲疑地舔吻上何黎的耳下後頸。

陳語川動情地深吻著、愛撫著何黎的每一吋。為了這一刻,他等了整一個晚上。

沉重的呼吸所呼出的熱氣,一下下吐在何黎光滑的皮膚上,燃燒掉何黎才睡著的睡意,喚醒何黎的慾望。

「黎……我要你……」
「要……就來拿呀……」
「我想你想了一整晚……」
何黎低笑了:「你還真禁不起挑逗耶……」

「誰讓挑逗我的那個人是你這妖精……」

何黎瞬間僵硬了:「……不要用妖精這詞形容我!」

何黎表情又冷又硬,臉上滿是拒絕,但那眼裡所藏的,卻是又深又沉讓人喘不過氣的黑黯,孤獨絕望的顏色,包裹著只能獨自舔噬的傷痕。
「黎……」滿腔慾念被深深的不捨所取代,陳語川心疼地看著何黎。自己無意的言詞卻揭開何黎創痛的傷口,陳語川心窩酸澀得難受,自己對何黎的感情真有這麼深?
「發誓以後絕對不那樣叫我!」

「我發誓。」誰傷了黎?竟讓黎露出這種神色?「……黎,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那都已經過去了,再也不能傷害你了,把過去放開吧。你現在在我這裡……」陳語川拉起何黎的手按在自己心臟上,「我發誓我不會傷害你,也絕對不讓任何人傷害你,黎,你現在很安全,」陳語川又重重地按了下壓在自己胸膛上何黎的手掌,「你在這裡,是安全的,沒有人能傷害你。」

何黎詫異的眼裡,隨著陳語川的一字一句,逐漸蓄滿了淚水。

陳語川到底知不知道他承諾了些什麼?!這個人!這個人為什麼老是說些讓他無法不感動的話,做些讓他無法不感動的事?為什麼他毫不存疑地相信陳語川的承諾?為什麼陳語川的承諾讓他在瞬間感到安寧靜謐的溫暖?

陳語川抹去何黎靜靜淌下的淚水,輕柔地把何黎抱進懷裡。是不是以前的太過傷痛,讓何黎選擇再也不愛?他的黎到底獨自撐過怎樣的孤寂?怎樣的絕望?他心疼、他不捨……

何黎突然緊緊抱著陳語川。
陳語川耳邊傳來何黎泣訴著的破碎低語:「愛我……」


12
這一夜,陳語川在狂熱的性愛裡注入讓人難以想像的柔情,每個愛撫、每個親吻裡所傾洩的疼惜教何黎幾近承受不住。

何黎的反應更叫陳語川癡迷。不再有放蕩的媚吟,有的只是竭盡全身的力氣,一再抑制到了唇邊的呻吟而產生的苦忍神情,而呻吟化成啜泣,哀求著陳語川更猛力的侵略。

這一晚的何黎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縱情享樂的女王,而是個需要被人抱在懷裡疼惜寵愛的孤雛。

何黎驚醒。
才發現自己早已處身於溫暖的懷抱中,身後耳邊傳來的平緩呼吸溫暖且悠長,週遭再也沒有他急欲逃離的冰冷孤寂,也不再是徒勞掙扎卻仍解脫不了的無聲壓迫……溫暖得有如靜水深流……
從背後貼抱著他的這男人到底做了什麼?

在陳語川的臂彎中轉身,就著窗外微弱的街燈燈光,在黑暗中端詳著陳語川的五官、他的頸項、他的胸膛……

他的胸膛、他的心上。
何黎挪動了下位置,一頭鑽進陳語川的懷裡,耳朵貼上陳語川的心臟。
「黎?」陳語川睡夢中的手腳緊裹著何黎。「怎麼了?」

陳語川沒推開我……何黎的心顫動著。
「沒什麼,睡吧。」
在這裡,很安全……

又是在陳語川的床上醒來。

喚醒何黎的卻不是咖啡香、烤麵包的香氣,而是小齊在門外的叫鬧。

隔著關上的房門,何黎還聽得見小齊在外面的叫聲。

『爸爸!我要叫何叔起床啦!我要你們送我去上學!你們兩個都要!』

『……』陳語川壓低了聲音,何黎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

『可是我喜歡你們一起帶我上學嘛……』小齊的聲音變小了些。

『……』

不去在意陳語川跟小齊說了什麼。何黎現在才驚覺,他從陳語川床上醒來的這兩個早晨,都是睡到自然醒,而且是很舒服地醒來。不像以往。以往他不大跟人同床睡,性事完畢,清理乾淨就走人,因為跟人睡,總會勾起他急欲遺忘的、讓他難受的記憶。而獨自一人睡眠的他,總是淺眠,整夜裡經常沒來由地醒來……

何黎下了床,發現昨夜歡愛的痕跡都不見了,身體被擦乾淨了,只是身上斑斑的吻痕,何黎看了有點想笑。

窗邊行李架上擺著自己的行李,何黎把內衣褲拿出來穿好,然後穿上白襯衫、西裝褲,繫上皮帶,打上領帶,走出房間。

看了眼因為他出現而沒了聲音的陳家父子,再看看擺著清粥小菜的餐桌。

「早餐吃什麼?」

當晚,小齊嫌爸爸前一個晚上不好坐,所以要何黎抱著他看卡通片,何黎詫異卻無異議地接受了,讓小齊坐在他腿彎裡看電視,自己一邊還與陳語川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這種居家日子過到了週末。

兩個大人帶著小齊去了遊樂園。
三個人幾乎完遍所有遊樂設施。

何黎肯配合他們父子兩的活動,讓陳語川很訝異,一整天下來,不經意地打量著何黎的次數越趨頻繁。

一整天,看著何黎故意捉弄小齊、看他與小齊笑鬧爭吃冰淇淋、看他對小齊的要求來者不拒,陳語川的心是盈滿的。何黎現在的態度與一開始不想配合小齊那狀況,感覺上差別很大,於是自己越來越去注意他,且當然是暗地裡不讓何黎發現地注意他……

何黎的合作態度與陳語川預期的冷淡相去太遠,不得不讓他有些摸不著頭緒。原本以床伴的身份與何黎交往,心中對何黎本來就不存過多的期望……

越注意他,情感似乎越見滿溢,無形的情感竟能將有形體的胸腔漲得疼痛。何曾有人讓陳語川的心如此漲痛過?陳語川只能恍惚地自問這個平凡的男人是怎麼做到的?

陳語川想到他最近常聽到的一句話:愛情如果有什麼道理,那就不叫愛情了。

自己對何黎有感情是無庸置疑的,但這感情難道就是愛情嗎?

若有人問他是否愛著何黎,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但他並不清楚自己對何黎的愛該怎麼形容、如何描述,總覺得這份感情裡包含了太多他無法解析的成分,他甚至沒辦法阻止自己的沉淪……

何黎今天的笑容很真,他喜歡他的笑容。不只笑容……

他喜歡他的一切。

到目前為止,何黎呈現在他眼前的,他沒有不喜歡的,就連何黎的無情……

「想什麼?你眉頭都打結了!」何黎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陳語川溫柔一笑,鬆了眉頭:「想你。」

「想我?可見是想到我的可惡之處了,不然幹嘛皺眉頭?」何黎眉尾高高挑起,戲謔地笑著。

「是啊,正想到你的可惡之處。」陳語川也開了玩笑。

「耶?我今天陪你們父子兩出來玩……」

「你偷了我的心又不還,難道不夠可惡?」陳語川臉上滿是溫柔。

何黎臉上沒了調笑的神色,緩緩正色道:「陳語川,我說過的。你也懂的。」

陳語川用微笑的歎息掩飾嘴角的苦澀:「唉唷何老弟,我只是開玩笑嘛,你幹什麼那麼認真?」

小齊仰著的頭在兩個大人之間轉來轉去,脖子好酸喔,還是搞不懂這兩個大人在說什麼。

「喂!你們兩個大人!我聽不懂!」

何黎吭哧一聲笑了出來。場面本來有點嚴肅的,卻被小鬼弄得搞笑。這小鬼竟然叫他們「喂,你們兩個大人」!

「我們就是在打啞謎啊,就是要故意講些小齊聽不懂的,屬於我們兩個大人之間的秘密。」何黎又開始作弄小齊了。

「怎麼可以這樣?!不公平!什麼是打啞謎?」

「就是猜謎啊,謎語遊戲啊,學校老師沒教你們玩過嘛?」

「喔,有啊!不管!我也要知道你們猜什麼謎,不可以有秘密!」覺得被摒除在兩個大人之外的小齊非常生氣。

「那你猜囉,猜我們這兩個大人要帶你去吃什麼晚餐。」

「何叔你又還沒說題目,我怎麼猜?」小齊不滿地擠皺著眉眼。
「有個賣漢堡賣得很辛苦的叔叔……」

「麥當勞!」小齊瞬間閃出星星眼,光芒四射。

「不公平!我題目都還沒說完你就猜對了!」何黎也學著剛才小齊不滿的神情擠眉皺眼的。
「哈哈!你們兩個大人沒有秘密了!哈哈!麥當勞!我來了!」
陳語川溫柔地看著這兩個他所珍視的人,沒轍地搖著頭歎氣,非常佩服何黎竟然能把自己的兒子馴得服服貼貼的。


13
貌似一家人的陳語川父子和何黎在麥當勞裡落了座,小齊顧著吃,兩個大人也一邊用餐自顧自閒聊著。這時候的小齊根本只對眼前的食物,和角落的兒童遊戲區有興趣,沒空聽兩個大人聊些什麼,也不在意什麼秘密不秘密的事了。
「我禮拜三早上跟東雲科技開完會,更新好了合約,就直接回K市了。」

「那禮拜三中午一起吃個飯再走吧。」

「不了,與東雲科技開會可能一開就開到下午,時間不大能控制。東方玠是個非常謹慎的傢伙。」
「東方玠?東雲科技是我的老夥伴。我跟東方玠認識很久了。」
「那麼你當然知道他有多難纏了。」
「他是個人物。當初他幫ほ向管理了全賀實業後不久,大概一年多吧,遭ほ家人全面抵制,於是離開全賀,創了東雲科技,短短幾年就取代全賀的地位。」

「既然你跟他熟,那你應該知道ほ家人為什麼會抵制他吧。」

「聽說是東方玠下重手裁撤很多全賀實業裡那些只拿薪水不做事的ほ家人。」
「我看原因不是這樣。」

「你跟他也熟嘛?不然怎麼知道不是?」

「我認識ほ向,我跟他同一個學校的。」
「那麼是ほ向告訴你原因的?」

「ほ向才不會告訴我。我看到他們兩個人在東雲科技大樓辦公室走廊上明目張膽地接吻。」

「……?我跟東方玠算老朋友了,怎麼都沒見過,也沒聽他提起過?」

「這你去問他吧!」
他們隔壁桌的那一家子走了,馬上又有一家子夫妻帶著兩個小孩佔了位子坐下。

何黎隨意抬頭一瞄,隨即僵住。失去了笑意的笑容在臉上凝結,那臉色比哭還難看。

陳語川當然馬上注意到愛人的不對勁,於是也晃了旁邊桌的人一眼,只看到那個父親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直盯著何黎。

「阿黎!好久不見!」

何黎眼神失了溫度,僵硬地笑著:「嗯。」

那個父親的神情有些失落,但還是打起興頭,給何黎介紹:「吶!阿黎,這是我太太連妤潔,她是你學妹,你還記不記得?」

「嗯。」他不想記得!

「小齊吃完了嗎?」陳語川摸摸小齊的頭問道。
陳語川百分之百感覺到何黎的不愉快,他想帶何黎離開。
「還沒啊!」

「我們帶到戲院吃好不好?」

小齊看看爸爸、看看何叔,覺得氣氛不大對。
「好啊!」

陳語川站起身來對著隔桌那個父親點頭致意:「抱歉必須打斷你們的敘舊了,黎和我答應要帶我們的兒子看電影,電影快開場了……」

那個父親有點茫然地看向小齊:「你們的兒子?」

陳語川拉起何黎的手握著:「黎跟我要結婚了……」
那男人眼裡漸漸出現複雜的情緒。
原本面無表情的何黎忽然滿臉溫柔地朝陳語川笑了笑,才轉向那有點呆滯的男人:「我們走了。」

何黎不再看那男人一眼,把吃的收拾好全堆在陳語川懷裡,牽起小齊的手就說:「走吧,兒子,我們看電影去。」

何黎牽著小齊心不在焉地走著。
多年後又見到那個急欲遺忘的人使他滿腦子混亂,紛亂的心緒說不出是悲還是怒,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緒,總之就是亂……

牽著小齊的那隻手被小齊用力拉扯著,看見小齊仰著頭詢問地看著自己,嘴裡問著:

「何爸爸,你要走去哪裡?」

何爸爸?何爸爸!這算什麼稱呼?

再看看自己身處的位置……戲院影城後方的停車場。

何黎皺著眉,自己竟然拉著小齊走了這麼一大段路?語川呢?

一轉眼,陳語川站在他左後方,滿眼的落寞與無奈……

從麥當勞離開後,陳語川一言不發地跟在何黎身後,只注視著何黎,眼神複雜,有不安、有惆悵、有疼惜……

何黎鼻頭一酸,陳語川的樣子讓他心疼得險些掉下淚來。何黎不由得一陣驚顫,連忙扼住心神!移開視線。

我心疼他?!

「你爸剛才不是說要去看電影?」

「那我要看羊與狼!」

「我們去買票。」

電影院裡,小齊坐在何黎與陳語川中間。

何黎的心思更亂了,注意力幾乎無法集中在眼前演繹故事的屏幕上。一方面是仍未從偶遇梁允成的愕然中恢復,另一方面更因為自己軟化在陳語川的感情之下而感到驚慌。

陳語川一直一言不發,苦悶地困擾著。他這幾天才開始認識何黎,所以他也不敢說自己有多瞭解何黎,只是何黎方才應對舊識的冷硬,讓他聯想起前晚不經意形容他為妖精時那冰冷拒絕的姿態。他總覺得,剛才麥當勞裡那個已婚男人對何黎有著莫大的影響力,所以,他才會說那些話。令他訝異的是,何黎竟也配合他一搭一唱,這不就更證實了他的感覺?那麼他是否就能假設,那個人就是傷害過何黎的人?

回家的車程上,兩人各有各的心緒,陳語川心不在焉地應付小齊因為看了電影後的所有問題。

何黎始終閉著眼沉靜地不發一語,甚至連小齊跟他說話,他也沒有任何回應。

「何叔累了,小齊乖,讓何叔睡。」正開著車的陳語川勸著副駕座上的兒子。

「喔……爸爸,我不要叫他何叔了,你不是說要跟何爸爸結婚?你不是說我是你們兩個的兒子嗎?何爸爸也叫我兒子了啊!」小齊理所當然地說。
陳語川訝異於兒子竟然把在麥當勞裡與那男人的對話記得一清二楚。
陳語川試探地問:「小齊你想要這樣嗎?」他不希望強迫兒子接受自己單方決定的事情,更何況他曉得何黎只是當時附和自己而不是真的會跟自己在一起。

小齊歪著頭想了一下。

「要!這樣就有兩個爸爸疼我了!我以前一個爸爸都沒有……很可憐……」

陳語川沉思了一會兒,才緩緩地說:「何叔不一定跟爸爸結婚,但是你如果希望也有他當爸爸,就叫他爹地好了,好不好?」

「好!」

小齊轉過小小的身子,看著癱躺在後座椅背上的何黎,嘴裡爹地爹地輕輕地叫著。

陳語川一時感慨,需要何黎的,似乎不只自己一個人。

黎,我能對你有所期待嗎?遇上那個已婚男人,陳語川對留住何黎這最終目標失去了把握。


14
回到家,玩了整天的小齊也累了,沒再吵著要跟兩個爸爸一起睡,只抱著何黎親一口說聲爹地晚安,就被陳語川叫去洗好澡、鑽被窩。

把小齊安頓好,出了小齊的臥房,下意識地尋找何黎的影子。
何黎在落地窗外的陽台上彎腰靠著雕花欄杆抽著煙。身影蕭索。

拉開紗門,跨了出去,陳語川傾身貼上何黎的背,攬住何黎的腰,拱著背低下頭臉頰貼上何黎的耳後。

「我不知道你有抽煙。」

「喔,」何黎鼻腔呼出一陣煙,「我的事,你不知道的可多了……」

「如果我想知道你所有的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何黎自嘲地輕輕哼笑一聲,道:「也沒什麼好說的。」
陳語川緊了緊手臂,隨即又放鬆。

「不管你想不想說,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何黎沉默。

陳語川在何黎身後,看不見何黎的表情,不知道何黎有何反應,只能珍惜地摟攬著懷裡的人。
懷裡的人語調帶些困惑地問了:「……我們在陽台上這樣,被你鄰居看到的話,會不會對小齊不大好?」

陳語川輕笑:「鄰居大概都知道我是同志,早就躲得避不見面了。」

何黎訝異地錯身回望陳語川,臉上畫了一個大問號。
陳語川莞爾:「我還沒離婚前,跑酒吧找同志一夜情這些事都如實告訴我前妻,所以她大概都幫我宣傳光了。」
好不容易,何黎僵冷了許久的臉上出現了笑意。

「哈……哈哈……」

陳語川收緊了手臂,在何黎耳邊呢喃:「我們去洗澡。」

何黎深深地吸了口煙,憋了好久才緩緩呼出。

他側了頸子仰望著陳語川,毫無情緒的眼靜靜地看了陳語川好久,才按熄還剩半截的香煙,在陳語川懷中轉身,伸出兩隻瘦長的臂膀勾住陳語川頸子,雙腳一蹬,兩腿盤上陳語川有力的腰身,整個人像只無尾熊掛在陳語川身上,一頭埋進陳語川頸窩,深深地吐了個好長的歎息。

陳語川無物似地端抱著何黎,往屋裡浴室走,嘴邊還寵溺地故意抱怨著:「你很重耶,相公。」
頸肩窩處傳出悶悶的笑聲:「偏不放開,就重死你!」

「呿!壓死我你就沒老公了!」

「我備胎多的是。」何黎繼續與陳語川玩鬧著。

「可惜都不在T市,現在除了我你能找誰滅火去?你可要三思啊。」陳語川邊說邊挑逗地吻著何黎頸子。

何黎抬起頭,舔上陳語川的耳廓,叫陳語川差點一腳踉蹌。

「看招受死吧你!淫賊!」何黎玩上癮了,叫陣的言詞中充滿笑意。

「有膽放馬過來!」

陳語川就這樣托抱著何黎一腳跨入滿水的按摩浴缸裡,浸透了兩人未除的衣衫。

「大膽狂徒!賠我的衣服來!」

「衣服我一定會幫你洗,你急什麼。」

也不顧浴室門沒關上,這兩人就在浴室裡脫了衣服,唇槍舌戰玩了起來。

當然,唇槍舌戰非以言語進行,而是濡沫相染,一片濃情緋色……
或隱藏、或?卻,兩人有默契地投入那唯一能交流到極至的方式,彷彿只要做愛,他們就不需要面對今日碰上那男人所引發的種種心緒。

現下,陳語川還不想詢問、碰觸任何會令何黎不快的過往,而何黎也只想逃避任何可能揭開傷疤的引子。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離繁瑣心思,毫無保留地竭力做愛,就像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背靠在陳語川懷中,何黎覺得有股暖流源源不絕地從語川身上傳來,在身上緩緩流動。

好久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為什麼這副胸膛能給他這種感覺?這種安心舒適滿足的感覺真的很容易讓人淪陷……

他仍清楚記得,十五歲時,第一次從那人身上感覺到這令人驚喜的滿足,但接下來的幾年,那人卻親手,一點一點地摧毀它……
語川原本也跟那人一樣是個異性戀者,要不是自己主動,他哪可能與男人發生關係?

語川也會如此……也許得到了,就無須珍惜;也許熟膩了,就轉而厭倦……

最終,還是會回到女人身邊去……

如果真敞開自己的心,最後還是會面臨他的離去。與其,會重蹈覆轍痛徹心扉,那麼,還不如不愛。

所以,還是把門關上吧!他一點也不想再嘗到那種撕心的痛楚!

毅然決定離開梁允成後,他就不想再愛了,不是嗎?

何黎下定決心再也不受陳語川左右的同時,卻也莫名地感受到一陣揪心的疼痛,只是,他既已下定決心,便不想再受這為陳語川所產生的心疼所動搖。

語川,對不起……趁著我們都還沒泥足深陷,現在就抽腳,將來也不至於遭遇滅頂的淒苦。痛,也只有這一時,忍過去,一切就能雲淡風清了,語川……


15
星期天,小齊起床後,到了爸爸跟爹地的房間,叫不醒兩個沒穿衣服的人,便不顧三七二十一地鑽進兩人當中繼續睡,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幾乎睡了一整天。

星期天晚上,何黎說想出去喝一杯,勸下陳語川留在家中陪小孩,然後獨自出門,整晚未歸。

陳語川徹夜難眠,他的眼耳鼻舌身意無一不在等候著何黎的歸來。

星期一早晨,陳語川在準備早餐的時候,故作輕鬆地迎接歸巢的倦鳥,什麼問題都問不出口,因為答應過何黎不干涉何黎的任何行動。

何黎避過他凝視的視線,故意不去看陳語川眼底深藏的幽黯。

「我馬上要出門,不吃早餐了。今天晚上因為與英商查德曼集團有餐會,也不會回來吃晚餐,晚上就不必等我了。」

「好吧。」陳語川只能接受,他不願意逼何黎,只怕逼急了,何黎會逃得更快。

剛起床的小齊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間,看見兩人,迷迷糊糊地打了招呼。
「爸爸早,爹地早。」
「早。」
何黎沒回應,卻充滿心驚。

他剛才差點就回了招呼,難道他已經習慣小齊叫他爹地?他前晚確實找了人一夜情,可是做完後便離去,找了旅館睡了一夜。面對這一大一小真誠的目光,他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出軌的老公,內心裡竟充斥著罪惡感?

他們只有幾天的共處而已,他竟然會有這種感覺,這覺簡直太……太變態了!
看著小齊迷迷糊糊走進盥洗室,何黎立即甩甩頭,快步走進陳語川寢室更衣。他不願多想,越思索越是覺得不妥。

忽然,他與陳語川撫養共同小齊的想法竄進腦裡,他的腦子就停不下來了。心跳加快、呼吸加劇,更衣的動作像是定住了。與這兩父子共同生活的經驗太美好,他幾乎無法抗拒那個誘惑而開始假想將來三人共同生活的種種……

由於何黎不談不涉入感情,所以對於陳語川所給予的溫柔與愛意,他猶有招架之力。但與兩人生活的那種家居溫暖,他根本無力抵抗。
他,寂寞太久了……

自從他為了與梁允成同校而對家人出櫃,就被趕出家裡。成了獨行俠的他以為只要有梁允成的愛,他們以後也能甜蜜如同一家人,可惜事與願違。

再加上他同志的身份,除非找代理孕母,否則也不可能有後代的吧!就算也找了代理孕母而有後代吧,要教成像小齊這麼貼心的小孩,他自忖做不來。

想要有這父子兩所給予的溫暖,又不想對陳語川付出感情,陳語川會容許他這毫無付出地索取嗎?

打好領帶,套上西裝外套……
我只是來T市工作,陳語川只是我的床伴,我的床伴只是邀我若來T市就住在他家,就這麼簡單而已,不要想太多……我何必要覺得愧疚?只要下次來T市,就能再有這種溫暖的生活,語川和小齊不吝給予且無任何抱怨,那我就大方接受……

如此說服著自己的同時,胸中那股罪惡感卻更兇猛地溢出。幾乎說服不了自己。
他到底要怎麼辦才好?該怎麼做才對?

身為一個律師,對於與陳語川所定下的口頭約定,於理於法,他都站得住腳,可是於情,他自己的心卻不放過自己……

真的被語川感動了嗎?還有小齊?

坐在床邊,他心不在焉地把手提電腦放進公文包,摸摸身上的名片夾。
算了,今天先不想這些了。現在,專注於眼前該做的事,準備好去見英商查德曼集團的代表比較重要!

陳語川心裡帶著酸楚,幫小齊穿好衣服,兩人吃著早餐,目送何黎匆匆出門。

前一晚何黎沒回來,早上回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梳洗過後的水氣與沐浴乳的香氣,他猜得到何黎前晚應該是跟別人過夜去了,根據前幾個晚上他們睡在一起的情況來看,何黎總是能很舒服地窩在自己懷裡安穩睡著,他是不是真的與誰共枕都沒差別?所以才在外頭睡了一夜隔早才回來?

「爸爸?你心情不好嗎?」小齊睜著無辜大眼,關心地問著。

「……」陳語川回過神來,才笑著說:「嗯,有一點。不過爸爸沒事,小齊不用擔心。」
「是因為爹地沒吃早餐就去上班,爸爸怕他營養不夠會昏倒嗎?」小齊記得有幾次他使性子不想吃早餐,爸爸就是這麼告訴他的:不吃早餐身體不強壯會昏倒,那怎麼有能力保護戚小軍呢?

陳語川有些訝異兒子怎能想出這種原因。

「對啊,可是爹地在趕時間,他答應爸爸會在外面買早餐吃。」

「喔,那爸爸要開心點啊。」

「嗯,快吃吧,吃好準備上學了。」
星期一晚上何黎又沒回陳語川家,星期二清晨在小齊起床前,回來更衣後又立刻出門。星期二同星期一……

星期三一早,何黎一進陳語川家,小齊就撲了上來,死抱著何黎大腿。

「爹地,這兩天你都跑去哪裡了?爸爸說你在工作,可是哪有人白天也工作、睡覺也工作?你是不是不喜歡小齊了?」

原來連小齊也喜歡且習慣了何黎逗著他的生活,這樣的生活方式才過了幾天,然後兩天沒見何黎,就讓小齊覺得,爹地不在,爸爸的心情就怪怪的,自己也想念爹地,晚上一直問爸爸爹地到哪裡去了怎麼還不回來。

何黎從被抱住大腿的那一瞬間起,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迅速地往心底深處傾注,而被問了那樣的問題,他真的一時答不出話來。

小心卸下掛在肩上的公文包,裡頭有他的手提電腦,放在一旁,彎腰把小齊端抱起來。小齊兩隻小手臂也繞過爹地頸後,摟著爹地的頸子。

「誰說我不喜歡小齊的,把他叫出來,我告他誣告。」

「什麼是誣告?」

「誣告就是隨便亂說別人沒說過的話。」
「喔……那你幹嘛不回家,我等你好久耶,從昨天晚上等到現在。」說完就生氣地癟嘴。

「……因為爹地今天就要回K市啦,很多工作必須在這兩天做完,所以小齊睡覺時,爹地也在加班啊……」

何黎嘴邊笑著解釋,可是心中充滿不捨。

「爹地不是要搬來T市嗎!」小齊任性地大喊著。

「可是爹地住在K市,工作也在K市啊,你忘了爹地到T市來,是來出差的?」

「嗚……我不要!嗚……」小齊眼淚毫無預警地流下來。

何黎抱著小齊,安撫地說著:「以後爹……以後何叔還是會來T市出差啊,還是會見面的嘛……」

何黎眼角餘光瞄到靠在盥洗室門邊的陳語川,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自己。

「不要回去……嗚……」小齊緊摟著何黎的頸子哭著。
「小齊……」何黎輕拍著小齊的背,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心頭酸酸的。
陳語川走了過來,要把小齊抱過去,小齊哭得更大聲,死命摟著何黎脖子不放。

「我知道爸爸為什麼心情不好了,因為爹地要走!」一想到戚小軍有一天可能會這樣離開自己,小齊就瞭解這兩天爸爸老是悶悶不樂還故做開心的樣子是為什麼了,因為爸爸早就知道爹地要回K市了。

何黎心頭一震,望向陳語川,神情隱約地複雜。

陳語川鎖了眉頭,反而避開何黎的目光。

「小齊,爹地下次來還是會住在我們家啊,乖,不要鬧了。」
陳語川硬生生地扯下黏在何黎身上的小齊。

讓何黎覺得怎麼心都空了……

「我不要……嗚……不要……」小齊哭著被拉離何黎,被陳語川緊緊抱在懷裡。

「黎,沒關係的,你要工作就去吧。讓他哭累了好好睡一覺,不會有事的。」
何黎心尖上有些刺痛。陳語川一點也不想讓他為難,就像當年自己對梁允成那樣,不想自己的愛束縛了對方……

何黎當下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一陣難受的心疼。陳語川到底隱忍到什麼程度,他完全能夠瞭解,畢竟自己曾有過同樣刻骨深切的體悟。
何黎邁開差點跨不出去的腳步,進陳語川房間,想整理好行李,發現所有帶來T市的衣物都被洗得乾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地收納入行李箱中了。

陳語川的細心與體貼讓他一口氣梗在胸口,悶得難受。
為什麼離開這父子兩會給他心痛的感覺?

才這麼幾天的光景,還不足以讓我愛上陳語川吧?!

何黎狠心拉著行李箱,走出房間,再次面對陳語川。

小齊摟著爸爸脖子趴在爸爸頸間抽嚥著。

何黎放開行李提把,伸手用力摟抱了一下父子兩,伸長脖子仰頭在陳語川唇邊印下輕輕一吻。

「再見。」

說完再見,何黎拉著行李,背起公文包,頭也不回地離去。


16
「爸爸,我們打電話給爹地好不好嘛!」小齊扭著身子耍任性,他已經鬧好幾天了。
「小齊,爹地很忙,他如果有空了就會打電話給小齊啊,所以現在先不要打電話去吵到爹地吧,乖。」
陳語川也很想聯絡何黎啊,可是他答應過不干涉何黎的生活,因此只能忍著自己的思念。再者,他很怕,怕下班時間打電話去找何黎時,何黎身邊會有人,更怕知道何黎正跟別人上床,那種不能表現出嫉妒的難受疼痛,一定會讓自己鬱悶死。

「爸爸!你每次都這樣!」

小齊生氣了。陳語川無奈。

何黎回K市已經兩個月了。這期間何黎沒有任何消息。
陳語川之所以能靜心等候何黎下次的到來,是因為他已經找到何黎,何黎不再是那個渺不可尋且沒有名字的陌生人。

那幾日與何黎的生活裡,他們常常聊天,很有話說。何黎曾說過他大概每半年到T市出差一次,所以他也只能等,只要等六個月,何黎又會來T市,就又能見面了。
何黎剛離去的那幾天,小齊了聽爸爸的話,只要等半年,爹地就會回家,不會像媽咪永遠住在天國不回家了。他每天都很想念爸爸與爹地一起送他上學的那段路,喜歡爹地抱著他睡覺、不緊也不松的溫暖懷抱。

可是過了幾天,他就開始問他爸爸,半年到了沒,爸爸總是說快到了,可是他已經等兩個星期了,好久了耶,半年怎麼還沒到?

小齊還沒搞清楚半年到底有多久。他去問戚小軍半年有多久,戚小軍也皺著眉頭說他不知道。

然後就是等了將近兩個月,小齊決定半年實在太久了,到現在都還沒到,就開始叫爸爸打電話給爹地,可是爸爸都不打,都說會吵到爹地,他只是想叫爹地快點回來啊,他又不是要找爹地花很多時間聊天!爸爸最討厭了!

「小齊,爹地很快就回來,你不要急呀。」陳語川無奈地安撫著兒子。

小齊突然紅了眼眶,撲進陳語川懷裡,恐懼地問:「爸爸,半年是不是就像永遠那麼久?爹地也會像媽咪一樣永遠不回來了?」

想起井俐過世時,小齊哭了好幾天,陳語川鼻子一酸,緊緊抱著兒子,心疼地說:「半年很快就到,爸爸幹嘛騙你?半年就是六個月,是二十六個星期,不是永遠……」

小齊仰起頭,濃濃的鼻音問著:「真的嗎?」
「真的。」陳語川也暗暗心驚,何黎對小齊已經變成如此重要的存在了嗎?

何黎,你到底對我們父子下了什麼蠱?

「二十六個星期,那現在已經幾個星期啦?」
「八、九個星期了。」

「那還有幾個星期啊?」

「十七個星期吧。」

「好像還很久啊……」

「很快就到了。」

「喔……」
「要有耐心啊,爹地會喜歡有耐心的小齊,小齊要學習耐心啊。」
「嗯……」

「睡覺吧。睡醒來就又過一天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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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黎躺在自己的床上,盯著天花板,剛才翻來覆去睡不著,現在乾脆平躺著不動,看等一下會不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兩個月來,他總把兩旁的床頭燈扭到最亮點,亮黃的金色光線烘烤著室內,就像語川家的感覺。嗯,語川家的燈光都是這種溫暖的金光……
回到K市,他不是沒去找過一夜情,床伴也頻頻召喚他,只是,陳語川的影子總會浮現出來。如果不顧心頭晃動的影子而跟別人開始些肢體上的接觸,心裡就開始不舒服,陳語川梗在心頭,什麼動作後續就都做不下去了。

然後就是回家睡自己床上。想把燈打得跟那個溫暖的家一樣,卻發現家裡的燈都是冷冷的白光,是很亮,也刺眼的冰冷。何黎隔天就找了室內設計師把家裡的燈全都換成金黃色燈光。

然後漸漸地,他的生活就剩下上班下班回家看電視。

他也開始學著買菜,買食譜回家學著做飯吃,看以往不看的動畫台。
不可諱言的,他想念在陳語川家的生活。

想念陳語川的手藝,想念小齊賴著他窩在他懷裡看電視的依賴;想念陳語川叫他親愛的時眼裡的大膽,想念小齊叫他爹地時撒嬌的親密。

躺在床上,卻清醒地想念著與陳家父子短暫的親密生活。

少了語川抱著自己的那雙臂膀,何黎更覺得孤冷,就算蓋著床英國進口的高級羽絨被,溫暖也達不到心裡。

好想語川……

剛回K市來時一點也不覺得不對勁,隨著時間的流逝,卻一點一滴地回味著他們所帶給自己的溫暖。

是不是不曾體驗過那樣的家居生活,就以為自己不需要?甚至在經歷時,也以為自己還是不需要,只當是順便享受一般人居家的樂趣。可……現在,竟然無時不刻想念起那種溫馨,甚至對那種生活產生渴望?

他很久不曾渴望什麼了。自從他學會活在當下,及時行樂開始,他就不再渴望過什麼了。
那麼,在K市找個人也過過那樣的生活?

是可行,但他無法想像自己與語川以外的人生活在一起。因為其它人都不會是語川,營造不出和語川一模一樣的生活,更何況少了小齊,語川也不會是現在的語川。

陳語川告訴過何黎他一些重要的過往,所以何黎知道,陳語川與幾個朋友當初要開的這公司曾遭受多少來自家人或朋友的反對,可他獨斷獨行,根本不聽勸,投下開發資金就毅然決然走下去;當初他所交往的歷任女友都被家裡嫌得一無是處,他還是不管家人的抗議;他成了同性戀,被表弟季維知道,季維苦勸他,他也不理;甚至他前妻去跟他父母哭訴他竟然都在外頭找男人都不回家,要他父母來勸他回頭,他激烈地反彈,還重申他是個同性戀者,路已經走彎了,掰不直了,且他心裡一直惦記著一個男人是不可能與前妻有什麼未來的,讓他前妻徹底死了心,卻也因此而與家裡正式決裂……

這男人說好聽點是意志堅定貫徹始終,說難聽點就是一意孤行死不認錯。

然而為了小齊,他會節制自己想去尋找何黎的衝動,而為了何黎,他的驕傲只能認輸。這兩個人讓陳語川曉得很多事情不是他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

何黎躺在床上,腦子裡清楚呈現陳語川說這些話時那種英雄氣短的感慨無奈表情,他的嘴角不禁上揚,冰涼的心窩升起一股溫暖。
好想語川……

何黎的視線情不自禁地飄向床頭櫃上的電話。

心裡腦裡開始鼓噪著:打電話給他!

可是,瞄著旁邊的時鐘,現在都半夜三點多了,還是……別吵他了……

你在怕什麼?

怕……

他不是梁允成,梁允成差了陳語川十萬八千里,就連給陳語川提鞋也不配。你自己知道的!你自始至終都知道的!

我……

這次你偶然遇上梁允成,你根本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了,不是嗎?被欺騙的委屈、受到傷害的憤恨、誓不再見他的絕決早就已經煙消雲散,甚至是對他那麼多年的感情,早已在決定不愛後消磨殆盡。你與他面對面,心裡對他什麼感覺都不剩了。

嗯……見到他,我只是嚇了一跳,不知道該怎麼與他應對……只是他當年讓我不好過,我自然也不想給他好臉色看罷了。

然而,你在梁允成面前維護了陳語川,為什麼你會這樣做?

我……

你喜歡他,不知不覺地就為他陷落了,你們去酒吧喝酒那一夜,你就感動了,就動心了,否則你何必一直掙扎著一邊替他說話一邊又想著拒絕他的方式?你以往跟床伴一起何曾有過這種心理活動?

自問自答的兩個自己吵完了,何黎也懵了。

確實,他從來不會應床伴回家過夜的邀約,要嘛,就去旅館,不然就什麼都別做,他甚至不讓床伴知道他家在哪,就怕人找上門來糾纏不清。他為什麼那麼輕易地就跟陳語川同住?半推半就地去住在他家,當然小齊的纏功功不可沒,可是要是自己不願意,任誰都沒辦法強迫他,說到底他也是個心硬如鐵說一不二的傢伙,而且當律師要是沒有鐵石心腸,遲早會流於婦人之仁。那麼,自己真是被陳語川的柔軟所征服……

兩個月來點滴的思念已然匯成洪流啦……

何黎從被窩裡伸出手臂,拿起電話,迅速撥出早已熟記於心的號碼,等待對方的回應。


17
「喂?」陳語川濃濃的睡意應著。

『……』
「……喂?」陳語川還未清醒的心思暗忖,對方不說話難道是惡作劇電話?
『語川……』何黎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黎?」陳語川瞬間清醒,驚喜滿溢心胸。

『嗯……是我……』
何黎遲疑的語調讓陳語川突然著急了起來,何黎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打電話給自己,自己真的好高興,可是三更半夜打來……不像是何黎會做的事啊!

拜託!千萬別讓何黎發生了什麼事情!

陳語川心裡雖戰戰兢兢的,卻仍很溫柔地問:「你還好嗎?」

『嗯,我只是睡不著。』

陳語川安心地呼了口氣,還好何黎沒事。「我陪你聊聊吧。」

『聊到我睡著嘛?』聽得出來,何黎輕鬆的口氣開著玩笑。

「那有什麼問題。」陳語川柔柔地說著。

『語川……』

「嗯?」

『我想……想小齊……』

「不想我啊?」陳語川暗歎何黎想小齊卻不想自己,但仍輕鬆地開著玩笑。

『……想……』

我沒聽錯吧?陳語川倒吸一口氣,他聽到的是真的嗎?他想再問一次,可是不敢,怕聽到讓自己沮喪的回答,可是不問,難道就一直把自己的心吊在那兒,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忍著自己的不安,陳語川假裝潑皮似地問了:「真的想我啊?」
『……想……想你的頭啦!』何黎在那頭笑著。
陳語川眉頭打了結,自己幹嘛再問一次啊!這下他真的不知道何黎到底想不想他了!

「只想我的頭那也不錯……」陳語川故意曖昧地說著。

何黎在那頭哈哈大笑:『你這色鬼!』
「那有什麼辦法?我可是你養出來的,你得給我負責啊。」

『……你才要給我負責咧!』何黎笑著說。

「我要負什麼責?」
『我想吃你做的菜,我的胃也給你養得受不了商業化飯菜,你倒說說你要怎麼負責?』

「這簡單,我每個禮拜作好一個禮拜的份量,讓低溫宅急便給你送去,你冰在冰箱裡,要吃時,拿出來熱就好。」

「……」何黎說不出話來,陳語川怎能那麼理所當然地體貼他?何黎胸中溢滿不知名的感動。
『親愛的?怎麼了?是不是感動到說不出話來啦?』陳語川在那頭輕笑著。

「去你的。」何黎大笑。笑中帶淚,熱淚何時溢滿眼眶,逕自流出眼角、流過他側躺著的鼻樑,濡濕了枕頭。

『我明天就去市場備料,你等著快遞送去,只要簽收就好。』

「我好想你。」

何黎聽到電話那頭深深的呼吸聲。

『……我也想你,想得心很痛。』

「幹嘛不打電話給我?」

『我怕打擾到你……』

「你想太多了……」

『……小齊,小齊這幾天一直吵著要我打電話給你,叫你快些回來。』

「哈哈,你就不聽小齊一次?」

『我想啊!我多想聽聽你的聲音啊!可是……我還記得自己的身份……』
「笨蛋……小齊睡在你旁邊嘛?」
『嗯,我叫他,你跟他說幾句話吧?』

「嗯……」

『小齊醒醒。小齊,小齊……爹地打電話回來了,小齊,起來……』

『……爹地,在哪?』

何黎聽到電話換手的聲音。

『爹地?』

「小齊,聽你爸爸說你吵著要打電話給爹地啊?」

『你幹嘛一直工作一直工作都不理小齊了?』
「沒有啊,爹地不是打電話回來了嗎?」

『這麼久才打來,我規定你要天天打啦!而且不可以在我睡覺的時候打!這樣人家會接不到!要不是爸爸叫醒我,我就沒聽到你的電話了啦!』

何黎吭哧一笑:「爹地很忙啊,那以後你叫爸爸每個星期打電話給爹地,你再跟爹地說說話,這樣好不好?」

『你說的喔,那我們打電話去的時候不可以說你很忙然後就不接電話唷。』

「嗯,我說的。」

『爹地我愛你,嘖!你要快點回來喔!我要去睡覺了。』小齊在電話那頭親了好大一口。
「嗯……晚安……」眼淚又流了出來。

『累了嗎?小孩子說說的,你不要當真。』陳語川的口氣有些語重心長。
「對小齊,誰能不當真?」
『黎……那……你對我呢?』

何黎可以想像陳語川深情的眼神望著自己。

「……喂!陳語川,你現在問這個還太早吧!」何黎開玩笑地說著,他不想讓語川難過,也不想給語川過多希望,他是喜歡他,可是他能付出多少感情,連他自己也還不知道,是個未知數。

『嗯……說的也是,你肯打電話來,我都快高興死了。我還是保持平常心就好,不要想太多……』陳語川調侃著自己。

「我要睡了。」

『不是要我陪你聊到你著嘛?你還沒睡著嘛,我捨不得掛上電話。』

「你別肉麻了。我雞皮疙瘩一陣一陣地冒!」何黎翻白眼,不管他何黎在床上有多放蕩,他平常就是說不出這種甜得膩人的話來,為什麼陳語川卻做得到?

『你別掛掉電話,就把聽筒放在耳邊,聽我說就夠了,聽到睡著,嗯?』陳語川在那頭溫柔地哄著,他就是不願放下電話。

這傢伙明天不必上班嘛?心裡雖這麼想著,何黎嘴裡還是應了聲:「嗯……」
於是陳語川開始說著,何黎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就像何黎還住在語川家那幾天一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到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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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這個星期的菜還可以嗎?』

「很好吃啊。你下次要做什麼排骨?多做一點。」何黎喜歡吃排骨,所以陳語川每個禮拜都會準備一鍋排骨料理連同其它菜式低溫宅配到K市何黎家。

『下個禮拜來做藥燉排骨好了,可以嗎?』

「我有得吃就很高興了。」何黎笑得很燦爛。

『你自己一個人住,吃的這些別嫌麻煩,熱一熱就能吃了。出去玩也別玩得太累,要好好照顧自己。』陳語川的聲音在那頭殷殷叮囑,每個禮拜來電話總會說這句。

何黎一點也不覺得煩,心裡暖暖的,也說了幾次通話下來每次都會勸提陳語川的事:「你也該去找個男朋友或女朋友,安定下來。」

陳語川在那頭笑著:『我早就找到了,只是那個人不給我機會。』

何黎知道陳語川指的是自己,趕緊移轉話題……

自從兩個多月前開始每個禮拜一通電話聯繫,隨著天氣漸熱,陳語川每週的電話問候已經成了習慣,成了兩個人的習慣。

然而……這已是上上禮拜的通話……

距離上次,語川已經八天沒打電話來了。
該是禮拜六打來的電話,讓何黎從一早就心情很好地滿心期待,然後一直等到下午的浮躁不安,到最後等到晚上的冷怒不滿。覺得自己笨蛋似地等了整天電話……
就算陳語川不打電話,難道小齊也不想打?

到了晚上十點,何黎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把家居的短袖短褲換成一件白色貼身T-shirt與牛仔褲,抓著車鑰匙就出門找夜店去了。

開著車子在路上繞著,何黎越覺鬱悶。自己幹嘛一整天一門心思都掛在陳家父子身上?可叫他不去期待、不去想,他又做不到!兩個多月來的電話問候,早就養成他對通話的期待與通話後所獲得的滿足感。

卻不想,等不來電話卻等到自己得內傷。罵自己不知不覺中投入太多的期待,責備自己幹嘛為了一時的孤單寂寞而給了陳語川機會……

何黎去酒吧喝了酒,拒絕所有接近他的人一切明示或暗示性的邀約。昔日的某床伴過來跟他打了招呼,還與他閒聊了會兒,最後才瞭然地半開他玩笑說:「何黎,你戀愛了。」

他驚疑了半天,看了對方好久,才一口灌下杯裡所有威士忌,答說:「大概吧……」瞬間驚覺,從T市回來後,他就不曾再與任何人上過床……

不想酒後開車,他叫了出租車回家。

回家後,電話錄音機裡也沒有任何來電顯示與留言。當然,帶在身上的手機也一直都毫無動靜。
衝著冷水澡時,似乎所有紛亂的思緒也都開始冷卻下來,他想著語川如此體貼愛人的個性,應該不會故意讓他這樣等著,那麼,會不會是語川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致於小齊也打不了電話?

為什麼一定要語川打電話給自己?難道就不能換自己打個電話過去?
何黎洗澡出來,看著那具電話機猶豫了好久。

一整天積壓下來的煩躁情緒仍擾著他,因為這煩躁而喚起那些與梁允成的不堪往事更讓他懷疑自己接納陳語川的決定到底是否正確,然而現在,光是對陳語川的擔心就壓過所有這些負面情緒……

他顫抖的手伸向電話,又撥了那個熟記在心的電話號碼。
『喂?』很有磁性的男低音。
這不是陳語川或小齊的聲音。

何黎皺了眉頭,「陳語川在嗎?」

『語川在,不過他醉了,正睡著。』

醉了?正睡著?何黎眉頭更緊。這男人是誰?

「那小齊呢?」
『小齊也跟他爸爸一樣喝醉了,也睡了。』

「小齊還那麼小,怎麼能讓他喝酒?」
何黎心裡升起一股他很陌生的憤怒,他清楚,那是護犢。

『語川准他喝一小口,可這小子多偷喝了好多,等我們發現就來不及了,小齊已經醉得睡著了……聽你的口氣,你跟他們父子兩很熟?』那男人幹嘛用那種跟語川很熟的語氣說話?
要比熟是不是?何黎賭氣地說出,語氣冷然:「小齊叫我爹地,你說熟不熟?」
『哦?你就是何黎?我聽語川說過……我是季維,語川的表弟。』男人在那頭柔語輕笑。
何黎心下不禁一凜。原來這聲音的主人就是語川的表弟季維。季維聽語川提起過自己?

他直覺這男人不簡單,不好對付。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他說不出來。
「是,我是何黎。你好。」
『語川今天生日,我一大早就來他家,帶他和小齊出去玩。你是打電話來祝他生日快樂的嗎?』

語川生日……語川之前為什麼都沒提起過?還有……這是錯覺嗎?季維在向他示威?為什麼從接了電話後,他老有這種感覺?何黎不著痕跡地深吸了口氣,武裝起自己,不禁以身為語川另一半的身份說了:
「嗯……既然父子兩都睡了……」那父子兩都睡了,季維還待在語川家做什麼?「那麼,不好意思,要麻煩你照顧他們了,季維表弟。」

『我跟語川是什麼關係,我當然會好好照顧語川和小齊啦,您的擔心有些多餘了。』

季維一嘴「我們自家人照顧自家人」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何黎漸漸生出一股怒氣。
關係?我管你們有什麼血緣關係!你儘管給我在那兒待著,我不殺過去砍了你,你當我何黎好欺負?!還有陳語川!要是不給我一個解釋,看我怎麼扒你的皮!

敢情何黎已經被季維激出一身怒氣,腦袋更加混亂,心思完全平靜不下來。律師該有的冷靜踱勢的本能,完全發揮不出來。

何黎在對方掛掉電話時憤怒地甩上話筒,完全無法冷靜下來細想自己的怒氣為何出現。何黎早就忘記了自己老是口是心非地勸陳語川交男朋友或女友,現在卻因為一個本來就和語川有血緣關係的人而產生嫉妒,嫉妒季維與陳家父子的親密。

他心裡酸酸的刺刺的澀澀的,恨不得插翅飛到T市,宣佈自己的主權!

昔日床伴的笑語言猶在耳。

何黎,你戀愛了。

何黎現在連苦笑都笑不出來了。


19
陳語川頭痛地醒來,誰按門鈴按得這麼急?他覺得耳膜都快被急促的門鈴聲給撕裂了。耳膜的疼痛連結到整個腦部,讓他不得不緊皺著眉頭。
「爹地!你回來了!」
虛掩的房門外小齊大聲的宣佈,讓陳語川驚喜得不顧耳痛頭痛,就要起床,才要掀開薄被,手腕就被拉住。
陳語川看著拉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然後看向那隻手的主人,跟自己長相算是同等級禍害的男人。

「小維,你昨天晚上沒回家?」陳語川攢著眉頭問表弟。

「爸爸!爹地回來了!」小齊坐在剛才推門進來的何黎手臂上。何黎一進家門,小齊就撲抱上去,攬著何黎脖子不願下來。

「昨晚你抱著我不讓我回去啊。」季維大大方方地說。

何黎冷著臉。看到兩個成年男人在那張大床上,聽到那種對話,他,心都冷了。
他星期天一大早乘了頭班飛T市的飛機巴巴地趕了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就為了看雙人共枕、一起起床這一幕?

他又感受到那股冰涼,當年他也是這樣看著那個宣稱這輩子只愛他的梁允成與某個女人像這樣地躺在他們的床鋪上。

所以,還是會歷史重演嗎?仍是會產生跟那時一樣的結局?

不是不想再受傷了嗎?為什麼又在無意中對個宣告愛他的男人讓了步,給了他傷害自己的機會?

心,鑽空了……滴血的疼痛。什麼時候自己對陳語川的情已經累積到會如此疼痛的地步了?

何黎笑了。一個充滿拒絕的微笑。

陳語川看到何黎的臉色就知道要糟,何黎誤會了。他怒瞪了下季維,季維不在意地笑笑。

「我不打擾你們了。」何黎說著放下身上的小齊,轉身就跑了出去。

「黎!」

陳語川蹦地跳起來追,也不管身上只著一條短褲。他心急、心慌、心亂,全為何黎。
何黎剛才那個微笑叫他揪心,心到現在都還是痛的。

不在乎沒穿鞋,陳語川追著何黎下樓,他一定得追上何黎,否則他不曉得何黎會做出什麼事來,總之他感覺很危險,很不放心。
追到巷口,終於追上,拽住何黎肩膀,猛力一旋,就把掙扎著的何黎拽進懷裡,緊緊地抱著他。

光天化日之下,四周都是出來到巷口幾家各式各樣餐店吃早餐的民眾。
「放開我。」
「不放。」陳語川心疼他。

「你有男朋友了,恭喜。」何黎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他只是我表弟。」

「那不正好,你們必定彼此熟悉,一起生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他不是同性戀。」
「你本來也不是啊,呵……」何黎假笑。
何黎所有的話語中,全都是滿滿的拒絕之意。何黎根本不想聽他陳語川說些什麼,陳語川急了,重喊了聲「何黎!」。

何黎沉默了。再也不想說些什麼了。沒力氣了……心……死了……

「黎,我們回家,嗯?」

何黎不回應。
「黎,拜託你,我求你,聽聽我的解釋。」
何黎不語,他僵直的全身似乎也正散發著強烈的拒絕。

想到往後的人生裡再也沒有何黎,陳語川痛徹心扉,可是那如果是何黎要的,那麼他只有盡一切所能成全何黎,即使那疼痛可能永不消散。

「黎,只要給我五分鐘,五分鐘後……我……如果你還是要走,我……我會依你……」陳語川啞著嗓子說著,最後那幾個字,是他擰痛了心胸,才擠出唇邊。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了……我還是適合縱慾尋歡的日子,就這樣吧……以後別再給我寄食物了……」何黎冷冷的言語裡沒有任何表情。

「黎!我求你、我求你了。」陳語川生平第一次急得哭了出來。

「語川,這沒心沒肝的人,你求他幹嘛?要走就讓他走!虧你還天天叨念著他。」季維也跟了出來。

何黎的身子更僵冷了。

四周充滿好奇的人群。

季維撇了四下一眼,道:「你們要在公共場合上演斷背山,我絕對不會有意見。」
「黎……求你……」

自始至終沒看陳語川一眼,但聽到陳語川哽咽的聲音,何黎心窩不捨地抽疼。

「五分鐘。」何黎說完,推開陳語川,往陳語川家走回去。

陳語川亦步亦趨地跟著,就怕何黎反悔。
季維始終掛著耐人尋味的微笑,跟在兩人身後回陳語川家。解鈴還需繫鈴人,他可是重要關鍵呢,怎麼可以不在場?

「語川,你要怎麼解釋才能解釋清楚?」

在陳語川沉默了快要五分鐘,時限就快到之際,季維問了。連陳語川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連他自己都難以明白的這一切,因為,這所有的現況,都是季維一手主導的。

「……我們只是表兄弟,真的沒別的關係,我不可能對他有特別的意思。」語川急著想向面無表情而懷裡卻抱著小齊的何黎說清楚。

「有說等於沒說。」季維取笑。

「你別在邊上添亂了行不行?」陳語川氣惱,對著季維怒吼。
「都是我。」季維意有所指地笑著說。
「廢話,當然都是你!什麼我抱著你不放你離開?你胡說些什麼?」陳語川以為只是這句話造成誤會,殊不知……

「我昨天故意把你們父子兩灌醉,你以為我幹嘛要那樣做?」

陳語川聽了有些摸不著頭腦。
「自從你告訴我何黎這個人的存在和與他的種種後,我就老覺得,他對你很不公平。我不喜歡他這麼對待我哥!」季維看了何黎一眼,又繼續說:「我昨天一直阻撓你們打電話給他,還故意把你們兩個弄睡著,就是想知道,如果你們不打電話給這個何黎,他會不會等不及而自己打電話來。

果然,你們睡得不省人事時,他真的打來了。讓我覺得,他還是有些在乎你的。也許我不該因為他對你的不公而那麼討厭他。
所以我又說了些話,暗示他我跟你可比他跟你要要好得多了,看他會不會吃醋而採取什麼行動……
結果,他一早就來了,我猜何黎是搭今早第一班飛機飛來的。」
何黎臉上出現怒色。這算什麼?!

「你要替你表哥出頭,所以你自導自演這一切?」何黎冷言。

「對!他雖是我表哥,但我親大哥都沒語川跟我的親。請問,如果你設身處地在我的位置,你還能對這麼一個玩著你親人感情的人和顏悅色心悅誠服嗎?」季維正色地說。

何黎臉上的怒色消散得飛快。這種同理心他懂……

「語川對你的感情,說句抱歉的話,實在讓我看不過去。他太小心翼翼,太愛你所以根本不會去試探你,我從沒看過這樣的陳語川。太不像他了!」

陳語川從驚愕中醒來,忙打斷季維:「小維!你閉嘴!」

「謝謝你把狀況解釋清楚。」何黎還是面無表情,可是臉色再沒那麼僵硬了。
「黎……」陳語川很怕到最後何黎還是決定要走。

何黎一弄清楚原委,沒了被憤怒所蒙蔽時的意氣用事,腦裡就一片清明,很多事情反而開始能有清晰的思路。

「我差點因為你這一連串的舉動,而失去了我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所以請你補償我方纔的精神損失。麻煩你帶小齊去吃早餐,我還有事必須跟語川談。」何黎清清楚楚地說著。
季維深深地看著何黎好一會兒,他雖然不明白何黎人生最重要的東西為何,但他猜那八成跟陳語川有關。於是他點點頭,叫上在何黎懷裡聽他們說話聽到睡著的小齊。

「你們慢慢談吧!我們午餐過後才會回來。小齊,走!表叔帶你去兒童樂園玩!」

「那爸爸跟爹地呢?」

「他們也很想去,可是他們有很多事情要忙。等他們忙完了,就會去找我們,這樣好不好?」

「好!對不起囉,爸爸,爹地,我們先去玩了。」

「去吧!」

等季維帶著小齊出門了,何黎才轉向語川:「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你還是打算……離開我嗎?」陳語川幾不成聲。

「不是那樣……」

「那……?」
「你還記得我們去看狼與羊電影那天,我們碰上我以前的同學和學妹?」

「嗯……」真的就是那天那個人嗎?傷害何黎的……
「我想跟你說說他們的事……」

看著何黎一臉木然,心疼讓陳語川不想讓何黎回憶任何不愉快的過往,可是心裡又好奇著他的何黎到底曾經歷過什麼樣的痛楚……

坐到何黎身邊,輕輕地攬著沒有任何掙扎的何黎。

「我聽著呢……」


20
何黎沉默了好久,與梁允成的事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又想到早上的那股要衝來T市的急切與衝動,不禁失笑。盯著自己交握著撐在膝上的雙手,慢慢開口:

「我昨晚睡不好。一想到你身邊有個別的男人,不知怎麼就覺得很焦慮。一早想都沒想,就衝到機場去,上了飛機才恍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只因為你表弟待在你家,我至於讓自己失眠一整夜嗎?需要這麼著急地往你家趕嗎?

理智是這樣質疑著自己,可心思就是跟理智靠不到一塊兒,季維的出現讓我焦躁不安,無法定下心來……」

何黎抬眼,眼前是語川滿臉寵溺心疼地凝視著自己。

「從機場到你家的一路上,我還一直問自己,明知道若看見男人在你床上,自己會難過,我幹嘛還要像個抓奸的老婆,巴巴地闖進你家,難道就為了再次看到那熟悉的、讓人心痛的一幕嗎?
但是,要是你真的有了男友,若不親自求證,我又不甘心……

可……看到你跟他在那張床上……」何黎縮起雙腿,蜷著身子,用手臂緊緊圈住自己的腿,輕輕說道︰「我全身都涼了……」
陳語川伸手抱住何黎,只想給他溫暖。

「類似的景象,我看過。我十八歲時,看到允成在屬於我跟他的床上,激烈地在某個女人身上進出……允成,梁允成就是那天我們在麥當勞遇到的那個男人。」

陳語川看著何黎一臉的平靜無波,心裡直犯疼。

「你還愛他嗎?」陳語川輕柔小心地問。

何黎搖搖頭,微笑地看著陳語川,說:「不愛,早就不愛了。」
「那麼,你那天……」

何黎偎進陳語川頸窩,將整個蜷著的身子都依進他懷裡。陳語川更是收緊了雙臂,兩條腿也離開了地毯縮上了沙發,把何黎整個人都圈進自己的四肢裡。

陳語川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好想念何黎的味道。

「我和梁允成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從幼兒園起,我們總是孟不離焦,焦不離孟。年紀小時,總信誓旦旦要當彼此一輩子兩肋插刀的知己好友,可一進了青春期,我對他的感情卻往我無法控制的方向轉變。

我愛上他,可是我不敢告訴他。我也有同志那種普遍的迷思,情願當一生一世的好友,也不要失去他,而忍著不告白。
但是,小男孩總是衝動的、一點克制力也沒有。

國三時,那時我們十五歲,學校辦了生活營,我們在自由活動時間去湖上划船。我們劃過整個湖面,累了,將小船靠在某處隱密的岸邊柳樹下。那天,天氣很好,陽光輕柔,和風拂面,他說累了要枕著我的腿小睡一下,我當然很高興把腿借給他,然後,我就像連續劇裡演的那樣,偷偷彎腰親了他。
結果他突然睜開雙眼,我都快嚇死了……

他竟然跟我說,我親了他,必須對他負責,要以身相許。現在想想,也許他當時是開玩笑的吧,就為了化解我嚇僵了在當下的尷尬。

不過,我那時可是情竇初開耶,當下就以為他接受我了,馬上答應要當他老婆,於是私底下,我們兩個就互相老公老婆地亂叫。

我想我是天生的零號吧,我只想被抱,就在升學考試後勸誘他跟我發生了第一次關係。從那之後,他常常在做愛時叫我妖精。

我們兩在校的成績都不錯,我想與他去同一個高中就讀,大概是我的得失心太重,我考差了,只能上第二志願,而他上了第一志願。

所以平常,我們只能以鑽研課業為借口,晚上不是在他家唸書,就是在我家做功課,想做愛也不能明目張膽。
他禮拜六禮拜天有很多課外活動、社團活動,我們根本沒辦法一起出去玩或約會什麼的。
就這樣一直到了高二,有一次我公假外出,去參加校際的辯論比賽,可以提早回家,我看時間還早,就去允成學校校門外頭等他放學,想跟他一起回家。放學時間是到了,我卻看到他跟個女孩子肩並肩走出校門,一出校門,他們馬上牽起手來,我立刻躲到一棵大樹後,馬上哭了出來。

我開始請同學和認識允成同高中裡的朋友幫我去他學校打聽他的狀況,才知道,他一上高中,女朋友一個接著一個交,更換速度驚人,我還傻傻地以為我是他的唯一。
我手邊陸續傳來他與女孩子的親密合照和情書影本,拿著那些證物,我說要跟他分手,現在想想,我還真適合當律師,在那種年紀連證據都先搜好,才要跟他談分手。

他當然不肯,他說那些女生都是障眼法,因為總不能讓我們雙方父母知道我們是同性戀,說盡甜言蜜語把我留下來。還要我去找個女朋友,也障障眼。
我看他說得誠懇真切,就信以為真,允成交了再多的女友,我也都當他是在保護自己與我。

後來,為了跟他在一起,我向他父母打聽他想去念的學校,還很虔誠地燒香拜佛,許願祈求考上與他相同的大學。
後來我們真的上了同一所離家的大學,念不同系,我念法律,他念電機。因為那是個貴族學校,學校的宿舍超級豪華的,宿舍都是提供給有贊助學校的家長子弟住的,承住金額比在外頭租房子還貴,所以我們兩人就在外頭租了套房合住睡在同一張大床上,一則可省房租,二則戀人同居心裡是喜悅的。

他常常去我們繫上接我下課,我同班同學有個姓貝名貝叫貝貝的女孩子,很甜美,很可愛。有一次他當著我與同學的面說要追貝貝,我當他還是那套障眼法,馬上拉住貝貝就回他說,你不能跟我搶女朋友。

從此,班上的人都以為我們倆狂追貝貝,貝貝也因此常常到我們的住處。

我那時每週都有兩天晚上的固定時段必須參加社團活動,有一次,活動因故臨時取消,我乾脆就先回家,在家門口看見貝貝的鞋,原先不以為意,因為她常來我們家嘛。可是關上的房門裡傳出熟悉的曖昧呻吟,我因為恐懼看到自己不想看的,心跳得很厲害,不想驚擾到他們我小心開了門,就看到允成跟貝貝兩隻妖精正在打架。
那時我只曉得我全身都冰涼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那麼小心地退出房門,盡量不引起他們注意,那夜,我整夜都在外面遊蕩。

我為什麼不馬上吵鬧翻臉?為什麼還要為背叛我的男人保留面子?他是不是從高一到現在都在外頭風流瀟灑而在我面前卻展現無辜地對我?一整夜都在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才知道我愛他愛得瘋了,因為愛他而甘受委屈……」
「黎……」
何黎抬頭看著語川,語川皺著眉頭的憂鬱顯露出對何黎的心疼。

何黎綻開一個安心的微笑:「放心,那都過去了。以前,我光是想到一丁點他對我的作為,就會心痛,可是,遇上你後……放心,放心……我沒事了……」

陳語川捧著何黎的臉蛋,輕柔地印上一吻。

「你知道嗎?你說這些,像在說別人的事似的,可那明明發生在你身上,你讓我怎麼不為你難過?」

何黎輕笑著:「這還不夠難過呢,更難過的在後面。」

陳語川驚訝得微微地張了嘴。
何黎笑著溫柔地伸出手指把那柔軟的唇捏闔上後,又窩進陳語川的肩窩裡。

「那件事發生的隔天晚上,我才回去和他同住的住處。他問我一夜跑去哪了,我說為了不妨礙他與貝貝的進展,我去別的同學那裡借住。

他一聽就知道東窗事發,急著辯解說是貝貝勾引他。

我當時也不管誰勾引誰了,只是賭氣說,以後他要是要在房裡招待女朋友麻煩請事先通知一聲。

因為我說那種話,他就急著安撫我,當然又是安撫到床上去。

那時我就想,他不是對我無情,只要他還跟我在一起,我還是能委曲求全的,畢竟同志之間彼此能全心全意的相愛,實在也太少了。更何況我心裡一直都清楚,他原本就不是同性戀,他本來就喜歡女孩的,本來就只對女生有興趣,是我強拉他進入我的世界,所以對他我也不是沒有愧疚與歉意,才更由著他四處獵艷,反正他到最後還是會回到我的身邊……

那時我們正處於愛玩的年紀,他又驕傲自負,我只能放牛吃草不去管他,要說服自己這麼想,心很酸,但那時的我又能如何,誰讓我愛慘了他?

上了大二,我們繫上有個新生學妹叫連妤潔,一入學就是全校師生的焦點,她讓允成真正墜入情網。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允成一直都不愛我,他對我的愛,是好兄弟的愛,是青梅竹馬的情分,一絲一毫也扯不上戀人之間的感情……

他開始苦追連妤潔,什麼招式都用上了。我對他的作法相當不解,因為我以為,就像與以前那些女孩的交往一樣,他不必費什麼心力就能交上。

其實那天遇到他,你也看得出來吧?他其實長得還不錯,再加上他會哄女孩寵女孩,那時追女孩子簡直無往不利。

但連妤潔讓他吃盡苦頭,連妤潔對他也不是沒有意思,只是才大二的允成在學校的聲名太過狼籍。

允成整天在我面前談論她,每天催眠我,告訴我,他好像愛上那個女孩,問我怎麼辦。

我一直以為他跟我說笑,一剛開始,我聽他那麼說心裡當然會不舒服,說久了,我也就都當笑話在聽而不是很在意。

突然有一天,允成很認真地跟我談了。他說我們從小到大就是好兄弟,他一看到連妤潔就愛上她了,說他知道那就是他唯一要的女人,他對她是認真的,而我是他的好兄弟,一定能瞭解他。他要追求她,就不能再和我繼續那種關係了。
我聽了還能有什麼反應,當然是把過去累積下來的一起爆發,又哭又鬧地求他,說我愛他、不能沒有他,叫他不能丟下我。

他說他不可能丟下我,因為我們兩個是好兄弟……

他只是不要再跟我有任何肉體上的關係……
就這樣,他每提一次,我每哭一次,他每次想來想去也只能用肉體安慰我,也因為如此,他也越來越不耐煩,我們之間的關係越來越冷越脆弱。

這種情況拖了將近三個月。

最後那次,他對我說出的話造成我們的決裂,我發誓再也不為允成哭,再也不想見到他。決定從此以後再也不愛了……」
何黎說到這兒便停了下來,緊緊地摟著陳語川的頸子,全身發著抖。

這大熱天,何黎身體反常的冰冷,讓陳語川心中掠過一絲不忍,他直覺梁允成對何黎說的那些話的殺傷力一定很大。

「黎,不想說就別說了。不要勉強自己再去劃開那個傷口。」

何黎仰著頸子,把額頭貼上語川的臉頰,有氣無力地說:「我必須講出來,我必須克服他,只有借助你的力量支撐,我才能跨越他……」


21
陳語川憐愛地不斷輕撫何黎的背,給何黎力量。

何黎停頓了好久,才又慢慢說起。

「那天,他面色凝重地告訴我,說連妤潔已經接受他的追求,他再也不能跟我有任何肉體上的關係了,他說,他要對他的所愛忠誠。

還說,他對我的愛,就只有兄弟間的愛,只不過我們有了肉體上的這層附加關係。還反問我說其實我對他的愛也是這樣的吧。

我說我是真的愛他,我會吃醋,會傷心,這不是單單只有兄弟愛而已。

他說愛上同性這種事情對他來說是匪夷所思的,說男女之間的愛情怎麼可能發生在我和他之間,還要我別想太多,把自己都給扭曲了。

我那時本來很難過傷心的,可是他一直說著那些想要粉飾太平、抹煞我們兩之間一切的言詞卻讓我越聽越氣憤,於是衝口說出:『如果我不愛你,我怎麼可能讓你上我?就像一個女孩如果不喜歡一個男人到某種地步,她也不會願意獻身一樣!』

他聽到這些話就曉得他前面講的要跟我分手的那一切婉轉說辭對我完全沒有說服力,開始拉下臉,用很冷漠的語氣說:

『愛上連妤潔,我就知道,我跟你之間可能連好兄弟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高二時應該就直接讓你跟我分手,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尾大不掉!可是我那時只看著眼前……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那時死不跟你分手嗎?老實說,那時我交女朋友,那些女孩子都很保護自己,不會輕易跟我發生關係,如果女朋友不願意跟我做愛,那我被你喂大的性愛胃口能找誰給我紓解去?
更何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包容我又不會傷害我,再加上又有性愛的附加價值,那時怎能讓你說走就走?只好說永遠只愛你一個,而那說的,是知己好友間的感情,與愛情無關。

我一直不想失去你這個跟我一起一路走來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剛剛才會那麼苦口婆心地勸你,可是你不聽,那我只好把把我的感覺原原本本地說出來。

我愛她,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我說的愛你,從來不是男女之間那種愛情!你身為死黨,竟然一點都不理解我,不幫我,那我還留著你這朋友幹嘛?你說你愛我,卻不為我的幸福著想,這叫什麼愛?只想用性綁著我,只會讓我越來越討厭你!何黎,不要讓我們連朋友都當不成!』」

何黎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個人再也無力,癱軟地倚靠在陳語川的懷抱中,像要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給語川似的。

靜默在週遭散開。
直到何黎感覺臉頰上濕濕的,他才勉強自己離開語川溫暖的肩窩,抬眼看向語川。

然後何黎開始慌亂。

他手忙腳亂地抹掉陳語川臉上的淚,心中不捨,嘴上卻不饒人地責問:「我都沒哭了,你幹嘛哭?」

「黎……從他身上得不到的,讓我給你,好不好?」陳語川輕輕地問著。

何黎怔忪。在他決定對陳語川說出這一切之時,他就知道他逃不開這男人布下的情網了。他只是沒想到,陳語川每次對他所說的話,在陳語川自己想來也許不經意,但何黎每次都受到相當的震撼。不是說那些話有多麼甜言蜜語,而是那聽似簡單的話語中,在在顯露陳語川對他的感情,而他總能深刻地感覺到那份愛意。

愛一個人要到什麼樣的地步,才能讓人處處感覺到他的用情、他的用心?想必,那份愛,已經深入骨髓血液,吞吐於呼吸之間,隨著言語指尖而延伸。

何黎此時還沒明白,要不是一開始陳語川就觸動了他的心,就算他的理智一直拒絕自己的陷入,他卻仍在不知不覺間對陳語川敞開心胸,才能對陳語川的感情產生共鳴,否則陳語川只會像前幾個愛上他的人那樣被溫和地拒絕。不能說那幾個愛上何黎的人愛得不夠,只能說,何黎只能感覺到陳語川心弦的顫動進而與之共振。

何黎雙手捧著陳語川的臉龐,輕吻著他的眉目後,慢慢跪起身子,把陳語川的頭顱抱進懷裡。

「離開他後,我一直想把那些傷痛忘記,可是我傾注了六年的感情讓那些傷痕刻蝕得太深,不是我想忘卻就能抹去那種痛楚的滋味,我只好藉著一次又一次可以耗盡體力精神的性愛,把那些不堪的過往?諸腦後。

到現在,十年了,我還記得那份傷,對那人卻已淡忘。
不要去想到,就能遺忘,人們不是常說,時間是最好的治療?

那份傷時時提醒我,愛得深就傷得深,不愛自然就能免於被傷害。
所以,受了傷,自然不想再給任何人有傷害到我的機會,所以,封鎖住自己,不再談愛。我能忍受獨自一人的孤寂,有時甚至享受這種孤寂,至於那種痛,一次就夠了,真的。……我不夠堅強,沒辦法再次承受那種碎心的疼痛……」

陳語川漸漸變得僵硬,心開始發慌冰涼,黎說他無法再次承受那種傷痛,言下之意是表示他不願再接受任何人嗎?
「所以……結論是……你還是要……拒絕我?」陳語川心痛著困難地擠出這幾字問語。

何黎驚訝地微微拉開身子,俯視陳語川深藏痛苦的雙眼。

「我只求愛你,不求你愛我……這樣也不行?」陳語川眼裡浮出哀求,那麼低姿態地說著。

何黎心中的不捨愈加濃烈,心酸陳語川怕會失去自己的恐懼,卻也漸漸盈滿被寵愛的甜蜜,何黎輕輕笑了出來。

「誰說我拒絕你啦?我說沒辦法再承受那種心碎的意思是在暗示你……」何黎漸漸紅了眼眶,「不准你給我那種罪受,你要保證,會好好愛我……」
喜悅一時漲滿陳語川全身,他激動得說不出話。

何黎看陳語川那種不能自已的樣子,也跟著笑著哭出來喊著:「保證啊!發誓!」
陳語川也用膝蓋撐起上身,面對何黎跪在沙發上,捧著何黎的臉,印上深情一吻。
「……我們結婚吧,何黎,我愛你,請你嫁給我。」


22
對於結婚,何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只是為了陳語川匆匆趕來,纏綿片刻後,為了工作又匆匆趕回去。

臨走只丟下一句話:「我會盡快搬來T市和你和小齊住在一起,其它的事情你做主看著辦就好。」

所以陳語川就當何黎同意了他的求婚,正搜集各種資料,看要去哪個允許同志結婚的國家登記辦理比較好,順道安排蜜月行程。

陳語川再也不局限於每週打一次電話的時限,總是想打就打,聽何黎的聲音、問何黎的喜好、與何黎討論結婚的細節、告訴何黎他的安排。

電話中當然免不了傾訴對彼此的思念,讓陳語川這陣子受到愛情的滋潤而春風滿面。

何黎那天挖心剖肺的一番話,讓陳語川後來深思了一番,他明白何黎說那些話的用意,何黎是不想他再去觸碰到任何地雷。

何黎對那段過往的記憶如此清晰,陳語川甚至擔心何黎會不會走不出往日的陰影,雖然高興何黎已經接受了他,但總是心疼何黎當初所愛非人的遭遇。

最近兩人通電話時,他曾小心翼翼地問何黎,以前的事情還能不能問,何黎猶豫了片刻才說可以問沒關係。

他告訴陳語川,虧得陳語川,他才能把在心中鎖了十年的心結打開,語氣輕鬆地說那天他看到梁允成時其實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只是驚愕於偶遇的巧合,還基於炫耀的心態,讓梁允成知道何黎就算沒有梁允成也能過得很好很幸福。

而他那天拉著小齊走好久的反常行為,他自己這時回想起來,才發現其實那時心裡都在想著陳語川,考慮著該拿陳語川怎麼辦。既不想違背自己不再愛的決定,又困惑於語川的付出,心思亂得苦惱。
何黎誠實地告訴陳語川,他其實很恐懼一旦他答應了陳語川,陳語川總有一天會走迥異性戀的路子,就像梁允成那樣,那種後果是他何黎承受不起的。他本來可以不怕陳語川的柔情攻勢,但陳語川懷著滿滿的愛接住他包容他,他怎麼可能不陷入?

陳語川聽了又感動又高興,他這時慢慢能夠感覺到,除去防備的外殼,何黎其實是個坦白又調皮的可愛大孩子,以往那些個無情縱慾的形象,不過是他強行偽裝自己的盔甲。只要何黎肯愛,絕對是義無反顧的一往情深。這從他也頻頻從K市宅配來一些符合陳語川口味的K市名產就看得出來。
開完會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桌上擺著一個宅配紙箱,寄件人何黎,打開紙箱裡頭是五盒咖哩酥,陳語川不禁幸福地微笑起來,拿起電話就撥了何黎的手機號碼。
『語川啊?』何黎的聲音聽起來滿愉快的。

「嗯,我收到你寄來的咖哩酥了,不是下個禮拜就要搬過來了嗎?到時候再買一些帶過來就可以啦。」陳語川的低語裡有滿滿的笑意與濃濃的柔情。
『你前天不是告訴我說小齊愛吃,上次收到咖哩酥隔天,那些咖哩酥就吃光了,反正我先寄幾盒過去,你還可以分一些給辦公室裡的同事吃。』

「謝謝你了,親愛的。」

『跟我客氣什麼?我這裡大都整理好了,你確定家裡有空間讓我擺東西?我光是書就有好幾面牆的書櫃耶。』

「當然,書房裡讓出大部分的空間給你呀。」

陳語川家最大的空間就是書房。

『那應該夠了吧。我這邊的房子也賣出去了,你可不要等我搬過去了,發現我東西太多你家裝不下又把我丟出來呀!』

陳語川低笑:「我才不會那麼做,東西太多就丟東西,至於你,我是怎麼也捨不得丟的。」

『嘴這麼甜?去刷個牙呀!小心蛀牙喔,我可不要親一個滿嘴爛牙的男人。』

陳語川大笑:「親愛的黎怎麼說,小的就怎麼做!」

『逢迎諂媚。』
「那也只有對你我親愛的黎呀。」

『你旁邊沒人吧?』

「沒啊,幹嘛?」
『我怕他們被你噁心得嘔吐致死。』

「沒關係,我一定請你當我的辯護律師,就算我把別人嘔死了,你也一定會幫我對不對?」

『我才不要接這種案子!』何黎在笑著那頭大叫。
「你辭了陶?,還會是合夥人嗎?」

『還是啊,反正我還算股東,怎麼?』

「T市這邊呢?工作有著落了嗎?」
『我辭掉陶?的律師事務這消息一傳開,T市、B市就有好幾個知名的事務所最近一直打電話給我,只是還沒人知道我要搬去你那裡的動向,我想我還有得選吧!』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陣子再工作?」
『幹嘛?就算我們出國結婚度蜜月也不必很久吧?而且你們公司少了你行嗎?』

「公司不至於會有什麼大問題,我確實是想趁度蜜月休息一陣子沒錯。」

『那小齊不必上學嗎?』

「我想在他開學前回來,這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

『現在都快七月底了……』

陳語川聽出何黎正在推托著,便溫柔地問:「你在擔心什麼?」

『也沒有啦……』

「婚前恐懼症?」

『--……哪有……?』

「親愛的,我可以瞭解要你跨出那一步有多困難,吶,你就當我們出國玩一趟,結婚的事,我會等你準備好再說,好嗎?」

『不好。』何黎說得又快又輕。

「……你怕結婚,又想現在如果不抓著我結婚,怕我將來會變心,是不是?」
『……』何黎不語,那就是默認了?

「傻瓜!」陳語川輕歎。

『……我想結婚。很想……』
「黎,你可以選擇信任我,也可以選擇懷疑我,但你要想著我,想著我陳語川對你如何,想著我是個怎樣的人,然後做出決定。這一切,都只跟我們兩人有關,跟那個該死的梁允成毫無關係,當然跟他以前對你所做所為的也完全無干。」

『……』何黎在那頭沉默好久才輕輕地笑出來:『嗯……我知道……』
陳語川溫柔地笑著:「我們去歐洲玩一趟好了,要不要結婚,到時候看你的意願,這樣總可以了吧?」

『嗯。』

「其實……」

『什麼?』

「我老覺得你已經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了。」

何黎在那頭誇張打趣地叫著:『什麼明媒正娶?!媒婆呢?聘禮呢?抱歉,你老婆我現在一樣也沒看到。』

「媒婆就是季維啊!要不是那一夜他把我帶去你房間……說起來,那是我的新婚夜,跟我洞房的是你耶。」

『哈!』

陳語川認真地說:「這是生命中不可逃脫之命運,你就認命吧,親愛的。」

『哈哈哈哈!』

「喂!我說得很認真,你笑得很不屑。」陳語川微笑。

『對不起,親愛的語川,因為真的很好笑啊!』

「喔……你害我這顆脆弱的心靈為之很受傷……」
陳語川假裝委屈的聲音引得那頭何黎大笑。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別鬧了,語川……我……哈哈哈……我秘書剛剛一臉驚恐地跑進來,他還以為我鬼上身了……哈哈哈……哈哈……』

「黎……你很久沒這麼開懷地笑了吧?」

『……,嗯,是很久了……』何黎的回答裡聽得出來還帶著笑意。

「我希望,以後的日子,我都能讓你這麼笑著。」

『語川……』何黎輕歎。

「好了,我該讓你回去工作了,晚點再聊。」

『嗯,那晚點再聊,掰掰。』

「掰掰,我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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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weet羽羽見了帥哥而暈了,醒來不見現金14Ds幣.


23
「爹地,我要那個!」

小齊伸長了手直指著眾多上頭有卡通圖案的小行李箱當中的一個,何黎眼都晃花了還搞不清楚他要的是哪一個。

「哪個?」

「那個啦!有喬巴的那個啦!」

「喔……小姐!麻煩?拿那個海賊王的給我們看看。」

百貨公司兒童衣飾玩具專賣樓層裡,專櫃小姐正把小齊看中的那個行李箱拿出來。

「小朋友好可愛。」專櫃阿姨讚歎著小齊。
「嗯,這小鬼確實是人見人愛。」何黎邊說著,邊接過行李箱,開始按來摸去,看小行李箱是不是夠牢靠。

會來百貨公司幫小齊買行李箱,是因為何黎搬來兩天後,又開始和陳語川為去歐洲的旅行打包行李,小齊看了直嚷著要有自己的行李箱,他覺得自己也拖個行李箱出國會很帥氣,開學時就可以跟同學炫耀了。

「先生您的小孩嗎?」

在專櫃小姐眼裡,這位先生跟小朋友實在沒有一點相像之處。

「是啊。小齊,拉煉你拉拉看,拖著走看看。」

這個行李箱確實夠小的,只比普通的書包大一點。可拉著拉著,小齊就好高興。

「喜歡嗎?」

「喜歡!」

「那我們就買這一個囉。不能換了喔。」

「……爹地,我買這個,不知道戚小軍喜不喜歡耶。」

何黎翻白眼,這小子又來了,每次買東西都要顧慮到戚小軍的喜好嗎?

「戚小軍喜歡海賊王嗎?」

「喜歡啊!可是他不喜歡喬巴!」

「為什麼?喬巴很可愛啊!」

「我說覺得戚小軍跟喬巴一樣可愛啊,他就不喜歡了,他說他不要長得像麋鹿。」

「哈哈哈!」

「爹地你不要笑啦!」小齊嘟著嘴。

「哈哈……你想想看,你買了這個,像不像把戚小軍一起帶去玩的感覺?」

小齊一臉發亮:「好!我就要這個!」

何黎拿出信用卡交給專櫃小姐:「小姐,我們就買這個了。」

「那請稍等一下,我幫你結帳打包。」

「不必打包了,我們拉著就走。」

「那麼我幫你結帳,請等一下。」

「阿黎?」

何黎一轉頭看向聲音來處,唉,猜對了,又是梁允成。
「……帶小孩來逛百貨公司啊?」何黎客氣平靜地問,慶幸自己再見此人已不會再有任何埋怨。

梁允成與何黎同年,看起來卻比大了他們五歲的陳語川還老,昔日的英姿已不復見。

「嗯,你也帶兒子出來啊?」

「爹地,他是誰?」小齊拖著小行李箱,牽上何黎的手掌,眼睛瞧著梁允成。

「他只是爹地以前的同學。叫人啊。」
「叔叔好。」
「好乖,這我兒子女兒,來,叫黎叔。」
「黎叔。」

梁允成的一雙兒女感覺上比小齊小了些。

「阿黎,我們找個地方坐下聊聊吧。」

看到梁允成眼裡迸出熱切的渴望,何黎迅速武裝起自己,臉上掛上了以前用來應付床伴那種不露心思且有些溫柔的自在微笑。

「恐怕沒辦法,我老公,喔,就我兒子的爸爸馬上要來接我們了,下次如果有機會再說吧。小齊跟叔叔說再見。」他絕對沒有任何意願與梁允成重提往事。

「叔叔再見。」
接過已經呆了在一旁的專櫃小姐手上的信用卡帳單簽了名,何黎對專櫃小姐說:「麻煩?快點,我在趕時間。」
來T市,三番兩次碰上梁允成……現在應該是上班時間吧,就因為陳語川要工作,所以賦閒在家的何黎才帶著小齊到處玩到處逛,梁允成難道不必工作嗎?

「阿黎,我可以怎麼聯絡你?」

何黎看著梁允成著急的模樣,心裡升起一股很陌生的感覺,這個梁允成看起來太陌生了……懷疑他以前怎麼會對這個男人有那麼深的情感。

「我發過誓,不再見你。我避免不了這樣的偶遇,那麼在我能力可以控制的範圍以內的,我們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吧!」

抽過專櫃小姐手中自己的信用卡,牽著小齊的手。

「走囉,小齊。」

如果,何黎肯回頭看看望著他離去的梁允成,一定可以看到梁允成失神地站在原地,充滿懊悔的神色。

現在,心也不亂了……聽從自己的心意而接受語川後,連心都安定了……何黎嘴角不禁浮出一絲溫暖笑意。

走出了百貨公司。

「爸爸要來接我們嗎?」

「嗯,小齊等一下,我打電話叫爸爸來接我們。」

何黎撥了電話。

「喂?語川?」

『親愛的,怎麼了?』
「我現在要帶小齊到微風廣場去吃Haagen Dazs,你去那裡接我們啊。」

『好。我手邊事情忙完就過去,你們就在那兒等我。』

「那待會兒見。」何黎笑著闔上手機。
小齊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們要去吃Haagen Dazs嗎?」
「對啊!爸爸等一下會來。」

「爹地,你是不是不喜歡剛才那個叔叔啊?」
何黎怔住,這小子還滿敏感的耶。

「嗯……對啊,爹地不是很喜歡他。」

何黎莞爾,沒錯,他以前眼睛瞎掉時是喜歡過梁允成,現在可不喜歡了。

「我也不喜歡他那兩個小孩!他們一直盯著我的喬巴看!」

「哈哈!」何黎不知怎麼,因為小齊說的話,心情大好。「我們同仇敵愾耶!」

「什麼是銅臭迪慨呀?」

「同仇敵愾,就是說,對相同的敵人有著同樣的敵意憤愾。」

「什麼是敵意憤愾?」
「敵意憤慨就是……
兩個人手牽手,何黎一路給小齊解釋著小齊源源不絕的發問,走向另一個路口的百貨商圈,尋找當中的冰淇淋天地,吃冰淇淋大餐去了。



24
七月底,陳語川與何黎帶著陳思齊出發前往英國倫敦。同行的電燈泡有陳語川公司裡的所有員工及其家屬與季維。

陳語川的小公司在知道老闆要結婚的消息後,大家起哄要同時舉辦公司海外旅遊,陳語川的一票反對抵不過公司裡其它九票的同意,只好給公司休息二十天,趕緊通知所有合作夥伴,說他們公司七月底八月份要員工海外旅遊,屆時公司不會有人在。

公司裡的藍毓、李霖甫、於稚暉都帶著妻小一起參加這趟旅行,江角和也與那晉臻是公司裡公認的一對男女朋友,公司裡現在只剩連棠和張昕這兩個孤家寡人的單身漢。
員工們到了機場,才發現老闆要娶的是個男人。還好這個公司做的都是國際大生意,裡頭的人全都具有國際觀,對老闆娶個男人並沒有驚訝太久,倒是一一奉上祝福之意,還調侃何黎戲稱他是老闆娘。

季維一派以介紹人自居,把當年的陰錯陽差給大家說了個清楚,向大家誇耀自己的功勞,說要不是有他,就不會有這一對的結合,若不是有這一對的結合,今天大家就敲不到老闆的竹槓一起出國玩這一趟。

季維常常造訪陳語川的小公司,所以他與公司同仁都很熟,也才敢這樣跟大家開玩笑。只是,季維還沒從陳語川那裡聽說何黎的過往,對陳語川悉心照料何黎的一切而何黎視為理所當然還是不以為然、不甚諒解,自然對何黎多少還是有些微詞。
何黎並不在意,甚至喜歡用季維的這點心結逗季維,他瞭解季維維護陳語川的用心。

頭等艙的旅客先登機,他們這群人直接從VIP室進入登機艙。

這趟旅行,陳語川花了大手筆,整個頭等艙裡幾乎都是他們自己人。

頭等艙裡的座位都是兩兩成對。
「爸!我要坐窗戶邊!」小齊歡呼。

「好啊,你先坐進去。讓表叔跟你一起坐。我跟爹地坐在你們後面。」
「好!表叔快來!」小齊第一次搭飛機超興奮。

一群人亂哄哄地落了座,頭等艙房的空少空姐馬上為客人奉上飲料與悉心的服務,因為要等商務艙與經濟艙的客人都坐定後讓飛機起飛還有一段時間。
何黎喜歡坐靠走道的位置,所以陳語川去坐在裡頭靠窗的位置。

「你平常都很省著花,怎麼捨得花錢讓大家搭頭等艙?」何黎等陳語川坐定後才問。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資產?」

「不知道,你又沒跟我報告你的資產值。」

「我們公司那棟十六層新大樓,是我的。」

何黎一臉驚愕。

「我名下類似的房地產還有二十多處,都在市區的黃金地段。」

何黎的下巴都快掉了。「騙人……」
「騙你幹嘛?」

「騙我……起碼不為你這人跟你結婚,也為你的財產?」何黎溫和卻精明的一貫模樣頭次出現困惑的迷糊表情。

確實,陳語川的平常完全不招搖,開的車是舊舊的Toyota 1.8的不知哪個年代的車子,住的是高度只有四層的老舊公寓,吃的都還自己煮,穿的還都不是名牌,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那只勞力士鑽表比較突出,有一次問他,他還說這只鑽表是幾百塊錢的地攤貨……

「哈哈哈哈哈哈!」陳語川樂得大笑。「你想我們公司是做什麼的?」
「趨勢預測、策略裁定……」

「我告訴你呀,我們公司裡每個人都有我這樣的身價。」
「啊!騙人!」何黎這下真的驚嚇死了。

「我們公司創立之初,不做別的,就都做這些市場預測,有錢公司自己人大家一起賺,十個人一起去申請貸款專去買些保證升值地段的地皮,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何黎從長了眼睛開始也沒見過這種體制。

「……我乾脆讓你養好了。」何黎開玩笑。
「沒問題。」陳語川溫柔地撫摸著何黎的臉頰,認真地說。

「你還當真啊?我可不要當個無所事事的男人。」何黎掐了陳語川一把。

「唉唷,輕一點,痛啊,親愛的……」陳語川驚呼。

「就讓你痛!」何黎掐得興起,玩得停不下手。

「你們兩個別這麼甜得氣死人可以嗎?」前頭的季維越過椅背轉過頭來怒視兩人。

何黎索性勾過陳語川的頸子,伸出舌頭深深地舔了下陳語川的耳朵,示威地朝季維得意地笑著說:「有辦法你也去找一個來甜得氣死我們啊!」

季維眉頭打結,不發一語,轉身回去。

「喂……親愛的……」陳語川靠著何黎的耳側耳語著。

「幹嘛?」
「我硬了……」

何黎登地紅了臉,鬆開勾著陳語川頸子的臂膀,輕推了陳語川一把。

「……色魔!」
「還不是給你養的……」陳語川靠上來在他頰側輕吻了下。

「嗯……那個……請問兩位先生要用什麼飲料?」手足無措的空中少爺站在走道上紅著俊臉問了親密的兩個男人。

何黎也不回答要喝什麼,看了空少胸前的名牌一眼,朗聲叫了坐在前面的季維。

「幹嘛?」季維臉色不善地探過頭來,小齊也從座位上站起來看著兩個爸爸。

「這個空少Eric很可愛唷,你要不要追追看?」

季維眉頭的結簡直就要打死了,空少Eric的臉更紅了,小齊好奇的眼睛繞著大家看。

「Eric,你看我們家季維這麼帥,有沒有一點動心啊?」

「先生,那個……拜託別開我玩笑了……我……我有女朋友啊。」
「啊!可惜了。季維你沒指望了。」

「死何黎!你就別讓我抓到機會,不然你看我怎麼整你!」季維低叫。

「噗,對了,我要喝whisky,你們有什麼不錯的whisky嗎?」何黎不理季維。

「我們有Leader十二年份的威士忌,還有藍帶……」

「我喝藍帶,語川你呢?」

「我跟你一樣。」
「我也要喝!」小齊高叫。

「你還未成年不能喝酒。」季維、何黎、陳語川真有默契,異口同聲對著小齊說。
小齊嘟著嘴抱怨:「可是爸爸生日那天我有喝酒啊!」

三個大人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為什麼那天小齊能喝酒,連隔著走道座位上的公司其它人也開始加入聊天。

愉快的旅程,從熱鬧的機艙裡開始展開。


25
在所有同事及其親屬的見證下,小齊與藍毓的兒子藍夜當了小花童,陳語川與何黎在倫敦一個知名的新興旅館裡舉辦婚禮,當然婚禮的一切,由旅館方面全程安排負責。

旅館的老闆赫然是東雲集團的老闆東方玠,他也帶著ほ向來參加了這場婚宴。

ほ向拉著東方玠咬耳朵。

「這跟我們大婚那時很不一樣呢。」
「這個地球上的國家多,每個國家的禮俗都不同,跟我們在矩國時的皇室婚禮當然相去甚遠。」

「我喜歡這邊這種簡單的婚禮。」

「你想不想在這兒再結一次婚?」東方玠深情地看著自己的皇后耳語。

「可是這個地球上大部分的國家還不許男人跟男人結婚的,不是嗎?所以語川他才必須跟何黎跑到英國來……」

「你愛我嗎?沙雲?」

「都這時候了,你還問這種話……」
「這世上,我唯一沒把握的,就是你……」

「皇上!」ほ向嬌嗔。

東方玠神色黯然。「你總是不願意說個什麼討我歡心……」
「你很討厭耶……要是不愛你,我怎麼可能嫁給你?」ほ向彆扭地說。

東方玠整個臉都亮了起來,衝動地緊緊握著ほ向的手。
「……皇上真的很討厭耶!讓臣妾說出那麼羞人的話……」ほ向頭埋在東方玠懷裡跺著腳。身為一個男人,若老把愛掛在嘴邊,真的很丟人啊!褚沙雲這個異世界來的、投身在ほ向體內的男子始終如是想。

「喂喂!你們兩個要不要順便辦一辦婚事啊?躲在這裡溫存……」何黎一手托著盤子,一手拿著叉子,嘴裡都是食物,一邊咀嚼著闖到兩人面前。

「嗯……還互相叫皇上臣妾的……我都快起雞皮疙瘩了……」陳語川站在何黎身後同聲附和。
東方玠一臉興味盎然:「你們到底偷聽我們說話多久了?」

「喔……從「這世上,我唯一沒把握的就是你」開始。」何黎笑著說。
「嘖……羞死人了……」ほ向抱怨著,埋在東方玠懷中,躲著不敢見人。

「黎,以後你也叫我皇上吧,我叫你皇后,有時候腳色扮演一下,好像挺好玩的吶!」陳語川忽起玩心。
「討厭討厭!皇上皇后是可以隨便亂叫的嗎?」ほ向抬起頭開始發飆。

「沙雲!」東方玠沉喝一聲,ほ向又縮回東方玠懷裡。「對不起啊,語川、何黎,你們不要看沙雲跟你們差不多年紀,他其實還很孩子氣。」

熟人都知道沙雲這名是東方玠對ほ向的暱稱。

「對啊,ほ向,你跟在學校時很不一樣耶,變了好多。」何黎睜大了眼睛,覺得奇怪。

「還不都是東方的錯,都是他,我才變這樣的。」ほ向怨懟地看了東方玠一眼。

「……我可以理解,要不是我們家語川……我可能也還跨不出來……」何黎心有所感地說著,叉了盤子裡一塊小羊排肉塊,遞到陳語川嘴裡。

東方玠有點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心想:原來雞同鴨講也可以講得頭頭是道。因為除了他與沙雲,沒人知道他們其實是來自於另一個世界。

「不要在這裡曬月光了啦,去吃點東西啊!ほ向你越來越瘦了,還不去多吃一些。東方你也把你老婆養胖一點行嗎?」何黎又說。

東方玠195的身形相當高大,又肌肉發達,ほ向就算有180,但柔弱無骨的他與東方玠相形之下也顯得瘦小。
「行!沙雲,我們去吃東西,吃垮語川去。」
「切!東方,要報仇也不是這樣幹的吧!」語川抗議。
「吃垮你,肥了我荷包啊!」

「東方,我們跟你們拼了!語川,走,我們也去吃!」

不誇張,東方玠夠意思,把頂級的總統套房讓給陳語川和何黎當新房。

於是新人被拱進了蜜月套房,大家眾志成城,就是要鬧他們洞房就對了。小朋友們早就被哄上床,睡得昏天暗地了。

原來這群黑心的員工早已準備好所有的工具。各種大小的按摩棒、各式各樣的鏈珠全都往床上丟,居然連SM的捆綁裝都有!

「喂喂喂!你們不要太過分,回家扣你們薪水唷!」何黎被眾人壓在被單下動彈不得。

沒人要理他。

「語川快鑽進去,把你們倆身上衣服全都脫掉。」連棠喊著。
「語川!你敢?」何黎笑著。
「語川,你要是不在裡頭把你們兩個脫光光,沒關係,那我們就把被子拿開,我們幫你們脫光!反正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怕的!」江角和也笑著說。

「死和也!我哪裡像男人了?」那晉臻低吼。

「老婆,除了?,公司其它人不都是男人嗎?你看連東方先生、向先生也都是男的啊,?的存在不成比例呀。」

那晉臻翻了白眼氣昏了。

「親愛的,我不要你被他們看光光,所以,我們趕快脫光把衣服丟出去吧!」語川勸慰著何黎。

「你……」

「我們公司有個很不好聽的別稱,業界很多人叫我們終結者,你知道為什麼嗎?就是因為這群員工很可怕啊!他們可是說到做到的……」語川一邊脫著何黎的衣服一邊說。

「喂!那是我的內褲!」何黎驚呼。

何黎內褲飛出被外。
房裡一片歡呼聲。
「語川快!老闆娘光了,你也快點脫光!」張昕興奮的手舞足蹈。
「怎麼這三個未婚的都這麼興奮啊?」藍毓抱著手臂大笑。
「到時候等他們結婚了,自然會被鬧。」於稚暉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著搖頭。

「越晚結婚的絕對被鬧的越凶。」李霖甫深受其害,還咬牙切齒地奸笑著。

沒想到語川脫自己的快得很,已經把他的內褲丟出來了。

所有人開始起哄:「接吻!接吻!舌吻!舌吻!」
陳語川還真的非常從善如流,捧著何黎的頭就吻得昏天暗地日月無光,甚至動情地往下做,對著同事們的鼓噪聽而不聞了。

屋裡充滿口哨聲,拍手聲,歡呼聲。
ほ向看得都羞得躲到東方玠懷裡去了,可是又捨不得不看這場免費好戲。

「等一下!等一下!」

陳語川總算也聽到季維的聲音而暫停下來,下體漲痛無比。

季維拿著那個黑色皮帶SM捆綁裝用力抖著。

「叫語川給何黎穿上這個,大家說好不好啊?」
「好!」整個屋中的人哄然而答。

何黎看清了季維手上的東西,很想就這麼一頭撞死,大罵:「死季維!」

「哈哈哈!」大家都快笑翻了。
「信不信?季維以後結婚一定會被老闆娘整得很慘!」張昕對著連棠耳語,笑得都快站不起身來了。

「信!一定一定!」連棠簡直就笑翻了。

語川一手抽過季維手上的東西塞到被裡,他是很想給何黎穿上啦,但前提是何黎必須心甘情願,否則他以後的日子一定會很難過。這從平常何黎抓著季維小病腳捉弄他就可見一斑了。
可所有人起哄著,越鬧越厲害。

「穿!穿!穿!穿!穿!穿!穿!穿!……」

何黎放棄。看來他要是不穿,他們會喊到天亮,那大家都不用睡了,他好累好想睡啊!

「幫我穿吧,語川。」
「咦?你肯?」

「快點!」

「好吧……」

陳語川開始幫何黎穿上黑皮捆綁裝,兩人在被單裡動來動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他們被單下的起伏。

捆綁裝終於穿好。

「好了……」陳語川的聲音透著顫抖,呼吸沉重。

透著光的被單下,何黎被捆綁著的姿勢,讓陳語川心跳兩百,血液沸騰。
不知是誰冒出的聲音:「檢查!檢查!」

何黎這讓人噴血的姿勢,說什麼也不能給任何人看見,還檢查咧?!
陳語川怒了。
「都給我滾出去!」

「哇!老闆發威了!快走快走!」

一時之間,悉悉窣窣的,總統套房裡的人走的乾乾淨淨。

陳語川跪在何黎上方,兩人身上都滲著薄汗。

陳語川一把掀開被子,燈光亮晃晃地照在兩人裸露的身軀上。

何黎嘴上綁罩著個小球,嘴闔不上,口裡津液漸漸由嘴邊滑落。雙手被縛在身後與腰後的皮帶扣在一起,雙腿成M字狀打開,腳踝跟大腿根綁在一起,無法伸展。男根被皮帶高高拱起,後庭更是洞開。
陳語川眸色幽黯,欲濤洶湧,猛吞著口水,分身漲得發疼,手掌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不知道該拿眼前的美景怎麼辦。

「嗚唔……唔……」何黎嗚咽著,眼角泛水光。

陳語川低吼一聲撲了上去。

舔著何黎垂著涎的下巴,一邊緩緩解開那個球罩,舔吻上何黎的唇舌,吶喊出心中的澎湃:「黎!我好愛你!」

「語川……愛我……愛我……」

再也忍不下去的陳語川,聽從何黎的要求,扶著分身,擠進那個粉色幽穴,用力一衝而入。

「啊……」

一手捏著揉著、唇舌吻著咬著何黎胸前兩抹朱紅,下身越趨激烈地抽插著,另一手揉攢著何黎也硬挺漲痛分身,感覺著何黎絞著自己分身幽穴的蠕動越來越快,何黎呻吟著破碎的啜泣,叫著自己的名子……

兩人眼前突然炫出七彩白光……

再挺頂蠕動幾下,兩人這才放鬆了全身的肌肉,陳語川趴臥在何黎身上,終於解放……

「黎,我愛你。」

「語川,我也愛你。」
陳語川瞬間繃緊了肌肉跳了起來,跪在何黎身前,顫抖地問:

「你說了什麼?再說一次。」

「語川,我也愛你。快點給我解開這該死的皮帶,我手都麻了。」

陳語川撲上去,緊緊抱著何黎。緊閉的雙眼裡流出了熱熱的液體。他以為他這輩子也許沒有機會聽到何黎說這三個字……
「聽到沒有啊你?快點解……」

陳語川突然撐起上身深情地凝視著何黎:「再說一次!」

語川眼角那個淚花是……

「語川,我愛你。」

「還要。」

「如果你還要我說愛你,就快把捆綁裝解開,不然我就要恨你了!」

陳語川突然滿臉笑容,高興得像個孩子,溫柔地幫何黎解開捆綁。
「幫我洗澡吧。」

何黎摟上陳語川的頸子,雙腿掛上陳語川的腰版,就是要陳語川抱著他入浴。
「嗯,我們去洗洗。」

陳語川端抱著何黎進入浴室,跨進按摩浴缸。

何黎親吻著語川的嘴角:「語川,我愛你。」

陳語川眼裡爆出深深的愛戀,他的愛情終於開花結果了。


26
陳語川與何黎的蜜月旅行倍受同行的公司同事們所打擾,除了新婚夜,這兩人根本沒有什麼獨處的時間,可想而知,陳語川鬱悶在心裡。

小齊一聽季維表叔說爸爸跟爹地晚上睡覺時都在玩很好玩的遊戲,這下說什麼也要跟兩個爹睡在一起,因為他也要玩。季維看奸計得逞,早就躲在角落偷笑到內傷,本來是想害何黎慾求不滿的,殊不知,這樣害到的是他表哥,對何黎根本沒差。

新婚夜同事們送了一堆性愛玩具,陳語川本來想隔天晚上就用在何黎身上的,卻因小齊闖進房裡,只好手忙腳亂地收掃到旅館衣櫃裡,誰知這一收,整個旅程中竟然再沒機會可用到,陳語川還真想哭,內心裡狂泣血。

不過這趟旅行,一行人都覺得不虛此行。

陳語川公司裡最會玩的就是連棠,出發前,由他總策劃,規劃了全團的自助旅行行程。

所以如今,他們在英倫租了輛大型旅遊巴士,先由英法海底隧道度過英吉利海峽,然後在歐陸邊走邊玩。這群人一到法國,就先去游賽納河,去左岸喝咖啡,登上巴黎鐵塔看巴黎市景,在香榭麗榭大道散步,結了婚的那幾人的夫人,當然不包括何黎,便一起去名牌店裡買名牌包包與服飾,最後在凱旋門集合,當晚住在某知名五星飯店,隔天的行程大夥兒打算一整天耗在羅浮宮。

接著去比利時看過尿尿小童後,轉往荷蘭看著名的運河兩岸建築,這群男人晚上去逛了紅燈區,還去海尼根本廠喝了好多啤酒。當晚就住在運河邊的皇家旅館。

隔天接著進入德國境內,一路上都在吃德國豬腳與喝德國生啤酒,橫越德國往東進入捷克,見識了布拉格的城市之美。往西南拜訪奧地利後,往西進入瑞士上阿爾卑斯山看有沒有雪可以滑,接著往南進入意大利,這是眾家夫人最高興的一段路程,一路上名牌買不停。

最後繞回法國南部,沿著海岸線一路西進北上,該看的地方都沒錯過,尼斯、坎城、普羅旺司、馬賽、波爾多、巴黎,再穿越英吉利海峽,這才開始英國的古堡旅遊行程。

行程中,季維倒是毫無怨言地幫陳語川一家三口拍著DV,全家福的幸福影像佔滿這台最新型DV裡的所有硬盤空間。
從倫敦飛回T市的直達飛機上,何黎懷裡正抱著小齊播放著DV裡的影像在看。

「小齊,你看,你又親了藍夜一下,要是被戚小軍看到怎麼辦?」何黎笑著在小齊耳畔輕輕地說。
「又不會怎樣,戚小軍還不是常常親女生。」

何黎一臉驚詫,這個新聞他還是今天才知道。

「小齊,你告訴爹地,你親過女生嗎?」
「沒有啊。女生很討厭耶,那麼愛哭又愛比較。」

「也有女生不愛哭不愛比較的啊。」

「我只認識一個那樣的女生。就是我媽媽。」

何黎微哂,世上只有媽媽好這個準則放諸四海皆准。

「小齊還想媽咪嗎?」溫柔地抱著兒子,何黎繼續跳往下一段影片。

「嗯……媽咪剛去天國的時候常常會想,現在沒有常常想了。」

「小齊有媽咪的照片嗎?」

「有啊,在家裡。」

「媽咪沒跟我們在一起,小齊會難過嗎?」

「不會啊。爸爸說媽咪去的天國會比跟我們在一起更快樂!媽咪要去天國之前也叫我不要難過,她說她去的地方很好唷,還說以後我老了就可以去找媽咪了,叫我要快點長大。」

「嗯,那小齊要快點長大……」小齊的媽咪聽起來感覺上是個很好的女人。

「爹地……」

「嗯?」
「我也很喜歡小夜耶。」

小齊會是天生的同性戀嗎?何黎失笑。這麼小還不至於吧?這年紀小孩的喜歡是沒有性別之分的不是嗎?

「嗯,爹地看得出來,你一路上一直只牽他的手……」

「爹地,我現在很煩惱耶。」

小齊竟然學大人托著腮梆子裝煩惱,何黎覺得好笑地猛眨眼。

「喔,你煩惱啥?」這小子懂煩惱是什麼嗎?

「我喜歡戚小軍,也喜歡小夜,不知道要選誰。」
什麼選誰?男朋友嗎?何黎又好氣又好笑。

「喔,那你喜歡誰多些?」

「……就是不知道才煩惱嘛!」小齊嘟著嘴。
「煩惱什麼?」陳語川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聽見兒子在愛人懷裡說煩惱。

「你兒子現在有兩個對象,不知道要選哪個,所以煩惱的不得了。」

「兩個對像?」陳語川越過何黎到裡頭靠窗的座位上,「戚小軍和小夜嗎?」
「對啊,你知道?」

「這小子從我們在出國前,在機場看到小夜開始,就再也沒提起戚小軍了啊。」

「唷,我還以為是那個喬巴行李箱的關係,所以他才沒在提起戚小軍。」

「那關喬巴行李箱什麼事?」陳語川隨意問問。

「你們兩個好吵,我很煩耶,你們不幫我想,也不讓我好好想一想,這樣我怎麼想得出來。」小齊轉頭瞪著兩個大人抱怨。
何黎忍住爆笑。

陳語川很當小齊一回事地假裝皺了眉頭說:「是,果然是很嚴重的事,我們會安靜點。」
「我還是先去問小夜好了。」小齊說著就跳下何黎的大腿,跑去最前頭找藍夜了。

「你兒子如果真的是同性戀,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我高興都來不及。」陳語川笑著說,神情卻很認真。

「你說真的?」

「我騙過你嗎?」

「……沒有。」陳語川對他何黎確實從沒說過一句謊話。那……他有那麼多資產這件事也是真的?何黎對這男人的資產值還比較懷疑……
「所以……你對小齊的性向還有什麼疑問嗎?」

「沒有。」何黎笑了出來。

「作為一個父親,我只希望,他能幸福快樂,就算長大後也能不走歪路做個好人,這樣我就很滿意了。」

「小齊很幸運。」

「他也是你兒子,你也要幫著管束他、關心他呀。」陳語川溫柔低語。

這句話裡所隱含的感情與絕對的信任,讓何黎深受感動。可他把感動深深地收藏在心底,臉上挑眉調笑地問:「你就不怕我把他教壞?」

「不怕。黎的溫柔我最清楚,把兒子交給個懂得愛人的人,兒子絕對不會變壞。」

何黎深深地凝視著陳語川。愛上這個男人,大概是他有生以來做得最對的一件事了。

愛了。

越與語川相處,何黎越發覺得自己是被層層的愛所包圍,也越發不能自已地對語川付出,不知不覺地感情呈倍數的堆積,似乎所有的感情只為語川所存蓄,就為等待語川的出現而傾洩。

這次,他應該愛對人了吧?

何黎帶著深情的眼電得陳語川開始呼吸沉重,陳語川不自覺地伸長了脖子就想偷香。
何黎緩緩閉上眼,等待即將印上來的軟唇。

「爸!爹地!小夜說他要睡覺不理我。」

陳語川一頭埋進何黎頸間,歎了個只有何黎聽得到的歎氣,何黎只能忍著笑。有小孩就是這樣啊,老公,我們要忍耐些……

小齊又爬上何黎大腿,一邊學大人唉聲歎氣,一邊就著爹地的手拿起DV繼續看影片。

至於小齊……何黎心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反正你爹也同意我管束你了,我隨時有機會荼毒你……


27
小齊開始去復興小學念小一,戚小軍沒能與他同班,甚至,沒能與他同校,他第一天上學就在滿腹疑雲的驚慌中熬到放學。

陳語川中午去接他時,就看小齊充滿焦急地眼神搜尋著前來接送的家長,一看到爸爸,小齊眼眶就紅了,跑出學校圍牆,用力撲了上去。
「爸,我今天都沒看到戚小軍。下課時,都找不到他。還有,我們老師也好凶喔……我下課時間本來不敢亂跑,但是,我想要找戚小軍啊……所以我還是很勇敢就離開座位……」

陳語川背過小齊的書包,再抱起小齊,溫柔地拍拍小齊背部。

「你會怕老師嗎?」陳語川想先轉移小齊對戚小軍的注意力。

「嗯……她是個壞女巫!她拿著一枝像哈利波特那種魔法棒,表情很可怕,指著我們,說要是我們不乖就要把我們變成青蛙!」

那個女老師不至於得這麼威脅可愛的小學生吧?陳語川哂然。

「那今天有人不乖嗎?」
「大家都嚇死了,都很乖……因為老師帶了一隻青蛙來,說那只青蛙是被她抓到的壞學生,那只青蛙還叫了……爸,戚小軍是不是上學前就不乖,所以被老師變成青蛙了?」
這小子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陳語川答道:「一定不是,戚小軍從以前就很乖的不是嗎?」

「對啊!可是,我在學校找不到他耶……」
「他可能去念別的小學了吧。」陳語川想想,任何事還是都明朗地攤開來說,省得麻煩,而且兒子也必須學習接受一些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不如意……

「……他為什麼不跟我說?」小齊眼眶又紅了。

「你們只是不能一起學習而已,你們還是朋友,你還是可以打電話找他呀。你還記得他的電話嗎?」

「記得!對啊!我回去就打電話給他!」

「那我們先去超市買菜囉。吃完午餐再去爸爸公司做功課。」

「嗯!」

「爹地!」小齊高興地跳到剛回家的何黎身上。
「哇!你今天吃了跳跳糖啊?這麼興奮!」何黎剛進門穿了拖鞋,就手忙腳亂地抱住小齊。

「我剛剛跟戚小軍通完電話唷!他跟我說他很想我耶!」

「噗……那你有告訴他你有另一個男朋友了嗎?」
「有啊!我跟他說去外國玩的事情喔,我還跟他說我很喜歡小夜,他說他決定要討厭小夜!」

何黎心中暗笑,拐抱著小齊就習慣性地走向廚房,到正在切著大白菜的陳語川身邊,仰頭給他一吻。

陳語川側頭跟何黎一記輕吻後問:「你回來啦?跟方圓集團談得怎樣?」

「還不錯,我已經接下他的委託了。儲凜中想進軍國際,我看他信心滿滿的,還跟他建議找你們公司先預測一下市場趨勢,找適合的切入點。今天晚上有什麼菜?」
「鹵白菜、清蒸排骨、涼拌四色鮮蔬、再炒個牛肉絲空心菜。」

「這麼多菜?那湯呢?」

「油炸明蝦雲吞淋上高湯。」
「我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哈哈,爹地流口水,不衛生。」

「你這小子都沒比較過吧?你爸很會做菜耶。」何黎摸摸小齊的頭。

「我喜歡吃爸爸煮的!」
何黎的手機鈴聲響起。

何黎一看,手機屏幕上顯現的號碼他沒見過,啪地打開了手機就接聽。

「我是何黎,請問哪位?」

聽到了電話裡頭傳來的名字,何黎皺了下眉頭,瞇起了眼。

「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對方說出原因,何黎聞言眉頭更皺了。

「你以後別再打來了。」
陳語川一邊在爐灶間忙著,一邊也留意到何黎不悅的語氣。只見何黎不耐煩地聽了沒一會兒就沖對方不善地說:「我不管你有什麼事,反正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

何黎說完就把電話切斷。
「誰啊?」陳語川關心地問。

「就那個人。」

陳語川停下手邊所有忙著的工作,洗了洗手,擦乾,就攬過何黎抱著,連同黏在何黎身側的小齊一起抱著。

陳語川酸酸地問:「他要幹嘛?」

「我哪知道他要幹嘛。你沒看見我根本沒聽他說什麼就切掉電話了。」
何黎的手機鈴聲又響起。不是剛才那個號碼,不過也是個沒見過的號碼。

何黎接聽。但又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何黎馬上切斷。

「又是他?」陳語川心知肚明地問。

「嗯……我關機好了。」

「那個人是誰啊?」小齊仰著脖子,好奇地問。
何黎吭哧一聲笑了出來:「你記得我們同仇敵愾的那家人嗎?」

「記得啊!他們一直看我的喬巴!」實際上小齊不記得人家的臉了,但卻記得百貨公司買行李箱時那麼一件事。

「就是他們啊。」何黎摟緊小齊。

「那還是快關機吧!我也討厭他們!」小齊嗤之以鼻地說。

陳語川聽了覺得好笑,這爺兒倆什麼時候站在同一防線上了?

放開了兩人,陳語川宣佈:「今天晚上有特別的甜點。」
「哇!語川!我的五花肉已經長兩圈了,你要把我喂成豬啊?」

「你哪有長什麼肉?再說,就算你吃得再多,我也能幫你消耗掉,你擔心什麼?」陳語川神情曖昧地說。

何黎翻了白眼,拉著兒子:「你做飯吧,我先去換掉這身衣服。」

「嗯。」

看著何黎走進房間,陳語川心中隱隱不安。

梁允成這傢伙……黎都跟他劃清界線了,他還想怎樣?難不成他真的對黎還有感情?他自己不都說了對黎只是知己之情?那麼,他是想找何黎敘舊?又或者他忌妒黎身邊的我,想要把黎搶走?

陳語川心不在焉地做著飯,臉色凝重地思索著對策,他可不想他到手的幸福發生了什麼意外。


28
「王八蛋!梁允成!你到底要幹嘛?!」

受不了梁允成連日來的電話騷擾,今天,梁允成更找上門來了,何黎忍不住破口大罵。

「我想你呀……阿黎……」梁允成一臉落寞。
何黎看了心中雖有些不忍,卻也忍不住自己的不耐,強擠出冷漠的冷語想逼梁允成知難而退。

「你是聽不懂國語啊?我都一再告訴你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了,你臉皮怎麼還能這麼的厚?」
陳語川在廚房收拾好了走出來,卻聽到何黎在大門口發出飆高的聲音。

「黎,怎麼了?」

然而一走向門口,陳語川就知道何黎為什麼會對訪客如此不善。陳語川先伸手攬住何黎著肩以示自己的主權,毫無表情地對梁允成說:「梁先生,我們家不歡迎你。」

「阿黎,我只是想向你道歉!只是想挽回我們的友誼!你給我個機會好嗎?」

何黎撇過頭不語,往陳語川寬大的胸懷中躲避。如今再提當年的種種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梁先生,你應該看得出來,黎已經不想再跟你多說些什麼了,請你尊重他的意願可以嗎?」陳語川雖說出問句,但其語氣卻堅定而不容對方拒絕。

何黎剛才其實在腦裡快速地轉了兩圈,如果他不讓梁允成說說想找他的目的,估計以後仍會不時受到騷擾,那麼是不是就讓他一次說完,以後再也不跟梁允成來往,這樣會來得一勞永逸些?
「阿黎……」也不理會陳語川的強勢,梁允成語帶哀求地看著何黎。
何黎突然站直了身正視著梁允成。

「你想說些什麼,你今天就把它說完吧!以後我們也不要見面了,我先生不會高興我與別的男人碰面的。喔,順道告訴你,我和語川已經在三個月前結婚了!」

梁允成眼裡突現複雜的情緒,有懊悔、有哀戚、有傷痛,就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為何黎喜悅的朋友之情。
「既然黎願意聽你說,那麼請進來吧。」陳語川雖不情願,甚至有些恐懼何黎會心軟,到最後又原諒那個人,但他相信何黎會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他們在客廳沙發上坐定,陳語川去端了幾杯果汁來待客,放下果汁,他覺得自己不便留下聽他們的談話,於是說:「我去書房看小齊功課做得怎樣了。」

何黎卻拉著他,對梁允成說:「我和語川之間沒有秘密,你要說什麼,就當著語川的面說,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們也只有送客了。」

陳語川於是緊貼著何黎坐下,保護地攬著何黎肩膀。

梁允成黯然。看樣子,阿黎的心是全在他先生身上了……就像他當年為了我而對家人出櫃一樣,當年為了富家女連妤潔,我竟然放棄了他?

「阿黎,我要先為當年對你說的那些渾話道歉,雖然我已經記不得確切的內容,但我曉得自己說了些非常傷人的話語,尤其對深愛著我的你,我知道那些話很殘酷……」
「你根本不瞭解你那些言語對黎造成多大的傷害與障礙!」陳語川臉色陰暗、語氣忿然。

「……也許吧……但我知道被言語傷害是多麼讓人難過的一件事……我在與連妤潔結婚後,就一直活在悔恨當中……」梁允成後悔著,一直用著懇求原諒的眼神看著何黎。「阿黎,你也知道妤潔是個家世高得叫人高攀不起的人家,幾年前她確實也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我,可是那種人家出身的妤潔跟著我這麼個白領階級,日子漸漸過著卻不是她過慣的那種富裕生活,她覺得受委屈了,也總是用言語酸我。
你知道我是愛她的,可是我男人的自尊也被她平常嫌棄的話語給傷害著,所以我能瞭解被言語傷害的那種難過……
越跟她過日子,我總是越想起你的種種,不自覺就會拿她跟你做比較,然後就開始後悔,罵自己為什麼要為了這麼個女人而捨棄了那麼愛我的你……」

「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何黎微笑,他真的已經不在意這個男人了,反而有些可憐他。

「嗯……是沒有用,就算再怎麼悔不當初,你也已經有家庭了……」梁允成看了眼陳語川,然後望向何黎:「我只是……我只是懷念我們以前那種默契相通的日子,我們一起長大的快樂……

有機會再遇上你,讓我迫切地想恢復我們以前那種青梅竹馬的交情,難道不行嗎?我現在的生活,說實話,已經沒有什麼快樂可言了……」

「允成,你我都變了。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何黎語重心長地說。

「難道我們不能重新開始?你重新接納我當你的朋友?」梁允成急切地問。

「你沒有朋友嗎?其實你並不一定只要我當你的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所需要的是什麼?你曾好好地想過嗎?

你說你愛連妤潔,你也說過她才是你要的那個對的人。愛她,就不要拿她跟我做比較,這是你的不該。

不想讓她說嘴的話,就盡你的能力去做給她看,我相信你一定有能力改變她。

我以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信誓旦旦的梁允成難道不能以自己的力量粉碎老婆的奚落嗎?

你該努力的,一是去檢討檢討你自己的動機與出發點,二是改變你自己對你老婆的心態,而不是來求我的原諒。
而且對一個我曾愛過,但一切已煙消雲散的與你有關的過往,我沒有任何憎恨的心思,就連在你趕我離開那時與之後,我也不曾恨過你,所以本來就無所謂原不原諒之說,我只能說我愛錯人了,對一個不對的對象……」

「阿黎,既然你……那我們是不是還能當朋友?」梁允成一臉遲疑的希冀。
何黎歎了口氣,有些不耐煩地說:「你怎麼不把你現在這種執拗用到你老婆身上?」
梁允成沉默了一會兒,才有些難以啟齒地開口自嘲:「很難。我現在是無業遊民。她受不了我找不到工作,氣得把兩個孩子帶回娘家去……我又何嘗好受了?」

何黎與陳語川有默契地對望一眼,心中有著同樣的想法:梁允成似乎有些走投無路,他來找何黎想拾回往日情誼,似乎是為了尋求支持而來的……

「梁先生怎麼會找不到工作?」陳語川問。

「之前我所待的那家科技公司整個移往印度去了,妤潔不願意跟我去印度。因為家屬的不能配合,公司將我資遣,我就一直在失業中,已經半年了。」

梁允成的問題還真是一環扣一環啊……

「允成,如果你只是需要人談談,我覺得你最該跟你的老婆開誠佈公地談談,而不是來找我,畢竟能給你最大支持的,還是你的家人。

當然,我沒辦法把你曾傷害我的事情當成從沒發生過,所以,要我毫無芥蒂地重新接受你成為我的朋友,很抱歉,我還沒有那種聖人的能耐。

你就先回家吧!想清楚該對你老婆如何、該如何跟她溝通後,就去接她接孩子回家,為你的家庭好好振作。」

「阿黎……」梁允成還想說些什麼,考慮著該如何說出口。

何黎知道梁允成還是想提起挽回友誼這件事,於是先說:
「你先為自己、為家人想好了,振作起來了,到時候我也許會認為你是個懂得改進,值得交的朋友,那時是不是能重新成為朋友,那時再說吧。」

何黎率先站起送客,梁允成黯然離去。

陳語川從何黎背後擁著他,歪著頭,輕聲問著老婆。
「黎,你上過法庭嗎?」
「上過。我執業都七八年了。」

「你剛才對梁允成說話的樣子好帥喔……在法庭上也都這樣嗎?」
「哈!更愛我了吧!」

書房門口出現一個人,原來季維早就在裡頭指導小齊做功課,小齊做完功課打遊戲機時,季維就躲在門邊偷聽客廳的談話。這時,季維又開始酸了起來:

「喂!你們兩個就不怕在家裡這麼親密會教壞小孩?」

「這叫愛的示範,怎麼可能教壞小孩?」何黎挑眉反問。

季維的表情看起來好像第一次認識何黎,很慎重的樣子。

「何黎,剛才來的那個人,你們之間有什麼過節?」

他剛在站在虛掩的門後聽,雖然能猜出些個大概,卻無法連貫全局。

何黎眨眨眼,接著轉頭看身後抱著自己的那個人。

「你告訴他吧,我懶得說了。」
何黎拉開陳語川的手,走進書房,跟小齊打遊戲機了。


29
定下來在T市住了幾個月後,何黎決定不加入任何事務所,直接當個自己接案的個體戶,原因是,凡是找陳語川公司做國際行銷策略的廠商,都會需要國際法律事務的專家來幫忙協助,這類case當然是肥水不落外人田,全都讓陳語川介紹給何黎去做了。

再加上,原來的陶?因為找不到勝任原來何黎職務的適當人選,所以何黎在與陶?本人商量後,也就成了陶?事務所在T市的派駐代表,以往從K市出差到各處,如今卻從T市出差。在T市居住的他,工作量也暴增,辦公室就是家中的書房。

此時正當小齊放寒假,農曆過年也快到了。

小學一年級的小齊第二次月考考全班第一名時,季維送給小齊的禮物SONY PSP。

小齊喜歡賴在書房裡打這個PSP掌上型遊戲機,因為爹地在書房工作,他喜歡待在有爹地的地方。他還為了爹地說過的一句話:『遊戲機有點吵,小齊把音量調小一些。』而帶著耳機玩遊戲機,反正他就是不想家裡有人在時,自己一個人待在沒人的房間或廳裡。

何黎為了上星期接下的一個案子,開始針對歐盟體系外的歐陸國家進行瞭解,因為牽扯到尚未而即將加入歐盟的某國的一些問題。該國英譯後的各類法律條文有幾大本,在前天才經由國際快捷寄到家裡,所以這兩天,何黎為了熟悉這些條例,原來的大書桌早裝不下所有攤開的書本,何黎去坐到了鋪了地毯的地板上,週遭全是攤開的法律書籍,而小齊就坐在書房的落地窗邊玩遊戲機。

兩人正沉浸在工作與遊戲的樂趣中……

門鈴響了。

何黎抬起戴著無邊框眼鏡的眼睛,看了眼戴著耳機沒聽見門鈴的小齊,便起身去應門。

門上視眼外,有對他不認識的年老夫婦。

何黎開了大門,注視著跟他一般高的夫婦倆:「請問找哪位?」

「我們是語川的爸媽。」語川的媽媽說著。

「爹地!」小齊剛才一抬頭就不見了爹地,馬上抓著遊戲機跑出書房,發現爹地在前門跟人說話,便跑了過來抓住何黎的休閒衫下擺。

倆老的視線就這麼被小齊吸住。這……是他們的孫子!那臉模子跟語川簡直一模一樣。

「小齊,叫爺爺奶奶。」

小齊抬頭看著兩個老人家,露齒而笑:「爺爺好!奶奶好!」

「好!好!」、「小齊好乖!」

「伯父、伯母,請裡面坐。」

語川的父母就算去坐在客廳沙發上了,眼光還離不開小齊。

「我去倒茶,小齊跟爺爺奶奶說話。」
「喔!」小齊應聲。
看著何黎走進開放式廚房準備泡茶,語川的爸媽才開始對小齊說話。

「你是思齊是吧?」爺爺問著孫兒,神情有些激動。

「嗯!」

「幾歲啦?」

「過年就八歲啦。」
「念幾年級啦?」

「一年級。」

倆老眼神中盡顯對小齊的疼寵之情。

雖然小齊、語川的狀況,聽季維說了不下十次,但第一次見到小齊、聽小齊親口回答,那種激動卻難以抑制。

「小齊知不知道爺爺奶奶?」

「知道,爸爸給我看過照片。還說等有一天爺爺奶奶接受爸了,才要帶我回去看爺爺奶奶……」

倆老這下更激動得不知道該說啥了,他們沒料到兒子與家裡決斷後,竟然還會惦著家裡。

語川的爸聽了小齊的話,不禁看了眼正在泡茶的何黎。這個平凡到家的男人就是季維說的語川一直掛在心上的那個人?

「可是爺爺奶奶先來看我們了,爺爺奶奶接受爸爸了嗎?」小齊幼小的臉龐說著他不懂得究竟的純真言語。
爺爺奶奶齊齊看向正端著泡好的茶走過來的何黎,不知該怎麼回答。

「爺爺奶奶是爸爸的爸爸媽媽,怎麼可能會不接受自己的兒子?」

何黎笑著說的同時,把茶杯放在沙發前的幾上:「伯父伯母請喝茶。」

一時之間,四人無語。

「伯父、伯母。我叫何黎,任何的何,黎明的黎。去年八月和語川在英國結婚,這件事兩位也許已經知道了。」
倆老看見何黎微笑的臉上儘是幸福。

門鈴又響。
「對不起,我先去開個門。」何黎起身告歉。

季維一進門就對何黎說:「我剛才去停車了。是我帶舅舅舅媽來的,他們想看看小齊也看看你。」
「你告訴語川了嗎,他們要來的這件事?」何黎低聲問。

「舅舅他們是臨時起意的……不過我剛才停好車走過來時已經先打電話告訴語川了。」季維也低聲答。
兩人進客廳就看到小齊正在現寶,倚在奶奶懷裡給爺爺奶奶看手上的PSP遊戲機:「這個是表叔給我的獎品,我第二次月考第一名喔。」

「小齊好棒!」兩老高興得眉開眼笑。

「可惜你最後一次月考退步了一名,早知道就不送你PSP,你看你一直玩,玩到退步!」季維給小齊吐槽。

小齊反而辯駁:「可是我學期成績還是班上第一啊!」
「可是你還是退步啦!」季維實事求是。

奶奶護孫心切,連忙說:「小維,你都這麼大個人了,還跟個孩子爭什麼?小齊能拿學期第一已經夠好了!」

何黎兀自吭哧隱笑,什麼也沒說,心裡倒想著:爺爺奶奶都跟爸爸一個樣,真是超喜歡溺愛小孩的。

「何……何先生,你……你和語川……是怎麼認識的?」

語川的爸爸會想瞭解自己和語川的一切嗎?何黎不動聲色,微笑地說:「這要問季維了,語川前一個婚姻的洞房花燭夜是被送進我房裡度過的……」
季維陰了何黎一眼,語川與何黎結識的原因,他都還不敢跟他舅舅舅媽提起呢。

「小維……」語川的媽驚訝的眼神中含有些許譴責。

「其實都是旅館的錯吧,旅館給語川的房卡,聽說是輸入錯誤,於是打開了我房門……一切都是誤打誤撞的巧合吧,我想……」何黎平淡地說著。

語川的爸爸卻開始引咎,如果當初他們夫妻倆不硬逼著語川結婚,語川是否就不會去愛上男人了?
「我聽語川說過……他是……喜歡男人的……他心裡一直有個人……那人就是你嗎?」語川的爸爸又問。

「應該是吧。」何黎也大方地說。

「那麼……你對語川呢?我們都覺得,同性戀……很難有真愛……」語川的媽有些難以啟齒地問著。

「這個,伯母應該問語川,看他感受到我多少的情感。情感這回事,以本人以外的人的眼光去做憑斷,是做不得準的。」

何黎才說完,大家就看見陳語川氣喘噓噓地跑進來。

「爸、媽,要來怎麼……呼……怎麼不先打個電話給我?」

陳語川馬上牽起何黎的手,眼裡的問號問著:我爸媽他們沒為難你吧?

何黎回以溫暖的微笑,搖了搖頭。

旁人雖不知道他們兩之間溝通了什麼,但那種只存在於伴侶間的絕佳默契,就算是瞎子也感覺得出來。
「伯父伯母很喜歡小齊。」何黎說。

「那是當然的!」季維笑著。

「有空的時候,你也帶著小齊和何先生回家來看看我們兩個老人家,當然也順便看看你弟弟他們……」語川的爸爸說著。

「爸……」語川不敢相信他剛才聽到的。
「帶他們回來過年吧……回家吃團圓飯……」語川的媽媽說。

「媽……你們這是……真的接受了嗎?接受我這樣的兒子?」陳語川根本嚇到了。
他當年抗爭得有多嚴重,他現在的震驚就有多大。

「你……自從你五六年前那次結婚後,你就再也沒回家過節了……」媽媽歎道。

陳語川轉頭看看何黎,他根本不曉得何黎願不願意跟他回父母家過節。

何黎溫柔地點點頭。

「嗯……今年我一定帶他們回家過年。」

語川父母臉上似乎有鬆了口氣的神色。
「喂喂,我肚子好餓了,小齊也肚子餓了吧?我們一起去哪裡吃個午飯吧!」季維提議。

於是爺爺奶奶手把手牽著孫子、語川牽著何黎、季維走在他們旁邊,步行去下個街口的川菜館。

看著遠遠走在前頭的爺孫,何黎不禁問了季維:「你這幾個月到底跟語川爸媽說了些什麼?」

「你怎麼知道我跟他們說了什麼?」
「人是你帶來的,這事當然跟你有密切關係。」
「呿!不愧是當律師的!」
「只要是稍有智力的人都推得出來好不好?那跟我當律師無關。」

「我只是把我在你們家看到的所見所聞如實地重複敘述罷了。惡死人了!」

「惡死你?那你怎麼不死?還重複敘述?」
「你這牙尖嘴利的臭小子,我是說惡死人,又沒說惡死我……」

兩人繼續鬥著嘴。

陳語川只是笑,一點也不想被捲進口舌之戰的漩渦,鬥嘴?那簡直太幼稚了!


尾聲

「我的媽呀!何黎!救救我!」季維一臉發白地闖進陳家。

「幹嘛呀你,被鬼追啊?我還以為是語川接小齊回來了呢。」

何黎睜大了眼看著驚慌的季維跑進來去窩在沙發上拚命搓著手臂。

才關上大門,就又有人按門鈴。

「誰啊?」何黎瞄了瞄魚眼視孔。
站在門外的人高大得充滿了整個視孔,是個黑髮的外國人?!

『我找季維。』門外低沉的聲音如是說著,中文字正腔圓。

「不准你開門!」季維對何黎大喊。

何黎皺了眉,反吼:「這是我家耶,誰管你准不准啊!」

「嗚……算我求你好不好?」季維蔫了聲。

「這還差不多,算你識相。這人是誰?」

「我怎麼知道啊!我剛才一停好車下車,他就跑過來說,他找我好久了,然後在我什麼準備也沒有的情況下,強吻我!」
何黎怔了一會兒,爆聲大笑。
門鈴聲又起。門外也在喊:『拜託你,我要找季維。』

「哈哈……找你的,你自己解決。哈哈哈哈……」何黎笑聲不止。

「你……你這見死不救的傢伙!」

「他又不是要殺你,說什麼見死不救啊?」

「惡……男人親我,那比殺了我還恐怖啊!」季維一臉嫌惡的樣子。

「這麼說,你不喜歡他囉?」

「我就算要喜歡也不會喜歡上個男的!」
「那你親口告訴他啊。」
「不要!要是又被他抓著強吻,我就要口吐白沫而亡了。」

「沒關係!我可以幫你打官司索賠!」

「你……」季維真的說不過這軟硬不吃的怪律師。

「遇到事情,必須坦然面對,才能解決,逃避終究不是辦法。」何黎也不逗他了,誠心地建議著說。
季維歎了口氣,看了看大門,因為門鈴聲依舊不斷。

何黎的手機也不甘寂寞地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號碼,何黎歎了口氣,接了。

「梁老大,你又怎麼了?」

梁允成在那頭高興地謝著何黎,何黎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應著。

不一會兒,大門開了,語川帶著小齊,後頭跟著那個外國人,走進客廳。

「唉!」季維嚇得一溜煙跑進浴室,從裡頭上了鎖。
「他怎麼了?」陳語川傻眼。

何黎?著手機聲孔,對陳語川說:「你問那個老外就知道了。」

「Hello!」小齊仰著頭對老外大喊。

「嗨!我的中文名字叫做魏樂,很高興認識你。」很俊俏的老外很高,有將近倆米的身高吧,面對著小齊蹲下,微笑地握著小齊的小手上下晃著。
「我叫陳思齊,很高興認識你。」好像從沒被這麼慎重地對待過,小齊笑的格格叫。

「我是季維的表哥陳語川,魏先生為什麼要找季維?」

「你們去年曾在英國一個城堡住過,Willer公爵世襲的城堡……我也承襲了公爵爵位。」

Duke Willer在英國的名頭非常響亮,難道就是眼前這位?陳語川不禁盯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滿三十歲的英國人看。

「好好好,等你做出些成果了,我再考慮。」何黎對著電話那頭的梁允成說著。「我家有客人,我就不跟你多說了。改天再談吧。」何黎說完馬上掛掉電話。
「那誰?又是梁允成?」陳語川問。

何黎翻了翻白眼,無奈地點點頭。

「魏先生請坐。想喝點什麼嘛?」何黎問。

「隨便。」魏樂笑了,隨便這個詞可是他來到這個國家才學會的。
「那……烏龍茶?」

「好。」魏樂喜歡烏龍茶。
趁著何黎去泡烏龍茶,陳語川叫小齊去書房做功課,然後也跟著在沙發上坐下。

「魏先生找季維有什麼事?」

「我在城堡看見他,對他一見鍾情。你們離開以後,我就開始學中文,決定學好中文後要來找他,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

「喔……原來如此……」
「我剛才找到他,太高興了,所以吻了他。然後他跑來這裡。」
陳語川眨了眨眼。

這位仁兄還真是勇猛啊,他不知道東方人比較保守的嗎?哪能一見到喜歡的人就馬上親吻對方?難怪小維躲進浴室不敢出來。

「我做得不對嗎?」魏樂很樂意虛心請教的。

「嗯。你應該忍耐的。一見面就親吻他,會嚇到他。」

「……我學的還是不夠。」英俊的公爵一臉沮喪。

「季維他……他不是gay。」陳語川想勸退公爵。

「我只是想告訴他我喜歡他,我不要求更多。」

「所以,你只是想讓他知道你的心情?」何黎端了茶來。

「對!」

「你不想他跟你在一起?」何黎問。

「抱歉,我不懂你的意思。」

「Don’t you want him to be with you?」

「我當然想。可是,那也必須是在他願意的情況下,對不對?」
公爵就事論事的樣子,感覺不像是愛上季維的樣子。

「烏龍茶很好喝。」魏樂稱讚。

浴室門突然被磅地一聲拉開,季維氣沖沖地從裡頭走出來。

這時,大家都看到魏樂忍不住開心地立即站起身來。

「憑什麼你們在外面喝熱茶,我就得躲在裡頭發抖?!」季維氣得用力給自己倒了杯茶。

「你說你要告訴我什麼,你快講!講完就離開!」季維冷冷地對魏樂下逐客令。原來他剛才躲在浴室門後面,一直聽著外面的談話。

魏樂臉上失去笑容,認真了起來。
像要傾注幾千萬瓦電力的愛情似的,魏樂深深凝視著季維,那雙綠如翡翠的碧眸緊緊吸住季維的目光。

「去年八月十八日,我第一次見到你。看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戀愛了。我從來沒有那種又感動又絕望的心情,我想告訴你我的快樂和我的心情。但是那時我知道我一定要學中文,用你的語言告訴你我的感覺,這樣才能把我的心情傳達到你心裡。因此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學習中文,然後找到你,告訴你,我喜歡你。」

季維漸漸蹶起眉頭:「我不是同性戀,謝謝你喜歡我,不過我不可能喜歡上你。」

魏樂的碧眸漸漸黯淡,像翡翠失去了光澤。

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在痛、他的肺在萎縮、他的呼吸已然輕而遲滯。

魏樂緩緩地吸了口氣,勉強自己綻開笑容:「我瞭解。謝謝你給我機會說出我想說的話。謝謝你們的招待,我該回去了。再見。」

何黎不忍地送他出門口,回到客廳後,卻看到季維一臉凝重。

「小維維,你比我還殘忍。」何黎說了這句話就回去書房繼續工作。

季維忍不住抗議地嘟噥:「我不是同性戀啊!」
「不是嗎?那你能告訴我你這輩子到現在交過幾個女朋友?」陳語川無奈地苦笑,為魏樂。

零。

誰都知道這答案。

不是同性戀的他,這一年來常常跑這個嘴邊嫌著噁心的何黎家,這又是什麼狀況?如果他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沒人知道季維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陳語川和何黎結了婚的這一年四個月來,就是在季維常常光顧、梁允成常常電話問候、語川的父母兄弟常常來叫去聚餐、何黎不定時的出差、語川同事每月開生日party的日子裡,平平淡淡卻甜甜蜜蜜地過著。三人生活上的瑣事磨和著,卻也意外地平順。

估計往後的日子,也就這麼樣地過下去吧。

當然如果沒有梁允成這只臭蟲不時的擾人電話,這日子就算完美了;如果沒有何黎往日床伴的偶爾問候,陳語川也會更高興些,不會沒事就生產為量可觀的酸醋。

可生命哪有十全十美的?

連小齊也有自己的煩惱。
上了小二,原先小一的班分班了,現在這一班,根本活脫脫是個小傑尼斯養成班,男孩個個俊俏、女孩個個美麗,小齊喜歡的男孩人數暴增,他都快煩惱死了。

小齊現在最常說的口頭禪就是:「爹地,怎麼辦?某某某也好可愛唷……」

怎麼辦?
吾家有男初長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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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啊~~謝謝分享~
是有其他故事吧@@找找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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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幽夜紫翼得到壇主贊賞,送出現金19Ds幣.


哈哈~~~~
好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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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illingangels見了帥哥而暈了,醒來不見現金21Ds幣.


小齊不可以這樣花心!
要學你爸啊!
從一啊!!
無歌無酒無人頌,獨歸斜陽如畫劃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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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

小齊的愛的表現...需有待加強囉!!~

不要只因對方可愛.....而喜歡....是不好的行為唷!~

這際遇...是可遇不可求的!~

真希望哪天有緣....有機會能....得到如此美好的....." 幸福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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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故事蠻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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