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之一 小月兒與皇甫少華BY 小林子
第一章
左胸被利箭穿過，後背也有三處深可見骨的刀傷，鮮血幾乎已經流盡，雙腿也無知覺。踉蹌的腳步，已不能說是逃跑，那只是拖著即將筋疲力盡的身軀，漫無目的走著的動作。
皇甫少華已經不曉得自己走了多久，要去哪裡。他只記得那場劫殺，所有的人都已死去，而他將是最後的一個。
終於，再也走不動了。皇甫少華緩緩倒在地上，無力地閉上了眼睛。然而，臉頰上清新而柔軟的觸感，不該是之前見到的窮山惡水。
原來如此，將死之人，都會作夢嗎？
現在的他，正夢見自己倒臥在青翠的草原上，溫煦的微風拂著他的身軀。
皇甫少華掙紮著張開雙眼，眼前果真是一片美麗的草原。而且，在這座青翠的山谷中，杏花正開得如火如荼。
滿滿山谷的杏花樹，落英繽紛。那柔嫩的花瓣落在自己的臉上，若有似無的甜甜香氣更襯得美景如詩如畫。
而世上怎可能有此美景，這只能是自己臨死之夢。
而當他即將滿足地闔上雙眼之時，臉上卻有著溫暖的觸感。
那是少年的手，然而卻是柔軟得彷彿此時落在自己臉頰上的花瓣。皇甫少華緩緩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少年比那杏花更美更嬌。
他只是對著自己溫暖地笑著，彷彿是從那滿山遍野的杏花中走來，美麗的杏花仙子。
他沒想過一身血腥的自己，經過了二十年黑暗的歲月，竟然仍能在如此仙境中死去。
蒼涼的心境裡，有著溫暖的熱流，皇甫少華就這樣，在那美麗杏花仙子的懷抱中，緩緩閉上的雙眼。
＊ ＊ ＊
下一次醒來，只怕是阿鼻地獄，畢竟自己造成的殺戮太多，只怕是直落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然而，在皇甫少華終於緩緩睜開眼時，他眼前卻不是阿鼻地獄。他在一間小小木屋裡，身上蓋著溫暖的棉被。
清新的藥草香從屋外飄進，皇甫少華詫異地掀開被褥，也發現了自己的傷口已然被包紮妥當。
隱隱的，傷口仍有痛楚，然而，行動卻已不是問題。
他緩緩下了床，望向窗外。仍是開得滿花遍野的杏花。
原來，在那片蒼涼的惡水之間，真有此人間仙境？
……是了……是了……就如同古書所記，原來，他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世外桃源。等到他離開這兒，人間就該是已然過了幾千幾萬年。
皇甫少華輕輕推開了門，而那正煎著藥的少年，身上穿著淡黃色的衣服。見到他醒來，便是回頭一笑。
巧笑倩兮，更是仙境絕色，潔淨純美得令他心中一暖。
赧然低下了頭，正是自慚形穢的時候，卻也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然被換過。清新的泉香，正如此時蜿蜒在山谷中的泉水。
「我幫你。」皇甫少華輕輕說著，走到了少年身邊，與他一同輕輕扇著。身旁少年身上的香氣，讓他整個人都醉了。
他不自覺地看向了身旁的少年，卻是發現那少年也是靜靜看著他。一時之間，卻是胸口熱血沸騰。
若自己真是誤入仙境，只怕也要求得永生永世不再回那紛擾的人間。
「我叫小月兒。」那少年朝他有些羞怯地笑著。
「我是皇甫少華。」
這是皇甫少華與小月兒的第二次見面。
按時喝著溫熱的草藥，皇甫少華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了。從生死關頭走上一遭，又有什麼看不開呢？
尤其是，如此美景，如此傾心人兒，皇甫少華只願生生世世永相隨了。
相處了十來日，兩人便已是攜手共賞美景。彷彿永不落盡的杏花灑在了少年臉上。
皇甫少華還記得，當他第一次牽起少年的手時，他那臉上的紅暈。好是醉人。
「與我相伴一生。」皇甫少華還記得那時輕輕的誓言。
與他並肩走著的少年，小小的頭顱上有著柔美的黑髮，他輕輕靠著他的胸膛。
「小月兒……」
皇甫少華輕輕讚嘆著，而就在小月兒含羞帶怯地抬起頭時，皇甫少華便是低下了頭，輕輕吻上了他。
兩人的世界，那翻飛的杏花，隔絕了外頭的世界，守護著他們之間的愛情。
在皇甫少華溫柔地進佔他那無暇的身體時，小月兒只是哽咽地摟上了他的頸子。
深深的吻，交換著唾液，兩人的胴體糾纏著。交換著體熱，彷彿永不停止的搖晃以及進出，在那柔軟的體內引出了高熱，更逼出了晶瑩剔透的眼淚。
在體內併發的熱液，引起了小月兒的嗚咽。緊緊相擁的兩人，在這美麗的杏花穀中，在彼此的身上印下了永恆的印記。
懷抱著在他懷中靜靜睡去的小月兒，皇甫少華只是輕輕撫著他的臉龐，輕輕吻著他的秀髮。
小月兒，小月兒……你是我一生所愛……
只羨鴛鴦，不羨仙。追兵被隔絕在這仙境之外，而皇甫少華與小月兒則是在這片草原上嘻笑、追逐，最後在雙雙倒臥在杏花樹下。
怎麼樣也不厭倦的肌膚相親，讓兩人再也離不開彼此。只要眼神間的輕輕交會，就能明瞭一切。
月色下，皇甫少華與小月兒互許了終身。月娘為憑，之後兩人為今生唯一的伴侶。他是他的丈夫，他也是他的夫，兩人不棄不離，並且相候來世。
在愛情的滋養下，小月兒的臉龐越發嬌嫩了。嫣紅的雙頰，總讓皇甫少華想起那滿山遍野的杏花。
今生若能這樣過，便已一生無憾。
＊ ＊ ＊
「小月兒？小月兒？」
兩人一夜恩愛直到天明，小月兒才剛在自己懷裡闔上眼，甜蜜蜜地睡去。小月兒的木屋外就有人高聲喊著。
人？原來，這仙境之中不只是他們二人？皇甫少華才一個遲疑，就是連忙放下了懷中的心愛人兒，飛快地奔去檔著快要給推開的木門。
不管怎麼樣，他現在的小月兒儘管身上蓋著被子，裡頭可都是赤祼紅艷的。他可不願意洩了一谷的春光。
「欸？這門壞了啊？」外頭那人疑惑著，只是不斷搖著皇甫少華緊緊抵著的木門。
「門沒壞，可裡頭的人沒穿衣服。」皇甫少華悶悶說著。
門外的人呆了一會兒，最後，竟然就是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小月兒，小月兒……你還是跟他好了啊……我可等了你十年啊，小月兒……」
敢情還是一個情敵？皇甫少華皺起了眉。
回頭，小月兒嬌酣的睡臉仍讓他心裡柔情萬千。皇甫少華盤算了一下，決定還是與外頭那人說個清楚。
皇甫少華小心地打開門，閃身過了去，才在那人的眼前把門重新緊緊關了上。
眼前那人可憐地看著他，卻也是個面貌清秀俊美的少年。
……等了十年？他從八九歲就開始等了嗎！
「你就是小月兒喜歡的人？」那少年哽咽地說著，更是悲從中來。
皇甫少華雙手叉在胸口前，卻是冰冷地說著。「我還是他的丈夫，我們已經拜過天地。」
聞言，那少年更是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你是要吵醒他才甘心嗎！」皇甫少華低聲喝著。
「嗚……嗚……」可憐的少年難過地一直擦著眼淚。「人家……人家跟小月兒好久沒見面了，就連看看他也不成嗎……」
不成。皇甫少華在心裡嘀咕著，然而，卻也不能做到這麼絕。
「……等他醒了，我會跟他說。你先回去吧，他也才剛睡下而已。」
可憐的少年點了點頭，帶著眼淚說了聲好。然而，才沒轉頭走上幾步，卻又是開始抽抽噎噎了起來。
「小月兒……我的小月兒……」
皇甫少華翻了翻白眼，決定等到伴侶醒來之後，好好算一下這酸味滿逸的陳年舊情。
「啊……他是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他是小塵兒……」小月兒羞答答地看著眼前醋勁大發的皇甫少華。「你別生氣，我跟他之間真的沒有什麼，只是五六天沒見，他想我了，所以才來找我。」
才五六天沒見就想啦，那……欸，等等，五六天？
「我們不是在一起要有一年了嗎？」皇甫少華問著。「這時候我的眼睛從沒離開過你身上，你是什麼時候跟他見過面的？」
「……就你睡著的時候啊。」小月兒眨著美麗的眼睛。
趁我睡著的時候，你私會青梅竹馬？皇甫少華只覺得那酸味都可以嗆死人了。
「別這樣，少華，我跟他只是好朋友，我最愛最愛你了……」
小月兒撒嬌似地偎在他懷裡，皇甫少華一顆心登時又軟了下來。
是不是謊話，除了他，還有人更清楚嗎？自己是小月兒第一個男人，而在這一年的恩愛歲月裡，他更是小月兒唯一的男人。
皇甫少華低頭親了親小月兒，小月兒咯咯直笑，才剛笑得皇甫少華被那滿滿的愛意薰得幾乎頭昏，卻又迸出了讓皇甫少華咬牙切齒的話來。
「我晚上就去找他，你不要再生我們的氣了。」
他晚上又要去會青梅竹馬，還以為這樣他就不會生氣了？
皇甫少華額上的青筋爆了幾條。
「小月兒……以後、不准、一個人、去見他。」
「為什麼？」小月兒看著他的眼神，真像是詫異極了。
「因為、我會、吃醋！」皇甫少華警告著。
「………小家子氣……嘻……」一邊說著，小月兒卻又鑽進他的懷裡，一雙柔軟的小手伸進了他的衣衫亂摸，惹得皇甫少華是既惱又無奈。
他曉得眼前的人兒心裡只有自己，然而，那飛醋卻還是要吃的。
「……你若想要見他，我們得一起去。」皇甫少華寵溺地摸了摸他的秀髮，柔聲說著。
「……可是，村裡的人見到你，不曉得會跟你說什麼呢。」小月兒在他懷裡悶悶說著。
……原來，還有個小村子……皇甫少華恍然大悟。
他一個外人，不聲不響地闖到這個村子裡來，又跟這個少年在一起，再怎麼樣開通的村民，也不會歡迎他的吧。
然而，皇甫少華只有片刻的沉默。如果在以前，他只會冷冷一笑，然而用血洗去這一切的恥辱以及敵意。但是現在他的心裡，滿滿的都是小月兒的愛，他的靈魂，早已經不是之前那冷酷無情的皇甫少華了。
「我會乖乖的，他們跟我說什麼，我都當沒聽到，不就好了？」皇甫少華柔聲說著。
「我只是不想你受委屈。」小月兒抬起了頭，目中閃著晶瑩的淚滴。
……傻瓜，這個樣子，倒像是誰受委屈了……皇甫少華低頭吻上了那雙眼睛。
原來，在這杏花穀中，真的有個杏花村。
皇甫少華跟著小月走進了這個小小村落，免不了心中陣陣驚奇。
被杏花樹圍繞著的小村莊，裡頭的村民臉上皆是幸福而且憨厚的表情。沒有他之前常見的那種陰險目光，在這自給自足的小村莊裡，竟也是世外桃源。
「啊，小月兒！快來快來！這青菜剛摘下來的，你要不要帶點……」熱情招呼的大嬸，一見到小月兒身旁的皇甫少華，一張臉登時就是鐵青了。
就算不歡迎外來人，臉色有需要變得這麼快嗎？皇甫少華微微笑了笑，卻是喜歡那種直率的情感流露。
「在下皇甫少華。」皇甫少華客氣地說著。
「大嬸，他就是我的皇甫少華。」小月兒登登一跳，就回到了他的身邊，還摟著他的手臂。
「……他就是你撿來的那個人？」大嬸睜著眼睛。
原來，自己在這村裡也是有名的？皇甫少華挑了挑眉。
「是啊，您瞧，小月兒的眼光不錯吧？」小月兒開心地笑著。
心裡覺得這種情感還是在外人面前避避才好，皇甫少華才剛想要輕輕掙脫小月兒的親暱，卻是猛然想起自己先前立下的決心。
這份感情有什麼好羞恥的，他就偏偏要抬頭挺胸帶著小月兒！
想通了這層，皇甫少華臉上的爽朗笑容又流露了出來，他輕輕一摟，小月兒就到了他的懷裡。
「沒錯，你的眼光不錯。」皇甫少華輕輕說著，竟是當街低頭吻上了他那興奮得紅通通的臉頰。
於是，本來熱鬧的杏花村一時之間竟是靜寂無聲。
「你們……早就在一起了？」大嬸拉高了聲音，登時引來了幾十個村人。
『什麼什麼，誰跟誰在一起了？』
只見自己跟小月兒登時讓村人圍了起來，自己懷中的小月兒含羞帶怯，而胸膛裡卻是不曉得為了什麼登時豪情萬丈、熱血沸騰了起來。
沒錯，他就是小月兒的丈夫，這又如何！
「沒錯，我們認識一年，也在一起半年了。」皇甫少華撫著小月兒的臉頰，認真地說著。「我們還拜過天地，不可能分開了。」
於是，這小小的杏花村，彷彿炸開鍋了。大叫的大叫、憤怒的憤怒……甚至，還有幾個人在歡呼？
最後，還是大嬸擊了掌，讓大夥兒靜下來。
「拜過天地？」
大嬸鐵青的臉，此時卻讓皇甫少華總覺得有些兒想要發笑。
皇甫少華點了點頭。
「相好過了？」
大嬸的臉已經死白，然而，皇甫少華還是點了點頭。
而他懷裡的小月兒，卻是整個人都躲到他的懷裡了，彷彿不敢見人似的。
大嬸呆立在當場，卻有鄉親出來說話了。
「好啦好啦，小月兒都是人家的人啦，還不是一家親？」
「可是……」
「可是什麼，小月兒的丈夫，怎麼不是杏花村的人？」
「但是……」
「但是什麼，小月兒喜歡的人，也就是我們杏花村的人啦！」
^ 在這些吵起了架來的村人之中，小月兒甜蜜蜜地倚在皇甫少華的懷裡，而皇甫少華卻是心裡滿滿的暖意。
這應當就是當街謾罵的場景不是？可這溫馨的氣氛又是怎麼回事？
「……小月兒，你不會就這樣跟著皇甫少華走吧？」一個青年人可憐兮兮地說著。
敢情又是一個情敵？皇甫少華放上了心。
而那被問起的小月兒，卻是含情脈脈地看向了皇甫少華。「嫁夫、隨夫，他去哪兒，我就跟去哪兒。」
週遭的村民又開始鬧哄哄的了，而皇甫少華心裡一個感動，卻是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著。
「今生若能永留此處，便是皇甫少華的福氣。若是不能，也必不離小月兒一步。」
『好耶好耶！』
不曉得是誰的叫囂，讓小月兒一張臉又更紅了。
『我看可不一定。』
在這溫馨時分，卻硬要潑冷水的那人，是個青年人。只見他冷淡地瞧了皇甫少華一眼，就是與小月兒說著。
「小月兒，他終要想起外頭的花花世界。他不是杏花村人，也一定會走的。」
聽到了他的話，小月兒卻是一雙眼睛登時滿了淚水。皇甫少華見了心疼，可卻是不曉得該怎麼辦。
「他走我就跟他走。」小月兒哽咽地說著
「小月兒，小行的，你出了杏花穀，就要給人欺負的。」那人歎起氣，朝他們兩人走了過去。路上，眾人皆讓著他走，像是對他滿心敬意。
「他們會怎麼欺負我？」小月兒可憐兮兮地問著。
「他們會打你罵你，說你是妖精、是個男寵、是隻淫蕩的兔子。他們會看不起你，不會對你笑，也不會對你好。」
「我……我不怕……」小月兒哽咽地說著。
「……唉，愛情，愛情總讓人昏頭。可是，小月兒，他對你的愛，也會消失無蹤的。你定會心碎，定會已淚洗面。」
「我……我……」小月兒低聲哭了起來。
「花前月下，一生的誓約，到頭來都是一場空。」那人看著皇甫少華，低聲說著。
「我不會！」皇甫少華捏著手，像是遭到奇恥大辱般地喊著。「你不曉得皇甫少華的為人，我說一是一，決不反悔！」
「……小月兒，送他回去。」那人轉向了小月兒，低聲說著。
「……我……我不要……」小月兒終於哭了起來，而皇甫少華則是心疼地把他重新抱在了懷裡。
「有什麼，就跟我說吧，一切都對著我來，不要再讓他哭了。」皇甫少華沉聲說著。
「皇甫少華，我們不是普通人。你若想清楚了，我就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皇甫少華緊緊摟著懷裡的小月兒，咬著牙說著。「我愛小月兒，我要永遠留在這裡。是人也好，是妖也罷，皇甫少華認定了小月兒，就不會放手。」
「你真當我們不是妖嗎？」青年冷冷笑著，卻是一陣大風颳起。「你可曾想過，在這荒涼的山間，怎有座這樣的杏花穀？」
「……就是妖，我也認了。」皇甫少華心疼地抱著小月兒，輕聲嘆著。
「孽緣……孽緣……」那青年輕輕搖著頭。「只是啊，小月兒，到了劫難關頭，可要早些回來。若你受了傷、心裡難過了，也要告訴村裡一聲，曉得嗎？」
「嗯……」小月兒點了點頭。
「……隨你們去吧。」青年輕輕一嘆，就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連村長都點頭了耶……」
「我瞧這皇甫少華也不像個壞人啊……」
「小月兒撿到寶了……」
四周村人吱吱喳喳，小月兒也讓皇甫少華吻得笑顏漸開。
「到底是我給人欺負還是你給人欺負？嗯？」皇甫少華邊吻著邊說著，十分的無奈。「被嫌的人是我，被懷疑的人是我，你到底在哭些什麼？」
「我怕你嫌棄我……」小月兒淚眼汪汪，卻說得皇甫少華心中一嘆
「自始至終，該是我自慚形穢，汙毀了你一身清白，累你以淚洗面。你卻說怕我嫌棄你？」皇甫少華撫著他的臉頰，輕聲說著。「我只怕你曉得了過去的皇甫少華，就要不喜、就要厭惡，怎有什麼我嫌棄你的想法？」
「……少華，我們從不在乎過去的事的。」小月兒看著皇甫少華說著。「但是，我們到底是跟你們不一樣的。」
「……我心裡多少也有些感覺，你們該是仙、是精、是妖，才有這麼一座杏花穀，才有這麼一個杏花村，才有這麼一個讓皇甫少華死心踏地的小月兒。」皇甫少華輕聲嘆著。「只是，我們都同床共枕了這麼久，我怎麼都沒見過你的原形？你是隻狐狸精嗎？還是從杏花樹幻化來的？你的耳朵跟尾巴呢？」
「好啊，你真當我是狐狸精啊。」小月兒羞極，只是不依。
「等一天，把你的元神讓我看吧。皇甫少華愛你，想要曉得你的一切。」
＊ ＊ ＊
拎著幾把青菜，提著幾塊肉，兩人又一路相依相偎地走回了自己的木屋。
等到洗淨菜葉，兩人正在廚房忙碌的時候，眼神不自覺地又相遇，不由得又是互視一笑。
「說實在的，你怎麼住得離村子這麼遠呢？」皇甫少華將乾材送進爐灶，一面扇著火，一面低聲問著。
要是在一年前，讓人發現自己蹲在灶邊起火，可會一口氣嚇壞好幾百人啊。
「因為我要守著穀口。」小月兒含羞帶怯地說著，開始切起了肉。
「……怎麼守？用這白嫩嫩的手？還是用你的仙術？」皇甫少華說著笑，而小月兒的臉也就更紅了。
「你別聽村長胡說，我們哪是什麼精靈鬼怪，我們根本就跟你們差不了多少的。」
差不了多少？也就是真的不一樣囉？
皇甫少年挑了挑眉，生好了火後，就來接過切肉的工作。這刀子鋒利，每次看他動刀，心裡就是擔心。
「那村長幾歲了。」皇甫少華說著。
「喔，他是我們村子裡最老的一個。」小月兒無事可做，乾脆坐在一邊，帶著傻笑看著皇甫少華。
「最老？我看不像。」皇甫少華說著。
「是真的，聽說好多年前就已經有六萬歲了。」小月兒連忙說著。
……說他們是人，皇甫少華就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刀鋒切著肉塊，敲在砧板上，一聲又是一聲。杏花穀四季如春，他早就隱約曉得了
「小月兒，你的元神是什麼？」
「哪來的什麼元神，我們跟你們一樣啊。有血，有肉……一劍刺穿了心，還是會死。」小月兒說到了最後，多多少少有些傷感。「村長的哥哥就是這樣的。村長出了村，好久好久都沒有回來，村長的哥哥去找他，讓村長抱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沒有氣了。」
「所以你們的村長才這麼討厭外來人？」皇甫少華切好了肉，把肉倒進了沸騰的鍋裡。
「……其實，這麼久了，也只有村長一個人去過村外，他講的故事，也不全是壞的。」小月兒輕聲說著。「只是，村外的人會殺人，我們看了怕、聽了更怕。」
「你們這兒這麼隱密，很安全的。」皇甫少華看小月兒有些像是在發抖，連忙低聲安慰著。
「為什麼你們會殺人呢？為什麼你們要一劍刺穿別人的心臟？」小月兒低聲說著，滿是不解。「那很痛的啊，那會死人的啊，村長的哥哥死了，就算到了現在，大嬸他們還是會哭的啊。」
皇甫少華聽了之後，只是靜默無語。若是他的小月兒曉得他曾經殺人如麻，不曉得該要作何感想。
「……對了，那你幾歲了？」皇甫少華有意轉移話題。
「……我……我還沒有成年……」小月兒害羞地說著。
皇甫少華心裡一跳，難怪那些人當他罪惡深重，原來他真的強了人家的稚兒來的？
「我今年……十八歲而已……」
「十八歲，在我們那兒，都有好幾個孩子了。」皇甫少華鬆下了一口氣，繼續料理著他們的晚餐。
「真的？」小月兒雙眼亮亮，不曉得想到了什麼。
「怎麼了？」皇甫少華寵溺地問著。
「所以，我很快就會有孩子了嗎……」
看著害羞低頭的小月兒，皇甫少華有種氣絕的感覺。
第二章
無憂的歲月在不知不覺中整整過了兩年。皇甫少華不曉得外頭的世界是已經過了兩百年還是二十年，反正都已經與他無關。
兩人依舊攜手漫遊在杏花谷中，小月兒總愛說這是巡邏，而皇甫少華也由著他去。
就在皇甫少華摘下一朵杏花，輕輕別在他的髮上時，一聲驚呼就由遠處傳來。
皇甫少華皺了眉，想著小月兒的青梅竹馬小塵兒該不會又來打擾他們的時候，小月兒就只是指著聲音來的方向。
「屬下救駕來遲！」
那少年奔了上前，就是往皇甫少華面前一跪。
原來，不是已經過了幾十年嘛……皇甫少華心裡想著，一面扶起了少年。
「辛苦你了，你該是已經找了我很久吧？」皇甫少華輕輕一嘆。
「……是，屬下已經整整找了兩天了。」
「真是辛苦……」本來正在拍著那人的肩膀，皇甫少華突然噤聲了。
他失蹤了兩年，這人才找了他兩天，怎麼說也不能算得上是辛苦。
「……怎麼想到來找我。」皇甫少華收回了手，還是釋懷了。他本來就已經不是原來的皇甫少華。而眼前這人，曾經的心腹加摯友，也該是因為什麼樣的原因，才突然想要來找自己的吧？
「聖上駕崩，太子又遠在南方，屬下擔心太子有失，日以繼夜趕來，卻還是遲了一步。」那人哽咽著。
是嗎，那男人，終究還是死了嗎……
皇甫少華心中深深一嘆，卻發現自己的手臂讓小月兒輕輕摟了住。
^
小月兒眼中的溫暖愛意，讓他忍不住地又低頭吻了上。你擔心我嗎，小月兒？別擔心，現在的皇甫少華，已經不是兩年前的皇甫少華了。
「這人……」那少年見皇甫少華待他親密，只是戰戰兢兢地問著。
「他是小月兒，我的結髮伴侶。」皇甫少華摟著小月兒，親暱地說著。
「呃，恭喜殿下……欸，可是……咦，可是……」
見著那人指著小月兒，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皇甫少華就是輕輕一笑。
「沒錯，他是男的。」
「太子殿下，您怎麼突然……喜歡起這種……可是……」那人結結巴巴的。
「……我與他，相知相識，自己不想分離。」皇甫少華看著小月兒，柔聲說著。
「你回去吧，就當皇甫少華已經死了。」
「……不！」那人忍不住喊著。「太子，聖上駕崩，千秋萬世的國家只有您能撐得。如今番軍叩關在前，國內三王子又叛亂在後，太子，屬下求您勿因一時糊塗……」
「一時糊塗？我？」皇甫少華詫異極了。他什麼樣的評語都讓人說過，就沒人說過他一時糊塗。
他，皇甫少華，深思熟慮、謀定後動，與小月兒在一起，是經過了半年的思考，才終於開的口。這人與他自小長大，知他甚深，怎有如此評語？
「太子至多與他也只相處過兩日，怎能就此定了終身，結髮為誓？」那人哽咽喊著。「太子，您的野心呢，您的國家呢，您怎能丟下這一切！」
「……我在這穀裡已有兩年，你到今日才來尋找，就為了說這些？」
一聽，那人呆了，皇甫少華卻是笑了。「我與他相識半年，結髮也已有一年半，何來一時糊塗之說。你就回去吧。」
「……太子，三王子叛亂，您讓人半路劫殺，迄今也只有兩日啊。」那人睜大了眼睛。「莫是迷魂術吧？太子，您讓狐狸精給迷了！」
皇甫少華呆了一呆，就是與掛在自己身上的小月兒說了。「你瞧，他也說你是狐狸精。」
「我才不是。」小月兒又氣有惱。「你若不願與我在一起，就跟他走了！拿這種冤枉的話說我！」
小月兒竟是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臂，氣沖沖地回頭跑了。皇甫少華心裡又是心疼又是著急，然而，前腳才要追去，卻讓人跪在地上抱著雙腿了。
「太子！太子！妖精已去，您追得什麼呢？」
「你……你快放開我，小月兒心裡委屈，只怕要哭了。」皇甫少華無奈地說著。
若是之前的皇甫少華，只怕就是一腳踹開了他。那人疑惑地看著皇甫少華，不曉得他何時轉了性子，變得溫文有禮了。
當真是狐狸精的迷術嗎？
「快放開我。」皇甫少華又是如此說著。
「……太子，您若真的不願意繼承這千秋大業，下屬也認了。然而，翠香姑娘呢？您終得要給人一個交代才是。」
皇甫少華雖說還沒立妃，然而，府中的侍妾卻已有不少。
想起了翠香這麼一個人，皇甫少華不由得沉默了。
這女子是他母后的遠親，自小寄住在他府上，對他一往情深。母后死前，也曾暗示他扶這女子為正。然而，他對這女子卻是始終無意。
「翠香姑娘先前與下屬一同出來尋找，只怕現在就在穀外不遠處。」那人說著。「出穀見面，回穀不到一個時辰，卻是人家一生的幸福。」
「……你說的有理，即使是看在母后的面子上，我也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皇甫少華答應了出穀一見，回頭找了一陣，才見到窩在樹下的小月兒。早就已經不曉得哭成什麼樣的淚人兒，皇甫少華心裡一痛，就是把他摟在懷裡。
「幹嘛，你不是要走了……你這死沒良心的，虧我一顆心都給了你，你卻……你卻……」
小月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甫少華只好無奈地說著。
「是我對不起你，遇見你之前有筆風流債，若不跟人家說清楚，只怕人家要誤了終生的。」
只見小月兒低下了頭，似是認真在想。過了會兒，也就點了頭。
「小月兒……」皇甫少華輕輕一嘆，就將他摟了更緊。
「你天黑前會回來嗎？」小月兒抬起了頭，無邪地問著。「我該準備你的晚飯嗎？」
「要的，我去去就回，只怕根本不到一個時辰。」
才一個時辰的分離，就依依不捨成這樣，皇甫少華真笑透了自己。
「那你快點去，快點！」小月兒連忙說著。「快點去了，就能快點回來了！」
這可愛的小東西。皇甫少華忍不住低頭親了親他。「你回去睡個午覺，我就回來了。等我回來，再把你叫醒，我們一起做晚飯？」
「好……」小月兒的臉紅通通，埋在了皇甫少華的懷裡。
「吃過了晚飯，我們……再一起……做小寶寶？」皇甫少華在他的耳邊，說著兩人之間私密的房裡話語。
小月兒臉上大紅，卻是低聲嘻嘻笑著。
其實，皇甫少華心眼也是不好的。他故意不點破小月兒的癡夢，只說著兩人多在一起，就能有個小東西迸出來。
小月兒不知人事，自是百信不疑。自此以後，兩人若是一方想要親熱，就用這種委婉話語。
「我等你。」小月兒紅著臉，輕聲說著，引來了皇甫少華的一陣深吻。
＊ ＊ ＊
一旁等著的少年翻白了眼，不曉得的人還以為皇甫少華是要走個一年半載的。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就連一個時辰也捨不得分開嗎！
「久等了。」沒多久，皇甫少華才滿面春風地走來，跟著他走出了山谷。
那少年的眼皮翻了一翻，也不好說些什麼。
只見，那杏花穀漸漸遠了，前方又是那窮山惡水。至此，皇甫少華就是忍不住一嘆。「那杏花穀真是人間仙境，也虧得你找得來。」
「是啊，屬下在這附近整整找了兩天，就是找不到太子。明明前頭才見到太子從這兒跑去的……欸欸，那山谷呢？」
回過頭的下屬，忍不住回頭一看，卻是大驚失色。哪有什麼杏花穀，眼前不就是一片窮山惡水罷了？
見到他大驚失色，皇甫少華也是回過了頭。這一看，他整張臉都白了。
「……殿下？……殿下！」
就在臉上血色盡退的時候，一個女子就是已然從後頭抱上了皇甫少華。
皇甫少華緩緩回過了頭，眼前不就是他的寵妾之一，翠香？
只見翠香雙目含淚，竟是與兩年前一般模樣……一般模樣？ `
皇甫少華抓起翠香的手腕，赫然發現她手腕上青紫還在。
兩年前，與她在一起時，閨房之樂，自是兩人之間的秘密。然而，那青紫，卻不該整整兩年都末消散！
想起了什麼，皇甫少華又回過了頭，那杏花穀隱在了惡水之中。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
「這手，沒兩天前那麼疼了，那時候妾身還以為要斷了呢……殿下？殿下？」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杏花谷中，小月兒還在癡癡等待。
天上一日，人間十年。他在外頭的一個時辰，杏花谷中卻已然過了一個月的春秋！
「小月兒……小月兒！」皇甫少華痛心喊著，就是回頭奔了去。後頭的兩人讓他驚得呆了，一時之間卻是根本忘了留他。
「小月兒……小月兒！」皇甫少華驚慌地跑著，卻再也找不到入谷的路。
他眼前找不到杏花穀，只剩下一片癡心呼喚蒼天。那日既然讓他入得了杏花穀，如今他的小月兒還在裡頭癡癡等他，卻是為了什麼要他一對有情人分隔兩地？ ]
「小月兒……小月兒……」再也跑不動了，皇甫少華跪坐在地，只是痛哭失聲。「小月兒……」
＊ ＊ ＊
「你這死沒良心的！」
皇甫少華是給一個巴掌打醒的，而當他猛然醒轉之時，眼前不又是那座杏花穀？
打他的人正是那日要送青菜的大嬸，只見她氣得一張臉都發白了，而挨打的皇甫少華卻是又笑又跳地重重抱了抱她。
「喂！男女授受不親啊，喂！」
那大嬸氣急敗壞地喊著，然而那人根本沒聽她說什麼話，抱上了一下就是跑向了穀口木屋的方向。
那大嬸呆上了一呆。「他該……不會只是在穀外迷路了吧……」
「小月兒！」
皇甫少華衝進了木屋，帶著大笑、帶著狂喜。屋裡，他的小月兒正睡在床上。
就與他們之間的約定一樣啊，他正等著他叫他起床，兩人再一起準備晚飯。
……可是，小月兒瘦了，也蒼白了，冰冷了。任憑皇甫少華搖他，叫他，親他，也不張開眼了。
皇甫少華緩緩回過了頭，小塵兒手上捧著一把杏花，卻是看著他們兩人，淚眼婆娑。
「他們叫我不可以來的，小月兒就要走了的。可我想起他要我送他一把杏花，我就給他送來了。」
「……走，走去哪裡……」皇甫少華的聲音很是乾澀。
「……等斷了氣，就葬在杏花穀裡……」小塵兒擦著眼淚。
「……你們就這樣等他斷氣？快救他！快救他啊！」把小月兒那冰冷的身體抱在懷裡，皇甫少華瘋狂似地吼著。
「……要救他，要有少女的心做藥引。一顆還在跳動的、血淋淋的，少女的心。」那長老就站在門口，冷冷說著。「我們怎可能犧牲一個女孩，救一個因為自己的癡情，而死了心的人。」
「死了心？」皇甫少華喃喃重複著。
「你這一去，就是整整一個月。帶走了他的心，讓他的心慢慢、慢慢地死去了。」那長老說著。「我早就說過……」
「……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皇甫少華抱著自己將死的愛人，冷冷說著。「我有法子救他，我要帶他走。」
「若你有藥引，我將為你研磨救命的靈湯。」那村長緩緩說著。
等到皇甫少華出現在大軍面前之時，他的懷裡抱著一個蒼白冰冷的少年，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冷漠的青年。
先前找尋皇甫少華的少年第一個衝了上前，卻在看見他懷裡少年的時候，呆上了一呆。
「他怎麼……受傷了？……可是，才不到兩個時辰不見，為什麼瘦成這樣？」
「清文，給我找個女孩來。」皇甫少華淡淡說著。
「……喔，好……」抓了抓頭，那被叫做清文的少年就是領命去了。一回頭就想要女孩子？可他之前不是跟這少年好得如膠似漆？
「你跟我來，你們都跟我住在主帳裡。」皇甫少華對著村長說著。
那村長看著他，有些疑惑。
「我是龍曜國第二十三代的太子，也將是第二十四代的帝王。」皇甫少華緩緩說著。
那村長倒抽了一口涼氣。「我若早先曉得，就必然不會答允小月兒跟你的事。」
「你答不答允，又關得我何事？」皇甫少華看著他，冷冷說著。「事已至今，小月兒是我的，我也是小月兒的。皇甫少華的承諾，皇甫少華不會忘。」
「那你又為何讓他等上了整整一月。」村長指責著。「他總是哭著，你說過一個時辰既回，卻讓他等上了整整一月。」
「人間一個時辰，杏花穀中卻是三十天的歲月。」皇甫少華抱著小月兒到自己主帳，卻是滿心惆悵。「我若曉得，就連一個時辰也不會離開。」
「人間一日，穀中一年嗎？」只聽得那村長喃喃說著，卻不曉得是怎麼樣的心思。
皇甫少華的主帳裡，衛兵被皇甫少華給撤了。
小月兒就這樣乖順地躺在了皇甫少華的懷裡，卻是不會笑了。
皇甫少華緩緩撫著他，眼睛卻是平靜地看著帳口。這大軍駐紮在荒地之中，唯一的少女，只有一人。
翠香。來的人果真是翠香。只見她嬌目含怒，一走進帳裡，就是生氣地說著。
「你要人陪你，找我不就成了嗎？還是有了我跟姊姊們還不夠，想要多個人……咦，你懷裡是什麼人……殿下，他是……！」
翠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皇甫少華就已經放下懷裡的少年，欺上身來。
五爪穿胸，卻是對她下了毒手！
「殿下……殿下」翠香的口中冒著鮮血，緩緩地倒在了地上。血流滿地，只剩一顆活跳跳的心在皇甫少華手上。
「拿去，藥引。」皇甫少華平靜地說著。將那心臟遞給了那個村長。而那村長接過了血腥的心，點了點頭，就是出帳去了。
「來人！把地上給我清上一清。」
皇甫少華如此說著後，又讓人搬進了一桶熱水，把自己一身的血汙都洗了去。
＊ ＊ ＊
「我還以為你真轉了性子。」
陪著皇甫少華點閱大軍，清文喃喃說著。「翠香姑娘說要找你算帳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妙了。你這人，我還不曉得嗎？跟她相好過好幾次，卻不是就留上了情。她這樣恃寵而驕頂撞你，哪還能留得上命？」
皇甫少華只是冷冷笑了笑，一句話也沒有說。
「看你在杏花穀裡的模樣，真是給妖術迷了吧？瞧瞧你，現在才是真正的你啊。」清文感嘆著。「好，既然回來了，我們準備準備，把那無禮的三王子收拾了，再回京城去登基。二王子代管朝政，只怕苦得不像話了。」
「十萬打一萬，我都嫌勝之不武了。」皇甫少華淡淡說著。
「最好是十萬打一萬，最後成了十一萬，就更好。」清文小心說著。
「你要我招降？」皇甫少華微微皺了眉。
「是啊，你是當朝正統太子，師出有名。三王子若不從，手下的精兵只怕也有不少會跑到我們手下。」
「你就不怕有奸細混入？」皇甫少華說著。
「要奸細早就有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清文說著。「你要改改那種嗜血的性子，少一個士兵死，你就多一個百姓叫你皇上。以前你屠城、滅村，顯得你英勇無方、戰無不勝。可現在，你已經是皇上了，就得有點度量……做做也好。」
原來，我以前真是這麼可憎樣子的。皇甫少華忍不住想著，可現在倒不好發作。畢竟，做過的事情，說幾百句話也蓋不過的。
「……你多謀，你幫我辦。我只會帶兵打仗、親手殺敵。」
「是啊是啊，叫你喊個話，就只會說『一個時辰不開城門，我就屠城』。拜託，那是招降的話嗎？」清文涼涼說著。
皇甫少華神色古怪地看著他，他以前真以為就是這樣。
「這事就交給我，翠相那事你就別氣了。休養個幾天，還要帶兵打仗呢。」
他求之不得。
小月兒緩緩睜開眼，見到的卻是那個朝思暮想的皇甫少華，他一聲哽咽，就已經讓皇甫少華抱在了懷裡。
「小月兒……」皇甫少華輕聲說著，帶著滿心的讚嘆。
「少華……」小月兒的聲音還有些啞。「我作了個夢，好可怕好可怕……」
「什麼夢？嗯？」皇甫少華眼角也是含淚，他只是緊緊摟著懷裡的小月兒。
「你讓我睡個午覺等你，我有聽話。可是，我夢到，我睡醒以後沒見到你，天也黑了。我一直等、一直等，又等了好幾天，一直一直哭，小塵兒要我忘了你，大嬸要我忘了你，村長也要我忘了你。可是我不信你真不要我了。我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最後，再也下不了床，說不出話。村長說，我快死了，問我要葬在哪裡。我就跟他說，把我葬在穀口，這樣你一回來，我就能看見你了……」
F 小月兒邊說邊哭，倒真像是給這惡夢嚇得魂都飛了，而那緊緊摟著他的皇甫少華，何嘗不是痛徹心扉。
「我沒回來，你是不會出來找我嗎！把自己弄得這個樣子，倒要叫我生氣了！」
「……對啊，我……我就怎麼沒想過呢……」
聽見懷裡的小月兒真是一副苦惱懊悔樣子，皇甫少華真是忍不住失笑了。他的小月兒真是好傻好傻。
「下次，我一定出來找你，好不好？你不要生氣了。」小月兒輕輕說著，在那安心的懷抱中又要緩緩閉上眼睛。
「小月兒！」皇甫少華有些倉皇地又搖了搖他，深怕這一個閉眼，就是天人永別。
「少華，對不起，我好想好想睡……再讓我睡會兒，我們一起做晚飯……一起做小寶寶……」
別說做晚飯了，他現在的樣子，真要跟他一起「做小寶寶」，只怕真要給他折騰得斷氣了。
說睡就睡，那小月兒無懼「皇甫少華太子」的旨意，繼續睡在他的懷裡，卻只勾起皇甫少華嘴邊的一抹微笑。
乖乖，太子又給妖術迷了。
前腳才剛踏進主帳，清文連忙就是轉頭逃了出來。太子要什麼有什麼，卻是偏偏喜歡一個妖精。真是……真是……唉……
小月兒睡得昏天地暗，偶爾讓皇甫少華搖醒吃飯，但是吃著吃著，卻總又是倒在他身上，抱著他呼呼大睡去了。
皇甫少華真氣不過，偷偷用嘴餵了他幾口，看那小月兒吃得眼瞇嘴笑，倒像是那飯是真甜上了三分。
小月兒，小月兒，我的小月兒……
抱著小月兒，皇甫少華不住嘆氣。他倆分離一個時辰，就差點天人永隔，叫他怎麼捨得下他去帶兵呢？那三弟陰險狡猾，他可放不下他一個人在後線。
雖然愛眠，小月兒卻是越睡越有精神。那蒼白病弱的身體，在皇甫少華的呵護之下，也很快地恢復了起來。可睡醒了，腦子清楚了，卻開始鬧起了脾氣。原來，他記得了那一個月的不告而別。
「小月兒……小月兒……」
可憐的皇甫少華，白日操兵演練，晚上也要不斷逗著這個氣鼓鼓的小月兒。小月兒壓根兒不信什麼人間一天、杏花穀一年的，苦得皇甫少華只得嚥下這個冤枉，不斷軟聲求著。
那個村長在做完藥的隔天就不見蹤影，叫他一個人證也無。
清文？那個老早就被指作同謀的人，就連一踏進主帳都會給瞪了出去，他說的話，小月兒更是一個字不信。
皇甫少華摟著小月兒，在他耳邊低聲求饒、軟聲示愛，直讓小月兒一邊氣得很、卻也是一邊燙著臉。
而每當下屬在晚上走進主帳時，也總見到自己的主帥摟著一個嬌酣的人兒，輕輕搖著，柔聲說著情話，直到那人忍不住笑了出來時，才輕輕偷了幾個香吻。
也因此，小月兒這個人，在軍中是沒人不曉得了。幾個人覺得不妥，幾個人不置可否，更多的是根本不在乎。
皇甫少華太子在軍中悶得荒，找一個男寵陪陪，又有什麼了。該想的，可是三天後的硬仗。
「我的小月兒白天都在做什麼？」
當皇甫少華問起時，清文一口飯幾乎就要噴了出來。
雖然曉得那人的名字真的就叫做「小月兒」，然而，聽這一向冷漠無情的老友叫這個名字，還是會讓他雞皮疙瘩掉滿地。
「該是在主帳裡修練吧。」清文歪著頭想，他打心底就把那小月兒當妖精了。
「什麼修練……」皇甫少華忍不住苦笑著。
「守帳的士兵說，整天不見他離開主帳的。」清文說著。「喂，我說少華啊，你可要當心點。這妖精只怕真吃人的。記得翠香嗎，那天埋葬她的時候，幾個士兵偷偷在傳，好好一個少女，心臟就這麼不見，不曉得是不是給妖怪吃的。」
是他吃的，可是我挖給他吃的。皇甫少華不置可否。他要吃心臟，我就給他挖來，他要飲人血，我就劃開那人的脖子，誰叫我是他的丈夫。
「我去找他吧。」一想起他，就是滿腔的愛意跟思念，皇甫少華當場就是站了起來。「擬定的戰法就是這樣，你幫我帶著大軍再走上一遍，我回去瞧瞧他。」
「看看就好，別動手啊。」清文警告著。「明天就要上戰場，不想軟腳就別動手啊。」
「只怕由不得我。」皇甫少華眨了眨眼。「不過我可不是什麼軟腳蝦。」
「殿下，那可是吸人精的妖怪啊。」清文呻吟著。
「小月兒？小月兒？」滿心思念，皇甫少華就是匆匆回帳，大手一掀！
……咦，小月兒去哪兒了？
「欸！沒有啊，小的從早上就守在這兒，沒見過小月兒公子離開啊！」兩個衛士連忙申著冤。X
正在冷眼看去的時候，心裡一動，就是走到了帳裡，檢查著帳棚。
果然，在床後的營帳上，給人割出了條長縫。
想起他以前「私會情郎」的紀錄，不由得皇甫少華醋勁大發。反正也不曉得要去哪裡找人，皇甫少華乾脆就在床上坐了下來，看他什麼時候捨得回來。
帶著酸味的火氣，沒多久就讓擔心的心情取代了。可好在，小月兒傍晚就回來了，鑽過那條長縫，一眼就見到了他。
「嘿嘿……嘿嘿……」小月兒抓著頭，很是不好意思，可看在皇甫少華眼裡，卻是可愛十分。
「你上哪兒了？」皇甫少華想裝生氣，卻一點也裝不起來，到了最後只有無奈。
「我想回去杏花穀，可是找不到路。」
走到了皇甫少華懷裡，卻是不動聲色。
「覺得這裡悶了，不好玩了？」皇甫少華輕聲問著。
「……我快死的時候，他們好傷心，我得回去告訴他們，我還好好的……」
這話還沒說完，小月兒就給皇甫少華緊緊摟住了。
小月兒乖順地偎在他懷裡，讓他摟著。
「你捨得離開我嗎，小月兒？我們就這樣在一起，不是挺好的？」皇甫少華低聲說著。
「……他們在背後罵我，說我是妖精。」小月兒悶悶說著。「我不喜歡這裡，我想要回去。」
皇甫少華身子又是一僵。
「村長說的話不是騙我的，我喜歡你，可我不喜歡這裡。」
大軍之中，人多口雜，自是委屈了他。皇甫少華心疼地想著，憐惜地吻了吻他的頭髮。「小月兒，我若找到了回谷的路，我就帶你回去。在這之前，你陪陪我？」
「……好。」小月兒乖順地說著。
就這樣，靜靜依偎著，皇甫少華的心裡在想著一間宮殿，他為小月兒造的宮殿。那裡會有滿滿的杏花樹，還有不會說閒話傷害他的、忠心誠懇的朋友。這一切，他都能給他。
「……少華？」
「嗯？」皇甫少華想得正仔細，只是漫不經心地應著。
「……我想要小寶寶。」小月兒在他懷裡，害羞地說著。
還想要小寶寶？好啊，我也放一個在……欸，小寶寶？
皇甫少華低頭看向了小月兒，只見他一張臉紅得像是要滴血似的。
「看看就好，別動手啊。」
清文的警告言猶在耳，皇甫少華的一顆心卻早已不曉得飛到哪裡去了。
於是，帳暖春宵，那甜膩的呻吟就在自己身下流瀉了出來。
「少華……少華……啊啊……嗯啊……」
小月兒率性慣了，皇甫少華給他多少歡愉，他都老實地告訴了他。只是，隔帳有耳，醋醰子又打翻的皇甫少華，低頭就是吻上那不住呻吟嬌叫的唇，把那一切封在了自己的口中。
「該死的，叫他看看就好，還真動起了手來。」捂著耳朵經過的清文，緊緊皺著眉。
『嗯嗯……少華……好棒……你好棒……啊啊……』
『小月兒……小月兒……』
呻吟聲間間斷斷著，清文勉強自己不去想那小月兒的嘴是怎麼閉上的。
回頭一瞧，兩個守帳的衛兵臉上都像是要滴出血來似的。
辛苦了。清文在心裡嘆著氣，連忙自己走了遠。
第三章
一個是春風得意，出帳上戰馬。
一個是侍兒扶起嬌無力，雙頰嫣紅可人。
鬼才不曉得你們昨晚幹了些什麼好事。
一早就給皇甫少華拎來守著小月兒的清文，沒有好氣地大刺刺坐在主帳中，不去理那小月兒的白眼。
小月兒對他沒好氣，皇甫少華是他的親親，做了壞事生氣幾天就算了。而這個萬惡的同盟，說什麼也不能原諒。
十萬大軍，留了一萬給他守著他心愛的小月兒，清文都不曉得這個主帥的腦子裡是裝什麼的。
『我帶一萬大軍去就夠了，讓皇甫少業敗得心服口服。』
殿下啊，臣下曉得你昨晚大戰十方，連捷得勝、春風得意，可請您想想多出來的幾萬大軍，光嚇就可以嚇掉對方士氣的一半啊！
『……你說的有理，我就留五萬……三萬……一萬……清文！一萬是最少的了！』
留什麼一萬，這裡根本安全的很，好不好？清文無奈地想著。
如果少業真的偷襲，我還要雙手奉上、敲鑼打鼓地把這個妖精送給他呢。
鏘鏘鏘。
沒多久，軍營裡就是鼓譟了起來。
『偷襲！太子料事如神！賊人果真偷襲！』
他奶奶的，我說這妖精送你我不在乎，可要真給你在我手上搶了走，不是大大折了我的面子！
拔劍而起，清文就是豪氣萬千地喊著。「大夥兒跟我來！我們殺得皇甫少業……」
……小月兒呢……
手上的劍掉在了地上，皇甫少華千交代萬交代的寶貝，就這麼不見了？
我睡著了？我一定睡著了，所以他跑了我也不知道！
「來人啊。」清文以著比剛剛更加惡狠狠的語氣說著。「把我給小月兒抓回來！」
前線、後線都在作戰，前線連戰皆勝，後線也是穩如泰山。
皇甫少華胸有竹成，他領兵打仗從無敗績，一切謀定而後動，從未失手。
要不是當日讓人偷襲，他哪會讓小月兒見到他那等狼狽的模樣。只可惜，只可惜現在威風凜凜的樣子他看不到！
「來人啊！把皇甫少業圍起來！我要抓活的！」皇甫少華一聲令下，那東西線的隊伍就圍了上來，練兵千日、用在一朝，皇甫少華非常的滿意。
他滿意的事可多了，可以高興的事也不少。比如說，現在他的小月兒，就坐在鄰近的山頭上，著迷看著自家相公的威風模樣。
可沒看得多久，就是氣得跳了起來。
他家相公指揮得好好的，敵人竟然偷襲他一箭！
只見皇甫少華中箭落馬，小月兒自然是心疼不已。只見他向前奔了幾步，竟然就這樣從山頭躍了出去。
『你瞧！你瞧！』幾個士兵驚恐地喊著。『山上，山上有妖怪在飛！』
小月兒心著急，從那高山上躍下之後，就是足間輕點，直往這十萬大軍而來。
『保護太子！皇甫少業放妖怪了！』
『……可是，這妖怪挺眼熟的……』
於是，就在皇甫少業的欣喜若狂，以及皇甫少華大軍的驚慌聲中，那「妖怪」就是順利劫走了皇甫少華大軍的主將！
登時間，群龍無首，皇甫少業死裡逃生，正要哈哈大笑幾聲的時候……
自己的軍隊會放箭，敵人的軍隊也會放箭。
皇甫少業中箭落馬，一萬大軍也登時驚慌了起來。
「……鐵將軍，剩下的就麻煩你了。」
「落於妖怪之手」的皇甫少華，無奈的聲音遠遠傳了來。
` 脫了皇甫少華上身的鍇甲衣服，點了皇甫少華左臂的幾個大穴，小月兒才咬著牙，把那箭拔了起來。
皇甫少華疼得滿頭是汗，小月兒也是難過得直摟著他，直到皇甫少華一陣氣轉過來，才撫著小月兒的臉頰，輕聲安慰著。
「我沒事，別哭了，哭得我心疼。」
「少華……少華……」小月兒越聽他這麼說，卻是傷心了。「少華，你以後不要打仗了。那些人都是壞人，好多人死掉了。」
「……可如果我不打仗，他們就要殺我啊。我如果也死掉了，怎麼辦？」
人說，欺負自己心愛的人，是人世間的樂趣之一，可沒多久皇甫少華就後悔了，因為小月兒已經哭得幾乎要昏了。
` 「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小月兒，我不會死掉的，你別哭了，拜託……拜託……」
如果現在要讓皇甫少業那些人，看到曾經的皇甫少華將軍現在哀求的模樣，只怕要嘔血而亡了吧。
「你流了好多血……」
「我身上血多，流不完的。」
「這個傷口這麼大，你一定很痛……」
「不痛，不痛，我一點也不痛，真的！」
「之前村長的哥哥也是這樣的，血一直流個不停，然後就死掉了。」
「小傻瓜，那是一箭穿心而過，我只不過傷在左手，怎麼會有事。」
到了最後，已經是皇甫少華把那淚漣漣的小月兒抱在懷裡，軟言哄騙了。
直到那一箭說成來自天上的禮物後，小月兒才破涕為笑。
「小月兒啊，小月兒，你輕功怎麼這麼好啊，這也是法術之一嗎？」皇甫少華笑著問了。
「才不是，我們才沒有什麼法術。」依偎在皇甫少華懷裡，小月兒軟聲說著，吐氣如蘭。「這很特別嗎，我以為你們也會。」
? 為什麼你以為我們也會？皇甫少華無奈地問著蒼天。
〈蒼天：你該問的是小月兒吧？〉
「……少華……少華……」
「嗯？」溫香軟玉抱滿懷，皇甫少華的心也醉了。
「你……想不想要小寶寶……」
那柔美的小手，就這樣擱在自己赤裸的的胸口上，雖說先前有些失血，可怎麼樣也不能辜負美人恩。皇甫少華的眼睛瞇了上，決定捨身相陪。
＊ ＊ ＊
「你們……你們，還捨得回來！」
一見皇甫少華拉著小月兒的手回來，清文根本就是氣炸了。
皇甫少華抱歉地笑的笑，卻是一路拉著小月兒的手回去主帳，由得清文在那跳腳。
「你的鍇甲呢，你的劍呢，你的弓呢……」
皇甫少華踉蹌了一步，小月兒連忙扶住了他。
「你明天再說好不好，少華他受傷了！」小月兒回頭瞪了他一眼。
想那皇甫少華什麼樣的傷沒受過，小小的箭傷他會放在眼裡？準是後半加上你，才讓咱們的大將軍丟盔卸甲，軟著腳回來的吧？
清文只覺得天昏地暗。
他早就知道了，從前線回來的士兵，口中的妖怪究竟是誰。
小月兒，就是你，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你把皇甫少華給我吐出來！
＊ ＊ ＊
「少華……」
「嗯？」
「……人家，想要小寶寶……」
「現在？」皇甫少華忍不住笑，低頭就是一口輕輕咬上他的鼻頭。「跟你說幾次了，現在轎外頭都是人，你不怕白白便宜了他們？」
班師回朝，當朝太子抱擁佳人而歸，這一路上的陣仗可不小了。
「……為什麼會便宜他們？」小月兒不懂了。
「因為，你舒服的聲音，我不想給其他人聽到。」皇甫少華寵暱地在他耳邊說著，順道還親了他一口。
「那晚上就可以了嗎？」小月兒低聲問著。
「嗯，晚上大軍駐紮在城外，我帶你進城去住客棧，我們就可以一起做小寶寶了……好不好？……」
轎中春色無邊，轎旁清文翻了白眼。這幾天來，小寶寶來、小寶寶去的，他們還以為是什麼暗語嗎！
白天也要小寶寶，晚上也要小寶寶，小寶寶、小寶寶、小寶寶！你是要把我當朝天子吸得精盡人亡嗎！
＊ ＊ ＊
清文的煩惱沒有持續多久，因為，終於到了京城後，皇甫少華入宮去辦事，足足有三天沒回太子府了。
「又」被欽點守著小月兒的自己，只想問問這個他從小服侍的主子，有沒有良心。
基於上次的「經驗」，這次自己的眼睛可是十二個時辰盯在小月兒身上了，直看到眼睛都要瞎了，才擋下了他整整要有十二次的逃脫！!
「人家無聊嘛。」小月兒不依。
你不依我也不依！清文火冒三丈。
『清文，讓讓他，他……還沒滿週歲呢……』
苦笑的皇甫少華，讓他抓狂到想不顧主僕情分。沒滿週歲？那你抱著沒滿週歲的小月兒，是要怎麼「做小寶寶」！
「不如我們在太子府裡逛逛？」
「你休想！……欸，好啊，那我們就在太子府裡逛逛吧。」清文抓著頭髮，不好意思地笑著。
太子府裡的造景，就算比不上皇宮，也是京城裡最講究的。
然而，看到小寶寶……不對！小月兒，獨獨鍾情一棵杏花樹的時候，清文還是柔了聲音。
「想家了？」
「嗯……」點著頭的小寶寶……不對！小月兒，看來好是委屈的樣子，清文一顆心就是軟了。
「我讓人在附近找找，如果找到杏花村裡人，就讓他們帶你回去，好不好？」
「嗯。」小寶寶的眼睛好亮啊，看得清文真有些暈陶陶了。
「喲，這不是我們太子的新寵嗎？」遠遠的，一個少女走了過來，臉色不善。
太子未立妃，但是府裡的幾個小妾可早是把自己當作將來的貴妃娘娘。如今半路冒出一個小月兒，豈不是氣煞。
「小妾，我不叫新寵，我叫小月兒。」小月兒鼓起腮幫子。這些人，清文曾經告訴他，他們叫做小妾，是以前陪著少華做小寶寶的。
……
看樣子，一場風暴就要開始，清文有些想溜了。
然而，那少女卻是一個巴掌打了過去，小月兒措手不及，就是呆呆挨打。
這一打，小月兒呆了，清文也呆了，那少女也呆了。
等到小月兒開始覺得痛了，委屈了，開始想哭的時候，清文就曉得大事不妙了。
「唉唉唉，打是情、罵是愛啊。」清文連忙陪著笑，跟著呼呼小月兒臉上的紅印子。「好一個情啊，讓我也嘗嘗吧。」
「……什麼是情？」小月兒呆呆問著。
「就是你對太子的感覺啊。」
「……啊。」小月兒像是想起了什麼，連忙就是對著那少女說著。「小妾，不行不行，我已經跟少華拜過堂了，我們之間不能有情。」
拜過堂？那就是已經大婚？那少女心中一個委屈，就是轉身哭著跑了。
「少華少華別生氣。」小月兒連忙滅著火。「我已經跟她說好了。」
「說好什麼？」皇甫少華挑起了眉。
「她對我有情，可我已經有了你，所以不能也給她情的。」
皇甫少華皺起了眉。
隔天，當小月兒起床的時候，那些小妾就已經不見了。留下了一個小月兒無聊地抱著杏花樹發呆，還有一個冷汗流個不停的清文。
皇甫少華對小月兒的疼愛，每個人都從小月兒的宮殿上看到了。
栽種著美麗的杏花樹，小湖旁的宮殿美得彷彿世外桃源似的。
「喜歡嗎？」皇甫少華摟著小月兒來到這座新落成的宮殿，直引來小月兒的抽氣連連。
「好漂亮。」小月兒看著那湖邊的杏花樹，只是瞇起了眼睛。
「這是送給你的，小月兒，你想要叫它什麼名字？」
「這杏花開在湖邊，花瓣落在湖面上，讓水紋緩緩帶了開。不如，就叫做水杏揚花吧？」清文心裡滿懷詩意。
有什麼不好的，這麼有詩意的名字……清文垂頭喪氣地站在了一邊。
「你說想要叫它什麼，我就叫它什麼。」小月兒撒嬌地倚在皇甫少華身上，引來皇甫少華一陣開懷笑聲。
……這就是所謂的夫唱夫隨嗎？清文還在為了剛剛的事情生氣。
「這是給我小月兒住的，就叫杏月宮吧。」皇甫少華撫著他的臉頰，輕輕說著。
黑暗的後宮，毒殺、詭計，這些小月兒知道嗎？先前那些「小妾」，他光聽說「以前」陪過皇甫少華做小寶寶，就已經氣嘟嘟的。若是真讓他發現，其實，還會有很多「會」、「可能」陪皇甫少華做小寶寶的人，他到底會怎麼想？
……等一下，我怎麼也跟著小寶寶來小寶寶去的……
「清文，小月兒就交給你了。」皇甫少華在小月兒臉上偷了一個香，才心滿意足地說著。
……為什麼每次都找我……
「我午後要批奏摺，晚上可能直接睡在寢宮，小月兒，你自個兒先睡，好不好？」
「好。」小月兒乖巧地點頭，卻看得清文滿心不以為然。
小月兒公子，您的相公只怕是夜宿娘娘的寢宮去了，您一臉幸福地好什麼好？
可回過神，兩個早該分開的「丈夫」，卻是你摸我的小手背，我搓你的小指頭，把肉麻當成有趣了。
「……乖，小月兒，你回去休息，我批完奏章就來找你。」皇甫少華的聲音已經有點沙啞。
既然還記得有奏章要批，就趕快放開人家的手。
清文盯著那雙緊抓不放的大手，只差沒有瞧出火來。
「……小月兒……那我們就先進去杏月宮歇歇，看看有什麼少的，我好準備給你……」
看著一把打橫抱起小月兒，大步往杏月宮走去的皇甫少華，清文曉得那奏章九成久是批不成了。
果不其然，杏月宮裡開始有著哼哼嗯嗯的聲音，清文也開始趕著侍衛宮女了。這活色生香的場面，荼毒自己一個人還不夠嗎，別把別人也拖下水！
皇甫少華每晚都跟小月兒鬼混，一早再匆匆趕去早朝，就連清文都開始佩服起他來。
看看那小月兒，吸飽了皇甫少華的精氣，唇色是越來越紅艷，而一張臉是越發地嬌豔欲滴、光彩逼人了。
看著現在的小月兒，清文真的沒辦法把他跟先前皇甫少華帶回的他比。那時候，皇甫少華懷裡的小月兒，蒼白、冰冷、瘦削得就像是一具已死的屍體，沒想到沒幾個月，把皇甫少華榨乾以後，卻是養得人比杏花嬌。
看看，那慵懶的樣子，像不像一隻吃飽喝足的貓咪？清文已經開始在想著，皇甫少華精盡人亡的樣子。
＊ ＊ ＊
「清文，我的頭髮打了結。」
一早起床，對著銅境懶懶梳著自己頭髮的小月兒，在遇上困難的時候，用著一雙無辜的求救眼神看著清文。
早曉得就不要把那些宮女支開了。清文暗自嘆著氣，走了上前幫他梳。
可要不把她們支開嘛，以他跟陛下在床上的激烈樣子，光他一個人的嬌聲呻吟，只怕就要讓那些小女孩個個春心難平了。
罪過啊，這些小女孩個個只有十五六歲，讓我怎麼跟她們父母交代？
「痛……痛……」
小月兒柔順的黑髮，不曉得為了什麼竟然結了千千結，清文已經很小心很小心了，卻還是不時扯到小月兒的頭皮，惹來一小聲、一小聲的痛呼。沒成是皇甫少華昨晚玩的吧？
清文一手擦過香膏，把那長髮又再揉搓了一次，才又開始解著那些千千結。
好不容易，終於把那苦命的玉梳從那長髮中解救出來，清文拿著那只浩劫餘生的玉梳，只覺得這梳子如果有個什麼妖精附在上頭，也會跟小月兒一樣，把終身託付給他來報恩吧？
小月兒揉著自己的頭皮，可憐兮兮地看著清文。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我幫你梳頭髮吧。」
小月兒的頭髮剛剛給清文抹了香膏，清香撲鼻，柔順若水。清文梳著梳著，卻又反悔了。
「這頭髮這麼漂亮，不如就不要綁了吧。」清文一邊梳著，一邊說著。
「好。」小月兒聽話地點了點頭。
「你整天待在這兒發呆也不是辦法，我帶你出去走走。」清文放下了玉梳，心情大好。
「嗯嗯嗯！」小月兒高興一直點頭。
「這皇宮怎麼走都能遇到熟人，我帶你出宮玩，傍晚回來，陛下不會發現的。」清文眨著眼睛。
「好啊好啊！」小月兒高興地拍著手。
「我這就去準備準備東西，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
清文一心想帶小月兒出宮解悶，回房裡就是拿了自己的長劍跟銀兩。
城外小湖楊柳青青，離城又不遠，他應當喜歡。
可清文才剛離開自己房裡，就已聽到其他宮女太監的悄悄細語。
番人皇帝送來一個天香國色的美人，現在皇上正在驗著呢。
……廢話，那人每個晚上都來「餵」小月兒，早上又得上朝，想偷吃也只能趁著現在了。
天香國色的美人啊……嘖嘖，改天他可要好好親眼見見。清文連忙走回了杏月宮。
「好漂亮，好漂亮。」
城外的小湖上，清文招了一個畫舫，就帶著小月兒遊起了湖來。
不需要劃槳，畫舫緩緩在水面飄著，放眼盡是如畫美景。小月兒看得癡了，只是傻傻笑著，而清文則是坐在不遠的地方，按著劍、品著香茗。
「清文清文。」
「啊？」陽光太大，清文瞇起了眼睛。「把竹簾放下來吧，陽光好刺眼。」
「喔。」小月兒連忙把前方的竹簾放了下來。
「清文清文。」
見清文瞇著眼睛，像是舒服得就要睡著，小月兒連忙搖著他。
「啊……」清文連忙揉了揉眼睛，重新坐了定。「什麼事啊。」
「不要睡嘛，陪我、陪我。」
……我現在不就在陪你了嗎？我的小祖宗啊，昨晚你們在裡頭消遙快活，我站在外頭守著，可是一夜沒有闔眼啊。
清文瞇起了眼睛，才能把自己的眼神對焦。
眼前，卻是小月兒委屈的小臉蛋。
看得好像我是故意欺負他似的。清文心裡沒有一個好氣，就是捏了捏他的臉頰。
小月兒連忙喊起了痛，而清文則是悻悻然放了他，改著幫他揉揉。
「清文清文……」小月兒撒嬌地靠在他的懷裡。「你真好。」
「如果你肯讓我瞇上一會兒，我發誓我會對你更好。」清文真是已經要撐不住了。
「清文清文，為了什麼少華一到早上就會不見了呢。我每次起床見不到他，我心裡都好難過……」
「清文清文，少華每天都在做什麼呢，我好想好想去找他，可是他們都不敢帶我去。清文清文，你明天帶我去好不好？」
「清文，你不要睡了啦。」小月兒惱了，抓著他的手臂就咬。
「好好好，什麼都好，讓我睡一下，乖……」
清文拍了拍他的後腦勺，隨隨便便安撫了一下，就抱著他繼續沉沉睡了。
小月兒窩在他的懷裡，船外是靜謐美景，船裡是無憂歲月，沒一會兒，小月兒也昏昏睡了。
湖上，一方畫舫。竹簾掩去艷陽，船裡睡著一對佳人。
多少船故意劃過畫舫前，卻只能見到竹簾後，隱隱約約的人影。
長髮及腰的佳人傾國傾城，摟著他的少年俊美靈秀。兩人親暱擁眠，竟也是如畫美景。
湖上畫舫緩緩劃過，更添湖上春色。
咋著舌，清文連忙拎著還昏昏沉沉的小月兒回了皇宮。
把他抱回了他該在的床，看著抱上枕頭睡得更香的小月兒，清文就是一身冷汗。
「皇上沒過來吧。」清文連忙說著。
「沒呢，皇上今晚只怕要夜宿媚妃娘娘那兒了。」幾個宮女小聲說著。「媚妃娘娘今日進宮，據說美得讓皇上一早就留宿香閨了。」
廢話，皇府少華又不真是鐵打，夜夜披掛上馬，天沒亮又得瞇著眼睛趕早朝。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個月，又來個媚妃娘娘，他晚上如果還敢來找小月兒，不是不要命就是瘋了。
『少華……呵呵呵……我還要……』
聽到小月兒夢語，就激得清文一身冷汗。小月兒妖怪，您就放過主子一晚吧。
＊ ＊ ＊
「清文，你說過要帶我去的。」小月兒不依。
任他扯著衣服，清文卻也不發作。昨晚耳根子清靜不少，他可是一晚好眠，神清氣爽。
「遊湖可以，皇上那兒我可不去。」清文悠悠說著。
廢話，去早了打擾皇上早朝，去晚了又打擾了人家恩恩愛愛。皇甫少華這人可曉得，遇上了喜歡的，沒三天放不了手。
「可是……可是……我想他了……」小月兒眨著兩眼的淚光。「之前，他不會這樣的。我們一起睡，一起起床。我帶他巡邏穀口，中午、晚上再一起做飯。做完了飯，如果累了，再一起睡。如果不累，就做小寶寶。一邊做小寶寶……」
「停。」清文連忙打斷了這個兒童不宜的話題。
「清文……」小月兒委屈極了。
「他不會的，他從來沒生氣過。」小月兒囔著。
……沒生氣過？皇甫少華沒生氣過？這話騙騙小孩子可以，騙我這個跟他從小長大的李清文可不行。
「乖了，小月兒，你的少華要我陪你，就是因為他太忙了啊。」清文說著。
「……那他要忙多久？」小月兒委屈地問著。
「……我估計要三個晚上吧。」清文說著。
「……上次，他說一個時辰，結果走了一個月。這次，你說三個晚上，會不會……會不會……」小月兒開始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清文連忙就是把他摟在了懷裡。
「別哭別哭，清文保證，三個晚上以後就帶你去看他，好不好？」
終於，小月兒委屈地點了頭。
「……反正，還有兩個晚上，我們這次就走遠一點。」清文打著主意。
順著運河一路南下，夜宿舟上，過個三天兩夜的悠閒日子。等回來了，他再帶這小月兒去尋夫，也才不會讓那些閒言閒語飄到他的耳朵裡。
「這次要去別的地方啊？」小月兒歪著頭問著。「可我喜歡坐船。」
「還要坐船啊，這次我們遊河。」清文說著。「我們買足三天的糧食飲水，一上了船就不下船了。順著運河南下，醒的時候看風景、下棋，累的時候就睡覺。白天看花，晚上看月亮，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月兒興奮地拍著手。
皇甫少華啊，皇甫少華。清文無奈地想著，今天好險是遇到我，如果遇到了別人，你的小月兒大概就傻呼呼地跟著人家走了。
可是，當這兩人把東西收拾好，手牽手去遊運河的時候。前腳剛走，皇甫少華就已經帶著一隊侍衛鴐臨杏月宮了。
「小月兒呢？」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皇甫少華也想他了。
可當宮女們小心翼翼回報小月兒行蹤之後，皇甫少華就鐵青了臉色。
好啊，李清文，你竟然就這樣拐走我的小月兒！我看你們回來以後怎麼跟我交代！
第四章
「……少華？……少華！」
才剛踏進杏月宮的小月兒，一見到坐在大廳主位上的皇甫少華，就是燦爛笑了開，登登登地跑了過去。
「少華！」
長髮梳成了兩條辮子的小月兒，霍地一聲就撲上了皇甫少華的懷裡，抱著他的脖子就是不斷蹭著他的臉頰。
就在清文面前，皇甫少華的臉從鐵青，啪一下子就轉了紅。
感覺起來就像是在惱怒的面具一下子裂掉一樣。清文搔了搔頭，沒想到皇甫少華最近練成了這個絕技。
「小月兒，你去哪裡了，我好想你。」
馬上就摟住小月兒的皇甫少華寵溺又心疼地問著。
「我也好想你。」小月兒嗚嗚哭著。「清文說你忙，可我還是好想你。還好這次真的只要三天。」
三天？什麼三天？皇甫少華疑惑地皺起了眉。
「小月兒很乖很乖，我乖乖等你，沒有吵你，可是……可是我還是好想好想你……少華，你到底在忙什麼，小月兒不想看不到你，想要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
「我得上朝，批奏章，這是我的工作，就跟小月兒負責守穀口一樣，懂不懂？」
「懂……」小月兒低聲說著，卻依舊聽起來是滿腹的委屈。
「……運河好不好玩？」看小月兒聽話了，皇甫少華就是擦了擦他臉頰上的淚水。
「好玩……」小月兒點著頭。
看樣子是真的好玩，小月兒的臉頰是健康的紅艷，白玉也似的肌膚更是雪白中透著紅暈。柔順的長髮綁成兩條長長的辮子，真是說不出的靈秀可愛。
小月兒一雙眼睛清清亮亮的，好漂亮好漂亮。皇甫少華既疼又愛地就是低頭親了又親，直親到小月兒咯咯笑著。
「看你這模樣，我就饒了清文。」皇甫少華說著。
恩將仇報啊，沒我檔著這小月兒，你還不給他從媚妃娘娘的寢宮裡踹了出來？清文嘆著氣。
「下次要去玩可以，要先跟我講，不然我會很擔心的。」皇甫少華認真囑咐著。
「嗯！……啊，可是，如果你正在忙的話，怎麼辦……」小月兒苦惱地問著。
「沒有事情比小月兒更重要。」皇甫少華說著。「我再忙，你都可以來找我，跟我說。」
「……嗯……」小月兒的臉蛋紅通通的，他眼睛飄啊飄的，最後又撒嬌地鑽進皇甫少華的懷裡，就像是腦袋裡正在打什麼壞主意。
但是，看他這樣，皇甫少華卻沒想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只是寵溺地揉了揉他的頭髮，再親上了幾下。
這頭兩人小別勝新婚，那頭清文直哈氣。小月兒玩得可瘋，先是整整一天一夜不睡，狂睡個一天之後又說想皇甫少華了。可憐他陪他坐船，兩個晚上沒好好闔眼。
「清文，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跟小月兒獨處一下。」摸著小月兒的臉蛋，皇甫少華輕聲說著。
恭敬不如從命，清文告退。
清文走後，皇甫少華抱著坐在他腿上的小月兒，盡是軟言軟語。小月兒靠在他懷裡，不時幸福地笑著，偶爾也是伸手摸摸他的胸膛。
兩人自從那日在杏花穀中相遇，對皇甫少華而言，小月兒還沒有離開自己這麼久過。如今小月兒終於回來了，他當然要一解相思之苦。
「路上有沒有什麼好玩的？」皇甫少華輕聲問著。
「……有。」小月兒高興地說著。「河旁邊好熱鬧啊，什麼都有得賣。果子，青菜，小玩意兒，衣服，好多好多東西，好多好多人。」
「運河是交通樞紐，百姓多在那兒交易謀生。」皇甫少華輕聲說著。
「那些閃閃發亮的東西好漂亮，好多我以前都沒有看過，可清文不准我買。」小月兒委屈地說著。
不准他買？當今天子可是他的丈夫，別說幾件珠寶了，幾座城池買下來都不成問題。皇甫少華挑了挑眉。
……不過，這也是他的疏忽。金銀珠寶什麼的，以前的侍妾都會自己跟他要，他也沒空主動想著這些。所以，把小月兒安頓在杏月宮後，小月兒從沒說過想要那些東西，他也就忘了。
皇甫少華重新上下仔細看著小月兒，不免又驚呼著自己的粗心大意。
以前杏花村那種世外桃源，小月兒身上沒有珠寶首飾是再自然不過了。不過，現在他住進了杏月宮，竟然還穿著以前的素布衣服，全身上下就與他之前在杏花村一樣，就連現在綁著長辮子的頭髮，都只是用著外頭一文錢一把的青絲線綁著。
「……小月兒，這是我的錯，少華太粗心了。」皇甫少華愛憐地摸了摸他的臉頰。
然而，小月兒只是疑惑地歪著頭看他。
「什麼錯啊……」
「……沒事，等會兒我就去跟清文說，看你喜歡什麼東西，都拿給你。清文如果攔你，就說是我說的，知不知道？」
「嗯！」小月兒重重點了點頭，接著又瞇起了眼睛，偎在皇甫少華的懷裡。「還是你對我最好了。」
當然了，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摘給你。撫著他的頭髮，皇甫少華心中滿是柔情。
「清文就好兇，這也不准，那也不准的。」小月兒喃喃抱怨著。
清文？皇甫少華又挑起了眉。清文一向知道進退，他該曉得小月兒是他伴侶，怎麼會為難他？
「可是，他人好好，幫我綁辮子，又唱歌給我聽。有些人莫名奇妙跑上船，他還叫我不可以傷害他們……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少華了……」
紅著臉，靠著皇甫少華的小月兒，小聲說著。
「當然了，我們是拜過天地的，不一樣的。」
「嗯……少華，我們村裡跟外頭的人不一樣，我們一次只會有一個人。除非不想在一起了、分開了，才會找別人的。所以，我不會跟清文做小寶寶，就……只會跟你一個人做……」小月兒的臉越來越紅。
皇甫少華笑得可一個得意呢，他低頭又親了小月兒一口。
「我的心裡也只有一個小月兒，再也容不下第二個。」
「可是，清文說，你是皇上，會有很多很多老婆……」小月兒低著頭，悶悶說著。「我知道你們村外的人都是這樣的，一個人會有很多老婆，可是……可是……」
「……很多老婆不是我自己想要的。」皇甫少華無奈地說著。
「……會這樣嗎？」小月兒小心地問著，有些擔心。「那你怎麼辦？要不要我幫你？」
「沒人幫得了我。」皇甫少華苦笑著。「可我要小月兒答應我一件事，不管別人怎麼說，小月兒一定要相信，皇甫少華不會對不起你。」
「我當然相信你。」小月兒抱著皇甫少華，著急地說著。「那時候也是的，他們都在說你壞話，說你一定不會回來，可是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每次小月兒提起那件事，皇甫少華的心就會痛上一次。只差一點，眼前的人兒就不會再笑了。
皇甫少華撫著小月兒的臉龐，正當努力平復心裡的動盪之時，就有太監進來通報了。
「聖上，媚妃娘娘在問，今晚還在那兒過夜嗎？」
「不了。」皇甫少華輕輕說著。「今晚我陪小月兒。」
「是……」
小月兒，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心肝，我的命，我恨不得把你鎖在我身邊，卻又怕著這世上的一切會染汙你。
只是，現在的皇甫少華，卻已經沒有辦法跟你一起回杏花村了。可我會努力，盡我最大的力量，保護你。
因為，我是你的丈夫，你的天該由我撐起。
而對於你，小月兒，我只要你一生一世的相守。
＊ ＊ ＊
這一天，早朝過後，皇甫少華就如同以往一般第一個走回杏月宮。
他見到了小月兒在玩耍，然而他卻是轉頭問著清文。
「小月兒在玩什麼東西。」
皇甫少華問得冷靜，可臉色卻是不好。
「您說要我拿給小月兒主子的東西。」清文的臉色何嘗好了。
「朕是要你拿珠寶……」說到了一半，皇甫少華就是捂著自己的額頭。「這些就是小月兒要的，閃閃發亮的東西？」
「是啊。」清文冷冷說著。「一把青龍大刀，一把流星槌，一具血滴子，但是，他最愛的還是那把杏花劍。」
皇甫少華回過頭看向小月兒，小月兒的頭髮紮了個馬尾，雙手耍起那把青龍大刀，虎虎生風，大汗淋漓，卻也是別具風情。
皇甫少華忍不住瞇起了眼睛。
汗水溼透衣裳，小月兒臉上滿是漂亮的紅暈。而且，想必是高興極了的，因為小月兒的臉上可是滿漾著笑容。
「不愧是朕的小月兒，就連喜歡的東西都與眾不同。」皇甫少華寵愛地說著。
剛剛是誰一臉想要興師問罪的？清文實在受夠皇甫少華的偏心了。
一套大刀耍完，小月兒擦了擦汗，一旁的幾個太監就是連忙跑來接走小月兒手上的大刀。而小月兒擦過汗，一眼見到在旁邊看著他的親親皇甫少華，就是又笑又跳地跑來抱他了。
人說，情到濃時，就連愛人的汗都是香的。
小月兒身上的汗都把皇甫少華身上的龍袍弄濕了，然而皇甫少華還是像是抱著珍寶一樣地，對小月兒又親又蹭。
小別勝新婚，現在的皇甫少華不只是每晚必跑杏月宮，就連早朝過後都要過來看看小月兒，一直到吃過午膳才甘願回去禦書房批奏章。到了晚膳時候，又是到杏月宮來跟小月兒一塊吃。
小月兒可高興的了，再加上現在皇甫少華不在的時候，他可以盡情舞刀弄槍，哪還有什麼無聊可言。可就苦了一個李清文，動不動就得陪小月兒主子過上個幾招，直把他累得大呼慘無人道。
午膳過後，皇甫少華依依不捨地走了，小月兒站在宮門口癡癡看著他離去的方向要有幾盞茶的時候，才緩緩轉回的頭，用著閃閃發亮的眼神看著清文。
清文一個冷顫，可還是認命地讓旁人拿來自己的佩劍。
他自認在這江湖已經少遇敵手，可這小月兒可根本不是個人，他光陪他練刀練劍練暗器，就已經幾乎要送掉了好幾條小命。
＊ ＊ ＊
「娘娘，這就是杏月宮。」
杏月宮的大湖環繞著杏月宮，對外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宮外湖內的杏花樹，又常年盛開、遮住了裡頭的人與物，讓這地處皇宮邊緣的杏月宮充滿了謎一樣的存在。
清文想看的媚妃娘娘正由她的宮女扶了來，一見到君王流連忘返的杏月宮，就是皺起了好看的眉。
「裡頭據說住的是隻狐狸精？」媚妃娘娘說著。
「沒錯的娘娘，還是隻公的狐狸精。」
「會吃人心的狐狸精。」在旁的一個侍衛補充著。
「在我的國家，君王如果讓狐狸精迷住了，法師就會作法把他驅走。」媚妃娘娘說著。「怎麼你們……」
媚妃娘娘秀眉一皺，才要說著大道理，冷不妨一把閃亮亮的寶劍就這麼地從杏月宮裡射了出來。
快如流星、疾若奔月，眼見那劍就是朝著自己而來，媚妃娘娘就是一聲慘叫，而身旁的宮女侍衛也是一邊驚叫著、一邊抱著頭、蹲下地。
那劍竟是穿過了媚妃娘娘頭上的髮髻，直把那頭秀髮削下三分之二，再趁勢而去，釘入了娘娘身後十尺、環抱大樹裡，直沒至柄。
烏黑的秀髮就這麼地、慢慢地、飄了下來，那宮女小心翼翼地從指縫裡偷看，才發現自己的主子頭還在，只是頭髮沒了一半有餘，看起來就像是狗啃似的，狼狽十分。
而那媚妃娘娘早就嚇到嘴唇發白，沒一會兒就是跌坐在地，冷汗直流了。
「娘娘！」
「娘娘……」
一旁的宮女侍衛連忙迎上了前去，上打打量著傷勢。
嗯……只傷了許多髮，身上倒是沒有傷痕。
「大……大膽……」那娘娘顫著唇，但是從頭到尾卻只能說這兩個字。
「……娘娘，我瞧八成是那狐狸精故意要害娘娘。」一旁的宮女告著狀。「劍是從裡頭飛來的，又忌妒自己沒有名份，而娘娘現在又是後宮裡最大的，所以才來害娘娘。」
「是啊是啊，跟萬歲爺告狀去。憑什麼這麼害娘娘，這次娘娘是福大，下次要是傷了，可怎麼的好！」另外一個宮女應和著。
「沒……沒錯……！我要去告禦狀！」那媚妃尖叫著。
＊ ＊ ＊
捂著自己的額頭、半遮眼睛，皇甫少華坐在禦書房裡，對於媚妃的「受害」，多多少少有點內疚。
女人，那頭自小就留的秀髮，就這樣地削得跟狗啃似的，又差點就沒命，也難怪現在媚妃哭得死去活來的。
罪證就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侍衛手上，那把亮晃晃的寶劍是清文的。可清文有分寸，不會這麼鬧法，所以始作俑者就是他的親親小月兒嗎？
皇甫少華半躲在自己的手掌後，苦惱著該怎麼解決這事，可在旁人看來卻是一副厭倦至極的樣子。
於是，媚妃的哭聲小心翼翼地停了，而一旁的宮女侍衛也開始發了抖。
……也許，就這麼告上禦狀，是太唐突了，沒準雖說那狐狸精受罰，她們也得遭殃。
「皇上，奴才想，讓小月兒主子跟清文大人來上一趟比較好。」一旁機伶的太監總管獻著計。
皇甫少華讓自己的親信跟了小月兒，留在身邊的這個太監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只見他眼睛一轉，就曉得了自己主子打什麼主意。
「喔？怎麼說？」
皇甫少華正有此意，可他打心底就要偏袒小月兒，如果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不曉得事情要鬧得多大。
「小月兒主子一向乖巧，就算離開杏月宮也一定會有清文大人跟著。可媚妃娘娘嘛……卻是不曉得為了什麼去了杏月宮遭襲。這事有些疑點，請小月兒主子過來一趟，跟皇上娘娘當面說清楚，才不會誤會了什麼。」
這話那太監說得雖輕，可卻故意要給台下的幾個人聽。擺明瞭就是懷疑她們誤會小月兒了。
「……有理，朕可不想偏袒誰，讓小月兒出來當面講講，朕心裡才有底。」皇甫少華冷冷說著，可心裡卻是為這太監擊掌叫好。
「是的，陛下……傳！小月兒公子！」
＊ ＊ ＊
杏月宮雖說離禦書房有點距離，可小月兒走來也沒一個時辰就到了。
只見遠遠走來的小月兒，身上還是穿著那身布袍，皇甫少華就是微微皺起了眉。前幾天才讓人送了幾箱衣服過去，怎麼小月兒連上禦書房都不穿？
還有，那馬尾是怎麼回事，又是用那青絲線綁的。他跟那衣衫華美的媚妃站在了一起，可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丈夫的。
不曉得真相的人，還以為他偏愛媚妃卻冷落小月兒。皇甫少華想到了這裡，就更惱了。
而那小月兒，不曉得是不是心裡曉得有錯，一路走來就是低頭絞著手。等到站在了「受害者」身邊，讓那媚妃一瞪，就是有些怯懦地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等他有膽子偷偷瞧著坐在禦書房上的皇甫少華後，看見那微怒的神情，就又是沮喪加委屈地低下了頭。
皇甫少華跟小月兒在一起多久了，一見他那樣子就曉得誰有錯。可總還想著要怎麼護著他，又不會讓別人多說話。
「……對不起，少華，我……」
這冰冷冷的沉默讓小月兒就是怯懦地開了口，可這一開口怎麼得了，他的小月兒一定如實招供的。同人.bl,耽美,Drama,翻譯,漫畫,字幕
謀害嬪妃可是死罪，這妃子又是番王送來的愛女……
「住口。」皇甫少華冷冷打了斷小月兒的話。
皇甫少華從來沒用過這麼壞的語氣跟小月兒說話，小月兒一聽，除了嚇得當場噤了聲，一雙眼睛裡也當場起了霧氣。
小月兒低著頭，再也不吭一聲。
「這劍是我的，皇上。」清文此時一個箭步從小月兒身後走了出來，拱手行禮。
「這劍既然是你的，怎麼會到媚妃娘娘的頭上去。」皇甫少華繼續冷冷說著。
「屬下不曉得。」
「你不曉得？那有誰該曉得？」皇甫少華緩緩說著。「我讓你守在杏月宮，守在小月兒身邊，你卻把劍送到娘娘頭上去，你怎麼解釋？」
「屬下不曉得該怎麼解釋，如果屬下曉得那人就是娘娘，必定不會出手的。」
「……喔？你說。」
「啟奏聖上，微臣奉命守在杏月宮，卻見幾人鬼祟走近。而杏月宮地處偏僻，屬下怎麼也沒想過娘娘的鑾駕會親臨，也因此，才會嚇著了娘娘。怪只怪屬下江湖人脾氣，手腳管不住，請萬歲重罰。」清文一邊說著，一邊跪了下。
小月兒怯怯地看了清文一眼，卻被清文一眼瞪了回來。也因此，小月兒的頭就更低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皇甫少華緩緩說著。「愛妃，這點你怎麼解釋。」
本來，小月兒一直都是低著頭的，可聽到這愛妃兩字，身子卻是一震。
而那媚妃，卻是求救似地看向了身旁的宮女侍衛，只見她們個個面面相覷，倒像是不曉得該怎麼跟萬歲爺交代。Doujin Anime同音愛漫;z
「皇……皇上……」媚妃微微顫著唇。
「愛妃，朕之前曾有旨意，杏月宮方圓一裏，都為禁地。只是愛妃入宮不久，該是不曉得有此禁忌……這樣吧，屬下有事、自是主子要負責，朕讓小月兒跟妳道個歉，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
此話，合情合理，而且表明了的是在偏袒媚妃。媚妃一行人聽了，可樂的。而皇甫少華可更樂，一句道歉換人家女孩子的三千青絲，這事怎麼說都是圓滿落幕……
再說，之前哪來的什麼禁地旨意……
然而，禦書房裡接著卻是沉靜許久。那小月兒連一聲也不吭。
「小月兒……」皇甫少華低聲催著，可小月兒猛然抬起頭的眼神，卻讓他接著噤了聲。
為什麼呢，小月兒的眼睛為什麼發紅，他又是什麼時候淚流滿面。
皇甫少華詫異地站了起來。
然而，小月兒卻是別開了臉，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跑了出去。
皇甫少華心念才一動，那清文就是轉身也追了出去。
好個清文，不愧是朕多年的親信。
皇甫少華心裡勉強一定，就是重新坐了回座。
「這小月兒真不懂事，愛妃可不要一般計較了。」
此話說得溫柔，那媚妃也是乖順地點了頭。
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就這麼落了幕，皇甫少華斥退了媚妃一行人，卻沒有多少得意。
他沒有少看，小月兒臉上那委屈、那氣憤，還有著傷心的眼淚。
他的心裡，何嘗不是一痛。
然而，他到底是哪裡讓小月兒傷心了？小月兒該曉得是自己的錯，道歉本就是理所當然的啊。
＊ ＊ ＊
「嗚……嗚……」
小月兒怎麼跑，最後還是回到了杏月宮。只是，他一回宮就是趴在床上痛哭失聲，弄得追來的清文也不曉得如何是好。
「喂，你別得寸進尺啊。明明就是你把我的劍打飛，還差點斷了人家的頭，把人家好好的一頭頭髮弄成這樣子。人家可是女孩子耶，女孩子最在意的就是頭髮了，好好的給你毀掉，你連聲道歉都不講還哭？」清文就事論事。
「誰說我不道歉的！」小月兒氣呼呼地抬起頭喊了一句，接著卻又倒頭回去哭著。「我只是……我只是……嗚……」
站了一會兒，虧得清文的靈巧心思，也曉得了。
「……皇上，當然會有很多妃子，可人家心裡是護著你的，你不曉得嗎？」
「我只有……只有他一個，可是他卻……卻……」小月兒哭得更是傷心了。
「……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他喜歡你、寵你，還不夠？」清文無奈地嘆著氣。皇甫少華可從沒有讓他貼身守過誰。
「我不要……不要……」小月兒哽咽著。
「……小月兒……」清文無奈了，他走了近，輕輕摟著小月兒，而小月兒也在他懷裡哭了。
「清文，清文……我想回家……」
「好好好，我不是讓人在找了嗎？可是，真的沒人找得到啊。」
「清文，清文，我好喜歡少華，可是他卻……清文，清文……」
「好好好……給你這一鬧，他沒準很快就到了，你要讓他看到這張紅通通的臉嗎？」
「我不想見他，不想見他……」
……糟了，這事可嚴重。小月兒向來偶爾發個脾氣，給皇甫少華抱抱親親就好，有哪一次連他都不肯見了。
「……不然，我們這次去登雪山。雪山可漂亮了……」
「我要回家。」小月兒說著
回家？
「可杏花村真的……」
「我要自己去找。」小月兒推開了清文的懷抱，就是哽咽地說著。「我好想家，我要回去。」
「……回去了，也許就出不來了。」清文還想著天上一日，人間十年。「等你出來了，也許，皇上已經百年了。」
「什麼是百年？」小月兒好奇地問著。
「百年就是死掉了。」清文認真地說著。
「死掉了？……就跟……就跟村長哥哥一樣嗎？」小月兒擔心地問著。
什麼村長哥哥……清文一個疑惑，然而，皇甫少華的聲音已經從門外傳來了。
「等你離開村子，我就已經死了。不比你們，我們頂多只能活個七十年。就算是這樣，你還是要回去嗎？」
皇甫少華緩緩走了進門，略帶憔悴地看著小月兒。
小月兒看向了皇甫少華，那種帶淚的溫柔神情，看得皇甫少華心裡一痛。
清文退在了一旁，讓皇甫少華把小月兒抱在了懷裡。
小月兒只是低下了頭，沒有掙紮。
「小月兒……小月兒……」皇甫少華只是低聲喚著。
而小月兒，只是雙手緊緊抓著他身上的龍袍，清文剛剛的話，真是嚇著他了。
「小月兒，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你好可惡，用這種……用這種事情威脅我……」
小月兒一邊說著，眼淚珠子就是一顆顆掉了下來。
皇甫少華輕輕一歎，只是用臉頰抵著那淚濕的臉頰。
「……我……我……我會去跟她道歉，也會把你讓給她，你不要死，不要死……」說到了後來，小月兒已經是泣不成聲了，而皇甫少華卻只是把他摟得更緊了。
「你不要死，少華，你要我做什麼，小月兒都聽。小月兒也不回家了，不回家了……」
小月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副快要斷氣的樣子，皇甫少華一邊安撫著，一邊擔心地在他背後揉著讓他順氣。
「你說些什麼呢，你不用去道歉，也不用把我讓給她。我本來就是你的，我也不會再去找她了。」皇甫少華心痛地說著。
「可她是你的愛妃，是你的愛妃……」
「……傻瓜，那是場面話，你割了人家的頭髮，我心裡想護著你，總不成還給人家臉色不是？」
「可是……可是……」
「好了！沒什麼可是，這些傻話都不准再說了……」皇甫少華緊緊摟著小月兒，一字一句地繼續說著。「你說那些話，是要我心碎嗎，我皇甫少華一生負得天下，也絕不負你。送得天下，也不肯傷你一根毫髮。我是你的丈夫啊，小月兒，你忘了嗎？你當然可以生氣，當然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這件事是我的錯，我想得太淺，我沒顧到你的感受，你可以對我生氣，也可以打我罵我，就是別再說這種話……」
有這樣的一個丈夫，小月兒大概永遠也長不大吧？
清文走了出杏月宮，仰天一歎。可皇甫少華終究是一個皇帝，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的。
杏花村？
……才來一個小月兒，就已經弄得快要天翻地覆。瞧瞧，皇甫少華給迷得昏頭轉向，哪還有半點以前的樣子。罪過喔……
＊ ＊ ＊
人說，床頭打床尾和，在皇甫少華一臉心滿意足地趕去早朝之後，清文就是小心翼翼地進宮打探小月兒的情形了。
開玩笑，以昨晚的場面，他可是連一步都不敢走近，就怕看到什麼讓他長針眼的東西。
小月兒還在睡，眼兒眯眯、嘴角翹翹的，就像是吃飽喝足的貓咪一樣。他全身被裹在錦被裡，只剩一個小小的臉蛋跟一頭烏黑的長髮露了出來。紅豔豔的雙唇跟長長的、還帶著淚光的睫毛，哪點看起來不像是狐狸精了。
雖說從來沒有看過他的耳朵跟尾巴，可就算不是個狐狸精也是個杏花精……吸人陽氣的杏花精……
清文打了個冷顫，搓著手臂就是到了前廳等著小月兒醒來。一邊給自己倒了個熱茶，一邊嘟囔著。
不得了，這次小月兒妖怪錯得這麼明顯，皇甫少華都這麼偏袒了，之後還得了？也許，他之後放火燒了人家寢宮，他還怪那人為什麼要住那兒吧。
事情比清文能想得更糟，因為小月兒還沒醒，宮裡的宮女就偷偷給他傳了消息。
皇上一下早朝就帶著禦林軍去了媚妃娘娘的殿裡，不但把她的秀髮都剃了光，還說要讓她去尼姑庵，為國祈福。
聽了這些，清文就是免不得皺眉。他曉得皇甫少華喜歡小月兒，可這麼做未免太過了吧。一夜夫妻百世恩，媚妃更是番王的親生女，這麼做，可是太過分了
可是，人家是皇上，他決定的事，哪是小小的一個侍衛可以左右的？
清文只是歎了口氣，繼續給自己倒了杯茶。
第五章
「小月兒？誰是小月兒？」太后深深皺起了眉。
「啟稟太后，小月兒就是那個皇上從南方帶來的男寵。」一旁的宮女連忙在太后耳邊提醒著。
「男寵？那又如何？」太后對著面前婢女說著。「我是有聽說皇上從南邊帶回一個男孩子，還養在宮裡。不過既然皇上喜歡，我這皇宮裡多養一個人又怎麼樣了？」
「可皇上就是為了那個男狐狸精才把公主給趕到尼姑庵的。」那對媚妃忠心耿耿的婢女，本就是媚妃從番邦帶來的貼身女侍。如今，見著了自家公主落難，自然就是往上告了狀。「那狐狸精欺人太甚……」
「誒！此言差矣。」儘管那婢女說得是天花亂墜、義憤填膺，太后卻是不以為然。「你當我不曉得後宮是怎麼樣的嗎？爭不過就是爭不過，這跟男女有什麼關係，爭不過找皇帝的娘訴苦如果有用，哀家現在就不會在這個位子了。」
片面決定了此事不必再談，太后招了招身旁的宮女。「我最喜歡的桂花蓮子糕呢？給哀家再拿個六片來。」
「太后！公主一人受辱事小，天朝無後才事大啊！」那宮女哭訴著。「那小月兒夜夜纏著帝王，後宮自從媚妃娘娘走了後更是他一人獨大，長久下來，天朝怎有皇子！」
「說得有道理，但是妳還是想得太多。」那太后吃著宮女連忙遞來的桂花糕，就是含糊地說著。「皇上這幾年喜歡當然不想離開他，可他總會老、皇上也總會厭，本天朝沒這麼容易絕後，這點你們就放心吧。」
沒想到太后這麼樂觀，那媚妃娘娘的宮女也是當場傻了住。
「可是……可是……」那宮女還想說些什麼，就讓太后給擋了住
「別打擾哀家吃點心，下次再來。」
＊ ＊ ＊
「還吃還吃，吃得又肥又重，當心你的皇甫少華讓你給壓死了。」清文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最近皇甫少華每個晚上都膩在杏月宮，跟小月兒這個又那個的，弄得小月兒一張臉是越來越細白，越來越圓潤漂亮，食慾也越來越好了。
人說，心寬體胖，九成九就是看過小月兒現在這樣。睡醒吃，吃飽睡，就算夜裡體力消耗過度，也不是這樣補法的吧。
也虧得皇甫少華完全看不出他的小月兒已經要變成大月兒了，一聽見小月兒突然說喜歡吃桂花蓮子糕，竟然就是要禦廚整箱整箱做了來。
……就算只有桂花蓮子糕就算了，小月兒還喜歡吃百合羹、芙蓉煲、醉仙雞、滷牛肉、鴨舌、梅子凍、冬瓜湯……瞧瞧，連他都會背了。
於是，當皇甫少華辦完公事連忙趕來杏月宮時，見到的場景就是清文正在量小月兒的腹圍。
「乖乖，這麼小的肚子是怎麼塞得下這麼多的東西？」清文看著手上的皮尺刻度，總覺得不可思議。
「怎麼啦？」
不只是小月兒一臉無辜樣，皇甫少華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
「再吃下去，你的皇甫少華一定會被你壓死。」清文二度警告小月兒。
「才不會呢，都是少華壓……」
「停！」皇甫少華一臉冷汗地制止了小月兒的報告。
「清文不讓我吃東西……」小月兒一見到救星來了，就是抱著皇甫少華的腰告著禦狀。
……看著滿桌子的殘骸，皇甫少華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的親親小月兒。
_ 「……清文，小月兒喜歡吃就給他多吃點吧，他之前實在是太瘦了。」說著說著，皇甫少華試捏了一下小月兒的臉頰，接著就是輕輕笑著。「現在這樣剛好，軟軟的。」
「少華，人家好想你……」
把臉貼在皇甫少華的懷裡，小月兒撒著嬌。「少華有沒有想小月兒……」
「當然想了，你瞧，我連晚膳都還沒交代呢。小月兒，你晚上想吃什麼？」
「……我想……吃……那個……」
只見小月兒的手指在皇甫少華的龍袍上畫啊畫的，早已不再清純的清文當然就見到了皇甫少華眼裡的烈火。
果然，忍得住的就不是男人了。只見皇甫少華就是彎腰抱起了小月兒到床上，幃帳都還沒放下，就是已經猴急地壓在小月兒身上又脫衣服、又親嘴兒的，聽著小月兒的嬌笑聲，清文連忙就是逃了開去。
「咳……清文，小月兒昨晚沒用晚膳，等會兒叫禦廚多做點補品上來，別攔他吃了，曉得不曉得？」一邊讓宮女服侍穿著上朝的龍袍，皇甫少華一邊交代著。
曉得曉得。清文重重嘆了口氣。每天把小月兒抱上抱下的皇甫少華都沒說話了，他一個旁觀者多什麼嘴呢。
「還有……小月兒最近比較容易累，不曉得是不是生病了。等會兒你讓禦醫給他看看。」
容易累？清文的疑惑盡寫在臉上。昨晚聽他與您一戰到天明，倒是看不出來他「比較容易累」。不過，倒是聽他多說了幾次「我受不了了」就是了……
＊ ＊ ＊
「生病了！？」
難得的，太后生氣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生氣。
「太后息怒啊！」太監宮女登時跪了一地，抖得不像話。
「息怒？……好，你們把哀家要吃的桂花蓮子糕送上來，哀家就息怒！」
叫他們去哪兒生啊，唯一做得出來太后要求的桂花蓮子糕，就那麼一位禦廚啊。眾人欲哭無淚。
「這都是小月兒的錯！」靜寂已久的番邦宮女就是連忙上了讒言。
「喔？怎麼說？」太后此時柳眉倒豎，果真像是生氣的樣子。
「那小月兒仗著聖上的寵愛，欺壓禦廚專做他喜歡的糕點，讓那廚子整日為之忙得焦頭爛額，自然就無法為太後效勞了。」
「真有此事？當真豈有此理！」太后真的生氣了。「那廚子是我從娘家帶來的，我就只吃得慣他做的桂花蓮子糕！大膽小月兒，竟然跟哀家搶人！……來人啊！把那小月兒給哀家拖來這兒斬了！」
「太后不可啊！」幾個太監宮女連忙就是哀聲叫著。「小月兒公子是皇上的心頭肉，太后這樣做會壞了太後跟皇上間的感情啊！」
「……說得有道理，可哀家這口氣就是怎麼樣也吞不下。」那太后氣呼呼地說著。「竟敢小看哀家，哀家當年可也是在後宮闖過天下的，叫你看看本宮的手段！」
＊ ＊ ＊
「小月兒公子？小月兒公子？」清文看小月兒當真一直睡到了午後，就是連忙叫著人。開玩笑，午膳可以等一下再吃，太后的傳召可是一定要到的。
「……少華，我不行了……唔……真的就再一次喔……」
只見迷迷糊糊的小月兒就要抱了上來，清文就是連忙倒退三步免了麻煩上身。
然而，小月兒一個抱空，竟然就是從床上掉了下來，嚇得清文又連忙撲身上去，才在小月兒落地前把他接了個穩當。
「……啊，是清文啊……」小月兒眼皮才微微張了張，就像是又要再睡了。
「我的小祖宗啊，你這樣是不行的。你整個晚上都跟我們家主子不睡，天亮以後就睡到午後，吃過點心或是晚膳就又拉著我們家主子上床，這樣下來您受得了，我們家主子受不了啊。我們家主子要辦國家大事，你要他在批奏章時邊批邊睡嗎？」
呆呆聽著清文說道理，小月兒的眼皮又開始在掉了。
「小祖宗啊，我的話您不聽就算，可太后那兒找你啊，你好歹也去拜見一下你們家親親少華的娘吧。」
「少華的娘啊……是啊，我得去才行……」小月兒喃喃說著，然而卻又扁著嘴。「……可是，我好想睡覺喔……」
「我的小祖宗，我們去一下就回，沒多少時間的。」清文連忙說著。「等回來了，您愛睡多久就睡多久，我清文絕對不再吵你。」
「……好吧。」小月兒勉強說著。
叫他來還得三催四請？
見那小月兒來得晚，太后的臉色就沒多好看，害得跟在小月兒身邊的清文心裡一跳一跳的。
「……清文啊，哀家怎沒見過少華讓你守著誰，果然少華『這次』這麼喜歡這個小月兒是不是？」
「這次」？小月兒果然呆了一下。
看見了小月兒的反應，太后心裡可樂著。她在後宮縱橫多年，真要認真說起話來可是會逼得人去上吊的。
「是啊，少華寵人，總是一陣一陣的，前些日子看他抱著媚妃不放，怎麼現在又要清文守著你了，這事哀家總想不透啊。」
想起了皇甫少華愛妃前愛妃後地叫，小月兒的心裡就有點酸酸的。
「……之前啊，少華有個愛妾，叫什麼……清文，叫什麼來著啊，就是那個走花園拐到腳，少華就連忙把她抱回太子府的那個……」
「是憐香，太后。」清文怎不曉得太后有意思氣氣小月兒，可他人小言輕，也只得回著話。
「啊，對，是憐香。那時候少華可寶了，吃個飯要找憐香，洗個澡要找憐香，每個晚上都要憐香侍寢……對啦，清文，憐香多久失寵的啊？」
「……半個月，太后。」
「半個月？這麼久啊，我想，這已經是少華最長的記錄囉……」
「我們已經在一起要三年了。」小月兒不服氣地說著。
「……哼，說什麼謊，少華到南方去也不到一年的光景……」
「我沒有說謊！……我真的沒有說謊，我跟少華在一起真的要有三年了，少華也說會一輩子喜歡我，我……」說著說著，小月兒卻是開始哭了。
「……好好的，哭什麼哭呢……真是的，過來吧，讓哀家看看，哀家聽得都心疼了……」
欲擒故縱本就是太后的本領，只見小月兒羞紅著臉就是真的低頭走了過去，清文有些擔心了，可太后卻是開始是樂了。
然而……
「……這是什麼味道……」朝空氣嗅了嗅，太后喃喃問著。
「……啊，是桂花糕，我最喜歡吃的，總覺得……娘……也會喜歡，所以就……」
一邊羞答答地喊著娘，小月兒從懷裡拿出了用木盒小心妥當呈好的桂花糕，就是遞給了太后。
清文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太后的口水流了下來。
「好孩子，好孩子……」太后接過了禮物，就是連忙打了開。
只見一場後宮鬥爭就要消弭於無形，一旁的番邦宮女竟是怒吼了一聲。
「不！……」
不但怒吼，那宮女還危險地抓了把小刀朝他們刺來。然而，太后一聲驚呼還沒過，小月兒就是一把「接」過了宮女的刀。輕鬆地仿佛那宮女就是要送刀來給他的一樣。
宮女呆了，太后呆了，清文也呆了，就只有小月兒生氣。
「妳不曉得這刀會殺死人的嗎！我們村長的哥哥就是這麼死的！」
「對不起，我不知……小月兒！你不要欺人太甚！」
也許是因為小月兒太過義正詞嚴，那宮女還差點跟他道了歉。
然而，接著清醒過來的清文就是連忙把她給押了下去，只由得她一路咆哮。
「……小月兒，你救了哀家！」那太后感動莫名，一手拿著小月兒進貢的桂花糕，一手拉著小月兒，慈祥地說著。
「……不用謝我啦，少華的娘就是我的娘啊……」小月兒扭捏了一下，卻是往太后身上靠了去，照理說男女授受不親，可太后只覺得這小孩子怎麼這麼會撒嬌、這麼可愛。
只見太后抱著小月兒呵呵笑著，當真就是幅母慈子孝之圖。
「什麼！我的小月兒給太后召了去！」皇甫少華在禦書房驚聲叫著。
清文機伶，早在太后下詔要人的時候就讓宮女前去通報了皇甫少華，以求萬無一失。而這太后雖說不是皇甫少華親生母親，對皇甫少華卻也十分疼愛，不管從私情或是從皇甫少華的身份，想必就不會太過為難小月兒了。
然而，就在皇甫少華緊張地立刻擺駕太后宮殿之後，見到的卻是一幅和睦融融的景象。太後跟小月兒正肩挨著肩，共用著桂花蓮子糕呢。
「少華！」
見到了皇甫少華，小月兒高興極了，就是一蹦一跳地跑了上去緊緊抱住了不曉得為了什麼有些呆愣的皇甫少華。然而，沒過多久，那終於放下了心的皇甫少華也是緊緊摟了一摟小月兒。
「小月兒乖，有沒有惹太后生氣啊？」皇甫少華問著。
「沒有。」小月兒天真地回答著。「少華，小月兒好想你。少華有沒有想小月兒？」
「當然想了，馬上就來找你了……」
清文才回太后宮，就是見到了那兩個人又摟在一起視若無人恩恩愛愛卿卿我我的樣子，當場翻了個白眼，就是回到了自己的位子站好。
然而，他看得慣了，太后可還沒慣。只見太后一邊吃著桂花蓮子糕，一邊仿佛看著緊張戲曲樣子盯著他們瞧，一不小心那雙眼珠子就會掉了下來。
「只可惜小月兒是男孩子，不然我們天朝最少也有十來個皇子公主。」太后找著身邊的宮女說話，宮女也是贊同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可惜我是男……」
沒等到好奇寶寶發完問，皇甫少華就是連忙捂住了小月兒的嘴，對著太后陪著笑臉。「太后，兒臣這就告退，沒來由打擾您真是過意不去，小月兒朕就帶走了，改日再來跟太后請安。」
「喔，好……」太后正在吃著桂花蓮子糕，只是揮了揮手就算，皇甫少華就是連忙拉著小月兒逃出了太后宮。
走了一會兒，想著小月兒九成九根本沒事，皇甫少華就說要繼續回去處理事情。
而眼看著皇甫少華越走越遠，想著他以前對「憐香」的好，小月兒就覺得心裡酸酸的。
清文戰戰兢兢地跟著小月兒也走了幾步，「果然」見到了小月兒腳下一絆，就往前摔了去。
清文早有準備，又加手腳俐落，再度在小月兒驚呼一聲摔倒之前安全把這小主子接了住。
「誰要你來接的。」小月兒見到是他，當然就是不高興了。
小主子啊，您當我們家皇甫少華會飛嗎？您總得給他一點時間跑回來吧。
清文真是欲哭無淚喔。
而果然才聽得小月兒驚呼，皇甫少華回頭就是見到小月兒摔了一跤、躺在清文懷裡淚眼漣漣，就是著急地回頭跑了來。
「小月兒！……怎麼樣，沒摔傷吧？」
才一跑回，皇甫少華就是連忙上下檢查起了小月兒。
「……我沒事……」小月兒一見到他的親親皇甫少華果然來了，就是既高興又害羞地低下了頭去。
「真的沒事？站起來我看看？」還是皇甫少華小心，就是小心扶起了小月兒。
果然，腳才一踩地，小月兒的小臉就是痛得皺了起來。
「果然把腳扭傷了。」
皇甫少華連忙一把將小月兒打橫抱了起來，就是走回杏月宮的方向。「清文，叫禦醫來，我們在杏月宮等。」
小月兒的腳，禦醫小心檢查了一會兒，也說著骨頭沒有問題，只給小月兒包紮了起來，又開了些外敷的藥方子。
然而，在診視著小月兒的腕脈時，那禦醫的眉頭卻是越皺越緊。
清文只怕那禦醫下一句就是說著：「嗯，他不是人。」這類的話。
「怎麼了？」那皇甫少華正在著急的時候，怎容許禦醫有遲疑的時候。
「……稟皇上，小月兒主子的脈象甚奇，在下一時之間難有結論。請聖上給在下幾日時光，讓在下為此建立脈案，並與同僚切磋商量，一個月後必會給皇上一個交代。」那禦醫說得恭謹。
『慘了，清文，那禦醫不會發現小月兒不是人了吧？』皇甫少華看著清文。
『你現在才想到嗎，未免太慢了吧？』清文回著心電感應。*
「……咳……就給禦醫一個月的時間，不用著急。」皇甫少華決定以拖待變。
「多謝聖上……還有，聖上，在下要為小月兒主子開立幾帖方子補身，無論脈象最終決定如何，都對小月兒主子有益無害。」
他都吃這麼多了還補啊？清文的下巴差點就要掉下來了。
「好，朕正覺得小月兒最近比較容易累呢，正想好好給他補上一下。」
「……在脈象診出之前，還望聖上體諒小月兒主子體弱，床第之間必須有所節制……」
「什麼！」皇甫少華還沒有說話，小月兒就是驚叫著。
「小月兒主子萬請保重身子，在下明日再來。」那禦醫話有玄機，竟是不容兩人辯駁，就是緩緩告退而去。
「少華……」
看小月兒那彷彿天要崩了的悲慘樣子，清文更加確定這小月兒是靠著吸食男子精氣而生的。
「小月兒……」皇甫少華也是緊張地捉著他的手。
「你不可以聽他的，小月兒不要少華去找別人……」小月兒沒想到故意摔跤竟會惹出這麼多事情，真是悔不當初，當場就是哭得淚漣漣。
「小月兒乖，少華不會去找別人的，少華還是會來陪你的……」連床第之間都要節制，皇甫少華只擔心著小月兒不曉得是不是真的重病，怎會真的去找別人共寢。聽到小月兒反而擔心這個，真是給他弄得好氣又好笑。
「真的嗎？」小月兒小心問著。
「當然了，小月兒只要好好養病，少華還是一樣每天來陪你，好不好？」
「好……」小月兒捉著皇甫少華的手，笑得甜滋滋的。
＊ ＊ ＊
「我還是不想吃……」
耳邊才聽得這句，清文就像是聽到了貓在天上飛一樣的，愣在了當場。
滿桌都是小月兒最喜歡吃的菜，而前幾天明明還總是喊餓的小月兒，卻從中膳就開始不想吃東西。
「可你這樣就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清文有些擔心了。「你身體不舒服嗎？」
「……清文，少華不愛我了……」小月兒卻是乾脆哭了起來。
這是因為欲求不滿的關係嗎？清文的額頭浮上了幾絲青筋。昨晚他跟皇甫少華好了三次之後還想要，皇甫少華怕他身體受不了堅持不肯，沒想到這小鬼頭的結論就是這樣的？
……小主子，你以為皇甫少華是為誰硬生生忍下來的啊？
「……小月兒主子，您也要體諒皇上的辛勞啊。皇上這幾個月……」
「以前我們明明最少都有七八次的，可是他……」
沒等到清文講完道理，小月兒就是繼續哭訴著
「而且……我身體好不舒服，我頭好暈，好想吐，肚子好脹……」
聽到了這裏，清文就是連忙去摸小月兒的額頭。還好，沒有發燒……
「清文，我好難過……」小月兒哭著抱著清文，而清文也是擔心地揉著他的頭髮。
「怎麼會這樣呢……」
「清文，我死了以後，你要跟少華說我好愛他喔……」
「……亂說什麼，吃不下就吃不下，又什麼打緊的……這樣吧，這桌菜都不要吃了，你想吃什麼，我幫你拿？」
小月兒只是搖著頭。
「總有想吃的吧？桂花蓮子糕？百合羹？芙蓉煲？……」清文一個又一個地念下來，可小月兒卻只是一直搖頭。
「那醉仙雞、滷牛肉、鴨舌、梅子凍、冬瓜湯……」
「……我想吃梅子凍……」小月兒小聲說著。
「我馬上去拿，你等我一下。」清文說著。
「清文，你不要離開我，我怕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會死掉……」小月兒哭著。
「好好好，我帶你一起去拿，別哭別哭……」
「那這個呢？嗯？試試？」
只見兩個玉雕成的人兒並肩站在禦膳房裡東挑西選，一個是吃得眉開眼笑，另外的一個是東拿一塊、西揀一條，全部都餵到隔壁那個人的嘴裡了。
其實，小月兒才吃了一塊梅子凍，就對隔壁那盤酸梅鴨有了興趣。而清文現在只怕他不吃，更是什麼好料的都讓人送來了面前，吃得小月兒喜上眉梢。
「不急不急，坐下來吃，來……」清文使個眼色，就讓人拿了兩把椅子過來，扶著小月兒坐好後，自己才坐到他身邊去。
「這個你絕對喜歡，金針香菇燉排骨，來……」清文遞過了一盅禦廚剛剛才熬好的湯。
小月兒小小嘗上一口，發現果然對他的胃口，就是高高興興地吃將起來。
而那些小月兒才吃過一口就說不要的，為免浪費，則都進了清文嘴裡。
＊ ＊ ＊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小月兒的臉變得圓潤光滑，很不幸的，清文也是。
就當清文攬鏡自照，有些感慨的時候，小月兒則是有些疑惑地摸著自己肚子。
「清文清文，你看看，你看看……」小月兒連忙叫著清文，而清文則是有些沒好氣地問著。「怎麼啦？」
「我的肚子變大了。」小月兒委屈地說著。
……吃成這樣，不大才怪。
「我看看。」清文回頭拿了他的專用皮尺，又開始量著小月兒的腹圍，果然大了一寸。
「你看看，我就叫你不要吃那麼多，現在好了，你一定會把你的皇甫少華壓死。」
「才不會！都是少華壓我！他這麼重我都沒有死掉！」
「你太重他會抱不動的啦！」
「亂講！昨天我坐在他身上的時候，他還抱著我一直搖，我叫他慢一點他還……」
求求你們不要再講了……一旁的宮女連忙捂住自己的耳朵，羞得簡直沒有辦法做人了。
＊ ＊ ＊
「皇上，小月兒主子有孕了。」
就在幾個禦醫同時來到禦書房報告的時候，皇甫少華的下巴掉了下來。
決定等事情說完再一起幫皇上接下巴，幾個禦醫繼續說著。
「當初在下為小月兒主子把脈時，診的是喜脈，因此之後開的也是安胎補身的方子。這個月來觀察，幾個同僚的會診，得到與在下同樣的結論。而且，根據脈象，小月兒主子懷著皇子的機會比較高，因此在下開了以下的方子，分藥湯補品跟膳食，三方著手，更因此脈案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共有名醫三十六位將為各界代表與在下一同診治。預產期無法估計，對母體的風險也無法估計，不過臣等必盡最大心力……」
不只是清文現在一天幫小月兒量兩次腹圍了，現在就連皇甫少華來的時候，都會有事沒事就是盯著小月兒的肚皮，常常還伸過手去小心摸著。
清文跟小月兒都不曉得為什麼皇甫少華的臉會一下子紅、一下子黑，一下子像是高興得不得了，一下子卻又像是疑惑得不得了。
只曉得禦醫禦廚每三天都會慎重地會面一次，接著他的飲食跟藥品補湯多少都會有些改變。唯一不變的是分量一直都很多，然而因為送來的都是小月兒喜歡吃的，也因此是送來多少小月兒就吃進多少。
皇甫少華還是忍不住地每晚都來，然而卻還是會克制一些，之前那些讓人光想像就會噴鼻血的場面已經很少發生了。
『那些禦醫如果敢騙我，我就要一個一個剮了他們！』皇甫少華每晚都忍得辛苦，常常抱著小月兒就是這麼恨恨地想著。
然而，那些禦醫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更別說是告訴清文跟小月兒了。
小月兒的肚子越來越大，清文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就只有皇甫少華的臉還是一下紅一下子黑。
「少華少華！肚子裡面有人踢我！」就在小月兒對著皇甫少華驚聲叫著的時候，皇甫少華就是差點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摸著他的肚子。
然而，不知道是因為太過興奮還是太過震驚，還沒講出結論，那精神飽受折磨的皇甫少華竟然就是當場昏了過去。
小月兒抱著皇甫少華哭得是淚漣漣，清文卻是冷汗涔涔。
不要告訴他……
清文，你是對的。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6-11 20:17 編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