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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邊躲邊愛》作者:藍淋【完結】

《邊躲邊愛》作者:藍淋【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ericice 您是第21048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ericice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邊躲邊愛 (A.S.A.P)

文案:

我每天最努力去做的事情,不是讀書也不是享受人生,而是拚命地想要忘掉他。

在認識徐佐正之前,方其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為了生活,他甚至不惜出賣自己的身體。而現在的他卻想努力蛻去那層骯髒墮落的過去,變成一個和徐佐正一樣,那麼乾淨美麗的一個人。

但是什麼叫過去?那就是歷史,也就是無法修改、無法磨滅的東西。

他和佐正就像是站在命運兩端的人,這道橫亙在他們之間的遙遠距離,究竟該如何跨越?


「……你是個男人這沒關係,我喜歡你……」

海邊是真的很冷,可是我覺得一輩子都沒有比現在更溫暖的時刻了。我死命地抱著面前這個男人,深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他抱我也抱得很緊,勒得我的腰要斷成兩截似地痛。讓我知道這不是在作夢,這是真實的。

小時候一直問媽媽,天堂是什麼樣子的?她答不出來。

沒有關係,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和他相遇是那一年冬天的晚上。

老虎機把我身上最後一個子兒都給吞進去了,乾站著看別人打遊戲,是他媽的最鬱悶了,於是我套上髒兮兮的外套,從哥兒們手裡A了包煙,抽一根煙歪歪地刁在嘴裡就往街上走。

「方其,今晚有空到我那去怎麼樣?剛弄到兩張碟子,日本的,一點都沒有鎖碼,那姿勢也挺帶勁……」

「去你媽的。」我把煙頭按在那胖子的肩膀上。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想上我,先剜掉那身一走路就抖的肥肉再說。

我方其再怎麼落魄也是有原則的,身材樣貌綜合評分,加起來起碼也得八十分以上才能湊合湊合。

過馬路的時候,我把腦袋縮在豎起來的領子裡,用那把已經快不行了的打火機,想把煙點起來。

「靠!」憤憤地把打火機扔了出去,髒話還沒罵出來呢,身子莫名其妙地飛了出去,著地的時候眼前一黑,頭一陣暈,忍不住掙扎著罵出來:「我操……」

那輛撞到我,或者貼切點說,是擦到我的黑色轎車的車窗搖下來,從裡面探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臉。

「你……沒事吧?」他有些猶豫地問,聲音異常清脆。

「沒事?你他媽的也來撞撞看!」我應該基本上是健全的,除了頭有點震盪、腿有點擦傷。

「喂,是你闖紅燈的,把我們車刮壞還沒讓你賠耶!」一個女孩子揚起聲音說。

「閉嘴,八婆!」我衝她比劃了一下中指,氣得她直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佐正,開車啦,別理這個流氓,我們趕時間!」

流氓?我直覺就要隨便摸個什麼東西,砸向他們的擋風玻璃。

「這五百塊給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男子開口了,他戴著副大墨鏡,我看不清楚他的臉。晚上戴墨鏡開車,八成是個變態什麼的。

「靠,五百塊,我給你好了,你也讓我撞一回行不?!」其實我已經覺得賺了,五百塊可以買一千個遊戲幣,夠我打一個禮拜。

「你……」

男子示意她安靜,然後拿張便條寫了幾個字遞給我:「如果檢查出什麼大問題,就打這個號碼找我,到時候我再負責你的一切費用。」

雖然我頂討厭這種彬彬有禮的斯文人,可是我好歹也算是個通情達理的文明人,肚子餓了,剛好有錢吃宵夜,懶得再鬧下去。

「便宜你了,下回給我小心點!」我氣勢洶洶的一把搶過錢塞進口袋裡,用力瞪了那男子一眼以示警告,然後趾高氣揚地走掉。

唔,那個窩囊男人的下巴,還真是挺漂亮的。

靠著那五百塊我過了兩天舒服日子,第三天就不行了,又窩在宿舍裡吃泡麵。

「方其,方其!」

「媽的你叫魂啊!」我懶得抬眼看興沖沖闖進來的紅頭髮男人。

「嘖,又再吃泡麵,日子這麼不好過啊。」

「是啊,還是5毛一包的那種。」我意興闌珊地用勺子困難地把面捲起來。

「這麼清湯寡水的,你也吃的下?」他奪過勺子撥拉兩下,然後怪叫:「不是吧,這樣都行?!」

我冷冷地看著他從我的碗裡撈出一袋調料包:「你他媽的有屁快放,待會兒我還要上課去。」

「上課?」他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我。

「看個屁,沒見過啊。」我繼續吃麵,「肖大名捕的口譯課我已經蹺得差不多了,今天再不去,期末就當定了。」

補考是無所謂,體驗人生嘛,只是我搞不好連補考費都交不起了。

「真可惜哦,本來有個CASE要給你做的。」

我「哼」了一聲:他常常熱心地要介紹兼職給我做,全是幫人看孩子,交一把年紀的老頭講ABC拉什麼的,三個小時五十塊錢,我還不如去玩老虎機。

「是這樣的啦!那人臨時要到美國兩天,缺個翻譯。我就想到你了,你那邊熟嘛!兩千塊哦。」

我放下勺子,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勉強道:「機票不用我出吧!要不包機票住宿那肯定是不幹的,兩千塊錢夠我幹什麼。」

「那當然,人家哪在乎那點錢。」文威這個八卦男人還湊到我耳邊小小聲說:「是個明星哦!」無聊,錢多就好,管他幹那行的。

我站起來,伸手問道:「聯繫方式。」



敲門之前,我胡亂理了一下亂蓬蓬的頭髮,拉了拉有點皺的夾克。大頭文沒說謊,好像真的是個明星之流的人物,我琢磨著混熟了跟他要兩個簽名,也許可以拿去賣點錢。

「請進。」很好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你好,我是文威介紹來做翻譯的,T大外文系大四學生方其。」卻是一片安靜,沒有人回答。

我有點火,老子已經很少這麼講文明講禮貌了,他媽的一點面子都不給。

「是你?」坐在真皮沙發上,低頭喝著東西的男人看著我。

認識?你嚇誰?!

「是你!」這回換個女高音。

我瞪著那個女人,八婆!真是冤家路窄。

公司只定了兩個房間,一個標準間給了那個八婆,剩下那個就讓我們倆合住。

說實在的我是有點尷尬。畢竟第一次的見面情況是比較那個。我只希望他忘了那檔子事,最好假裝不認識我,要不,起碼也別再提那五百塊。

「方其,」他坐在自己床上喝一杯牛奶,「那次的傷沒什麼大礙吧,錢夠嗎?」

媽的!你存心讓我過不去是吧。「勉強夠。我現在能生龍活虎的,全是因為我筋骨強健,換成了一般人,早就直接送太平間了。」

「你沒打電話,我以為應該沒事了才對。」

「不是不想打,回去褲口袋沒掏就把褲子洗了,那錢還成,紙就不行了。」

「哦。」

我突然發現,這男人一個非常惹人討厭的地方,就是說話從來不正視別人。

呸,了不起啊你。

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視,手上不停換著台。換到某個畫面剛好是兩個男人赤條條抱在一起。要是平時我早湊近點聚精會神去看了(近視得不輕),偏偏今天旁邊還有個人,多礙事。我想了想,還是沒有換台。哼,嚇你又怎的。

果然這男人有點驚恐:「這個……是同性戀?」

「是啊,怎麼,有趣吧。」我得意地說。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研究。」

「很有意思的,要不要我免費教你點常識?」

「男人和男人,多髒。」他皺起漂亮的眉毛。

我的怒火被他一個細微的動作和簡單的詞語,輕而易舉地挑了起來。

「髒?!你說誰髒?」我猛地跳起來去揪他的領子:「我就是同性戀,那又怎麼樣?!罵誰髒啊你!」

那晚我的第一件糗事,就是在一個幾乎陌生人面前,大聲公佈自己的性傾向,另一個就是那個看起來比我高不了多少,壯不了多少的男人,居然輕輕鬆鬆躲開了我的拳頭,還反手扭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地板上。

我疼得齜牙咧嘴,還死鴨子硬嘴巴:「我操,龜孫子有種就放開你爺爺!」

他看了我一會兒:「你說話能不能乾淨點。」

我罵得更惡毒了,他手上使的勁也越來越大。

我死撐著不肯低頭,實在疼昏頭了,我聽到自己在大聲說:「你他媽的這種姿勢靠這麼近,是不是想上老子啊,再不放手我要叫強暴了!」

他馬上就鬆開我,迅速和我拉開距離。

我們互相瞪著,我猜我眼裡一定滿是怨恨,而他的眼裡看起來全是鄙夷。

我「哼」了一聲爬了起來,動一動已經痛得失去知覺的胳膊,踢掉了鞋子就鑽進自己的被窩,拉起被子蒙住頭。

過了一會兒,聽到他的聲音:「你睡了?!」

我屏息靜氣,不出聲。

「可你還沒有洗澡呢,牙也沒刷,多髒。」

我咬著牙用力捶了一下床。蒙在被子裡真他媽的呼吸困難,想起明天後天還要給這個男人做翻譯,我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哎唷,氣得胃痛。

我死命咬住牙縮成一團,像一隻小小的蝦米。忍一忍吧,疼完了就不疼了,很快就會沒事的。從小,我就是這麼安慰自己。

沒有能力承受所有的痛苦,就只有在痛苦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很快就會過去的,熬過這麼幾分鐘就好了,然後就掙扎著等那「幾分鐘」趕快過去。

遺憾的是我所要熬過去的那些「幾分鐘」好像太多了點。

知道爸媽離婚的時候,知道他們誰都不肯要我的時候,一個人回國發現奶奶已經過世,舊房子也賣掉了的時候,

被自己心愛的女生背棄的時候,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男人強上的時候,喜歡的男人另有新歡的時候,給胃病折磨得半死,卻找不到錢買藥的時候……

太多了,我都已經習慣了。我把頭用力地頂在膝蓋上。忍住,不要叫出來!

有人在搖我,搖得很用力。

「大頭文,求求你讓我再睡一會兒!」我不耐煩地哼了一句,翻身繼續睡。

安靜了一會兒,有人說道:「我是徐佐正。」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睡眼朦朧地使勁瞧他,奇怪,和我同一間的不是文威嗎?

看到徐佐正古怪的眼神,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衝進衛生間把門關上。

我剛睡醒那德行是不能見人的,本來就比左眼小的右眼,簡直是一條線,頭髮蓬鬆如雞窩,目光呆滯如智障,說不定嘴邊還有點口水。

費力地把自己梳洗得有點人樣,然後慢吞吞走出來。

徐佐正站在鏡子前面系領帶,他穿上西裝的樣子真的……還挺體面的。

「老闆,要開工了嗎?」我挺客氣似地問。直覺告訴我,應該和這個人保持距離才能避免胃痛。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回:「換套衣服。」

我暗暗咬牙:「我只有這麼一套。」

他打開自己的行李箱。這個男人來美國兩天而已,居然帶了四大箱衣物,臭美,娘娘腔。

「這個給你。」丟給我兩件衣服,「我們身材差不多。」

誰要和你那排骨架子差不多身材啊!「不要。」我說。準備維護自尊。

他根本懶的看我:「隨便你,丟人的時候,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換好衣服從浴室出來時全身不自在,總覺得自己窩囊,隨隨便便就給別人兩句話唬住了。

穿慣廉價T恤的身體裹在筆挺的西服裡,呼吸都有點困難。不過看看鏡子又覺得就算窒息了也值得。於是心中暗想徐XX你也沒什麼可得意的,人靠衣裝,我包裝的一點也不比你差。

在門口等我的他,一眼看見我就露出驚訝的表情,這讓我非常得意。

「走吧」他說,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驚跳了一下,有點臉紅。

酒會上如果沒有時間吃東西,那就毫無人道可言。我捧了個自助餐盤子,站在兩個舉高腳杯的男人中間,不停地陪笑,不停地把中文和英文顛來倒去地說。等兩個人終於OK了,盤子裡的牛小排也涼了。

我悻悻地把盤子丟在一邊,另外拿了一個盤子,準備去弄點生魚片和凍龍蝦來吃。我有錢的時候也挺願意去吃回轉壽司和海鮮刺參。只是最近窮久了,經常連五塊一碗的拉麵都吃不起,難得今天有機會,不吃到噁心決不退縮。

「HI,」有個人遞了杯柳丁汁,我正給龍蝦噎著,頭也不抬就接過來豪飲,喉嚨口順了才說聲謝謝,然後繼續往嘴裡塞蘸滿芥末的三文魚刺身。

「你真可愛。」半生不熟的中文。

我這才抬頭看來人。是剛才和佐正談笑風生的澳洲男人。 非常乾淨體面的人,西服和領帶都很合體,頭髮打理得油光水滑,連一根亂的都找不著,連笑容都是恰到好處的那種。

我衝他點點頭,不太想說話。澳洲是同性戀的天堂。我一眼就能辨認出面前這個是同類。我寂寞已久,所以不打算拒絕。

搭了兩句話他就湊過來,手從我的腰上慢慢滑到臀上。我沒有迎合,但也沒有反抗。

「我們到那邊去。」他摟著我往陽台上走。

「方其!」

我一震,忙轉過頭去,看到徐佐正鐵青的臉。

「對不起打擾了,我有點事要我的翻譯幫忙。」他嘴上說得很客氣,抓我胳膊的手那勁道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等澳洲男子訕訕走開了,他瞪著我:「我請你來是為我工作的,不是讓你勾搭男人尋歡作樂的,明白嗎?」

我撇撇嘴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轉身就走。

「方其你就不能檢點一點嗎?」

我的手「啪」地一下把玻璃杯捏碎了。



這次的翻譯做了三天,給錢的時候他們倒是一點也不小氣,給了整整3000。我捏著那疊不薄的鈔票,心裡總算有點舒服。

他的手修長而溫暖。我看著他迷人的鳳眼心裡想,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掏出筆在一張鈔票上寫下一串號碼,然後遞給我,微笑了一下:「這樣就洗不掉了。」

我哈哈大笑:「我會把它花掉。」

那三千塊錢我又很快地用完了。和大多數男生一樣我永遠搞不清自己錢包裡還有多少錢,也永遠不知道「儲蓄」兩個字要怎麼寫。

反正有錢就趕快花掉,沒錢的時候就餓餓肚子熬兩天。我和文威在潦倒時,曾經兩個人靠十塊錢過了整整一個禮拜。

文威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是圈子裡的人,可他能理解我,對我那些床伴也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經常自覺地把房間讓給我,自己大冬天的晚上在街上晃蕩。

所以我傷心的時候常會抱著他說:「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愛我!」

這句話是歐也妮對她的大個子女僕娜農說的,文威就有著娜農的那股敦厚勁,可我比起歐也妮的聖潔就差遠了。

和我上過床的男人數都數不清,有好多個我連臉都沒看清楚就做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們早走得不見人影,就算日後在路上碰到,多半我也認不出來。

一開始我還有點不習慣,一個人怔怔坐在床上,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到後來醒來看到床上還有人就會想一腳踹他下去,我不知道這是成長還是墮落。

「方其,你有病啊。」文威又在大呼小叫。

「靠,你才有病,煩不煩啊。」我抱著牛津大字典埋頭苦翻。搞定這篇翻譯的話,下面兩天的飯錢就有著落了。

「錢包裡不是還有一百塊嗎?昨晚還讓我跟著你啃饅頭,你是人嗎你。」

「那錢你別動。」我有點煩躁。 「幹嘛,千萬別告訴我是有紀念意義,你捨不得花。」

「Bingo。」我點了根煙,「這錢是徐佐正給的,上面還有他老人家親手寫的手機號碼。你想光那個號碼就能拍賣出多少錢哪?何況還有他的真跡。值大了,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拿出來。你給我收好了,咱們以後的日子就全靠它了。」

「哇,你沒病吧你。想發財想瘋啦!」

我笑笑低頭繼續工作。

錢就是錢,不把它花掉,難道還收藏啊?我以前總是這麼說的。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有空就把那張大鈔拿出來,看著上面的字發呆。

「徐佐正。」

聽說為了支持正版,徐佐正的新專輯20塊錢一張發售,還附送一張演唱會入場券。在這種盜版CD都要15塊一張的年頭,為了搶購這張CD,差點打出人命。我是讓文威替我去擠的,他塊頭大,物盡其用嘛。

「方其,你不會真的迷上他了吧。」文威憂心忡忡地看著我,「你們倆差太遠了,不可能的。」

「神經,這話你對我們班那群花癡說去。」我啐了一聲,便胡亂披件外套出門。

演唱會入場之前,我忽然想打電話給他。沒什麼事,就想跟他說「加油」……

說不定連我是誰他都不記得了。

那頭是久久的長音,「喂」有人接聽了。是他的聲音。

我一下子口乾舌燥起來,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請問哪位?」聽到他的聲音,我嘴唇哆嗦著,手忙腳亂把電話掛了。

掛斷的一瞬間我好像聽到他叫了聲「方其」。也許是錯覺。

沒空多想,我被自己的狼狽嚇住了。

演唱會亂成一團。他一站到台上現場就瘋狂了,尖叫聲此起彼伏,許多女孩子掙扎著推開保安要往台前衝。我打過無數場架,也沒見識過這樣的場面,當場傻了,怔怔地看著瘋狂的人群不知如何是好。

「蹲下,全都給我蹲下!」

實在亂的不行,保安乾脆把我們當暴徒給處理了,我莫名其妙還吃了一棍子,痛得差點撲過去拚命。最後所有人都抱著頭乖乖地蹲在地上,看一群保安威嚴地拿著警棍走來走去,我哭笑不得。

結束後還有個小型簽名會,幾乎全場人都拿著那張CD排著隊,等徐佐正簽名。我夾在長長的隊伍裡,暈頭暈腦地跟著往前挪,越來越覺得自己好笑。

方其,你看看,這麼多人愛著他。這麼多人,你湊什麼熱鬧啊你。

輪到我了。把CD遞過去,看著那修長漂亮的手指,我心跳得厲害。

簽完了,他並沒有認出我來。他根本沒有抬過頭。

心情不好的時候,是應該花錢買個順心的,偏偏我身上連個硬幣都沒有。慢慢地走在路上,東張西望,看看能不能擋輛車帶我回去。我要是個美女還好辦,一個大男人站在路邊攔車,人人避之惟恐不及。

一輛藍色BMW從身邊擦過去,我聳聳肩準備招呼下一輛,那車居然慢慢地又倒了回來,停在我身邊。

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白皙得沒有雜質的臉。我呆呆站著,話都不會說了。

「真的是你,」他微笑,「上來吧,去哪裡我送你。」

「你怎麼會在這裡?」沉默了一會兒,兩個人同時問。

「我的演唱會剛結束。公司要慶功,我實在累得不行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呢?」

我抓抓頭說:「我去看你的演唱會……。」

這話一說出來,我就後悔。

「真的?」他頗吃驚的問,「那……那個電話果然是你打的了?!」

我居然是臉紅,而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大聲說,哪個電話啊?誰打的啊?和我有什麼關係阿。

「方其……你急著回去嗎?」

「不,不急。」我回答得很急切。這麼急不可耐的是幹嘛?方其,丟人啊你!

「那……我開車到海邊……我們去坐坐吧。」

大冬天的深夜,我居然跟著一個只能算萍水相逢的男人,跑到海邊去吹風。我果然是瘋了。

海邊很冷,風刮在臉上生疼。我縮著脖子打哆嗦,打得骨頭都快散了,一開口牙就「格格」響。

他從車裡找出一件大衣:「披上吧。」

「不,不用……我不冷,格格……」真丟人。

他看著我縮頭縮腦的樣子笑了,我注意到他笑的時候露出來的牙齒,白亮得晶瑩。

我們貼得很近,靜謐的夜裡,我好像都能聽得到彼此的心跳聲。胳膊蹭著他的,鼻子聞到他身上那種淡淡的溫暖的香氣,我呼吸都困難了,幾乎想拔腿跑開。

「你知道嗎,我經常晚上一個人來看海的。」他說。

我「哦」了一聲。

「因為我們這樣的人,白天是不能到處亂走的。」

「呵呵。」不知道該怎麼搭話。雖然我也算是滔滔不絕的人,但那些話剔掉髒字若干,也就沒剩兩個了。

「在這裡可以靜下心來想很多的事情。方其,你的小時候是什麼樣子的?」

「我?」我聳聳肩。我還不習慣告訴別人那些東西。這麼多年了,因為一直找不到人傾訴,我都已經不會傾訴了。

「我的小時候……在農村過的。我家那時是正宗的三代貧農,根正苗紅。你別笑啊,所以人家會說『農民徐佐正』,我記得有家雜誌居然叫我『農民企業家』,差點沒笑死。窮怕了嘛,從小我就發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我不像別的窮人家孩子一樣能年年拿第一,我成績很破的,初中念完連升學都成問題了。我什麼都不會,但我會唱歌,會跳舞,而且長得不難看。喂,跟你說了別笑嘛!再笑我不說啦!」

他居然小孩子一樣撒嬌,我忍不住滿面笑容地說;「好好好,我不笑。」

「跳舞是我最大的興趣,我自己在家對著個18寸的黑白電視,跟著上面的明星學跳舞。跳了幾年,看起來倒也像模像樣。後來看到有個全國青少年舞蹈大賽,我就報名去了。車票錢還是我那群朋友給我湊的。糊里糊塗居然拿了個第三名。好像是一夜成名了,可這年頭什麼什麼大獎賽滿天都是,隔幾個禮拜就出來好幾個冠軍,我區區一個第三名誰理你啊。不過我總算是對自己有信心了,就單槍匹馬跑到這裡來,挑了幾家最好的唱片公司,就死皮賴臉地要進去。靠著臉皮夠厚,還有一身的舞藝,硬是給我擠進CanyEntercom了。然後從打雜的小弟做起,做到伴舞,後來總算有人慧眼識英才把我給捧出來。後面的事我也懶的說了。人家現在說到徐佐正這名字就老把我當神一樣的,其實老家人叫我小時候的小名才難聽呢……」

「你小名是什麼啊」我興致勃勃。

他居然不好意思了:「不能說,這個臉我丟不起。」

「說嘛!」

「不說。」

「說不說。」

「不要……」

這樣一個在鏡頭前老是目光冰冷、惜字如金,一副酷得無人能及的表情的當紅藝人,居然在撒嬌,我差點笑出來,於是露出本來面目,兇惡地撲過去掐他脖子:「說不說?不說信不信老子我勒死你?!」

他頑固抵抗誓死不從,在我的嚴刑拷打之下終於支持不住,眼睛一翻倒了下去,臨終前喊出最後的口號:「打死我也不說!」

看他死得有模有樣,我欺身過去準備折磨得他起死回生,剛彎下腰他正好睜開了眼睛。

我們的臉貼得很近,鼻尖幾乎都要碰在一起了,他溫熱的呼吸拂在我臉上,我心跳得厲害,怔怔地望著他的眼睛,都忘了應該直起身來。

他好像也嚇呆了。我們就這樣對視著。

許久,聽到他說:「方……方其,你……」

這句話解咒一般讓我清醒過來,我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怎麼了,好好的道什麼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背對著他不敢再看他的臉,一個勁機械地重複這個詞。我從小到大幾乎沒跟人家賠過不是,今天好像除了道歉就不會說別的了。

「傻了呀你。」他拉住我的胳膊把我身子用力轉過來,「方其……你哭了?」

「才沒有,風大,刺痛了眼睛。」我胡亂揉了兩下眼睛,低頭悶悶地踢腳邊的沙子,這時忽然有雙胳膊抱住我。

我呆呆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兩片溫暖濕潤的東西貼上我的嘴唇。

腦子一下子炸開了。一片空白,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感受不到,除了他結實溫暖的胸膛和滾燙的嘴唇。

半天他放開我,那雙美得懾人的眼睛在夜色裡閃閃發亮。我推開他,踉蹌地後退了兩步,愣愣地瞪著他。

「方其。」他輕輕地呼喚了一聲,我的心都抖了起來。

「你,你這樣做什麼意思!」我惡狠狠地吼著,我想當時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猙獰,但我沒有辦法控制。我太明白我的心情了,我愛他,非常愛。可是他呢……

「男人和男人,多髒!」這可是他前不久親口說的,用的還是那麼鄙夷的語氣。

「方其,」他又喊了一聲,向前走了一步,我迅速後退。他伸出手一把把我拉了過去,「我……我……喜歡你……」

「你也是同性戀?」我緩了一口氣,掙扎著問。

他搖搖頭。

「你……」我靠,你耍我啊!我抽出手憋足勁要給他一個耳光。

「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喜歡上你了……這麼久了,一直等你打我的手機卻等不到。一看到陌生號碼我就特緊張,可是沒有一個是你的……今天我衝著電話那頭叫你的名字,可電話還是掛了,我就想,徐佐正,你又自做多情了。剛才在路上看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緊張多高興,方其,你是個男人這沒關係,我喜歡你……」

海邊是真的很冷,風刮在身上針一樣,幾乎要刺入骨髓,我一直微微地發抖。

可是我覺得一輩子都沒有比現在更溫暖的時刻了。

我死命地抱著面前這個男人,生怕一鬆手他就會消失不見。他抱我也抱得很緊,勒得我的腰要斷成兩截似地痛。

痛沒有關係,我需要痛一痛讓我知道這不是在做夢,這是真實的。他低頭又一次親吻我,很重很痛又很甜蜜的那種。

小時候一直問媽媽天堂是什麼樣子的?她答不出來。

沒有關係,我現在已經知道了。

「方其你不會真傻了吧?」

「你才傻了。」我拿掉文威放在我額頭上裝腔作勢量體溫的手,埋頭繼續看厚厚的政治講義。

「你要考研究所?」他一副氣都快順不過來的樣子。

「恭喜你,消息正確。」我無所謂地揮揮手,就我那成績和平日的德行,每個人聽說我想考,多半都會是這樣的反應,今天早上拿著報名表給系主任簽字的時候,他隔著厚厚的老花鏡死瞪了我五分鐘,快成了化石了。

「現在都幾月了你才開始準備,來得及嗎?還不如把報名費省下來吃頓好的……」

我大力揮手像在趕蒼蠅:「知道我時間緊迫還他媽唧唧歪歪,一邊涼快去,少煩我。哎,等一下!」我叫到,委委曲曲走到門口的文威驚喜回頭。

「你當年是文科出身的吧?我問你,是不是所有的唯物論都承認可知論?」

「……」

認識佐正之前,我從沒覺得自己這樣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的,也沒想過未來。未來是什麼東西?我這樣的人有未來嗎?

現在就不一樣了。我覺得自己在蛻變,我希望自己能蛻變。

那時的我,就像一隻渴望成為蝴蝶的毛毛蟲一樣,傻兮兮地努力著。我敢說我從來沒有那麼幼稚單純過。很小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成熟得不會做夢了,現在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反而心甘情願地做起白日夢來。

當時那種天真的做夢的心情,很久以後想起來就會發笑,然後想流淚。

佐正在籌備新專輯,忙得團團轉,就差沒抱床被子住在錄音室外面。我偶爾也躲躲藏藏地跟著他去,坐在錄音室外面隔著一大面玻璃看他錄音。

「佐正,你這兩天進度不太趕得上嘛,再不久就該發表了,你也得加把勁才行。」有一次有個男人進來拍他的肩膀,我聽到其他工作人員叫他宏敬。

「這位是……」他看著我。

「哦,我朋友方其,閒著來看我工作。」佐正忙介紹:「方其,這是宏敬哥。」

宏敬和氣地朝我笑笑跟我握了握手:「方其啊……佐正最近辛苦點,你可要體諒他才行。」

我臉紅了,不知道該說什麼:「那個,我不是……」

佐正不是同性戀,我們的事情他也沒讓別人知道,宏敬這麼說我倒是真的意外。

佐正在我耳邊小聲說:「別不是了,我以前可是從沒帶過人來公司的。」

「對了,佐正,等你這陣子忙完了,能不能接一下志洛的事?他鬧著要你負責他的舞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佐正看了看我,笑笑:「宏敬哥,我想我是沒時間。你還是讓別人去做吧。告訴他,Cany好的Dancer多的是,不是非我不可。」宏敬也看我一眼,點點頭:「好吧。我交給可東去,只是希望安志洛別太為難他,那大少爺,脾氣大著呢。」

「可東!」他叫住正從門外經過的人。

「宏敬哥。」那個挺拔修長的男孩子畢恭畢敬地。他走進來的時候,我認真打量了他一番,忽然發現他長得很有點佐正的味道。

「明天上午有空的話來找我,有點事和你商量一下。」

「好。」可東抬頭的時候剛好對上我的眼睛,他微微笑了一下,很羞澀靦腆的那種。

「志洛是誰?」有天晚上他總算有空了,我們就窩在他宿舍裡自己做晚飯吃。

他掌廚,我給他當幫手,在旁邊抱著盆茴香豆子費力地剝著。

「哦,是我們公司準備力捧的新人。挺有天賦的一個男孩子。」

「是不是……很漂亮?」方其,你還真三八。可我就是管不住嘴。

「是。有機會到公司我指給你看。」那木訥男人還在專心地做他的糖醋排骨。

「他……他是不是也喜歡男人的啊?」憋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問。我這不叫吃醋,叫有危機意識。

「唔……是……」他停了手轉過頭看我說,「奇怪,我料下得剛剛好吧?怎麼酸得這麼厲害?」

「有嗎?」我呆呆地往鍋裡看。

「嗯,原來是從這裡酸出來的。」他把鼻子湊到我嘴唇上。

「死去吧你。」碰到他的鼻尖,我心臟一陣亂跳,忙用胳膊肘把他頂開。

他哈哈笑,突然靠過來吻住我。

「你……」被他一碰就連腿都軟了,方其你果然給這個男人吃的死死的。

他貼著我的嘴唇粗重地喘著,低聲喃喃:「方其……你吃醋的樣子真可愛。」

閱歷無數的方其大少爺我,居然只能靠在他懷裡緊張地吸著氣,動都不會動了。

他伸手扶住我的後腦勺,吻得更深更重,吻得我全身都要燒起來了。

「那個……排骨要燒焦了……」在這個吻變質之前,我掙扎著想提醒他和我自己,我們現在是在廚房,晚飯還沒吃,排骨還在鍋裡撲撲地跳。

「沒事。」他伸手迅速關掉煤氣,舌尖纏上我的,用力一吸,我只能軟綿綿地巴住他的肩膀。

下一秒身子就騰空而起。我使勁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緊張得直嚥口水,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床很柔軟很乾淨,有他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壓上來,小心翼翼地解我的衣服。我知道他也緊張,畢竟和男人做是第一次。

我是不是該幫幫他?這麼想著,我一邊臉紅得快腦溢血了,一邊哆哆嗦嗦去解他的皮帶。手抖得太厲害,半天沒解開,一向沒耐性的我惱羞成怒,連緊張都忘了,乾脆用扯的。

「呵呵……」他低低地笑,聲音微微嘶啞,聽起來真的……很誘人。

「很主動嘛……我喜歡……」他用心地從我的鎖骨開始,一路火熱地吻下去,直到腰部以下。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叫出來。他把頭埋在我腿間的時候,我大腦頓時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把手用力插進他那一頭漂亮的金髮裡。從來……沒有這樣的感覺……

「方其……」激情中,他一遍一遍地在我耳邊重複:「……愛你……我愛你……」

我好像哭了,然後也就沒有再掙扎,只是更緊地圈住他的腰用力收縮。

人在太幸福的時候就會哭,就像在太痛苦的時候就會笑一樣。

我一直不是運氣好的人,這麼巨大的幸福,我怕會承受不住,所以一整個晚上我都用力抓著他,總覺得好像一鬆手他就會不見了似的。

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他從背後抱著我,尖尖的下巴抵在我肩膀上,睡得還很沉。我摸索著握住他環在我腰間的胳膊,閉上眼睛想細細品味這樣相依相偎的時間,手機卻很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靠!殺風景!

他睡眼朦朧地撈過鬧鐘,按一下,又按一下,按了半天才意識到是手機在響,忙一把抓過來,順手捏捏我的鼻子:「也不提醒我,看我笑話啊,壞東西!喂……哦,是,剛起床呢,馬上就過去……一會兒就到,好。」

「公司的事?」我要爬起來。

「是,你繼續睡。」他又把我按了下去,「好好休息……我昨晚弄疼你了吧?」他居然臉紅,我竊笑。

「乖乖睡覺,醒了自己煮點麥片……不,就一直睡,睡到我中午回來給你做飯,乖。」他親了我一下,迅速穿好衣服梳洗乾淨。

臨出門,還把頭探進來看看從被子裡露出頭的我:「不要亂跑哦!等我回來!」

我笑著點點頭。門關上了,馬上又打開。我暗笑著等他再一次婆婆媽媽的嘮叨。

「方其……我愛你!」

他好像害羞了,說完就趕緊關上門,然後就聽到他急急忙忙下樓的聲音。

該死……我怎麼又想哭了!

看來是怎麼也睡不著了,我乾脆爬起來。本來想嘗試著勉強做點賢妻該做的事,結果在他的屋子裡打了幾個轉,也找不到能下手的地方。他的屋子和他的人一樣,乾淨明亮一絲不苟,地上連一片紙屑、一個煙頭的影子都沒有。

想想和文威同住的宿舍那德行,床上能摸到泡麵碗,枕頭底下有臭襪子,水杯裡常常裝著煙頭,走路會踩到換下來的內褲,故意的都沒法弄得這麼亂——我們三個都是一樣貨真價實的大男人吧?到底是哪個不正常?

餓得不行了——那傢伙看起來斯文得不得了,在床上是一頭野獸,昨晚不折不扣地折磨了我一個晚上——當然說折磨也不對,我其實挺享受的。第一次就能做到這水平,這男人果然前途無量。

哼著歌我去超市提了一袋雞肉,還有牛肉等等雜七雜八的東西慢慢往回走。雖然我也算身經百戰了,可昨晚那麼一場下來也有點吃不消,腰和後面都痛得厲害,所以儘管急著回去填飽肚子,順便等佐正,我也只能勝似閒庭漫步地在大街上溜躂。

一輛很拉風的跑車在我身邊停下來。「HI,方其!」一個戴副巨誇張太陽鏡的男人朝我打招呼。

我第一反應是:這人有病啊,今天有太陽嗎?!第二反應是:這人誰啊,我認識嗎?!

「不會吧,都忘了我了?」太陽鏡拿下來,嫵媚天成的一張臉。

請注意,嫵媚這個詞我絕對沒用錯了,鷹幫的二當家曾凱是出了名的花美男。

「沒呢。很久不見了。」我敷衍著。他這人我還是不太敢得罪,不然出門小心給他那班僱傭兵一樣的弟兄砍死。

當初也不知道怎麼招惹上他的。早些時候我打架也打得很凶,別人是為爭地盤爭弟兄,我純粹是極度空虛,看見哪裡有混戰就抄起傢伙摻一腳。

有次在鷹幫的地盤上惹事,真的差點就沒命了,一起的那些人早給打得不會動,我偏偏在那種時候還來個胃痛,於是雙手護著肚子躺在地上任人踢著,直冒冷汗。

那時就是曾凱走過來,看著我好半天,然後跟那群野蠻人說:「OK,這孩子我要了。」

後來他就把半死不活的我帶回去,洗洗乾淨扔在床上,灌兩顆胃藥下去,過會兒問:「好了沒?」我點頭,他就一聲不吭直接壓了上來。

沒什麼好反抗的,我要不躺在他下面,只怕這時候我就該躺在街角垃圾堆裡,連氣都沒了。

何況我臉上還腫著,右眼都睜不大開。就這樣子,能讓鷹幫以漂亮和挑剔出名的當家看上我,我也用不著覺得委屈。

反正就這樣吧,我一向都能忍受,閉上眼睛當成是在做夢,熬熬就過去了。

有他罩著的那段日子,我也算過得愜意,在哪裡鬧事都沒人敢找我麻煩。

誰敢動曾凱的人?不過後來我還是受夠他了,他沒什麼不好,就是太病態了點,玩SM都不知道該有個限度,連刀都用,有幾次差點把我折騰死。

終於有一天,我不知道哪裡借來的膽子跟他說,「曾凱,咱們散了吧,不適合在一起,你不愛我,我也不愛你,是吧?」

其實要分根本不用把個「愛」字抬上來。大家心裡都清楚,只是純粹玩玩而已,誰沒事去愛你呀。

他看我半天,居然說:「好吧,你要實在不想跟我過,你就走。」

我走出鷹幫總部的時候,心裡還是怕的,要是一出門就給人一刀捅了,怎麼辦?

但他顯然沒我想得卑鄙,所以我到現在還活著,甚至大學都快念完了,也沒見著誰來學校搗亂陷害我。我做的那些事情裡,隨便捅一件出來,都夠我那所謂的重點大學把我掃地出門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嘛。」他打量著我。

「你不一樣,你帥了。」我隨便拍著馬屁,心裡只希望別惹到他,好能平平安安回去。這時候佐正應該都到家了。

「說真的,方其,還挺想你的。後面找的那些人沒一個能和你比,差遠了。」

靠,我最近時來運轉印堂發紅還是怎麼的,大家都突然拿我當寶貝,以前怎麼都沒人發現我的好啊。

「今晚有空嗎?學校也早放假了吧。到我那兒玩玩吧。」

我怕他會打開車門,那一開我可真是回不去了,「啊,不用,我還有事。」

他看看我手裡的東西問:「嗯?和朋友吃飯?」

「沒有,一個人吃……下午要去面試,好容易有家單位肯給機會,總也得爭取一下吧。」我不能讓他知道佐正。分手是分手了,這男人的霸道和不講理我還清楚。

「我送你?」

「不用了,就不遠。小街小巷你車開不進去。」

「那……我走了,手機號碼沒換吧,有空我找你。」

跑車開得老遠了我才鬆口氣。今天走什麼鳥運,居然又讓我撞上這活閻王,真他媽的晦氣。我保證要不是剛好給他遇見,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想起世界上還有方其這個人。偏偏我就這麼倒霉還給他遇上了!

方纔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我這回是真的慢慢走回去,腿又重又酸的。

「有空我找你」,我真希望最近鷹幫出點大事,讓他忙得跟陀螺似的,等閒下來的時候,也該忘了我這號人物。

他要是找我……我去還是不去?我怕連累佐正,要是沒有他的話,我不高興去就不去,曾凱不就喜歡我這麼個倔脾氣嘛?不過話又說回來,要沒有佐正這個人,我就是去又何妨?

門是關著的,我聽到裡面隱隱約約傳出來的聲音,佐正果然是已經回來了。我正要抬手敲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佐……」我叫了一半聲音就卡在喉嚨裡,開門的不是佐正,是一個陌生的男孩子。

我瞪著他的時候他也正打量著我,精緻得幾近完美的臉上,慢慢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方其,是你嗎?」我聽到佐正在屋裡揚聲叫我。

那男孩子又斜著眼睛用力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從從容容地走了。他最後的那個眼神讓我全身不自在,好像我是個誤入的不速之客似的。

我僵硬地站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進去。

「一回來就沒見著你,跑哪兒去了?」他寵溺地揉著我的頭,「也不留個紙條,想嚇死你老公啊。」

「我老公?誰?」我拍開他的手,心裡還是很受用。

「喂,不要這樣吧,難道你想始亂終棄?」可憐兮兮的。

「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玩啦,拜託你不要當真好不好。」我還在想著剛才那個漂亮男子。

「方其。」他忽然用力捧住我的頭,「我是認真的。」他的表情很嚴肅:「我不管你以前怎麼樣,我要你現在開始只是我一個人的。除了我,別的人誰都不能想,知道嗎?」

這都什麼年代了,離婚也不過跟吃個飯一樣簡單,何況只是上過床而已。這男人不會是遠古時代的人吧?

從我嘴裡說出來的卻是:「那你呢?你也是我一個人的嗎?」完了,大腦現在壓根管不到我這張嘴了。

「是!」他居然肯定點頭,想想又說:「分一點給歌迷你不介意吧?」

「歌迷我是不介意,我……」我小小聲咕噥。

「剛才那個就是安志洛。」他看透了我的心思。

「很漂亮嘛!」我狂吃飛醋。

「他再漂亮也和我沒有關係,我只要你一個。」

真噁心。 「他剛才是來和我表白的。」感覺到我身子一僵,他歎口氣:「你不要瞎緊張嘛,我都拒絕了呀。」

我還是抿著嘴。

「我說我有心愛的人了。」他抱住我親親我的嘴唇,「方其,因為我愛你,所以我什麼都不瞞著你。相愛最起碼的就是要相互信任。我相信你,你也該相信我。知道嗎?」

我突然想起曾凱。佐正,你為什麼要相信我?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憑什麼就要相信我?要是有一天你發現我……

我沒敢多想下去。一股寒意從心底冒起,蛇一般蜿蜒地爬上脊背。

[ 本帖最後由 云仔 於 2015-5-25 19:4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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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心情特別好,因為是佐正生日。老規矩,還是在家裡吃,碗筷明天洗。

佐正說這是溫馨,我認為他是要省錢。反正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很樂意看他穿上圍裙忙得團團轉的樣子。

我一大男人,碰上徐佐正就跟塊牛皮糖一樣,成天跟前跟後。在他家裡,連他上個廁所,我都要像條跟屁蟲似的跟前跟後。

一開始他還不自在,要把我關在門外,他說:「方其,你這麼盯著我出不來呀,你這不是存心要憋死我嘛。」後來習慣了,還一副挺受用的樣子。

白天在家裡——忘了說,從那天開始我就乾脆住他家了——坐的地方多得是,但我就喜歡賴在他腿上抱著他的腰,看起來就像兩個聯體嬰兒似的;晚上也都是抱在一起睡,有時候就互相摟著到天亮,連姿勢都沒變一下,弄得手腳都麻了。

我們就是喜歡,也習慣這樣,一點不覺得肉麻。後來想想,也許就是知道一起的日子不能長久,所以才那麼恣情縱慾,那麼戀戀不捨。

那天是我去買的菜。佐正還沒回來,他在公司為第二天和歌迷一起過的生日會做些準備。我不會做飯,買菜的工夫倒還是有的。佐正已經很會殺價了,我比他還勝一籌——不然你以為我以前和文威兩人,是怎麼靠著十塊錢過一個禮拜的。

把菜都扔到廚房去,我悠哉游哉地坐下來,掏出給佐正買的禮物認真看了起來。

給他買禮物,當然要用我自己的錢了——把口袋都刮乾淨了,還跟櫃檯小姐磨了半天,才買成了這對白金耳環。佐正的耳朵漂亮,戴上它一定好看。

客廳裡的電話響了。我想著佐正這傢伙怎麼這麼厲害,知道我都到家了,不打我手機給我省點手機費。撲過去拿起聽筒:「喂,又想幹嘛呢?」用的還是小女人一樣嗲嗲的聲音。

那邊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聲說:「方其嗎?」

我本來應該是很甜蜜的笑容,就那麼一下子僵硬在臉上。曾……曾凱。

「你很行嘛,徐佐正那樣的大明星都能給你釣到手。功夫不減當年,哦?」

我還是沒有緩過勁來,半天才機械式地問了一句:「你,你怎麼知道這裡電話的?」

「查個電話號碼而已,多大事啊,值得你那麼驚訝嘛。」

我都忘了他是鷹幫的二當家。狗仔隊沒挖到我們倆的消息,並不代表我們就夠隱秘,起碼對於曾凱那樣的人來說,只要想調查我,連我過去十年的電話清單、銀行存取款記錄,都能隨便列張清清楚楚的單子來。

我居然變得這麼大意了。「找我有什麼事?」我用憋住的聲音問。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我最近真的很想你,今天尤其想的厲害。怎麼樣?要不要過來陪陪我?或者我開車來接你?」他很輕鬆很隨便地說,聽起來真的很像老同學相約去喝下午茶一樣。

「我……我今晚有事,改天有空了我找你。」

「我知道,徐佐正生日嘛。」

我全身冰涼。他果然什麼都很清楚。

「這樣吧,你來不來一句話。」

我不說話,開口肯定是罵人話滔滔不絕。

「方其,你知道我是沒耐心的人。」

「好,我去。你不許動徐佐正。」

「你在和我談條件?」

「是。」

「哈哈,方其,你果然還是和以前一樣有膽色,我喜歡。」

有人在敲門,我一下子跳起來,扔下電話衝過去,求救一般的把門打開:「佐……」

曾凱那張嫵媚的臉笑得很無辜:「是我。我說過我沒耐性的,所以就迫不及待上來接你了。」

這下我連給佐正留張紙條的機會都沒有。

我不知道曾凱要開車把我帶到哪裡去,也無所謂。反正在哪裡,要做的事還不是都一樣。我只希望開得盡量遠些,別讓佐正撞見。偏偏曾凱就開了車從CanyEntercom門前過,剛好看見佐正走出來,我驚慌失措地俯下身去,生怕被他看到。

曾凱斜眼看我:「怎麼,不敢讓他知道?方其你以前不是這麼小家子氣的人吧?」

進了HOTEL的房間,我二話不說脫了衣服就往床上躺。

曾凱倒是有些意外的樣子:「幹嘛這麼心急?你不是都很講究情調的嘛。來,我叫了香檳……」

「你他媽的要上就上,少跟我那麼多廢話。」這個時候佐正應該到家了,想著他急著四處找我的模樣,我心裡就難受。我眼睛一閉拉過被單往頭上一蒙,雙腿張開:「找我來不就是想玩這個,還磨蹭什麼,來啊!」

「這是你說的。」

我是把他給惹火了,他一上來動作就特別粗暴。我痛,可是咬著牙不吭聲。那兒可能流血了,我揪著床單想,可又能怎麼樣,還不是你自找的?

他居然沒有玩SM,我算是運氣了。可能是因為在外頭做,那些東西都沒帶在身上的緣故。但這男人也是真猛,硬是翻來覆去折磨了我大半個晚上。我本來還指望一完事就趕回去的,但是後面實在是撐不住,暈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曾凱正專心看著我。

「現在……幾點了?」開口才覺得嗓子有點沙啞。

「嗯,三點鐘左右吧。」當然是凌晨。

我……我都暈了這麼久了?

我猛地一下坐起來,翻身就要下床,扯到後面的傷口,痛得一咬牙。

「幹嘛,要走了,不多陪我一會兒?」他語氣淡淡的。

「我做也陪你做過了,還不能回去?」我一心想著佐正,豁出去不和他客套。

「……好,送你吧。這時候叫不到車。」

那男人居然和和氣氣把我送到佐正家樓下。我腳一沾地,也顧不得身上疼不疼,就沒命地往樓上跑。

最後幾層樓梯幾乎是用爬的,後面估計又開始流血了,疼得我直哆嗦。可根本管不了,我腦子裡急急地在想著用個什麼借口,把今晚的事搪塞過去。

摸摸口袋,那個裝耳環的盒子還在。我吁了口氣。

這麼晚佐正應該睡了,我連走道的燈都不敢開,摸黑地用鑰匙開了門。

屋裡的燈亮著,佐正衣衫不整地歪躺在沙發上,好像是睡著了。可是我明明是聽到浴室裡水流的聲音。

我就那麼僵硬地,無聲息地站在客廳裡,直到浴室裡那個人圍上浴巾走出來。

志洛。我想我瞪著他的眼睛一定是變得血紅了。

他看我一眼,聳聳肩:「你回來了?那該換你了。」然後很自在地穿上衣服,拿走他的東西,從石像一樣的從我身邊走出門去,用力關上門。

關門聲讓佐正動了動,睜開眼睛。

看見我,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然後費力地支起身子:「你……方其……」

他喝醉了。我嘴唇哆嗦著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腳步有些不穩,但還是掙扎著走過來,我剛想開口問他,他就揚手咬著牙給了我一個耳光。他……很用力。我有好一會兒眼前什麼都看不見,臉上火辣辣地疼。

「出去,你給我出去。」他一把拉開門,指著門外的手發著抖。

「佐正……」他給我的一巴掌打得我的心都涼了,現在也不想什麼安志洛,我只想跟他解釋……雖然也不知道要解釋什麼,反正不能讓他趕我走,不能讓他認為我是在外面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情——我意識到自己的領子沒扣好,曾凱把那裡咬得傷痕纍纍——但還是可以混過去的,我……

「你滾,我不要再看到你。」他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佐正……」我還沒說完,他一把把我推了出去,然後「砰」地撞上門。

我呆呆在門外站著。有那麼一會兒腦子裡一片空白。

現在才覺得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我軟綿綿地靠著門滑了下去,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大冬天的,把我關在外面,徐佐正,你還真夠狠。

我一個大男人就這麼沒形象地坐在地上哭,手裡握著那個寶貝一樣藏了半天的盒子哭。哭什麼自己也不清楚,就覺得心裡又酸又痛的,憋得難受。

哭了半天,我忽然想到什麼,忙把手機掏出來看,手抖得厲害,按了半天才按到通話記錄的清單上。

赫然發現一個徐佐正的已接電話,是晚上10點的。

已接電話。我全身都冰涼了。那時候我是暈過去了吧。

是曾凱!我搖搖晃晃地扶著門站起來。走吧……還是走吧,都這樣了,實在不好再在他門口賴著。

我不知道曾凱接那個電話的時候說了什麼,但我知道,那些話足夠葬送我的一切——我的一切就是佐正一個人。

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我一邊艱難地扶著牆壁往前走,一邊哭。

佐正,佐正……佐正……腦子裡只有這麼個名字,但他不會再是我的了。

那一天我像是遊魂一樣在路上晃,不知道要走到哪裡去。實在累得不行,隨便找個地方就坐下來,往牆上一靠,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是手機鈴聲把我驚醒的,醒來的時候,剛好看到一個孩子要把手伸進我的衣袋,見我睜眼他嚇了一跳,飛快地跑開了。你儘管偷好了,反正我什麼都沒有。

是個陌生的號碼。雖然不敢奢望會是佐正,我還是覺得失望。

「喂。」有氣無力的應了聲,那邊的聲音猶豫著道:「喂……是方其哥嗎,我……我是可東,和佐正哥一個公司的韋可東。」

聽到佐正的名字,我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佐正哥出事了,我們現在在醫院,我從他手機裡找到你的號碼……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他……」

我記不得自己是怎麼走到那個醫院的。身上沒錢,連公車都沒法坐,我就拖著一身的青紫和傷痕,臉上還腫得老高,踉踉蹌蹌地趕了過來。

我知道佐正不想見我……可是,我想見他……

沒有看到佐正,只看到可東,還有……志洛。

我遠遠站了半天不敢過去,實在找了半天沒看到佐正,心裡急得不行了,才忍不住過去拉住可東:「可東,佐正呢?」

「佐正哥他……他在急診室裡。」看我臉色刷地一白,他忙說:「醫生說了沒什麼,就是頭上挨了一棒子……」

「就是後腦勺給胳膊粗的鐵棒子狠狠砸了一記,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不起醒不過來嘛。」志洛涼涼地,「方其,你夠狠,佐正對你死心塌地的,你就這麼對他!」

「志洛,你不要亂說……」可東用力拉著安志洛衣角。

「我亂說?!你又不是沒聽到早上那群人怎麼說的——『是方其叫我們來收拾你的!』」志洛猛地轉身指著我的鼻子:「你給我聽清楚了,昨晚你在外面和別的男人風流快活,我和佐正是什麼事情都沒做。你知不知道他喝了一個晚上悶酒,吐得到處都是,我認識佐正這麼久就沒見他這麼狼狽過!你還叫那麼一群人來打他……要不是我和可東剛好在你信不信他當場就給打死了!方其你是人不是啊你?佐正要是瞎了怎麼辦?他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垃圾,你他媽的……」

「志洛,志洛,你不要亂來!也許不是他幹的……」可東死命地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抱著志洛,不讓他撲過來揍我。

我都顧不上恨曾凱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佐正到底怎麼樣?他是不是還活著,他的頭受了重傷會怎麼樣?他……他聽到是我叫人……會不會更恨我?他……

佐正昏迷的那幾天,可東和志洛一直守著他,還有一堆小女生給擋在醫院外面。

我不敢進病房,安志洛也不讓我進。可是我實在是想見佐正,想得不行。

我就坐在病房外面,偷偷扒著窗戶往裡面瞧,哪怕看那麼一眼也好啊。卻只能看見他躺在那裡,金黃的頭髮露在厚厚的紗布外面,臉都看不清。

就這樣,還要被志洛冷嘲熱諷著往外趕。要是以前,我早和他動手了,現在我心裡只顧得上想佐正,別的東西……都無所謂。

終於有一天聽到可東帶著哭腔喊:「醫生……」我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了,見著醫生急火火地趕過來,我還以為佐正是不是不行了,差點當場瘋掉。

幸好原來他是醒過來了,我隔著窗戶玻璃看他和醫生說著話,就在走廊上當著來來往往的人痛哭流涕。

我就這麼天天在外面鬼鬼祟祟往裡望。我看得見他,他看不見我。他,他看起來好像瘦了很多,本來就尖的下巴瘦得都能扎人了。老是那麼坐在床上發呆,怔怔地出神,我則是在外邊看著他直出神。

我在想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後面病情應該是有所好轉,可東和志洛也沒那麼緊張了。

白天來看他的時候會跟他開開玩笑,說些笑話。他聽著,偶爾牽牽嘴角表示是在笑。我看得心疼。

原來那個一天到晚衝我寵溺地笑,溫柔地笑,甜蜜地笑的佐正呢?

晚上,有時候那兩個人就輪流來守夜。我還是一直躲躲藏藏的。

有一天是可東在守。我正在外面探腦袋呢,他冷不丁走出來就是一聲:「方其。」我嚇得差點叫出來。「我知道你天天都在看著……你進來吧。」

「不不不不……」我驚慌地搖頭。我怕……佐正。

「進來吧,佐正哥已經睡著了……你就在旁邊好好看看他吧。」可東直視著我,他的眼睛清澈透明,我看見他瞳孔裡映出來的那個男人,正在很沒出息地哭泣。

「方其……」他輕輕拍我的肩膀,「你……進去吧。我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你叫的。佐正哥他……心裡應該也明白。他……他不怪你的。」

我靠在他單薄的肩膀上不顧形象地掉眼淚。我想我應該先哭個夠,不然呆會兒進去了哭出來會吵醒佐正的。

可東出去了。我躡手躡腳地走進病房,連氣都不敢喘。

佐正是已經睡著了。藉著窗外路燈的光,我仔細地端詳他,我想我的眼光一定很貪婪。我簡直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恨不得能把他的樣子刻在腦子裡。

有水滴落下來,打在他的被單上。我趕快用袖子胡亂把臉擦乾,還亂沒形象的擤了一下鼻涕,忙又去看佐正,怕他給我吵著了。

「啊……」我尖叫出來——佐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了眼睛。他看著我。

他的眼神有點迷茫,恍恍惚惚的,做夢似的表情。

「方其……」他輕輕叫了一聲,伸手猶豫地摸上我的臉問,「是,是你嗎?」

他的指尖冷得像冰一樣,微微發著抖。

「我想你……方其……為什麼不來看我?我每天都在等你……」

巨大的酸楚讓我說不出話來。

「你哭了。」他繼續用做夢般的聲音說,然後手指撫過我的眼睛。

我想是眼淚溫熱的觸覺嚇到他,他驚醒般地縮回手去,看著我的眼神一下子清醒,也凌厲起來:「你!你來幹什麼?」

呵呵,原來他剛才只是夢遊……現在……現在這個目光像錐子般扎得我隱隱作痛的人,才是完全清醒過來的佐正。

我還是只能那麼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其實我是有很多話要說的,我想問他身體現在怎麼樣了?我想知道他這幾天過得好不好?我想請求他原諒我,我想……

可喉嚨就像塞了什麼東西似的,梗得難受,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出去。」就這麼三個字,冷冰冰的,一點餘地也沒有。

他按亮了燈,那意思是我不走的話,他就要叫人進來趕我了。

滿室光明讓我侷促得不知該怎麼好,我知道自己現在的德行比鬼強不了多少,許久沒打理過的頭髮亂糟糟地糾結在一起,眼睛紅腫得像桃子,臉上髒兮兮的,還有亂七八糟的淚痕。

他大概是被我的樣子震住了,一臉的驚異。

我忙胡亂擦一下臉,狼狽地拿手擋著臉站起來就走。早該走了……或者根本就不該進來……

我想我不應該傷心的,可是按在門把上的手還是抖得厲害。手心裡濕漉漉的都是眼淚,轉了好幾次都沒把鎖轉開。

一隻骨感白皙的大手忽然抓住我正擰著鎖的手,然後我被從背後一把抱住。

「你這個傻瓜……叫你走你真的就走了……」

他緊緊把我整個人箍在懷裡,頭埋在我的頸窩裡,我感到那裡一片潮濕。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聲音聽起來很痛苦:「告訴我,我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試圖欺騙你,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就是什麼樣的人,這不是靠我在你面前裝裝天真純潔就可以改變的,更不是像我一直癡心妄想的一樣,只要忘掉過去重新開始努力,就會有新的生活……

什麼叫過去?那就是歷史,也就是無法修改、無法磨滅的東西

「佐正,你聽我說。」我很鎮定地,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道,「你生日那天,我是和一個男人上床了。」我身後那個身體劇烈震動了一下。

方其!方其,你要是還有點腦子,就不要再往下說了!

「他叫曾凱,相信你也聽說過他,鷹幫除了魏書安,就是他說了算。上大一的時候我就和他在一起了,我們同居了半年吧。後來分手了。那天他上你家來找我。他在調查我,他知道我們在一起,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家在哪裡,知道你每天的行程安排,他什麼都知道。你明白的,這樣的人我們是惹不起的,他要動我們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所以我就跟他出去了……」
佐正沒想到我會這麼坦白地和他說這些。他抱著我的手鬆開了。我轉過來,對著他吃驚的眼神,心裡出奇地平靜。我摸了張椅子坐下,潤潤嘴唇繼續說。

「你不是想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麼樣的嗎?我現在就告訴你。我6歲就跟著爸爸去美國了。他在那裡給我找了一個媽。原來那個媽長什麼樣子說實話我都記不清。在美國住了八年,我爸又離婚了。這回連他也不要我了。我偷了家裡一筆錢,就一個人跑回國來,因為記得還有個奶奶。想不到她已經死了好幾年了。這下好了,我十四歲而已,就不知道該靠誰了。文威是我小時候的朋友。算我運氣不錯,居然還能碰到他,他托了他爸爸的關係,讓我進了他爸的學校繼續讀書。可是我還需要錢哪。」

「打工?哼,14歲的孩子,連包水泥都扛不動,誰要你哪。我那時候就天天思考著賺錢的門道了,我替同學寫作業,替那些有錢的孩子做值日,考英語的時候把卷子遞給他們抄,把發的練習本子省下來賣給同學,反正學校裡能賺的錢我都變著法子賺了,可是那怎麼夠。所以有段時間常常餓肚子,呵呵,我胃痛的毛病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不過再餓我也沒偷過東西,這是小時候奶奶教的。後來在家餐館洗盤子,總算好了一些,結果沒洗上一年,那館子就倒了。我這人就是晦氣,誰沾了我誰倒霉。十五歲的時候就有個高年級女生喜歡上我——不好意思我連她名字都忘了。只記得她家裡很有錢,她對我很好,總是想方設法弄錢給我用,你看,我那時就是個吃軟飯的小白臉了。我倒也真想過要報答她的,可她家後來也出事了,她轉了學,我到現在都沒再見過她。十六歲我開始到酒吧做事,你別多想,一開始真的只是Waiter,除了送酒結賬,我什麼都不管的。後來,有那麼一天一個老頭過來,藉著酒勁對我動手動腳的,問我一個晚上多少錢。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張臉原來還是值點錢的。新社會和舊社會的區別就在於,連男人都能出來賣。」

佐正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當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真要墮落,我還缺那個膽子。直到有一天陪一個客人喝酒的時候被他下藥了。那人也真缺德,乾脆藥得我完全暈過去,隨便他怎麼樣也就算了。偏偏他用的那個藥只是讓我全身無力,腦子還清醒著呢。那是我的第一次啊……真疼,疼得我當時只求自己趕快昏過去算了。我就那麼睜著眼睛,軟綿綿地給他折磨了一個晚上。呵呵,等能動了我還想過死。報案是不可能的,我那時候也不明白,到底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強上了,是不是也算強姦。對了,剛才說到死,等真把刀子擱手上了,又割不下去,心想我辛辛苦苦活到現在容易嗎我?要就這麼死了,我以前的苦豈不是白受了?我真的開始賣了。我找上一個常來酒吧泡的地頭蛇,讓他去收拾男人。第二天就聽說那個男人被人打廢了。呵呵,當時覺得給自己報了仇,特解恨。可是想想又哭了,教訓了那個男人,我又能挽回什麼?還不是讓自己給別人又多糟蹋了幾次?

一回兩回的,漸漸就習慣了。做這個錢來得快,還能巴上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玩這個的,哪個不是有點來頭啊。至少我是不用怕餓肚子,也不用怕被人欺負了。

當然也沒那麼一帆風順,我畢竟還是在唸書,學校聽著點風聲就想開除我了。是靠著文威他死求他爸爸才保住了我。文威為了能讓我有高考資格,都給他爸爸跪下了。呵呵,我這樣的爛人能交到這種朋友,真是死也值得。

為了報答文威,我答應他以後不再作踐自己了。所以高考時填志願我就報了這裡,就因為它離以前那個地方遠,希望來到一個新地方就能好好過新日子。

可惜我這種人就這麼個德行、這麼個命,剛來沒多久就打架生事——誰讓那兩個人渣狗眼看人低,外地人怎麼了?外地人得我拿個空酒瓶往他頭上砸了,再捅他肚子,他們還不是照樣跪著求我?

這一開頭後邊就沒完沒了,我也是打架打著打著認識曾凱的,他救我一命,我跟了他也算是報答他吧,反正不跟他,我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保住自己。和他分了兩年,兩年裡都沒有人敢動我,可見曾凱這個人是真的惹不起。

我也收斂了,沒人和我打架,我也懶得招惹別人來給自己添麻煩。也沒有愛人,那些知道我的人都只敢吃點豆腐什麼的,沒膽色真的動我。直到後來遇到你。」

我看著佐正,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我口乾了,頭也昏了,只是機械地動著嘴:「你會喜歡我真是個太蠢了,和方其在一起是沒腦子的人才會做的事。你何苦這麼作踐自己,放著身邊那麼多人不要,偏來招惹我這樣的爛人……徐佐正,你是大傻瓜……」

屋裡很安靜,只聽得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和漸漸低下去的自言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以前都不告訴我……」他的聲音木木的。

「呵呵,你以為我傻得連這種東西都要大肆宣揚?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說了也只招人看不起。」我望著天花板,心想我真的是應該要走了。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呵呵,沒了,這回是真的沒了,呵呵。」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我一直在傻笑。

我扶著椅子靠背站起來,坐太久的緣故,腿不大著力,軟綿綿地打著顫:「你以前說過兩個人相愛就不該有所隱瞞。我也不是有心想瞞你什麼,可是……有的時候不隱瞞,根本就沒法相愛,難道不是嗎?」

從我說話開始,他就一直緊緊地抿著嘴唇,本來就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線條也都冷硬起來。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就像座冷冷的大理石雕。

我聽到自己歎了一口氣,然後轉身打開門。這次門很容易就打開了,這次他沒有過來按住我的手,抱住我。

我看到靠在走廊牆壁上的可東,看到我走出來他很驚異:「佐正哥他……」

「噓。」我豎起食指阻止他說下去,「別再提他……以後……也別再在他面前提我。我和他……再也沒有關係了,明白嗎?」

我從目瞪口呆的他身邊走過。

風刮在身上生疼,我也沒什麼感覺了。心裡空空的,空得發慌。我都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什麼都對佐正說了。說實在的我怕失去他,怕得要命,可我就是忍不住要告訴他,我沒有辦法騙自己更沒有辦法騙他。現實擺在那裡,我不想看,我怕去看,可是再怕也不能閉著眼睛假裝什麼都看不見。

我們之間本來就是有距離的,我覺得我們倆就像站在命運兩極的人,不管怎麼努力,怎麼勉強,都是相隔得那麼遙遠。

第二天我就去找曾凱。

他看見我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意思,只是笑笑:「你來得比我預計得要晚得多。」

「你派人打了徐佐正。」我語氣平淡地說。

「是。那又怎麼樣?」

「理由呢?」

「他居然跟你在一起,這還不夠?」

「我以後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了,你可以放過他。」

「我剛教訓了他一次而已。而且那個傢伙嘴硬得很,我最討厭這種人,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哪來的火氣,重重一捶桌子:「我叫你他媽的放過他,你聽到沒有!」

幾個黑壓壓的槍口幾乎是同時對準我。

「方其,雖然我一向欣賞你的膽色,可是也沒想要覺得你無法無天。」

我冷哼一聲。

「饒你一次,你走吧。」

「你發誓以後不再動徐佐正一根寒毛。」

「方其!你……」

我看著曾凱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如果聰明,就應該看得出我眼裡滿滿的不是勇氣,而是絕望。

「好。」他掏出一把槍,「我可以答應你,可我不能讓我兄弟笑話我窩囊。你看好這槍了,只要這樣。」他做了一個瞄準自己太陽穴的動作。「我就放過他。」

我瞪著那槍。

「有條命做交代,我面子上才過得去,對吧。」他的語氣像在菜場上對老闆說,便宜個兩毛錢吧,便宜兩毛我就買三斤。

我突然又想起了佐正。

佐正,佐正,如果你知道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點的想我?找不到我,你會不會有一點擔心?沒有我在你身邊,你會不會覺得寂寞?晚上再沒有人抱著你,你會不會睡不著?你將來到老的時候還會不會記得我?你……你現在還有沒有一點點,我說是一點點……一點點的愛我?
我閉了閉眼睛,拿起了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

我的手很穩,一點兒都不抖,真的,我發誓。用力扣動扳機——「啪」

我過了足足一分鐘才睜開眼睛,看到曾凱臉上居然有類似於悲哀的神色。

「大哥……」

「好了,你們下去。」他揮揮手,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言不發退了下去。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突然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搖晃我:「那個男人有什麼好?恩?有什麼好!值得你為他這樣!你說呀,說呀!」

他手上力氣很大,掐得我氣都順不過來了。但他眼裡的凶狠,不是平時那種冰冷嗜血的,而是有著隱隱的……孤獨? 狠狠把我扔在轉椅裡,他大口大口吸著氣,表情複雜。

我跟了他半年,從沒見他這麼失態過。鷹幫的曾凱總是幽雅悠閒,看起來斯文甚至有禮,不動聲色。

「方其……你知不知道我其實是真的喜歡你的?」

曾凱一個我一直欣賞的地方,就是他說的話從來都讓人信得過,比如他說他要幹掉東區的姜老大,你就可以馬上通知殯儀館十五分鐘內派人過去。所以我才一直逼他親口答應不再動佐正。

我呆呆地看著他,我知道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份量。

「算了……」他摀住臉,「你走吧。」

我沒動。我突然開始可憐他,我知道他現在的心情,因為我和他的痛苦其實是一樣的。

「我讓你走!」他又暴怒起來,「你走,你聽到沒有!」

我看著他,心想,我離開佐正的時候原來是這種表情啊。

他抽出槍對著我:「你馬上給我消失,不然信不信我打死你?」

「曾凱,沒有遇到佐正的話,我也會愛你的。」我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也許只是可憐他。

我走了,倒不是怕被他一槍斃命,只是怕他為難。

我沒在這塊地方再呆幾天。

我那個都快從人間蒸發的所謂的父親打電話給我,他說他又離婚了,這回不打算再婚——我心想,連你兒子都可以做人家爸了,你要能再婚,就算你有能耐了——一個人在美國怪寂寞的,希望我能回去陪他。

要是以前,我沒等他說第二句就把電話掛了。可是現在,我正努力想離開這裡,走得遠遠的,遠的再也回不來,再也想不起,再也遇不到那個徐佐正。

我答應了,那十萬火急的樣子,連我老子都大為意外,他原來是預備好死求我,懺悔地用他的年老體弱來威逼我,用他的家產來利誘我。

我走得很急,跟逃命差不多。急得連學士學位都不想拿了,考研結果也不想看了,誰都沒通知,就跟文威道了別,跟曾凱打了個電話。

什麼都沒帶——我本來東西就少,也懶得收拾,全留給文威,叫他能用的用,不能用的賣,賣不掉的就扔,連手機卡都抽出來丟給他,賣半價也可以去吃pinna。

文威抱著我哭得死去活來,這傢伙一點男人樣都沒有,哭成那德行,不嫌丟人啊。求他別哭,都罵了,他還抽抽噎噎的,惹得我心裡都直酸。我是去美國,發達國家!又不是去死,你哭那麼喪氣做什麼呀!

那天是文威送我到機場,曾凱說他不想見我,叫我最好呆在美國老死,一輩子別出現在他面前了。

登機的時候文威簡直快哭死在那裡,只一個勁含糊不清地喊,方其你不要忘了我呀,你有空一定要回來啊,到了那裡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呀,我和別人住著不習慣的,你的東西我都留著,我會想你的……」
叫得那麼慘,害得我一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紅了眼睛,真丟人!

飛機起飛了,離地的那一瞬間,我覺得心一下子空了。

我覺得除了這個軀殼,我什麼東西都留在這裡,什麼東西都沒帶走呢。

別了文威,別了T城,別了佐正……

到了美國,我又找個大學隨便唸唸去,日子比原來的舒服多了,起碼不用住那破宿舍,不用三餐不繼。住在我老子的別墅裡,每天有人開車送我去上課,每頓飯都變著花樣,討我歡心地擺到面前。

我過得跟個少爺似的,生活無比愜意。

文威那傢伙一天到晚發MAIL給我,從他找到年薪百萬的工作,到今天同宿舍的ANDY便秘都要一一報告,也不管我煩不煩,我實在是懶得回他那些雞婆到家的郵件,可一旦遲回了一天,他就不厭其煩地追問:「怎麼拉?沒聽到我愛的呼喚嗎?」靠。

連曾凱都來看了我一次。他是到美國處理一些幫派間事務的,我盡地主之宜招待他,禮數應該周全了,結果這混蛋恩將仇報地在臨走前告訴我:「方其,徐佐正來問過我你的消息。」

我很想把他拖下飛機宰了。對我而言,「徐佐正」這三個字顯然是忌諱,想想都不行,何況是提。

我每天最努力做的事情,不是讀書也不是享受人生,就是拚命要忘掉他。

我記得有人說過,早上一起床就想到的第一個人和第一件事,都是永遠無法擺脫的。

我就是擺脫不了他。

文威告訴我:「方其,奇怪了,那個徐佐正居然來找我耶!他問我你的電話和住址,你是不是上回給人家做翻譯結下什麼梁子,人家現在上門尋仇啊?」

我實在是想不出這種單細胞的生物,怎麼會有公司肯一年百萬聘他。

我無奈的說:「是,是,我借了他一筆錢,還是高利貸,你千萬別告訴他我現在在哪兒。」

我知道這麼一說,以文威的性子就是給打死了,也絕不會洩露半個字。

結果有天晚上我正在BAR裡通宵喝酒呢,手機狂震,一看號碼,靠,文威!他媽的國際長途啊,我有錢也不想被他浪費了。

我接了,預備接完就被停機。

「媽的什麼事,你不能給我家裡留個話呀。」我悶悶地問。

「方其,我……我聽說徐佐正要結婚了。」

酒吧太吵了,後邊的搖滾樂震得我頭都有點暈,我想我是沒聽仔細,所以跌跌撞撞擠了出去,站在LA凌晨仍然喧嚷的街道上,問:「你說什麼?」

「徐佐正要結婚了,就在明天。」

「呵呵,開……玩笑吧,謠言。」我連說話都沒了邏輯了。

「是真的,都開記者招待會了,和那個叫安志洛的,同性戀結婚,可轟動呢……我把圖片MAIL給你了。」

我頭是真的炸了。佐正,佐正……才這麼幾個月,我這麼努力都還沒能忘記你,你就已經愛上別的人了?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我搭了最早的飛機回去。我也說不出回去能做什麼,難道質問他說,徐佐正我還愛著你,你怎麼可以和別人結婚?」或者是要很瀟灑、很風度地說,「志洛,佐正就交給你了,祝你們永遠幸福、白頭到老?」

下了飛機發現T城居然是晚上。呵呵,你看我都忘了時差了。

佐正家的燈是滅的,他還沒回來。是啊,這麼轟動的新聞,他估計是給狗仔隊追的滿街跑,現在正躲在哪裡避風頭。

我摸黑進了樓道,慢慢爬上樓梯,站在他的門口,心跳得厲害。

掏出鑰匙——我沒捨得把它丟掉,試探地插進去,門應聲而開。他居然沒有換鎖。推門進去,他的氣息撲面而來。

佐正,佐正……我貪婪地大口呼吸著……這是佐正的味道,這種讓我安心、讓我溫暖的味道……

一種深埋在心底不敢觸摸的東西蠢蠢欲動,記憶潮水一樣湧來,我置身其中不能呼吸。

我沒敢開燈。我就像個小偷一樣躡手躡腳地在屋裡摸索。

窗口透進來的月光淡淡地照著,我從客廳挪進臥室——擺設都沒怎麼變,一切都和我最後一次看到的差不多——我站在床邊,遲疑地伸手摸了摸,呵呵,還是那麼乾淨柔軟,就跟我第一次躺在上面的時候一個樣。以後睡在這裡的,就會是佐正和……安志洛了……

我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實在是憋不住了,這麼久以來心裡的苦楚一股腦兒湧了上來,我抽抽噎噎地哭,哭得直打哆嗦,費力地嚥著氣的聲音,就像風捲著落葉刮過一樣。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抱住了我。我尖叫了一聲,還沒來得及掙扎,就聽到身後那人急急地說:「方其,方其,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是……佐正。我還在急促地喘著氣,剛才是真把我嚇慘了,徐佐正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麼?

「方其,方其……」他喃喃地,把我轉過來面對著他,我的臉貼著他的,他溫熱的呼吸吹在我臉上,我連心都顫抖了。

黑暗裡他急切地尋找我的嘴唇,我想避開,可是身體早已不聽使喚,在大腦做出反應之前已經在本能地回應他。他的親吻,他的撫摸,他的擁抱……我身上每一個細胞、每一個感官都如此熟悉而且渴望。我抱緊了他,閉緊眼睛,什麼都不要想了,什麼都不重要了,就算明天他就要和別的人結婚,就算他已經不再愛我,就算他嫌棄著我……現在我在他懷裡,這就夠了……

我死命地糾纏著他,主動得都有點厚顏無恥。佐正,你現在是我的……你不要離開……明天到來之前,你只能想我一個……

我就像那些絕望無奈的棄婦一樣,在最後的時候只能掙扎著,要用身體留住自己心愛的男人。他還肯碰我,太好了,他沒有嫌我骯髒……我在他進入的時候淚流滿面。

陽光刺得我睜開眼睛。啊,天都亮了,好像已經快中午了。我頭還是暈得厲害,也許是因為時差,也許是因為昨晚……

想起昨晚,我驚跳起來,張皇地看著左右。床上空蕩蕩的,他不在。

失神了一會兒,我虛軟地爬下床想找自己的衣服。

「起來了?」他突然從廚房探出頭來,看起來神清氣爽的樣子,「你等一下,在床上別動,我把早點給你……當然,你要是總算有了先刷牙再吃東西的好習慣的話,我會更高興。」

我呆呆看著他把牛奶、煎雞蛋、烤麵包和火腿放在盤子裡,然後送到我面前。 其實不吃也沒關係,看到你還在,我就很開心了。

「傻瓜,發什麼呆。」他捏捏我的鼻子道,拿件衣服套在我身上:「不要著涼了,快吃,乖。」

我覺得好像在做夢,這一切都像曾凱出現之前的那段日子一樣,那麼溫暖幸福。我連動都不敢動,害怕一動就把這個最美好不過的夢境戳破了,然後發現自己還是躺在那張寬大冰冷的床上,和以前的無數次一樣臉上掛著眼淚。

「喂,我不會把你給累傻了吧?快吃,東西要涼了。我先去換衣服,你要快點哦。」他解開身上的圍裙,從衣櫃裡小心翼翼取出一套西服,走進浴室。

我突然驚醒了,他去換的西服是……對了,他今天就要結婚了!

他換好衣服出來,看我還是怔怔地發愣,過來不客氣地敲我的頭:「怎麼不聽話啦!再不吃我就要用灌的了哦!吃了飯還要收拾收拾,安志洛他們馬上就要來了,你不快點就來不及……」

後面的話我沒聽見,我只聽到一句話,志洛他們馬上就要來了。

我吸了一口氣,心臟那個地方痛得要縮成一團。志洛要來了……那我是該快點起床,我該走了。

樓下傳來汽車不耐煩的喇叭聲,「靠,這裡按喇叭要罰款的!」佐正把頭探出窗口大吼,「吵什麼吵,馬上就下來啦!志洛他們都來了,你看你還不快點。」

我沒說話,就那麼傻傻地看著他,佐正,你真的不要我了?
「I服了YOU!」佐正一把把我扛了起來扔進浴室,拿條毛巾三兩下抹了抹我的臉,逼我草草漱了口,再給我套上一套衣服。然後又把我扛在肩膀上走了出去,用腳關上門。

我完全愣住了,他給我穿的是什麼啊,這不是我的衣服呀……

「靠,你們小倆口不用浪漫成這樣吧。」靠在車門上光鮮得無人能比的志洛,瞪著佐正像扛炸藥包一樣把我扛過來,丟進車裡。

「沒辦法,我們方其大少爺一大早就傻了,只好這樣。」佐正看看表:「現在還來得及吧?你們東西都帶好了吧,那個……」他趴在窗口問我:「方其你的護照帶了嗎?」

「在昨天那衣服的口袋裡……」我大腦根本不能運轉,回答純屬條件反射。

「靠,不早說!」佐正劈里啪啦地跑回樓上去。

我木頭一樣地坐著,直到旁邊的可東把手放在我面前晃晃:「方其哥?」

我看向他,不是眼珠在動,而是整個腦袋扭過去,用的還是木頭一樣的眼神。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犯糊塗……沒事,反正佐正哥以後會跟你解釋清楚的。先跟你講重點。我們過會兒要去機場,飛到法國去結婚。只有那裡和荷蘭才承認同性戀的婚姻,你是和佐正哥,我是和志洛。」說到最後一句,他清秀的小臉紅了。

「啊……」我總算緩過口氣來,「可是為什麼……」

「好了,東西都帶齊了,我們走吧。」佐正打開車門鑽進來,「可東你到前面和你老公一起坐去,我有話要和你方其哥說啦。」

可東「呵呵」地笑著爬到前面,安志洛湊過去迅速親親他:「親愛的,我呆會兒下了車也要扛著你走,咱們決不能輸給後面那倆老傢伙呀。」

「開你的車吧!」佐正撈起束花砸在安志洛腦袋上,然後把我抱進懷裡。

「靠,徐佐正,不會吧,連花也買,法國買不到這玩意兒還是怎麼的!」

「嘿嘿,這邊東西便宜。」

然後去機場的路上,我就聽著佐正的滔滔不絕的說著……

「那個曾凱真夠絕的,求他那麼多次,都不肯告訴我電話。還有你那生死之交文威啊,幹嘛老拿防賊的架勢防我,我話都沒問完,他就驚恐萬狀地狂搖頭。後來實在熬不住了,你看連志洛和可東都宣佈要結婚了,我倒只有眼紅的份。只好再去求文威,求他給你打個電話就說我要和志洛結婚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給逼回來,嘿嘿,想不到還真有效,早上才打的電話,你晚上就出現在我家裡了。」他得意洋洋。

「那我要是不回來呢?你是不是就真隨便找個人過日子了?」我覺得自己被設計了,非常鬱悶。

「我當然是做兩手準備啦,你要還不肯回來,多半是變心了。那我馬上拿刀去逼文威,然後衝到美國LA,在你家門口圍追堵截,管他什麼法子,全用上了,不逮到你,我就賴著不走了!」

「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賴!」我滿腹不爽地掐他的大腿,他齜牙咧嘴地忍著不叫出來。

志洛從反光鏡裡看了我們一眼,對可東歎口氣:「寶貝,你以後可千萬不要這樣對我,你老公的身體比某個農民嬌貴多了!」

可東低著頭輕輕地笑,然後志洛就湊過去親他。

佐正緊張地大叫:「安志洛,你好好給我專心開車啦!!這車你到底買了保險沒啊!」

「佐正……」

「嗯?」在飛機上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時候,我扯扯佐正的衣服,他睜開眼睛寵溺地看著我:「怎麼了?要喝水嗎?」

「不是……佐正,我……我以前你都知道的……你真的不嫌棄我嗎?那麼糟糕的過去……」

他嚴肅地想了想:「老實說,換了別人我一定會嫌棄他的,不過……」他側過來吻了吻我,「你是方其呀,不管什麼樣的方其,我都沒辦法不喜歡。只要是你這就夠了,只要你還愛著我,我就一定要你在我身邊……怎麼都不放開你……」

他用力擁緊我,我的頭埋在他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舒服得要掉眼淚了。

「那時候我就不該放你走……你看我多傻,當初怎麼會放你走呢?你不在的這半年裡,我發瘋一樣的到處找你。沒有人知道你去哪裡了,知道的也不願意告訴我……還是文威看我可憐,估計也是被我死纏爛打的弄煩了,才說你回美國去找你父親。其實我讓他騙你我要結婚的時候,我心裡真的一點底都沒有。我覺得我是在賭運氣,賭你是不是還愛著我。我害怕……從來沒有那麼沒把握過,我怕等一天,兩天,三天,你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方其,你能再回到我身邊,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方其……我愛你。」

當著飛機上那麼多人的面,我主動吻了他。

婚禮實在是很烏龍,昏了頭的牧師居然說:「方其,你願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嗎?」

而且更糗的是,因為緊張過度,我們四個居然一起大聲說「願意!」

交換戒指的時候,我看到志洛握著可東的手,抖得跟篩糠一樣,心中狂笑不已,沒注意到佐正已經捏著戒指,往我手上套了半天都沒套進去。

大功告成的四個男人,走出教堂還在互相攻擊。

「志洛你丟人吧你,親吻新娘的時候還要可東低下頭來!」佐正惡毒地說,他對那句「方其你願意接受安志洛做你的丈夫嗎?」以及後面整齊的一聲「願意」一直耿耿於懷。

「我呸,方其,你認真看清楚了,你老公給你買的戒指說不定就是個假貨,呆會兒回去就趕快讓我給你驗驗吧!」

「你住嘴,這是貨真價實白金鑽戒,倒是你那個,鑽石大成那樣,八成是仿冒什麼的,說不定還是塊玻璃……」

我和可東在旁邊狂笑中。那兩個男人已經準備互毆了。

「等我把西裝脫了!」佐正說。

「說好了,打哪兒都行,不許打臉!」這是志洛。

我們笑著看自己愛的那個人,不用轉頭,我也知道可東的目光和表情一定和我一樣專注而幸福,好像我凝視著的,和他凝視著的,加起來,就是整個世界。



II

「進來。」

我推開門:「宏敬哥,你找我?」

甘宏敬算是整個CanyEntercom上下最看得起我的人了。我也喜歡他,雖然已經是元老,可從不擺架子,比如總讓我叫他宏敬哥而不是前輩。

「可東,這邊坐,我給你們介紹一下。」他拍拍左邊的沙發,「這是安志洛,CanyEntercom未來最好的SINGER,這是可東,別看年紀小,在公司也呆了挺長一段時間了,辦事很穩妥。安志洛,以後你的伴舞隊就由他來負責。」

我這才注意到對面坐著的男孩子。一頭絲綢般的半長髮,眼睛又深又黑。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見到漂亮到這份上的男人,不由呆了呆。安志洛,聽說過。

不就是李老大在路上一眼相中,死拉活拽硬是逼著簽了下來的那個天才歌手嘛。

「你好,我是韋可東。」我禮貌地伸出手去,眼看著他也把手舉起來,我自然而然地往前傾想握住他的手,不想那傢伙撥了撥頭髮,把手塞到褲袋裡去。

我異常尷尬地坐了回去,臉上有點發燒。

「志洛……」

宏敬顯然是要開口教訓人,我不想讓宏敬臉上掛不住,忙插嘴:「宏敬哥我的工作什麼時候開始?我想先瞭解點情況,和那些伴舞熟悉一下。」

顯然那個叫安志洛的傢伙是看我不大順眼,可我把本來就不大的腦子各角落都仔仔細細掃了一遍,也想不出來,到底什麼時候有機會,招惹過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

「不是說好讓徐佐正替我編舞的嗎?!怎麼連換人都不事前跟我提一聲。」安志洛瞟了我一眼,臉上明明白白寫著「滾開」兩個大字,我不動聲色,心裡早罵開了。

「佐正他最近有點事,沒時間。」

「最近沒時間我可以等啊,我就是看上他才進CanyEntercom,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倒吸一口氣。這男人真是勇氣非凡。雖然搞同性戀時下正流行,要這麼大大方方地當著陌生人的面說出來實在也是需要勇氣的。

宏敬也是沒想到他這麼直接,有點不自在:「那個,是佐正本人不願意接你這件,我們也沒辦法。可東也是非常出色的DANCER,除了佐正,CanyEntercom無人能出其右,我相信他能做得很好。」

「是嗎?」他終於看了我第二眼,然後笑笑說:「那他怎麼在CanyEntercom比我都久了還紅不起來?」

說真的,從第一天見面起我就討厭安志洛這個人。刁蠻又任性,驕傲的看不起任何人,說話老是那麼尖酸刻薄不留口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每天都磨尖了牙,喝足了醋來對付我的。看來,也只有那些花癡女人才會覺得他這副刻薄勁兒迷人,要不是因為宏敬的緣故,我才不要和他一起做事。

說起宏敬哥,我就忍不住要更討厭安志洛。對我愛理不理、呼來喝去也就算了,誰讓我技不如人,可對宏敬哥他也是那副臭臉。沒大沒小地跟前輩頂嘴的志洛,絕對是道德教育失敗的產物。就這種人李老頭子還拿他當塊寶,說是個性美。

公司要力捧的當紅藝人我自然惹不起,只好躲了,可是偏偏好像躲都躲不成。

「喂,你過來!」他從來不叫我名字,只拿最大眾化的招呼來稱呼我。

「喂」這什麼叫法呀,我一聽就不爽,但還是得硬著頭皮過去。

「這段舞蹈怎麼回事?在台上根本顯不出效果來。有沒有頭腦啊你!做不來就換人,你這麼點水平怎麼能跟徐佐正比。」

這是家常便飯,我早習慣了。韋可東是Cany出了名的軟柿子,好脾氣好捏,從來不會急紅臉。

「哪裡不好,我可以改。」我心平氣和地說,他也只能乾瞪眼。

爭吵就跟戰鬥一樣,如果失去對像那就索然無味了。

我站到鏡子前面練習新動作。偌大的練習室就剩我們兩個人。照理我早可以回家休息,是這傢伙存心找我的茬,我才拖到現在還餓著肚子在這裡手舞足蹈。

不過,他到現在也沒歇著。我唯一佩服他的一點就是敬業,這個優點可以勉強抵消一小部分他的可憎之處。

從鏡子裡看到他走到我身後,抱著胸看我:「晚上找個地方吃飯去,我請客。」

我趕緊掏耳朵,沒聽錯吧。受寵若驚:「不用了,我回去自己做就好了。」

「哈,自做多情了吧,我有說要請的人是你嗎?」

我恨不得踹他一腳。翻了個白眼,我想我還是好好編舞,千萬別再理這個人。

他走上前拍拍我的肩:「走吧你,我是說了要請你啊!」

耍人很爽是吧?我拿開他的手:「對不起,我有拒絕的權利。」

「幹嘛?怕我對你居心不良?省省吧,就看你這樣,身材跟章魚似的,還一對死魚眼,全世界就剩我們,我也看不上你!」

要不是他說,我還忘了他是個同志。

後來還是和他吃飯去了,畢竟那種吃排場吃鈔票的地方,很少有機會去。

席間我只顧埋頭苦吃,他由著自己的性子想到哪就說到哪,都是些有的沒的,我也插不上嘴。

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從我們旁邊走過,給我感覺有點像同公司的那個有日本血統的Maki,我就多看了兩眼。

「幹嘛?那水平都讓你動心了?」他半譏諷。 「沒事,我覺得她有點像日本人。」我懶得頂嘴,這種事最好還是解釋一下。

「哦?」他挑挑眉毛,下一秒居然就站起來朝那女孩追過去。

過了幾分鐘,我正擔心他是不是因為嘴巴太犯賤,被人家打得爬不回來了,他意氣洋洋地走過來,手裡還拿了張紙,朝我揚揚:「她的電話號碼。」

「有你的。」再想想,不對啊。「安志洛,你不是同志嗎?」話一出來我就後悔了,起碼也該用點隱諱點的詞嘛。萬一他翻臉不肯買單,那就慘透了。

他倒是大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我說過嗎?你亂說話小心我告你誹謗。」

「那……」我傻了。

「我是雙性戀。哈哈——」他笑道,耍人果然是他最大的樂趣所在。

回去時我搭了他一段順風車。

「我說,你在Cany做了多久了?」他邊開車邊問。

「四年多了吧。」十六歲開始就在裡面打雜。

「不是吧!」他嘲笑地:「那到現在還連輛車都買不起!」

「……謝謝了,就到這裡停,放我下來。」

「幹嘛,說說都不行,你以為你是大少爺啊!」他瞅我一眼,仍然開他的車。

我伸手去拉車門。

「喂,你瘋了!」他大吃一驚,猛地剎車,我的頭狠狠撞上擋風玻璃。

我一手捂著頭,一手就開了門下車。「謝謝你的晚飯。」

我本來是很不容易生氣的人,只是剛好被他戳到痛處。做了這麼久還是沒到出唱片的資格,雖然我一向與世無爭,也不能不在意。

一個毫無背景的窮大學生,長得不夠帥氣,唱得不夠好聽,又不懂拍馬屁,當然是難出頭。直到現在我還在幕後替人家編舞,台上戴上口罩給人伴舞,領少得可憐的薪水和演出報酬,實在是一點也不奇怪。

可我心裡難受。想起當初是怎麼樣爭取,才說服家裡人讓我放棄學業進Cany,為了讓我專心練習,爸爸怎樣給人借了一筆錢,自己辛辛苦苦替我做隔音板。

呼——安志洛,你是太幸福太順利了,所以不懂得該體貼人。

第二天一早到公司,推門就看見安志洛在練習。

他看向我,想從我臉上找出什麼異樣似的。我朝他點點頭:「早安。」

「昨晚……後來回去了?」他問。

「是啊。當然回去了。」

「那個……」他本來想說什麼,剛好又有幾個伴舞進來,他就閉上嘴走開,想了想又回頭看我:「喂,你眼神還挺準的呢。」

「什麼?」

「那個女孩子是剛從日本留學回來的。」

我笑笑。他肯誇別人,不管誇的是什麼,都是難得之極。



「宏敬哥,你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就差沒大聲怪叫。

「沒辦法可東,你們住的那座樓公司準備整修,一時也騰不出那麼多新宿舍,所以才安排你和安志洛合住。其他人不也都得兩個人擠一塊兒,就先將就著吧。難道你要回老家去住?」

我聽了沉默不語。

「就這樣啦,反正大約半年就可以搬回去了,委屈一段時間就好了嘛!」

「那個,安志洛他同意嗎?他要趕我出去怎麼辦。」

「他倒是答應得很爽快呢!」

不可能吧,安志洛你哪根筋搭錯了,還爽快呢!

「宏敬哥,安志洛他是同性戀啊!」我突然換上了哭腔。

「哎喲,可東,你少逗了!」甘宏敬居然哈哈大笑。

我極度鬱悶,決定以後不尊敬他了。

安志洛打開門放我進去,而不是放狗出來,我還真有點意外。

「就這兩個破旅行袋?!」他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拜託,你看清楚,是新的!早上剛買的!哪裡破了我怎麼沒看出來?」我進了門,就知道他為什麼那麼驚訝了,看著那麼大的房間還塞的滿滿的,我也是張大了嘴,驚訝道:「你,你是男人嘛你,哪裡來的這麼多東西!」

「喂,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你少土了你。」

必需?笑話,那我這些東西一件沒有,不也健康茁壯成長。

晚上洗完澡出來看電視,洗澡前又被浴室裡的保養品嚇一跳,這個死娘娘腔。

「你要出門?」他看我了一眼。

「神經,這麼晚了!」

他又問:「那你穿這麼整齊幹嘛!」

我看看自己的襯衫:「哦,睡衣破了就懶得帶來,先這麼穿著嘛,在你面前整齊點還不好啊?」

他又一次難以置信:「那晚上你也穿著這身睡覺?」

我奇怪於他的遲鈍:「我習慣裸睡啊,連冬天睡覺都不穿睡衣的。」

他居然笑了。我不太明白他笑什麼,但是這傢伙不說話,光是笑的時候是真的美到炫目。

「你要弄清楚,你現在是和我一起同居。我可是男女通吃的。」他突然湊過來:「你不覺得你一絲不掛睡覺是方便了我,或者你根本就是打算勾引我?」

「去死吧你!」

早上睡得死去活來,一睜眼就看到安志洛放大的臉,嚇得差點大聲叫出來。

「喂,你睡相真夠醜的!」

「要你管,睡品好就行,我不打呼、不說夢話、不磨牙,你就該偷笑才對。」

「你要有那些毛病,我昨晚就把你拖出去,丟在垃圾堆裡了。」

懶得理他,只說:「你……拜託你迴避一下,我要起來穿衣服。」

「兩個大男人,你怕什麼呀。」

我拿起枕頭做勢要砸他,他才大笑著得意地走出去。

「喂!」

「又怎麼了?」

「剛才我怎麼沒在浴室看到你的東西。」

「怎麼會,我的毛巾牙刷什麼的不都在嘛。」

「我說你的護膚品,怎麼什麼都沒有啊。」

「……一個大男人,用那東西做什麼。」

「都什麼時代了,居然有人連洗面奶都不用?你哪個朝代的?給你。」我一出房門,他就丟了堆東西給我。

「什麼啊。」

「這個牌子的還不錯。我才用兩次,你拿去料理你那一臉豆子吧!」

我做出要砸在他臉上的動作。

「喂,我是為你好,別不識抬舉!」

我想了想,把手縮回來走進浴室。

一開始還不習慣和另一個人睡同一個房間,漸漸也就適應了。其實兩個人住著比一個人好,熱鬧些,有個人和你說說話,哪怕是吵吵架,也不會那麼悶得慌。

他倒是從一開始就習慣得很,我問他為什麼呢,他說:「嘿,你搬過來打擾我之前,我晚上也都是兩個人一起睡的。」

「小心得病吧你。」我恨恨地說。

「沒事別亂咒我,我要真有病了,也得傳染給你才行。」

「美得你!你休想碰我!」

「碰你才便宜了你呢!我就是再飢渴,也看不上你這種貨色啊。」

「呸。」我抄本電腦雜誌看,不理他了。

「嘩!」一個盒子給我碰下了桌子,我彎腰撿了起來一看。「安志洛,你有病!這種東西也到處亂放!」我燙手一樣把盒子扔到他身上。

「激動什麼啊,不就是保險套嗎,沒見過啊。」他賊賊地盯著我,「咦,臉紅成那樣,別告訴我,你沒碰過女人哪。」

「去你的!」

「哇,給我說中啦?不是吧,你二十歲的人了,不是生理不健全吧?我來給你檢查一下。」他說著就過來動手。雖然他看起來不比我強壯多少,力氣還真是夠大,雖然我個子還比他高些,居然還是讓他按著把褲子給扯開了。

「你……」掙扎著踢開他,然後手忙腳亂穿好衣服。

他眼裡閃過一絲異樣的光,然後大笑:「你脫衣服的樣子,看來身材還不差嘛!」

「你有毛病!」我把書砸他身上走出去看電視。

剛才……被他按在地上的時候……差點都有反應了。

其實日子久了,發現安志洛這男人除了脾氣臭、缺口德、架子大之外,別的毛病倒沒什麼,起碼心地不算太差。

哦,對了,還有一個比較要命的缺點,就是這人的私生活實在不敢恭維。不是說我來之前,總帶人回來過夜的嗎?現在礙著有我個大活人在,他也不好意思,所以三天兩頭的晚上就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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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若乾脆天亮再回來那也就算了,偏偏喜歡大半夜地跑回來,而且還習慣很差地不帶鑰匙,然後在外面死按門鈴……最惡毒的是,這傢伙明明知道我有裸睡的習慣。所以我都是屁滾尿流從被窩裡爬出來,睡眼朦朧地摔在地板上,然後一邊爬一邊套衣服,掙扎著在門鈴唱第二遍之前爬到門口。

打開門就看到他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靠在那裡瞧著我說:「喂,你的褲鏈沒拉上。」這也是我後來十萬火急去買新睡衣的原因——睡褲就不存在拉鏈的問題了。

本來也嘗試過把門鈴弄啞,結果更糟,他開始用力地捶門,還放開嗓門喊:「韋可東,韋可東你給我開門啊!別這麼狠心把我關在外面,放我進去……」叫得淒厲。

拜託!那時候是夜深人靜,搞得那座樓的兄弟都來問韋可東那個人渣是誰……

我婉轉地問過他:「你晚上那麼晚回來,就不能稍微安靜一點,盡量不要打攪我的睡眠嗎?」

「我是注意到你睡覺姿勢不對,特意要在半夜叫醒你,讓你換個姿勢重睡。」

時間長了我也習慣了,每晚差不多那時候,就主動醒過來等著給他開門。

他會說:「乖,還知道等門哪,真賢惠。」

然後我就準備著睡那天晚上的第二場覺。不過說真的,有他在的那下半夜,聽著屋子裡另一個人均勻的呼吸聲,我會睡得特別安心。



安志洛一閒下來,又叫我陪他去逛珠寶店。

他想要我做什麼的時候,我從來是沒有反抗餘地的。所以雖然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想早點回去給自己煮長壽麵再吃點蛋糕,我還是耐心地跟著他跑遍了那個城市裡所有有名的珠寶店。

天都黑了,才總算看中一對鑲藍寶石和小碎鑽的對戒,他看起來非常興奮的樣子,黑色的眼睛閃閃發亮:「喂,這個漂亮吧!」

我疲憊地點頭——忍不住在想,收到這戒指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終於買到了。」小姐在包裝那戒指的時候,他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哦,對了,你自己先搭車回家吧。今晚是佐正生日,我呆會兒直接開車去他那裡,你晚上就不要等門了。」

我想我應該是要為今晚的安穩覺歡呼雀躍才對,但也許是因為太累了,我居然連個笑容都沒有擠出來,呆呆地看著他鑽進他黑色的BENZ,絕塵而去。

我慢慢走到蛋糕店去拿了自己定做的蛋糕,再提著它慢慢地走回去。

其實沒什麼的,因為離家太遠,又沒有什麼朋友(我平時太悶了,很難有機會交到朋友的),好幾個生日都是一個人在宿舍裡,吃掉整個八寸蛋糕慶祝的。

厲害吧,別看我身上沒三兩肉,丟到河裡吸足了水再提出來過秤,也不超過一百一十,吃起東西來還是很恐怖的。

我開始努力吃蛋糕。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狀態不好,才吃了四分一就甜膩得只想吐。

我把自己脫得光溜溜的,像一條魚,倒在床上就睡。用力地用被子裹住自己,柔軟的布料緊貼著赤裸的肌膚的感覺,讓我覺得溫暖而安心,然後沉沉地睡去了。

凌晨時又被門鈴驚醒了。安志洛?我疑惑地爬起來,心跳得居然有些厲害。只套上睡褲,我就衝過去開門了。

果然是他。「OHAIYOGOZAIMASU!」他看起來意氣風發,高聲用我教給他的日語道著早安。

「你……你……不是說不回來了嘛。」我有些結巴。

「我說晚上不回來,現在都早上啦!」他看著我,「我說你幹嘛不穿上衣?」

「啊,那個……」我尷尬道,「急著開門來不及穿。」

「哦,心急啊?難道是想我?」

又在占口頭便宜了!

他打量著我:「一把骨頭,不過你身上皮膚很好嘛,看起來還真是……」做了一個色迷迷的表情,他握住我的腰說:「哇……比女人還細,要不是我現在實在是『精』疲力盡,也許我會考慮臨幸你呢。」

「去死!」我一把拍開他的手;「你以為你是皇帝啊,還臨幸呢!」

他大笑,吹著口哨往浴室去了,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客廳裡。

啊,看他那樣,他昨晚……果然如願以償了吧?

「我就是看上徐佐正才進CanyEntercom的!」

這麼說如果得到佐正哥的話,也許他就會好好安定下來……那樣多好,省得他繼續殃及無辜禍害百姓。

我穿好衣服梳洗乾淨。聽到他在客廳大叫:「喂,有沒有早飯吃啊!忙了一個晚上都累死了,你怎麼還不做飯哪!」

「我剛起床呀。」平時我做飯的時候,他還在睡得流口水呢,現在連等幾分鐘都不會了。

「靠,等不及了,你那麼慢吞吞的。冰箱裡有什麼能吃的先湊合吧。」

「等一下——」我想制止他開冰箱,可是已經太遲了。

他瞪著那個四分之三的蛋糕,上面還有奶油花體的「Happy Birthday」,半天才問:「你的蛋糕?」

我沒吱聲。

「昨天你生日?」他又問,我被他改為瞪我的眼神嚇到了。「昨天一整天和我在一起,怎麼都沒聽你提?你是死人啊?幹嘛,不屑告訴我?還是我不配知道,恩?」

他的反應有點過火。我想分析他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氣回來發洩,可是在他用力捏住我下巴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先掉了下來。然後就哭得不可收拾,我也不清楚我到底在哭什麼,反正就是鼻子裡酸酸的,心裡有點痛,那眼淚就怎麼也停不了。

「你……」估計他是沒看到過一個大男人哭得這麼沒形象,一時間手足無措。

我哭出來一陣子,心裡舒服些,就意識到自己臉丟大了,忙轉身就往浴室沖。

「喂……可東」我聽到他在身後有些猶豫地叫,「明年……明年你生日,我陪你一起過。」

我「呸」了一下沒理他。可是浴室鏡子上那個滿面淚痕的男人,好像是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韋可東,你到底是怎麼了?



今天是佐正哥的生日會,公司安排安志洛去做嘉賓,本來應該沒有我的事,他還是硬拉我一起去,與其說是習慣,不如說是某種意義上他已經把我當成他的私有財產了,廚子、清潔工、跟班的、跑腿的……差不多就這種性質。

佐正哥的臉色不大好,慘淡的青白,疲憊不堪。

應付那些興高采烈的歌迷,他完全是強顏歡笑。

安志洛一直站在佐正哥身邊,手放在他腰上隨時準備扶住他的架勢。我覺得自己思想應該不算污穢,但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歌迷會一結束,佐正哥就完全虛脫了似的,蹲在地上抱著頭,開始抽煙。

我隱隱覺得不對,我所認識的佐正哥生活作風非常嚴謹,煙酒不沾。

「可東,你傻站著幹嘛哪,都傻了一個早上了,還不快幫著收拾東西!」安志洛衝我不客氣地吼,自己卻蹲到佐正身邊。

呸,假公濟私!我一邊打理東西,一邊憤憤不平地想七想八。

工作人員都走光了,整個會場就剩下我們三個。

「砰!」入口處的門被踹開了。

我驚訝地抬起頭,看到一群手持棍棒,一眼望去就絕非善類的人魚貫而入。

嚇?不是在拍電影吧?黑社會?說句不怕丟人的話,我當場腿軟了。不能怪我,我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還從沒跟人臉紅脖子粗過,這方面全無經驗可言。

「徐佐正,徐佐正是哪個?!」為首的那個一進來就扯著脖子喊,氣勢洶洶。

靠,當前最紅的歌手都不認識,還敢叫這麼大聲。

佐正扔下手裡的煙站起來,用腳把煙頭踩滅:「我就是,什麼事?」

「你?」那人用兩個細小的眼睛瞪了半天,說:「方其你認識吧?!他讓我們來教訓你的!」

那個名字一出來,我看見佐正的臉就刷地白了。

「你他媽說什麼啊!」說話的是安志洛,別看他長得女人氣十足,這種時候比我像男人多了……或者,也是因為佐正在的緣故。

然後混戰就開始了。這和我們言語行動上是否衝撞了他們,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家擺明是來打架生事的,所以不是他們先動手,打出第一拳的是安志洛。

安志洛還真是夠膽識,人家那邊多少人啊,我們這邊加上我這連什麼叫打架都不知道的良民才三個。居然也就那麼稀里糊塗地,憑著一身熱血就衝上去打了。

那群人是衝著佐正哥來的,拳腳棍棒全往他身上招呼,安志洛撲在佐正身上死命地替他擋。我傻乎乎地夾在人縫裡都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直到挨了兩下才發起怒來,隨便抓住一個就往死裡揍,見一個打一個。

說真的,要不是這次,我還不知道自己那麼有打架的天賦。

混戰中聽到有人在大聲說:「姓徐的,以後少去招惹方其,聽到沒有?」

然後是佐正的悶哼和呻吟:「休想!!」

我看到為首那個豬瞇眼的男人,一棍子就狠狠敲在佐正哥頭上。

佐正哥一倒下去,我眼睛都紅了,撲上去就要和那豬瞇眼拚命。

沒想到安志洛比我動作還快,一拳揍得那豬頭門牙都飛了出去。還沒來得及解恨,一根鐵棒就往安志洛背上揮,我的身體反應得比腦子快一拍,等我意識到的時候,那棒子已經不打折扣地砸在我右胳膊上。

右半邊身子疼得都沒有知覺了,我本能地就抱著右臂跪倒在地上,咬著牙直發抖。

「可東!」安志洛幾乎要殺人了,「媽的王八蛋,看我不宰了你們!」

我很為安志洛擔心,我覺得他完全是昏了頭的亂打亂踢,對方人那麼多,他一定是要吃虧的。

還有佐正哥,他正滿頭是血的躺在我身邊,看著他頭上汩汩而出的鮮血,我都不覺得自己受傷了,掙扎著想爬過去抱起他,才一動,右胳膊就要裂開似地痛,我「哼」了一聲直冒冷汗,再也動彈不得。

要不是會場的保安這時候總算後知後覺地趕進來,CanyEntercom起碼要損失兩棵搖錢樹了。

三個人狼狽不堪地被送進醫院。

佐正哥頭上的血流得我都快哭了,我只想一個人流了那麼多血,還能活得下去嗎?

我的胳膊骨折了,意料之中,醫生把我手打上石膏,包得像粽子一樣掛在脖子上。

安志洛是最好的一個,嘴角破了一處,臉上還青了一塊,身上也有些擦傷,但那比起我和佐正哥,他算是很健全的了。只是他這人愛美勝過生命,臉上挨了打,精神半天都恢復不過來。

從佐正被推進急症室開始,我就像熱鍋上螞蟻一樣。我這種沒有醫學常識的人,見了血就覺得大事不妙,何況佐正的血還多的不像話。

「你幹嘛,都哭了?!」安志洛瞪著我。

「我,我擔心佐正哥……」

「靠,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你看你那胳膊!!」他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我有點委屈,胳膊折了這又不是我的錯,你跟我凶什麼呀。

左手上拿著佐正的手機,是我從地上撿的。我想著該通知他什麼人吧,他的父母不在T城,我思來想去找出了方其的號碼撥給他。

「喂……」聽起來很迷糊的聲音。

「是方其哥嗎,我……我是韋可東,和佐正哥一個公司的韋可東。」

「……」那邊沉默了一下

「佐正哥出事了,我們現在在醫院,我從他手機裡找到你的號碼……你要不要過來看一下他?」

「你打給他幹嘛!」安志洛瞪著我的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

「我想佐正哥應該會想見他……」

「佐正都還沒醒哪,你叫那男人過來添亂的啊,沒聽到是方其叫人揍我們的啊,你還沒挨夠是不是?!」

「我覺得不是他……」我在佐正哥的錄音室見過他一次。直覺吧,他應該很愛佐正哥才對。哼,安志洛,你是不是吃醋了。

「什麼叫你覺得?」

呼,這個粗暴又蠻不講理的男人!我閉上嘴巴不和他吵。

「還有啊,你沒腦子是不是?那麼粗的鐵棒你也擋?要是偏一點落在頭上,你就完了!」靜了一會兒,他又發飆,根本就是在找茬嘛。

「我……我是擔心你啊。」我低頭小小聲。

他火氣更大:「擔心我?也不看看自己那身骨頭,你會比我能挨打?你他媽是要跳舞的人吧,胳膊斷了你還跳個鬼!」

「我……」突然有人拉住我的手:「可東,佐正呢?」

是方其,狼狽不堪,臉上腫著,敞開的領口裡青一塊紫一塊的。

我呆呆地看著他:「佐正哥他……他在急診室裡。」

他的臉色刷地灰白,我忙說:「醫生說了沒什麼大事的,就是頭上挨了一棒子……」

「就是後腦勺給碗口粗的鐵棒子狠狠砸了一記,沒什麼大不了的,了不起醒不過來嘛。」安志洛冷冷地說,「方其,你夠狠,佐正對你死心塌地的,你就這麼對他!」

「安志洛,你不要亂說……」我用力把他往後拉,偏偏他腳下像生了根似的。

「我亂說?你又不是沒聽到早上那群人怎麼說的——『是方其叫我們來收拾你的』!」安志洛猛地轉身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聽清楚了,昨晚你在外面和別的男人風流快活,我和佐正是什麼都事情都沒做。你知不知道他喝了一個晚上悶酒吐得到處都是,我認識佐正這麼久就沒見他這麼狼狽過!你還叫那麼一群人來打他……要不是我和可東剛好在,你信不信他當場就給打死了!方其你是人不是啊你?佐正是瞎了還是怎麼的,怎麼會看上你這種垃圾,你他媽的……」

「安志洛,安志洛,你不要亂來!也許不是那麼回事……」我死命地用唯一能動的左手抱著他往後扯。

這男人果然鐵石心腸,方其哥搖搖晃晃的都快倒下去了,他還沒輕沒重喋喋不休,我恨不得拿膠布封住他的嘴。

方其沒有再看我們一眼,佐正從急診室裡出來之前,他就那麼縮在走廊的長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等著,誰叫他他都不搭理。

自從我受傷以後,安志洛對我態度好了很多,雖然嘴上還是大呼小叫的。

一開始脫衣服都成問題,就是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小心翼翼地替我解扣子、解皮帶,把套頭毛衣從頭上扯出去,跟照顧兒子似的。

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們靠的很近,他吹出來的氣都噴在我額頭上,癢癢的,我就心跳得厲害。

每次脫完衣服,我臉就紅的跟番茄似的——當然這是他說的,我看不見,也矢口否認。所以褲子我是死都不要他碰,我實在怕自己會有反應,然後被他拿來當成笑柄笑上一輩子。

「可東,起來了!」

不可能吧?什麼時候輪到他叫我起床啦!我用力眨眨眼睛,想知道是不是還在做夢。

「你眨什麼眼睛!本少爺一向都早起的,你不知道嗎?」果然是厚顏無恥。

我伸伸懶腰預備起來。冷不妨他把被子一把掀開了。

我叫了一聲,尷尬地用左手擋在身前。自從我受了傷,他也沒有晚上出去鬼混過,我就乾脆不再穿睡衣了。估計他是沒想到,不然也不會那麼目瞪口呆地盯著我看。

「安,安志洛……」我承認我現在的臉是不會比番茄遜色,「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看了。」說真的,他的目光讓我直發毛。

「哦。」他好像有些臉紅,掩飾地咳嗽了一下,丟下被子道,「那個,我去拿早飯出來。」然後就急急忙忙走進廚房裡去。

「……」看著面前這據說是我們早飯的東西,我只能無語問蒼天。

「那個,我想我還是……」我本來想說我還是再做一頓算了,看到他興致勃勃舀了些顏色古怪的炒蛋往嘴裡放,也只能硬著頭皮拿起一片發黑的烤麵包。

「……」他的臉有點扭曲。我擔心地望著他。

「靠!」把湯匙往桌上一摔,嘴裡的蛋一吐,我們安大少爺又發飆了,「不吃了!什麼玩意兒!」

跟個小孩子一樣,還跟自己賭氣。

「還好啦,第一次做飯這樣是正常的,下次就好了。」安志洛這樣的人和廚房絕對的八字相剋,洗一個碗也要半小時。

我開冰箱找了幾個殘存的雞蛋往廚房走:「糖水荷包蛋你吃不吃?」

他看了我一眼:「沒有下次,以後我就等著你做飯。」

「我要是搬出去了,你怎麼辦?」

「誰准你搬出去了?!」

「……那……遲早有一天你要吃不到我做的飯……」

「行了!韋可東,我養著你,你就給我做一輩子飯得吧。」

「去你的!啊……」手一抖,滾燙的糖水灑出來,痛得我大大哆嗦了一下。

「你你你,你給我放下!都殘障人士了還逞強,你摔得碗不夠多阿!」安志洛三步並兩步衝上來,接過我手裡的東西,把我趕到一邊去。

「也就上次滑了一跤,摔了一個而已嘛!」我小聲嘀咕。

「那還不夠,你以為碗很便宜?滾,給我到客廳坐著!」

什麼嘛,說的我像廢物似的,也不想想你這兩天吃的飯是誰做的。

「說真的啦,你去變性吧,成了女人我就娶你當老婆。」

「媽的……你別跑……別以為我手不方便就治不了你……我揍死你!」

我就那麼一隻胳膊吊在脖子上,一隻手裡抓著拖鞋,追著安志洛在屋裡跑了一早上。

有天晚上,我蹲在街上的地攤前淘CD。

T城特多地方有賣日本的盜版CD,不好意思,照理我這麼個在娛樂公司做事的人,應該堅決抵制盜版水貨,咬緊牙關也得狠著心支持正版,可是我窮啊,一張日本原版的大碟要三百,單曲要一百二,憑我對日本音樂那種狂熱勁兒,早連稀飯都喝不起了。

今天運氣還不錯,我淘了兩張大碟,四張單曲才三十塊,便宜得跟白撿的差不多,正得意著,聽到後面有人說:「對不起,有SPEED的賣嗎?」

一個女孩子微微有點軟有點甜的聲音。

「請問有SPEED的CD賣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轉過頭去,看見她正專注地盯著我。敢情她以為我是這擺攤的?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雖然寒酸點,但也不至於吧。

我鬱悶地朝真正擺攤兒的那個傻笑中的男人擺了擺頭:「我不是賣CD的,他才是。」

「啊,對不起。」她挺抱歉的。

然後就聽到那死盯著人家小姑娘發呆的攤主說:「SPEED,是什麼東西啊?」

靠。「這個。」我伸手在紙箱裡翻了翻,抽出兩張SPEED二OOO的紀念版大碟來。

「真的有!」看起來斯文挺秀氣的女孩子力氣還真大,我躲閃不及差點給她按到地上去。「你也喜歡日本音樂?你知不知道哪裡有賣HIRO的SINGLE?」我抓抓頭,乾笑兩聲站起來想走。轉身才看到她身後停著輛BMW,靠……不是吧,開這麼個車過來買盜版盤?倒挺少見的。

「對不起,我來這裡沒多久,還不太熟,你知道賣日版CD的還有那些地方嗎?麻煩你了,拜託。」

一口一個拜託,說話還鞠個四十五度的躬,假洋鬼子。

「引進版的各個大唱片行都有,盜版的就只能在路邊攤上找了。」我誠實地說。突然覺得這女生面熟。

「你能帶我去嗎?初次見面,我叫麥馨,我有車……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

我給她鞠的眼都花了,想想一個大男人也不怕被她拐了賣了,就低頭鑽進車裡去了。

「你……認識CanyEntercom的人?」我在座位上看到一本Cany內部發行的畫冊,數量不多,沒幾個人有。

「啊,我爸爸是在CanyEntercom高層做事的。我回來的第一天認識了一個CanyEntercom的歌手呢……好像是叫……叫……安什麼的?」

「是安志洛。」安志洛要知道居然有女生記不住他的名字肯定要哭的。我現在想起來她是誰了,就是我頭一次和安志洛吃飯時,看到的那個像Maki的女孩子。

「你爸爸是誰啊?」隨口問。

她說出的名字嚇了我一跳,靠,那不是我們李老大嘛。我倒了,換成舊社會,她就是地主家千金,我就是長工什麼的,還該行個禮叫聲大小姐。

「你這樣的人……不用那麼辛苦在路上淘碟吧?多少CD你都買得起啊。」

「呵呵,我只是覺得好玩。」

我翻了一下眼睛,真是搞不懂她。

那天後來是麥馨開車送我回去的,讓一個女人送你回家的滋味可是有點不好受,我朝著車裡的她揮揮手,許諾下次那擺攤的一進新貨就馬上通知她,然後就進屋了。

「你這小子滿有能耐的嘛,釣上尾大魚?」一進門,就被靠在窗前的安志洛嚇了一跳。

「神經。」我奇怪於他的陰陽怪氣,「剛認識而已。」

「我看你們聊得挺高興的嘛。」

「還好啦,她也喜歡漫畫。對啦,她就是上次我們吃飯時碰到的女孩子,你說從日本留學回來的那個。」

「哦?那就是我們老大的寶貝女兒?可東,你要發達了,恭喜恭喜。」

「你怎麼這麼說話。」我莫名其妙。

「我一直不都是這麼說話的嗎?幹嘛,聽不慣就別聽唄!」他居然發火了。

我猜他又是在外邊受了氣回來,估計是碰了佐正哥的釘子,才會這麼一副惹不起的模樣。我聳聳肩去洗澡準備睡覺,不和他吵是我的原則。

麥馨約我出去喝茶,喝了整整一下午,大聊日本漫畫和COSPLAY,滔滔不絕,結果喝了那麼多茶,我口還是乾的。

喝完茶,大小姐要拖我去KTV,我心想,拜託,我是窮人,你就不能讓我省點錢養老啊,何況安志洛一個人在家裡,我不陪著他心裡總有點不自在。

「去啦,去啦,我難得這麼有興致。」

給大小姐伴唱,裝神弄鬼做和聲講RAP,嘴巴都酸了,那女人突然說:「可東,你的歌唱得很不錯嘛。」

「說得好,有賞。」

「我是說真的。奇怪,你為什麼還沒出過唱片。」

「我這水平CanyEntercom是一大把,出唱片,哪那麼容易啊。」

「你別這麼沒自信嘛,我覺得你該試看看,可東,你這樣的人早該大紅大紫了。」

「拍我馬屁也沒用,月底了,沒錢請你吃大餐。」

「你給我認真點!這樣,我跟我乾爹說一聲,讓你個機會,怎麼樣。」

「謝謝,不要了。」我想起志洛得陰陽怪氣,忙坐直身子道,「人家會說閒話。」

「你怕?」

「怕,怕。」我點頭如搗蒜,然後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韋可東,你這人真討厭!」她的背包砸在我身上。

古人果然有遠見,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我就看著她氣沖沖地跑出去了。

靠,不要這樣吧,又是我付錢!奇怪我這兩天老是莫名其妙得罪人,我明天一定得看了黃歷再出門才保險。

回到家,燈是滅的,安志洛已經睡著了。

我躡手躡腳地開門進屋,連氣都不敢用力喘,燈也沒敢開,賊一樣慢動作地摸到浴室洗刷乾淨,再爬到床上。走路差不多是用飄的。

最鬱悶的是我躺到床上小心地呼出一口長氣後,我聽到旁邊的床上安志洛在說:「哼,你總算知道回來啦。」

「你,你,你根本沒睡著,怎麼也不出聲?耍我啊。」

「誰讓你那麼小心的,你儘管大聲吵嘛。」

那是安志洛你,我可做不出來。我把被子拉到頭上倒頭就睡,不想搭他的話。

他大少爺明天是公假休息了,我可還得早起去公司呢。

我鬱悶地翻了第N次身。那傢伙,睡覺了還那麼大力地喘什麼氣呀。

聽著他並不安穩的鼻息,我知道他沒睡著,躺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快天亮我才總算睡著。

在我噩夢做得正暈頭轉向時,手機響了,我閉著眼睛在床頭亂摸一氣:「喂……」的一聲氣若游絲。

「可東嗎?我是麥馨啊。」

「哦,什麼事?」看來她不記得昨晚用背包毆打過我了。

「乾爹答應啦。你快起床好好準備準備,來公司就直接到我乾爹辦公室來。」

「答應什麼啊,大小姐。」我還暈著。

「給你出唱片啊!你紅了一定要記得謝我啦……」

「出唱片……出唱片?」我這回是真醒了,「你不會吧,我不是……」

「哎,我的車要過隧道,不和你說了,早點過來哦。」

我還舉著手機發傻。媽的,這麼一大早都開車出門了,果然是個瘋女人。我坐在床上用力抓了抓本來就亂蓬蓬的頭髮。

「你動作倒快嘛,一個晚上就把人家搞定了。」安志洛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醒了。

「少胡說。」我正煩著呢。

「在CanyEntercom呆了四年連和聲都沒做過,只用一個晚上,就可以出唱片了,你挺行的嘛。」他根本沒看我,就躺在床上雙手交叉地枕在腦後,譏諷地望著天花板。

「你……」我忍了忍問,「嫉妒啊?」
安志洛,你的態度真讓我寒心。我們也算朋友這麼久了,難得我有機會,你就這種態度?你第一次拿獎,第一次接電影的時候,我是怎麼替你高興、為你慶祝?

到現在你倒見不得我好?

「嫉妒?哼,別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你以為麥馨能幫你一步登天,你就追上她了?少做夢了!也不拿個鏡子照照。被人玩了還喜滋滋呢,趁早死了這條心!」

我氣得全身直哆嗦:「你少自以為是了,別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卑鄙。我告訴你,安志洛,我就是再追她,那又怎麼樣!我還真就是喜歡上她了,她也喜歡著我呢!過兩天你就等著來賀喜吧你!」

他一下子坐起來,惡狠狠地看著我。那種眼神是我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又冷又尖,我被盯得都有點膽怯了。

「哼。」他忽然笑了一聲,「要是我們大小姐知道,她的韋可東是個給男人玩過的貨色,她還看不看得上你?」

「誰給男人……」下面的話被他一個動作噎回去了。

他一步跨到我床上來,扯下我蓋在腰上的被子,就把我用力按在床上。

「嗚……」

我的尖叫和詛咒都給他牢牢封在嘴裡了,他野蠻地咬著我的嘴唇,下死勁咬,我痛得要命,卻叫不出來,嘴裡一股血腥味……破了……

等他總算放過我流血的嘴唇,雙手就給緊緊定在頭的兩側。「王八蛋,你放開我,你他媽的……啊……」胸前被一口咬住,我眼淚差點都掉下來。

拚命掙扎著,同樣是男人,力氣怎麼會差這麼多,我覺得自己就像條被釘在標本架上的蚯蚓,怎麼扭動怎麼撕打,都給壓得死死的,擺脫不了被刀子解剖的命運。

「你幹什麼!」我啞著嗓子大叫,身子被他一下子翻了過去,面朝下趴著。本能地覺得危險,我驚慌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上你!」這個惡毒的男人冷冷地說,然後腿被用力掰開,一陣撕裂一樣的痛楚讓我眩暈。安志洛,你這個人渣!你這個畜生!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垃圾……我滿心的痛罵,張著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手無力地抓住床單,我閉了眼睛只想哭。

壓在我背上的那個男人,在我身體裡無情地律動著,疼……除了疼痛我什麼也感受不到。然後腰猛地被抬高了,他進得更深入,我覺得心臟都扭成一團,可是已經叫不出聲音。

我把頭埋進枕頭裡咬著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快點暈過去把,暈過去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就不會痛了。那樣的時刻裡,我清楚地意識到,流著血疼得直收縮的不僅是下身。

我們在幹什麼?做愛?但一點愛都沒有,他只是想羞辱我、折磨我,毫不憐惜地。

昏迷之前,唯一記得的就是我一直在哭,而身上那個男人一直不停在動。

天……好像黑了吧。我吃力地撐開眼睛想著。全身都痛,軟綿綿的一點勁都使不上,頭也昏得厲害。好像是平躺著的,做完了還知道把我翻過來,是不是要謝他?

目光掃到那個正坐在床邊衣冠楚楚的,抽著煙的男人。

混蛋!我想罵,喉嚨裡幹幹澀澀的,只能發出含糊的咕噥聲。

「醒了?」他看我一眼,扭過頭去道,「麥馨打過電話來。」

我只是盯著他。

「我告訴她,你病了要休息,她要來,我沒同意。」

我繼續盯著他,怨恨地。

「哭什麼,跟個女人似的。我上過的女人都沒你這樣哭哭啼啼!」他不耐煩。

我不想瞪他了,瞪這種沒心肝沒知覺的人一點意思都沒有。我側了側頭,又把頭埋進枕頭裡

「幹嘛,想悶死自己啊,頭轉過來!」他驚道,但我一動也不動。

「媽的!」他伸手強行把我的臉從枕頭裡抬起來。

我掙扎,安志洛,你不要再碰我。

「……」他正和我較勁的手停了下來,「這麼燙?你發燒了?」

我是有點頭暈。

「媽的,韋可東,你是不是男人啊,才這樣就發燒!」

而我心裡只是冷笑。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身經百戰,我可是第一次,還是被一個野獸強暴。這麼一想,又悲從中來。

「喂,你別哭了……我錯了,我這就送你上醫院……」

我用力掙脫他。上醫院,我還丟不起這個臉,你直接帶我去警察局我報案得了。

「靠,醫院不去,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啊!」他非常煩躁。

我還是不吭氣。你讓我病死算了。

「行了,我先給你洗洗。」他拉開被子把我打橫抱起來,那姿勢活像我是個小女人似的,我又掙扎……

「你別給我亂動,摔下來我不管的。」他煩躁的說

浴缸裡放滿了熱水,暖洋洋的,我舒服了很多,可是他的手又在我身上遊走,我全身都僵硬了。

「怕什麼,我是在幫你洗澡。」他很不高興於我的反應。

手移到後庭,手指插了進去。「不要……」我本能劇烈地排斥。

「別亂動,我把東西弄出來。」他的動作倒是很輕柔。但我還是不自在。

「……」我皺緊了眉頭,他的指甲刮到受傷的地方了。

「怎麼?」他想了想,拉起我的雙腿架在浴缸邊緣,用力打開。

「不要看……」羞恥啊!

「裂了,腫得挺厲害的。」他的語氣變溫柔了,「你等一下,我去拿藥。」

藥膏隨著他的手指進來了,冰涼地,有些酥癢,我仰著頭咬住嘴唇。

「好了,」他喘著氣,臉上微紅說,「起來,我給你擦乾。」

我就任著他擦乾身體,抱我到床上,再給我蓋上被子。因為身上是沒有什麼力氣了,也因為覺得他現在這麼做來做補償是完全應該的。

「來,吃藥。」把我扶起來要餵我藥。我避開,現在懶懶的,只想睡覺。
「靠,這藥沒過期呢,乖,給我吞下去……好……喝口水……OK了,躺下來……睡吧,公司我給你請假了。」

可能是藥的作用,我開始迷糊。現在坐在旁邊低頭看著我的男人,表情好像很柔和很寵溺。我乾脆閉上眼睛不去看。

那個粗暴的、刻薄的、蠻不講理的、強暴了我的安志洛,和這個溫柔的、耐心的、給我壓緊被角的安志洛,哪個才是他?

還沒想出個頭緒來,我就睡著了。



我在家裡躺了三天,那三天除了做飯以外,什麼都是安志洛一個人做的——當然,我也沒做飯,我們吃的都是從附近餐館叫的外賣,錢由他出。

我們都不再提那天發生的事,也許是有意逃避,反正我們都努力地想恢復到那天之前的關係。

我看得出來他在後悔,但這種心高氣傲的人要他說「對不起」,還不如殺了他,所以就變成只要我說:「安志洛,我想吃哈密瓜。」他就「哦」一聲出去買,雖然這個季節什麼瓜都不容易買得到。

我終於又去公司了,家裡賴著的日子是很舒服很愜意,但一想到我的薪水正在被狂扣中,我是說什麼也躺不下去。

讓我驚訝的是,麥先生居然真的給我安排了錄音室。

試音的時候,宏敬哥在旁邊,還拍拍我的肩膀說:「小子,真人不露相嘛!」

其他人臉上也露出滿意的表情。 說我不高興是假的,雖然托了麥馨的人情有點不光彩,但這一天我畢竟是等了四年啊。

接下來是緊鑼密鼓的錄音工作。我前所未有地忙了起來,晚上都是熬到深夜才離開公司。

但奇怪的是安志洛總比我還晚回來,在我胳膊受傷那次之後,這樣的事幾乎沒發生過。我想,這傢伙這回又泡上誰了!心裡隱隱地不舒服。

我的1ST ALBUM已經進入後期製作階段了,清閒了不少,再過一段時間的宣傳,就可以正式發表了。

說不激動那是假的,拿到樣品CD,第一件事就是想讓安志洛聽聽,不是炫耀,是分享。

有點緊張地揣著CD到他練習室的門口,無意往裡面一瞟,看到安志洛和麥馨兩個正坐在一起,很親密的樣子,安志洛說了些什麼,麥馨臉紅了,然後安志洛在她臉上溫柔地親了一下。

我傻了,就那麼怔怔站著,動都不會動。

「可東!」有人大聲和我打招呼,練習室裡兩個人嚇了一跳,忙往我這裡看。

我木然地走開。

「怎麼啦?可東?」是煥彬,最近挺火的一個新人。

「……」我低著頭在他身邊機械式地走,「他們……在一起了?」

「你不知道?安志洛追麥馨追得可緊了呢。還公開得不得了,全公司估計就你這忙著錄唱片不聞窗外事。」煥彬有點驚訝。

「……什麼時候開始的?」我不想八卦,可是忍不住。

「哦,就你請假沒來的那幾天他就開始追的。一開始麥馨還不大理他,可哪裡經得起安志洛那樣的人的攻勢啊。」煥彬有點悶悶的,「我看安志洛的樣子,也不像真的喜歡她。那還追得那麼賣力幹嘛哪,真是的!」

「麥馨可以幫他平步青雲啊。」我沒來由地就開始尖酸了。

「不會吧……安志洛和我都認識挺久了,他的性子我清楚,這麼傲氣的人,怎麼肯靠女人往上爬。」

「難說。」我心裡酸得厲害,恨不能好好說頓刻薄話,刺安志洛的耳朵。

煥彬歎了口氣:「我明白你的心情。原來麥馨是喜歡你的,現在反而給安志洛弄到手了……自己的好朋友搶了自己的愛人,這是最鬱悶不過的事了。你也別難過,我又何嘗不是啊!」

我抬頭看著他。他笑笑,有點尷尬:「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喜歡麥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有正眼看過我嗎?開始是你,然後又是安志洛……我看我是要等到她老了才有點希望。」

「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別想多了,要學我啊?」他拍拍我的肩膀,轉身走開。

我走了兩步,就靠著牆滑到地上坐著。心裡亂糟糟的……憋的慌。

馬上就要發表的ALBUM好像一點吸引力都沒了,我滿心只想著安志洛和麥馨,他們在一起了,他們在一起了……這幾個字,就跟咒語似的在我腦子裡翻來覆去,攪得我頭暈。

煥彬說得對,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的愛人在一起了,這真是再痛苦不過的事情。

只是他弄錯了,麥馨是我的好朋友,安志洛才是我愛的人,我……我愛他,我一直都在愛著他。

我把臉埋在手心裡,眼裡熱熱的卻哭不出來。

「對不起啊!可東,」宏敬愧疚地看著我說,「上邊說怕同一公司的唱片發售起衝突,要把你的專集發表日期往後推一推。」

「有沒有說清楚是推到什麼時候。」我面無表情。

宏敬搖搖頭:「你也別洩氣,可能過一個月就可以了也說不定……」

「謝謝你了,宏敬哥。」我朝他鞠了一個躬就走出去。

「可東,你是不是得罪安志洛了?」我想起剛才宏敬憂心忡忡地問。

安志洛……你真的就這麼見不得我好,非要置我於死地才甘心?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你到底討厭我什麼?

我不再和安志洛說話,每晚他回來我就裝已經睡著了,早上他還睡著我就起床,悄無聲息地出門。

我想我是不是該搬家,原來住的宿舍也整修得差不多了,如果願意的話是可以搬回去的。

我沒和安志洛打聲招呼就開始收拾東西。東西不多,跟來的時候一樣,兩個旅行袋。我提著它們走到門口,回頭往屋裡看了兩眼,不敢多想,打開門就要出去。

我沒往前走,安志洛在門口站著呢。 「你幹嘛?」他的眼睛由長變圓又由圓變凸。

「我,我要搬出去。」我想我應該是理直氣壯的,但在他的注視下還是有點結巴。

「誰准你搬出去的?」他狠狠地奪過我手裡的袋子往地上一扔,把我用力推進屋裡去,一腳踹上門。

「……我自己要搬就搬,需要別人批准嗎?」我梗了梗脖子又要走。

「你……」他一把把我推倒在床上,「你要做什麼都得我批准!我不同意,你就哪兒都別想去!」

「奇怪了,你憑什麼管我呀!」我的火氣上來了。我本來是個好脾氣的人,可是遇到他就難免要發作。

「我當然是管定你了,你是我的!」他打開我的旅行袋就把東西往外倒。

「……」我愣了半天。

「就憑我上過你。」這麼一句話又讓我猛地站了起來,撲過去搶過袋子。

「上過了不起?上我的人多著呢!」

「你說什麼?」他瞇了瞇眼睛。

「沒……」我趕快把東西裝回袋子裡去,逞口舌之快沒必要。

「真要走?」

「是。」

「走定了?」

「是。」

「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總不能說,我愛你,可是你愛上別的人了,而且還變著法子扯我後腿來瀉恨,再這麼和你住下去,我受不了了。

正想著,身體忽然騰空而起。「你,你干什……麼……啊!」最後那個音是被用力砸在床上時叫出來的。

他手腳利落地解了衣服就壓上來。

「有病啊你……你放開……變態啊你……」我沒命掙扎。

「不要動。」他粗暴地撕開我的褲子。

「混蛋……不要碰我……」明知道掙扎是徒勞的,我還是在他身下扭動著要躲開。

「跟你說了不要動。」他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就探到腿間,用力把手指插進去。

「你才不要動……啊……別……恩……啊……」發出這麼可恥的聲音,我羞愧得恨不能一頭撞死。

「你好像……很喜歡的樣子嘛。」他輕輕喘息著在我耳邊說,「搬出去的話,誰來滿足你,恩?」

「不用擔心,自然會有別人。」我困難地呼吸著,想忽略那手指帶來的折磨。

「別人?!你敢!」他的語氣一下子冷硬起來,抽出手指,我還沒舒口氣,就被接下來他的一個挺進噎得叫都叫不出來。

「不要……」太痛了,我只能求饒。

他狠狠地撞擊著:「還敢去找別人?」

「不敢了……」我承認自己很沒骨氣,可是真得快要受不了了:「不要……停……」

「你說不要停?」他惡意地揚起眉毛,用力一挺腰,我尖叫一聲,無力地搖著頭。

惡狠狠的律動和掠奪,我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腰部以下酸痛得不能自已,腦子裡一片空白。

「還要走嗎?」他吸了一口氣,頂得更深然後問。而我只能無力地搖著頭。

「這樣才乖……」激情讓他聲音微微顫抖,迅猛的幾次抽插,一股熱流奔湧進體內,我也控制不住自己,呻吟著洩了出來。

「可東……」他用力抱緊了我,並不退出,反而進得更深:「我還要你……」

再怎麼驚恐地搖頭也沒有用,新的掠奪又開始了。

我就這麼給他留下來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做這種事,而且每次都很投入很著迷的樣子,他高潮時候的表情,都要讓我誤以為那是愛情。

可是我知道他不愛我的,他有麥馨,而且他討厭我,甚至暗算過我。

也許是不難理解的,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性和愛是兩回事情。

想不到麥馨會打電話給我,約我出來見面。

自從我看到他們在練習室那天起,她就避著我。我明白她是覺得對不起我。其實沒必要這樣的,我不怪她什麼,罪魁禍首是安志洛。

她瘦了很多,雖然她一直都是模特兒似的那種骨感身材,但以前臉上還是有點嘟嘟的BABYFAT,現在連那點肉都沒有了,一雙黑漆漆水一樣的大眼睛,在臉上尤其突兀。

安志洛沒有照顧好她嗎?這男人夠差勁。可我偏偏就是喜歡上這麼個差勁男人。

「可東。」她低低地叫了我一聲,就開始掉眼淚。

「喂,別哭嘛,別這樣,什麼人欺負你了,說出來,我替你扁他去。」看到女人眼淚,是男人都會招架不住的,何況是我的好朋友。

她搖搖頭吸吸鼻子。半天才說:「安志洛他其實一點也不愛我。」

「厄……」我大腦一時有點凍結,「怎麼回事,你說清楚。」

「乾爹問他什麼時候考慮和我訂婚,他……他居然說沒想過。」

「人渣。」我條件反射地說。意識到自己好像應該做和事老,忙又改口:「他自由散漫慣了,可能一時沒有心理準備,男人都是這樣,最怕結婚啊什麼的,你別多想。」

「不是的,可東,他……」麥馨又擦了下眼淚:「他在夢裡會叫別人的名字。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後來……聽得清清楚楚,每次他都是喊那個人……原來他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我呆呆的,腦子在高速運轉中,一直以為麥馨是我的情敵,現在才知道志洛他另有所愛。我和麥馨居然一樣可憐,虧我還羨慕她。

「麥馨,不要哭了,那種爛男人不值得你這樣,你不用傷心,比他好的到處都是,你這樣人見人愛車見車載的女孩子,犯不著為那種破人難過,你……」

「可東,你知道他叫的那個名字是誰嗎?」

我愣了一下:「我認識?」

麥馨幽幽地望著我:「你真的不知道?」

她的表情好像懷疑我在裝傻似的,可我真的一臉迷茫:「難道是佐正哥?」

麥馨歎了一口氣:「可東,你竟然會不知道……當然,我都不敢相信的,何況是你。」

我只覺得她的樣子可憐,伸手摸摸她的頭:「別太難過了,那男人也沒什麼好,他不要你了還有我呢,我們一直是好朋友不是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她破涕為笑:「你這麼說好像是要跟我求婚似的。」

「你要真的找不到人嫁,我是可以考慮娶你啦,你有那麼多的漫畫……」我哈哈笑。

「真的?」她居然是認真的表情。

「真的。」真的是在開玩笑。

「可東,你知不知道安志洛追我之前,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但他那樣的男人實在太出色,我沒辦法拒絕。」

我隱隱有點發毛了。

「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可東。」

我目瞪口呆地瞪著她,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啊,她靜靜地觀察我的反應,然後說:「可東,我以前就覺得你真的是很遲鈍了……現在發現你不僅遲鈍,而且很弱智。」

而我繼續發著呆。

「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在耍你嗎?你以為我真會看上你這種姿色的傢伙?!」

我總算反應過來了:「靠,你想嚇死我啊。」

「你沒救了,」她又歎氣,過了一會兒說:「可東,你真的願意照顧我嗎?」

我想也不想就點頭。

「太好了。」她笑得有點淒涼:「真的很高興呢。我現在忘記志洛喊的是誰的名字了,你會怪我嗎?」

我搖頭。其實我忍不住想知道安志洛究竟在愛著誰,可她的表情讓我不忍心多問。

「我知道我自私,可我也沒辦法……」她低低地自言自語似地。

「安志洛,我有話問你。」這麼多天來,我還是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想盡量平心靜氣一點。

他根本不抬頭看我,繼續翻面前的雜誌:「有事?」

「你到底和麥馨怎麼回事。如果不喜歡她,為什麼還要去招惹她?你愛上別人了對不對?」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我不知道讓你變心的那個女人是誰,也不該干涉,但你起碼要和麥馨解釋清楚。」

「有什麼要解釋的,我本來對那種腦子只有蠶豆大的女人就沒興趣。」

「你……一開始就在玩弄她?!」我捏了一下拳頭。

「是。」他不慌不忙地喝著藍山咖啡,一點沒有認錯的自覺。那種事不關己的表情,讓我很想痛扁他一頓。

我承認這有假公濟私的嫌疑,我想揍他已經很久了。

「去道歉。」我僵硬地說。

「道歉?」他看了我一眼,「憑什麼?你不會是專程來替她討公道的吧。」

「是。」

「你心疼她了?」

「……是。」

他的表情迅速降到零度以下:「心疼你就找她去呀。我不要的東西你盡可以撿嘛。」

「你……」按理應該習慣了他這種無賴式的邏輯,我還是隱隱地冒著怒氣。

「不過別怪我沒提醒過你,要想靠她一步登天的話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他斜著眼睛譏諷地掃了我一眼。

這次我沒能忍得住,一拳打在他完美得讓人厭惡的臉上。

他沒想到我居然有膽量動手,一時沒躲開,嘴角頓時青了一塊。

他摸摸打傷的臉,盯著我的眼神變得又冷又硬:「你為那個女人打我?你還真看上她了是不是?好,很好。」

後面一個「好」字剛出口,他就猛地踢開椅子站起來,我眼前一黑,被打得後退了兩步,來不及還手他就已經撲上來,狠狠把我摔在地上然後壓住,接下來是街頭流氓互毆一般的廝打。

我很無奈又惱怒地發現,自己體力和打架技巧是真的遠遠不如他,一直處於劣勢,肚子上挨的一拳讓我半天都喘不上氣來。

那男人暴怒起來果然不可理喻,下手完全不知輕重,簡直要把我打死了。我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上門興師問罪的,不然為什麼現在會壓住揍得動也不能動。

韋可東,你怎麼總是這麼可笑。

唯一讓我欣慰的是,他臉上身上也挨了幾下,估計明天不敢出門見人了,一天不開工就損失好幾個萬啊,安志洛和我拚命,反正我又不值錢,我怕什麼。

等他終於停手了,我能感覺到嘴裡腥甜的有血流出來,但還是微笑地看他:「夠了?」

他狠狠地掐著躺在他下面的我:「韋可東,你膽子越來越大了,連我都敢打?!」

我差點笑出來:「為什麼不敢打你?你又是個什麼東西?」雖然我愛你,但我現在更覺得恨。

他搖了搖頭,緊盯我眼睛:「不是的,你不記得了。以前不管我怎麼樣你都忍著,連吵架都不會。」

「人當然會變的。」我躺著望向天花板,不去看他。我們現在這樣的姿勢討論人生哲理,實在是很可笑。

這回他居然沒有反駁我,沉默了那麼一會兒,我聽到上衣被撕裂的聲音。

「安……」

我要掙扎要怒罵,可嘴唇被狠狠咬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他一如既往地強勢,我疼得只能咬他,咬得他嘴唇都出血了,他還是頑固地吻我,把我緊緊按向他,一點也不放鬆。

一點前戲和潤滑都沒有他就進來了,我慘叫了一聲,突然很想哭。

他喘息著低頭望著我發紅的眼睛:「可東……我要你變回去……我要你和以前一樣,什麼都聽我的什麼都是我的……」

我想我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閉上眼睛別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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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替麥馨出頭的結果,是我們都被公司狂扣錢,他臉上的傷倒是好得很快,我就慘多了,受重傷還不能看醫生,就那麼躺著咬牙等他默默給我上藥,把飯端到床上給我吃。

由此得出的結論不是安志洛有多體貼,而是他有多凶殘,總能把我折磨得氣息奄奄、生不如死。

但我發現這種時候,我們關係反而是最和睦的,我沒力氣和他對罵,沒精神惹他發火,他也沒那個臉再來侵犯我,偶爾我半夜醒過來還會發現,他悶悶地坐在我床邊發呆,如果把這種行為理解為是內疚的話,我心裡的確是會舒服一些。

「韋可東,告訴你一件讓你滿意的消息。」

我身體好得差不多,準備第二天就去上班的時候,安志洛突然對我說。

「什麼?」我隨口問。

「我明天要和麥馨訂婚了。」他表情莫測地看著我:「高興吧,你不是一直怕我辜負她嗎?或者你會很傷心?心愛的人要訂婚了,新郎不是你?」

我彷彿被雷劈中,全身僵硬不能動彈。應該說些什麼,起碼要道個喜什麼的。

可是剛要開口說話,喉嚨就一陣難受,透不過氣來。

「恭喜了,好好對她。」

「你是該恭喜我。順便說一句,過兩天我會把東西收拾好搬走,去和她過我們的新生活。順利的話不久就會結婚,有意見要提嗎?」

我搖搖頭。不能再說話了,一張嘴就怕會掉下淚來。

太好了,不是嗎?

他終於厭倦了,終於肯放手了。終於可以離開他,好好過自己從前安靜的日子,韋可東,你難道不該感到高興嗎?

「你很高興是吧,擺脫我了?」

我背對著他,用力點頭,眼淚也跟著大滴大滴無聲地落下來。

明天他就要訂婚了。如果可以,我情願我生命裡從未出現過一個叫安志洛的男人。

那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明明痛苦得不知如何是好,卻連哭泣的勇氣都沒有。

「你太冷淡了吧,不覺得該給我點什麼祝福和禮物之類的?」他在背後涼涼地說,然後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掰過來。

我臉上的淚痕讓他愣了一下,隨即又開始不無譏諷地笑:「怎麼,傷心成這樣?你還真是對她一片癡心啊,我今天看煥彬那小子也是這種哭相,嘖嘖。」

我憤怒地想掙脫他的手。

「明天晚上我就不在這裡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做最後一次留做紀念?。」

我打了他一個耳光。

他一怔,而後咬著牙把我按在床上一把扯開衣服,把我的雙腿用力分開。

「不要碰我!你滾!」我罵得很無力,因為知道肯定是避不開的了。

而且……這真的會是最後一次了……或者不該反抗而是要珍惜?

「你好好享受吧,我會讓你記得我一輩子!」他的聲音惡狠狠的,似乎有絕望的味道。

我閉上眼睛等著最粗暴的對待,卻在感覺到他溫暖的口腔以後驚異地睜大眼睛。

做,做什麼?

「不要……」他居然用嘴……這怎麼可能。

「放開……」血液都往腿間衝去,大腦又無法思考,他唇舌的靈活戲弄讓快感洶湧地充斥了全身,我顫抖著把手指插到他濃密的黑髮裡,劇烈喘息著:「不要了……」

他沒有停,嘴上反而更賣力,我不安地扭動身體,手上揪緊了床單:「停……」

我可不想在他嘴裡射出來,也不敢。

他最後用力一吸。我驚叫一聲收不住自己的慾望。

「對不起……」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只覺得射在別人嘴裡實在是對人極大的侮辱……而我又怎麼肯侮辱他?

他看我的眼神居然是迷亂的。抬高我的腰,他把舌頭伸進後庭,將體液全數吐了進去。內部一股溫熱,我哆嗦著緊張起來。

「可東……」

他歎息一般地說出我的名字,然後握住我的腰壓向他,明顯感覺到他的火熱正抵在洞口,我本能地扭動了一下,他吸了口氣,狠狠地攻進去。

完全漲滿的感覺。但這次居然不痛,一點也不痛,只有洶湧的快感。

熟悉的律動,只是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深入更迅猛。

臀被有力地托著,迎合著抽送的節奏不斷按向他,幾乎要被刺穿了。

我不知什麼時候竟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腿也纏上他的腰,緊緊地。

「我愛你……」高潮的時候我咬著他寬闊的肩膀,含糊不清地發出聲音,眼淚落在他身上。

他沒有聽見。

太好了。



他們訂婚之夜,我在家小酒吧裡喝酒,陪失意的煥彬喝的,他非常傷心,一邊往嘴裡倒酒一邊痛哭說:「可東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她。」

我在心裡想,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愛他!

可我不能像煥彬一樣藉著酒勁,痛痛快快地說出來。不能說話,我就只好不停地喝酒,反正是煥彬請客,多喝點吧。

酒實在是個好東西,幾大口灌下去,腳底就輕飄飄了,變得老是想笑,明明沒什麼可高興的事,我就是笑個不停。

心情很愉快啊,今天,今天安志洛定婚!他訂婚呢!我恨不得站起來大聲吼,但屁股一離開凳子,腳底下就發軟,一個不穩「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上。

「可東,你怎麼到地上去了?」煥彬的神志也不大清醒。

「呵呵,我高興……煥彬我很高興……安志洛訂婚了!你說我們該不該高興?」

「嗚嗚……他和麥馨訂婚了,麥馨……嗚嗚……」

沒出息的傢伙,居然趴在桌子上哭。

「哭什麼……我們要……要高高興興的……要……」我舌頭有點大了。

「嗚嗚……」

我一把把煥彬拖起來:「走……我們……我們唱歌去……」

「嗚嗚……」

哭得沒完沒了的,我拖了半天拖不動,就自己搖搖晃晃走出酒吧,腳步踉蹌地在大街上顛顛倒倒。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我本能地後退一步,車燈照得我睜不開眼,只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可東?」「可東!」

是志洛和麥馨他們。我呵呵傻笑,站立不住就要往地上倒。

「我先送他回去,你們……」迷迷糊糊好像聽到志洛在說。

下一刻我就被半拖半抱地拉進車裡,安志洛拉上車門:「可東?你去酗酒了?」

我一直在笑:「呵呵……酒……」

「你別笑了!」他有些發怒,「你看你什麼樣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一身酒氣!你不是不會喝酒的嗎?」

「高興……我今天很高興……」我喃喃地,胃裡一陣翻騰,彎腰就吐在志洛名貴的西裝褲上。

「你……」他想揍我,但又不能放開方向盤,只好忍耐著讓我趴在他腿上大吐特吐,一塌糊塗。

「好了,到了。」他停下車,把我扶起來。

吐了一陣,稍微清醒了一些,頭還是陣陣發熱,現在樣子一定很狼狽,我眼前東西晃來晃去的,志洛的臉也是時而模糊時而清楚,我嘟噥著:「……哪個才是你啊……好多個……」

他歎了一口氣,開了車門把我整個抱起來往樓上走。

我頭埋在他懷裡,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男性氣息,突然哭了起來。

「剛才不是還在笑嗎,現在哭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我緊緊摟著他的腰不肯放手,像個孩子一樣。

「……鬆手,我要找鑰匙開門。」他費力地要掙脫我八爪章魚一樣的糾纏。

「不要……」我哭著死命抱緊他。不能鬆手,一鬆他就要不見了,他要和別人結婚去了。

「好好好。」他打開門抱著我進去,我頭更暈了,酒勁現在全上來了,比吐之前醉得更厲害。

「撲通」被丟到浴缸裡,一下子全身濕透。

「洗乾淨!為個女人去喝悶酒,沒出息!」他恨恨的,扯下我抓在他西服外套上的手,開始替我脫衣服。

「……」我神志都不清楚了,覺得有點像做夢,身邊的東西都不真實,掙扎著又去摸索他,抓到他的手才安心了一點。

「別哭了。」他繼續脫我濕漉漉的衣服。

「你不要走……」我只覺得心裡難受得發慌,不哭出來不行,死死握著他的手不放,生怕一放他就會到麥馨那裡去,再也不回來了。

「不走……你怎麼搞的,沒喝過酒的人還逞強!到底喝了多少?臉吐得都青了。看你醉什麼樣子!還認得我是誰嗎?!」

「志洛……」喊出這個名字我哭得更傷心。

「好啦,別哭啦。」他的聲音溫柔了很多,手在微燙的水裡輕輕擦拭我吐得髒兮兮的胸膛。

「不要走……」

「傻瓜,我沒走。」

我安靜了一會兒,握著他的左手幾乎要睡過去了。

突然感覺到他正站起來。

腦子裡一片混沌,本能地掙扎著要抓住他:「不要走………」

「我拿沐浴露。」

「不行不行。」我驚恐地盲目撲起,直到撲到他懷裡摟上他的脖子,才安靜了一點:「志洛,你不能走,志洛,我愛你。」

「……」

「志洛,我愛你……」我糊里糊塗地重複著。

「……」 他沒有再動,我暈得厲害,手用力纏著他的脖子不放,嘴裡小聲地嘀咕著:「我愛你……你不可以走……」然後就拚命摸索著他的嘴唇,狂熱地吻著他,撕扯他的衣服。

「可東……你醒醒,你醉了……」他推開我,我聽到他粗重的喘息聲。

「沒有醉……我要你……你,抱我……」我還在胡亂地親吻他撫摩他。

「可東……」

「志洛,我愛你……」我邊哭邊咬他的脖子:「我愛你……」

一陣眩暈,然後我就被翻了個身壓進浴缸裡,志洛迅速脫掉自己的衣物,然後抱住我。

我八爪魚似地糾纏著他,雙腿緊纏上他的腰不肯放鬆。

他覆上我的嘴唇,舌頭深深探了進來,我只能張著嘴無力地任他索取。

手在我上身撫摩著,一路遊走到腰間,再慢慢伸到臀上。我扭動著身體愈發用力地收緊腿,把他往自己拉。

迅猛的一個深入。我仰起頭張開嘴喘氣,微微疼痛讓我從酒醉中清醒過來,然而,接下來他激情的衝擊又把我捲進情慾的波濤裡,溫暖的水流在他挺進與抽出時,在密穴內奇妙地迴旋著,讓人神魂飄蕩。

他雙手交握扣住我的腰,用力地向前頂動著,擺動著。我全身無骨般癱軟在他懷裡,除了承受和呻吟,什麼也做不出來了。

抽刺越發狂亂,一條腿被高高地抬起,痛楚和快感強烈地交織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安……安……」幾乎失去意識地喃喃。

他激烈得接近凶暴地掠奪著,最後一陣野蠻的抽送,熾熱的液體飛湧進體內,我完全暈厥過去。

宿醉以後的結果,必然是頭痛。

但我為什麼全身都痛得厲害?尤其是腰部以下……輕輕動一下,倒吸一口涼氣,這是怎麼了?

瞪著自己滿身不堪的印記,還有床上不忍目睹的慘狀,我呆呆地躺著,費力想回憶起喝酒以後到睡著以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想不起來,一片空白。

難道我走在路上被人毒打了一頓?不對,這種身體狀況應該是和人做過……難道我昨晚被人……煥彬?

胡思亂想中。

身邊有個東西動了動,我轉過頭,看到安志洛燦爛無比的笑臉。

「你醒了?」我呆呆的不知要怎麼反應。雖然醒來見到他也是經常的事,但沒有一次是這麼溫柔體貼的表情。

「對不起,昨晚做得太激烈了,我估計你會好幾天又下不了床。」

我呆若木雞的樣子讓他皺了皺眉毛:「別告訴我你全都不記得了。你喝醉了,然後抱著我口口聲聲表白說愛我,還求我抱你。真不記得?」

這麼一提醒,我是全想起來了,臉色瞬間慘白到底。

我,我對他說愛他了。

我嘴唇哆嗦著,掙扎著爬起來要下床,腳下卻一軟,整個人摔在地上。

「喂,你幹什麼!」他也爬下來,抓住正沒命掙扎的我,一把抱起來放回床上。

「放開我。」我都不敢看他。

「為什麼要放開?」他很感興趣似地問。

「你……你……我雖然是有點喜歡你,昨晚也說了些過頭的話,但我知道你心有所屬,不會纏著你的,你可以放心地和麥馨在一起,我真的不會打擾你們,真的不會,絕對不會,絕對的絕對……」

「說完了?」他表情好像在看一個很有趣的東西。

我點點頭。

「那好。」然後他俯下頭來。

「你做什麼?!」我驚慌道。

「噓。」他把食指豎起來很蠱惑地一笑,「吻你。」

在我意會過來之前他已經吻上來了。

半天,他喘著氣貼著我的嘴唇說:「可東,我們結婚吧。」

估計就算是一個響雷在我耳邊炸了,我也不會震得比現在厲害。

「不願意?難道你說什麼愛我都是假的?」他看著目光呆滯的我,表情有點硬了下來。

「為,為什麼?」我意識還停留在前面一句話上。

「韋可東,你不是要耍賴吧,你昨晚明明那麼主動地往我身上壓,難道你想始亂終棄?」

「……你……你不是都訂婚了嗎?」

「什麼社會了,區區一個訂婚。取消就好了嘛。」

「怎麼可能,李不會放過你的……」

「別跑題了,還沒回答我呢,我們結婚吧。」

「……為什麼?」

「傻瓜,當然是因為我愛你呀。媽的非要我說這麼肉麻的話!」他居然臉紅。

我真要掐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在做夢了。

「你愛我?我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到。」

「你遲鈍。」

「……」難道我是真有這毛病?麥馨也這麼指責過。

「好啦,不喜歡你我怎麼會上你啊。」

「算了吧你。你是強暴。」

「我是說真的,我這輩子還沒強上過誰哪,要不是喜歡你喜歡得不行了,我哪裡會做那麼低級的事。」

「那還那麼粗暴。」

「靠,你不懂什麼叫強暴是不是啊,都強了,你還想我溫柔?」

「……那你喜歡我,還去追麥馨?!」

「媽的,有個女人對著你流口水,你還說喜歡她,我能不嫉妒得發狂,想辦法趕快把她搞定了,以絕後患嘛。」

這種理由?可以解釋得通嗎?好像……勉強吧。

「……喜歡我你還不讓我發專集?哪有人不願意自己愛的人好啊。」

「傻瓜,我怕你紅了就不聽我話,就不要我了。我現在是錢賺得比你多,人比你紅,在公司比你有地位,才勉強吃的死你,你現在都這麼不聽我話了,萬一你要是紅了,翅膀硬了,肯定要飛到別人那裡去,我豈不是抓都抓不住?再說了,讓你站在台上被一堆人圍著,我光想想心裡就妒火中燒。」

歪理,絕對是歪理!

「呸,強詞奪理,我是要事業、要發展、要賺錢的,你不能毀我前途!」

「你嫁給我就有錢圖啦。今年稅交的最多的藝人可是我呀!」

「不要。」

「不要我的錢,還是不要嫁我?」

「都不要。」

「……是嗎?我個人認為你應該重新考慮一下。」

「喂,你幹什麼!」

「給你製造重新考慮的新環境,方便你認真思考。」

「你,你把手拿出來!」

「好,手出來了。」

「啊……我,我沒讓你……那個……進來!」

他只剩下肢體語言了。

「……別……你應該……恩……徵求我的意見……啊……」

「……好,那現在你說吧,要不要做下去。」

「……混蛋,你都做到這裡了,我能讓你停嗎?!」

「呵呵,我這回可是徵求過了哦。」

「……啊,你……輕點……」

我早說過這男人無恥了,每次都用如此卑劣、如此見不得人的手段來留住我。

最糟糕是,我在被他折磨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他趁我大腦無法思考問我要不要嫁他。

我只不過「恩」了一聲,他就當我答應了。

靠,他明明知道那一聲,和答不答應是完全沒有關係的嘛。

就算我暫且相信他是愛我的,也勉強願意和他結婚,可是這次悔婚的對象是李的寶貝女兒,問題不是那麼簡單。

「有什麼關係。」志洛很瀟灑地說:「了不起被CanyEntercom踢出去,最糟糕,也不過被封殺從此不能在演藝界混,我還有不少積蓄,我們找個地方自己做生意去。」

「你怎麼這麼看得開?你現在是事業如日中天,不像我,不紅不黑,做不做都無所謂,怎麼能輕言放棄……」

「不然有什麼辦法?要我去求麥先生?我呸啊!」

我悶悶低頭:「我不好。要是不和我在一起,就沒這麼多事。」

「傻話,想不到你會愛上我,我已經覺得夠賺了。」他親親我的嘴唇:「可東,你知不知道你那晚上醉醺醺衝著我說志洛,我愛你,我簡直不敢相信,差點以為我在做夢,要不是你那麼主動撲過來,嘿嘿……」

看他笑得那麼色,我臉紅了:「酒後亂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沒關係,沒關係,雖然我反對你喝酒,但如果能有那種亂性的效果,我還是很贊成的。」

「去死。」我踢他一腳。

手機響了,志洛拿出來,我看見是麥先生的號碼。

「志洛……」

「你緊張什麼,誰怕誰!」

見到了麥先生之後,他的臉色果然不好看,但居然沒有說要和志洛解約之類的話,也沒有要冷藏他的意思,只是不冷不熱地教訓了一頓私生活要檢點什麼的,然後說:「我知道是麥馨辜負了你,那孩子早有自己喜歡的人了,卻不肯說,連我都蒙在鼓裡。既然她執意不肯和你結婚,那也只好委屈你了,你不必太介意,都是年輕人。」

我們愣了一下,卻也明白他這麼說是為了給自己和女兒保留面子。連忙點頭,唯唯諾諾說:「麥先生,小姐既然心有所屬,自然不好勉強。」

能這樣解決已經是出乎意料的好了,這個順水人情還是要做的。

「那你們出去吧。志洛你真要和可東結婚的話,也不失為一個可以炒作的大話題,過兩天開個記者招待會吧,正好可東你的專集也快發表了,做做宣傳。」

果然是商人的頭腦,什麼東西都是利益為先。

我和志洛相視苦笑,我們可不想一堆記者跟在屁股後面舉著相機「卡嚓卡嚓」。

也大致可以明白為什麼李沒有為難志洛了,他怎麼說也是CanyEntercom最大的一顆搖錢樹,CanyEntercom每年收入有三分之一是志洛賺的。

但這麼爽快放過我們,還是有點蹊蹺。

走到停車場,看到麥馨正站在志洛車前。

我們倆不怕麥先生,倒是怕她。難免心生內疚。

她見到我們,表情反而平靜溫和:「聽說你們要結婚,恭喜啊。」

絲毫沒有驚奇的樣子,實在不像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的反應。

「麥馨……對不起……」我小聲地說。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感情的東西……」她搖搖頭,過一會兒說:「其實應該我說對不起。可東,其實很早我就知道志洛愛著你了,他在夢裡叫的名字,就是你……但你記得嗎,我那天問你,你願不願意照顧我,你說願意。我就不想告訴你真相了,因為事實上我一直是喜歡你的……失去志洛倒是無所謂,就是不想失去你……我還抱著那麼一點希望,希望你不和志洛在一起的話,總有天會喜歡我,可是最後……」

她抬起頭,微笑:「反而害你們吃苦。我早說我是自私的人。」

「不是的,麥馨,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女孩子。」說話的人是志洛。從他嘴裡能說出這種話,自然比我這樣的好好先生份量要重上許多。

她再次微笑:「謝謝。」

「謝謝你在李面前為我們說情。」我認真地。

她低下頭:「這倒不用,我也不想鬧大,女孩子嘛,名聲要緊,總要顧自己面子………」

「你甩了安志洛這樣的帥哥,人家一定會誇你有魄力的!」

我瞪了志洛一眼:「你少不要臉了。」

結婚那天的安志洛,看起來實在是帥得讓人受不了,我和他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眼睛也都看得發直了。

「幹嘛,沒見過帥哥啊。」他往車裡一鑽就說。

靠,一說話就原形畢露了。

「奇怪,今天居然沒有記者?」

「呵呵,因為我在記者招待會上說是明天結婚,嘿嘿。」

「乖,醒一下啦。」

不好意思我在車裡睡著了。這不能怪我,要怪那個昨晚還需索無度的色情狂。

「法國到了嗎?」我迷糊地說。

「不是,是到佐正家了。」

「不是說好去法國的嗎?」我繼續迷糊。

「呵呵!」他湊過來吻我,「寶貝,我發現你發傻的時候更可愛。我們要和佐正他們一起去的呀。」

我本來就暈著,給他吻得更想睡了。

「恩……別扯我衣服……」我這套可是打算以後出席宴會再穿的呢。

一不小心……「叭——」

按到喇叭了!

佐正在樓上狂吼:「吵什麼吵,馬上就下來了!」

他悻悻放開我:「媽的,為什麼我們要和那兩個傢伙一起去啊。就我們倆多好。」

「那為什麼一起去呀。」

「因為徐佐正那個天下第一摳男要省錢!四個人一起定的機票可以打八折。」

在高速行駛的車上他一邊握著方向盤,還一邊湊過來不停地吻我。

佐正在後面狂叫:「安志洛,你給我認真開車啦,你的車保過險沒有啊!」

「別理他。」他親著我的嘴唇小聲說,「相信我的技術啦。」

「喂,你們兩個狗男男不要在公共場合淫言穢語!」

「靠,我說的是開車技術!」

「你敢說你是在開車嗎?」

「我是在親我老婆,順便開車好不好?」

我靠在安志洛身上,又睡過去了。

我一路都睡得很安心,連上飛機也是迷糊著讓安志洛把我半抱半扶上去的。

飛機上我就倒在他懷裡睡。 我知道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會在法國,就會在天堂,他會在我身邊,握著我的手說愛我,他會認真地在神面前親吻我,許諾給我幸福。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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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

不錯^_^

看兩三次有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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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一篇比較輕鬆一點的拉~~

最後都有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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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輕鬆的文呢.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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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開頭有點小虐之後其他都很OK
看過幾次了 ..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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