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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架空] 再世為狐by 緋語

再世為狐by 緋語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羽龍 您是第56893個瀏覽者
[發帖際遇]: 羽龍在大街上撿到現金100Ds幣, 飛快的跑回家躲著.



江湖武林盟,商行柳天莊。
武林盟,江湖龍頭所在,總領各路英雄豪傑,統率八大門派十六世家,發號施令,平腥風滅血雨,維持了偌大一個江湖的平靜。
柳天莊,商行龍頭所在,操控商界各大行業的發展,平衡各大商號的競爭矛盾,平紛爭息惡鬥。除此外,柳天莊旗下的包括酒樓當鋪及布行、客棧、鏢局等遍佈大江南北,乃是商界最為富有的第一樓。
江湖的武林盟,商界的柳天莊,似乎是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兩大巨頭,可是卻有一個共同點。


那就是——掌權人都姓司。
這個司家著實了不得,此代七個子女,除么子浪蕩江湖無所事事外,其餘各人都非等閒之輩。世間名聲最盛當然是武林盟主長子司鴻,隨後便是在商界大展神通的次子司凜。

司凜這名字,在商界就像一道雷,聞者無不膽顫,其經商手段凌厲又不失溫婉,強硬手腕輔以懷柔政策,讓司凜在商界幾乎成了神話一般的人物。

不過,這個商界的神話再厲害,也終究是個人。而只要是人,就有煩惱。
所以司凜現在正在煩惱。
能讓司凜煩惱的人不多,整個武林裡用五隻手指頭都能數出來。這其中之一,便是司凜的姐姐——司寧。

柳天莊的管家走進司凜的書房,奉上一張清單,恭恭敬敬地鞠躬道:「莊主,這是今年各大商號送給莊主二十六歲的生辰賀禮清單,請過目。」

司凜撐著下顎,接過來快速流覽一遍——都是珍寶古玩,實在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他興致缺缺地掃了幾眼——年年都送一樣的東西。第一年或許還有幾分新鮮。可第二年是,第三年……第五年,依然是這些……那麼珍寶在司凜眼裡也只能變垃圾了。

司凜想打呵欠以聊表自己對這份清單的鄙視,剛張開點嘴巴,對上管家那雙崇敬的閃閃發亮眼睛,當即輕咳一聲硬生生將呵欠吞回去,張開的嘴巴閉上,擺出一貫的冷峻,道:「下去吧,將這些東西按類分好。」

歐陽允諾後恭敬退下,並非常細心地關上司凜的書房門。
「唉……」門一關,司凜立刻長嘆一聲趴倒在書桌上。
「再三個月就是大姐生日了,該送什麼呢?」

珍寶古玩自己有的是,可司寧那種暴力女會喜歡那才有鬼。想起上年自己送了套白玉鳳紋茶具給他家大姐,結果次日司寧就差人送回來一堆碎片……

司凜在商界再厲害,也是個童年飽受暴力大姐「虐待」的弟弟,想起武林第一美女的鐵拳,司凜昂藏七尺身軀就立馬蔫成霜打的茄子。

他真想不通怎麼有人敢娶司寧。司凜對他姐夫的壯舉佩服得五體投地。
想了許久,司凜依然頭疼到底該送什麼給司寧,心裡鬱悶,便決定到市集轉一轉,抒發一下積鬱。

司寧不喜歡珍寶古玩,或許市集上的廉價新奇的小玩意反而能投其所好。司凜抱著這樣的念頭,在集市上四處觀望,希望能尋覓一兩樣新奇又有特色的東西。

「來喲!來喲!上好的狐狸皮毛喲!裁成領子又暖和又好看!」

司凜忽然聽到有人這樣吆喝。他停下腳步,往那小販處走去。

小販叫賣的是狐狸皮毛,實確切地說,他賣的是一隻小狐狸。

一隻小狐狸奄奄一息趴在小販的籠子裡,閉著眼睛動也不動,若非司凜眼力絕佳看到那小東西呼吸時微弱的起伏,還真讓人以為牠已經死了。

那小狐狸只有小貓大小,渾身純白沒有絲毫雜色既乾淨又漂亮,沒受什麼傷的樣子,就只是沉睡著。

小東西蜷成一個小小的圓球,滾在角落處。

司凜對可愛的小動物並不十分在意,卻忽然想到司寧的那個寶貝小娃兒,被寵得天上有地下無。這小狐狸的皮毛沒雜色正是皮草裡的上上品,不正好給那小鬼做個小手籠暖手或做條小圍巾擋風?
司寧難討好,那小鬼卻不難討好,討好了兒子難道還討好不了他娘?
司凜欣喜的想到這點,立刻舉步走到那小販前,問道:「這狐狸要價多少?」
小販抬眼一看,眼前的公子英俊挺拔,芝蘭玉樹,衣著光鮮,端的是氣勢不凡的大買家,心裡大喜,搓著手道:「爺,這東西毛色純正光滑,小是小些,卻難找得很啊!」
司凜不想和他多言,從袖裡摸出一個銀元,放在籠子旁邊。

「可夠了?」
小販料不到他出手如此闊綽,一個銀元寶,別說一隻小小的狐狸,便是十隻也是綽綽有餘的。他那雙小眼睛立刻瞇成細線,生怕司凜反悔,趕緊抄起銀元,一迭聲道:「夠了夠了!謝謝爺!」撒腿就跑得無影無蹤。

司凜會意哂笑。一個銀元或許對於這小狐狸來說是個巨大的價格,但對司凜來說卻很值,畢竟司寧的鐵拳和脾氣連當今武林盟主——他大哥都是吃不消的。
這一塊銀元,司凜當是破財消災,已經物超所值。

司凜提起籠子,伸手指進去戳戳那白色的小雪球。毛很柔軟光滑,溫溫的,摸著挺舒服。
小東西微微動了動,並沒有醒來。
實在是圓滾滾毛茸茸的很是可愛,司凜心情漸漸從賀禮陰影裡好起來,提起小籠子,往柳天莊走去。
第一章
蕭棠眨巴眨巴眼睛,有點不能相信自己還能再次睜開眼睛。畢竟被綁匪撕票,從六十三層樓頂推下來,想留個全屍都是一個奢望,更別提活著了。

蕭棠託了他跨國公司總裁,亞洲首富的老爸蕭龍恩的福,十七年生涯裡已經被綁架了六次。
不過最後一次似乎運氣背了點,那個綁匪神經太緊張,押著蕭棠跑上了六十三層樓頂。員警一擁而上,慌張的求綁匪放了蕭少爺。

其實若不是綁匪塞著他嘴巴,蕭棠非常想罵那些一擁而上到頂樓的員警:「你想嚇死這位仁兄讓我陪葬啊!」經過多年的被綁架經驗,蕭棠甚至很小人的懷疑這堆員警是老爸仇家買來借刀殺人的。

果然,面對一眾員警終於徹底崩潰的綁匪拎著蕭棠就跳了樓。
蕭棠並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體掉在地面上拍成肉醬的疼痛,事實上他覺得自己應該在下墜的時候已經失去了意識。

不過就算失去意識,他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所以現在他還能睜開眼睛,這已經不是奇蹟兩個字能概括的詭異了。
不過更詭異的還在後頭。

蕭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籠子裡頭。
這是什麼情形?
籠子沒有上鎖,籠門是上下推的,將門推上去就能出去了。於是蕭棠伸手去推那個鐵門。
可是立刻蕭棠就被自己嚇到了——這個、這個自己伸出來的東西好像不能稱之為「手」!
上面覆滿了白色的絨毛,小小的。

這個……這個好像應該……叫「爪子」……吧?!
蕭棠有點抽搐的下定義。
他心臟幾乎停頓了片刻,睜大眼睛看著自己毛毛的「手」,心裡一邊虔誠地向佛祖菩薩如來上帝耶和華真主禱告,一邊自我催眠:這個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這個不是我身體的一部分!

鏘,他往「手」上一用力,伸出小小的利爪……
前後左右的擺動了好多下,蕭棠終於絕望地發現,佛祖菩薩如來上帝耶和華真主都離開了他,那個「爪子」貨真價實、真金白銀的是他蕭棠的身體一部分!
異形、基因變異還是物種退化?蕭棠動了動身子,很虛弱,沒有穿衣服,不過有白色的毛……

白色的毛!蕭棠想哭,自己即便退化成了猿人也沒有這麼多毛的!自己現在到底是小貓還是小狗?!
蕭棠大聲的哭起來,可是立刻他再次非常受打擊的發現,自己發出的不是嗚嗚嗚嗚的哭聲,而是小動物的吱吱吱吱叫聲。
「My  god!」蕭棠狂吼起來,可實際他說的是「嗷嗷!」

「怎麼會這樣!」英文不行是吧,換中文看看!蕭棠再次絕望的發現自己其實說的是「嗷嗷嗷嗷嗷!」

我的媽喲!蕭棠眨巴眨巴眼睛,終於痛哭起來。

不過哭了片刻,蕭棠就收住了。既來之則安之,他決定查看一下環境,更想找個鏡子來照照自己「變異」的身體。
變異成超人神奇四俠,就算是飛天小女警美少女戰士也無所謂了,變異成異形恐龍蒼蠅之類的怪物,他寧願從六十三層樓頂摔下來摔成柿餅……

蕭棠抖抖一身的毛,搖搖擺擺地往鐵籠門口走去,他小心地攀著籠子,伸出小小的爪子去將門推上去。
嘿嘿,不難嘛,蕭棠吱吱嗷嗷叫了兩聲,興高采烈的竄出籠子。他來到好像是桌子邊緣的地方,伏在上面向下望去。

我的媽啊!這個桌子,怎麼高得好像摩天大樓?他脆弱的心靈被打擊得體無完膚,自己居然有一天趴在普通桌子上面向下望,然後產生懼高症患者的各種症狀。
蕭棠頭暈目眩一頭就栽倒摔下桌子。小爪子沒有捉牢,啪嗒一聲自己就從邊緣滑了下去。

真丟臉啊!從六十三層摔死還比較值得同情,可從桌子上摔下去摔死讓人有種死不足惜的怨恨啊!蕭棠淚眼模糊地想。

預期的疼痛沒有來,有人接住了蕭棠小小的身子。

司凜剛進門,就看到小白狐醒了。小東西的舉動很有意思,黑黑亮亮的眼睛染著驚慌,舉著自己的小爪子揮來揮去,淨做一些沒有意義的動作。然後小白狐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原地打了幾個轉兒,發出嗷嗷的悲鳴。司凜估計牠大概嚇壞了。

然後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現了,小白狐居然自己推開了籠子的門,沒有碰壁,動作一氣呵成駕輕就熟,司凜暗忖若將這麼有靈性的小東西剝了皮做領子好像有點兒暴殄天物。

司凜才剛回神,就看到小狐狸伏在桌子邊緣,兩隻白白的小爪子爪著桌布,探頭看下面,忽然聽得牠哀哀的叫了兩聲,就整個栽了下去。嚇得司凜趕緊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牠。
小狐狸在自己手中嚇得瑟瑟發抖,捲成一個小圓球,司凜就有點心軟了,於是將牠放進了籃子裡。
蕭棠睜大眼睛,去看前面的那個巨人(現在所有人類對於蕭棠來說都是巨大的……)那巨人有張非常英俊的臉,雙目亮如寒星,劍眉輕佻,放在現代,只怕世界最頂尖的封面模特兒也難及其項背。
等等?放在現代?
蕭棠滴溜溜的轉著眼珠子,這個人怎麼穿著古裝?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才發現周圍全是古色古香,一丁點現代化痕跡都找不到。
蕭棠正猶自疑惑,忽然聽得那個將自己放在籃子裡的男子道:「藍衣,拿點清水和吃的,來喂喂這小東西。」
然後清脆的女聲應道:「明白了,莊主。」
不過蕭棠隨即想到,如果這是演戲未免也太真實了些!難道、難道這真是古代?
又或者自己根本不是變異,而是穿越……?蕭棠吃驚的想,想那些RPG裡頭的現代懦弱小男孩都要變成亂世英雄,可自己這個富家子卻只能變成動物?

不過大概是變成了男子口裡的「小東西」,所以腦容量也變小了,蕭棠懊惱的發現自己立刻被面前放下的清水和食物產生了強烈的慾望,再難分出一點點給邏輯推理用了……

算了,別管這麼多,吃了再說!蕭棠一聲歡呼,將頭湊到碗裡去喝水。大口大口喝了好幾下方才舒爽起來,低頭去看,清水上倒影著一隻小小的一隻白狐狸。

自己居然變成狐狸精了……
他大受打擊,低下頭蜷縮起身子輕輕的抽泣。

男子輕輕撫摸著蕭棠柔軟的白毛,動作是很溫柔,聲音卻有點不正經,「怎麼了,小東西不餓嗎?為什麼不吃?或者你不吃這些?」

我不是小東西!蕭棠嗷嗷叫著抗議。變成小狐狸已經很悲哀了,現在又被叫小東西,蕭棠非常的憤懣。於是一口就咬住那個男子戳著自己的手指。

邊咬邊惡狠狠的瞪著他,嗚,咬死你,看你小看我!
他才剛剛變成狐狸,絲毫不懂力道控制,嘴裡很快有了點血腥的鐵鏽味。
蕭棠是大家子弟,又是獨子,向來被長輩捧在手心疼,難免任性嬌縱了些。可是大家族的精英教育還是非常有效果的,蕭棠再任性嬌縱也是很有教養禮貌的少年。

剛才心裡忐忑,司凜又招惹他,才略略惹怒了蕭棠。

蕭棠咬他,只是示威性質的,沒想過要把他咬傷。畢竟司凜剛才還接住了自己,算半個恩人。所以蕭棠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裡立刻惶然失措,趕緊放開司凜的手指頭。他湊頭到水碗裡漱了漱口,然後帶著歉意的低低鳴叫兩聲,可憐巴巴的望著司凜。

司凜無端被咬,很是生氣,又看牠低頭漱口,知這小東西是真有些靈性,便要掐小狐狸的後頸將他拎起來罵。
這時,綠衣與紫衣雙雙推門進來道:「莊主,午膳準備好了。」
司凜狠狠的瞪了小狐狸一眼,打消了計較的念頭。
堂堂柳天莊莊主和只小畜生計較,這話傳出去他這個天下首富面子往哪裡擱?
其實說白了,司凜就是一個死要面子的大男人。

綠衣紫衣雙雙端著菜盤子進來,盛好飯,擺好碗筷,便立在司凜身邊。
蕭棠伏在司凜手邊,歪歪小腦袋,興味的看這個男子人前一張冰山臉泰山崩於眼前而不動,人後卻是表情豐富,很有些痞子無賴的感覺。

司凜對兩人道:「下去吧。」紫衣綠衣方才離開了。
人一走,司凜立刻又凶神惡煞起來瞪著蕭棠。蕭棠心裡內疚,知道這次是自己錯了,惹這人生氣。
「嗷嗷嗷……」(對不起)蕭棠說。可惜司凜聽不懂。
在司凜責怪的眼神下蕭棠開始不安。他被綁匪綁架撕票,醒來後不單來到了古代,還成了隻狐狸,有口不能言,已經很悲慘,又被司凜這個明顯是自己飼主的男人惡狠狠的瞪著,他心裡很是委屈。
說到底蕭棠也不過是個十七歲少年,平時在溫室里長大,哪裡碰過這種離奇古怪的事,當下再也忍不住地哭起來。他抽泣著,可憐巴巴的拿那雙濕潤的眼眸哀怨又服軟的瞅著司凜,看到他手指頭自己咬出的兩個洞洞正冒著血珠,於是挪過去,伸出柔軟的小舌討好地去舔。

試探性的輕輕舔了幾下,戰戰兢兢地抬起小腦袋,看司凜的神色似乎有些緩和,於是就仔細的幫他舔傷口。

小東西那雙黑亮亮的眼眸帶著水汽可憐兮兮的瞅著自己,又幫自己舔傷口,這麼可憐又可愛的小白狐,司凜哪裡還能有怒氣?

他溫熱的大手安慰地撫撫小東西的背,笑道:「不氣你了,來吃點東西吧。」然後將藍衣盛的幾盆食物推到小白狐面前。

蕭棠用小爪子撥了撥盆子,好像都是些剩飯剩菜。
他一向嬌生慣養,哪裡吃過一口剩飯。於是他推開了盆子,失望的蜷起身子來。
司凜「咦」了一聲,又將盆子推回他面前,沒見過狐狸也挑食的。
他道:「怎麼不吃?肚子不餓麼?」

「嗷嗷!」(不吃!)蕭棠怒吼。他雖然現在是狐狸,可他也是有尊嚴的!他賭氣地將兩隻小爪子摀住雙眼,轉過身去趴著,撅起小屁股對著那個盤子以表明自己何等唾棄這個垃圾食物。

司凜有點好笑又無奈的看著小狐狸賭氣的動作。見牠跳起來努力捉住桌布要爬上去,可動作笨笨的,於是就將牠抱上桌面。
蕭棠看滿桌子好菜,歡呼一聲就要撲上去,這些才是人吃的東西嘛。
剛才那些是人吃的麼?分明是給畜生吃的!蕭棠在心裡腹誹,可他忘了自己現在就是隻狐狸……
司凜一把拽住小狐狸,將它拎到自己眼前,大笑:「好只挑食的小東西!」
「嗷嗷嗷嗷嗷嗷!」(我不是小東西!)蕭棠在司凜手下不斷扭動著大聲抗議!

「好了好了,你要吃這些?」司凜問。

蕭棠趕緊點頭:「嗷嗷!」(要吃!)

小東西實在太可愛,司凜破天荒的多拿了套碗筷,挑了些菜餚和著米飯端到小狐狸面前。
蕭棠感激的舔舔司凜的手——他很悲哀的發現自己才成為狐狸不到一個時辰已經習慣怎樣用寵物的方式去討好主人了……

司凜並不餓,他玩味的看著小狐狸狼吞虎嚥的吃東西,分明是餓得狠了。他抬手順順小狐狸雪白的毛。
等小狐狸吃飽喝足,司凜好笑的看牠又跑回那碗水前,仔細的漱口,又將爪子伸進去洗洗乾淨。
真有趣。
司凜笑道:「你很聰明,想必你聽得懂人話。」

抬起亮晶晶的黑眼眸,蕭棠鄙夷地看著司凜,腹誹道你才聽不懂人話呢,我可是精通英文日文法文俄文,你這個古董聽得懂麼!
司凜沒有注意小狐狸鄙視自己的眼神,繼續笑道:「我叫司凜,是你的飼主,你可要乖乖的。」

原來這人叫司凜。蕭棠心裡默念了一次。司凜對自己可真好,讓他睡鋪了軟布的籃子,暖和又舒服。還讓他吃好吃的飯菜乾淨清甜的水,蕭棠想想,於是心裡漸漸生出感激,舔了幾下司凜的手背。

莫名其妙變成小狐狸的跨國公司太子爺蕭棠,因為被人豢養的關係,終於徹底從一個擁有大好前途的有為少年淪落成一隻米蟲。

以下是小狐狸蕭棠的一天。

早晨在溫暖的陽光裡醒過來,蕭棠懶懶地伸了個大懶腰,用小爪子揉揉眼睛,再順順自己漂亮雪白柔順的毛。

這個時候,司凜會早早準備好一碗水放在籃子旁,蕭棠沾點水在肉肉的爪子上抹抹臉,他做人時是個擁有良好的衛生習慣喜歡乾淨的少爺,即使成了小狐狸,依然保留了這樣的習慣。

洗刷好後,蕭棠姿態優雅的跳到地上。晃晃漂亮的大尾巴,從窗口溜出去——目標:司凜的書房。
這個時間司凜通常在那裡處理柳天莊的大小事務。蕭棠搖搖擺擺的走進來,抓著司凜長衫下襬輕盈的跳上去,蹭蹭司凜。司凜會停下手,招來紫衣或綠衣端來早餐糕點。關上房門後,一人一狐就用起早點來。

用過早點,蕭棠要到柳天莊內散步。所有人都知道這只小白狐乃莊主心愛的寵物,所以蕭棠在莊內暢行無阻,昂首挺胸的溜躂。蕭棠不改孩子心性,偶爾裝裝可愛,吃吃美貌婢女的豆腐,騙騙廚子的糕點。

午飯時間蕭棠又溜回司凜書房。用過午膳後司凜會小憩半個時辰,蕭棠當然就窩到飼主懷裡,蹭了個舒服的位置,蜷成小白球兒也睡上美美的午覺。

下午要做的事和上午的大同小異,用過晚膳,司凜通常就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這個時候就會來逗蕭棠玩耍,或者一人一狐雙雙到市集逛逛。

蕭棠世面見得多,所以在發覺自己死了一次居然變成古代的一隻小狐狸而有些驚慌失措一兩天後,便已想通了,就當是上天見他死得可憐多給了他一次生命。不過變成狐狸有點兒讓他失望。
蕭棠喜歡跟司凜逛市集,他常常窩在司凜的臂彎裡,探出可愛的小腦袋,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四處看這個盛世。他覺得很好玩,有點像身處歷史正劇裡,看什麼都新鮮有趣。
晚上蕭棠爬回自己的小窩,用甜美的夢來為舒適的一天畫下完美的句號。
司凜也不是日日在莊內,他有時候外出辦事便會吩咐紫衣妥善的安排小狐狸的一日三餐外加糕點甜品。
這種舒坦的日子轉眼過了一個月。這個世界對蕭棠來說沒有考試沒有實習,的確是舒服休閒,可是這種睡了吃吃了玩,玩了再睡覺的日子,過得多了也沒有多大的意思。
蕭棠尋思著應該幹些什麼才好,即使自己是只小狐狸,也要做只有用的小狐狸。

一個上午,蕭棠照例蜷在司凜的書桌上,司凜今日外出談生意,書房裡只有蕭棠一個。
蕭棠忽然興起好奇心,想看看自己飼主生意到底做到多大。
他雖然只有十七歲可是蕭家已經訓練他經商技能,因此他想來這小小古人的帳難他不倒。
蕭棠興致勃勃的用小爪子翻開剛才柳天莊帳堂的人送來的這個月的收支帳簿。

他趴在桌子上,用小爪子一頁一頁的翻看。不錯嘛,司凜這傢伙原來不是只有樣子,也挺有些手段,還不知道自己的飼主富甲天下的蕭棠,用「生意做得挺大」來小小的讚歎了一下司凜。

看著看著,他眼尖的發現,帳堂真粗心居然算錯了一筆價值五萬兩的生意。蕭棠笑了笑,他伸出爪子,沾了點墨水,將算錯的那筆帳圈出來。往後繼續看又發現了幾筆算錯的小賬目,俱都一一圈出來。

一個上午如此就打發過去了,蕭棠跳下桌子,跑到池塘洗洗乾淨沾了點墨水的爪子,順便逗逗池塘裡的金魚,於是又溜回司凜書房。
紫衣剛好送了午膳過來。蕭棠吃了飯,伸個懶腰,踱步到書桌一角,鑽進紙堆裡睡午覺去了。
司凜下午回來,在一堆紙裡找到了還在睡覺的小狐狸,撫摸了幾下小東西柔軟的毛,蕭棠只是咿唔了一聲,翻個身子露出柔軟雪白的肚腩,又睡去了。
司凜不以為意的笑起來,拿起帳堂送來的帳簿準備核對。翻了幾頁,忽然看到一筆五萬兩的帳後畫了個小圓圈,不禁有些詫異。他仔細的算了算這筆帳,發現居然算錯了。司凜繼續往後翻,發現又有幾個小圓圈,仔細一算,又是錯帳。

紫衣推門而進,手裡端著下午的小點心。

蕭棠睡夠了,又被點心的香味吸引,於是醒過來了。他跳到司凜懷裡蹭了蹭。司凜抱起小狐狸,眼睛卻銳利的看著紫衣。他本威儀天成,這樣雙目如炬神色硬冷的看著別人,即使紫衣在他身邊服侍了將近十年也有些心驚膽顫。
「紫衣,我說過不能讓閒雜人等進我的書房。」司凜沉聲責備紫衣。

蕭棠不喜歡司凜這種霸氣,不安的扭動身子。司凜沒有理會懷裡的小東西。

「莊主,紫衣一直在秋院門前守候,並沒有見過閒雜人等進莊主的書房。」紫衣低頭道。
「真的沒有?」司凜不相信,這帳簿分明是被人翻過了。今早送來的時候自己翻了幾頁並沒有這些圓圈,回來後卻出現了,肯定有人在中間這段時間潛進來翻看了帳簿。

紫衣急了,「莊主,紫衣以生命擔保,莊主外出這段時間真的沒有人踏入秋院,更不會有人進莊主書房。」
紫衣從小跟在自己身側,習的是司家的武功路數,雖比不上司凜,但在莊內,甚至江湖上也算個高手,不可能有人瞞過她潛進來。
紫衣見到司凜神色凝重,趕緊又辯解道:「真的,莊主。今天上午除了這小狐狸溜了進去後,並沒有人潛進書房!」

司凜心裡忽然閃過一絲異樣,低頭看了一眼舒舒服服蜷在自己懷裡的小狐狸。

第二章

「好了,妳退下吧。」司凜道。紫衣趕緊掩門而出。
司凜摸摸懷裡的小東西,柔聲道:「來,吃點心吧。」
蕭棠歡呼一聲,跳到桌子上,用小爪子捧起點心吧唧吧唧地啃起來。才剛吃了塊核桃酥,他正要將祿山之爪伸向紅豆糕,忽然整個盤子都往上升起來了。蕭棠詫異地抬頭,原來是司凜這個小氣鬼將盤子拿了起來。

蕭棠憤怒地吼了幾聲,勉強直立起來伸爪子要去扣紅豆糕,司凜偏偏不如他願,蕭棠見拿不到,便趴下來,瞪著司凜,眼神裡又是委屈又是憤怒又是無奈。

一人一狐對瞪了片刻,司凜笑起來,「小東西,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給你吃。」
「嗷嗷嗷嗷嗷!(不吃嗟來食!)」蕭棠怒道。他轉頭趴下,雙眼緊閉以示抗議。

司凜看著鬧彆扭的小狐狸,心裡燃起欺負逗弄的心思:「真不吃?這麼香的紅豆糕,原來你不喜歡吃,那以後我都讓人不要再拿來了。」

蕭棠本就喜歡甜食,這裡的紅豆糕沒有色素防腐劑,純天然全手工真材實料,他非常地喜歡。聽了司凜這樣說即使知道這個惡劣的飼主在戲弄自己,卻也有點害怕。 他知道司凜私下很是愛胡鬧平易近人,卻不是好惹的。說一不二,說了不給他吃就真的不會再拿給他。蕭棠是人也罷了,用不著去求他,不過現在他不是個人,是只 小狐狸,事事都須仰仗司凜這個飼主。

「嗷嗷……」蕭棠嗚咽兩聲,終於敗北。
「好。」司凜笑吟吟道:「小東西,今天上午有沒行人進來這個書房?」蕭棠搖搖頭,又看看被放得高高的紅豆糕盤子,喪氣地趴下去。
司凜放下盤子,不再為難這可愛靈性的小白狐。蕭棠歡呼一聲,首先伸出小爪子捍衛似的將糕點攬到自己的地盤,一邊大快朵頤,一邊不時警戒地瞪司凜兩眼。
蕭棠極快地吃完紅豆糕,肚子飽飽的,很是愜意。他鑽回司凜懷裡贈了個舒服的位子蜷起來不想動。
司凜好笑地看著小狐狸,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被欺負了也不記仇,懶洋洋地又鑽回自己懷裡。
他輕輕撫摸著蕭棠肚腩上雪白的絨毛,舒服得蕭棠昏昏欲睡。
「吶,小東西。」司凜用模糊的聲音仿如不經意地問:「賬簿上的圓圈是你畫的麼?」
想起自己的傑作,得意洋洋地舔了舔司凜的手指。

司凜唇邊閃過一抹詭異的笑,他摟好小白狐,翻開別的賬簿開始核查。
那日後又過了四天。第五天早晨,蕭棠起床後照例梳洗好,便溜去司凜的書房。司凜將小狐狸抱在懷裡,喂小東西吃完早點,便命綠衣來伺候穿衣。更換好衣服後,司凜彎腰抱起蕭棠,將他放在自己肩膀上就往柳天莊外走去。

蕭棠疑惑起來,司凜這個時候應該處理莊內公務才是,便是要外出也是商談從不帶上自己的,怎麼今日上午就要帶自己出門呢?

他蹭著司凜的脖子,有點不安地嗚咽。
司凜摸摸小白狐的頭,笑道:「你悶在這裡也快一個月了吧?我帶你到郊外玩玩。」
蕭棠在二十一世紀時也被困在城市鮮少有閒暇去郊外踏青,再者他生在亞洲首富的家裡,乖乖上學放學也被綁架了五六次,當然更不允許去郊外玩了。

所以司凜說帶他去郊外,蕭棠歡呼起來,伸出小舌頭舔著司凜的臉頰.因為作為一隻狐狸,蕭棠不能說話,又怕被當成妖精,所以暫時也不敢用寫的和司凜溝通,於是便用牙齒咬咬來表達自己的憤怒,用舌頭舔舔來表達自己的快樂。

雖然有點丟臉,但是蕭棠覺得習慣了也沒什麼了,反正現在他不是人而是只小狐狸。而且司凜身上有種好聞的淡淡筆墨香味,蕭棠很喜歡這人的味道,司凜有讓他安心的感覺。

司凜被蕭棠舔得很癢,本來在下人面前一貫保持著的冷峻也因這小狐狸撒嬌的動作而稍微化解了。司凜將肩膀上的小東西拎下來抱在懷裡,逗弄著它的一雙耳朵,愛寵道:「小笨蛋,難道真是悶壞了?」
紫衣和綠衣在一旁,都眼露笑意。看莊主的溫柔神情,哪裡還記得當初買這小狐狸來的初衷是要剝它的皮做成衣領子送給司寧夫人的兒子的。

呵呵,只怕莊主又得為司寧夫人的生辰禮物費腦筋了。

司凜抱著小狐狸走到門口,已經有馬車在等候。
蕭棠對拉車的那兩匹白馬比較有興趣。他曾央老爸和大哥讓他學騎馬,一通死磨活賴,蕭龍恩總算答應了,大哥蕭天還為他在俱樂部預約了頂級的馬術教練。
可哪裡知道這個寶貝兒子、寶貝弟弟蕭棠在第一天去俱樂部的途中就被人綁架走了,馬毛都還沒碰到就給綁匪撕票死了。

所以在這裡被他看到真的馬,蕭棠立刻大樂。小狐狸從司凜的懷裡鑽出來,眼睛亮閃閃地膠著在兩匹駿馬上,伸出小爪子要去摸摸。
小狐狸什麼心思都擺在臉上,司凜怎麼看不出來。他怕小東西摔出自己的臂彎,便寵溺地捉住它兩隻小爪子收回去,笑問:「想騎馬?」
蕭棠崇拜地瞪著司凜,這個怪物真是無所不能啊!趕緊點頭如搗蒜。司凜便吩咐綠衣:「將我的雲飛牽來。」

不一會,一匹漂亮的紅棕馬便出現在蕭棠眼前。
這匹馬毛髮順滑發亮,眼神炯炯有神桀騖不馴透著一股驕傲,四蹄有力。
那兩匹拉車的白馬已是良駒,哪裡知道雲飛往那一站,頓時將它們比了個其貌不揚。
蕭棠雙眼發直地瞪著雲飛,快要流口水了。
司凜將它放進外衫裡面,利落瀟灑地上馬,摸摸小狐狸的頭,驕傲地道:「捉好了!別掉出去,雲飛的速度絕對配得上它的名字!」
蕭棠興奮地嗷了一聲,兩隻小爪子緊緊把住司凜的衣襟。司凜勒韁繩,雲飛長嘯一聲就飛奔出去了。
蕭棠和司凜的目的地是郊外林中的一個小小庭院。
蕭棠順順自己剛才被風吹得凌亂的雪白的毛,便探出小腦袋看看周圍。
這個小庭院佈置得很是優雅,不大,卻對稱整齊,很有種傳統的美感,只怕蘇州的庭院也有點相形見絀。
並沒有人來迎接司凜。司凜也不管這些抬腳就進去了。他將小狐狸從懷裡拎出來,放在庭院的蕉葉樹下,道:「小東西,在這裡等我,我去找這庭院的主人。」蕭棠嗷了一聲便跳到花叢裡擺弄花兒玩著去了。

司凜沿著走廊往裡走去,終於見到庭院的主人。
那是一個看上去很是輕佻的男子,穿的衣物俱是上品,卻歪歪扭扭地套在身上,頗有點沒落貴族的感覺。那男子面目英俊,與司凜不相上下,只是比起司凜迫人的外貌,他那雙閃著桃花的丹鳳眼多了幾分輕佻不羈。
「司凜?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了?」男子見到司凜有些驚訝,邪肆地一笑。
司凜看他這種輕佻很是不順眼,自己那個很不受教、浪蕩江湖無所事事的么弟就是被這人教壞的。

「季方,幫我作個法。」
季方一聽,嚇得整個跌坐在地上,彷彿見到太陽從西邊升起那樣,滿臉的驚懼:「我的娘啊!你不是最看不起我作法的麼?說是什麼裝神弄鬼欺騙世人的把戲,怎麼今天……」
司凜臉色又紅又黑,臉上溫度驟降,語氣裡卻有著明顯的尷尬:「本是不信,只是近來養了只小東西實在是很有靈性,你來看看它是不是什麼妖怪。」

季方目瞪口呆,能讓司凜說出這種話,想必那小東西肯定已有靈性到讓人懷疑的地步了。他最喜歡這些精怪類的東西,立刻大有興趣,站起來高興道:「快!快帶我去看看。」
兩人走了幾步,季方忽然「咦」了一聲,「司凜,你衣服領子處怎麼破了?」
司凜低頭,外衫的衣襟果然破了兩個小洞,不禁笑道:「剛才騎馬來的,那小東西窩在這裡,雲飛速度快,定是它怕摔下去伸爪子抓緊時弄破的。」

季方聽了幾乎跌倒在地:「天啊!你真的是司凜嗎?」不是披著司凜外皮的什麼東西吧!
司凜瞪他一眼,拒絕回答這麼愚蠢的問題。
兩人來到中庭,司凜輕叫:「小東西,出來。」
話音剛落,季方立刻看到一團白色的東西從花叢裡跳出來,快快跑到司凜腳下。司凜蹲下身抱起那個白色的小雪球。

定睛一看,是只漂亮的小白狐。只有小貓大小,一雙眼珠子又黑又亮,雪白的皮
毛柔順光滑,卻有些凌亂,沾了幾片紅色黃色的花瓣。小小的白狐蹭在司凜懷裡拱來拱去地扭動著,分明在撒嬌。
的確是招人喜歡的小東西。難怪司凜寵愛非常,季方看得口水直流,恨不得自己也養上那麼一兩隻。
司凜一手抱著小狐狸,一手輕輕去挑開沾在小狐狸身上的花瓣並理順它的絨毛。蕭棠好奇地看著陌生的男子,這個人也很英俊,心想果然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司凜英俊非凡,也只找漂亮的人來當朋友。
司凜拍拍小東西的頭,將它交到季方面前。
蕭棠嚇了一跳,不知道司凜為什麼將自己交給陌生人。他不安地回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司凜。
司凜不禁溫柔地哄道:「不怕,季方是我的朋友,不是壞人。我也不是要將你送給他。」
蕭棠得到了保證,立刻放心下來跳到了季方懷裡。

季方將小狐狸接個正著。他剛才看這一人一狐的互動,心裡覺得詫異,這小白狐實在是有靈性到詭異的地步,難怪司凜這種「子不語怪力亂神」的人都要懷疑這小東西是何方精怪了。
他抱著小狐狸,慢慢地撫摸著它的脊背。
蕭棠被他摸得很是舒服。這個叫季方的男人手掌比司凜的要溫熱一些,被他摸在背上,有暖流漸漸滲入,竟有些昏昏欲睡。

片刻,蕭棠便抵擋不了睡意睡著了。
他哪裡知道這個季方乃師承天下最盛名的驅妖道士凝道子。名師手下無弱徒,季方的法術已到了神不知鬼不覺便收了妖的地步。方才撫在蕭棠背脊上的手凝聚了安神催眠的法術,所以蕭棠立刻便睡著了。

季方看司凜有點緊張的神態,笑他道:「我道是什麼東西讓你如此著急要我作法。卻原來此急非彼急,你不是怕這小東西會害你,而是想這小東西變成人。」
司凜瞪他一眼。
「聽說狐妖個個都是美人,司家二少爺等不及要美人在抱了吧。」
「亂說什麼!我是你這樣的人麼。」司凜低咒,語氣卻有些被看穿的氣極敗壞,季方也不和他爭辯,瞭然地笑了笑。

自從知道這小東西靈性竟至能計算賬簿的地步後,司凜這幾日的確被這小東西佔據了心神,看著小狐狸可愛嬌憨的舉動,水靈靈亮晶晶的黑眼眸,老是不由自主地去幻想這小東西變化成人時窩在自己懷裡,對自己撒嬌是什麼樣的情景。所以才瞅了個空,趕緊將它拎來季方這裡。
季方笑了兩聲,將小白狐抱到亭子的石桌上放好,他沾了點茶水,以小白狐為圓心畫了個八卦,然後雙手手指相扣,口中一邊唸唸有辭手上一邊比著各種法號手勢。片刻方停,左手一點小白狐的天靈蓋,一道白光從他的手上發出鑽進了小白狐的身體。
但之後卻什麼都沒發生。季方吃驚地收手,又來了一次。白光進入小狐狸身體後依然什麼都沒發生。

「不可能!」季方終於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第三次作法將白光注入小狐狸身體裡。
「怎樣了?」司凜也看出不對勁,詢問道。
「司凜,我只能說,這小東西確實只是隻狐狸而已,並非什麼精怪。」季方遺憾地對司凜道。
「不可能!」司凜怒道:「它只吃人吃的東西,起床後會用水漱口,能聽得懂人話,甚至還能算賬,怎麼可能只是只普通的小狐狸?」

季方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來。他知道不是長時間非巧合舉動的出現,司凜根本不會懷疑這小狐狸,剛才這小狐狸的靈性自己也是親眼看到的。

但接住這小東西時季方便沒有察覺它身上有一絲妖氣。方才作法更是證實了這一點,從來沒有妖怪能不在自己的窺魂光下隱藏自己的道行和靈氣的。
可是三道窺魂光,都沒有探出這小東西有道行和靈力。

「真的。它沒有一點點靈力,甚至連妖氣都沒有,絕不可能是精怪。」
司凜神色非常難看。感到一股難受的失望,或許他的確該檢討下自己居然被這小東西迷住了心神。
季方一撫,小狐狸便慢慢醒轉過來。
蕭棠睜開睏倦的眼睛,跳到司凜旁邊。可司凜沒有像平時那樣彎腰將他抱上來。蕭棠著急了,他這個把月與司凜日夜共處,司凜是他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唯一依 靠,他很是依賴司凜,現在司凜不知為何竟不理他了,這讓蕭棠漸漸生出惶恐來,就好像自己的支柱忽然崩塌了一樣,還有點點異樣的不安情愫。
蕭棠大大的眼睛惶恐失措地看著司凜,不斷用小小的爪子去扯司凜外衫的下襬,嗚嗚地哀鳴著。
季方嘆了口氣,這小東西的確是很有靈性,為何這麼有靈性的小東西竟沒有半分靈力或道行呢?這實在是遺憾!
他見它越來越不安,低嗚著一聲比一聲哀怨,便將它抱起來,塞到司凜的懷裡,
安慰道:「不要為難它,沒有道行也不是它的錯。世間萬物,可才多少修成的?」蕭棠不懂季方的話,他蹭著司凜,希望他能理睬自己。
司凜看著惶恐討好自己的小狐狸,心裡軟了一軟,嘆氣道:「算了,也是我痴人說夢罷了。」
說罷,便抱著小狐狸往外走去。
這樣就回去了?蕭棠詫異著,自己不小心睡了一覺,什麼都沒玩成,怎麼就要走了?不過他感覺得到司凜糟糕的心情,於是難得的沒有任性,只乖乖地窩著。
司凜帶著蕭棠回到柳天莊,將小狐狸交到出來迎接的綠衣手裡讓她帶著它去安頓。
紫衣察覺到司凜低迷的心情,試探著問:「莊主,發生什麼事了?」司凜冷冷看了紫衣一眼,看得她冷汗直冒。

司凜想了想,覺得今天自己的舉動可笑得很,居然將一隻狐狸當成人來對待,這不是瘋子的行為麼?實在是已玩物喪志了,傳出去只怕貽笑天下。他愈想愈是惱怒,於是狠下心吩咐紫衣道:「這個月末將那小東西殺了剝皮做衣領子吧,不然趕不及大姐的生辰了。」
紫衣大吃一驚,斷料不到莊主真的要殺小狐狸,莫說莊主捨得,她和綠衣藍衣都是捨不得的。可剛要開口,司凜已掃了她一眼,踱步入內了。

那日之後,蕭棠敏感地察覺到司凜的疏離。次日他依常溜到司凜書房,跳到司凜懷裡,本想著司凜會如往常那樣喂自己吃早點。出乎意料,司凜卻將蕭棠拎了下來,讓綠衣將蕭棠抱了出去。
這種事發生一次兩次,蕭棠還能說服自己是司凜有要事要處理不能分心,可第三次、第四次……發生,第一天是這樣第二天仍然是這樣,第三天第四天都是這樣,蕭棠再遲鈍也知道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了。
別人都不理自己了,自己卻還要去拿熱臉貼冷屁股,這種事莫說小貓小狗之流的不會,何況蕭棠還曾是個堂堂跨國公司太子爺?
於是蕭棠也就賭氣不去找司凜了。

蕭棠是在家人的寵愛下長大的,家裡人誰不疼他疼入心坎去?蕭棠為人活潑,雖任性卻很有修養,做事恰到好處,所以朋友很多。沒有人會不喜歡蕭棠這樣的人,他從來沒有遇過人家對他不理不睬的情況。加上現在他又口不能言,實在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蕭棠這兩天都沒有怎麼吃東西,早午晚三餐都是只吃了一點點而已,糕點零食更是丁點不碰。
小狐狸立刻就憔悴消瘦下來,整日鬱鬱不樂地蜷在籃子裡。

司凜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生氣,氣這有靈性的小東西為何沒有一點道行,更氣自己居然做出去找季方讓他將小狐狸變成人這種蠢事來。況且他又下了決心要用這小東西的皮毛做衣領子討好自己暴力的大姐,於是聽紫衣綠衣對他說小狐狸的事時便硬起心腸不去理會。
司凜不心痛,倒是綠衣紫衣心痛起來。只是她們都不是莊主,小小的白狐不買她們的賬,依然日日消瘦下去。

到第四日,蕭棠氣惱起來,這司凜真是絕情!以前對自己寵上了天,現在瞧都不瞧一眼。以前哪裡有人這般不買他蕭棠的賬的?蕭棠決定再不忍這口氣了,要找司凜說個明白。
他第五日便溜到了司凜的書房。

本來憋了一肚子話要寫出來質問司凜,可司凜今日不在。蕭棠好比蓄力一箭射出卻射偏了那樣,頓時像被人戳穿了的氣球那樣蔫了下來。
蕭棠知道司凜不在書房定是在柳天莊的總行那裡。柳天莊在城裡還有一處總行,眾人商議等事項均在那裡進行。

蕭棠想那惡劣的飼主肯定在總行那裡,便悄悄溜出了柳天莊。司凜曾經帶著蕭棠繞了小路去過一次總行,因此蕭棠知道怎麼走。
他邁開四肢奔跑著,可惜他是只小狐狸,腿很短,又幾日沒有吃好飯,力氣不多跑了一會就累了,可環顧四周這裡離總行還遠著呢。

又跑了片刻實在累得要虛脫了,蕭棠停下來,心裡又是委屈又是難過幾乎要哭出來了。他何曾遭過這種罪受,為了一個人茶不喝飯不吃,還千里迢迢去親自找對方。恨只恨自己現在無依無靠,幸好捉住司凜這個浮水木頭攀住,不然蕭棠知道自己再隨意也不可能遭此巨變還能安於現狀。
因此司凜對於蕭棠來說絕對是特別的。可蕭棠對於司凜來說卻是如寵物那樣可有可無的一個存在。
蕭棠想到這,覺得難過得心都要碎了,又飢又累又傷心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為什麼自己不是人?
如果自己還是個人,至少能問問司凜為什麼不再理他了!
如果自己還是個人,至少能幫幫司凜做賬,而不是無所建樹!如果自己還是個人,至少能和司凜正正經經地同桌吃飯!
如果自己還是個人……
好想變回人啊……
蕭棠力竭地趴在地上,絕望地想著。
忽然,身上劇痛起來,蕭棠哀鳴一聲,覺得骨頭像全部碎裂了那樣,隨後,一股麻痺的感覺從腳底直竄上腦袋,蕭棠的身體又痛又酸,全身瑟瑟發抖著。
過了好一會,痛楚慢慢地褪去了。蕭棠奄奄一息地蜷縮在地上神智模糊想著自己是不是又要死了……
片刻後,蕭棠掙紮著站起來,至少在死之前再見司凜一面!
可是,蕭棠卻覺得有點不對勁。自己是真的站起來了,而不是用四肢支撐身體。蕭棠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白皙的雙手,五指修長漂亮。用那漂亮的雙手摸摸自己的臉,眼耳口鼻都是熟悉的……低頭,自己穿了件白色的長衫,撩開長衫,裡面居然是一雙修長的腿。
自己……變成人了……

「變成……人了?」蕭棠試探著說話。聲帶髮出的終於再不是嗷嗷的動物叫聲。蕭棠欣喜地確定自己終於又變成人了!

「司凜司凜!我變回人了!」蕭棠歡呼一聲。喜悅讓蕭棠疲倦的身體似乎又恢復了點力氣,他快步走去柳天莊的總行。

第三章

蕭棠覺得這段路似乎短了很多,走過幾條街便到了總行。
可是新的問題出現了。蕭棠苦惱起來,自己要怎麼見司凜呢?跟司凜熟悉的不是作為人類的蕭棠,而是作為小狐狸的蕭棠。難道我要跟他說「司凜,我就是你那隻白色的小狐狸」?
這種比天方夜譚還要天方夜譚的話別說司凜不信,連蕭棠自己也覺得很傻,雖然這是事實。
就算司凜信了,那還不把他蕭棠當妖怪?聽說妖怪都要被道士收去打得魂飛魄散的,蕭棠可不想再死一次。

他停在柳天莊對面,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蕭棠想跟司凜說說話已經想了很久了,以前是只小狐狸無法說話,可等他能說話的時候卻又苦悶地發現沒辦法近司凜的身了。
不過蕭棠向來不是死板的人,眼珠子轉了轉,想出條妙計。
他上前對總行守門的兩個護院道:「這兩位大哥,我要應聘柳天莊裡的小廝,不知要到那裡找人才好?」
護院狐疑地看著蕭棠道:「你走吧,這裡現在不招人。」
「兩位大哥,我真的很仰慕司莊主,想在他手下做事,請兩位大哥通融一下指條明路吧!」蕭棠好脾氣地求著。
「走走走!不招就是不招,也不是我們作得了主的啊!」
「可是……」兩個護院沒有一點迴環軟化的意思,蕭棠開始著急了。「這位小兄弟,你是否想到柳天莊做事?」忽然有人開口這樣問。蕭棠驚喜地回頭,原來是一個 年過四十的男人。這個人蕭棠認得,是柳天莊一個分堂的堂主李諾。蕭棠趕緊點頭。「小兄弟,你會算賬麼?」李諾似乎有點急。

「會的,我算賬算得很快!」大好良機在前,蕭棠答得飛快。「名字呢?」
「蕭棠。」
「那好!我錄用你了!」李諾急急道。
蕭棠「咦」了一聲,想不到這麼順利,不會是有詐吧?可還沒來得及細想,李諾就拖住蕭棠往總行裡頭快步走去。
總不能把我賣了吧!蕭棠跟上李諾的步伐,一邊盤算著,要真騙我的話也不會立刻將我帶去總行……
李諾帶著蕭棠來到總行內一個小閣樓前,蕭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這個不正是司凜在總行辦公的地方!?
李諾忽然站定,他惡狠狠地回頭壓低聲音對蕭棠道:「你想在柳天莊裡做事吧!」
蕭棠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於是點點頭。
李諾威脅他道:「那我說什麼你都要順著說下去!否則我立刻不再僱用你!」
他瞪著蕭棠等他的回答,大有蕭棠搖頭就不讓蕭棠進去的架勢,蕭棠想見司凜心切,便胡亂點點頭保證道:「好,我明白了。」
李諾在閣樓前恭敬地高聲道:「莊主,東堂堂主李諾來了!」
「進來吧。」
蕭棠認得傳話的聲音正是司凜的貼身婢女藍衣。
李諾瞪了蕭棠一眼,警告他不要忘記方才的保證,便率先踏入閣莊內。
藍衣正站在一間房間門口,見李諾帶著個白衣少年前來,皺了皺眉,卻還是開門讓李諾與蕭棠入內。
李諾進了房間,道:「莊主,李諾來了。」蕭棠學李諾那樣垂首站著。
「啪!」蕭棠沒有聽到司凜的回話,取而代之的是猛力拍桌子的聲音。他第一次見到司凜發如此大的火,偷偷抬眼望他,司凜臉罩寒霜,氣勢逼人,蕭棠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終於知道為何紫衣綠衣等人那麼懼怕司凜了。
這個人,在人前絕對是威儀深重。
「李諾,」一本賬簿摔在李諾面前,司凜沉聲道:「可以解釋一下,這筆賬什麼回事?賬簿上的數比我所知道的你們東堂的開資要多出十萬兩!」
蕭棠心裡嗤了一聲,司凜你這不明知故問。賬簿的比實際多?那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東堂有人貪污了十萬兩。
原來在古代也有貪污這回事啊!蕭棠感嘆著,果然人心自古便存貪念,從古到今貪污之事都絕不了根。
正想著,李諾忽然一把將蕭棠推到前面,道:「莊主,賬是他算的!這少年粗心大意才算錯了這麼多!」
蕭棠頓時目瞪口呆,原來李諾打算將自己當成頂罪羔羊栽贓嫁禍啊!
司凜兩道銳利的視線頓時射到蕭棠身上,將蕭棠驚得腿都快要軟了。
司凜那如劍似刀的銳利目光看了蕭棠好一會,沉聲道:「李諾你先下去,近日你東堂不准再接任何生意,直至我將此事徹查清楚再說。」
李諾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如獲大赦地退出了房間,臨走前還瞪了蕭棠一眼警告他要記得方才的話。
李諾走後,密閉的空間裡只剩下蕭棠與司凜了。蕭棠在司凜的懷疑與怒氣下坐立不安,雙手緊緊地握拳,纖細修長的身子也開始微微的顫抖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司凜的聲音沒有波瀾起伏,卻出奇的冰冷。
「……蕭棠。蕭瑟的蕭,海棠的棠。」蕭棠低聲不安地回答。
「抬起頭來看著我。」司凜命令道。
蕭棠戰戰兢兢地抬頭。
這個白衣少年模樣清秀,不是特別的漂亮卻別有一股溫潤的韻味。那雙黑亮的大眼睛裡全是不安和惶恐,菱形的唇張了張,似乎有話想說卻最終還是沉默著。
司凜不可思議地發現這少年惶恐的神情居然挑動了自己心裡的一根弦,對他起了點愛憐之心。
他覺得這少年很有些似曾相識的錯覺,又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這麼個人。當看到少年的神態時,卻忽然發現這個少年有點像自己那隻小狐狸。
並非說樣子,而是那種可憐兮兮的神態,簡直如出一轍。前幾天自己趕那小東西出書房的時候那小小的白狐眼裡就是這種惶恐與不安。
「好了,你老實回答我,這賬真是你算的?」面對這與那隻小狐狸同樣令人憐惜心痛的純真,司凜不禁稍微卸下警戒防心,放柔了臉部表情,聲音裡也多了分溫度。蕭棠想了想,左右衡量了一下利害,決定還是不要欺騙司凜。
他長在經商世家知道商界中人最看重什麼——誠信。與司凜相處日久,蕭棠更是清清楚司凜任用人才奉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兩條原則。「不是。」蕭棠坦白地否認了,他並不想司凜日後對他有所懷疑,於公於私自己都不應該幫著李諾騙司凜。
「哦?」司凜有些意外這少年的坦白。方才已有人通報他發生在門口的事了,自然知道李諾與蕭棠的來龍去脈。不在李諾面前點破是不想打草驚蛇。
「那為何李堂主說是你做的錯賬?」司凜故意問。
蕭棠將遇見李諾的前後都篩子倒豆說了個乾淨清楚,最後他目光堅定地道:「莊主,我想在柳天莊裡做事。」
司凜覺得這少年很有趣,雖然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該為不該為的界限他卻清楚得很。難得也很有志氣和勇氣,敢直接對柳天莊莊主——天下首富——說要在他手下做事,真不知說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自不量力好。
憑這份誠信與膽量,自己就應留下他來慢慢雕琢培養,假以時日必定能成為自己的左右手。
不過司凜看這少年臉上的堅定與傲氣又混雜著一點點的嬌縱神色,很是可愛,惹人想稍微欺負欺負看看。雖然打定主意要用了,司凜忽然卻興起一絲逗弄為難的玩心。
他故意板起臉孔沉聲:「我柳天莊從不收無用的人。方才你說你會作賬,可是真的?。」
蕭棠驕傲地道:「當然是真的!不但會作賬,宣傳銷售管理我都有自己一套理論!」
蕭棠驕傲的神態讓他清秀的臉光彩逼人,司凜一時間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半晌回神,抽出四本賬簿推過來,道:「別的往後慢慢考,今日我暫且只考你作賬的速度與正確程度罷!」
「好!」蕭棠自信滿滿地拍心口保證。
「這上面兩本賬簿是撥給東堂的資金及預想的盈利等核算,下面兩本則是李諾昨日交上來的實際資金及盈利等核算,你對比著看看,為何有將近十萬兩的差距。限時一個時辰。」
四本賬冊一個時辰?
蕭棠眉頭皺了皺,難怪柳天莊人才濟濟,原來司凜考核人才如此苛刻嚴格。只是他哪裡知道司凜此舉不過逗著他玩而已,最後無論結果如何司凜都打算任用他。
蕭棠捧了賬冊到旁邊的小桌子前坐下,立刻聚精會神地開始計算起來。他的確是聰明,又因父母大哥的刻意訓練,對數字更是敏感,想來核對賬冊其實不是什麼問題,只是一個時辰就有點吃緊。
司凜注視著這個少年,只見他在整整一個時辰裡都沒有分過一次心,集中力驚人。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個時辰到了。少年抬起頭,他的臉因為長久的強迫性集中精神而臉色有點蒼白,額頭上滲出一層薄汗。他站起身,將四本賬冊放回司凜面前,聲音透著些沙啞和疲倦:「完成了。你過目吧。」
司凜仔細翻看著賬冊,賬冊上全是圈圈點點,指出了不合理及明顯作假的地方來。細細從頭翻到尾,與自己所想的完全一致竟沒有一處遺漏。司凜吃了一驚,自己尚且用了一個半時辰才核對完畢,這個少年只用了一個時辰,還完全正確,實在讓人欽佩。
司凜臉色終於柔和起來,他道:「你很厲害,明天便來這裡吧。」可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蕭棠的回答,不禁詫異地抬頭。
只見蕭棠已經趴在小桌子上睡著了。他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休息的也不好,剛才在路上變成人又耗盡體力,為了得到司凜的認同,強撐著集中一個時辰去核算,大量地動用腦細胞,現在放鬆了當然再撐不下去,當即就昏睡在那裡。
司凜心裡一陣細微的抽痛,知道蕭棠是強自集中精力長達一個時辰之久(古代一個時辰等於現在兩個小時),累倒也是正常的,不禁有點後悔自己提這麼個條件去欺負逗弄這個驕傲的少年。
司凜想到此,心裡生出些憐惜,不自覺便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在蕭棠身上,打橫抱起睡著的少年出了房間。
門外的藍衣見到主子抱著熟睡的少年正想說話,被司凜一個眼神制止了,想來是怕自己吵醒了那個少年。藍衣跟隨他那麼多年沒見司凜對誰這麼溫柔過。
司凜將少年帶到閣樓裡自己小憩的房間,輕輕放在床上,蓋好軟被。
正想抽身回去繼續工作的司凜忽然發覺自己衣角被蕭棠拉住,回首發現捉住自己衣角的人並沒有清醒。
蕭棠在夢裡也很不安穩。司凜是他在這裡的依靠,這幾日受了司凜的冷淡,極為不安惶恐,睡覺也睡不好。司凜的氣味他是熟悉的,於是剛才司凜要離開,蕭棠下意識捉緊他衣襟。
「……不要不理我……」蕭棠夢囈著,聲音帶著點模糊的哭音,委委屈屈中又有些撒嬌。
「不要生我的氣……不要離開我……」說著說著,蕭棠清秀的臉上全是一擊即潰的脆弱,緊閉的眼眸裡滑下了幾滴淚水。
司凜心裡忽然不悅起來,彷彿堵得很。這個少年到底將自己誤認成誰?又是誰那麼該死讓這麼聰明驕傲的少年受了要哭出來的委屈!?
他冷哼一聲,扯回自己的衣角就出了房間。只是整個下午都無法集中精神,腦海裡全是蕭棠神采飛揚的臉蛋和最後脆弱的淚水。
蕭棠醒來時已日漸西斜,柔和的橙色陽光從窗口灑進來。他吃了一驚,自己居然睡了那麼久?可奇怪的是睡醒後並沒有精神一點,才站起來整理好衣衫,便發覺有一種陌生的疲倦讓他有些頭重腳輕。
只是他顧不得那麼多,因為蕭棠還不知道司凜是否決定任用他了,於是趕緊起來推門出去,見到藍衣便著急的問:「藍衣姑娘,請問莊主呢?」
藍衣奇怪這少年知道自己的名字,卻還是回答:「莊主方才出了閣樓,現在應該在庭院裡小憩。」
蕭棠道過謝便急忙往庭院裡走去。可是才走出閣樓,身上的力氣卻忽然好像全部被抽乾,整個人摔倒在地上,那種熟悉的疼痛又來了。
骨頭像全部碎裂了那樣,隨後,一股麻痺的感覺從腳底直竄上腦袋,蕭棠的身體又痛又酸,全身瑟瑟發抖著。
一個不好的念頭竄過心裡,難道自己要變回狐狸了?
蕭棠怕自己的慘叫招來人看到自己變成狐狸,於是拚命咬著自己的下唇,直咬得出了血,疼痛才漸漸消失了。
蕭棠躺了片刻,勉強站起來。失望地發現自己果然變回一隻白色的小狐狸了。
那天小狐狸蕭棠拖著痠痛疲倦的身體慢慢地藉著夜色回到了柳天莊。剛躺進自己的小窩裡,紫衣綠衣便端來了晚膳。
可蕭棠已經沒有力氣再吃了,只隨便啃了兩口便又搖搖晃晃地爬回籃子裡閉上眼睛睡覺去。
次日蕭棠用過早膳便又溜出了柳天莊,跑到沒人的地方裡回憶著昨天變成人前做了些什麼?想來想去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只除了特別強烈的變成人的意願外。
於是蕭棠閉上眼睛,心裡拚命地想要變成人。果不其然,熟悉的疼痛又再次襲來,等疼痛消失後,蕭棠又是翩翩白衣少年了。
今日司凜在柳天莊內不外出,變成人的蕭棠跑回柳天莊,藍衣認得他,知道司凜已經收了蕭棠,便讓他入內了。
蕭棠走在柳天莊內,他第一次用人的形態走這裡的路上這裡的階梯,幹什麼都是新鮮的。
司凜已經在書房裡了。蕭棠進去的時候司凜眼裡閃過一絲欣喜,不過很快便被完美地掩飾了。司凜昨日聽藍衣說蕭棠去中庭找他,可自己卻沒有見到蕭棠,又聽得護院說並沒在總行裡見到蕭棠,便以為他自己離開了。
他正擔心蕭棠今日會不會再來,蕭棠便到了。
「第一天便遲到,你好大的架子啊!」司凜心裡高興,嘴裡卻掩飾似的責備著。
蕭棠自知理虧,趕緊低頭道歉:「對不起……」可又有些不服氣,立刻輕聲辯解了句:「可我家遠嘛……」
司凜失笑。他走過去將蕭棠拉過來。
司凜扣住蕭棠手腕的時候卻有些詫異。原本以為蕭棠武功必定很好,否則昨天為何沒人發覺蕭棠是怎樣離開的?可把住他手腕暗中試探才發現不是這回事,這少年沒有一點武功底子,甚至真氣也不曾有。不但如此,蕭棠的脈象還有些弱,身體不是很好的樣子。
司凜又泛起奇異的心疼,他將書房旁邊的一個小房間給了蕭棠,見蕭棠臉色比昨日雪白了幾分,隱隱有些疲倦憔悴的樣子,便只交給他一些輕鬆工作。
蕭棠領了工作便到隔壁去幹了。
司凜昨日才第一次見到蕭棠,本該是完全陌生的一個人,卻總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這個倔強又脆弱的少年很容易便挑起自己心裡最柔軟的一個地方,下意識地認為這少年本性善良純稚,讓他絲毫提不起對待外人的冷漠防備態度,還不由自主地想寵溺他。
蕭棠每次見到司凜,那雙大眼睛時時都欲言又止。司凜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總是仰慕依賴的,卻又有著幾分刻意的疏離與畏懼,偶爾閃過一絲淡淡的悲傷。
天下許多人都對司凜崇敬畏懼,但司凜卻認為蕭棠不該對他有畏懼。司凜不知自己為何這樣篤定,只是認為蕭棠倚靠他是天經地義之事。
第四章
司凜這天效率很高。每次想到那個惹人喜歡的少年就在隔壁,心情就暢快得很。
到了午膳時間,司凜琢磨著蕭棠消瘦的身子,便吩咐紫衣綠衣準備些進補的食物。他放下筆,走到隔壁的房間。
敲敲門,蕭棠在裡面沒有應聲,司凜心裡奇怪,便擅自推開門進去了。只見蕭棠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司凜看他疊得整整齊齊的幾本帳冊,俱都一一翻來看,全都已經算好了。
司凜笑了,他拍拍蕭棠的臉頰,喚了幾聲:「起來,蕭棠。要吃飯了。」
蕭棠慢慢醒來,模糊了片刻神智才稍微清醒些,喃喃道:「司凜?」
司凜並不介意蕭棠直呼自己姓名,探出蕭棠沒有武功,料他也不是什麼人派來的,所以對他便少了一分防備多一分溫柔。
他笑道:「快起來,吃飯了。」
蕭棠便站起來跟在司凜身後走去用膳的地方,走了幾步還是覺得疲倦,腳步不穩就要栽倒在地上。
司凜眼疾手快趕緊扶住他,不悅地問蕭棠:「怎麼了?」
手悄悄去扣他脈搏。蕭棠的脈搏很虛,司凜卻沒有探出什麼大問題來,實在是奇怪得很。
蕭棠以前在現代的時候一直很健康,沒什麼大的病痛,所以養成習慣並不怎麼在意身體上的異樣,覺得反正睡上一覺就什麼都好了。
於是蕭棠不以為意地回答司凜說:「沒什麼大礙,只是覺得很累而已。」
司凜聽他一點都不在意,怒氣又多了幾分,嘴巴上就不自覺地尖酸刻薄起來:「胡說,你不是剛睡醒,怎麼還很累?昨晚作賊去了,沒睡覺麼?」
蕭棠聽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有些奇怪,「對啊,我才剛睡醒,怎麼還會累呢?昨晚也睡了很久,還是很累,難道我未老先衰了?」
司凜一聽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傢伙腦袋平時轉得挺快,對待自己的時候卻形同罷工,完全不在意。
「好了,先來吃飯。」司凜拉蕭棠坐下,然後在紫衣綠衣詫異的目光下為蕭棠布菜。
蕭棠當狐狸那會兒,被司凜照顧慣了,在蕭棠心裡,司凜是他的飼主,因此當然沒覺得有何不妥,理所當然地享受司凜的照顧。
蕭棠終於能和司凜再次一起吃飯了,心裡的高興可想而知,又餓了那麼些天,便狼吞虎嚥起來,吃得滿嘴都是油膩。
司凜並不覺得蕭棠吃成這樣有何不雅可言,他只覺得這少年幹什麼都直率得可愛。用過了膳,蕭棠想念起多日未吃到的紅豆糕,大眼睛閃著能灼傷人的期待光芒問司凜:「我能要飯後甜點嗎?」
司凜點點頭:「你想吃什麼?」
「紅豆糕!」蕭棠歡呼起來。
蕭棠雙手高舉的歡呼動作和對紅豆糕的熱愛,都讓司凜覺得似曾相識,腦海裡閃過一些畫面,這些動作,那隻被自己狠心不管的小狐狸似乎也常常做。
不過很快,司凜的注意力便被蕭棠吸引過去了。
吃飽喝足,司凜習慣有半個時辰的小憩。他不工作,自然不會讓蕭棠在這個時間工作,於是便道:「要睡半個時辰午覺麼?」
其實蕭棠便是睡足一個時辰,司凜覺得自己也不會忍心去吵醒他。
蕭棠鄙夷地看著司凜,道:「你不知道吃完後立刻睡覺是身材的大忌?我要先散會兒步再睡覺。」
說著,還摸摸自己因為暴飲暴食而吃得發脹的小肚腩,瞪著司凜道:「吃完就睡,小心以後肚腩變得這麼大!」他比劃著中年人發福的啤酒肚的模樣,惹得司凜一陣發笑。
「那我吃完就睡午覺已經很多年了,怎麼沒有變成這樣?」
「哼,亂說,怎麼可能!」蕭棠嘴巴裡不服氣地嘀咕著,其實心裡卻是怨恨上天不公,帥哥怎麼折騰也還是帥哥,長啤酒肚的大叔年輕時候多半也不是什麼美男。
「堂堂柳天莊莊主怎會騙你這一個小孩?」司凜嘴巴上說得很是有頭有臉,氣勢十足,手上卻痞子得很,故意捉起蕭棠的手壓在自己結實的腹部上。
蕭棠還沒反應過來手掌已經被司凜這小人壓在他的腹部了。蕭棠雖然隔著衣服沒有看到司凜的腹部到底長什麼樣,可是手心下的觸感是一片結實的腹肌,沒有一絲贅肉,精練平坦。蕭棠臉上刷一下紅成煮熟的蝦子,趕緊要抽手出來。
奈何司凜武功高強,蕭棠哪裡抽得出。直將個蕭棠氣得一迭聲說:「你、你、你、你!」
這小傢伙臉上總是表情豐富,惹得自己食指大動忍不住逗逗他。但司凜還是很有分寸見好就收,免得逗過了頭讓蕭棠對自己敬而遠之。
蕭棠一抽回手,臉上雖然還是紅暈籠罩,嘴巴卻是恢復了伶俐,他瞪著司凜罵:「這個時候沒有長肚腩,小心以後長的時候來勢洶洶,肚腩大成孕婦那樣!」
蕭棠那雙大眼睛氣得有水氣,雖然罵得又狠又刻薄,可司凜還是覺得很受用。天下第一奸商笑吟吟地聽蕭棠罵自己,甘之如飴。
兩人邊抬槓邊散步,蕭棠覺得夠了才返回小房間要睡覺。他一沾床就覺得累,眼皮開始打架。看得司凜一陣皺眉,這人怎麼這麼容易疲倦嗜睡?
不是什麼好的徵兆啊。
司凜為蕭棠蓋好被子正要離開自行休息,蕭棠朦朧中卻一把捉住他的衣擺,含糊不清地說:「司凜,陪我睡。」
司凜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他也不是吃素的,有人主動投懷送抱當然不會正經八百地拒絕,當下就翻身上床。
蕭棠睡得神智不清,以為自己還是司凜疼在手心的小狐狸,習慣性地往他懷裡拱。司凜心裡湧起一股柔情,一手摟住他的腰,一手幫他拂開垂在他臉上的幾縷髮絲。
弄得他癢癢的發絲被人溫柔地拂開,蕭棠一陣舒服,便再次習慣性的伸出舌頭,輕輕在司凜耳邊舔了舔,又扭動一陣找到個舒服的位子就睡熟過去。
太像了……司凜心頭一陣詭異的心驚。
那隻小狐狸以前就是這樣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找舒服的位子睡覺的!疑惑越來越大,司凜想招來綠衣或紫衣詢問那隻小小的白狐狸現在到底在哪裡。可卻忽然想到季方那日用了三次窺魂光也探不出那小東西有半分道行半點靈力。
他不由得笑起自己的多疑來,想來那小東西是斷不會幻化成人的。
況且聽說狐妖變出來的人都是美豔不可方物傾國傾城的,蕭棠雖然白皙清秀,可離美豔或傾城尚還差個十萬八千里。
想至此,司凜的疑惑便慢慢地下去了。
疑惑下去了,慾望便升上來了。
美人在懷,司凜正想享用佳餚,卻看到蕭棠略微蒼白的臉孔和淡色的唇,還有無法忽略的倦容,心裡忽然就不捨了。
既然下不了手,司凜只好強忍慾望。

於是這個午覺,蕭棠睡得舒適,司凜卻睜著一雙怨恨的眼睛煎熬在慾望和理智裡……
司凜牙齒咬得咯咯響,將來必定得將這小東西喂得肥肥白白健健康康的,否則看得到吃不到還不生生憋死他?

蕭棠成為司凜的「秘書」已經有三天了。為免暴露他是小狐狸這件事(蕭棠死都不承認自己是狐狸精),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每天睡醒後從偏院的一個小洞裡鑽出柳天莊,找個僻靜的地方躲起來變成人,然後大搖大擺正經八百地從柳天莊正門處進去,找司凜報到。
因為過了傍晚,蕭棠通常會不由自主地力竭打回原形,所以他藉口家中有生病的妹妹要照顧,每天到將近傍晚時分便告別司凜,又大搖大擺正經八百地從柳天莊正門處離開,變回小狐狸,再次從偏院的小洞裡溜回柳天莊。
因司凜自那日從季方處得知小狐狸沒有道行靈力,並非妖精,便惱怒不過是只稍微有點靈性的小東西,自己卻如傻瓜似的投注了過多的情感,以致玩物喪志,所以司凜刻意不再理會小狐狸,每日只由紫衣綠衣照料那小東西的三餐。
紫衣綠衣雖對小狐狸喜愛有加,卻始終雜務纏身,只能為它送上三餐膳食,甚至有時忙得腳不沾地,送膳食的多是奴僕。
因此居然沒有人發現蕭棠與小狐狸的出現是交錯的。
這樣的日子一連過了五六天。一日,司凜與蕭棠正在庭院裡用午膳,紫衣忽然匆匆走來,對司凜行禮,急切道:「莊主!」
司凜與蕭棠雙雙停筷。司凜當時正在調侃蕭棠的吃相,將蕭棠說得臉色通紅秀色可餐,卻忽然被人打斷,不由得不悅道:「怎麼了?什麼事非得在午膳時間說的麼?」
紫農看看蕭棠低著一張紅彤彤的瞼,知道來的不是時候,趕緊緩口氣儘量快地道:「莊毛,小狐狸失蹤了!」
司凜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蕭棠啜著的一口茶不小心噎了一下,驚天動地地咳起來。他本來被司凜逗得通紅的臉頓時刷白。
司凜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責問紫衣道:「不是讓你們照料好它的麼?」
「是紫衣的錯……紫衣願認罰。」紫衣低頭,心底其實卻是有著點暗喜的。雖綠衣言之鑿鑿說莊主捨不得宰了那小東西做衣領子,她卻還是怕,現在再不用擔心了。
司凜近日心裡著實是有點捨不得殺了那可愛的小東西,可自己當日話說得太絕下不了台階,現在小白狐走了心裡倒是好像鬆了一口氣那樣。
因此司凜也並沒有為難紫衣,揮揮手道:「罷了,你下去吧。」
蕭棠偷偷瞄了司凜一眼,司凜沒有什麼異樣,便稍微放心下來,不由笑自己太作賊心虛,小狐狸變成人太過荒唐離奇。
才松一口氣,就聽司凜不經意間:「棠棠,你剛剛怎麼了?」
蕭棠瞪著他,司凜臉上神色與平常無異,但他拿不準是不是刻意裝出來的。
「我、我想不到你會養狐狸。」蕭棠找了個很蹩腳的理由。
「你不喜歡狐狸?」司凜笑起來,「那隻小白狐很是可愛。」
司凜話裡的主語雖是小狐狸,但聽在蕭棠耳裡就跟讚自己可愛一樣,臉上不由得紅了紅,瞪了司凜一眼不作聲。
司凜忽然道:「說起來,我覺得你有時候挺像那隻小東西的。」
蕭棠當即像被踩了尾巴的貓那樣緊張地跳起來,立刻大聲反駁:「哪有!我才不像狐狸!」
「是說你也很可愛而已,那麼緊張幹什麼。」
蕭棠才放下吊到嗓子眼的心臟,沒好氣地說:「哪個男人喜歡被人說可愛。」說罷掩飾般地開始使勁扒飯吃。
司凜被他逗笑了,看了片刻,也動筷繼續進餐。
蕭棠一邊扒飯一邊尋思,看來晚上變回狐狸時再不能待在柳天莊了,今晚得早些離開這裡去尋個地方讓狐身的自己落腳才行。
正吃得心不在焉,那頭司凜忽然道:「棠棠,你好像天天都穿白衣?」
蕭棠扒進去的飯塞得腮幫子滿滿的,詫異地抬頭看著司凜,含糊不清地道:「那又怎樣了?」
自己是白色的狐狸,變成人形就是穿著白衣的少年。蕭棠自己也不想天天穿一襲白衣飄來蕩去,又不是在演七夜怪談。
「我養的那隻小狐狸也是一身雪白。」
蕭棠噗的一聲將滿嘴的飯菜噴了出來。伺候在身邊的綠衣訓練有素面無表情地上前收拾乾淨。
「不要再拿我跟什麼狐狸比!」蕭棠外強中乾地吼。
司凜聳肩,笑笑不再作聲。
一頓飯蕭棠吃得心驚膽顫。
這些天來,蕭棠已經意識到自己對司凜的感情好像從最初的依賴慢慢地變質了,等注意到時那種異樣的情愫時,已不是在情感方面單純如白紙的蕭棠能收拾得了的。
可再自欺欺人,蕭棠也不能不正視自己是只小狐狸的事實。人狐終究殊途,蕭棠好幾次睡覺都做夢夢到自己在司凜面前現出原形時,司凜那厭惡疏離的目光。
何況自己還是個男生,這裡或許民風開放,可司凜是天下首富,是武林盟主的弟弟,天下的人都是gay,司凜也不能是gay。
蕭棠黯然地想著,午飯後一直都悶悶不樂。
下午,蕭棠迅速處理好司凜交給他的文件,便要早早離開柳天莊,準備覓一個安全的地方以便晚上棲息。
他放好帳簿文件,正要離開,忽然司凜道:「棠棠,今天完成得這麼早,隨我出去逛逛吧。」
蕭棠不想去卻又不知怎樣拒絕,只好瞪著司凜。
司凜看出他的不情願,卻當看不到。他最近多了些惡趣味,就是惹蕭棠生氣。
司凜笑著說:「你等我準備一下。」
和司凜一起逛集市並非第一次,但蕭棠以人的身份和司凜逛集市卻是第一次。以前窩在司凜懷裡逛集市,狐狸小小的爪子和語言能力的缺失使得蕭棠根本不能表達自己對這個陌生世界好奇的百分之一。
所以被司凜強拖來集市的不快在看到許多有趣玩意之後便消失無蹤。這裡的日常用物與二十一世紀迥然相異,引得蕭棠每個攤位都要去看看,各樣貨物都要摸摸,連女子的繡花鞋與頭釵亦不放過,只是苦了那個堂堂柳天莊的莊主,站在小女子飾品攤位前耐著性子回答蕭棠各種奇怪問題。
丟臉是丟臉些,司凜卻是樂見蕭棠清秀的臉漾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笑容,看了便覺得心裡彷彿被風吹得乾乾淨淨,頓時清爽舒暢起來。
這個蕭棠也是奇怪,放著柳天莊裡許多珍寶古董,正眼瞧也不瞧一下,偏偏對這些平民玩意卻興趣十足。
因為蕭棠的好奇和司凜刻意的縱容,半個集市兩人足足逛了一個時辰,當走到柳天莊下轄的錦繡莊時,司凜將蕭棠拉了進去。
錦繡莊的掌櫃林恪見司凜來了,趕緊上前,畢恭畢敬道:「莊主今日光臨,有何吩咐?」
蕭棠疑惑既然蕭棠此行是為了視察下轄產業,何必帶上自己?
司凜卻忽然推了蕭棠一把,對林恪道:「配幾件合適的衣衫給他。」
蕭棠一驚:「我可沒有錢付帳的!」
他來到這裡,真正是一窮二白,做小狐狸時若不是司凜養了他,蕭棠這個昔日富家子只怕要餓死街頭。
「誰要你的錢?」想不到會被拒絕的人沉下臉來,「難道幾件衣衫我付不起麼。」
司凜威儀天成,很少人能拒絕他,不過蕭棠顯然是個例外。
「不要……」
「為什麼?」
「因為……因為我不是女人,你幹什麼送衣服給我?」蕭棠找了個很蹩腳的藉口。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猜測自己身上這套白衣是小狐狸雪白的皮毛幻化而成的,天知道如果穿著別的衣服,會不會幻化成一隻光禿禿的沒毛狐狸?
司凜被他奇怪的藉口嗆了一下,不懂他的腦袋哪裡來這麼奇怪的理論。
「為什麼只能送衣衫給女人?」
「為什麼?」蕭棠料不到司凜會打破砂鍋問到底,蹙眉苦思冥想了片刻,給他想到一個很符合他作為前衛現代人的精彩答案。
「我們故鄉那邊,有個說法是男人送女人衣衫,是想在夜裡親手脫掉。男人送男人衣衫,什麼意思?」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司凜只覺得一股熱氣衝向腦門。眼前少年柔韌的身子包裹在白色的長衫裡,整個人彷彿如白紙不曾染過絲毫塵埃,乾淨純粹得讓人想在上面留下自己的顏色。
司凜忽然想就這麼將他壓在身下,慢慢地探尋這具身體的甜美。他被自己這想法嚇了好大一跳。司凜從來沒有否認蕭棠能引起自己的情慾,只是他卻料不到這種慾望會強烈到只因他一句無心的話就能引燃的地步。
「因為我也想親手脫去我送給你的衣衫。」司凜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湊到蕭棠耳邊吹氣。
蕭棠臉頓時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恰好林恪將幾件衣衫拿了過來,司凜趕緊接過來塞到蕭棠手上,免得惱羞成怒的蕭棠賞他幾記鐵拳。
「好了,別鬧彆扭,快去試試這些看合身不合身。你日日穿白衣不膩我還看得膩呢。」
蕭棠抱著一堆衣服,一雙氣得水靈的大眼睛狠狠瞪了司凜一眼,抬腿就踢到司凜小腿上。可憐司凜躲了鐵拳躲不了也不敢躲蕭棠的無影腳,臉上扭曲一片。
第五章
蕭棠一套套地試過,都是合身得很。他身材修長比例勻稱,活脫脫一個衣服架子,況且又出身豪門,天生一股傲氣,穿上這些更是襯得他芝蘭玉樹。
司凜滿腦子都是「送衣服便是要在夜裡讓自己親手脫下」的理論,見蕭棠一件一件地試穿出來,只覺得自己居然如十七八的小毛頭那樣頭腦發熱,鼻子都要熱出鼻血來了,一雙眼睛像餓狼那樣閃著綠熒熒的賊光盯著蕭棠看。
蕭棠這只砧板上的小羊也沒有遲鈍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得出聲問:「怎麼了,我穿得很難看?」
「不,太好看了。」司凜回神讚歎。
蕭棠品味不差,在現代的時候很懂怎樣搭配衣服,模樣身材又皆上等,所以常常被人讚穿衣好看,對這類稱讚已免疫了。他哼哼一聲,就轉身要換回原來的衣服,司凜捉住他的手腕將他拖出來,「別換了,就穿這件吧。」
說著便付了錢,和蕭棠走出來。蕭棠抱著一堆衣衫,有點欲哭無淚,自己今晚落腳的地方還沒有呢,這些衣服放哪裡才好?
「喜歡嗎?」司凜問他。
蕭棠見這人彷彿討賞似的表情,便道:「嗯,都很漂亮。錦繡莊的繡工很精緻,想必是布業裡的翹楚吧。」他這樣說也並非託大亂拍馬屁,只是從小鐘鳴鼎食的蕭棠對於東西好壞的鑑賞已快成精了。
司凜卻搖頭:「京城裡的錦繡莊卻是爭不過百年老字號織錦莊的。」
錦繡莊歷史不過十數年,五年前司凜成立柳天莊,本想將織錦莊納入旗下,卻動搖不了根基雄厚的織錦莊,只能收購錦繡莊。五年間小小的錦繡莊在司凜手中已成了聲名顯赫的綢緞莊,卻始終略輸立足京城百年,擁有固定皇親貴族客人的織錦莊一籌。
司凜明白錦繡莊欠缺根基,不及織錦莊也是理所當然。只是他骨子裡天生好勝,錦繡莊論布料論繡工論樣式都不差織錦莊,叫他怎麼甘心居在其後?只是江湖朝堂兩分天下,織錦莊早在他柳天莊出現前已入主朝廷這一領域,司凜再厲害也只能分一杯羹,平起平坐卻是做不到。
聽了司凜的解釋,蕭棠疑惑地問:「只要進軍向朝廷,供給皇親國戚多些貨,不就行了?」
「說易行難,」司凜如此人物也不禁苦笑,「織錦莊在高祖皇帝時已開始經營,至今玄宗皇帝已百餘年,代代皇族都習慣用織錦莊綢緞衣衫,錦繡莊後起新秀,就算繡工等與織錦莊無異,在他們看來始終欠點火候,卻是不肯多加青睞。」
蕭棠眨眨眼睛,「無異是不行的,錦繡莊有沒有什麼勝過織錦莊的?」歷史就輸人了,別的不勝回來一分半毫,所有持平也是放屁無用。
「織錦莊因是老字號,所以刺繡花樣都是傳統樣式,不及錦繡莊的多和漂亮多變。」司凜張口就答,蕭棠想他也是為了與織錦莊一爭而下過真功夫去做的。
司凜見蕭棠抿著嘴在為自己苦惱,心裡有點欣喜。以往每次提起這筆敗仗都是心情鬱鬱,這次卻因蕭棠的關心而令鬱卒一掃而空。可蕭棠眉眼裡的倦色很濃重,司凜又捨不得他為自己神傷,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想什麼鬼主意呢,這事算了吧,也不是你這腦袋能想出來的。」
蕭棠瞪他,「太小看人了吧,鬼主意是想到一個,過幾天再告訴你,非得讓你拜我為師才行!」
「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司凜喜歡蕭棠驕傲的樣子,彷彿陽光都聚集在他清秀的臉上那樣,耀眼奪目。
兩人又逛了片刻,蕭棠感覺到自己快又要變回小狐狸了,於是急忙找了個藉口與司凜分開。他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又沒有銀兩,心裡很焦急。想了想,轉過一條小巷,咬牙典當了方才司凜送的那幾件衣服,就單留穿在身上的那件。
蕭棠拿著典當回來的那筆銀子,決定找個客棧。可還沒來得及走出小巷,熟悉的劇痛再次席捲而來。
蕭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那件錦繡莊的衣衫裡漸漸縮小,抱在手裡原來的那件白衣也漸漸地消失不見了。
變回狐狸的蕭棠用小爪子東摸摸西抓抓,第一個念頭是:還好沒有變成一隻禿狐狸。
蕭棠的理論是人不能禿頭,狐狸不能禿毛。
可是地上的衣衫和一堆銀子怎麼辦呢?
蕭棠用嘴叼起包著銀兩的包袱,使勁扯了兩下。奈何他身子小力氣弱,包袱很不給面子的紋風不動。
於是蕭棠轉而奮鬥那件衣衫。衣衫也很不給他面子,扯是扯動了,他短小的腿不小心一絆,卻整個摔進衣衫裡。
小狐狸在衣衫裡滾來滾去,驚慌得吱吱亂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撥開層層衣衫探出他毛茸茸的兩隻小耳朵,再探出兩隻雪白的小爪子,最後慢慢地爬了出來。
小狐狸經過一場大戰終於累癱在綢緞裡,雪白的小爪子使勁扒拉拍打著衣衫,有氣無力的咒罵著:「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司凜……你好心幫倒忙!)」
忽然,有一雙手臂輕輕抱起小狐狸。
蕭棠心裡一驚,戒備地嗚叫一聲全身繃緊。
抱起蕭棠的,是一名素衣女子。這女子長得並不是很漂亮,穿著布衣,素妝白顏,卻自有一股書香門第的嫻雅端莊。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女子溫柔的聲音讓蕭棠放鬆了下來。
蕭棠覺得自己的運氣不是普通的好,每次遭逢變故時都被人撿到飼養起來。習慣了豢養的舒適生活的蕭棠,在變成一隻稱職的流浪狐狸前應該已餓死或被人捉去宰了。
蕭棠的新一任飼主名叫羅貞,一名家門敗落的書香門第小姐。羅貞與奶娘兩人住在那條小巷裡一個簡陋的小院內,過著簡單的生活,生活用度全靠奶娘為他人做衣衫與羅貞託人賣的字畫收入。
羅貞將變成小狐狸的蕭棠抱回了家,從此那裡就成了狐身的蕭棠的居所。
蕭棠一直很疑惑為何羅貞看到自己從人幻化成狐,卻絲毫不害怕,依然將自己這只小妖精撿回了家,後來才知道原來羅貞的童年玩伴裡也曾有一個花妖。羅貞對妖精自然沒有世俗的厭惡敵視,見小狐狸笨拙可愛,又無家可歸,於是撿了回家。
羅貞雖撿了蕭棠回家,卻並不多管蕭棠白日去向的事,所以蕭棠早上變成人去柳天莊,傍晚化回狐狸原形回羅貞家。
雖然要多走許多路,真正是朝九晚五的作息,蕭棠卻覺得安心許多。畢竟日夜都在柳天莊,被人發現蕭棠就是司凜豢養的小狐狸是早晚的事。
司凜那日在集市上聽蕭棠說有主意,是聽過便算根本沒放在心裡,誰料到蕭棠在幾日後果真給了他一份企劃書。
託了蕭棠酷愛傳統文化的父親的福,蕭棠練就了一手漂亮的書法。司凜瞪著雙眼看著俊秀的隸書字體,每個字都認識,湊起來卻雲裡霧裡不知所云,像本天書。
「市場?消費者?可以解釋一下你寫的這份計劃嗎?」司凜揉著發疼的太陽穴。他看懂了一些,直覺很有趣,卻被滿紙現代用詞繞得頭暈腦脹。
蕭棠咳一聲,頗有些得意地道:「簡單來說呢,錦繡莊缺少的不是質量而是一個打進市場的機會,所以只要創造出這個機會,朝廷還不是任錦繡莊一馬平川?」
「這個我知道,然後?」
「織錦莊與錦繡莊平日旗鼓相當,輸便輸在織錦莊負責皇親國戚和官員的朝服便服等,年終還要上貢三萬匹綢緞與大量成衣作為朝廷對官員的新年賞賜,除此外,許多官員皇親在年關將至時都要大量購買織錦莊的綢緞成衣以作新衣。」
司凜點點頭,瞼上一片讚賞的神色,這小傢伙能力不錯,幾日裡居然已將織錦莊的生意打探得如此徹底仔細,想來那日集市上小看他真是自己不該。
「在年關前兩個月,織錦莊單是上貢三萬匹綢緞與大量成衣已是巨大的工作量,應付購買成衣綢緞作新衣的各個官員貴族自然有些吃緊。我調查過,在上貢絲綢與成 衣後,織錦莊行約莫半個月時間是無法應付官員貴族的。也就是說,如果能將織錦莊吃緊的這段時間延長,官員貴族如要趕上年關,那麼綢緞或成衣便只能依靠錦繡 莊了。
在這段時間裡,錦繡莊能頂而替之的關鍵是能否將織錦莊吃緊的時間延長,還有,錦繡莊是否有大量的成品迅速地搶佔市場。所以若錦繡莊在八九月便秘密地大量收 購布匹原料,產出大量綢緞與成衣,那麼織錦莊那時便會因原料的缺乏而拖延了時間。另一方面時間拖延了,官員貴族急於準備新衣過年,自然無法耐心等待。錦繡 莊的綢緞成衣並不比織錦莊差,因此那將會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穿過了錦繡莊的衣裳綢緞,那些人自然知道錦繡莊雖缺深厚的歷史底蘊,可論繡工布匹卻絲毫不遜織錦莊,款式花樣甚至還略勝一籌,以後自然也會將錦繡莊納入選擇範圍,在朝堂上織錦莊再難一枝獨秀。」
蕭棠滔滔不絕地說了一通,司凜聽到最後陷入了深思。誠如蕭棠所言,這的確是個很誘人的計劃。蕭棠給了他一個大致的計劃方向,司凜何等聰明一個人,又是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心裡立刻有了思量,大致細節也浮出水面有了雛形。
蕭棠得意地繼續道:「當然之前要做好宣傳工作了。」
「宣傳?」又是一個奇怪的詞語。
「嗯。」蕭棠扳著手指道:「京城哪家小姐最漂亮?哪位少爺最玉樹臨風?若有辦法,宮中的皇子公主娘娘都送一些,讓她們穿一穿。不過這段時間京城的漂亮花魁就免了。」
「為什麼?」蕭棠的這個主意司凜大致明白用處何在,只是若論美女,花魁卻是不可或缺榜上有名的。
蕭棠搖頭,「那就是消費對象範圍的問題。所謂消費對象範圍,就是說錦繡莊的衣衫你認為什麼人會買?花魁美則美矣,公主卻不想看到自己穿的衣衫穿在舞姬身上。」
他生動的比喻化開了司凜思考時慣性的滿臉凝重。
司凜每次面對蕭棠的清秀眉目,總是不由自主也浮出淺淺的微笑。其實,只有當他真心愛上一個人時,才會像這樣,即使在細微處也不由自主地展現旁人難見一斑的溫柔。
司凜或許開始時是對蕭棠獨特的氣質與可愛率真的性情所吸引,在這些日子裡,卻也不知不覺放下真心。司凜生在大世家裡,又摸爬滾打在商場,難得見蕭棠這樣天性善良純稚的人,行為性情又毫不矯飾作態,從裡到外都率真純粹,如此難能可貴。
明知驚世駭俗,司凜卻不能放手也不願放手,發展至此,漸生的情愫已不能收放自如。
「那我是否也該天天穿著錦繡莊的衣衫?」司凜背靠椅背,一雙修長的腿交疊著,霸氣與風流兼具,不像商人倒像個貴公子。蕭棠想這人若生在現代,上娛樂版的機會比商業版要多得多。
蕭棠歪了歪嘴,雖不服氣卻也得承認他若真穿上,那就是錦繡莊最搶眼的男裝模特兒,根本用不著再另尋他人。
想是一回事,嘴上承認又是一回事,蕭棠哼了哼,「你還真不要臉。」
司凜大度地聳聳肩,「這幾天你不用做旁的事,詳細寫個計劃給我吧。」
蕭棠領了任務正要興高采烈地出去,司凜上前一把將他拉住,彎腰附在他耳邊道:「給了我這麼好的主意,難道不想向我要回些什麼?」
話是很正經,挑逗的意思卻很明顯。司凜的唇若有似無地拂過蕭棠的耳朵。
耳邊是司凜熟悉的氣息,熱氣曖昧地絲絲鑽進蕭棠的耳中。蕭棠心跳如雷,臉上不由得瞬間一紅到底,只剩下一雙水靈靈的眼眸朦朦朧朧。
蕭棠本就對司凜有幾分朦朧情愫,又不識情事,自然不是風月老手司凜的對手,稍加挑逗已讓他無法冷靜思考,任司凜為所欲為。
司凜心裡暗喜,見蕭棠不但沒有抗拒,反而生澀羞怯,馬上知道蕭棠對自己也是同樣心思。他輕輕拉過蕭棠,讓他坐到自己腿上,雙手摟住他的腰。
蕭棠掙了掙,掙脫不出,只能乖乖就範,悶聲道:「我沒想要什麼……」
司凜寵愛地看著懷裡的少年,不由心醉神迷,一股酸甜的感覺漾滿心頭,自己在風月中遊走日久,竟是從來未有過這樣的滿足。
「但是我想給。」司凜低啞醇厚的聲音緩緩地誘惑著。
白衣的少年偎在自己的懷裡,緊張得動也不敢動,頭低著,黑亮的發絲柔順地披在肩膀上,露出一截白皙柔滑的脖子,純情與色情奇妙地糅合得天衣無縫,誘惑著司凜伸手撫摸上蕭棠頸。
被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著,激起蕭棠微微的顫抖,讓司凜愛憐之情大盛。他抬起蕭棠的下顎,滿意的看到對情事生澀的少年滿臉紅潮,眼中水氣氤氳。
「閉上眼睛。」司凜邪肆地一笑。蕭棠震驚地怔住,他在這方面再懵懂無知也知此情此景下閉上眼睛要干些什麼。司凜環在他腰上的手輕輕地掐了一下蕭棠的腰,蕭棠頓時軟倒在他懷裡。司凜灼熱的雙唇就壓了上去。
這小傢伙恐怕是第一次接吻,唇舌對司凜的侵入毫無抵抗生澀無措,司凜不想太急進嚇怕了他,這個吻並不激烈,很是溫柔甜美,司凜靈活的舌意猶末盡地退出蕭棠柔軟的口腔,在他菱形的唇上描繪了片刻方才離開。
才一放開蕭棠,蕭棠便軟得如一灘春水,將臉悶在司凜的胸前再不肯抬起來。
司凜不作聲,他享受著情人在抱的溫情時刻。
半晌,蕭棠悶著聲音猶豫發話。
「……為什麼吻我?」
「你說呢?」
這個小傻瓜,能將他一半的聰明才智用在情愛方面,自己也不用這樣百般明示暗示了。
蕭棠已成襁糊的腦子困難轉了轉,唯一能想到的是剛才司凜那句「給了我這麼好的主意,難道不想向我要回些什麼?」
他在寵愛中長大,雖任性些,本性卻善良純稚,一旦開了情竅,對司凜全心以待。本想兩人都是男子,又一人一妖始終殊途,便沒有奢望太多。今日不想卻被司凜又吻又抱的,心裡卻是生了些期待,但終究是不敢置信。
想起司凜剛才說的那句話,隱約並沒有情愛在裡頭,純然只是獎賞,當下心裡便一點點地刺痛起來。
司凜見他還不肯抬頭,緊緊捉住自己胸前的衣衫細細地顫抖,竟是激動起來,便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些無中生有的東西,不由又氣又憐。
司凜是很喜歡逗弄他,但也知什麼時候可為,什麼時候不可為,不然只怕這純情的小傢伙以後都會對自己抱著些許懷疑。
「好了,別亂想。如果每個給我出主意的人我都要又吻又抱,那我還開什麼柳天莊,乾脆經營秦樓楚館。」司凜忍著笑,怎麼有單純至此的人,真像個孩子那樣,自己這回真是得到寶了。
蕭棠不敢相信地抬起臉來看他。紅彤彤的臉上全是喜悅,怯怯道:「不是什麼獎賞?」
司凜掐掐他的臉頰,「西堂堂主鄭竣、北堂堂主陳啟、柳天莊副莊主沈雲等人都是我的得力助手,難道我每個都要吻個遍才對得起他們為我柳天莊出力?」
蕭棠噗哧—聲笑出來。

司凜貼近他的臉,收起玩世不恭的笑容,認真道:「好了,棠棠,我只說一次。聽好了。」
蕭棠一顆心期待又害怕,怔怔地看司凜近在咫尺的俊臉。
「我愛你。跟我在一起。」

「你、你……」蕭棠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巨大的喜悅霎時盈滿心頭。
司凜愛他黑闐闐的眼眸裡全是自己的倒影,吻了吻他的額頭,柔聲哄騙道:「小傻瓜,這個時候不是只說『你你』兩字的吧。來,棠棠也說點我想聽的。」

蕭棠躊躇了片刻,湊到司凜的耳邊呢喃了幾個字。便低下頭悶在他懷裡再不肯抬起。
有無數美女曾經對司凜說過這三個字,司凜卻只當過眼煙雲。蕭棠彷彿有特別的魔力,他呢喃的聲音細不可聞,卻讓司凜覺得自己得了整個世界的幸福。

難怪自古已有人吟「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昔時自己只覺可笑,創出—番成就才是真。不想今日入了情關才知個中美妙。
司凜抬起蕭棠的臉,二人又吻了一回,蕭棠已是滿臉桃花春水,看得司凜慾望如潮水,悄悄將手探入蕭棠的衣衫內愛撫他細膩溫熱的肌膚。

蕭棠被吻得暈頭轉向,癱軟著任由司凜攻城掠地。
紫衣綠衣卻好巧不巧地敲門道:「莊主,午膳已備好。」
蕭棠頓時回神,看到司凜一雙祿山之爪要剝自己衣服,掙紮起來:「不要!紫衣姑娘在門外!」
司凜思量一下,這小傢伙太害羞,真的現在要了他只怕會讓他生氣好一會,況且蕭棠容易疲倦,司凜怎捨得他挨餓,便乾脆地放手。
蕭棠立刻從他腿上跳下來,倒退三步,警戒地瞪著他,只是那染上紅潮的臉與漾著水氣的眼,倒不像是威脅,卻像是挑逗。
司凜走過去拉他,「好了,先吃飯。」
蕭棠鬆一口氣,司凜又附耳輕笑著說:「今晚……留下來吧。」
一句話,蕭棠僵在原地。
兩情相悅的欣喜來得太巨大,蕭棠幾乎都要忘記了,自己不是個人……
他是只小妖精,每日勉強變成人只能維持四五個時辰,如果留下來,肯定要在司凜面前維持不住人身被打回原形。
那個時候,看到作為妖精的自己,司凜還會抱著自己柔情蜜意說愛他,輕柔地吻他嗎?
蕭棠的臉漸漸白了,驚懼地抬頭去看司凜,司凜滿臉溫柔寵溺。蕭棠不能想像那個時候這個人用憎惡銳利的眼光看自己時,要怎樣才好。
只是想想已覺得萬箭穿心。

司凜察覺蕭棠的異狀,低頭去看他,只見他臉色雪白,眼神空洞,身體搖搖欲墜,以為他又開始疲倦起來,當下便心疼道:「快去吃飯然後休息吧。」
「我……我晚上不能留在這裡……對不起……」蕭棠小聲道。
司凜平時也是心細如髮的人,只是今天終於讓遲鈍的小傢伙明白了自己的心,心裡欣喜若狂,居然沒有發現蕭棠有點慘白的臉色,只是當他羞怯起來,邊點點頭,也不想太逼他,「沒關係,你喜歡吧,我不會強留你。」說完作痛心疾首狀又道:
「唉……只難為我了,難怪人人都道忍字頭上一把刀,誠不欺我也。」

第六章

那日後,蕭棠正正經經地用古代漢語寫出了一份關於錦繡莊的計劃書。只是他終究是缺少經驗有些地方難免紙上談兵。司凜以此為藍本,修改了許多細節,直至趨於完善方才召集各堂堂主來商議此事。
各人都覺得此計極妙,連著討論了兩三日,終於訂好各個細節步驟。
蕭棠的能力得到各人的承認,司凜琢磨著應該放手讓他闖一片更寬廣的天地。恰好東堂堂主李諾及其手下幾個親信被查出這一年裡私吞柳天莊撥給東堂的資金十萬兩,便施了杖責逐出柳天莊。

司凜將東堂副堂主錢易提升為堂主,讓蕭棠當了東堂的副堂主。
蕭棠自然樂得被重用,況且他在現代學了許多的經濟理論與案例卻沒來得及運用,現在有了時機便放開手腳大刀闊斧地鼓搗起來。錢易與蕭棠兩人齊心協力,原來四堂裡最弱的東堂在短短—個月裡已漸有起色。

可是蕭棠卻累得脫了形,他本來維持人身已很吃力,現在臉上倦容更甚,有一天還暈倒了。司凜匆匆趕來,看著蕭棠蒼白的臉,心疼得腸子都悔青了,早知他會如此不顧身體地拚命就不要給他什麼副堂主讓他大展拳腳,還是鎖在身邊好好地調養一番才是。
柳天莊這次是動了真格要讓錦繡莊與織錦莊相爭一次。在新年前的四個月已著手準備。先收購了大量的布匹原料,與京城附近的織布坊都簽訂了契約,然後著手生產大量的綢緞布匹成衣囤積起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秘密地進行,沒有走漏一絲風聲。

等到十一月上旬,織錦莊上貢出三萬匹綢緞成衣後,在貨源緊張的時刻要生產供給各個皇親貴族作年關新衣的綢緞與成衣時,卻發現京城許多的織布紡都已與柳天莊簽下了契約。

織錦莊的貨源百年來首次出現了短缺,半個月已過去,卻始終無法拿出足夠的綢緞成衣。
這個時候一直按兵不動的錦繡莊將囤積起來的精美綢緞成衣一舉拿出,加上前幾個月司凜與柳天莊各分堂努力在皇親貴族勢力中打下的良好口碑,錦繡莊的這批貨很快便銷售一空。
因錦繡莊的綢緞衣衫確是精美,刺繡款式之華麗優美比之織錦莊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許多皇親貴族已拋開了對錦繡莊的成見,喜愛起這些綢緞衣衫來。

玄宗的幾位愛妃對錦繡莊精美的刺繡也是愛不釋手,玄宗大悅之下,頒下聖旨欽點往後每年上貢的三萬綢緞布匹成衣,由織錦莊與錦繡莊平分配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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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羽龍在皇后街摔了一跤, 身上不見了現金5Ds幣.


這一年,錦繡莊終於勝過了百年老字號織錦莊。
至此,朝廷這塊天地終被打出了一道缺口任錦繡莊得以一馬平川。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蕭棠,所學得以所用,又幫了司凜一個大忙,蕭棠都樂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戰役大勝,司凜卻很是鬱悶。
能讓柳天莊莊土鬱悶的人天下間實在不多,除了他的大哥大姐還有么弟外,現在又多了一個人,那就是蕭棠。
互通心意已過了三個多月,司凜卻還沒有吃到蕭棠。蕭棠從不肯留在柳天莊過夜,每天傍晚準時離開。白天的時候司凜將蕭棠摟在懷裡大吃豆腐的事倒是常常為之,可每次要脫他衣衫,蕭棠便委屈又驚懼地看著他,說什麼白天不行書房不行……氣得司凜幾乎要拿塊豆腐撞死。
司凜滿腹慾望沒處抒發,曾經去過一次秦樓楚館尋往日的紅顏知己,卻發現再美的美人也不能讓自己再提起一分興致。
這事不知為何被蕭棠知道了,蕭棠當時沒說什麼,只拿一雙哀傷絕望的眼眸看著他片刻便悄然離開。
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尚且正常,何況是涉足風月?但司凜卻每每想起蕭棠當時絕望傷痛的神色,心裡便不由自主地痛不可當,這才發現蕭棠已紮根在自己心裡,痛其所痛,樂其所樂,一丁點委屈也不捨得他受。
只是蕭棠與他嘔氣,連著幾日人影不見,再次聽到他的消息便是錢易說蕭棠疲倦過度暈倒在東堂。
這一嚇非同小可,司凜當下便暗自咬牙立誓再不讓蕭棠受這等委屈。
他心裡有愧疚,自然更不願拂逆蕭棠的意願要了他,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作個柳下惠。
後來與織錦莊的較量越發嚴峻,兩人都各忙了起來,最後半個月竟是連面也幾日難得見上一次。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司凜覺得自己這正人君子已做得夠本了,是時候化身為狼享用他的大餐。
恰好今日中午各堂堂主等人擺宴碧青樓慶祝錦繡莊此次大捷,司凜滿腦子淫思逸想,琢磨著今日中午怎樣也得將那磨人的小傢伙灌醉,拖回柳天莊裡丟上床,以慰自己多日來的相思之苦。
司凜與眾人已酒過三巡,卻還沒見蕭棠的身影,正尋思著是否那人義抵不住倦意睡著了忘記起來。
他正吩咐藍衣去一趟東堂尋人,卻忽然見到自己派到蕭棠身邊照顧他的小廝踉踉蹌蹌跑了上來。
那小廝衣衫凌亂,神色慌張,手臂有多處明顯的青紫瘀傷和刀傷。司凜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間便出了冷汗。
小廝一見到司凜,立刻大哭:「莊主……剛才、剛才蕭公子被、被幾個蒙面人綁走了!」
司凜騰地站起來,摔碎了手中的酒杯,箝住小廝的雙肩,力道之大疼得那小廝臉上青白一片:「他可有受傷!?」
那小廝被他的怒火震懾得結結巴巴,「公子被、被他們砍傷了左臂……」
司凜腦中轟的一聲如遭雷劈。帶刀劫人,還毫不猶豫地傷了完全不懂武的蕭棠,可見對方一開始便沒有刻意要留心蕭棠性命!
他的蕭棠,身子單薄,沒有一點內力武功護體,受了傷又被綁走,怎麼活命!?
想到可能失去時時窩在他懷裡睡覺的少年,司凜緊咬雙唇,心裡痛得好像被剜掉了那樣,全身發冷。

各堂堂主雖知蕭棠與莊主的關係,卻還是首次見到向來冷靜睿智的莊主方寸大亂,俱都呆了。
錢易因年紀與司凜相近和蕭棠來了東堂的關係,與司凜蕭棠都成了朋友。他最先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開司凜,安慰道:「莊主,蕭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能知道如何暫時自保。莊主盡快想法將他救出才是。」

司凜深吸幾口氣,臉色陰驚,沉聲道:「你說得是。若棠棠有分毫差池,我定當百倍奉還!有膽劫走我的人,應做後事準備才是。」

相比起司凜的緊張,當事人蕭棠便顯得冷靜得多,畢竟被綁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次綁架自己的人很是凶殘的樣子,一上來二話不說砍翻了人質再說。蕭棠從小錦衣玉食,自然養得細皮嫩肉的,雖然那刀砍在左肩上,並不怎樣嚴重卻也足夠痛得蕭棠失去掙扎逃跑的能力了。

隨後蕭棠便被人很粗魯地塞進一輛馬車裡,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劫自己的人,便被一記手刀敲暈了。醒來時已經身處一間小小的佈滿灰塵的廢棄屋子裡。
蕭棠並沒有被綁起來,因為他發現這所小房子的門窗都從外面鎖死了,屋子裡空空如也,根本沒有輔助的工具。蕭棠打消了破門(窗)逃跑和變回狐狸溜出去的想法。
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撕下一角衣衫,去更換歹徒隨便綁在自己傷口處已被血染紅的繃帶。

蕭棠縮在角落,認真的考慮要不要變回狐狸好方便取暖,畢竟有毛總比沒毛的保暖效果好。不過想了想,蕭棠還是作罷,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只小狐狸。對於蕭棠來說,維持這個秘密便是維持與司凜的愛情。

但是那天晚上蕭棠始終沒能抵抗得了,傍晚時分力竭還是被迫打回了原形。幸好劫他的人始終都沒有露過面,雖然午餐晚餐都沒有,可是蕭棠卻覺得慶幸。
他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在面包與愛情面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情。
第二天清晨,蕭棠是在爭吵聲中醒來的。

蕭棠還是被關在那個廢棄的小屋裡,原本靜謐的外面卻響起了不認識的人爭吵的聲音。
「好了!陽陽,不要再胡鬧,拿鑰匙出來放了蕭公子!」這本是一把很沉穩的男聲,卻多了幾分的焦慮和氣惱。
回答他的是一把屬於少年的聲音,輕狂暴躁,仔細聽著卻不難聽出撒嬌委屈的意思。
「為什麼!就是這傢伙,讓大哥你的織錦莊遇到這麼麻煩的事,還被他們搶去了一半生意!我這是在幫你出氣,你還凶我!」
蕭棠終於明白原來是惹上了織錦莊,所以織錦莊那個以潑辣記仇聞名的二少爺尋仇來了。蕭棠舔了舔自己被血染紅的左前肢,若他現在是人形必定會微笑出來。這個二少爺其實也是率真的人,才直接用最粗魯的方法將自己劫走,換了別的人,或許表面隱忍不發而在背後暗渡陳倉放暗箭。
織錦莊的大少爺怒道:「你請的人傷了蕭公子,你還將他丟在裡面滴水粒米未進,難道不知道會害人性命!」
叫陽陽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語氣已沒有剛才的囂張:「我、我不知道他受了傷……只想給他點教訓……」
「我……」陽陽還沒說完,就「啊」了一聲。緊接著是他大哥驚惶失措地人喊:「陽陽!你怎麼了!?」
蕭棠好奇起來,想到門口那裡聽仔細些那少年出了什麼事,卻奈何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正惱怒著,卻聽到織錦莊大少爺怒氣衝衝的聲音:「司公子!你對他作了什麼!?」
蕭棠聽到司公子三字,驚喜得要跳起來,卻猛然醒覺自己還是小狐狸的身體,立刻要幻化成人。
可與平常不同,蕭棠這次卻無法做到。他受了刀傷失了血,又將近一天滴水未進,又怎麼有足夠的體力支撐幻化成人?
他試了又試,幻化時熟悉的疼痛來了一遍又一遍,覺得身體正要發生變化的瞬間卻又止住了。蕭棠驚慌絕望地低喚著,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自己竟無法像平時那樣幻化成人。
司凜就在外面啊!若讓他看到這樣半人半獸的自己,看到這樣一隻妖精,他會擺出怎樣一副表情?
厭惡?恐懼?噁心?疏離?
蕭棠覺得心臟絞成一團,他痛得快窒息,絕望地低聲吼著。
門外傳來司凜的冰冷至極的嘲諷:「怎麼,林公子,我不過點了令弟的睡穴而已,你便心疼了。可令弟聘的人不但傷了我的人,還讓他忍凍挨餓將近一天。蕭棠毫無內力武功,令弟可想過會有何後果!」
說到這段,司凜的聲音已抑制不住微微地顫抖,顯然是怒極也是怕極。聽到自己來了,以蕭棠的性格卻不出聲,小屋裡一片寂靜,他的棠棠,在裡面難道已支撐不住了!?
蕭棠蜷縮在角落,默默地落淚。
司凜是個天生的霸主,坐在柳天莊裡運籌帷幄翻轉天下,泰山崩於前仍笑得雲淡風輕,唯有涉及自己,才亂了陣腳,再不是那個商界君王。
可是,司凜這樣愛著的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蕭棠因死過一次,因此一直將這段生活當成上天額外賞賜給他的生命,很多時候都對自己是一隻小狐狸的事實隨遇而安。
愛上司凜,他卻恨起自己是個異類,配不上司凜的愛情。
蕭棠心內劇痛,只想拼盡一切也不能讓司凜看到自己的原形。他不顧一切想要衝破身體的極限變成人。這一次,幻化終於成功,疼痛卻是往日的兩倍。
蕭棠因洶湧而來的劇痛而抑制不住地低聲慘叫。
司凜在門外不知他發生何事而忽然慘叫出聲,頓時急得撕心裂肺地大叫:「棠棠!」
「司公子,這是鑰匙。」織錦莊的大少爺也覺得不妙,他並不想自己的幼弟因為意氣用事而害了一個人的命。
司凜搶過去,大吼道:「滾!」
蕭棠幻化成人,卻覺得意識快要游離,身體軟綿綿的,幾次支撐不住要變回小狐狸,他用僅剩的意識想著若司凜破門而入,必定會見到自己被打回原形的情景。
於是蕭棠強提一口氣,爬到門邊從裡面栓上了那扇門,大喊道:「不要進來!」
司凜解了鎖,正要開門卻發現在裡面栓死了,聽到蕭棠在裡面氣若游絲的話,又急又怒地哄他:「棠棠,不要鬧彆扭,來遲了是我不對,你不要嘔氣。快點開門,我知道你受傷了,不能拖!」
蕭棠靠在門旁的牆前,淚流滿面,再過不久自己就真的脫力打回原形了,他是寧願死也不要看到司凜凝視他那充滿愛意的眼眸染上對非我族類的厭惡與疏離。
「司、司凜,我沒事,你先回去……我、我自己有事,過一天一定去找你。」蕭棠說話已語無倫次了,只滿腦子想著或許自己睡一覺就能恢復足夠的體力幻化成人,再去找司凜。
司凜在門外聽得膽顫心驚,他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他的蕭棠是受了什麼折磨才有這種奄奄一息的虛弱低啞聲音!?
「放屁!」司凜急得罵起了髒話,「蕭棠,你給我站旁邊點,我要拆門了!」
「司凜,不要進來……」蕭棠的聲音全是哭泣的顫抖,「你、你會後悔的……」
司凜凝內力於掌心,對著木門便全力一擊,大吼道:「我不進去才會後悔!」
他本只需用—成內力便可將這扇木門劈開,只是關心則亂,他心急如焚不知不覺便加了十成內力在掌中。
木門應聲碎裂,在一片塵埃中轟然倒地。
司凜一個箭步跨入屋內,被蜷縮在牆角奄奄一息的少年嚇得呼吸一窒。
蕭棠蜷在牆角,左肩的白衣染上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卻因凝固而成了暗凝的紅色。蕭棠清秀的臉死白一片,雙眼緊閉著,牙齒緊緊咬著沒有一絲血色的下唇,彷彿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司凜失聲慘叫,「棠棠!」便衝過去將蕭棠抱在懷裡。
蕭棠睜開眼睛,見司凜就在眼前,神色卻更加地驚慌恐懼,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紮著要脫離司凜的懷抱。
「司凜,你放開我,我、我……」
司凜一雙鐵臂緊緊箝住他扭動的身體,逼他抬頭看著自己,「你到底怎麼了!那該死的傢伙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避我如蛇蠍!?」
蕭棠本就是情急中迸發力氣才幻化成人,現在已到了極限,他意識快速地渙散,絕望中只來得及斷續地對司凜道:「對不起……我不想騙你的……原諒我……」剛說完,便暈死過去。
司凜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懷裡的情人一點點地開始變透明並且縮小,最後在自己臂彎中變成一隻小白狐。
小狐狸的左前肢,有一道刀傷,染紅了它雪白的絨毛。
司凜熟悉懷裡這只小狐狸。
半年前,為了給大姐做生辰賀禮,自己買回來一隻小狐狸。
小小的白狐純真可愛又有靈性,帶給自己許多的快樂,可最後卻因沒有道行靈力而被自己狠心拋棄。
然後,蕭棠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
同樣的可愛,同樣的純真,於是自己愛上了這個聰明的少年。
司凜終於知道為何蕭棠從不肯整日留在自己身邊,終於知道蕭棠為何眼中總有悲傷哀痛在流轉。這小東西在自己身邊,獨自承受了多少的擔心和恐懼……
想起蕭棠總是畏懼地認為自己給他的幸福有朝一日會煙消雲散,司凜便又是氣又是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吻著他凌亂的絨毛。
「真是個傻瓜。你這麼笨的小妖精,我怎麼捨得放著不管呢?」
第七章
蕭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柔軟的錦被中。他抬頭睜大眼睛打量著周圍,發覺是個很熟悉的地方——司凜的床。
這張床,為了哄騙自己躺上去,他堂堂一個柳天莊莊主,死皮賴臉地什麼下九流手段都用遍了。
司凜,蕭棠想起這個名字便內心一痛。
他看到了自己被打回原形的樣子,一定覺得很噁心。畢竟卿卿我我了幾個月,忽然發現懷中人是只妖怪,又有幾個人能接受得了呢?
蕭棠正悲傷著,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司凜。
蕭棠心裡劇跳起來,司凜的眼眸是否充滿了厭惡?身後是否像自己夢裡那樣跟著一個道行高深的收妖道士?蕭棠頭也不敢抬起,哧溜一聲便鑽進了錦被中躲起來。
司凜現在的確非常的不悅。
這只小狐狸是怎麼回事!?自己為它擔心了一天多,現在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卻連看自己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見自己進來,居然滾進了錦被裡躲起來玩避而不見的遊戲。
難道自己真的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司凜故意一言不發地走向錦被裡隆起的一小團東西前,伸手便要掀被子將小狐狸捉出來。
蕭棠感覺到司凜要掀被子更加緊張了,兩隻小爪子緊緊捉住被子死也不放開,妄想捲著被子往床裡面滾過去。
因為變成狐狸的蕭棠實在太小了,司凜怕動作太大會壓到小狐狸,於是動作雖粗魯卻是小心注意得很。
一狐一人在被裡被外僵持了許久。司凜漸漸開始氣急敗壞,額上青筋暴突——好你個蕭棠,居然讓天下首富丟下大小事務不管,在這裡窩囊地捉狐狸!
好不容易將錦被掀開,司凜伸手疾如閃電地在蕭棠想竄向另一床被子前將他挖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小狐狸蜷縮成一個小小的雪白的球,在自己腿上瑟瑟發抖著,可憐得很。
司凜立馬心軟,嘆了一口氣,輕柔地撫摸著小狐狸柔順的白毛,「棠棠,我不在意你是人還是個小妖精。」
手下的小狐狸震了震,顫抖著的身體漸漸地靜止下來,卻還是不肯抬頭。
司凜逗弄著蕭棠的耳朵,笑著繼續哄他:「小狐狸也很好啊,個子這麼小,吃得少,也不佔什麼地方,省了我許多銀子和地方。你不知道以前為了買糕點給你,許多廚子都以為我柳天莊養了只小豬呢。」
聽聽這是什麼話!蕭棠頓時氣得忘了傷感。自己是喜歡吃點心所以吃得多了些,都天下首富了還要跟他計較這些蠅頭小利。
「嗷嗷嗷!(你亂說!)」蕭棠歪歪頭低吼,張嘴就咬住司凜逗弄它耳朵的手指頭。
不過說是咬,不如說是啃,蕭棠意思意思地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司凜的小小不滿。他心裡現在更多的是感動與喜悅。
司凜並不介意自己是什麼,對待他始終如一,這份愛情與勇氣確實難得,蕭棠有種死而復生的感覺。
「傻瓜。」司凜看哄得差不多,是時候振振自己的「夫綱」了,這小東西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信任過自己。天下多少人想要自己的愛想得要發瘋,偏偏讓這小東西糊裡糊塗地得到了,還不知珍惜。
偉大的、英明神武的柳天莊莊主頓時發覺自己做了樁虧大本的生意,不教訓教訓他,自己心頭那口氣嚥不下啊!
蕭棠被司凜拎了起來,滴溜溜地轉著黑黑亮亮的眼珠子看著他。
司凜硬起心腸扳著臉教訓道:「你這小妖精以為掩飾得很好是不是?其實我早就懷疑你是不是我那隻小狐狸了。說你是傻瓜你還不認帳是吧,正常人哪個天天都穿白 衣,睡模糊了還伸舌頭舔別人手指的,不要以為變成人便沒了你那狐狸尾巴。」說著不解氣,另一隻手拽了拽蕭棠的尾巴,痛得蕭棠吱吱叫了兩聲。
司凜接著繼續教訓:「天底下也就你這傻瓜不肯信我。你說,我這麼聰明睿智,溫柔體貼,有錢又有權,哪裡不值得你信任?不信也就罷了,關鍵時刻還給我嘔氣,你要氣死我嗎,嗯?」
蕭棠內疚地低下頭,小爪子討好似的摸摸司凜的手指。
司凜滔滔不絕地教訓了許久,口水都幹了,看這小東西也愧疚得不行了,便道:「知道錯了吧?」
小狐狸沮喪地點點頭。
司凜又問:「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他心裡肯定這小東西必定像往時那樣討好地舔舔自己的手心以示道歉,小狐狸服軟內疚的樣子挺能滿足司大莊主膨脹的大男人心。
小狐狸又點點頭。
司凜滿懷期待地看著它,耐心地等著小狐狸討好的動作。
只見手裡的小東西,如他所願的舔了舔自己的手心,溫熱柔軟的舌頭弄得他癢癢的。
可緊接著,那小東西伸出自己的爪子,拍拍他的手心,然後又拍拍自己挺起的小肚子,再指指桌子上香氣四溢的熱粥,歡快地低聲吱吱叫了兩下,閃亮著滴溜溜的眼珠子滿懷期待地瞪著自己。
司凜幾乎氣暈。
這、這、這混帳的小東西分明在說肚子餓了催促他快讓自己吃飯嘛!
自己堂堂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擔心與愛情居然還敵不過一碗熱騰騰香噴嘖的粥!?天理何在!
蕭棠吃過熱粥,因大病未癒,很快又沉沉睡去。
司凜輕輕將熟睡的小狐狸放在錦被裡,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
剛關上房門,就聽到討厭的聲音了。
「哈哈,『慢點吃,小心燙了舌頭』……司凜啊司凜,你也會軟語哄人啊。你不怕說得肉麻,我都聽得起了渾身雞皮疙瘩了!」季方靠在走廊那頭,忍笑忍得臉上扭曲成一團。看司凜平日商場上雷厲風行冷峻嚴肅的樣子,誰想得到人後能溫柔似水地對一隻小妖精又哄又勸的。
「你在這裡幹什麼。」司凜皺眉嫌棄地瞪著季方,將他拖到庭院裡,免得這大嗓門吵醒才睡著的小狐狸。
季方風涼地嘆了口氣:「對小妖精就那麼溫柔,對我就冷若冰霜,唉,不知是誰前天氣急敗壞地把我捉來替人看病的,現在居然問我來幹什麼……可憐我一個享譽天下的道士法師,居然要救一隻小妖精……」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季方不提你是道士法師也就罷了,一提司凜便氣上心頭,「你還有臉說這事。當初誰說棠棠沒有道行靈力的?那他現在幻化成人了你又作何解釋。我看你該滾回山裡重頭修練過才是真。」
季方這無良道士的誤診,讓他一氣之下冷落了棠棠那麼久,還說了要宰了棠棠剝他皮做衣服領子這樣的話,棠棠脾氣再好,若知道自己當初這一段,自己也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更重要的是,差一點,他和棠棠就要擦身而過失之交臂,錯失一段緣分了。
「我正是要跟你說說這事的。」季方道。
「嗯?」
「小狐狸的確沒有一點道行法力,卻幻化成人了。這是不合天理命數的事,我也覺得奇怪,昨天救他時便施了點法術,看看他的記憶。原來他的父母一個是人,一個是狐妖,所以他生來便擁有內丹和幻化成人的能力。」
「有內丹,那便算有道行。那為何當日你的窺魂光卻探不出一絲端倪?」司凜疑惑道。
「因為他已沒有內丹了。」季方神色凝重地說。
司凜心裡咯登一聲,沒有內丹對一隻妖精來說,便是不能再修行,被打回原形再沒有人的意識,甚至就此死去者也有之。
「他好像在森林裡受過其它妖精的獵殺,因此被吃掉了內丹。」
「那為何他還能化為人形?」
「我道行不夠探不出。」季方這次倒是非常爽快地承認了。
「可是我能肯定的是,他失去內丹後卻得了什麼別的東西,否則不可能活下來。你說他不能一整天都維持人形,我猜測是小狐狸他為了與你相見,勉強將維持生命的 那點力量轉化為變成人形的力量。他的那點力量維持性命是剛剛好,再用來幻化成人卻是大傷元氣,所以才沒辦法保持人形一整天。若我沒猜錯,小狐狸變成人後一 定很容易疲倦吧。」
司凜袖子中的手已緊緊握成了拳頭。他斷想不到蕭棠為了與他相見相愛,連命也不顧地勉強自己,還日日的擔驚受怕,而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他所有的痛苦。
他很傻,卻傻得很可愛;他很笨,卻笨得很純真;對愛情勇往直前,就算知道前面有挫折或盡頭都不曾停下過。
自己得了他的愛情,是幾生修來的福氣啊。
「季方,」司凜稍稍思考,便下了決心道:「你封了他的力量罷。不能讓他再變成人了,我不想他糊裡糊塗地丟了性命。」
季方邪肆地笑起來:「司凜,你這點可得謝謝我。有朋友如我是你三生有幸。我將那老頭傳給我的師門至寶煉成了內丹喂給你的小狐狸吃了,等過得幾日內丹與他融合起來,別說幻化成人,整日維持人形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記得偶爾修煉一下別荒廢了。」
司凜心內狂跳,喜悅如洪水潰堤般湧過來。他稍稍壓下興奮得顫抖的身體,猛地站起來,對季方行了個大禮,認真地道:「謝謝你了,若你往後有何要求,我司凜與柳天莊能做到的定當全力為之!」
季方拍拍他的肩膀,苦惱道:「那真是麻煩了,我要找多大的麻煩才不至於浪費了你這個承諾啊?」
說罷,兩人對視片刻,都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
在司凜細緻入微的照顧和季方的法術調整下,蕭棠的傷以-種驚人的速度好了起來。
到了第五天,藍衣從司凜書房出來時,正碰上在門口像陀螺一樣轉著猶豫要不要進門的蕭棠。
她驚喜地道:「呀!蕭公子,你來了!多日不見,自上次你被劫走後,聽莊主說你受傷了,現在可好些了?」
蕭棠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澄清藍衣「多日不見」這個美麗的誤會。
「嗯……已沒什麼大礙了,謝謝。」
「莊主正與季公子聊天,蕭公子不進去嗎?」
蕭棠臉上紅了紅,低下頭。
自從被司凜撞破真身後,一直是小狐狸的形態待在司凜身邊。今天身體已好了許多,便趕緊變回人要來見司凜一訴衷情。
他興沖沖地來到門口卻忽然剎住,產生一種近鄉情怯的猶豫。
「我……」聽說季方也在,蕭棠立刻打消了進去的念頭。只是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從門口處伸出一雙鐵臂,緊緊纏住蕭棠的胸膛。
蕭棠「啊」了一聲便被擄入房裡,隨著震天響的關門聲,傳來天下第一莊──柳天莊莊主那假正經地吩咐:「藍衣妳退下,我與蕭公子有正事要談。」
藍衣掩嘴一笑,多日不見想來莊主也是想唸得緊,話說得冠冕堂皇語氣正經八百,動作卻是十足的急色登徒子浪蕩兒。
「怎麼來了也不進來。不敢嗎,嗯?」
司凜耳力過人,早在蕭棠走來時已知道了。想起少年修長柔韌的身軀與純稚明媚的笑容,司凜便心潮湧動。
怎麼知道那小東西在門口轉來轉去,就是不進來,司凜聽著他在門口的輕微嘆息與細碎的腳步聲,心裡像有螞蟻爬來爬去那樣癢起一把火。偏偏那個不識時務(或者 是故意?)的季方還在滔滔不絕地與自己天南地北地扯,司凜終於按捺不住,便讓藍衣出去,順便將小狐狸捉進來一解自己相思之苦。
司凜在蕭棠耳邊半是挑逗的話,讓蕭棠的臉立刻染上暖和的潮紅。
「誰不敢!剛想敲門……」蕭棠扯著謊。
「哦?我怎麼聽到有人在外面像個陀螺似的轉了兩炷香之久?」司凜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話。懷裡的人立刻劇烈地掙紮起來,奈何被人無賴地困得死死的,只好沮喪地低著頭委屈地不出聲抗議。
司凜心裡大樂,這小傢伙稍稍一逗就七情上臉,可愛得不得了,害自己每次見他都忍不住欺負逗弄,都快成習慣了。
季方第一次見到小狐狸的人形,倍覺有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蕭棠。
他以為狐狸精都是美人,原來不是啊。小狐狸變成人就是一個清秀可愛的少年,雖然溫潤卻沾不了傾國傾城的邊。不過那生機勃勃的樣子,稍加逗弄便臉紅耳赤,純稚中透出幾分屬於妖精的柔媚,竟別有一股誘人的風情。
「嘖嘖,怪不得俗話說風流與下流不過毫釐之差。平日風流的司大莊主,碰上了小狐狸都要變得下流起來了,這副樣子讓京城裡的女子看見不知多少人要哭她們的幻想破滅。」季方靠坐著,翹起二郎腿,邪肆地微笑著打趣那兩個。
「季、季、季大哥……」蕭棠猛然驚醒還有個季方在,自己和司凜耍的那些花槍都給人全部看了去,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不要再見人了。
司凜看小狐狸緊捉著自己袖子的手垂了下去,怒火開始上揚。棠棠是他的,他喜歡怎麼欺負棠棠是他倆關起門後的私事,別人誰敢欺負棠棠,司凜是絕不輕饒。
「哼,讓那些女人哭死好了,幹我什麼事。」司凜火熱厚實的大手將蕭棠的手包得嚴嚴實實,語氣卻是冷冰冰硬梆梆。他瞪著季方:「話說回來,你怎麼還在這裡?」
言下之意是沒事便快滾,別礙眼。
季方聳聳肩,他大方地站起來往門外走,走過蕭棠與司凜的身邊,忽然迅速的摸了一把蕭棠的臉,大大吃了一口嫩豆腐,曖昧地道:「小狐狸,你的身體上若有任何問題,我都歡迎你來問我。」
蕭棠第一次被司凜以外的人吃豆腐,整個都傻了,聽他說了句什麼,便呆滯地點點頭道:「喔……」
司凜沒來得及打掉季方吃豆腐的祿山之爪,又聽他說這麼句曖昧的話,臉色瞬間鐵青,索性左手一翻,一股掌風送出直打門邊,衝開了關著的門,抬起修長的腿,將季方給大力踹了出去。
季方揉揉被人踹痛的屁股,剛站起來,門已經砰地關得死死的了,門那頭傳來司凜咬牙切齒的聲音:「慢走不送!」
季方一走,司凜徹底露出色狼本性,他拎起蕭棠扔到書桌後的椅子裡,自己雙手撐在椅子左右兩邊的扶手上,高大的身軀困住了蕭棠。
「以後別叫那混蛋什麼大哥。」司凜非常不爽。
司凜完全罩住了自己,蕭棠心臟不知為何劇烈跳動起來,他微弱的抗議道:「不叫大哥叫什麼?」
「隨便!」司凜憤恨道,「你叫我也就直呼名字,憑什麼叫他就是大哥?」
蕭棠愣了片刻,小聲道:「難道……你在吃醋?」
司凜聞言獰笑起來,低頭在他耳邊吐氣:「是又怎樣?話說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剛才不立刻進來?如果我不親自捉人,你不會就這樣溜了吧?」
蕭棠低頭沉默著。
「難不成,你還是擔心我會對你的身份抱著顧忌?」
「可是……畢竟我不是人……」蕭棠難過地說。
「我卻是覺得,小狐狸時的你也很可愛……」司凜柔聲安慰,手上卻悄無聲息地去解蕭棠的衣帶。
「唉,你是小狐狸總時時跟我撒嬌,任我抱任我摸,怎麼變成人了都不撒嬌了,想抱一下都推三阻四的,真是失望啊……」
說話的當兒手也沒有慢下來,司凜已解了一半蕭棠的衣帶,一雙手探進去眷戀地撫摸著他瘦削結實的腰。
未經人事的蕭棠哪裡禁得住司凜撩撥,三兩下已癱軟了,眼神迷茫朦朧,紊亂的氣息夾雜著幾聲抑制不住溢出口的低微呻吟,身體本能想逃離司凜厚實火熱的手掌,卻無奈地被困在方寸之地,只得徒勞地扭動著。
青澀的反應與帶著濃重鼻音如撒嬌般的呻吟,差點便讓司凜把持不住想就這樣壓住蕭棠開始大戰。
蕭棠還得讓已成了一團糨糊的腦子裡分出一點來抗議:「我、我……我是人,又不是你的寵物……」
「寵物?」司凜沒聽懂這詞,不過也能大致猜出意思來。他的手緩慢地下滑,輕輕握住蕭棠已漸漸抬頭的分身。
「明明就是一隻可愛的小狐狸……」司凜的聲音也因顯而易見的慾望而沙啞低沉起來。他輕柔地搓弄著蕭棠的分身,技巧極佳,一股強烈的酥麻從慾望的中心由脊背直竄上腦子。
蕭棠覺得那股強烈的酥麻一直在自己的身體裡胡亂蠻橫地四處衝撞卻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差點被逼得哭出來。
「不要……住手……啊……」
「不要住手是吧……呵呵,好色的小狐狸。」司凜故意曲解著蕭棠的話,低頭舔去蕭棠眼角的淚水。
終於,片刻後,蕭棠哭叫了一聲,身體猛地彈跳起來,在司凜的手中釋放了慾望。釋放完慾望的蕭棠蜷在寬大的椅子裡,白色的衣衫半開,凌亂的衣衫披在他的身體上,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他雙頰全是曖昧的緋紅滲薄汗,雙眼緊閉,對於自己在別人手中釋放出慾望的事感到羞恥。
他的頭髮被汗沾濕了有幾絲貼在額旁,微微地喘息著,還無法從餘韻中恢復過來。
這樣的蕭棠有一種彷彿請君品嚐般的致命嫵媚,看得司凜腦中繃緊的細絲剎那斷了,刻意壓制住的慾望瞬間爆發。他低喘一聲,轉身將書桌上的雜物全數掃落在地, 彎腰把蕭棠抱了上去,攤開他蜷起的身子,精壯的身體壓了上去與他緊密相貼,沾了點白液便壓住洶湧的慾望要打開蕭棠的身體。
蕭棠呆愣著由著司凜擺弄自己,在他的手指伸入一個不可想像的地方時才終於清醒了些,嚇得臉蒼白起來,慘叫一聲:「不、不要!」
司凜咬著他的耳朵哄騙著:「放心,相信我……將你交給我就好。」
司凜的聲音低沉醇厚,在如此蠱惑人心的聲音哄誘下,蕭棠失了心神迷醉起來,正要棄械投降的時候,門外居然傳來了某混蛋煞風景的聲音。
「喂,司凜,你昨天不是說今天中午要請我喝陳年竹葉青,還不快拿來!?別想抵賴哦,我就站在這裡等你!」
第八章
不知是不是司凜的錯覺,總覺得季方將「站在這裡」四字咬得特別地重。
蕭棠一聽季方的聲音,頓時清醒了許多,立刻臉紅耳赤地掙紮起來,「季、季大哥在外面!不要!不要了!」
季方那大嗓門的叫喊,像一盆冷水似的,將滿屋子的桃色曖昧全都澆了個煙消雲散。眼見身下本來已成一汪春水的蕭棠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司凜怎麼還做得下去?
暗自咬牙好不容易棠棠被哄得乖乖地癱在了自己身下,就快得償所願,到嘴的佳餚卻被一句話毀了!
他唯有強壓住自己絲毫沒有得到舒緩的慾望,扶起蕭棠幫他整理,低聲磨牙:「季方,還想要陳年竹葉青?本莊主不給你壇鶴頂紅你便要偷笑了!娘的,今天絕對將那混蛋掃出我柳天莊的大門!」
整理好了後,司凜壓住蕭棠,在他耳邊曖昧地道:「棠棠,今天晚上能留下來了吧?」
蕭棠回神後,司凜已和季方在門外的庭院裡鬥出一片劍花刀彰。他看著司凜矯健靈活的身影,心口漾滿了溫熱,身體也漸漸起了變化,竟不由自主地想碰觸那個人,想纏住他,想和他接吻,然後……做愛?
這個想法嚇了蕭棠好大一跳,自己居然有這麼露骨的想法和慾望!?
窗外的司凜與季方打得天昏地暗,一把劍一把刀,將庭院裡的繁花綠柳砍成了殘花敗柳。
蕭棠以前也交過一兩個女友,卻從來沒有像對司凜那樣對她們有如此強烈的慾望。他呆呆地看著庭院裡一片花雨,忽然疑惑起來。
春天來了啊……
難道春天,是狐狸的發情期?
「發情期?」季方重複了一次,確定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出現問題。
蕭棠的臉紅了紅,頭低得幾乎貼到脖子去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對,就是發情期……春天……是狐狸的發情期嗎?」
「咳!」季方被嗆了一下,「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因為……」蕭棠從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朵,整個人像從熱水裡撈出來那樣燒得幾乎要冒煙。
「因為……因為我很想吻他摸他抱他而且是一見到就會胡思亂想心猿意馬!」將「因為」重複了數次的蕭棠終於死豬不怕開水燙,徹底地豁出去。
季方噗哧一聲將口裡的茶噴了出來,小狐狸被噴得滿頭滿瞼,水珠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他怒瞪始作俑者一眼,卻在後者戲謔的目光裡瞬間又心虛地紅著臉低頭。
小狐狸真可愛,難怪司凜知道是妖精也不捨得放手,還時時嚴加防範保護周全,換了是他季方的,這樣的活寶也想藏著掖著自己逗弄。
發情期這玩意,普通狐狸的確有,可是修練成人的狐狸精卻沒有,他們在慾望方面已與常人無異。蕭棠雖說沒有任何道行,卻因父母是一人一狐,所以也算半個人,對於慾望,當然也與常人無異。
看來小狐狸無論是在妖精的常識方面,還是在愛情方面,都天真無知得很啊。他的反應,分明是對司凜意亂情迷春心大動想投懷送抱。
「咳!」季方咳嗽一聲,引來蕭棠的注意。
「關於發情期這事嘛,」季方正經八百地拖長了語氣,如願以償地徹底吊高了小狐狸的胃口。
「普通狐狸當然是有的,修練成人的狐狸卻沒有。」頓了頓,季方又道:「因你爹娘是一人一妖,所以你不用修練也能成人形,卻還算是隻狐狸,自然也是有發情期的。萬物裡就算狐族最好色,因此發情期感覺也特別地強。」
季方揉了揉今早被司凜踹了一腳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屁股,用最老實的嘴臉扯著最卑鄙的謊話。小狐狸太好騙,不騙騙他,實在對不起今天上午被司凜踹在屁股上的那一腳。
「也、也就是說……我對司凜的那些……都是發情期在作祟?」蕭棠臉上紅得更厲害了,變成妖精就是麻煩,居然還有發情期這東西。
難怪自古狐狸精在人類嘴巴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被司凜知道,他會不會鄙視自己本性淫蕩?
「要、要怎樣才能壓下發情期的胡思亂想?」蕭棠厚著臉皮問。
季方忍笑忍得快內傷了,臉上卻是凝重正經,「每天晚上堅持修練,修出道行自然就不受發情期影響了。」
哼,司凜,你想與小狐狸花前月下恣意溫存,我偏偏不讓你如願。
「可是我不會修練……」
「沒關係,我教你。」季方溫和地笑著,其實比起蕭棠,最像狐狸的其實是季方與司凜。
「謝謝你,季大哥!」蕭棠歡呼一聲。
什麼叫被人賣了還幫人販子數錢,就是蕭棠這樣的小傻瓜。
司凜今日的好事雖被人打斷,心情卻還是不錯。蕭棠在自己面前一反常態地乖巧羞怯。小東西不敢直視自己,並且在見到自己的第一時間臉上便誠實地飛紅起來。
小狐狸分明是春心蕩漾,看來今晚,餓了快半年的自己終於能得償所願了!
於是,司大莊主今日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旋風般完成了要處理的事務,月亮才露了半邊臉,便點了柔和的燈,在寢室中,像個小媳婦似的專心等著他可愛的小狐狸來投懷送抱。
可是,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得月兒都上了正中天,小狐狸還是影都沒有。
司凜火大了,決定親自披掛上陣捉狐狸。
哪裡知道,當他來到蕭棠的海棠居時,卻見到了讓他吃醋吃到吐血的一幕。
季方正一臉色瞇瞇地捉著蕭棠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來捏去,而蕭棠卻閉著眼睛任其亂摸。
司凜怒吼:「季方你在做什麼!」
蕭棠被驚嚇得驀地睜開眼睛,看到來者是司凜,臉上又不由自主地紅了。雖然身體本能想靠上去,卻被司凜的怒火嚇得竄到季方後面,探出頭顱無辜地看著司凜。
季方的神經簡直如練過鐵衣神功似的堅韌,沐浴在司凜的燎原怒火下依然神態自若。
「蕭棠,你不來我寢室,卻和季方在這裡幹什麼!」司凜只會在盛怒的時候才喊蕭棠的全名。
「我……我在跟季大哥修練……」
「修練?」司凜瞇著眼睛逡巡著一個混蛋和一隻笨狐狸。
「沒錯。小棠沒有道行,他想修練,我便指導他如何吸取日月精華,順便也教他些法術好防身。」季方說的正氣凜然。
當然,真正的理由是司凜抱著小狐狸滿臉幸福的樣子太刺激他這個孤家寡人。
司凜剛要發作,卻在聽到「防身」二字時忍了下去。
於是在司凜的默許下,蕭棠開始了每晚跟隨季方的道行修練兼法術修習。
不用說,司凜期待許久的晚間活動便又被擱置起來了。
他的小狐狸太單純,司凜自然是不會放季方與棠棠男男獨處,免得小狐狸被大狐狸給騙走。所以每晚他都在旁監督。
可是司凜這樣簡直是活找罪受,每每越看越是火大,只見季方一會兒捉住蕭棠的手就是一通亂摸亂捏,司凜沖上去責問,答曰:「我在教他怎樣結法印。」
季方回答得坦坦蕩蕩,倒好像他司凜小人之心了。
司凜灰溜溜地又站到一邊。
季方捏了蕭棠的手,這次居然摸上了蕭棠的胸膛,且大有猥瑣放肆之趨勢,一直順著摸到蕭棠的下腹。司凜又控制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拍掉某人的狼爪子,怒目責問。
季方答曰:「我在教他如何將吸收的天地之氣聚於丹田。」
司凜訕訕咬牙又退下。
如此這般的事在四個晚上裡層出不窮,司凜的醋喝了一壇又一壇,整個人都快酸得連紫衣等人都看得出臉陰沉得滴水的莊王快要吃醋吃成了醋桶。
終於吃醋吃到第五天的傍晚,在走廊上見到準備去找季方學法術的小狐狸,忍無可忍的司醋桶一記陽明指迅雷不及掩耳點了小狐狸的穴道,將之扛在肩膀上,眾目睽睽之下劫回了自己的寢室。
小狐狸又羞又急道:「快解了我的穴道,我今晚還要去學法術!」
司凜獰笑著道:「不許學了,從今天起。」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小狐狸努力抗爭著。
「哼,我是答應你了,可是你學了四天什麼都沒學成,還學什麼學,簡直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浪費錢財。」司凜冷著臉哼哼道,將蕭棠四天的努力成果貶得一文不值。
「誰說的,我就學會了幾個厲害的法術!」
「學會了?學會了還能被我隨便用手指一點就點倒了,你的法術真是太『厲害』了!」某人惡劣地諷刺他。
被點了穴一動不能動的小狐狸只剩一張嘴還能撐著點兒,結果被司凜一句話便說蔫了,可憐兮兮地看著司凜說不出話來。
司凜心裡暗自笑翻了,這小妖精真是別人說什麼信什麼!他可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能不被他那「隨便一點」給點倒的人只怕江湖上還沒有十個。這笨笨的小狐狸,才學了那麼幾天法術,想不被他點倒,簡直是痴人說夢。
司凜一拂手解了蕭棠的穴──他自信世上沒多少個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更別提這個法術連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小妖精。
司凜解著自己的衣衫,他悠然優雅又充滿霸氣的動作讓蕭棠一雙眼睛牢牢地黏在上面,那黏膩勁兒九頭牛都拉不開蕭棠鎖在他身上的目光。
看著司凜慢慢袒露出來的結實胸膛,蕭棠幾乎是立刻地呼吸就粗了些。司凜的胸膛與腰身都精壯健美,沒有一絲贅肉,恰到好處的蜜色肌肉讓他全身充滿著緊致的爆 發感,那種一觸即發的緊繃力量隱藏在司凜的身軀裡與他此刻悠然的神情、不緊不慢的優雅動作形成鮮明的對比卻又如此地相稱。
蕭棠鼻子一熱,用手去抹,手指上沾著鮮紅的液體,他慘叫一聲,便羞愧地整個人埋在了棉被裡。
司凜從被子裡將蕭棠挖出來,後者近距離看到司凜半裸的上身,不由得又想縮回被子中。司凜箝住他,掏出方巾仔細擦乾淨蕭棠的鼻血。
「真是只好色的小妖精。怪不得是狐狸精……」小狐狸對他意亂情迷的表現,司凜受用得很,卻故意板著臉說話。
蕭棠被他的話刺激得無地自容,只好將臉埋在枕頭裡,悶聲嘀咕:「我也不想要這樣……所以才要修練啊……」
司凜聽出點苗頭,哄他招供:「此話怎講?」
蕭棠因貼近枕頭所以聲音聽起來悶聲悶氣的。司凜聽他說完始末,拎起他,語氣危險道:「發情期?你對別的人也有這樣的反應?」
對他臉紅心跳司凜無限歡迎,如果對別人也這樣……司凜要考慮買個籠子關起這小狐狸了。
蕭棠惶恐地搖頭,他對季方就沒有。
司凜冷笑一聲,他何等聰明,季方的小手段顯而易見。
好你個季方居然誤導棠棠,什麼發情期,什麼修練,真是荒謬。
腦海裡浮現出數十條整治季方的手段,司凜深呼吸了幾下方才壓下想提刀砍人的衝動,眼下還是糾正小妖精錯誤的觀念比較重要。
「棠棠,你怎會這麼想?」
「因為你總是收放自如遊刃有餘,所以我想是不是我比較……」比較慾求不滿一些……蕭棠悲哀得想哭。
司凜咬牙。天底下有些人你是不能去可憐他的──自己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壓制下慾望不強要了他,他卻因此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收放自如,遊刃有餘?」司凜曖昧地笑了聲,扳著蕭棠的臉讓他正視自己,然後捉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胸膛上。
蕭棠扯了幾下也沒能扯回自己的手腕,直到貼上司凜赤裸的胸膛才呆住。手心下緊致結實的肌肉如烙鐵般滾燙,還能感受到裡面的心臟強而有力的脈動,那一下一下急促有力的跳動,昭示著司凜此刻強烈的情動。
司凜沙啞著聲音繼續道:「若這就是你所說的遊刃有餘,那這個呢……」說著,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胯下。
蕭棠輕喘一聲,不敢置信地瞪著司凜。司凜的分身早已堅硬起來,蕭棠隔著衣料依然清晰地感受到那賁張爆發的慾望。
「司、司凜……」蕭棠也意亂情迷起來,不自覺地輕輕湊上頭舔了一下司凜的唇。
司凜被這個連吻都不算的動作挑撥得最後的理智也消失殆盡,他低吼一聲壓低蕭棠便迅速褪了兩人的衣衫。蕭棠還不曾如此完全地裸露在別人面前,不由得縮著掙紮了一下,司凜精壯結實的身軀立刻緊緊覆了上去將他壓得密不透風。
不給蕭棠任何喘息的機會,司凜一雙手配合著唇舌在蕭棠青澀的身體上時輕時重地撩撥著。他雖已是慾火焚身,卻仍然不捨得傷蕭棠,強自忍耐著溫柔地給身下的人足夠的開拓與潤滑,這才抬起蕭棠的腿慢慢地挺身進入。
蕭棠在疼痛與情慾裡煎熬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方才適應了司凜的慾望。他低喘一聲,稍微動了動,迷濛的雙眸看到上面司凜強自忍耐滲著薄汗,帶著強烈情慾與痛苦的面容,心裡忽然柔軟起來,抬起身子吻了吻司凜的下巴。
司凜被這個舉動所鼓勵,再也不忍了,將狂烈的慾望全數展現出,一下下激烈地抽動著進出在蕭棠灼熱緊窒的甬道里。
蕭棠逸出一聲聲喘息與呻吟,帶著鼻音與絲絲抽泣的呻吟並不過分甜膩婉轉卻成為對司凜最有效的催情春藥。蕭棠雙腳環在司凜的腰標上,被衝撞得神智渙散,只能憑著本能盡力攀附著司凜,一雙桃花眼媚眼如絲泛著氤氳的水氣。
兩人一直折騰了好久方才雲雨初歇。司凜摟著累得半睡半醒的蕭棠,細細地吻著他汗濕的臉頰。他久經風月,與他燕好的女子無數,卻沒有一個能如這個青澀的小狐狸這樣,能讓他不但在身體上,連在心裡都感覺到無限的滿足,只想就這樣抱著他到天荒地老。
「小妖精……」司凜吻醒已有點迷糊的蕭棠,輕輕的地暱稱喚著他。
「嗯……」蕭棠含糊地唔了聲,半睜開迷濛的眼睛看了看他,始終還是抵不住疲倦,又閉上眼。
初春的夜晚有些涼,下起了毛毛細雨滋潤著萬物。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柔和的樂曲,伴著蕭棠有規律的呼吸聲,讓司凜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幸福在懷的喜悅。
蕭棠有些冷,迷糊中往司凜懷裡又拱了拱,蜷在他溫柔的懷中舒服地睡著了。
司凜搖搖頭,寵溺地看他可愛的小動作,抬手用了點內力發出掌風揮熄了桌上搖曳的燈火,在黑暗里拉高被子將兩人蓋得嚴嚴實實,不讓蕭棠再覺得冷。
「小妖精,別離開我,就這樣和我一直在一起吧……」司凜喃喃地道,他知道自己早就徹徹底底地陷落在這個善良純稚的小狐狸手裡了。就算像現在這樣單純地擁抱著,也有著一種完滿的幸福。
懷裡的蕭棠動了動,蹭得司凜又漸漸起了情慾,憶起方才在蕭棠身體裡那種極致的快感,只想又壓住蕭棠再大戰三百回合。
司凜並未盡興,卻體貼著蕭棠大病初癒而鳴金收兵。心裡咬牙盤算著以後得將這小狐狸養得白胖些,健康些,反正來日方長,總有盡興的一天。
縱情風月這麼久,天下聞名的風流公子司凜何曾對一個人溫柔若此,體貼到慾望焚身卻心甘情願當起柳下惠來。
蕭棠雖因學法術而被司凜吃光抹淨,卻依然不曾放棄跟季方學法術的念頭。畢竟難得再世為人,又成了傳說中的妖精,不會點法術真是對不起自己和此番奇遇。
不過鑑於司凜與季方這兩個損友相看兩相厭的情況下,蕭棠著實是花了點兒心機。
在某個司凜對蕭棠比較有求必應的時候,蕭棠頂著疲倦與瞌睡蟲的攻擊將要求提了出來。想當然,英明睿智的柳天莊莊主縱然情人在懷也還沒色令智昏,如常一口拒絕,只是情人的柔聲軟語讓這個拒絕語氣有了點鬆動。
蕭棠毫不氣餒,軟磨硬泡了好幾個晚上,耐不住可愛的情人撒嬌請求的司凜終於鬆口答應了。
只是那個晚上對蕭棠來說不怎麼好過,不但簽訂了若干喪權辱國的條約,從身到心都賣給了這個天下第一奸商,還被做到連連求饒。
次日差點爬不起床的蕭棠欲哭無淚。只是想到學成法術後就不會再這樣被司凜吃得死死的,抱著或許還可以反受為攻的宏願,蕭棠扶著痠痛不已的腰,樂不可支地傻笑。
第九章
蕭棠現在依然還是柳天莊旗下東堂的的副堂主。有謀略卻稍欠實戰的蕭棠加上經驗豐富的堂主錢易,在兩人的珠聯璧合下,原本位居柳天莊四堂之末的東堂蒸蒸日上,隱隱有成為四堂之首的勢頭。
只是自從上次蕭棠被織錦莊的二少爺綁架後,他極受莊主寵愛在柳天莊內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又年少位高,自然招了某些人的嫉恨。
司凜的伯父司明以便是其中的一個。
這日,司凜剛從蘇杭處理了布匹方面的事回到京城,聽紫衣等人說蕭棠在東堂為處理一筆生意三日未回,氣得司凜當下便去將已累得臉色蒼白的小狐狸捉回柳天莊丟到床上睡覺,睡醒吃飽喝足了,又壓上去溫存了許久,直將蕭棠做得哭著保證再不敢了方才罷手。
次日蕭棠日上三竿才醒來,整理衣冠梳洗完畢去書房找司凜,卻碰見了司明以。
「哼!」司明以一看到蕭棠,立刻閉口,鼻子冷哼一聲,擺明了排拒蕭棠。
司明以背後幾乎有半個司家旁族,蕭棠和他鬥起來只怕吃虧不少,因此司明以態度甚是囂張,司凜壓下火氣並不顯露,只等個什麼時候連本帶利地幫自己的小情人討回來。
「棠棠,等會我去與十七行的人談談江南貢品水運來京的事宜,我已吩咐錢易與我同行。」
「為什麼是錢易?十七行的事一向是我負責的。」
司凜本意不忍他太累,礙於司明以在場不便軟語相哄,正要開口,那邊司明以冷冷的插嘴道:「哼,黃口小兒豈能擔重任?別仗著莊主的寵愛胡亂來,省得世人笑我司家人色令智昏。」
一句話,仗著長輩的身份,將司凜蕭棠都罵了進去。
蕭棠正要反擊,司凜那頭已沉聲道:「伯父教訓得是。只是蕭公子的能力有目共睹,想來世人不會如此評論我司家。」
「哼,能力?」司明以不能苟同地冷笑,「不過是些邪門手段罷了。」
「伯父,請!」司凜皺眉。蕭棠已氣得臉色鐵青就要發難,司凜怕蕭棠與在司家旁系極受尊崇的司明以爭辯會吃虧,因此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司明以與他同去十七行。
司明以瞪了蕭棠一眼,昂首與司凜同行出門。
蕭棠接收到司凜安撫的眼神,大是委屈。只是他也出生豪門,自然知道家族內關係利害,為了司凜便咬咬牙忍了。可想想又覺得吃虧,狡黠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悄悄跟上去,心裡念了個訣,對著司明以輕輕吐一口氣──
心中鬱悶一掃而空的小狐狸大搖大擺地回房間睡回籠覺去了。
夜晚,在燈下看書的蕭棠忽然被一雙強健的手臂從背後摟入懷裡。
「回來了?談得如何?」蕭棠問。
司凜吻了吻他的臉頰,笑意盎然道:「談是談好了,只怕你不是想問這個吧。」
「哦?」蕭棠臉上浮現一個賊笑,「你又知道了?」
「你是想問伯父怎樣了吧?」
「嘿嘿。」被看穿的蕭棠咧開嘴忍不住期待的笑意。
「小妖精,」司凜掐著蕭棠的臉頰,「明知故問,快快招供!」說著就伸手要解蕭棠的衣衫。
「快停,我招我招!」蕭棠臉紅地按住司凜的祿山之爪,「不過是吹了口氣變條蛇嚇嚇他嘛,又不會害到他……」
司凜笑著將人拎上床,一邊解衣衫一邊壓上去,沉沉地笑著:「我們正談著的時候,伯父忽然臉色蒼白地慘叫,有條小蛇從他衣領子後鑽了出來,四處游竄,不但嚇壞了他,還嚇壞了那些歌女。」
司凜自己卻是不怕。也不是他膽大,只是那條小蛇通體碧綠,樣子不凶狠倒可愛得緊,想起小狐狸這陣子在努力學幻術,伯父方才又欺負了他,司凜就知道肯定是那小東西變出來嚇人的。
小狐狸可愛,變出的東西也可愛。司凜看到小蛇的時候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
司明以被嚇得極狼狽,那條小蛇追著他,差點將他趕到桌子下去。只是蕭棠道行淺又對那些干澀的咒訣沒有多大的天分,雖有名師卻成不了高徒,那變出來的小蛇後繼無力,鬧了片刻,哧溜一聲鑽到櫃子下再沒出來。
司凜猜是消失了,笑想雖放他學法術,可修為還真是低得無話可說,他好戲都還沒看夠,小蛇就消失落幕了。
不過這也夠司明以受的了,估計他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有臉去那家酒樓了。
「哼!不是正好給你機會英雄救美?」蕭棠聽到歌女二字冷哼一聲,這人滿身胭脂冷香,想必抱住美人好一頓安慰了吧!想到自己受了委屈他不幫著出氣,還在外面 左擁右抱,蕭棠就一陣傷心,推開司凜要下床,卻發現自己被脫得光溜溜的,只得無奈又縮回去,蜷起來將臉埋在枕頭裡生悶氣。
他從現代來到這裡,無親無故,無所依賴,只有司凜可以依靠,自然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
「真是冤枉。」司凜將他挖出來,「你見過哪個迷上了狐狸精後還有精力去左擁右抱的人?」
「誰是狐狸精!」蕭棠大怒,大眼睛氣得浮起點點水霧,臉色桃紅,看得司凜色心頓起。
蕭棠瞪著他,說得好像他榨乾司凜那樣,到底是誰榨乾誰,又是誰不顧他的求饒告哀執意一做到底的?
「不是狐狸精是什麼?」司凜壓著他開始毛手毛腳,語調裡全是調情。
蕭棠被他挑撥得呼吸不穩,喘著賭氣:「那你別、別碰狐狸精啊!讓、讓法師收、收了我啊……」最後那聲「啊」已軟得像呻吟。
「呵呵,哪個法師有閒工夫去收你這種道行淺得幾乎沒有的小妖精啊?」司凜大笑。
「誰說的……我已經很厲害了!」
「厲害?」司凜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他的小狐狸做起生意來手段靈活,可是論起學法術,那就差遠了,連季方也直嘆難得收的開山徒弟竟是個不成氣候的。
蕭棠怒目而視,可配上他情動的眼眸與嫣紅的雙頰,司凜看著不覺責備倒覺得是邀請,逗弄小狐狸的心思又起了,伸出左手,用了點內力送出掌風,桌子上的茶壺應聲碎裂,他得意道:「怎樣?厲害的小狐狸能做到嗎?」
簡直是小看人!蕭棠掙紮著從司凜懷裡伸出手臂,念了個訣,對著一個茶杯指了指。
只見那個茶杯搖了搖……連裡頭的茶水都沒濺出半滴。
沉默……沉默……
「哈哈哈哈!」司凜爆出大笑,捉回小狐狸伸在自己懷抱外的爪子,繼續壓上去,「你這點小玩意連當成風吹吹蠟燭可能都做不到!」
「誰說的!」蕭棠外強中乾地撐著,又掙紮著探出某人包得密不透風的懷抱,再念一次訣,手指一指,桌子上的蠟燭便熄滅了。
挽回一點面子的蕭棠喜道:「看吧!」
司凜在黑暗裡壓緊他,開始辦事,樂呵呵喜滋滋道:「我不知道棠棠原來這麼心急要吹熄燭火投懷送抱了!來來來,我這就滿足你!」
蕭棠這才知道自己中了計,又被司凜逗弄了一回,氣得渾身哆嗦,「你你!亂說!無恥下流卑鄙色狼!」
司凜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小狐狸亂蹬的兩條腿,三兩下就把他壓得服服貼貼的,一連串的吻與高超的技巧不消片刻怒罵聲就軟得像呻吟了。
蕭棠本還趁著幾分理智尚存便存心要鬧點彆扭,癱著身子作死魚狀。奈何論鬥法,青澀無知的小狐狸哪是慣行風月的司凜對手?慾望被握住,穴內又被司凜伸入的手指或輕或重地搔弄按壓,裡外夾攻下蕭棠很快便哭著求饒,司凜這才長驅直入,心滿意足地將這彆扭可愛的小狐狸吃光抹淨。
這一夜又是春色無邊。
◇◆◇
蕭棠覺得很是不服氣,他早上醒來咬著被角嚴肅地思考著,沒學法術前自己鬥不過司凜,怎麼學了法術,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司凜撐起頭看著小狐狸皺眉苦惱,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便好笑的掐了掐他:「誰惹我的棠棠不高興了?告訴哥哥,幫你出氣。」
「哼!」蕭棠瞪著他,「你看不起我!」
「我哪裡看不起你?」司凜奇道,「你又會賺錢,抱起來又舒服。」
「誰跟你說這個!你這個色狼!你看不起我的法術!」蕭棠臉上立刻紅了,大怒起來。
司凜怔了怔,終於明白蕭棠這秋後算帳算的是哪一筆帳。他其實也很想看得起蕭棠的法術修為,畢竟再不濟也是自己的情人。只是奈何蕭棠修為真的太不上道,變條 小蛇一會兒功夫便後繼無力消失了,拂出的氣吹吹燭火還勉強湊合,頂多能翻翻矮牆,騰雲駕霧那是妄想,修為練道到了這個份上,別說他,連別的妖精恐怕也是極 為鄙視的。
「我怎會看不起棠棠的法術?我的棠棠是最厲害的妖精,連我也能收得服服帖帖。」
話是不能有哪句說哪句的,司凜深諳善意的謊言的重要,床上的甜言蜜語是必要的,否則棠棠一翻臉,這小妖精修為再低上一層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哼,分明是敷衍我。」蕭棠轉身背對著司凜,忿忿不平地嘀咕著,「什麼時候等我大顯身手一次,你便知道我的厲害!」
司凜寵溺地吻了吻蕭棠的頸脖子,順著他的意思笑道:「好,那我等著那天。」其實司凜私心下還是希望蕭棠學法術當興趣便好,畢竟惹來別的法師或道行高深的妖怪就很麻煩。
他的小狐狸,還是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司凜搖搖頭,蕭棠是不會明白自己的擔心的。他起身穿衣,命令著:「用過早膳再去東堂也不遲。」
蕭棠縮在被子裡瞪著眼睛目送司凜離開。
◇◆◇
彷彿是上天也很憐憫蕭棠「屈居人下」的劣勢,立刻就給了蕭棠大顯身手的機會。
蕭棠剛出柳天莊,便見到了來到這裡後的曾經的第二個飼主。
「羅姑娘。」蕭棠上前。
已數月不見的羅貞依然是如以往那樣清麗出塵,舉止優雅地福了福身,「蕭公子。」
蕭棠很喜歡這個在他困難時收留過他的姑娘,見她顯然已在此等候多時,立刻單刀直入的問:「羅姑娘可是有事?若我能幫上忙一定幫!」
羅貞聞言眼眸便紅了,她膝蓋一彎便要跪倒在地,蕭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羅姑娘,不要多禮。」
羅貞紅著眼睛娓娓對蕭棠說明來意。
原來羅貞來京城是為了尋找她一年前失蹤的花妖,可一直遍尋不著,直到前幾天才偶然得知那株幽蘭被當朝靖王爺當成奇葩異草收藏著觀看賞玩。可是京城中混濁的氣又怎麼是長居深山的幽蘭可以適應的呢?無法得到足夠靈氣的幽蘭已快要枯萎了。
身份低微又毫無武功的羅貞無法從靖王爺手中救回花妖,無奈之下只能求助於蕭棠。
靖王爺那老頭子蕭棠曾見過一兩回,是個愛花如命的散仙王爺,與司凜倒是有幾分交情,想來讓司凜開口要一株快枯萎的蘭花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蕭棠昨夜受了點氣,存心要司凜對他另眼相看再不敢小看他,況且求司凜幫忙,自己這邊代價比較恐怖一些,因此蕭棠猶豫了三秒便決定親力親為。
「放心,交在我身上,兩天內保證還你一株蘭花。」蕭棠拍著胸脯滿口答應。
◇◆◇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之際,靖王府戒備森嚴的守衛們並沒有注意一隻白色的小狐狸悄悄從側門旁的一個小洞鑽了進去。
蕭棠知道靖王爺收藏的花花草草都放在百花園內,因此他只費了點時間便在夜色的掩護下找到了百花園。
百花園果真是名符其實,裡頭百花齊放好不漂亮。可是蕭棠卻沒有那個心機去欣賞,牡丹、蘭花、桃花、荷花等等一應俱全,偌大的園子全是各色各樣的花,單是蘭花已數十株,哪一株才是羅貞的花妖呢?
小狐狸哧溜一聲鑽進花叢中,在數十株蘭花中像只小狗那樣左嗅嗅右聞聞,分辨著有沒有妖氣或靈氣。
忙乎了大半天,蕭棠終於在眾多蘭花裡找到了一株好像有點與眾不同的氣息的蘭花。
那是最漂亮的一朵蘭花,潔白如雪,在月光下舒展著美麗的身姿宛如花中的仙子,出塵俊秀。小狐狸讚歎地吱吱喚了兩聲,果然不愧是深谷的幽蘭,華美卻低調,美得虛懷若谷。
不過幽蘭再美,蕭棠也看得出它已隱隱有元氣殆盡的頹敗之勢。
蕭棠拿雪白的小爪子撥弄著蘭花,吱吱叫著,想看看這麼漂亮的蘭花變成人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剛開始那蘭花對於小狐狸的騷擾無動於衷,可蕭棠鍥而不捨地用小爪子左撓撓右撥撥。
哼,看你裝孫子!
終於,那朵蘭花開始無風自動,左右搖晃著要躲避那煩人的爪子。月下一隻雪白的小狐狸趴在地上,伸手撥弄著一株潔白的蘭花,這場面既滑稽又可愛。
又過了片刻,那朵蘭花忽然漸漸透明起來,幻化出一個白衣青年。
小狐狸舉著小爪子愣住了,傾國傾城是沒錯,可他以為這漂亮的蘭花會是個美麗的姑娘。
青年捏著小狐狸的後頸提起來,惹得小狐狸憤怒地踢打著,可惜腿短手小,努力許久連青年的衣袖都碰不到一角。

「哪裡來的野狐狸?」青年好奇地看著自己手中小小的狐狸。
「誰是野狐狸!」蕭棠幻化成人形瞪著比他高了半個頭的俊美青年,他可是有飼主的。這蘭花看著溫潤文雅,變成人怎麼卻跟司凜一個德行,都惡劣狡猾?
「小狐狸,你來這裡幹什麼?」青年眯著丹鳳眼看著面前的少年。
「羅姑娘讓我帶你出去。」蕭棠現在不願意救這麼惡劣的人了,不過答應了的事就一定要做。
「貞兒?」青年神色黯了一下,苦笑著道:「太遲了,在這裡太久我的真身已沒有足夠的力氣離開。」

他伸出手,吐了門氣,手上出現一朵小小的蘭花花苞,「將這個給貞兒,蘭君……給她的禮物,祝願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蕭棠並沒有接,只是急得捉耳撓腮,「可在這裡,你不是要形神俱滅了?」
青年無奈地點頭。
蕭棠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你在哪裡能再吸收精氣補充靈力?」
「城郊就可以了,京城氣息太混濁,天地日月精氣稀薄,城郊還勉強可以。」
「那好,我將我的內丹借給你,你先用它離開,到了城郊恢復力量再將內丹還給我。」蕭棠道。
「你瘋了?」青年瞠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有妖精敢將自己的內丹借給別人,這簡直是自取滅亡的事。

「如果我不還給你,你怎麼辦!?」
「嘿嘿,你不是羅姑娘的情哥哥?」蕭棠挪揄地笑著,滿意地看到厚臉皮的蘭花瞬間滿臉通紅,「羅姑娘的眼光我信得過。」
說著,蕭棠閉目凝神,片刻吐出一顆發光的小珠子,正是當日季方用他道家法寶為蕭棠凝成的內丹。

吐出內丹,蕭棠漸漸變得透明,縮小變回一隻小狐狸。
蘭君吞下蕭棠的內丹,蹲在地上撫摸著用明亮的眼珠子看著他的小狐狸,「謝謝你,小狐狸,要我帶你回家嗎?」

小狐狸咿唔了一聲,點點頭。蘭君抱起他,念了個訣,兩人就消失在月光中。
蘭君將蕭棠帶到了柳天莊的莊門。蕭棠第一次有人帶著他騰雲駕霧,覺得很新奇,又怕掉下去,兩隻爪子緊緊扒著蘭君的衣袖,等蘭君好笑地拍著他的頭,他才如夢初醒,哧溜一聲順著蘭君的衣衫落了地。

蘭君撫摸著小狐狸:「小狐狸,明早我就能將內丹還給你了。」
蕭棠吱吱兩聲,當是答應,甩甩雪白的尾巴,鑽進了柳天莊。
蘭君笑看雪白的小狐狸消失在夜色中,搖搖頭,真是可愛率真的小妖精,若不是心裡裝了個羅貞,自己肯定會揪著他的尾巴據為已有。
◇◆◇
司凜今日回來柳天莊,意外地沒有見到他的小狐狸。派人一問,東堂那邊回說副堂主傍晚已離開,柳天莊卻沒人見到蕭棠身影。
正當司凜驚得心慌意亂之際,蕭棠的貼身小廝顫抖著給盛怒的莊主一張小紙條。上面正是小狐狸的留言。
司凜,有事出去,勿擔心。
蕭棠怕事情不成反被司凜嘲笑,於是沒有寫明去向,喜滋滋地想等完滿功成後再給司凜一個驚喜。
司凜壓下擔心與怒火,在柳天莊大廳內來回踱步,想著等那小狐狸回來絕對要狠狠地打上一頓,讓他再不敢如此沒交代地出去野。
哪裡知道一等便等到了半夜時分。司凜越發急起來,不是碰見什麼意外了吧!?正耐不住要去捉狐狸的時候,眼角瞄到門檻邊一抹白色的小影子溜了過去。
他冷笑一聲,提起輕功追了上去,果然是那隻惹得他又急又怒的小狐狸。可憐蕭棠撒開四條腿沒命地狂跑,奈何司凜輕功太俊,蕭棠只覺得後背涼風一拂,就被整個兒提了起來。司凜拎起小狐狸腳尖一點就掠了出去,自然直奔自己的房間。
蕭棠剛才溜進來,卻見到司凜在大廳裡來回踱步,傻子也看得出司凜心情大大的不好,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蕭棠現在是小狐狸,有口難辯,決定先等拿回內丹再向司凜認罪道歉,順便炫耀一下自己今晚的偉大戰績。
怎麼知道才溜了幾尺,就被人提了起來,蕭棠哀號一聲,真衰運啊。
「好了,給我解釋一下吧,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哼哼。」司凜放下蕭棠,忍著怒火。
蕭棠苦於有口難言,他伸出沾了些泥濘的爪子拍拍司凜的手以示安撫。
「別來這一套,」可惜某人這回氣瘋了,向來屢試不爽的招數這次撞了個大鐵板。
「你再不變成人給我好好說清楚,我就拔光你的狐狸毛。」司凜威脅他。
這句話的威力跟「我要扒光你的衣服」差不多,小狐狸驚恐起來,趁著司凜一個不注意就竄出去,鑽到了床底。
小狐狸縮在床底,司凜雖氣卻無可奈何,難道要拆了床板?司凜讓紫衣送來一壺茶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氣定神閒地就等著小狐狸自己出來。
天很快便亮了,司凜等得已有了拆床的念頭,忽然有人來報說一男一女求見蕭公子。
司凜瞥了瞥床底,語氣不怎麼好地冷笑:「蕭公子?蕭公子沒空見人。」
話音剛落,一個白色的身影就從床底竄了出來,拽住司凜的衣衫下襬,出去見人的意思不言自明。
司凜抱起小狐狸陰惻惻道:「蕭公子沒空,我代見罷。」
第十章
求見的一男一女,女子長得很普通,卻別有一份溫婉嫻熟的韻味,男子俊秀非凡,好像謫仙一般,那雙丹鳳眼光華流轉讓人驚心。
司凜抱著小狐狸,神色不善地看著這兩人。
「蕭公子不在。」
羅貞福了福身行禮,蘭君卻直言不諱地意有所指:「哦?真的不在?」
司凜吃了一驚,低頭瞪了懷裡的小狐狸一眼,揮退閒雜人等。
「呵呵,司莊主不用防範我們,我們不過是來還點東西給蕭公子而已。」蘭君笑了笑,從嘴裡吐出一顆發光的珠子。
蕭棠掙出司凜的懷抱,跳到地上,那珠子自動就入了他的嘴裡。片刻,小狐狸幻化成了少年。
羅貞含淚對蕭棠行了個大禮,「蕭公子大恩,我二人沒齒難忘。」
蘭君冷不防伸手在蕭棠的臉上輕薄了一下,嬉皮笑臉道:「小狐狸,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受了某人欺負的話我幫你欺負回來。」
他語氣裡輕佻得很,讓蕭棠臉紅了一下,罵了句:「你這朵臭蘭花!」
蘭君哈哈大笑,摟著羅貞,轉身便消失了。
司凜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可以解釋一下了嗎?」
蕭棠在他的淫威前瑟縮了一下,可想到自己做了件好事,從戒備森嚴的靖王府成功偷出蘭君,便自豪不已,得意洋洋地將整件事眉飛色舞地說給司凜聽。
司凜聽完,不可置信地瞪著蕭棠。這小狐狸道行淺,做事卻膽大包天得像千年老妖。靖王府是什麼地方,能隨便亂闖的嗎?一個不小心不知會出些什麼事來!
蕭棠以為聽過自己的「豐功偉績」後司凜最不濟也會稱讚兩聲,怎麼知道他一張俊臉卻山雨欲來。
「以後不准再這麼胡鬧!」司凜沉聲怒道。
他是真的怕了這小狐狸的膽大妄為。在商場上怎樣大膽無所謂,反正出了差池司凜自信還能幫他頂住,可這些神鬼的事就不同了,司凜只是凡人一個,沒有那麼神通廣大,上管神下降鬼!
「胡鬧!?你覺得我這是胡鬧?」
「難道不是!你只要跟我說一聲,以我與靖王的交情,莫說要一株蘭花,十株蘭花也沒問題!你也不秤秤有幾多斤兩,偏偏要逞英雄,還夠膽子將內丹借給別人,你是不是嫌命長?」
蕭棠氣得眼圈都紅了,雖然他道行是差了點,法術是不上道了點,但是憑什麼司凜就得認為自己一事無成,就得自己事事依靠他?他雖做不到頂天立地,但也是能獨當一面。
說是說不過司凜,蕭棠一跺腳,跑了出大廳。
晚上發生了更嚴重的事——蕭棠發現自己所有的法術都不能用了。不用想,肯定是司凜做的好事。蕭棠怒氣衝衝地找到正在書房看書的司凜興師問罪。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我不能用法術了!?」
司凜悠哉悠哉地抬眼看著他,面對氣急敗壞的小狐狸,氣定神閒地說:「我問季方要了定法符咒,你午睡的時候下到你身上去了。」
「你、你!快給我解了!」蕭棠氣得張口結舌。
「不解。省得你又出去胡鬧。」司凜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
一句話,拉開了司凜與蕭棠相愛以來的首次冷戰序幕。
◇◆◇
這次冷戰到了第五天依然沒有任何回暖的意思,兩人各不相讓,倔強著不肯先向對方低頭。
蕭棠怒司凜沙文大男人主義,擅自封了他的法術,卻沒想到如此魯莽可能會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讓司凜心疼害怕;司凜氣蕭棠不懂愛惜自己,隨便拿命去胡鬧,卻忽視了應給蕭棠足夠的信任,與一個平等位置——蕭棠是他的愛人而非他豢養的寵物。
在冷戰中,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五天冷戰下來說不難受是騙人的,誰想對自己在意的人冷眉冷眼,誰又想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對自己不瞅不睬?司凜脾氣日見暴躁,蕭棠也日見消沉。
「唉……」蕭棠嘆了口氣,沒有那人溫暖的懷抱,晚上蓋多少條被子都是冷。
「蕭少爺在這裡過得不開心?」一把調皮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棠一驚,猛然抬頭,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人。
兩個男子。確切來說,是一個少年與一個男人。
少年俊秀帥氣,男人沉穩俊朗。可是不可思議的卻不在此處,而是這兩個人,穿著現代二十一世紀的衣衫。
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衣,前兩顆鈕扣都沒扣上,露出一片蜜色的健康肌膚,配上深藍色的牛仔褲,顯得不羈又充滿青春的活力。男人穿得正式多了,黑色的西裝,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配上金絲眼鏡,標準社會菁英的模樣。
「你們……」蕭棠許久不曾見過自己曾經那樣熟悉的裝束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少年嘿嘿一笑,自我介紹道:「蕭棠,你好。我叫左葵,這位是左京,如你所見,來自二十一世紀,也就是你原來的世界。」
他狡黠一笑,「你也可以稱我們為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蕭棠心裡咯登一聲。
黑白無常,勾魂使者。
左京左葵上前,一左一右箝住蕭棠的肩膀一扯,蕭棠便被他們扯出了椅子。回頭一看,自己的身體還坐在椅子上,眼睛卻閉上了。
「為什麼……我要死了嗎?」蕭棠壓下恐懼,心裡蔓延著絲絲的悲傷——再也不能見到司凜了嗎?
「對不起。」左葵道歉:「你的靈魂出了錯誤,誤闖了時空裂縫,來到了這個時代。一個兩個靈魂的錯誤其實沒什麼,可你不該改變了這裡的生死定數。這裡的陰司讓我們將你帶回去投胎。」
「改了生死定數……蘭君?」蕭棠萬萬想不到自己的一時好心卻真如司凜所說的那樣帶來了殺身之禍。
左京點頭:「蘭君本該命絕靖王府,卻被你救出,這邊的陰司找不到人,追查起來查到了你,便通知我們來將你帶回去。」
「放了我行不行……」左葵很好說話的樣子,蕭棠不禁懷著一絲希望間。
左葵搖搖頭,「對不起。不過有兩個方法能讓你繼續留在這裡。」
「葵!」左京怒喝著阻止。
蕭棠捉緊左葵的手,直直地看著他,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這裡有他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只要能留下,我什麼都做!」
「你做沒有用,這個時代的事要由這個時代的人來決定。」左京冷冷地說。
蕭棠怔住了。
左葵笑起來:「蕭棠,生死簿上的事並非絕對,而是可以改變的。但必須由這裡的人改變,而不是其它時代的人。這邊之所以讓我們來捉人,是因為你還不是這裡的人,若你成了這裡的人,那就沒問題了。」
「成這裡的人也不是很難,有兩個方法。第一,最愛你的人與你最愛的那個人將自己一半的壽命給你。」
蕭棠搖搖頭,這個方法不行,他寧願死去也不想折了司凜的壽。
「第二個方法,讓歷史倒回你來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所有事情洗牌重新開始,如果在沒有你的另一個歷史走向中,還能有一個人能想起你,叫出你的名字,那麼你嬴了。」
「……第二個方法的成功率有多大?」蕭棠乾澀地問。
「從沒有人成功過。」左葵笑起來,他說:
「司凜不會買下那隻小小的白色狐狸,他會在那天遇見要相守一生的女子,錦繡莊依然屈居織錦莊之下,東堂的副堂主是那名女子的哥哥。你不曾出現過在司凜人生 中,也不曾出現在紫衣、綠衣、甚至季方的人生裡,蘭君會死在靖王府,羅貞會因蘭君的死亡而削髮為尼長伴青燈。這是全新的歷史,沒有小狐狸也沒有蕭棠。」
蕭棠失神地跌在地上,比起自己的死,他更不願意司凜從沒遇上過他,更沒有愛上他。
「好好考慮哦。」左葵伸手推了蕭棠一把,蕭棠感覺到一股吸力將自己往後拉,然後便沒了知覺。
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依然趴在書桌上小憩。
白無常左葵悠悠的聲音從虛空裡傳來:「給你半天時間考慮,明天一早我們會再來。」
◇◆◇
司凜回到自己的寢室,打開門,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小狐狸熟悉的身影,定了定腳步,才踏入。
冷戰已五天,自己何嘗不難受。沒有契合的身體在懷裡,像少了半邊心。司凜已在反省對蕭棠下定法咒是否太不妥當,可每每想起那小東西干的事,他便覺得心驚膽顫。
司凜從小到大都淡定自如,多少大風大浪都過去了,柳天莊也是自己一手從無到有創出來的。可即使在打拚的那段歲月,自己都沒有嘗過這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只有蕭棠是不同的,司凜不能容忍自己去想像那個人離開自己身邊的情景。就好像自己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手心上,他離開了,自己的世界也就瞬間崩塌了。
自己的所有都系在他的身上啊,為什麼他卻一點不懂多愛惜自己一些,時時身犯險境?
司凜站在門邊怔怔地想。
忽然,從身後伸出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他。
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人在身後低聲嘆息:「司凜……我們和好吧。」
司凜猛地轉身緊緊抱著溫熱的身體,再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懷裡的蕭棠一襲白衣勝雪,就如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像白紙一樣純稚卻有著致命的誘惑。
「棠棠……」司凜低呼一聲。
兩人多日來的忍耐在這一刻瞬間化成了激情,蕭棠在悲傷與痛苫中緊緊擁抱著司凜,主動抬頭索求著他的唇。
蕭棠服軟的吻像烈火一樣點燃了司凜的慾望,他反客為主將舌伸入蕭棠的嘴裡與他纏綿,蕭棠被他吻得幾乎軟倒。等兩人的唇稍稍分開,蕭棠只能伏在司凜的胸前,眼神迷離地喘著氣。
可是激情愈盛,心中的悲哀便愈尖銳。蕭棠雙手自始至終都緊緊地環在司凜的腰上不曾鬆開一分力道。
「抱我吧,司凜……」蕭棠顫抖著說。
回答蕭棠的,是司凜更狂烈的吻。
與蕭棠一樣,慾望來得兇猛而激烈,司凜抱起不肯放開自己的蕭棠放置在床上便壓了上去。失卻了往日的溫柔與耐心,彷彿感染到蕭棠激情中的絕望,司凜的動作狂野而粗魯,他吻著蕭棠緊閉的眼眸裡不斷滑落的眼淚,語言卻溫柔似水。
「不要哭,棠棠。我愛你……棠棠……相信我。」
「我也是……我愛你……」蕭棠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或許過了今晚,再也沒有機會向自己愛的人吐露愛語了。他弓起身子完全的接受司凜的侵入,十指緊緊扣著對方結實的肩膀上,仰頭狂亂的吻著司凜汗濕的臉與唇。
司凜每一下的撞擊都到達了最深處,彷彿要將這身體的觸感烙印在自己的身體上,感覺上,還有心上。他一遍遍地低喃著愛人的暱稱,那是最動聽的兩個字,喚來便心神滿足,一切俱都像完滿了似的。
兩條身軀纏綿在床塌上,滿屋是春色桃花語。
倘若不是愛到了情深似命,又何來如此顛狂的慾望,何來如此契合的魚水之歡。
天命天命,或許我蕭棠來此是天命,或許遇上司凜亦是天命,但愛上這人,與他調笑耍鬧,與他十指交纏,又豈是命理定數可以控制。
直到後半夜,兩人方才停歇。司凜輕輕拂著蕭棠貼在額上被汗水沾濕的縷縷黑髮,另一手緊緊擁住他,柔聲道:「休息吧。」
蕭棠凝視著他,一遍遍地用眼神描繪著司凜的輪廓。他眼睛裡慢慢湧出的淚水滑下去溶在了鬢邊的發絲裡,司凜怔了怔,吻去他的淚:「怎麼忽然哭起來了。」
蕭棠搖搖頭,「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埋首在司凜的懷裡,緩緩講著童年時代讓他對愛情有了最初也是最淒美感人的印象的故事——《人魚公主》。
司凜安靜地聽著蕭棠柔和的聲音從自己懷裡飄出來,神色有些黯然,大手撫著蕭棠光裸微濕的背。
「司凜,我愛你。所以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蕭棠說。
所以我寧願靜靜離開也不會要你的陽壽。可我也很自私,不想讓你忘記我,重新過一個沒有我的人生。
「可我不是那個王子。」司凜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會錯認自己的愛人,我更不會忘記我應該愛的人是誰。」
「司凜?」蕭棠吃驚地抬頭。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司凜的眼裡是堅定的愛意,蕭棠幾乎看到了天荒地老天長地久。
心中已有了答案,蕭棠閉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
次日清晨,蕭棠醒來,左葵左京已站在了床邊。
「考慮得如何?」左葵問。
「我要試試第二種方法。」蕭棠低頭看著依然熟睡的司凜,堅定地說。
「哦?不怕他想不起你?」
這一次,蕭棠再也沒有猶豫,他俯身吻了吻司凜的唇,笑起來:「不,我相信他。」
第十一章
司凜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身邊的位子空空如也。
他翻身起床,招來紫衣伺候梳洗。
「莊主有什麼煩惱?」紫衣見他臉帶愁容,不禁笑著發問。
司凜方才回神過來,「大姐的生辰快到了,又得想想送什麼賀禮好。珍寶古玩我倒是多,可惜她多半是看不上眼的。」
紫衣咯咯一笑,收拾著梳洗用具,「莊主今日沒什麼事,要到集市上看看麼,或許有些新奇好玩的東西讓寧夫人喜歡也說不定。」
司凜深以為是。司寧不喜歡珍寶古玩,或許市集上的廉價小玩意反而能討她歡心。
他處理了為數不多的事務後,便踏出柳天莊去了集市。
「來喲!來喲!上好的狐狸皮毛喲!裁成領子又暖和又好看!」
司凜忽然聽到有人這樣吆喝。忽然想到司寧家裡那個小鬼,被寵得天上有地下無。這小狐狸的皮毛沒雜色正是皮草裡的上上品,不正好給那小鬼做個小手籠暖手或做條小圍巾擋風?
但那小狐狸彷彿死了似的一動不動,這令司凜有了少許的猶豫。
就在這猶豫間,身體被人一撞,司凜反射性地抬手穩住跌倒在自己身上的人。
「姑娘,沒事罷?」司凜扶起她。
「公子救命!」那姑娘嬌俏美麗的臉上梨花帶淚,纖纖素手拽著司凜的衣袖,如同攀著救命的浮木一樣。
司凜看著那雙純真的大眼睛泛著氤氳的水氣,驀然覺得一絲熟悉,他在哪裡曾經見過這樣一雙純真明亮的眼睛?
於是司凜不由得將這女子護在身後。
追著女子要捉她回去逼良為娼的幾個大漢都被司凜輕而易舉地收拾了。
司凜將無家可歸的女子帶回了柳天莊。
◇◆◇
「這就是司凜命定中的女子嗎?」奈何橋邊蕭棠看著水鏡中小鳥依人的溫婉女子,心中有了一絲刺痛。
左葵點點頭:「對,洛寧,月老的姻緣簿上曾經是這樣寫的。」
蕭棠以為自己能全然地信任司凜,可是當他看到司凜對他命定之人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關心時,心裡的疼痛與嫉妒卻強烈得無法忽略。
曾經那人撫摸著自己雪白的皮毛,逗弄著自己,與他搶奪一碟紅豆糕;
曾經那人將自己放在胸口裡,帶自己騎著駿馬奔馳;
曾經那人因自己的夢話而擁著自己入睡;
曾經那人將自己拖到錦繡莊去一件一件地試著衣服,在耳邊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
曾經……
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沒有了小狐狸也沒有了蕭棠,歷史走向了正軌,司凜過著沒有蕭棠的人生。
他買來玉簪,輕柔地為女子插在髮髻上;
他摟著女子上了那匹他們曾經共騎的駿馬,奔馳到城郊踏青;
他守著受了風寒的女子,溫熱的大手緊緊握著對方的纖纖素手;
他帶女子去錦繡莊訂下各色衣衫,盛讚她貌似天仙;
時間,一日一日地過去,轉眼已是人間半年。
蕭棠如石雕般坐在奈何橋邊的水鏡前,哀傷地看著他的愛人,也看了半年。
所有曾經屬於他的一切都像水月鏡花般地消失得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連愛情也是。
是誰說愛情能天荒地老?
又是誰說愛情能如磐石般千年無轉栘?
在歷史的洪流前,渺小的愛情被碾碎,灰飛煙滅不留一絲痕跡。
這是一個嚴格的試煉,因此以一年為期。一年內司凜若記起一切便會醒來,這一年內的事當如南柯一夢,若記不起,那麼就如此一直下去,順著沒有蕭棠參與的人生,直至老死。
第七個月的時候,司凜執洛寧的手,深情款款地道:「我愛你,嫁給我吧。」
蕭棠在奈何橋這側隱忍強壓許久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將頭埋在臂彎中,輕輕地抽泣起來,撿起一塊石子狠狠地丟入水鏡裡。
水鏡中鸞鳳和鳴的幸福畫面頓時被攪得支離破碎,蕭棠淚眼朦朧中看著模糊不清的司凜帥氣溫柔的臉,感覺自己的心也如這畫面一樣支離破碎起來。
奈何橋裡沒有日與夜,終日煙雲繚繞,蕭棠從第七個月起已不再看水鏡了。他安靜地坐在奈何橋旁的花叢中,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從遠方走來,過了橋,從孟婆手中接過忘記前塵往事的湯一飲而盡,然後重新開始新一段的人生。
蕭棠看著這些人,有的是單身一人前來,有的卻是夫妻二人,或者兄妹、朋友、親人一起,他們喝過了孟婆湯,相互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各自走向自己投胎的方向,再無任何瓜葛。
也有仇人一起來的,打架打到奈何橋前,喝過了孟婆湯,也成了陌路人。
人間一切興廢之事,一切愛恨情仇,都拗不過孟婆小小的一碗湯。再深的愛,再深的恨,都在奈何橋的彼岸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
蕭棠想自己要不要也這樣走過這橋去,喝下那碗湯,然後讓左葵將自己帶回二十一世紀投胎?可當他攤開手掌,接到自己滴下的滾燙的淚水時,就想起司凜最後那個晚上擁抱著他,堅定地說: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棠棠,你一定要相信我。
一定要相信我。
他曾經在那個晚上看到司凜眼裡有過天長地久和海枯石爛。
所以蕭棠願意安靜地在奈何橋旁邊,等待著這個約定的實現。
不到一年之期,蕭棠不會死心。
如果最後一日,司凜還不曾記起他,他也選擇喝下孟婆湯,忘記這段奇遇與他生平第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但,那是第三百六十六日的事。
在第三百六十六日前,蕭棠還願意相信自己所愛的人。
◇◆◇
第十一個月。
司凜的婚期雖訂在下一個月的最後一天,可是司家卻已為此事忙碌起來。佈置新房的佈置新房,添置物品的添置物品,司家幾個兄弟姐妹都陸續從大江南北趕了回來。
按照規矩,在婚前司凜與洛寧已不能相見了。
司凜看著逐漸被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柳天莊,卻感覺到一陣奇怪的空虛,有什麼事不對。
他要娶洛寧了,自從第一眼見到她,自己應該就已愛上她了,她善良純稚的性子,知書達理的舉止言談,都一一吸引著他。可是司凜卻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著這個女子,總覺得她身上少了點什麼。
總覺得應該多些驕傲,多些任性與耍賴。
正沉思著,綠衣推門而入,「莊主,莫非在害相思,想洛姑娘了?」
司凜咳嗽一聲,尷尬起來,趕緊否認:「誰說的。」
可轉口立刻又問:「寧兒今日有沒有好好用過膳?」
綠衣咯咯一笑,還說不想呢,轉口就關心起人家來了。
「都用過啦,就是甜點紅豆糕沒動而已。」
「沒動?她不是最喜歡紅豆糕?」司凜訝異道。
綠衣也訝異起來:「洛姑娘喜歡清淡些的,紅豆糕甜,她從來不喜歡的呀,莊主在說誰呢?」
司凜心頭一跳。
我在說誰?
誰喜歡紅豆糕?
他擺擺手,揮退了綠衣。
少了什麼,一定少了些什麼。
善良純稚的是誰?
既可愛又驕傲的是誰?
喜歡吃紅豆糕的又是誰?
司凜覺得自己在形容洛寧,卻又不是洛寧,在凝視著洛寧,卻又不是洛寧。心底或夢裡偶然有個白色的身影出現,伸手去捉卻支離破碎了,只剩一雙悲哀絕望的眼眸,看得司凜心裡一陣陣地抽痛。
第十二個月。
蕭棠又重新坐回水鏡前,默默地看著喜氣滿堂的柳天莊。柳天莊掛著紅色的燈籠,貼著紅色的喜字,窗檯上裝飾上紅色的窗花,拜見祝賀的人駱繹不絕。
滿眼都是喜氣的紅色,蕭棠在三百多日的等待裡已痛得麻木的心卻被這喜慶的顏色扎得千瘡百孔,流著紅色的血。
他死死盯著忙前忙後的司凜,面無表情,可那雙大眼睛裡卻流露著無法掩蓋的絕望和深深的疼痛。
你說要我相信你。蕭棠一遍一遍地強迫自己。
強迫自己去相信穿著喜服要與一個女子成親的司凜,直到最後一天。
第三百六十五日,也是這個約定的最後一天,更是司凜與他命定之人洛寧成親的一天。
這天,左葵與左京都從現代來到這裡的冥界,準備看看蕭棠與司凜壓上愛情與生命的這場賭博到底誰勝誰負。
到底天定的命理定數勝過了愛情,還是這兩人的愛情打敗了命理與定數?
蕭棠看著司凜應付過鬧洞房的季方等人,走入他與洛寧的新房,掀開了洛寧的紅頭蓋。
蕭棠擦了擦模糊了的眼睛,感覺到這三百六十五日裡時時刻刻糾纏心扉的疼痛被一種無奈的解脫感所取代。
他已經等到了最後一刻,司凜還是沒有想起他。
你這個騙子!
自己太狂妄傲慢,以為人定勝天,堅貞的愛情能在命理定數下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但是他錯了!他賭錯了,司凜已徹徹底底地將他忘記。
「既然做不到,為什麼還要騙我去相信你!?」蕭棠將奈何橋前一年苦等的痛苦絕望和親眼見到愛人毀約別抱他人的委屈大聲地哭喊出來。
他的眼淚洶湧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水鏡上面,濺起小小的水花,化成圈圈漣漪。
「我等了你三百六十五日,你卻沒有想起我!說什麼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離開你,做不到……為什麼還要說出來騙我!?」蕭棠與他激烈的語氣相反,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
他慢慢地站起來,搖晃了幾下,看了看身後的左葵左京二人,向著奈何橋走過去。
左葵拉住他:「還有十五分鐘才到第三百六十六天……」
蕭棠掙脫他的手說:「我已等了三百六十五天,剩下的十五分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注定的事情原來真的不會被改變……」
左葵被他絕望而平靜的面容感染,啞口無言,左京上前摟緊他,低頭吻了吻左葵的額,「你已經給了一次機會,還自責什麼?」
左葵喃喃道:「我以為他們會成為第一對打破天命的情人……」
蕭棠隨著其它死去的人一起,踏上了奈何橋。
橋的彼端,有能忘卻愛恨的孟婆湯,有能忘記前塵往事的輪迴六道。只要過去了,喝下了,自己現在失去的心便能回來了吧。
自己就能從這漫長的等待,一次一次的期待又一次一次的絕望裡解脫了吧?
前面的人已經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喝起湯來。喝過的人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的時候都猶如一張白紙,無苦無恨無樂無愛。
蕭棠按著依然陣陣抽痛,傷痕纍纍的心,如果喝了它,這裡就不會再像撕裂般的疼痛了吧……
趁著自己還沒恨上那人之前,讓這份愛消失吧。
孟婆端起碗,慈祥地對著蕭棠笑:「年輕人,你在奈何橋邊已等了一年,連最後一炷香時間也不堅持下去嗎?」
蕭棠回頭,遠遠見到水鏡裡交杯喝合巹酒的兩人,終於完全死了心,「不等了,已經沒有意義了。」
司凜舉起合巹酒。奈何橋的彼端,蕭棠端起手中的孟婆湯,微微的澀味飄到他的鼻子裡,眼睛中不覺就給熏得疼了起來。
司凜看著洛寧嫣紅羞澀的俏麗臉蛋,手卻伸不過去,自己明明是愛著她的,可那種違和感卻始終像根小小的刺紮在心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洛寧忽然哭了起來,司凜心中一陣抽痛,誰曾經也曾這樣,在纏綿情話後忽然毫無預警地哭泣,落淚落在他心上?
「怎麼忽然哭起來了?」司凜怔怔地問著,可他知道自己問的不是洛寧,而是透過洛寧,問著自己腦海與心底裡殘存著碎片的某個人。
「謝謝你那日救了我……」洛寧抱住司凜喜悅地哭泣著。
最終章
謝謝你那日救了我。王子這樣對公主說,可是他不知道真正在驚濤駭浪裡將他救上岸的是人魚公主,而非鄰國的公主。
人魚公主從巫婆那裡得到兩條腿,卻失去了美麗的歌喉,每走一步便如走在針氈上,痛徹肺腑。她默默地看著王子將鄰國的公主誤認為是她,她默默地看著王子與公主踏上了新婚的紅地毯……
她卻始終只能默默的守候,等待著王子記起她來。
可她終於還是等不到那一刻。姐姐們對她說將匕首插入王子的心臟,就能恢復自己人魚的尾巴重回大海的懷抱。
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變成泡沫消失在早晨的陽光下。
「司凜,我愛你。所以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
司凜心內震驚,誰對我說這樣的故事,誰對我許下這樣的諾言?
他推開洛寧,是她嗎?
不,不是她!溫婉的洛寧不會說出這樣直白的話!
那是誰!?
「可我不是那個王子。我不會錯認自己的愛人,我更不會忘記我應該愛的人是誰。」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自己為誰許下一句一句又一句如此情義深重,纏綿堅定的諾言?
棠棠是誰?
是誰那日在我耳邊呢喃「我也愛你」,讓我心花怒放,感覺得到了整個世界的幸福?
是誰出謀獻策讓錦繡莊大大勝過了織錦莊?
棠棠?
「我不知道棠棠原來這麼心急要吹熄燭火投懷送抱了!來來來,我這就滿足你!」
自己與誰在月夜裡床榻上拂熄燈火調情抵死纏綿?
棠棠?
「抱我吧,司凜……」第一次顫抖著帶著哭泣哀求的是誰?
棠棠?
棠棠是誰?
那是一個時時穿著一身飄逸白衣的少年吧!
那個少年必定善良純稚,如同一張白紙,神采飛揚的臉容上帶著六分驕傲,兩分撒嬌兩分任性,讓自己總忍不住欺負逗弄。
那個少年有時候又是一隻小小的白色狐狸,老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找舒服的地方窩著,高興了就用雪白的小爪子拍拍自己的手指,或者用溫暖濕潤的舌頭舔著手心,弄得自己癢癢的。
那個少年吵鬧著要去學法術,結果乾出了膽大包天的事,讓自己又氣又怒又著急,真想將他困在自己身邊哪裡也不讓去,免得又闖了禍。
是的,那少年闖了個大禍,他改變了一個妖精的命數,讓黑白無常找上門來,要將他帶走了!
最後那天,黑白無常來到自己面前,將所有事都解說得一清二楚,給了兩個選擇。
司凜漸漸地回想著最後一天。
自己原本要將一半的陽壽給那小狐狸,那是他心甘情願的。
可是抵死纏綿後,他認真地說:「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
你愛我如斯,我定不負你!當初自己心中暗暗這樣發誓,已決定選擇第二個能留下他的方法。
可是次日一早醒來,床邊空空如也,他的心與記憶也變得空空如也。時間重來了一次。
這一次,他在買下那隻小狐狸時猶豫了片刻,於是變量開始了,他遇上了另外一個人,他以為她就是他心裡認定的最愛。
一年了。
司凜的眼中漸漸流出了淚,他讓他的棠棠受了整整一年的委屈和悲傷……
左葵看著手錶,秒針滴答滴答地往零點走去。
長達一年的賭博要結束了。
奈何橋那端,猶豫了片刻的蕭棠端起孟婆湯,他還是狠下心放縱著自己最後渺茫的希望,最後一刻,奇蹟還是沒有出現。
蕭棠的淚落在那碗棕色的湯裡,他的前塵往事,就要被這碗湯洗滌得乾乾淨淨了,司凜,包括他的愛,都不再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任何痕跡。
司凜推開洛寧,「你不是我愛的人!」
「你愛的人是誰?」洛寧問。周圍的一切連同洛寧,都開始模糊起來。
「蕭棠!我愛的人是蕭棠!棠棠!」司凜大叫起來。
正要變成現實的虛幻世界瞬間崩塌。
奈何橋的那端,蕭棠手裡的碗摔落在地上,怔怔地聽著遙遠的地方傳來久違的,他思念了三百多日、盼望了三百多日的宣誓與承諾。
「我愛你,我愛的人是蕭棠!」
司凜的告白如同夜晚的春雷,響亮地砸在陰暗的冥界,帶來久違的陣陣生機與喜悅,伴隨著第三百六十六日的鐘聲噹噹地響起,迴蕩在冥界。
孟婆笑了,「年輕人,這碗湯你喝還太早呢。」
司凜蕭棠醒來的時候,還是生離死別的那個早晨。
他們贏了,成功的改變了命運,那煎熬的三百多天成了南柯一夢。
陽光暖洋洋地從窗戶洩下來,窗檯邊的一株蘭花在陽光下燦爛地盛開,寧靜和美。
司凜睜開眼睛,滿意而感動地看到自己的旁邊並非空空如也。
他的小狐狸安然睡在身側,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清秀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悲傷。
司凜心疼地撫摸著久違的愛人的臉,想撫平他所受的傷痛,卻惹醒了蕭棠。
蕭棠看到司凜,立刻鑽進被子裡。
這是小狐狸的壞習慣,總喜歡躲進被子裡逃避自己不出來。
司凜連人帶被抱進懷裡,還是小狐狸與自己最契合,畢竟這才是自己一半的身心。
「棠棠,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謝謝你相信我,沒有提早去喝孟婆湯。」在剛才去奈何橋接棠棠的時候已將這段時間的事從白無常左葵口裡瞭解得清清楚楚了。
被子球震了一震,裡頭隱隱傳出些壓抑的抽泣聲。
司凜自知理虧,又怕他悶壞了,苦笑著扯被子:「好了,快出來,不然悶死了真的就得去喝孟婆湯了!」
片刻,蕭棠探出頭來,頂著一頭凌亂的黑髮,明明是隻狐狸,卻瞪著雙紅紅的兔子眼睛,憤怒地看著司凜。
「哼!我不會那麼容易就原諒你的!」
司凜聳聳肩。
無所謂,他也知道小狐狸的脾氣,日後時間一大把,咱們便來熬吧。
大不了熬到兩人都白頭的時候。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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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現實總是很殘酷

誰是天下最厲害的商人?
拿這個問題去問人,十個裡有十個會告訴你,天下最厲害的商人是司家的二公子——司凜。

這個人可以冠上一切讚美一個男人所用的辭藻,從外貌來說他英俊非凡玉樹臨風,從氣質來說他風流倜儻霸氣威嚴,從品行來說他誠信守諾言出必行,從經商手段來說,更是雷厲風行剛柔並濟。

二十歲建起柳天莊,二十五歲柳天莊已成了天下第一莊,司凜也已是天下第一富。
一個又一個的光環籠罩在這個男人身上,讓他渾身上下金光閃閃。

他是神、是一個傳說,更是天底下所有有志男人的一個奮鬥目標!
就像所有學IT的都夢想跑到比爾蓋茲手下去打工,所有演員都夢想在張藝謀的電影裡露把臉兒,所有士兵都夢想跟著拿破崙衝鋒陷陣那樣。

在這裡,想從商的人都想著擠進柳天莊,在司凜手下幹點兒什麼。
在這浩浩蕩蕩的追夢者當中,陳廷便是其中渺小而平凡的一個。

沒錯,司凜是陳廷的一個偉大的目標,更是陳廷的一個偶像、一個信念支柱。
今天,陳廷終於如願以償地成為柳天莊旗下東堂的一個小小帳房先生了,他非常地興奮,或許不久他就能見到那個傳說中最厲害的商人,那個商界的神話般的男人——司凜了!

這天,錢易堂主吩咐陳廷到柳天莊將已遲到半天的副堂主蕭棠請過來。
陳廷也挺佩服副堂主蕭棠,他年少有為足智多謀,工作認真負責,為人又親切,若說有何不好的話,就是喜歡早上遲到……
不過今天託了副堂主遲到的福,能進柳天莊,不知會不會與自己欽佩已久的人見上一面呢?
那個商界的君王——司凜。

陳廷懷抱著美好的希望,來到了柳天莊內蕭副堂主住的海棠軒。
還未踏入大廳,已聽到一個男人好言好語地說著哄寵的話:「來嘛,吃點紅豆糕,你不是最喜歡吃紅豆糕了?」

「生氣就生氣,不要餓著自己。餓壞了我心痛啊。來,吃早點。」

那聲音溫柔得滴水,陳廷才知道男人也能發出這種肉麻兮兮得聽者無不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眼前的畫面太詭異,讓陳廷抬起要跨過門檻的腿定在半空中。

一個英俊的男人穿著便衣,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碟香噴噴的紅豆糕……
聽那聲音,那話語,夫君溫柔地哄著鬧脾氣的嬌俏小娘子也沒有這般繞指柔的,可實際上……這個英俊的男人在哄……

在哄一隻懶洋洋在矮桌上蜷成一團的小小白狐狸!?
那個男人低聲下氣地哄著,拿紅豆糕在小狐狸鼻子前晃了晃,見它鄙視地掃了一眼,趕緊放在地上,飛快奔到桌子前,從滿桌的精緻點心裡又拿了碟,繼續蹲在地上,形象全無地陪著討好的笑臉:「來,紅豆糕不喜歡還有桂花糕。吃一點吧。」

那話裡甚至還帶著點撒嬌……
沒見過大男人撒嬌的陳廷左腳終於支撐不住「咚」的一聲踏到門檻前。大廳裡的男人頓時轉頭,臉上紅白相交甚為精彩。

「誰准你擅自進來的?」對方氣急敗壞地道。

「我、我找蕭副堂主……」陳廷想不到剛才還一副小媳婦模樣的大男人還有河東獅吼一樣的表情。
那隻小白狐哧溜一聲溜了過來,拽住陳廷的衣衫下襬,小小的爪子緊緊捉著不放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陳廷本來就喜歡小動物,不由自主地將小白狐抱了起來。

那個男人一見陳廷抱起小狐狸,一雙眼睛像刀一樣砍了過來。

陳廷心頭毛骨悚然,這人沒毛病吧?我不過抱抱他的小狐狸,幹什麼拿那看姦夫淫婦的目光看我呢!他委屈地想,我又沒有撬他牆腳搶他夫人……
「下來!」那男人怒吼。

小狐狸故意往陳廷懷裡拱了拱,氣得那男人哆嗦一陣,跺腳走了。
小狐狸這才溜下來,也跑了。只剩陳廷一個傻愣在那裡。

蕭副堂主在哪裡啊……
片刻,又聽到那個男人的聲音:「我昨天才回來嘛,沒節制了點也是正常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快點吃早飯,不然餓著你我心痛……」

這回是蕭副堂王清冽的聲音冷冷道:「約法三章你都當沒那回事了吧?哼,要原諒你?可以,這個月你不准再踏進我海棠軒,否則見你一次踢你出去一次!」

聽到話裡的轉機和語氣鬆動,那男人更是打蛇隨棍上,賣力地討好著對方:「好好好,你說什麼我都聽!親親∼」
話音未落,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傳了過來,其響亮程度讓陳廷聽著都覺得臉頰生痛。不過心裡也暗自叫好,這種嘴甜舌滑的登徒子就是要狠狠地打才行!

兩人來到大廳,那男人的臉上一個鮮紅顯眼的五指印……

他怒瞪陳廷:「你怎麼還在這裡?」
蕭副堂主冷冷瞥那男人一眼:「這句話該我對你說。」
那男人委屈又憤怒地摔袖又跑了……
陳廷對這鬧劇目瞪口呆,蕭棠上前文質彬彬地笑道:「勞煩陳公子了,我們去東堂吧。」說著便出去了。
陳廷趕緊追上,跟在蕭棠身旁。

蕭棠笑吟吟地看上去心情不錯。
跨出柳天莊,陳廷失望地嘀咕著:「唉,難得來到柳天莊,還是沒有見到司莊主一面,真是遺憾。」
蕭棠忽然噗哧一笑:「你見過了呀。」
「什麼時候!?」
「在我的海棠軒裡頭啊。那個無賴不就是司凜了?」蕭棠哼哼著。
那個無賴就是司凜了……

無賴就是司凜了……

就是司凜……
天上飛過幾隻烏鴉,應景地叫著:「傻瓜——傻瓜——」

陳廷呆若木雞,徹底石化。
身上籠罩著一個個光環的男人,那個商界的傳說……
那個所有男人的奮鬥目標……神一樣的男人……他蹲在地上形象全無地哄一隻狐狸;神經質地用看姦夫淫婦的嫉妒目光瞪著自己,低聲下氣地跟蕭副堂主道歉,然後被蕭副堂主打得左邊臉頰上一個五指印……

自己前一秒還無限鄙視的登徒子搖身一變成自己欽佩仰慕的商界帝王……

陳廷眼前一黑。
「喂,陳公子,你怎麼了?怎麼忽然暈了?」
偶像,畢竟也是會打呵欠,睡覺會蹬被子偶爾也流流口水,還要哄哄雷霆震怒的親親愛人——
夢想是美麗的,現實是殘酷的,阿彌陀佛!

番外:冬天來了!

冬天來了。

冬天,對於司凜來說是個浪漫的季節,因為司凜可以用自己火熱的愛情、火熱的體溫,去溫暖自己的愛人;又或者兩人相擁在同一床棉被裡,聽著外邊大雪唰唰落地的聲音,多麼美妙!

冬天啊,這個給了司凜名正言順擁抱他的小妖精的理由的美妙季節!

不過夢想始終是夢想,和現實沒有那麼一段距離那就不叫夢想了。
蕭棠畏寒,冬天晚上多數時候都是以小狐狸的身形出現,畢竟身上有毛不怕風大雪冷。
這一點就讓滿心要和他滾棉被的司凜大受打擊。
可更慘的還不是這個……

冬天一到,小狐狸就喜歡無事便懶洋洋地窩在被窩中。

窩在床上那是件好事,可你也別老是用狐狸的形態窩著呀!司凜看得到吃不到,一想到愛人就在芙蓉帳裡,但偏偏不幻化成人讓你無從下手,就覺得恨得牙癢癢。

而最讓司凜咬牙抓狂想抄刀殺人的,是蕭棠雪白的皮毛幻化成的冬裝!
法術已有小成的蕭棠在冬天總是將皮毛幻化成從裡衣到棉襖一應俱全的白色套裝。
既然衣衫多,那麼床上做某項運動的時候,脫起來就異常的麻煩。
偏偏蕭棠極其畏冷怕凍,往往司凜脫他衣服脫了一兩件,冷風颼颼地灌進他的脖子去就會發生如下慘劇。

「好冷!」蕭棠牙齒打顫。
「乖乖,不怕∼」司凜低頭就要狼吻。

可是繼續再脫衣衫,小妖精左一句「不要!」,脫褲子他右一句「我冷!」腿還夾得死緊,防備得固若金湯。
這個時候司凜面臨放棄與否的兩難選擇。

放棄的話,司凜咬牙數九寒冬去洗冷水澡,不放棄的話,才又強硬脫了一件,懷裡哧溜一聲哪裡還有蕭棠的影子……
小狐狸鑽出司凜的禁錮範圍,蜷成雪球,舒舒服服地舔著自己雪白的皮毛——還是自己柔軟溫暖的狐狸皮能抗寒啊!
而此時司凜尚且慾火焚身,無論他怎麼哄,怕凍的某妖精就是不肯變回人……他還是得咬牙去洗冷水澡。
冬天才開始一個月,這種慘劇卻已發生了不下七八次。

司凜牙齒咬得咯咯響,可恨那雪白的皮毛太厚,若薄一點變出的衣服少一些,自己就可以快些將棠棠脫得光溜溜的,吻得他不知東南西北,在他覺得冷之前就撩撥起他火熱的慾望,哪裡還有餘力想到要變回真身!

於是一個邪惡的詭計漸漸在慾求不滿的司凜的腦海裡成型。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司凜奸笑著手拿一把亮錚錚的剃刀,一步一步地逼近熟睡中的小狐狸……
次日早上。
「啊——」海棠軒傳出了蕭棠一聲慘叫。
司凜在他身邊,撐起身子,眼裡閃爍著奸計得逞的光芒。

他的小狐狸準時醒來幻化成人形要梳洗,卻發現自己身上慣常幻化出來的那些長衫呀棉襖呀,全都沒有了,無論他幻化幾次,都是一件薄薄的夏裝……

司凜看著小狐狸這陣子總是穿得圓滾滾,包得嚴嚴實實像個雪球的身子今日忽然輕便許多。墨黑的長發一半搭在瘦削的肩上,因衣衫單薄而露出的頸後一塊若隱若現、白皙滑膩的肌膚,閃花了司凜的眼睛,並且直接表現在了生理反應上。

他口乾舌燥,感覺血流都衝向下身去了,趁著小妖精驚訝得呆愣在前面,司凜下床從後面將人摟了個滿懷。
怕冷的蕭棠不自覺更將身體偎向身後溫熱的軀體,司凜的熱吻像狂風暴雨一樣落了下來。單薄的衣衫果然很快就被褪開大半,司凜靈巧的大手與舌頭快速在蕭棠臉頰上,頸上,肩膀上點燃了火焰。

蕭棠很快便眼神迷離地在司凜的懷裡軟成了一灘春水。

兩人又倒回了床上……
司凜終於得償所願,積累多日的慾望使向來在床上溫柔的他有些微地失控,兩人瘋狂地交纏著,滿室都是旖旎的春色。
「滾出去——靠!」蕭棠裹著厚厚的棉被,怒瞪司凜。
司凜用奸計將蕭棠吃了個心滿意足,自知理虧,雲雨後被蕭棠踢下床也不敢有所辯解。
「你、你、你居然敢剪了我的毛!?你想死就早說,我送你一程!」

這人居然趁著他熟睡之際,將他的皮毛都剃掉了!就像一個人醒來發現自己一頭秀髮被人剃成禿頭同樣的憤怒!

「我也沒有剃光啊……只是剃短些而已……」司凜蹲在床下辯解,嘀咕著道:「剃光……剃光的話……」
他抬頭看看蕭棠清秀可人的臉蛋,想起裹在被子下的身軀如何白皙柔韌又細膩,如果剃光的話,剛才的蕭棠便不是穿單薄的夏衫,而是……

呵呵……呵呵……
他傻笑起來,鼻子忽然癢癢的,伸手一沾,是紅色的液體……

蕭棠睜大眼睛,不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無恥卑鄙好色的厚臉皮之人。

看他那淫笑的傻樣就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居然還意淫到流出了鼻血。
氣瘋了的蕭棠怒極反笑起來……
紫衣端著早點來海棠軒的時候,看到她偉大英明的莊主,氣急敗壞地敲打著海棠軒的門,哀求道:「對不起!棠棠我錯了!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門那頭傳來蕭棠冷冰冰的聲音:「什麼時候我的毛長回來了你什麼時候再來這裡吧。」
對小倆口的吵架已經習以為常的紫衣,看了看沮喪的莊主,又看了看莊主膝下的一塊洗衣板,搖了搖頭。

冬天,果然來了呀。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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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蜜喔
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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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甜蜜阿~~~
我還以為蕭棠會喝孟婆湯~= =~
沒想到沒有喝

謝謝大大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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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arVo..收取租客本月房租現金49Ds幣.


很好看耶~~
我都看笑了~~
很甜蜜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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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cat~偷飲大量啤酒醉了,醒來不見現金22Ds幣.


好好玩唷!!~.....

沒想到司凜會那麼怕蕭棠呢!!~

呵呵!~

好文再推唷!!~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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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cutygirl收取租客本月房租現金28Ds幣.


=ˇ=
笨蛋司凜...
你這個大色狼...
活該被罰跪洗衣板XDD
看到那個洗衣板...
我整個人瞬間狂笑XDD
太可愛了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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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ui3190收取租客本月房租現金25Ds幣.


啊~超喜歡這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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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p057032向壇主說出恭賀說話,壇主送出現金233Ds幣.


呵呵呵~~~~
我超喜歡這一篇的~~~

多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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