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錦繡莊終於勝過了百年老字號織錦莊。
至此,朝廷這塊天地終被打出了一道缺口任錦繡莊得以一馬平川。
最高興的人莫過於蕭棠,所學得以所用,又幫了司凜一個大忙,蕭棠都樂得不知東南西北了。
戰役大勝,司凜卻很是鬱悶。
能讓柳天莊莊土鬱悶的人天下間實在不多,除了他的大哥大姐還有么弟外,現在又多了一個人,那就是蕭棠。
互通心意已過了三個多月,司凜卻還沒有吃到蕭棠。蕭棠從不肯留在柳天莊過夜,每天傍晚準時離開。白天的時候司凜將蕭棠摟在懷裡大吃豆腐的事倒是常常為之,可每次要脫他衣衫,蕭棠便委屈又驚懼地看著他,說什麼白天不行書房不行……氣得司凜幾乎要拿塊豆腐撞死。
司凜滿腹慾望沒處抒發,曾經去過一次秦樓楚館尋往日的紅顏知己,卻發現再美的美人也不能讓自己再提起一分興致。
這事不知為何被蕭棠知道了,蕭棠當時沒說什麼,只拿一雙哀傷絕望的眼眸看著他片刻便悄然離開。
一個男人三妻四妾尚且正常,何況是涉足風月?但司凜卻每每想起蕭棠當時絕望傷痛的神色,心裡便不由自主地痛不可當,這才發現蕭棠已紮根在自己心裡,痛其所痛,樂其所樂,一丁點委屈也不捨得他受。
只是蕭棠與他嘔氣,連著幾日人影不見,再次聽到他的消息便是錢易說蕭棠疲倦過度暈倒在東堂。
這一嚇非同小可,司凜當下便暗自咬牙立誓再不讓蕭棠受這等委屈。
他心裡有愧疚,自然更不願拂逆蕭棠的意願要了他,唯有打落牙齒和血吞,作個柳下惠。
後來與織錦莊的較量越發嚴峻,兩人都各忙了起來,最後半個月竟是連面也幾日難得見上一次。
現在一切塵埃落定,司凜覺得自己這正人君子已做得夠本了,是時候化身為狼享用他的大餐。
恰好今日中午各堂堂主等人擺宴碧青樓慶祝錦繡莊此次大捷,司凜滿腦子淫思逸想,琢磨著今日中午怎樣也得將那磨人的小傢伙灌醉,拖回柳天莊裡丟上床,以慰自己多日來的相思之苦。
司凜與眾人已酒過三巡,卻還沒見蕭棠的身影,正尋思著是否那人義抵不住倦意睡著了忘記起來。
他正吩咐藍衣去一趟東堂尋人,卻忽然見到自己派到蕭棠身邊照顧他的小廝踉踉蹌蹌跑了上來。
那小廝衣衫凌亂,神色慌張,手臂有多處明顯的青紫瘀傷和刀傷。司凜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手心瞬間便出了冷汗。
小廝一見到司凜,立刻大哭:「莊主……剛才、剛才蕭公子被、被幾個蒙面人綁走了!」
司凜騰地站起來,摔碎了手中的酒杯,箝住小廝的雙肩,力道之大疼得那小廝臉上青白一片:「他可有受傷!?」
那小廝被他的怒火震懾得結結巴巴,「公子被、被他們砍傷了左臂……」
司凜腦中轟的一聲如遭雷劈。帶刀劫人,還毫不猶豫地傷了完全不懂武的蕭棠,可見對方一開始便沒有刻意要留心蕭棠性命!
他的蕭棠,身子單薄,沒有一點內力武功護體,受了傷又被綁走,怎麼活命!?
想到可能失去時時窩在他懷裡睡覺的少年,司凜緊咬雙唇,心裡痛得好像被剜掉了那樣,全身發冷。
各堂堂主雖知蕭棠與莊主的關係,卻還是首次見到向來冷靜睿智的莊主方寸大亂,俱都呆了。
錢易因年紀與司凜相近和蕭棠來了東堂的關係,與司凜蕭棠都成了朋友。他最先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開司凜,安慰道:「莊主,蕭公子是個聰明人,應能知道如何暫時自保。莊主盡快想法將他救出才是。」
司凜深吸幾口氣,臉色陰驚,沉聲道:「你說得是。若棠棠有分毫差池,我定當百倍奉還!有膽劫走我的人,應做後事準備才是。」
相比起司凜的緊張,當事人蕭棠便顯得冷靜得多,畢竟被綁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這次綁架自己的人很是凶殘的樣子,一上來二話不說砍翻了人質再說。蕭棠從小錦衣玉食,自然養得細皮嫩肉的,雖然那刀砍在左肩上,並不怎樣嚴重卻也足夠痛得蕭棠失去掙扎逃跑的能力了。
隨後蕭棠便被人很粗魯地塞進一輛馬車裡,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劫自己的人,便被一記手刀敲暈了。醒來時已經身處一間小小的佈滿灰塵的廢棄屋子裡。
蕭棠並沒有被綁起來,因為他發現這所小房子的門窗都從外面鎖死了,屋子裡空空如也,根本沒有輔助的工具。蕭棠打消了破門(窗)逃跑和變回狐狸溜出去的想法。
現在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撕下一角衣衫,去更換歹徒隨便綁在自己傷口處已被血染紅的繃帶。
蕭棠縮在角落,認真的考慮要不要變回狐狸好方便取暖,畢竟有毛總比沒毛的保暖效果好。不過想了想,蕭棠還是作罷,他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只小狐狸。對於蕭棠來說,維持這個秘密便是維持與司凜的愛情。
但是那天晚上蕭棠始終沒能抵抗得了,傍晚時分力竭還是被迫打回了原形。幸好劫他的人始終都沒有露過面,雖然午餐晚餐都沒有,可是蕭棠卻覺得慶幸。
他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年,在面包與愛情面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愛情。
第二天清晨,蕭棠是在爭吵聲中醒來的。
蕭棠還是被關在那個廢棄的小屋裡,原本靜謐的外面卻響起了不認識的人爭吵的聲音。
「好了!陽陽,不要再胡鬧,拿鑰匙出來放了蕭公子!」這本是一把很沉穩的男聲,卻多了幾分的焦慮和氣惱。
回答他的是一把屬於少年的聲音,輕狂暴躁,仔細聽著卻不難聽出撒嬌委屈的意思。
「為什麼!就是這傢伙,讓大哥你的織錦莊遇到這麼麻煩的事,還被他們搶去了一半生意!我這是在幫你出氣,你還凶我!」
蕭棠終於明白原來是惹上了織錦莊,所以織錦莊那個以潑辣記仇聞名的二少爺尋仇來了。蕭棠舔了舔自己被血染紅的左前肢,若他現在是人形必定會微笑出來。這個二少爺其實也是率真的人,才直接用最粗魯的方法將自己劫走,換了別的人,或許表面隱忍不發而在背後暗渡陳倉放暗箭。
織錦莊的大少爺怒道:「你請的人傷了蕭公子,你還將他丟在裡面滴水粒米未進,難道不知道會害人性命!」
叫陽陽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語氣已沒有剛才的囂張:「我、我不知道他受了傷……只想給他點教訓……」
「我……」陽陽還沒說完,就「啊」了一聲。緊接著是他大哥驚惶失措地人喊:「陽陽!你怎麼了!?」
蕭棠好奇起來,想到門口那裡聽仔細些那少年出了什麼事,卻奈何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正惱怒著,卻聽到織錦莊大少爺怒氣衝衝的聲音:「司公子!你對他作了什麼!?」
蕭棠聽到司公子三字,驚喜得要跳起來,卻猛然醒覺自己還是小狐狸的身體,立刻要幻化成人。
可與平常不同,蕭棠這次卻無法做到。他受了刀傷失了血,又將近一天滴水未進,又怎麼有足夠的體力支撐幻化成人?
他試了又試,幻化時熟悉的疼痛來了一遍又一遍,覺得身體正要發生變化的瞬間卻又止住了。蕭棠驚慌絕望地低喚著,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自己竟無法像平時那樣幻化成人。
司凜就在外面啊!若讓他看到這樣半人半獸的自己,看到這樣一隻妖精,他會擺出怎樣一副表情?
厭惡?恐懼?噁心?疏離?
蕭棠覺得心臟絞成一團,他痛得快窒息,絕望地低聲吼著。
門外傳來司凜的冰冷至極的嘲諷:「怎麼,林公子,我不過點了令弟的睡穴而已,你便心疼了。可令弟聘的人不但傷了我的人,還讓他忍凍挨餓將近一天。蕭棠毫無內力武功,令弟可想過會有何後果!」
說到這段,司凜的聲音已抑制不住微微地顫抖,顯然是怒極也是怕極。聽到自己來了,以蕭棠的性格卻不出聲,小屋裡一片寂靜,他的棠棠,在裡面難道已支撐不住了!?
蕭棠蜷縮在角落,默默地落淚。
司凜是個天生的霸主,坐在柳天莊裡運籌帷幄翻轉天下,泰山崩於前仍笑得雲淡風輕,唯有涉及自己,才亂了陣腳,再不是那個商界君王。
可是,司凜這樣愛著的自己,並不是一個人……
蕭棠因死過一次,因此一直將這段生活當成上天額外賞賜給他的生命,很多時候都對自己是一隻小狐狸的事實隨遇而安。
愛上司凜,他卻恨起自己是個異類,配不上司凜的愛情。
蕭棠心內劇痛,只想拼盡一切也不能讓司凜看到自己的原形。他不顧一切想要衝破身體的極限變成人。這一次,幻化終於成功,疼痛卻是往日的兩倍。
蕭棠因洶湧而來的劇痛而抑制不住地低聲慘叫。
司凜在門外不知他發生何事而忽然慘叫出聲,頓時急得撕心裂肺地大叫:「棠棠!」
「司公子,這是鑰匙。」織錦莊的大少爺也覺得不妙,他並不想自己的幼弟因為意氣用事而害了一個人的命。
司凜搶過去,大吼道:「滾!」
蕭棠幻化成人,卻覺得意識快要游離,身體軟綿綿的,幾次支撐不住要變回小狐狸,他用僅剩的意識想著若司凜破門而入,必定會見到自己被打回原形的情景。
於是蕭棠強提一口氣,爬到門邊從裡面栓上了那扇門,大喊道:「不要進來!」
司凜解了鎖,正要開門卻發現在裡面栓死了,聽到蕭棠在裡面氣若游絲的話,又急又怒地哄他:「棠棠,不要鬧彆扭,來遲了是我不對,你不要嘔氣。快點開門,我知道你受傷了,不能拖!」
蕭棠靠在門旁的牆前,淚流滿面,再過不久自己就真的脫力打回原形了,他是寧願死也不要看到司凜凝視他那充滿愛意的眼眸染上對非我族類的厭惡與疏離。
「司、司凜,我沒事,你先回去……我、我自己有事,過一天一定去找你。」蕭棠說話已語無倫次了,只滿腦子想著或許自己睡一覺就能恢復足夠的體力幻化成人,再去找司凜。
司凜在門外聽得膽顫心驚,他從來沒有那麼害怕過。他的蕭棠是受了什麼折磨才有這種奄奄一息的虛弱低啞聲音!?
「放屁!」司凜急得罵起了髒話,「蕭棠,你給我站旁邊點,我要拆門了!」
「司凜,不要進來……」蕭棠的聲音全是哭泣的顫抖,「你、你會後悔的……」
司凜凝內力於掌心,對著木門便全力一擊,大吼道:「我不進去才會後悔!」
他本只需用—成內力便可將這扇木門劈開,只是關心則亂,他心急如焚不知不覺便加了十成內力在掌中。
木門應聲碎裂,在一片塵埃中轟然倒地。
司凜一個箭步跨入屋內,被蜷縮在牆角奄奄一息的少年嚇得呼吸一窒。
蕭棠蜷在牆角,左肩的白衣染上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跡,卻因凝固而成了暗凝的紅色。蕭棠清秀的臉死白一片,雙眼緊閉著,牙齒緊緊咬著沒有一絲血色的下唇,彷彿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司凜失聲慘叫,「棠棠!」便衝過去將蕭棠抱在懷裡。
蕭棠睜開眼睛,見司凜就在眼前,神色卻更加地驚慌恐懼,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紮著要脫離司凜的懷抱。
「司凜,你放開我,我、我……」
司凜一雙鐵臂緊緊箝住他扭動的身體,逼他抬頭看著自己,「你到底怎麼了!那該死的傢伙對你做了什麼,讓你避我如蛇蠍!?」
蕭棠本就是情急中迸發力氣才幻化成人,現在已到了極限,他意識快速地渙散,絕望中只來得及斷續地對司凜道:「對不起……我不想騙你的……原諒我……」剛說完,便暈死過去。
司凜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懷裡的情人一點點地開始變透明並且縮小,最後在自己臂彎中變成一隻小白狐。
小狐狸的左前肢,有一道刀傷,染紅了它雪白的絨毛。
司凜熟悉懷裡這只小狐狸。
半年前,為了給大姐做生辰賀禮,自己買回來一隻小狐狸。
小小的白狐純真可愛又有靈性,帶給自己許多的快樂,可最後卻因沒有道行靈力而被自己狠心拋棄。
然後,蕭棠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
同樣的可愛,同樣的純真,於是自己愛上了這個聰明的少年。
司凜終於知道為何蕭棠從不肯整日留在自己身邊,終於知道蕭棠為何眼中總有悲傷哀痛在流轉。這小東西在自己身邊,獨自承受了多少的擔心和恐懼……
想起蕭棠總是畏懼地認為自己給他的幸福有朝一日會煙消雲散,司凜便又是氣又是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吻著他凌亂的絨毛。
「真是個傻瓜。你這麼笨的小妖精,我怎麼捨得放著不管呢?」
第七章
蕭棠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堆柔軟的錦被中。他抬頭睜大眼睛打量著周圍,發覺是個很熟悉的地方——司凜的床。
這張床,為了哄騙自己躺上去,他堂堂一個柳天莊莊主,死皮賴臉地什麼下九流手段都用遍了。
司凜,蕭棠想起這個名字便內心一痛。
他看到了自己被打回原形的樣子,一定覺得很噁心。畢竟卿卿我我了幾個月,忽然發現懷中人是只妖怪,又有幾個人能接受得了呢?
蕭棠正悲傷著,門咯吱一聲被打開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司凜。
蕭棠心裡劇跳起來,司凜的眼眸是否充滿了厭惡?身後是否像自己夢裡那樣跟著一個道行高深的收妖道士?蕭棠頭也不敢抬起,哧溜一聲便鑽進了錦被中躲起來。
司凜現在的確非常的不悅。
這只小狐狸是怎麼回事!?自己為它擔心了一天多,現在好不容易醒過來了,卻連看自己一眼的勇氣都沒有,見自己進來,居然滾進了錦被裡躲起來玩避而不見的遊戲。
難道自己真的那麼不值得信任嗎!?
司凜故意一言不發地走向錦被裡隆起的一小團東西前,伸手便要掀被子將小狐狸捉出來。
蕭棠感覺到司凜要掀被子更加緊張了,兩隻小爪子緊緊捉住被子死也不放開,妄想捲著被子往床裡面滾過去。
因為變成狐狸的蕭棠實在太小了,司凜怕動作太大會壓到小狐狸,於是動作雖粗魯卻是小心注意得很。
一狐一人在被裡被外僵持了許久。司凜漸漸開始氣急敗壞,額上青筋暴突——好你個蕭棠,居然讓天下首富丟下大小事務不管,在這裡窩囊地捉狐狸!
好不容易將錦被掀開,司凜伸手疾如閃電地在蕭棠想竄向另一床被子前將他挖了出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小狐狸蜷縮成一個小小的雪白的球,在自己腿上瑟瑟發抖著,可憐得很。
司凜立馬心軟,嘆了一口氣,輕柔地撫摸著小狐狸柔順的白毛,「棠棠,我不在意你是人還是個小妖精。」
手下的小狐狸震了震,顫抖著的身體漸漸地靜止下來,卻還是不肯抬頭。
司凜逗弄著蕭棠的耳朵,笑著繼續哄他:「小狐狸也很好啊,個子這麼小,吃得少,也不佔什麼地方,省了我許多銀子和地方。你不知道以前為了買糕點給你,許多廚子都以為我柳天莊養了只小豬呢。」
聽聽這是什麼話!蕭棠頓時氣得忘了傷感。自己是喜歡吃點心所以吃得多了些,都天下首富了還要跟他計較這些蠅頭小利。
「嗷嗷嗷!(你亂說!)」蕭棠歪歪頭低吼,張嘴就咬住司凜逗弄它耳朵的手指頭。
不過說是咬,不如說是啃,蕭棠意思意思地表達了一下自己對司凜的小小不滿。他心裡現在更多的是感動與喜悅。
司凜並不介意自己是什麼,對待他始終如一,這份愛情與勇氣確實難得,蕭棠有種死而復生的感覺。
「傻瓜。」司凜看哄得差不多,是時候振振自己的「夫綱」了,這小東西竟然從頭到尾都沒有信任過自己。天下多少人想要自己的愛想得要發瘋,偏偏讓這小東西糊裡糊塗地得到了,還不知珍惜。
偉大的、英明神武的柳天莊莊主頓時發覺自己做了樁虧大本的生意,不教訓教訓他,自己心頭那口氣嚥不下啊!
蕭棠被司凜拎了起來,滴溜溜地轉著黑黑亮亮的眼珠子看著他。
司凜硬起心腸扳著臉教訓道:「你這小妖精以為掩飾得很好是不是?其實我早就懷疑你是不是我那隻小狐狸了。說你是傻瓜你還不認帳是吧,正常人哪個天天都穿白 衣,睡模糊了還伸舌頭舔別人手指的,不要以為變成人便沒了你那狐狸尾巴。」說著不解氣,另一隻手拽了拽蕭棠的尾巴,痛得蕭棠吱吱叫了兩聲。
司凜接著繼續教訓:「天底下也就你這傻瓜不肯信我。你說,我這麼聰明睿智,溫柔體貼,有錢又有權,哪裡不值得你信任?不信也就罷了,關鍵時刻還給我嘔氣,你要氣死我嗎,嗯?」
蕭棠內疚地低下頭,小爪子討好似的摸摸司凜的手指。
司凜滔滔不絕地教訓了許久,口水都幹了,看這小東西也愧疚得不行了,便道:「知道錯了吧?」
小狐狸沮喪地點點頭。
司凜又問:「那你現在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他心裡肯定這小東西必定像往時那樣討好地舔舔自己的手心以示道歉,小狐狸服軟內疚的樣子挺能滿足司大莊主膨脹的大男人心。
小狐狸又點點頭。
司凜滿懷期待地看著它,耐心地等著小狐狸討好的動作。
只見手裡的小東西,如他所願的舔了舔自己的手心,溫熱柔軟的舌頭弄得他癢癢的。
可緊接著,那小東西伸出自己的爪子,拍拍他的手心,然後又拍拍自己挺起的小肚子,再指指桌子上香氣四溢的熱粥,歡快地低聲吱吱叫了兩下,閃亮著滴溜溜的眼珠子滿懷期待地瞪著自己。
司凜幾乎氣暈。
這、這、這混帳的小東西分明在說肚子餓了催促他快讓自己吃飯嘛!
自己堂堂天下第一莊莊主的擔心與愛情居然還敵不過一碗熱騰騰香噴嘖的粥!?天理何在!
蕭棠吃過熱粥,因大病未癒,很快又沉沉睡去。
司凜輕輕將熟睡的小狐狸放在錦被裡,躡手躡腳地出了房間。
剛關上房門,就聽到討厭的聲音了。
「哈哈,『慢點吃,小心燙了舌頭』……司凜啊司凜,你也會軟語哄人啊。你不怕說得肉麻,我都聽得起了渾身雞皮疙瘩了!」季方靠在走廊那頭,忍笑忍得臉上扭曲成一團。看司凜平日商場上雷厲風行冷峻嚴肅的樣子,誰想得到人後能溫柔似水地對一隻小妖精又哄又勸的。
「你在這裡幹什麼。」司凜皺眉嫌棄地瞪著季方,將他拖到庭院裡,免得這大嗓門吵醒才睡著的小狐狸。
季方風涼地嘆了口氣:「對小妖精就那麼溫柔,對我就冷若冰霜,唉,不知是誰前天氣急敗壞地把我捉來替人看病的,現在居然問我來幹什麼……可憐我一個享譽天下的道士法師,居然要救一隻小妖精……」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你季方不提你是道士法師也就罷了,一提司凜便氣上心頭,「你還有臉說這事。當初誰說棠棠沒有道行靈力的?那他現在幻化成人了你又作何解釋。我看你該滾回山裡重頭修練過才是真。」
季方這無良道士的誤診,讓他一氣之下冷落了棠棠那麼久,還說了要宰了棠棠剝他皮做衣服領子這樣的話,棠棠脾氣再好,若知道自己當初這一段,自己也肯定要吃不完兜著走的。
更重要的是,差一點,他和棠棠就要擦身而過失之交臂,錯失一段緣分了。
「我正是要跟你說說這事的。」季方道。
「嗯?」
「小狐狸的確沒有一點道行法力,卻幻化成人了。這是不合天理命數的事,我也覺得奇怪,昨天救他時便施了點法術,看看他的記憶。原來他的父母一個是人,一個是狐妖,所以他生來便擁有內丹和幻化成人的能力。」
「有內丹,那便算有道行。那為何當日你的窺魂光卻探不出一絲端倪?」司凜疑惑道。
「因為他已沒有內丹了。」季方神色凝重地說。
司凜心裡咯登一聲,沒有內丹對一隻妖精來說,便是不能再修行,被打回原形再沒有人的意識,甚至就此死去者也有之。
「他好像在森林裡受過其它妖精的獵殺,因此被吃掉了內丹。」
「那為何他還能化為人形?」
「我道行不夠探不出。」季方這次倒是非常爽快地承認了。
「可是我能肯定的是,他失去內丹後卻得了什麼別的東西,否則不可能活下來。你說他不能一整天都維持人形,我猜測是小狐狸他為了與你相見,勉強將維持生命的 那點力量轉化為變成人形的力量。他的那點力量維持性命是剛剛好,再用來幻化成人卻是大傷元氣,所以才沒辦法保持人形一整天。若我沒猜錯,小狐狸變成人後一 定很容易疲倦吧。」
司凜袖子中的手已緊緊握成了拳頭。他斷想不到蕭棠為了與他相見相愛,連命也不顧地勉強自己,還日日的擔驚受怕,而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他所有的痛苦。
他很傻,卻傻得很可愛;他很笨,卻笨得很純真;對愛情勇往直前,就算知道前面有挫折或盡頭都不曾停下過。
自己得了他的愛情,是幾生修來的福氣啊。
「季方,」司凜稍稍思考,便下了決心道:「你封了他的力量罷。不能讓他再變成人了,我不想他糊裡糊塗地丟了性命。」
季方邪肆地笑起來:「司凜,你這點可得謝謝我。有朋友如我是你三生有幸。我將那老頭傳給我的師門至寶煉成了內丹喂給你的小狐狸吃了,等過得幾日內丹與他融合起來,別說幻化成人,整日維持人形也不是什麼難事,只要記得偶爾修煉一下別荒廢了。」
司凜心內狂跳,喜悅如洪水潰堤般湧過來。他稍稍壓下興奮得顫抖的身體,猛地站起來,對季方行了個大禮,認真地道:「謝謝你了,若你往後有何要求,我司凜與柳天莊能做到的定當全力為之!」
季方拍拍他的肩膀,苦惱道:「那真是麻煩了,我要找多大的麻煩才不至於浪費了你這個承諾啊?」
說罷,兩人對視片刻,都不由自主地大笑起來。
在司凜細緻入微的照顧和季方的法術調整下,蕭棠的傷以-種驚人的速度好了起來。
到了第五天,藍衣從司凜書房出來時,正碰上在門口像陀螺一樣轉著猶豫要不要進門的蕭棠。
她驚喜地道:「呀!蕭公子,你來了!多日不見,自上次你被劫走後,聽莊主說你受傷了,現在可好些了?」
蕭棠嘴角抽搐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澄清藍衣「多日不見」這個美麗的誤會。
「嗯……已沒什麼大礙了,謝謝。」
「莊主正與季公子聊天,蕭公子不進去嗎?」
蕭棠臉上紅了紅,低下頭。
自從被司凜撞破真身後,一直是小狐狸的形態待在司凜身邊。今天身體已好了許多,便趕緊變回人要來見司凜一訴衷情。
他興沖沖地來到門口卻忽然剎住,產生一種近鄉情怯的猶豫。
「我……」聽說季方也在,蕭棠立刻打消了進去的念頭。只是拒絕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從門口處伸出一雙鐵臂,緊緊纏住蕭棠的胸膛。
蕭棠「啊」了一聲便被擄入房裡,隨著震天響的關門聲,傳來天下第一莊──柳天莊莊主那假正經地吩咐:「藍衣妳退下,我與蕭公子有正事要談。」
藍衣掩嘴一笑,多日不見想來莊主也是想唸得緊,話說得冠冕堂皇語氣正經八百,動作卻是十足的急色登徒子浪蕩兒。
「怎麼來了也不進來。不敢嗎,嗯?」
司凜耳力過人,早在蕭棠走來時已知道了。想起少年修長柔韌的身軀與純稚明媚的笑容,司凜便心潮湧動。
怎麼知道那小東西在門口轉來轉去,就是不進來,司凜聽著他在門口的輕微嘆息與細碎的腳步聲,心裡像有螞蟻爬來爬去那樣癢起一把火。偏偏那個不識時務(或者 是故意?)的季方還在滔滔不絕地與自己天南地北地扯,司凜終於按捺不住,便讓藍衣出去,順便將小狐狸捉進來一解自己相思之苦。
司凜在蕭棠耳邊半是挑逗的話,讓蕭棠的臉立刻染上暖和的潮紅。
「誰不敢!剛想敲門……」蕭棠扯著謊。
「哦?我怎麼聽到有人在外面像個陀螺似的轉了兩炷香之久?」司凜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話。懷裡的人立刻劇烈地掙紮起來,奈何被人無賴地困得死死的,只好沮喪地低著頭委屈地不出聲抗議。
司凜心裡大樂,這小傢伙稍稍一逗就七情上臉,可愛得不得了,害自己每次見他都忍不住欺負逗弄,都快成習慣了。
季方第一次見到小狐狸的人形,倍覺有趣,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蕭棠。
他以為狐狸精都是美人,原來不是啊。小狐狸變成人就是一個清秀可愛的少年,雖然溫潤卻沾不了傾國傾城的邊。不過那生機勃勃的樣子,稍加逗弄便臉紅耳赤,純稚中透出幾分屬於妖精的柔媚,竟別有一股誘人的風情。
「嘖嘖,怪不得俗話說風流與下流不過毫釐之差。平日風流的司大莊主,碰上了小狐狸都要變得下流起來了,這副樣子讓京城裡的女子看見不知多少人要哭她們的幻想破滅。」季方靠坐著,翹起二郎腿,邪肆地微笑著打趣那兩個。
「季、季、季大哥……」蕭棠猛然驚醒還有個季方在,自己和司凜耍的那些花槍都給人全部看了去,他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不要再見人了。
司凜看小狐狸緊捉著自己袖子的手垂了下去,怒火開始上揚。棠棠是他的,他喜歡怎麼欺負棠棠是他倆關起門後的私事,別人誰敢欺負棠棠,司凜是絕不輕饒。
「哼,讓那些女人哭死好了,幹我什麼事。」司凜火熱厚實的大手將蕭棠的手包得嚴嚴實實,語氣卻是冷冰冰硬梆梆。他瞪著季方:「話說回來,你怎麼還在這裡?」
言下之意是沒事便快滾,別礙眼。
季方聳聳肩,他大方地站起來往門外走,走過蕭棠與司凜的身邊,忽然迅速的摸了一把蕭棠的臉,大大吃了一口嫩豆腐,曖昧地道:「小狐狸,你的身體上若有任何問題,我都歡迎你來問我。」
蕭棠第一次被司凜以外的人吃豆腐,整個都傻了,聽他說了句什麼,便呆滯地點點頭道:「喔……」
司凜沒來得及打掉季方吃豆腐的祿山之爪,又聽他說這麼句曖昧的話,臉色瞬間鐵青,索性左手一翻,一股掌風送出直打門邊,衝開了關著的門,抬起修長的腿,將季方給大力踹了出去。
季方揉揉被人踹痛的屁股,剛站起來,門已經砰地關得死死的了,門那頭傳來司凜咬牙切齒的聲音:「慢走不送!」
季方一走,司凜徹底露出色狼本性,他拎起蕭棠扔到書桌後的椅子裡,自己雙手撐在椅子左右兩邊的扶手上,高大的身軀困住了蕭棠。
「以後別叫那混蛋什麼大哥。」司凜非常不爽。
司凜完全罩住了自己,蕭棠心臟不知為何劇烈跳動起來,他微弱的抗議道:「不叫大哥叫什麼?」
「隨便!」司凜憤恨道,「你叫我也就直呼名字,憑什麼叫他就是大哥?」
蕭棠愣了片刻,小聲道:「難道……你在吃醋?」
司凜聞言獰笑起來,低頭在他耳邊吐氣:「是又怎樣?話說回來,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剛才不立刻進來?如果我不親自捉人,你不會就這樣溜了吧?」
蕭棠低頭沉默著。
「難不成,你還是擔心我會對你的身份抱著顧忌?」
「可是……畢竟我不是人……」蕭棠難過地說。
「我卻是覺得,小狐狸時的你也很可愛……」司凜柔聲安慰,手上卻悄無聲息地去解蕭棠的衣帶。
「唉,你是小狐狸總時時跟我撒嬌,任我抱任我摸,怎麼變成人了都不撒嬌了,想抱一下都推三阻四的,真是失望啊……」
說話的當兒手也沒有慢下來,司凜已解了一半蕭棠的衣帶,一雙手探進去眷戀地撫摸著他瘦削結實的腰。
未經人事的蕭棠哪裡禁得住司凜撩撥,三兩下已癱軟了,眼神迷茫朦朧,紊亂的氣息夾雜著幾聲抑制不住溢出口的低微呻吟,身體本能想逃離司凜厚實火熱的手掌,卻無奈地被困在方寸之地,只得徒勞地扭動著。
青澀的反應與帶著濃重鼻音如撒嬌般的呻吟,差點便讓司凜把持不住想就這樣壓住蕭棠開始大戰。
蕭棠還得讓已成了一團糨糊的腦子裡分出一點來抗議:「我、我……我是人,又不是你的寵物……」
「寵物?」司凜沒聽懂這詞,不過也能大致猜出意思來。他的手緩慢地下滑,輕輕握住蕭棠已漸漸抬頭的分身。
「明明就是一隻可愛的小狐狸……」司凜的聲音也因顯而易見的慾望而沙啞低沉起來。他輕柔地搓弄著蕭棠的分身,技巧極佳,一股強烈的酥麻從慾望的中心由脊背直竄上腦子。
蕭棠覺得那股強烈的酥麻一直在自己的身體裡胡亂蠻橫地四處衝撞卻找不到宣洩的出口,差點被逼得哭出來。
「不要……住手……啊……」
「不要住手是吧……呵呵,好色的小狐狸。」司凜故意曲解著蕭棠的話,低頭舔去蕭棠眼角的淚水。
終於,片刻後,蕭棠哭叫了一聲,身體猛地彈跳起來,在司凜的手中釋放了慾望。釋放完慾望的蕭棠蜷在寬大的椅子裡,白色的衣衫半開,凌亂的衣衫披在他的身體上,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他雙頰全是曖昧的緋紅滲薄汗,雙眼緊閉,對於自己在別人手中釋放出慾望的事感到羞恥。
他的頭髮被汗沾濕了有幾絲貼在額旁,微微地喘息著,還無法從餘韻中恢復過來。
這樣的蕭棠有一種彷彿請君品嚐般的致命嫵媚,看得司凜腦中繃緊的細絲剎那斷了,刻意壓制住的慾望瞬間爆發。他低喘一聲,轉身將書桌上的雜物全數掃落在地, 彎腰把蕭棠抱了上去,攤開他蜷起的身子,精壯的身體壓了上去與他緊密相貼,沾了點白液便壓住洶湧的慾望要打開蕭棠的身體。
蕭棠呆愣著由著司凜擺弄自己,在他的手指伸入一個不可想像的地方時才終於清醒了些,嚇得臉蒼白起來,慘叫一聲:「不、不要!」
司凜咬著他的耳朵哄騙著:「放心,相信我……將你交給我就好。」
司凜的聲音低沉醇厚,在如此蠱惑人心的聲音哄誘下,蕭棠失了心神迷醉起來,正要棄械投降的時候,門外居然傳來了某混蛋煞風景的聲音。
「喂,司凜,你昨天不是說今天中午要請我喝陳年竹葉青,還不快拿來!?別想抵賴哦,我就站在這裡等你!」
第八章
不知是不是司凜的錯覺,總覺得季方將「站在這裡」四字咬得特別地重。
蕭棠一聽季方的聲音,頓時清醒了許多,立刻臉紅耳赤地掙紮起來,「季、季大哥在外面!不要!不要了!」
季方那大嗓門的叫喊,像一盆冷水似的,將滿屋子的桃色曖昧全都澆了個煙消雲散。眼見身下本來已成一汪春水的蕭棠已經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司凜怎麼還做得下去?
暗自咬牙好不容易棠棠被哄得乖乖地癱在了自己身下,就快得償所願,到嘴的佳餚卻被一句話毀了!
他唯有強壓住自己絲毫沒有得到舒緩的慾望,扶起蕭棠幫他整理,低聲磨牙:「季方,還想要陳年竹葉青?本莊主不給你壇鶴頂紅你便要偷笑了!娘的,今天絕對將那混蛋掃出我柳天莊的大門!」
整理好了後,司凜壓住蕭棠,在他耳邊曖昧地道:「棠棠,今天晚上能留下來了吧?」
蕭棠回神後,司凜已和季方在門外的庭院裡鬥出一片劍花刀彰。他看著司凜矯健靈活的身影,心口漾滿了溫熱,身體也漸漸起了變化,竟不由自主地想碰觸那個人,想纏住他,想和他接吻,然後……做愛?
這個想法嚇了蕭棠好大一跳,自己居然有這麼露骨的想法和慾望!?
窗外的司凜與季方打得天昏地暗,一把劍一把刀,將庭院裡的繁花綠柳砍成了殘花敗柳。
蕭棠以前也交過一兩個女友,卻從來沒有像對司凜那樣對她們有如此強烈的慾望。他呆呆地看著庭院裡一片花雨,忽然疑惑起來。
春天來了啊……
難道春天,是狐狸的發情期?
「發情期?」季方重複了一次,確定自己的耳朵並沒有出現問題。
蕭棠的臉紅了紅,頭低得幾乎貼到脖子去了,聲音小得像蚊子:「對,就是發情期……春天……是狐狸的發情期嗎?」
「咳!」季方被嗆了一下,「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因為……」蕭棠從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朵,整個人像從熱水裡撈出來那樣燒得幾乎要冒煙。
「因為……因為我很想吻他摸他抱他而且是一見到就會胡思亂想心猿意馬!」將「因為」重複了數次的蕭棠終於死豬不怕開水燙,徹底地豁出去。
季方噗哧一聲將口裡的茶噴了出來,小狐狸被噴得滿頭滿瞼,水珠滴滴答答地流下來,他怒瞪始作俑者一眼,卻在後者戲謔的目光裡瞬間又心虛地紅著臉低頭。
小狐狸真可愛,難怪司凜知道是妖精也不捨得放手,還時時嚴加防範保護周全,換了是他季方的,這樣的活寶也想藏著掖著自己逗弄。
發情期這玩意,普通狐狸的確有,可是修練成人的狐狸精卻沒有,他們在慾望方面已與常人無異。蕭棠雖說沒有任何道行,卻因父母是一人一狐,所以也算半個人,對於慾望,當然也與常人無異。
看來小狐狸無論是在妖精的常識方面,還是在愛情方面,都天真無知得很啊。他的反應,分明是對司凜意亂情迷春心大動想投懷送抱。
「咳!」季方咳嗽一聲,引來蕭棠的注意。
「關於發情期這事嘛,」季方正經八百地拖長了語氣,如願以償地徹底吊高了小狐狸的胃口。
「普通狐狸當然是有的,修練成人的狐狸卻沒有。」頓了頓,季方又道:「因你爹娘是一人一妖,所以你不用修練也能成人形,卻還算是隻狐狸,自然也是有發情期的。萬物裡就算狐族最好色,因此發情期感覺也特別地強。」
季方揉了揉今早被司凜踹了一腳現在還隱隱作痛的屁股,用最老實的嘴臉扯著最卑鄙的謊話。小狐狸太好騙,不騙騙他,實在對不起今天上午被司凜踹在屁股上的那一腳。
「也、也就是說……我對司凜的那些……都是發情期在作祟?」蕭棠臉上紅得更厲害了,變成妖精就是麻煩,居然還有發情期這東西。
難怪自古狐狸精在人類嘴巴裡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如果被司凜知道,他會不會鄙視自己本性淫蕩?
「要、要怎樣才能壓下發情期的胡思亂想?」蕭棠厚著臉皮問。
季方忍笑忍得快內傷了,臉上卻是凝重正經,「每天晚上堅持修練,修出道行自然就不受發情期影響了。」
哼,司凜,你想與小狐狸花前月下恣意溫存,我偏偏不讓你如願。
「可是我不會修練……」
「沒關係,我教你。」季方溫和地笑著,其實比起蕭棠,最像狐狸的其實是季方與司凜。
「謝謝你,季大哥!」蕭棠歡呼一聲。
什麼叫被人賣了還幫人販子數錢,就是蕭棠這樣的小傻瓜。
司凜今日的好事雖被人打斷,心情卻還是不錯。蕭棠在自己面前一反常態地乖巧羞怯。小東西不敢直視自己,並且在見到自己的第一時間臉上便誠實地飛紅起來。
小狐狸分明是春心蕩漾,看來今晚,餓了快半年的自己終於能得償所願了!
於是,司大莊主今日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速度旋風般完成了要處理的事務,月亮才露了半邊臉,便點了柔和的燈,在寢室中,像個小媳婦似的專心等著他可愛的小狐狸來投懷送抱。
可是,他等了又等,等了又等,等得月兒都上了正中天,小狐狸還是影都沒有。
司凜火大了,決定親自披掛上陣捉狐狸。
哪裡知道,當他來到蕭棠的海棠居時,卻見到了讓他吃醋吃到吐血的一幕。
季方正一臉色瞇瞇地捉著蕭棠修長白皙的手指捏來捏去,而蕭棠卻閉著眼睛任其亂摸。
司凜怒吼:「季方你在做什麼!」
蕭棠被驚嚇得驀地睜開眼睛,看到來者是司凜,臉上又不由自主地紅了。雖然身體本能想靠上去,卻被司凜的怒火嚇得竄到季方後面,探出頭顱無辜地看著司凜。
季方的神經簡直如練過鐵衣神功似的堅韌,沐浴在司凜的燎原怒火下依然神態自若。
「蕭棠,你不來我寢室,卻和季方在這裡幹什麼!」司凜只會在盛怒的時候才喊蕭棠的全名。
「我……我在跟季大哥修練……」
「修練?」司凜瞇著眼睛逡巡著一個混蛋和一隻笨狐狸。
「沒錯。小棠沒有道行,他想修練,我便指導他如何吸取日月精華,順便也教他些法術好防身。」季方說的正氣凜然。
當然,真正的理由是司凜抱著小狐狸滿臉幸福的樣子太刺激他這個孤家寡人。
司凜剛要發作,卻在聽到「防身」二字時忍了下去。
於是在司凜的默許下,蕭棠開始了每晚跟隨季方的道行修練兼法術修習。
不用說,司凜期待許久的晚間活動便又被擱置起來了。
他的小狐狸太單純,司凜自然是不會放季方與棠棠男男獨處,免得小狐狸被大狐狸給騙走。所以每晚他都在旁監督。
可是司凜這樣簡直是活找罪受,每每越看越是火大,只見季方一會兒捉住蕭棠的手就是一通亂摸亂捏,司凜沖上去責問,答曰:「我在教他怎樣結法印。」
季方回答得坦坦蕩蕩,倒好像他司凜小人之心了。
司凜灰溜溜地又站到一邊。
季方捏了蕭棠的手,這次居然摸上了蕭棠的胸膛,且大有猥瑣放肆之趨勢,一直順著摸到蕭棠的下腹。司凜又控制不住一個箭步上前拍掉某人的狼爪子,怒目責問。
季方答曰:「我在教他如何將吸收的天地之氣聚於丹田。」
司凜訕訕咬牙又退下。
如此這般的事在四個晚上裡層出不窮,司凜的醋喝了一壇又一壇,整個人都快酸得連紫衣等人都看得出臉陰沉得滴水的莊王快要吃醋吃成了醋桶。
終於吃醋吃到第五天的傍晚,在走廊上見到準備去找季方學法術的小狐狸,忍無可忍的司醋桶一記陽明指迅雷不及掩耳點了小狐狸的穴道,將之扛在肩膀上,眾目睽睽之下劫回了自己的寢室。
小狐狸又羞又急道:「快解了我的穴道,我今晚還要去學法術!」
司凜獰笑著道:「不許學了,從今天起。」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小狐狸努力抗爭著。
「哼,我是答應你了,可是你學了四天什麼都沒學成,還學什麼學,簡直浪費時間浪費生命浪費錢財。」司凜冷著臉哼哼道,將蕭棠四天的努力成果貶得一文不值。
「誰說的,我就學會了幾個厲害的法術!」
「學會了?學會了還能被我隨便用手指一點就點倒了,你的法術真是太『厲害』了!」某人惡劣地諷刺他。
被點了穴一動不能動的小狐狸只剩一張嘴還能撐著點兒,結果被司凜一句話便說蔫了,可憐兮兮地看著司凜說不出話來。
司凜心裡暗自笑翻了,這小妖精真是別人說什麼信什麼!他可是武林十大高手之一,能不被他那「隨便一點」給點倒的人只怕江湖上還沒有十個。這笨笨的小狐狸,才學了那麼幾天法術,想不被他點倒,簡直是痴人說夢。
司凜一拂手解了蕭棠的穴──他自信世上沒多少個人能在他眼皮底下溜走,更別提這個法術連半桶水都算不上的小妖精。
司凜解著自己的衣衫,他悠然優雅又充滿霸氣的動作讓蕭棠一雙眼睛牢牢地黏在上面,那黏膩勁兒九頭牛都拉不開蕭棠鎖在他身上的目光。
看著司凜慢慢袒露出來的結實胸膛,蕭棠幾乎是立刻地呼吸就粗了些。司凜的胸膛與腰身都精壯健美,沒有一絲贅肉,恰到好處的蜜色肌肉讓他全身充滿著緊致的爆 發感,那種一觸即發的緊繃力量隱藏在司凜的身軀裡與他此刻悠然的神情、不緊不慢的優雅動作形成鮮明的對比卻又如此地相稱。
蕭棠鼻子一熱,用手去抹,手指上沾著鮮紅的液體,他慘叫一聲,便羞愧地整個人埋在了棉被裡。
司凜從被子裡將蕭棠挖出來,後者近距離看到司凜半裸的上身,不由得又想縮回被子中。司凜箝住他,掏出方巾仔細擦乾淨蕭棠的鼻血。
「真是只好色的小妖精。怪不得是狐狸精……」小狐狸對他意亂情迷的表現,司凜受用得很,卻故意板著臉說話。
蕭棠被他的話刺激得無地自容,只好將臉埋在枕頭裡,悶聲嘀咕:「我也不想要這樣……所以才要修練啊……」
司凜聽出點苗頭,哄他招供:「此話怎講?」
蕭棠因貼近枕頭所以聲音聽起來悶聲悶氣的。司凜聽他說完始末,拎起他,語氣危險道:「發情期?你對別的人也有這樣的反應?」
對他臉紅心跳司凜無限歡迎,如果對別人也這樣……司凜要考慮買個籠子關起這小狐狸了。
蕭棠惶恐地搖頭,他對季方就沒有。
司凜冷笑一聲,他何等聰明,季方的小手段顯而易見。
好你個季方居然誤導棠棠,什麼發情期,什麼修練,真是荒謬。
腦海裡浮現出數十條整治季方的手段,司凜深呼吸了幾下方才壓下想提刀砍人的衝動,眼下還是糾正小妖精錯誤的觀念比較重要。
「棠棠,你怎會這麼想?」
「因為你總是收放自如遊刃有餘,所以我想是不是我比較……」比較慾求不滿一些……蕭棠悲哀得想哭。
司凜咬牙。天底下有些人你是不能去可憐他的──自己是費了多大的勁才壓制下慾望不強要了他,他卻因此胡思亂想些有的沒的。
「收放自如,遊刃有餘?」司凜曖昧地笑了聲,扳著蕭棠的臉讓他正視自己,然後捉住他的手腕拉到自己的胸膛上。
蕭棠扯了幾下也沒能扯回自己的手腕,直到貼上司凜赤裸的胸膛才呆住。手心下緊致結實的肌肉如烙鐵般滾燙,還能感受到裡面的心臟強而有力的脈動,那一下一下急促有力的跳動,昭示著司凜此刻強烈的情動。
司凜沙啞著聲音繼續道:「若這就是你所說的遊刃有餘,那這個呢……」說著,將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胯下。
蕭棠輕喘一聲,不敢置信地瞪著司凜。司凜的分身早已堅硬起來,蕭棠隔著衣料依然清晰地感受到那賁張爆發的慾望。
「司、司凜……」蕭棠也意亂情迷起來,不自覺地輕輕湊上頭舔了一下司凜的唇。
司凜被這個連吻都不算的動作挑撥得最後的理智也消失殆盡,他低吼一聲壓低蕭棠便迅速褪了兩人的衣衫。蕭棠還不曾如此完全地裸露在別人面前,不由得縮著掙紮了一下,司凜精壯結實的身軀立刻緊緊覆了上去將他壓得密不透風。
不給蕭棠任何喘息的機會,司凜一雙手配合著唇舌在蕭棠青澀的身體上時輕時重地撩撥著。他雖已是慾火焚身,卻仍然不捨得傷蕭棠,強自忍耐著溫柔地給身下的人足夠的開拓與潤滑,這才抬起蕭棠的腿慢慢地挺身進入。
蕭棠在疼痛與情慾裡煎熬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方才適應了司凜的慾望。他低喘一聲,稍微動了動,迷濛的雙眸看到上面司凜強自忍耐滲著薄汗,帶著強烈情慾與痛苦的面容,心裡忽然柔軟起來,抬起身子吻了吻司凜的下巴。
司凜被這個舉動所鼓勵,再也不忍了,將狂烈的慾望全數展現出,一下下激烈地抽動著進出在蕭棠灼熱緊窒的甬道里。
蕭棠逸出一聲聲喘息與呻吟,帶著鼻音與絲絲抽泣的呻吟並不過分甜膩婉轉卻成為對司凜最有效的催情春藥。蕭棠雙腳環在司凜的腰標上,被衝撞得神智渙散,只能憑著本能盡力攀附著司凜,一雙桃花眼媚眼如絲泛著氤氳的水氣。
兩人一直折騰了好久方才雲雨初歇。司凜摟著累得半睡半醒的蕭棠,細細地吻著他汗濕的臉頰。他久經風月,與他燕好的女子無數,卻沒有一個能如這個青澀的小狐狸這樣,能讓他不但在身體上,連在心裡都感覺到無限的滿足,只想就這樣抱著他到天荒地老。
「小妖精……」司凜吻醒已有點迷糊的蕭棠,輕輕的地暱稱喚著他。
「嗯……」蕭棠含糊地唔了聲,半睜開迷濛的眼睛看了看他,始終還是抵不住疲倦,又閉上眼。
初春的夜晚有些涼,下起了毛毛細雨滋潤著萬物。淅淅瀝瀝的雨聲像柔和的樂曲,伴著蕭棠有規律的呼吸聲,讓司凜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幸福在懷的喜悅。
蕭棠有些冷,迷糊中往司凜懷裡又拱了拱,蜷在他溫柔的懷中舒服地睡著了。
司凜搖搖頭,寵溺地看他可愛的小動作,抬手用了點內力發出掌風揮熄了桌上搖曳的燈火,在黑暗里拉高被子將兩人蓋得嚴嚴實實,不讓蕭棠再覺得冷。
「小妖精,別離開我,就這樣和我一直在一起吧……」司凜喃喃地道,他知道自己早就徹徹底底地陷落在這個善良純稚的小狐狸手裡了。就算像現在這樣單純地擁抱著,也有著一種完滿的幸福。
懷裡的蕭棠動了動,蹭得司凜又漸漸起了情慾,憶起方才在蕭棠身體裡那種極致的快感,只想又壓住蕭棠再大戰三百回合。
司凜並未盡興,卻體貼著蕭棠大病初癒而鳴金收兵。心裡咬牙盤算著以後得將這小狐狸養得白胖些,健康些,反正來日方長,總有盡興的一天。
縱情風月這麼久,天下聞名的風流公子司凜何曾對一個人溫柔若此,體貼到慾望焚身卻心甘情願當起柳下惠來。
蕭棠雖因學法術而被司凜吃光抹淨,卻依然不曾放棄跟季方學法術的念頭。畢竟難得再世為人,又成了傳說中的妖精,不會點法術真是對不起自己和此番奇遇。
不過鑑於司凜與季方這兩個損友相看兩相厭的情況下,蕭棠著實是花了點兒心機。
在某個司凜對蕭棠比較有求必應的時候,蕭棠頂著疲倦與瞌睡蟲的攻擊將要求提了出來。想當然,英明睿智的柳天莊莊主縱然情人在懷也還沒色令智昏,如常一口拒絕,只是情人的柔聲軟語讓這個拒絕語氣有了點鬆動。
蕭棠毫不氣餒,軟磨硬泡了好幾個晚上,耐不住可愛的情人撒嬌請求的司凜終於鬆口答應了。
只是那個晚上對蕭棠來說不怎麼好過,不但簽訂了若干喪權辱國的條約,從身到心都賣給了這個天下第一奸商,還被做到連連求饒。
次日差點爬不起床的蕭棠欲哭無淚。只是想到學成法術後就不會再這樣被司凜吃得死死的,抱著或許還可以反受為攻的宏願,蕭棠扶著痠痛不已的腰,樂不可支地傻笑。
第九章
蕭棠現在依然還是柳天莊旗下東堂的的副堂主。有謀略卻稍欠實戰的蕭棠加上經驗豐富的堂主錢易,在兩人的珠聯璧合下,原本位居柳天莊四堂之末的東堂蒸蒸日上,隱隱有成為四堂之首的勢頭。
只是自從上次蕭棠被織錦莊的二少爺綁架後,他極受莊主寵愛在柳天莊內已是人盡皆知的事,又年少位高,自然招了某些人的嫉恨。
司凜的伯父司明以便是其中的一個。
這日,司凜剛從蘇杭處理了布匹方面的事回到京城,聽紫衣等人說蕭棠在東堂為處理一筆生意三日未回,氣得司凜當下便去將已累得臉色蒼白的小狐狸捉回柳天莊丟到床上睡覺,睡醒吃飽喝足了,又壓上去溫存了許久,直將蕭棠做得哭著保證再不敢了方才罷手。
次日蕭棠日上三竿才醒來,整理衣冠梳洗完畢去書房找司凜,卻碰見了司明以。
「哼!」司明以一看到蕭棠,立刻閉口,鼻子冷哼一聲,擺明了排拒蕭棠。
司明以背後幾乎有半個司家旁族,蕭棠和他鬥起來只怕吃虧不少,因此司明以態度甚是囂張,司凜壓下火氣並不顯露,只等個什麼時候連本帶利地幫自己的小情人討回來。
「棠棠,等會我去與十七行的人談談江南貢品水運來京的事宜,我已吩咐錢易與我同行。」
「為什麼是錢易?十七行的事一向是我負責的。」
司凜本意不忍他太累,礙於司明以在場不便軟語相哄,正要開口,那邊司明以冷冷的插嘴道:「哼,黃口小兒豈能擔重任?別仗著莊主的寵愛胡亂來,省得世人笑我司家人色令智昏。」
一句話,仗著長輩的身份,將司凜蕭棠都罵了進去。
蕭棠正要反擊,司凜那頭已沉聲道:「伯父教訓得是。只是蕭公子的能力有目共睹,想來世人不會如此評論我司家。」
「哼,能力?」司明以不能苟同地冷笑,「不過是些邪門手段罷了。」
「伯父,請!」司凜皺眉。蕭棠已氣得臉色鐵青就要發難,司凜怕蕭棠與在司家旁系極受尊崇的司明以爭辯會吃虧,因此做了個請的手勢,請司明以與他同去十七行。
司明以瞪了蕭棠一眼,昂首與司凜同行出門。
蕭棠接收到司凜安撫的眼神,大是委屈。只是他也出生豪門,自然知道家族內關係利害,為了司凜便咬咬牙忍了。可想想又覺得吃虧,狡黠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悄悄跟上去,心裡念了個訣,對著司明以輕輕吐一口氣──
心中鬱悶一掃而空的小狐狸大搖大擺地回房間睡回籠覺去了。
夜晚,在燈下看書的蕭棠忽然被一雙強健的手臂從背後摟入懷裡。
「回來了?談得如何?」蕭棠問。
司凜吻了吻他的臉頰,笑意盎然道:「談是談好了,只怕你不是想問這個吧。」
「哦?」蕭棠臉上浮現一個賊笑,「你又知道了?」
「你是想問伯父怎樣了吧?」
「嘿嘿。」被看穿的蕭棠咧開嘴忍不住期待的笑意。
「小妖精,」司凜掐著蕭棠的臉頰,「明知故問,快快招供!」說著就伸手要解蕭棠的衣衫。
「快停,我招我招!」蕭棠臉紅地按住司凜的祿山之爪,「不過是吹了口氣變條蛇嚇嚇他嘛,又不會害到他……」
司凜笑著將人拎上床,一邊解衣衫一邊壓上去,沉沉地笑著:「我們正談著的時候,伯父忽然臉色蒼白地慘叫,有條小蛇從他衣領子後鑽了出來,四處游竄,不但嚇壞了他,還嚇壞了那些歌女。」
司凜自己卻是不怕。也不是他膽大,只是那條小蛇通體碧綠,樣子不凶狠倒可愛得緊,想起小狐狸這陣子在努力學幻術,伯父方才又欺負了他,司凜就知道肯定是那小東西變出來嚇人的。
小狐狸可愛,變出的東西也可愛。司凜看到小蛇的時候差點噗哧一聲笑出來。
司明以被嚇得極狼狽,那條小蛇追著他,差點將他趕到桌子下去。只是蕭棠道行淺又對那些干澀的咒訣沒有多大的天分,雖有名師卻成不了高徒,那變出來的小蛇後繼無力,鬧了片刻,哧溜一聲鑽到櫃子下再沒出來。
司凜猜是消失了,笑想雖放他學法術,可修為還真是低得無話可說,他好戲都還沒看夠,小蛇就消失落幕了。
不過這也夠司明以受的了,估計他有一段時間不會再有臉去那家酒樓了。
「哼!不是正好給你機會英雄救美?」蕭棠聽到歌女二字冷哼一聲,這人滿身胭脂冷香,想必抱住美人好一頓安慰了吧!想到自己受了委屈他不幫著出氣,還在外面 左擁右抱,蕭棠就一陣傷心,推開司凜要下床,卻發現自己被脫得光溜溜的,只得無奈又縮回去,蜷起來將臉埋在枕頭裡生悶氣。
他從現代來到這裡,無親無故,無所依賴,只有司凜可以依靠,自然患得患失缺乏安全感。
「真是冤枉。」司凜將他挖出來,「你見過哪個迷上了狐狸精後還有精力去左擁右抱的人?」
「誰是狐狸精!」蕭棠大怒,大眼睛氣得浮起點點水霧,臉色桃紅,看得司凜色心頓起。
蕭棠瞪著他,說得好像他榨乾司凜那樣,到底是誰榨乾誰,又是誰不顧他的求饒告哀執意一做到底的?
「不是狐狸精是什麼?」司凜壓著他開始毛手毛腳,語調裡全是調情。
蕭棠被他挑撥得呼吸不穩,喘著賭氣:「那你別、別碰狐狸精啊!讓、讓法師收、收了我啊……」最後那聲「啊」已軟得像呻吟。
「呵呵,哪個法師有閒工夫去收你這種道行淺得幾乎沒有的小妖精啊?」司凜大笑。
「誰說的……我已經很厲害了!」
「厲害?」司凜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他的小狐狸做起生意來手段靈活,可是論起學法術,那就差遠了,連季方也直嘆難得收的開山徒弟竟是個不成氣候的。
蕭棠怒目而視,可配上他情動的眼眸與嫣紅的雙頰,司凜看著不覺責備倒覺得是邀請,逗弄小狐狸的心思又起了,伸出左手,用了點內力送出掌風,桌子上的茶壺應聲碎裂,他得意道:「怎樣?厲害的小狐狸能做到嗎?」
簡直是小看人!蕭棠掙紮著從司凜懷裡伸出手臂,念了個訣,對著一個茶杯指了指。
只見那個茶杯搖了搖……連裡頭的茶水都沒濺出半滴。
沉默……沉默……
「哈哈哈哈!」司凜爆出大笑,捉回小狐狸伸在自己懷抱外的爪子,繼續壓上去,「你這點小玩意連當成風吹吹蠟燭可能都做不到!」
「誰說的!」蕭棠外強中乾地撐著,又掙紮著探出某人包得密不透風的懷抱,再念一次訣,手指一指,桌子上的蠟燭便熄滅了。
挽回一點面子的蕭棠喜道:「看吧!」
司凜在黑暗裡壓緊他,開始辦事,樂呵呵喜滋滋道:「我不知道棠棠原來這麼心急要吹熄燭火投懷送抱了!來來來,我這就滿足你!」
蕭棠這才知道自己中了計,又被司凜逗弄了一回,氣得渾身哆嗦,「你你!亂說!無恥下流卑鄙色狼!」
司凜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小狐狸亂蹬的兩條腿,三兩下就把他壓得服服貼貼的,一連串的吻與高超的技巧不消片刻怒罵聲就軟得像呻吟了。
蕭棠本還趁著幾分理智尚存便存心要鬧點彆扭,癱著身子作死魚狀。奈何論鬥法,青澀無知的小狐狸哪是慣行風月的司凜對手?慾望被握住,穴內又被司凜伸入的手指或輕或重地搔弄按壓,裡外夾攻下蕭棠很快便哭著求饒,司凜這才長驅直入,心滿意足地將這彆扭可愛的小狐狸吃光抹淨。
這一夜又是春色無邊。
◇◆◇
蕭棠覺得很是不服氣,他早上醒來咬著被角嚴肅地思考著,沒學法術前自己鬥不過司凜,怎麼學了法術,還是被他吃得死死的?
司凜撐起頭看著小狐狸皺眉苦惱,一臉苦大仇深的樣子,便好笑的掐了掐他:「誰惹我的棠棠不高興了?告訴哥哥,幫你出氣。」
「哼!」蕭棠瞪著他,「你看不起我!」
「我哪裡看不起你?」司凜奇道,「你又會賺錢,抱起來又舒服。」
「誰跟你說這個!你這個色狼!你看不起我的法術!」蕭棠臉上立刻紅了,大怒起來。
司凜怔了怔,終於明白蕭棠這秋後算帳算的是哪一筆帳。他其實也很想看得起蕭棠的法術修為,畢竟再不濟也是自己的情人。只是奈何蕭棠修為真的太不上道,變條 小蛇一會兒功夫便後繼無力消失了,拂出的氣吹吹燭火還勉強湊合,頂多能翻翻矮牆,騰雲駕霧那是妄想,修為練道到了這個份上,別說他,連別的妖精恐怕也是極 為鄙視的。
「我怎會看不起棠棠的法術?我的棠棠是最厲害的妖精,連我也能收得服服帖帖。」
話是不能有哪句說哪句的,司凜深諳善意的謊言的重要,床上的甜言蜜語是必要的,否則棠棠一翻臉,這小妖精修為再低上一層自己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哼,分明是敷衍我。」蕭棠轉身背對著司凜,忿忿不平地嘀咕著,「什麼時候等我大顯身手一次,你便知道我的厲害!」
司凜寵溺地吻了吻蕭棠的頸脖子,順著他的意思笑道:「好,那我等著那天。」其實司凜私心下還是希望蕭棠學法術當興趣便好,畢竟惹來別的法師或道行高深的妖怪就很麻煩。
他的小狐狸,還是平平安安地待在自己身邊就好了。
司凜搖搖頭,蕭棠是不會明白自己的擔心的。他起身穿衣,命令著:「用過早膳再去東堂也不遲。」
蕭棠縮在被子裡瞪著眼睛目送司凜離開。
◇◆◇
彷彿是上天也很憐憫蕭棠「屈居人下」的劣勢,立刻就給了蕭棠大顯身手的機會。
蕭棠剛出柳天莊,便見到了來到這裡後的曾經的第二個飼主。
「羅姑娘。」蕭棠上前。
已數月不見的羅貞依然是如以往那樣清麗出塵,舉止優雅地福了福身,「蕭公子。」
蕭棠很喜歡這個在他困難時收留過他的姑娘,見她顯然已在此等候多時,立刻單刀直入的問:「羅姑娘可是有事?若我能幫上忙一定幫!」
羅貞聞言眼眸便紅了,她膝蓋一彎便要跪倒在地,蕭棠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羅姑娘,不要多禮。」
羅貞紅著眼睛娓娓對蕭棠說明來意。
原來羅貞來京城是為了尋找她一年前失蹤的花妖,可一直遍尋不著,直到前幾天才偶然得知那株幽蘭被當朝靖王爺當成奇葩異草收藏著觀看賞玩。可是京城中混濁的氣又怎麼是長居深山的幽蘭可以適應的呢?無法得到足夠靈氣的幽蘭已快要枯萎了。
身份低微又毫無武功的羅貞無法從靖王爺手中救回花妖,無奈之下只能求助於蕭棠。
靖王爺那老頭子蕭棠曾見過一兩回,是個愛花如命的散仙王爺,與司凜倒是有幾分交情,想來讓司凜開口要一株快枯萎的蘭花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蕭棠昨夜受了點氣,存心要司凜對他另眼相看再不敢小看他,況且求司凜幫忙,自己這邊代價比較恐怖一些,因此蕭棠猶豫了三秒便決定親力親為。
「放心,交在我身上,兩天內保證還你一株蘭花。」蕭棠拍著胸脯滿口答應。
◇◆◇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之際,靖王府戒備森嚴的守衛們並沒有注意一隻白色的小狐狸悄悄從側門旁的一個小洞鑽了進去。
蕭棠知道靖王爺收藏的花花草草都放在百花園內,因此他只費了點時間便在夜色的掩護下找到了百花園。
百花園果真是名符其實,裡頭百花齊放好不漂亮。可是蕭棠卻沒有那個心機去欣賞,牡丹、蘭花、桃花、荷花等等一應俱全,偌大的園子全是各色各樣的花,單是蘭花已數十株,哪一株才是羅貞的花妖呢?
小狐狸哧溜一聲鑽進花叢中,在數十株蘭花中像只小狗那樣左嗅嗅右聞聞,分辨著有沒有妖氣或靈氣。
忙乎了大半天,蕭棠終於在眾多蘭花裡找到了一株好像有點與眾不同的氣息的蘭花。
那是最漂亮的一朵蘭花,潔白如雪,在月光下舒展著美麗的身姿宛如花中的仙子,出塵俊秀。小狐狸讚歎地吱吱喚了兩聲,果然不愧是深谷的幽蘭,華美卻低調,美得虛懷若谷。
不過幽蘭再美,蕭棠也看得出它已隱隱有元氣殆盡的頹敗之勢。
蕭棠拿雪白的小爪子撥弄著蘭花,吱吱叫著,想看看這麼漂亮的蘭花變成人是怎樣的傾國傾城。
剛開始那蘭花對於小狐狸的騷擾無動於衷,可蕭棠鍥而不捨地用小爪子左撓撓右撥撥。
哼,看你裝孫子!
終於,那朵蘭花開始無風自動,左右搖晃著要躲避那煩人的爪子。月下一隻雪白的小狐狸趴在地上,伸手撥弄著一株潔白的蘭花,這場面既滑稽又可愛。
又過了片刻,那朵蘭花忽然漸漸透明起來,幻化出一個白衣青年。
小狐狸舉著小爪子愣住了,傾國傾城是沒錯,可他以為這漂亮的蘭花會是個美麗的姑娘。
青年捏著小狐狸的後頸提起來,惹得小狐狸憤怒地踢打著,可惜腿短手小,努力許久連青年的衣袖都碰不到一角。
「哪裡來的野狐狸?」青年好奇地看著自己手中小小的狐狸。
「誰是野狐狸!」蕭棠幻化成人形瞪著比他高了半個頭的俊美青年,他可是有飼主的。這蘭花看著溫潤文雅,變成人怎麼卻跟司凜一個德行,都惡劣狡猾?
「小狐狸,你來這裡幹什麼?」青年眯著丹鳳眼看著面前的少年。
「羅姑娘讓我帶你出去。」蕭棠現在不願意救這麼惡劣的人了,不過答應了的事就一定要做。
「貞兒?」青年神色黯了一下,苦笑著道:「太遲了,在這裡太久我的真身已沒有足夠的力氣離開。」
他伸出手,吐了門氣,手上出現一朵小小的蘭花花苞,「將這個給貞兒,蘭君……給她的禮物,祝願她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蕭棠並沒有接,只是急得捉耳撓腮,「可在這裡,你不是要形神俱滅了?」
青年無奈地點頭。
蕭棠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你在哪裡能再吸收精氣補充靈力?」
「城郊就可以了,京城氣息太混濁,天地日月精氣稀薄,城郊還勉強可以。」
「那好,我將我的內丹借給你,你先用它離開,到了城郊恢復力量再將內丹還給我。」蕭棠道。
「你瘋了?」青年瞠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有妖精敢將自己的內丹借給別人,這簡直是自取滅亡的事。
「如果我不還給你,你怎麼辦!?」
「嘿嘿,你不是羅姑娘的情哥哥?」蕭棠挪揄地笑著,滿意地看到厚臉皮的蘭花瞬間滿臉通紅,「羅姑娘的眼光我信得過。」
說著,蕭棠閉目凝神,片刻吐出一顆發光的小珠子,正是當日季方用他道家法寶為蕭棠凝成的內丹。
吐出內丹,蕭棠漸漸變得透明,縮小變回一隻小狐狸。
蘭君吞下蕭棠的內丹,蹲在地上撫摸著用明亮的眼珠子看著他的小狐狸,「謝謝你,小狐狸,要我帶你回家嗎?」
小狐狸咿唔了一聲,點點頭。蘭君抱起他,念了個訣,兩人就消失在月光中。
蘭君將蕭棠帶到了柳天莊的莊門。蕭棠第一次有人帶著他騰雲駕霧,覺得很新奇,又怕掉下去,兩隻爪子緊緊扒著蘭君的衣袖,等蘭君好笑地拍著他的頭,他才如夢初醒,哧溜一聲順著蘭君的衣衫落了地。
蘭君撫摸著小狐狸:「小狐狸,明早我就能將內丹還給你了。」
蕭棠吱吱兩聲,當是答應,甩甩雪白的尾巴,鑽進了柳天莊。
蘭君笑看雪白的小狐狸消失在夜色中,搖搖頭,真是可愛率真的小妖精,若不是心裡裝了個羅貞,自己肯定會揪著他的尾巴據為已有。
◇◆◇
司凜今日回來柳天莊,意外地沒有見到他的小狐狸。派人一問,東堂那邊回說副堂主傍晚已離開,柳天莊卻沒人見到蕭棠身影。
正當司凜驚得心慌意亂之際,蕭棠的貼身小廝顫抖著給盛怒的莊主一張小紙條。上面正是小狐狸的留言。
司凜,有事出去,勿擔心。
蕭棠怕事情不成反被司凜嘲笑,於是沒有寫明去向,喜滋滋地想等完滿功成後再給司凜一個驚喜。
司凜壓下擔心與怒火,在柳天莊大廳內來回踱步,想著等那小狐狸回來絕對要狠狠地打上一頓,讓他再不敢如此沒交代地出去野。
哪裡知道一等便等到了半夜時分。司凜越發急起來,不是碰見什麼意外了吧!?正耐不住要去捉狐狸的時候,眼角瞄到門檻邊一抹白色的小影子溜了過去。
他冷笑一聲,提起輕功追了上去,果然是那隻惹得他又急又怒的小狐狸。可憐蕭棠撒開四條腿沒命地狂跑,奈何司凜輕功太俊,蕭棠只覺得後背涼風一拂,就被整個兒提了起來。司凜拎起小狐狸腳尖一點就掠了出去,自然直奔自己的房間。
蕭棠剛才溜進來,卻見到司凜在大廳裡來回踱步,傻子也看得出司凜心情大大的不好,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蕭棠現在是小狐狸,有口難辯,決定先等拿回內丹再向司凜認罪道歉,順便炫耀一下自己今晚的偉大戰績。
怎麼知道才溜了幾尺,就被人提了起來,蕭棠哀號一聲,真衰運啊。
「好了,給我解釋一下吧,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否則,哼哼。」司凜放下蕭棠,忍著怒火。
蕭棠苦於有口難言,他伸出沾了些泥濘的爪子拍拍司凜的手以示安撫。
「別來這一套,」可惜某人這回氣瘋了,向來屢試不爽的招數這次撞了個大鐵板。
「你再不變成人給我好好說清楚,我就拔光你的狐狸毛。」司凜威脅他。
這句話的威力跟「我要扒光你的衣服」差不多,小狐狸驚恐起來,趁著司凜一個不注意就竄出去,鑽到了床底。
小狐狸縮在床底,司凜雖氣卻無可奈何,難道要拆了床板?司凜讓紫衣送來一壺茶水,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氣定神閒地就等著小狐狸自己出來。
天很快便亮了,司凜等得已有了拆床的念頭,忽然有人來報說一男一女求見蕭公子。
司凜瞥了瞥床底,語氣不怎麼好地冷笑:「蕭公子?蕭公子沒空見人。」
話音剛落,一個白色的身影就從床底竄了出來,拽住司凜的衣衫下襬,出去見人的意思不言自明。
司凜抱起小狐狸陰惻惻道:「蕭公子沒空,我代見罷。」
第十章
求見的一男一女,女子長得很普通,卻別有一份溫婉嫻熟的韻味,男子俊秀非凡,好像謫仙一般,那雙丹鳳眼光華流轉讓人驚心。
司凜抱著小狐狸,神色不善地看著這兩人。
「蕭公子不在。」
羅貞福了福身行禮,蘭君卻直言不諱地意有所指:「哦?真的不在?」
司凜吃了一驚,低頭瞪了懷裡的小狐狸一眼,揮退閒雜人等。
「呵呵,司莊主不用防範我們,我們不過是來還點東西給蕭公子而已。」蘭君笑了笑,從嘴裡吐出一顆發光的珠子。
蕭棠掙出司凜的懷抱,跳到地上,那珠子自動就入了他的嘴裡。片刻,小狐狸幻化成了少年。
羅貞含淚對蕭棠行了個大禮,「蕭公子大恩,我二人沒齒難忘。」
蘭君冷不防伸手在蕭棠的臉上輕薄了一下,嬉皮笑臉道:「小狐狸,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受了某人欺負的話我幫你欺負回來。」
他語氣裡輕佻得很,讓蕭棠臉紅了一下,罵了句:「你這朵臭蘭花!」
蘭君哈哈大笑,摟著羅貞,轉身便消失了。
司凜冷冰冰的聲音傳來:「可以解釋一下了嗎?」
蕭棠在他的淫威前瑟縮了一下,可想到自己做了件好事,從戒備森嚴的靖王府成功偷出蘭君,便自豪不已,得意洋洋地將整件事眉飛色舞地說給司凜聽。
司凜聽完,不可置信地瞪著蕭棠。這小狐狸道行淺,做事卻膽大包天得像千年老妖。靖王府是什麼地方,能隨便亂闖的嗎?一個不小心不知會出些什麼事來!
蕭棠以為聽過自己的「豐功偉績」後司凜最不濟也會稱讚兩聲,怎麼知道他一張俊臉卻山雨欲來。
「以後不准再這麼胡鬧!」司凜沉聲怒道。
他是真的怕了這小狐狸的膽大妄為。在商場上怎樣大膽無所謂,反正出了差池司凜自信還能幫他頂住,可這些神鬼的事就不同了,司凜只是凡人一個,沒有那麼神通廣大,上管神下降鬼!
「胡鬧!?你覺得我這是胡鬧?」
「難道不是!你只要跟我說一聲,以我與靖王的交情,莫說要一株蘭花,十株蘭花也沒問題!你也不秤秤有幾多斤兩,偏偏要逞英雄,還夠膽子將內丹借給別人,你是不是嫌命長?」
蕭棠氣得眼圈都紅了,雖然他道行是差了點,法術是不上道了點,但是憑什麼司凜就得認為自己一事無成,就得自己事事依靠他?他雖做不到頂天立地,但也是能獨當一面。
說是說不過司凜,蕭棠一跺腳,跑了出大廳。
晚上發生了更嚴重的事——蕭棠發現自己所有的法術都不能用了。不用想,肯定是司凜做的好事。蕭棠怒氣衝衝地找到正在書房看書的司凜興師問罪。
「你做了什麼!為什麼我不能用法術了!?」
司凜悠哉悠哉地抬眼看著他,面對氣急敗壞的小狐狸,氣定神閒地說:「我問季方要了定法符咒,你午睡的時候下到你身上去了。」
「你、你!快給我解了!」蕭棠氣得張口結舌。
「不解。省得你又出去胡鬧。」司凜語氣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內疚。
一句話,拉開了司凜與蕭棠相愛以來的首次冷戰序幕。
◇◆◇
這次冷戰到了第五天依然沒有任何回暖的意思,兩人各不相讓,倔強著不肯先向對方低頭。
蕭棠怒司凜沙文大男人主義,擅自封了他的法術,卻沒想到如此魯莽可能會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讓司凜心疼害怕;司凜氣蕭棠不懂愛惜自己,隨便拿命去胡鬧,卻忽視了應給蕭棠足夠的信任,與一個平等位置——蕭棠是他的愛人而非他豢養的寵物。
在冷戰中,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五天冷戰下來說不難受是騙人的,誰想對自己在意的人冷眉冷眼,誰又想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對自己不瞅不睬?司凜脾氣日見暴躁,蕭棠也日見消沉。
「唉……」蕭棠嘆了口氣,沒有那人溫暖的懷抱,晚上蓋多少條被子都是冷。
「蕭少爺在這裡過得不開心?」一把調皮的聲音傳了過來。
蕭棠一驚,猛然抬頭,卻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人。
兩個男子。確切來說,是一個少年與一個男人。
少年俊秀帥氣,男人沉穩俊朗。可是不可思議的卻不在此處,而是這兩個人,穿著現代二十一世紀的衣衫。
少年穿著白色的襯衣,前兩顆鈕扣都沒扣上,露出一片蜜色的健康肌膚,配上深藍色的牛仔褲,顯得不羈又充滿青春的活力。男人穿得正式多了,黑色的西裝,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配上金絲眼鏡,標準社會菁英的模樣。
「你們……」蕭棠許久不曾見過自己曾經那樣熟悉的裝束了,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少年嘿嘿一笑,自我介紹道:「蕭棠,你好。我叫左葵,這位是左京,如你所見,來自二十一世紀,也就是你原來的世界。」
他狡黠一笑,「你也可以稱我們為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蕭棠心裡咯登一聲。
黑白無常,勾魂使者。
左京左葵上前,一左一右箝住蕭棠的肩膀一扯,蕭棠便被他們扯出了椅子。回頭一看,自己的身體還坐在椅子上,眼睛卻閉上了。
「為什麼……我要死了嗎?」蕭棠壓下恐懼,心裡蔓延著絲絲的悲傷——再也不能見到司凜了嗎?
「對不起。」左葵道歉:「你的靈魂出了錯誤,誤闖了時空裂縫,來到了這個時代。一個兩個靈魂的錯誤其實沒什麼,可你不該改變了這裡的生死定數。這裡的陰司讓我們將你帶回去投胎。」
「改了生死定數……蘭君?」蕭棠萬萬想不到自己的一時好心卻真如司凜所說的那樣帶來了殺身之禍。
左京點頭:「蘭君本該命絕靖王府,卻被你救出,這邊的陰司找不到人,追查起來查到了你,便通知我們來將你帶回去。」
「放了我行不行……」左葵很好說話的樣子,蕭棠不禁懷著一絲希望間。
左葵搖搖頭,「對不起。不過有兩個方法能讓你繼續留在這裡。」
「葵!」左京怒喝著阻止。
蕭棠捉緊左葵的手,直直地看著他,只要有一絲希望他就不會放棄——這裡有他要與之共度一生的人。
「只要能留下,我什麼都做!」
「你做沒有用,這個時代的事要由這個時代的人來決定。」左京冷冷地說。
蕭棠怔住了。
左葵笑起來:「蕭棠,生死簿上的事並非絕對,而是可以改變的。但必須由這裡的人改變,而不是其它時代的人。這邊之所以讓我們來捉人,是因為你還不是這裡的人,若你成了這裡的人,那就沒問題了。」
「成這裡的人也不是很難,有兩個方法。第一,最愛你的人與你最愛的那個人將自己一半的壽命給你。」
蕭棠搖搖頭,這個方法不行,他寧願死去也不想折了司凜的壽。
「第二個方法,讓歷史倒回你來這個世界的那一刻,所有事情洗牌重新開始,如果在沒有你的另一個歷史走向中,還能有一個人能想起你,叫出你的名字,那麼你嬴了。」
「……第二個方法的成功率有多大?」蕭棠乾澀地問。
「從沒有人成功過。」左葵笑起來,他說:
「司凜不會買下那隻小小的白色狐狸,他會在那天遇見要相守一生的女子,錦繡莊依然屈居織錦莊之下,東堂的副堂主是那名女子的哥哥。你不曾出現過在司凜人生 中,也不曾出現在紫衣、綠衣、甚至季方的人生裡,蘭君會死在靖王府,羅貞會因蘭君的死亡而削髮為尼長伴青燈。這是全新的歷史,沒有小狐狸也沒有蕭棠。」
蕭棠失神地跌在地上,比起自己的死,他更不願意司凜從沒遇上過他,更沒有愛上他。
「好好考慮哦。」左葵伸手推了蕭棠一把,蕭棠感覺到一股吸力將自己往後拉,然後便沒了知覺。
睜開眼睛的時候自己依然趴在書桌上小憩。
白無常左葵悠悠的聲音從虛空裡傳來:「給你半天時間考慮,明天一早我們會再來。」
◇◆◇
司凜回到自己的寢室,打開門,裡面空蕩蕩的,沒有小狐狸熟悉的身影,定了定腳步,才踏入。
冷戰已五天,自己何嘗不難受。沒有契合的身體在懷裡,像少了半邊心。司凜已在反省對蕭棠下定法咒是否太不妥當,可每每想起那小東西干的事,他便覺得心驚膽顫。
司凜從小到大都淡定自如,多少大風大浪都過去了,柳天莊也是自己一手從無到有創出來的。可即使在打拚的那段歲月,自己都沒有嘗過這種害怕失去的恐懼。
只有蕭棠是不同的,司凜不能容忍自己去想像那個人離開自己身邊的情景。就好像自己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手心上,他離開了,自己的世界也就瞬間崩塌了。
自己的所有都系在他的身上啊,為什麼他卻一點不懂多愛惜自己一些,時時身犯險境?
司凜站在門邊怔怔地想。
忽然,從身後伸出一雙手,緊緊地抱住他。
日思夜想魂牽夢縈的人在身後低聲嘆息:「司凜……我們和好吧。」
司凜猛地轉身緊緊抱著溫熱的身體,再也沒有放手的意思。
懷裡的蕭棠一襲白衣勝雪,就如自己第一次見到他那樣,像白紙一樣純稚卻有著致命的誘惑。
「棠棠……」司凜低呼一聲。
兩人多日來的忍耐在這一刻瞬間化成了激情,蕭棠在悲傷與痛苫中緊緊擁抱著司凜,主動抬頭索求著他的唇。
蕭棠服軟的吻像烈火一樣點燃了司凜的慾望,他反客為主將舌伸入蕭棠的嘴裡與他纏綿,蕭棠被他吻得幾乎軟倒。等兩人的唇稍稍分開,蕭棠只能伏在司凜的胸前,眼神迷離地喘著氣。
可是激情愈盛,心中的悲哀便愈尖銳。蕭棠雙手自始至終都緊緊地環在司凜的腰上不曾鬆開一分力道。
「抱我吧,司凜……」蕭棠顫抖著說。
回答蕭棠的,是司凜更狂烈的吻。
與蕭棠一樣,慾望來得兇猛而激烈,司凜抱起不肯放開自己的蕭棠放置在床上便壓了上去。失卻了往日的溫柔與耐心,彷彿感染到蕭棠激情中的絕望,司凜的動作狂野而粗魯,他吻著蕭棠緊閉的眼眸裡不斷滑落的眼淚,語言卻溫柔似水。
「不要哭,棠棠。我愛你……棠棠……相信我。」
「我也是……我愛你……」蕭棠一遍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或許過了今晚,再也沒有機會向自己愛的人吐露愛語了。他弓起身子完全的接受司凜的侵入,十指緊緊扣著對方結實的肩膀上,仰頭狂亂的吻著司凜汗濕的臉與唇。
司凜每一下的撞擊都到達了最深處,彷彿要將這身體的觸感烙印在自己的身體上,感覺上,還有心上。他一遍遍地低喃著愛人的暱稱,那是最動聽的兩個字,喚來便心神滿足,一切俱都像完滿了似的。
兩條身軀纏綿在床塌上,滿屋是春色桃花語。
倘若不是愛到了情深似命,又何來如此顛狂的慾望,何來如此契合的魚水之歡。
天命天命,或許我蕭棠來此是天命,或許遇上司凜亦是天命,但愛上這人,與他調笑耍鬧,與他十指交纏,又豈是命理定數可以控制。
直到後半夜,兩人方才停歇。司凜輕輕拂著蕭棠貼在額上被汗水沾濕的縷縷黑髮,另一手緊緊擁住他,柔聲道:「休息吧。」
蕭棠凝視著他,一遍遍地用眼神描繪著司凜的輪廓。他眼睛裡慢慢湧出的淚水滑下去溶在了鬢邊的發絲裡,司凜怔了怔,吻去他的淚:「怎麼忽然哭起來了。」
蕭棠搖搖頭,「我給你講個故事。」
他埋首在司凜的懷裡,緩緩講著童年時代讓他對愛情有了最初也是最淒美感人的印象的故事——《人魚公主》。
司凜安靜地聽著蕭棠柔和的聲音從自己懷裡飄出來,神色有些黯然,大手撫著蕭棠光裸微濕的背。
「司凜,我愛你。所以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蕭棠說。
所以我寧願靜靜離開也不會要你的陽壽。可我也很自私,不想讓你忘記我,重新過一個沒有我的人生。
「可我不是那個王子。」司凜沉默了片刻道:「我不會錯認自己的愛人,我更不會忘記我應該愛的人是誰。」
「司凜?」蕭棠吃驚地抬頭。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司凜的眼裡是堅定的愛意,蕭棠幾乎看到了天荒地老天長地久。
心中已有了答案,蕭棠閉上眼睛安心地睡去。
◇◆◇
次日清晨,蕭棠醒來,左葵左京已站在了床邊。
「考慮得如何?」左葵問。
「我要試試第二種方法。」蕭棠低頭看著依然熟睡的司凜,堅定地說。
「哦?不怕他想不起你?」
這一次,蕭棠再也沒有猶豫,他俯身吻了吻司凜的唇,笑起來:「不,我相信他。」
第十一章
司凜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身邊的位子空空如也。
他翻身起床,招來紫衣伺候梳洗。
「莊主有什麼煩惱?」紫衣見他臉帶愁容,不禁笑著發問。
司凜方才回神過來,「大姐的生辰快到了,又得想想送什麼賀禮好。珍寶古玩我倒是多,可惜她多半是看不上眼的。」
紫衣咯咯一笑,收拾著梳洗用具,「莊主今日沒什麼事,要到集市上看看麼,或許有些新奇好玩的東西讓寧夫人喜歡也說不定。」
司凜深以為是。司寧不喜歡珍寶古玩,或許市集上的廉價小玩意反而能討她歡心。
他處理了為數不多的事務後,便踏出柳天莊去了集市。
「來喲!來喲!上好的狐狸皮毛喲!裁成領子又暖和又好看!」
司凜忽然聽到有人這樣吆喝。忽然想到司寧家裡那個小鬼,被寵得天上有地下無。這小狐狸的皮毛沒雜色正是皮草裡的上上品,不正好給那小鬼做個小手籠暖手或做條小圍巾擋風?
但那小狐狸彷彿死了似的一動不動,這令司凜有了少許的猶豫。
就在這猶豫間,身體被人一撞,司凜反射性地抬手穩住跌倒在自己身上的人。
「姑娘,沒事罷?」司凜扶起她。
「公子救命!」那姑娘嬌俏美麗的臉上梨花帶淚,纖纖素手拽著司凜的衣袖,如同攀著救命的浮木一樣。
司凜看著那雙純真的大眼睛泛著氤氳的水氣,驀然覺得一絲熟悉,他在哪裡曾經見過這樣一雙純真明亮的眼睛?
於是司凜不由得將這女子護在身後。
追著女子要捉她回去逼良為娼的幾個大漢都被司凜輕而易舉地收拾了。
司凜將無家可歸的女子帶回了柳天莊。
◇◆◇
「這就是司凜命定中的女子嗎?」奈何橋邊蕭棠看著水鏡中小鳥依人的溫婉女子,心中有了一絲刺痛。
左葵點點頭:「對,洛寧,月老的姻緣簿上曾經是這樣寫的。」
蕭棠以為自己能全然地信任司凜,可是當他看到司凜對他命定之人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關心時,心裡的疼痛與嫉妒卻強烈得無法忽略。
曾經那人撫摸著自己雪白的皮毛,逗弄著自己,與他搶奪一碟紅豆糕;
曾經那人將自己放在胸口裡,帶自己騎著駿馬奔馳;
曾經那人因自己的夢話而擁著自己入睡;
曾經那人將自己拖到錦繡莊去一件一件地試著衣服,在耳邊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
曾經……
可現在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沒有了小狐狸也沒有了蕭棠,歷史走向了正軌,司凜過著沒有蕭棠的人生。
他買來玉簪,輕柔地為女子插在髮髻上;
他摟著女子上了那匹他們曾經共騎的駿馬,奔馳到城郊踏青;
他守著受了風寒的女子,溫熱的大手緊緊握著對方的纖纖素手;
他帶女子去錦繡莊訂下各色衣衫,盛讚她貌似天仙;
時間,一日一日地過去,轉眼已是人間半年。
蕭棠如石雕般坐在奈何橋邊的水鏡前,哀傷地看著他的愛人,也看了半年。
所有曾經屬於他的一切都像水月鏡花般地消失得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連愛情也是。
是誰說愛情能天荒地老?
又是誰說愛情能如磐石般千年無轉栘?
在歷史的洪流前,渺小的愛情被碾碎,灰飛煙滅不留一絲痕跡。
這是一個嚴格的試煉,因此以一年為期。一年內司凜若記起一切便會醒來,這一年內的事當如南柯一夢,若記不起,那麼就如此一直下去,順著沒有蕭棠參與的人生,直至老死。
第七個月的時候,司凜執洛寧的手,深情款款地道:「我愛你,嫁給我吧。」
蕭棠在奈何橋這側隱忍強壓許久的淚水終於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將頭埋在臂彎中,輕輕地抽泣起來,撿起一塊石子狠狠地丟入水鏡裡。
水鏡中鸞鳳和鳴的幸福畫面頓時被攪得支離破碎,蕭棠淚眼朦朧中看著模糊不清的司凜帥氣溫柔的臉,感覺自己的心也如這畫面一樣支離破碎起來。
奈何橋裡沒有日與夜,終日煙雲繚繞,蕭棠從第七個月起已不再看水鏡了。他安靜地坐在奈何橋旁的花叢中,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從遠方走來,過了橋,從孟婆手中接過忘記前塵往事的湯一飲而盡,然後重新開始新一段的人生。
蕭棠看著這些人,有的是單身一人前來,有的卻是夫妻二人,或者兄妹、朋友、親人一起,他們喝過了孟婆湯,相互緊緊地擁抱了一下,各自走向自己投胎的方向,再無任何瓜葛。
也有仇人一起來的,打架打到奈何橋前,喝過了孟婆湯,也成了陌路人。
人間一切興廢之事,一切愛恨情仇,都拗不過孟婆小小的一碗湯。再深的愛,再深的恨,都在奈何橋的彼岸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跡。
蕭棠想自己要不要也這樣走過這橋去,喝下那碗湯,然後讓左葵將自己帶回二十一世紀投胎?可當他攤開手掌,接到自己滴下的滾燙的淚水時,就想起司凜最後那個晚上擁抱著他,堅定地說: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棠棠,你一定要相信我。
一定要相信我。
他曾經在那個晚上看到司凜眼裡有過天長地久和海枯石爛。
所以蕭棠願意安靜地在奈何橋旁邊,等待著這個約定的實現。
不到一年之期,蕭棠不會死心。
如果最後一日,司凜還不曾記起他,他也選擇喝下孟婆湯,忘記這段奇遇與他生平第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
但,那是第三百六十六日的事。
在第三百六十六日前,蕭棠還願意相信自己所愛的人。
◇◆◇
第十一個月。
司凜的婚期雖訂在下一個月的最後一天,可是司家卻已為此事忙碌起來。佈置新房的佈置新房,添置物品的添置物品,司家幾個兄弟姐妹都陸續從大江南北趕了回來。
按照規矩,在婚前司凜與洛寧已不能相見了。
司凜看著逐漸被佈置得喜氣洋洋的柳天莊,卻感覺到一陣奇怪的空虛,有什麼事不對。
他要娶洛寧了,自從第一眼見到她,自己應該就已愛上她了,她善良純稚的性子,知書達理的舉止言談,都一一吸引著他。可是司凜卻越來越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愛著這個女子,總覺得她身上少了點什麼。
總覺得應該多些驕傲,多些任性與耍賴。
正沉思著,綠衣推門而入,「莊主,莫非在害相思,想洛姑娘了?」
司凜咳嗽一聲,尷尬起來,趕緊否認:「誰說的。」
可轉口立刻又問:「寧兒今日有沒有好好用過膳?」
綠衣咯咯一笑,還說不想呢,轉口就關心起人家來了。
「都用過啦,就是甜點紅豆糕沒動而已。」
「沒動?她不是最喜歡紅豆糕?」司凜訝異道。
綠衣也訝異起來:「洛姑娘喜歡清淡些的,紅豆糕甜,她從來不喜歡的呀,莊主在說誰呢?」
司凜心頭一跳。
我在說誰?
誰喜歡紅豆糕?
他擺擺手,揮退了綠衣。
少了什麼,一定少了些什麼。
善良純稚的是誰?
既可愛又驕傲的是誰?
喜歡吃紅豆糕的又是誰?
司凜覺得自己在形容洛寧,卻又不是洛寧,在凝視著洛寧,卻又不是洛寧。心底或夢裡偶然有個白色的身影出現,伸手去捉卻支離破碎了,只剩一雙悲哀絕望的眼眸,看得司凜心裡一陣陣地抽痛。
第十二個月。
蕭棠又重新坐回水鏡前,默默地看著喜氣滿堂的柳天莊。柳天莊掛著紅色的燈籠,貼著紅色的喜字,窗檯上裝飾上紅色的窗花,拜見祝賀的人駱繹不絕。
滿眼都是喜氣的紅色,蕭棠在三百多日的等待裡已痛得麻木的心卻被這喜慶的顏色扎得千瘡百孔,流著紅色的血。
他死死盯著忙前忙後的司凜,面無表情,可那雙大眼睛裡卻流露著無法掩蓋的絕望和深深的疼痛。
你說要我相信你。蕭棠一遍一遍地強迫自己。
強迫自己去相信穿著喜服要與一個女子成親的司凜,直到最後一天。
第三百六十五日,也是這個約定的最後一天,更是司凜與他命定之人洛寧成親的一天。
這天,左葵與左京都從現代來到這裡的冥界,準備看看蕭棠與司凜壓上愛情與生命的這場賭博到底誰勝誰負。
到底天定的命理定數勝過了愛情,還是這兩人的愛情打敗了命理與定數?
蕭棠看著司凜應付過鬧洞房的季方等人,走入他與洛寧的新房,掀開了洛寧的紅頭蓋。
蕭棠擦了擦模糊了的眼睛,感覺到這三百六十五日裡時時刻刻糾纏心扉的疼痛被一種無奈的解脫感所取代。
他已經等到了最後一刻,司凜還是沒有想起他。
你這個騙子!
自己太狂妄傲慢,以為人定勝天,堅貞的愛情能在命理定數下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
但是他錯了!他賭錯了,司凜已徹徹底底地將他忘記。
「既然做不到,為什麼還要騙我去相信你!?」蕭棠將奈何橋前一年苦等的痛苦絕望和親眼見到愛人毀約別抱他人的委屈大聲地哭喊出來。
他的眼淚洶湧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水鏡上面,濺起小小的水花,化成圈圈漣漪。
「我等了你三百六十五日,你卻沒有想起我!說什麼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離開你,做不到……為什麼還要說出來騙我!?」蕭棠與他激烈的語氣相反,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
他慢慢地站起來,搖晃了幾下,看了看身後的左葵左京二人,向著奈何橋走過去。
左葵拉住他:「還有十五分鐘才到第三百六十六天……」
蕭棠掙脫他的手說:「我已等了三百六十五天,剩下的十五分鐘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注定的事情原來真的不會被改變……」
左葵被他絕望而平靜的面容感染,啞口無言,左京上前摟緊他,低頭吻了吻左葵的額,「你已經給了一次機會,還自責什麼?」
左葵喃喃道:「我以為他們會成為第一對打破天命的情人……」
蕭棠隨著其它死去的人一起,踏上了奈何橋。
橋的彼端,有能忘卻愛恨的孟婆湯,有能忘記前塵往事的輪迴六道。只要過去了,喝下了,自己現在失去的心便能回來了吧。
自己就能從這漫長的等待,一次一次的期待又一次一次的絕望裡解脫了吧?
前面的人已經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喝起湯來。喝過的人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的時候都猶如一張白紙,無苦無恨無樂無愛。
蕭棠按著依然陣陣抽痛,傷痕纍纍的心,如果喝了它,這裡就不會再像撕裂般的疼痛了吧……
趁著自己還沒恨上那人之前,讓這份愛消失吧。
孟婆端起碗,慈祥地對著蕭棠笑:「年輕人,你在奈何橋邊已等了一年,連最後一炷香時間也不堅持下去嗎?」
蕭棠回頭,遠遠見到水鏡裡交杯喝合巹酒的兩人,終於完全死了心,「不等了,已經沒有意義了。」
司凜舉起合巹酒。奈何橋的彼端,蕭棠端起手中的孟婆湯,微微的澀味飄到他的鼻子裡,眼睛中不覺就給熏得疼了起來。
司凜看著洛寧嫣紅羞澀的俏麗臉蛋,手卻伸不過去,自己明明是愛著她的,可那種違和感卻始終像根小小的刺紮在心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洛寧忽然哭了起來,司凜心中一陣抽痛,誰曾經也曾這樣,在纏綿情話後忽然毫無預警地哭泣,落淚落在他心上?
「怎麼忽然哭起來了?」司凜怔怔地問著,可他知道自己問的不是洛寧,而是透過洛寧,問著自己腦海與心底裡殘存著碎片的某個人。
「謝謝你那日救了我……」洛寧抱住司凜喜悅地哭泣著。
最終章
謝謝你那日救了我。王子這樣對公主說,可是他不知道真正在驚濤駭浪裡將他救上岸的是人魚公主,而非鄰國的公主。
人魚公主從巫婆那裡得到兩條腿,卻失去了美麗的歌喉,每走一步便如走在針氈上,痛徹肺腑。她默默地看著王子將鄰國的公主誤認為是她,她默默地看著王子與公主踏上了新婚的紅地毯……
她卻始終只能默默的守候,等待著王子記起她來。
可她終於還是等不到那一刻。姐姐們對她說將匕首插入王子的心臟,就能恢復自己人魚的尾巴重回大海的懷抱。
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變成泡沫消失在早晨的陽光下。
「司凜,我愛你。所以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
司凜心內震驚,誰對我說這樣的故事,誰對我許下這樣的諾言?
他推開洛寧,是她嗎?
不,不是她!溫婉的洛寧不會說出這樣直白的話!
那是誰!?
「可我不是那個王子。我不會錯認自己的愛人,我更不會忘記我應該愛的人是誰。」
「棠棠,我愛你,你一定要相信我,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會讓你離開我。」
自己為誰許下一句一句又一句如此情義深重,纏綿堅定的諾言?
棠棠是誰?
是誰那日在我耳邊呢喃「我也愛你」,讓我心花怒放,感覺得到了整個世界的幸福?
是誰出謀獻策讓錦繡莊大大勝過了織錦莊?
棠棠?
「我不知道棠棠原來這麼心急要吹熄燭火投懷送抱了!來來來,我這就滿足你!」
自己與誰在月夜裡床榻上拂熄燈火調情抵死纏綿?
棠棠?
「抱我吧,司凜……」第一次顫抖著帶著哭泣哀求的是誰?
棠棠?
棠棠是誰?
那是一個時時穿著一身飄逸白衣的少年吧!
那個少年必定善良純稚,如同一張白紙,神采飛揚的臉容上帶著六分驕傲,兩分撒嬌兩分任性,讓自己總忍不住欺負逗弄。
那個少年有時候又是一隻小小的白色狐狸,老在自己懷裡拱來拱去找舒服的地方窩著,高興了就用雪白的小爪子拍拍自己的手指,或者用溫暖濕潤的舌頭舔著手心,弄得自己癢癢的。
那個少年吵鬧著要去學法術,結果乾出了膽大包天的事,讓自己又氣又怒又著急,真想將他困在自己身邊哪裡也不讓去,免得又闖了禍。
是的,那少年闖了個大禍,他改變了一個妖精的命數,讓黑白無常找上門來,要將他帶走了!
最後那天,黑白無常來到自己面前,將所有事都解說得一清二楚,給了兩個選擇。
司凜漸漸地回想著最後一天。
自己原本要將一半的陽壽給那小狐狸,那是他心甘情願的。
可是抵死纏綿後,他認真地說:「我也是寧願死去變成泡沫也不願傷害自己所愛的人一分一毫。」
你愛我如斯,我定不負你!當初自己心中暗暗這樣發誓,已決定選擇第二個能留下他的方法。
可是次日一早醒來,床邊空空如也,他的心與記憶也變得空空如也。時間重來了一次。
這一次,他在買下那隻小狐狸時猶豫了片刻,於是變量開始了,他遇上了另外一個人,他以為她就是他心裡認定的最愛。
一年了。
司凜的眼中漸漸流出了淚,他讓他的棠棠受了整整一年的委屈和悲傷……
左葵看著手錶,秒針滴答滴答地往零點走去。
長達一年的賭博要結束了。
奈何橋那端,猶豫了片刻的蕭棠端起孟婆湯,他還是狠下心放縱著自己最後渺茫的希望,最後一刻,奇蹟還是沒有出現。
蕭棠的淚落在那碗棕色的湯裡,他的前塵往事,就要被這碗湯洗滌得乾乾淨淨了,司凜,包括他的愛,都不再在這個世界裡留下任何痕跡。
司凜推開洛寧,「你不是我愛的人!」
「你愛的人是誰?」洛寧問。周圍的一切連同洛寧,都開始模糊起來。
「蕭棠!我愛的人是蕭棠!棠棠!」司凜大叫起來。
正要變成現實的虛幻世界瞬間崩塌。
奈何橋的那端,蕭棠手裡的碗摔落在地上,怔怔地聽著遙遠的地方傳來久違的,他思念了三百多日、盼望了三百多日的宣誓與承諾。
「我愛你,我愛的人是蕭棠!」
司凜的告白如同夜晚的春雷,響亮地砸在陰暗的冥界,帶來久違的陣陣生機與喜悅,伴隨著第三百六十六日的鐘聲噹噹地響起,迴蕩在冥界。
孟婆笑了,「年輕人,這碗湯你喝還太早呢。」
司凜蕭棠醒來的時候,還是生離死別的那個早晨。
他們贏了,成功的改變了命運,那煎熬的三百多天成了南柯一夢。
陽光暖洋洋地從窗戶洩下來,窗檯邊的一株蘭花在陽光下燦爛地盛開,寧靜和美。
司凜睜開眼睛,滿意而感動地看到自己的旁邊並非空空如也。
他的小狐狸安然睡在身側,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清秀的臉上寫滿了委屈和悲傷。
司凜心疼地撫摸著久違的愛人的臉,想撫平他所受的傷痛,卻惹醒了蕭棠。
蕭棠看到司凜,立刻鑽進被子裡。
這是小狐狸的壞習慣,總喜歡躲進被子裡逃避自己不出來。
司凜連人帶被抱進懷裡,還是小狐狸與自己最契合,畢竟這才是自己一半的身心。
「棠棠,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謝謝你相信我,沒有提早去喝孟婆湯。」在剛才去奈何橋接棠棠的時候已將這段時間的事從白無常左葵口裡瞭解得清清楚楚了。
被子球震了一震,裡頭隱隱傳出些壓抑的抽泣聲。
司凜自知理虧,又怕他悶壞了,苦笑著扯被子:「好了,快出來,不然悶死了真的就得去喝孟婆湯了!」
片刻,蕭棠探出頭來,頂著一頭凌亂的黑髮,明明是隻狐狸,卻瞪著雙紅紅的兔子眼睛,憤怒地看著司凜。
「哼!我不會那麼容易就原諒你的!」
司凜聳聳肩。
無所謂,他也知道小狐狸的脾氣,日後時間一大把,咱們便來熬吧。
大不了熬到兩人都白頭的時候。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