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唇相貼,兩處情湧,一聲帛裂。
「等、等一下,你怎麼又撕我的衣服!」
「這樣比較有情調嘛!乖,別動,明天我再給你買一件新的。」
「停!」我面色鄭重的推開他。
「怎麼了?」
「我要一賠三。」
「一賠十,滿意了吧。」
「繼續。」
扯開他的衣服,我也要做「比較有情調」的事。
「嗤--嗤--」
「啾--啾--」
「嗯--嗯--」
「啊--啊--」
不用懷疑,我們正在做愛做的事。
運動過後,是正餐時間。地點:浴池。
溫熱流動的水波按摩著皮膚,新鮮出爐的雞茸餡餅充塞在口中,我伸出油蔥蔥的手指去戳南那讓人無限思量的胸肌:「可惡啊,臉孔已經長得這麼犯罪了,身材還保養得這麼誘人,你為什麼要這麼完美!」
「就是這樣,你才沒辦法拒絕我的誘惑吧。」南抓住我不安份的手指頭移到唇邊,惹火地舔去殘留在指尖上的芝麻。
呃--小小的動作引出我一陣酥麻,無力地貼入他的胸膛,權當靠墊。
平靜了不過一分鐘,南拿起池邊的高腳酒杯,緩緩的傾斜,冰涼的紅色液體在我的鎖骨稍事留連,繼後蜿蜒而下,最後漫入水中,消散。
下一刻,芬芳的酒氣裹住了全身。
南埋首於我的頸窩吸吮,藏在水下的手又開始活動起來。
我悚然後退,「你不是又想『嘿咻嘿咻』了吧!」
強大的攻勢將我逼到池邊,一雙大掌托起我的臀:「這全怪你,是你先衝到我懷裡對我上下其手的。」
說幹就幹,這傢伙是個喜歡「衝動型」的人物。
昨天的「好戲」又再一次上演。
「啊--」舒服!溫和的水流減緩了強力衝擊的痛疼。
好吧!怎麼說我也是精力充沛的熱血青年,既然有人這麼強烈地索求著我,我也要對他付出我全部的熱情--雙手「無助地」攀上南光潔的背,好滑啊!男人的背幹嘛這麼滑!還是增加點摩擦力的好,為了讓我最最親密的愛人的背更有看頭,我的小手指頭就這麼「輕輕地、柔柔地」一抓。
於是乎,惡魔的裸背上左右各留下了五道血痕,以專業的眼光來看,可謂線條流暢、性感別緻,代表了我對南那「濃得化不開的柔情似水」。
「嗷--」午夜的神秘豪宅傳出一陣詭異的狼嚎,貓頭鷹一個戰慄,撲翅而飛。
早晨為什麼要來得那麼快呢?睜開迷糊的眼睛,南已經梳洗完畢正準備換上乾淨的襯衫。我迅速清醒,撩被下床,「等一下!」
「怎麼啦,不多睡一會?」
「讓我來,讓我來。」我搶過領帶,一改平日的魯莽作風,仔仔細細地替南繫了個完美的結。
我滿意地看著潔白的襯衫配上寶石藍條紋的領帶,很帥,就像南的眼睛。
「小時候,我常常看到媽媽為爸爸整理衣服,輕輕巧巧地繫好領帶,我覺得那個鏡頭好美、好幸福,所以--我也一直想要這樣試試看,看看我是不是也會這麼幸福。」
陽光披在我們的身上,在南清澈的眼眸中我看到自己笑得比窗外的天空還要明亮。那一刻,心底有一種小小的微妙的東西在滋長。
「你這個甜蜜的小東西,我真是要被你醉暈了!」南擁我入懷,送來一個早安吻,「過兩天,等我把公司的大企劃完成,我這個老闆就徹底放個長假,陪你一塊遊山玩水,風花雪月。」
「真的嗎?我還沒有好好逛過意大利呢!不!我要環遊世界,至少也要環遊歐洲。你可不要騙我!」
「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很、多、次、了!」
「呃--也對,你這個東方娃娃就是被我騙來的嘛!」
「你還敢說!」我用拳頭招呼他,南笑著逃走了。
唉,空蕩蕩的臥室實在沒什麼好呆的,和遠在香港的爺爺煲完電話粥,我決定到花園裡去逛逛。
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讓我精神一振,才要振臂高呼,就差點被不明而來的水波衝到。
「啊!」是誰這麼粗枝大葉的拿著水管沖院子,也不看看有沒有人!
原來是他--南的老管家拉姆斯。將近五十的年齡,仍保持的烏黑亮麗的頭髮梳的一絲不苟,發如其人啊。我早就知道他看我不順眼了!這幾天,哪一個看到我的保鏢護衛不熱情地和我打招呼,只有他--用「白半球」看我。現在兩兩相對,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唉,同樣是管家,為什麼汀汀就這麼可愛呢!
「拉姆斯管家,我口好渴,請給我倒一杯檸檬雪泡。」
「我很忙,你自己去弄。」本來還賞我個白眼球,現在乾脆用屁股對著我。
唔……老人家,種族歧視是不對的哦。
「我是客人哦,你就先照顧一下我的要求嘛!」
老拉看來也忍了很久了,一觸即發。「你算是什麼客人啊!」
「啊,對不起,口誤口誤,我是主人,不是客人。」
「主人?」火山爆發了,「你只不過是少爺的新玩伴而已,也敢這麼囂張!」
玩伴?我抽了一口氣,明白了--原來拉姆斯是心理不平衡在作祟啊!天天看著別人甜甜蜜密、卿卿我我,正直「徐爹半老、風韻猶存」,也難怪他更年期裡又思春啊!
「沒錯,我的確是你家少爺的心肝寶貝小親親,可是,你也不用妒忌啊?更不該悶在肚子裡不好意思說嘛!還好,你幸運地遇到了我這麼一位善解人意、冰雪聰明,人稱少林第一智將的區區不才在下,嗯……這樣吧,我跟親愛的南說一聲,讓他給你安排幾個粉嘟嘟、水嫩嫩的美少年好了。夕陽無限好,何必歎黃昏。
正所謂年齡不是差距,大膽的去尋求真愛吧!「
「我--你--」
哈哈,拉姆斯感動的語無倫次了!
「哎,你去哪?別不好意思啊!」
看著他「害羞」地漲紅著臉拂袖離去,我突然想到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美人管家--汀汀。
就是隔壁那一棟洋房嘛,我連大門也不用出,三下五除二就蹭過了高牆,來到了宿敵唐納的領域。
靜靜的,池塘靜靜的,落葉靜靜的,汀汀靜靜地在樹蔭下看書。
腳步聲改變了空氣的波動,汀汀抬頭,「溢,是你!」
「我一個人好無趣,來找你聊聊,沒有妨礙你吧。」
「怎麼會呢!來,我們到屋裡去。」汀汀牽起我的手,軟軟的、綿綿的,就像海洋公園的微熏氣息。
「你喝什麼?」
「咖啡好了。」我跳上沙發,盤腿而坐,手上的靠枕一上一下地甩落。
「哪一種?」
「咖啡就是咖啡了,哪一種還不都是一個味道。那種五花八門的名字我可記不住,你幫我拿主意吧。」
「那就……來一杯魔力冰淇淋咖啡,在甜滑的香草冰淇淋上倒入意大利濃縮咖啡,再用巧克力醬和鮮奶油加以點綴,清爽、濃郁,一定適合你的胃口。」
「Wonderful !我肚子裡的妖精在唱歡樂頌了。」
「冰箱裡就有現成的特濃香草冰淇淋,我現在就給你做。」汀汀笑吟吟地轉入吧台,粟色長髮順勢輕揚。
隨手拿起汀汀放在沙發上的書,伴著陣陣原始墨香,入眼的是一行行再熟悉不過的漢字。「這不是古典詩詞嗎?你懂中文?而且還懂古詩?」
「是啊,不過我怕我說的不好,惹你笑話。」
「哇--好厲害!」我佩服得五體投地,「你最喜歡哪位詩人?」
「好多,」汀汀側頭支頤。「不過最喜歡還是納蘭。」
納蘭?「我知道!我知道!就是納蘭性德對吧!他不就是康熙皇帝的紅顏知已嘛!」
「紅、顏、知、已?」斯汀逐字琢磨,失笑:「亂講!」
「我才不是亂講呢!」咬一口汀汀遞來的魔力冰淇淋咖啡,「唔……好香!
好冰!……讓我們的思緒穿越那亙古悠長的漫漫風雲,回到幾百年前的大內深苑,在某個月黑風高,星星識趣地躲起來的晚上--『皇上,你幹什麼!』『容若,我……愛你,所以我……要你。』『不!皇上,臣並非女兒身啊!』『朕知道,朕當然知道!想我大清滿漢兩族美女如雲,後宮又有佳麗三千,可是朕卻偏偏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無關你的性別,就算你是天邊飛過的一隻小小鳥、或是尋常百姓家的一杯粗茶一碗淡飯,甚至是牆腳邊一根最不起眼的狗尾巴草,我還是會義無反顧地愛上你。我愛你,五十年不變。』『……皇上』『容若卿卿』--汀、汀!我這麼聲情並茂、手足並用地傾情獻演,你不感動地作癡呆狀就罷了,也不用前俯後仰這麼誇張吧!「
「哈哈……對、對不起……哈哈哈!我控、控制不住嘛。」斯汀已經陣亡在沙發上了。
算了,看美人傾城一笑,也是一種享受。
「我還沒說完呢!」我咳嗽一聲,繼續開講。「正是在康熙大帝全力以赴的雨露澆灌之下,才加速催開了才子納蘭的思維之花,才有了那流傳達千古的絕妙佳句。幾多癡笑、幾多纏綿!我覺得這可是『鴛鴦蝴蝶派』的一個大好題材啊!情節生動、催人淚下、發人深省、使人進步,比泰坦尼克號還要泰坦尼克號!嗯……我連名字都想好了。比如《深宮秘史之康熙與納蘭二三事》,或者《長辮子納蘭的情事》,再或者……夠了吧,那邊那位美美的小哥,我忍了你很久了,有那麼好笑嗎?「
「你、你再忍、忍一下,哈哈……我馬上就、就可以停下來了!哈……」斯汀的眼淚都「感動地」流出來了。
「唉,沒想到你這麼沒有浪漫細胞。你慢慢笑,我要吃我的冰淇淋了。」一直等我咬到第九口半的時候,汀汀終於平靜下來了。
「那你最欣賞納蘭哪一首詞?」
「我最愛他的『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巧克力的眸子隨著淺吟低唱突然黯了下來,漠漠地看著前方。不知那眸光穿越四度空間落在了哪一片夢裡水鄉?看樣子,汀汀也有一位「相思相望不相親」的人兒吧!
少年心事如春草,盡剪還生。
第四章
煙花三月,春與枝頭。
誰曾想平地一聲雷,直炸得奧爾契拉集團第二順位繼承人--唐納。奧爾契拉金髮橫立,「花容」失色。
「呵呵,我最近耳朵不太好,能不能再把你剛才說的話重複一遍?」
「不用重複了,你的耳朵正常地很,沒有聽錯。」
優雅地疊腿而坐,我的南啊,永遠是那麼的氣度沖夷!可惜某人卻沒有我欣賞美景的好心情,褐色的眉毛彎曲再彎曲--「我最最親愛的堂兄,你確定你剛才是說,下個星期你就要帶著從日本捎回來的額外附贈品,一起遊歷歐洲,進行一次情意綿綿、蕩氣迴腸、日月為證、天地為鑒的魔法之旅!」
「錯了。」特別聲明:現在插話的是「從日本捎來的額外附贈品」。
「哪裡錯了?」唐納挑眉,帶著那麼一丁點不可能的希望。
「最後一句錯了。」我殷殷指出,「應該是情深意切、蕩氣回魂、天地為證、日月為鑒的魔法觸電之旅。」
「Shit!」某人嘴角抽搐,黃河咆哮。「這算什麼!這不是重點!」
由希望變成絕望,金髮美男那雙迷離桃花眼中射出超炫級三昧怒火。
像我這種極端敏感纖細的男人,豈不要「怕」死了!萬分「委屈」地坐到那雙屬於我的長腿上,乘機吃奶油豆腐。
「你不能這麼做!」唐納苦著一張臉,開始向南訴說心中的「煎熬」。「這一個月,有四家新賭場要開張,六條國際航線等著開通,還有其它雜七雜八一大堆的事要我負責,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棄我於不顧!」
「嗯……聽起來好像是挺忙的嘛!」南用長長的手指輕敲著桌子。「不過,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那四家新賭場的位址我已經全部確認好了,地皮的歸屬也已經塵埃落定了;至於那六條海遠航線,也由我親自和各地政要談妥了,港口的各線脈路全部暢通無阻。這剩下的事,全可以交給各部門的負責人,你所要干的都只是些簽簽字點點頭的小CASE,這好像難不倒你吧?」
「可是……」
南一個手勢打斷了唐納的垂死掙扎。「我記得上個星期公司的例行會議,你好像遲到了二個鐘頭又五十九妙,理由是你『新買的水床實在是太舒服了』;上上個星期,利爾達街第十八號俱樂部,有個賭中高手來鬧場,當班經理怎麼聯絡都找不到你,後來你說,你非常倒霉地被關在某個酒店停了機的電梯裡,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電梯裡還有個波霸美女;還有上上上個星期,蘇丹王儲肯斯特閣下專機來訪,身為首要接待人的你卻在一個半小時後才趕到酒店,讓你的屬下從機場開始就對著王儲殿下的怒眉兼白眼,冒了一浴缸的冷汗,差點脫水,而你卻微笑著對他們解釋--你,迷路了!至於更精彩的是……」
「知道了,知道了!」唐納虛汗直流,徹底投降。「誰叫我平時那麼精力旺盛、活潑好動呢!不過,你可要早點回來,不要樂不思歸,完全忘記了在你那遙遠的故鄉還有個因為你而心力交瘁、水深火熱的好兄弟。」
哈哈,沒那麼誇張吧!我幸災樂禍地看著金毛猴子變成憂鬱小生。
20歲的我,深刻體會到一句真理:自身的幸福常常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
讓我們祝好人一生平安。阿門!
《新上海遊記》中曾提到一種叫「法國梧桐」的樹,高大渾美、大方內斂,那一片復古風情,是上海街頭常能看到的特別景致。不過,這純粹是個美麗的誤會--那種引人安詳懷舊的老樹新綠,並不是真正的法國梧桐。原本的樹名是什麼不記得了,只是為了一睹「梧桐真面目」,我們的第一站是直奔法國凡爾賽。
多情自古空餘恨!抬眸望、眨眼再望、舉頭再三望,無論哪個角度看過去眼前的木頭都是平凡無奇、斑駁蕭瑟。原以為正宗「法梧」一定比以訛傳訛的贗品更為高潔不可侵犯、凜然但求遠觀,誰知乘興而來卻是意味索然。只道是注定敗興而歸之時,南的熱吻溫懷迎面貼來。
「雖然美人蹙眉的樣子也很漂亮,不過我的東方娃娃還是比較適合笑。」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眾目睽睽之下自是引來抽氣聲聲。若論膽大妄為、放蕩不羈,我輩江湖中人豈能輸給西域小兒!微掂腳尖,雙手交叉於情人的頸後,長舌翻江倒海,我要反客為主。
熱吻、熱吻,聽取驚叫一片!
樹下擁吻,是南為了我那顆「受了挫折的幼小心靈」而使出的安撫之舉。伎倆雖小,浪漫之情足以令我潛潭出水、溯溪東流,直墜入那一片煙波浩渺。
這次旅行可謂毫無章法,全憑興之所致。前一天還化做狐狸翹首以望梧桐樹上的烏鴉,第二天就為了美麗的愛情故事,真奔奧地利維也那的希茜公主廣場。
一個三、四歲的金髮小娃娃,一腳踩過噴泉邊的一窪小水坑,走過的地面留下一個個小腳印。那個小鬼發現的自己的傑作,得意洋洋地脫下小皮鞋,光著腳丫子衝過積水,留下五個腳指分明的新印記,然後咯咯地衝著一旁的媽媽大笑。
「好可愛!」要不是怕別人誤會我是「奇怪的大哥哥」,我早就撲過去給他留個愛的標記了。
「你小時候一定比他更皮!」南小動作不斷地扯扯我的頭髮。
「我小時候不止用腳丫,還要用手。」
「弄得渾身髒兮兮,你父母有沒有罵你?」
「他們沒有罵我。」我搖搖頭,「也不可能再罵我了。因為,那一天他們乘的飛機出事了。」
「抱歉……你一定很難過吧!」南伸展長臂擁住我的肩。
「當大人們告訴我,爸爸媽媽再也不會回家的時候,我一個人躲起來哭得好傷心。後來,爺爺找到我,對我說雖然我看不到他們,但是我的快樂和難過他們都可以感覺到:如果我跌了一跤,那他們也會痛,如果我中了六He彩,那他們也會高興地大叫。爺爺的話,我一直記在心裡,到了十歲那一年,我跑到爸爸媽媽的墳前對他們做了個承諾。」
「什麼承諾?」南好奇地看著我。
「我一直很懷念爸爸那雙充滿力道的大手,所以--我對他們說,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去尋找一雙和爸爸一樣溫暖的手。從娃娃到少年,從少年到青年,我尋尋覓覓、覓覓尋尋,總算是精誠所致、金石為開,讓我找到了!」
我壞心眼地瞅著南,看著他的臉色愈來愈怪、愈來愈怪……
「不是真的吧!你該不會……把我當成你老爸的代用品吧!」
「才不是呢!我可沒有這麼嚴重的戀父情節。」附在他耳邊,我鄭重申明,「我沒有把你當成我爸。我把你當成我媽--」
「你耍我!」
我尖笑著跑開,南「很生氣」的來追我。
他真的是意大利黑手黨的老大嗎?
老爸老媽,你們可要看清楚了,我的南啊,雖然他的胸膛沒有媽媽的那麼柔軟,但是,那裡有一方足以讓我停靠的天地;雖然他的手有點兒浮躁,但是,那裡有一種帶我去天堂的魔力。
所以,請你們放心吧!我一定會幸福的!
「音樂會?你說你要去聽音樂會?」南睜大藍藍的眼睛。
「對啊!到了音樂之都不去聽音樂,太可惜了吧。」
「那可不是流行音樂,也不是鄉村音樂,更不是搖滾樂,而是真正的……」
「而是真正的雲端藝術!是天山雪蓮沐浴風雨後綻開的那一抹潔白,是夏日奔雷斬雲劈霧後湧出的那一聲叱詫;是莫札特的莊重明麗,貝多芬的氣勢磅礡,門德爾松的搖曳夢幻。」
我一口氣用了一個對偶,一個排比,外加一個比喻和一個擬人,力求達到六級震撼效果。
果然,這一招把南給唬住了。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南誇張地直搖頭,「我還以為你只適合SPORTS風格呢!」
「哼,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也是有溫柔的知性和知性的溫柔的!」
真是太不給面子了!南剛要送到嘴邊的煙就這麼掉在地上了。
「知性的溫柔?溫柔的知性?你?」黑髮藍眸的主人開始抽動嘴角,「曾經有一個花瓶,它是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的最愛,歷經了幾百年的歷史,結果在某人溫柔的知性下化為塵土。」
花瓶?是上次被我練「天外飛仙」而壯烈了的那個嗎?
「那只是我為了滿足它和大理石地面朝夕相對、日久生情而渴求激情相擁的奢望,就像飛蛾撲火,那種剎那即是永遠,瞬間鑄就輝煌的赤子之心,你身為它的主人難道不為之感到自豪、不為之感到驕傲嗎?真是壯哉,小瓶瓶!」
「……」片刻的無語後,有人繼續開炮。「那麼上次月黑風高泡浴池,你難道是用你的長指甲來表示你對我知性的溫柔嗎?」
汗……他居然還記得那件事。
「嘿嘿,你是那麼熱情澎湃,讓我以為你內心深處極度渴望一個同樣狂野的情人!你不是這麼想的嗎?看來是我的善解人意過了頭,下次不會啦!」
「詭辯。」南拉起我的手,向前邁步,「走吧!」
「去哪?」我不解地問道。
「去西服店。要聽最高級的音樂會,當然要穿正式的西裝。」南回首輕笑。
拐啊拐,拐到一家高的男式用品店。在專櫃小姐一臉驚艷、慇勤推薦之下,我「全副武裝」地站在試衣鏡前。
那面鏡子也像店裡的裝潢一樣華麗,深得好似一泓暖陽下的清泉,圍著鍍過金的岸,裡頭映著什麼呢?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世上最美麗的人?
呵呵,當然不是我。
魔鏡啊魔鏡,誰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哼哼,我當然是!
二戰後重新修復的維也納國家歌劇院,有著希臘和羅馬式的混合建築風格。
吸引我目光的,除了建築側面的噴泉、華麗的拱式雕花窗以及藝術走廊裡十四座著名作曲家的半身雕像,還有那風姿楚楚、雲影霓裳的美女和--紳士。
真是「人才濟濟」啊!既有風華正茂、氣度不凡的有為青年,又有年近不惑、優雅依舊的清朗前輩。不知是音樂熏陶人生,還是西服烘托氣質,總之,室內的魅力值高達百分之兩百。
雙眼雷達指針似的四處掃瞄,每位性感男士都可以得到我兩秒鐘的注目禮。
「楊溢!」
「嗯?」看得眼花繚亂的我,隨口輕應,並沒有察覺到有人第一次叫了我的全名。
「楊、溢!」
「……」高八度的聲調,絲毫沒有引起我的注意力。
一隻忍無可忍的手從身後探了過來,攫住我的下顎側轉,將我的雷達電眼調正到他的焦距。「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說話!」
「有啊!你叫我幹嘛?」
「把你的口水擦、掉!」
嘩--有那麼明顯嗎!我驚退,手忙腳亂地賠個笑臉:「今天天氣真好,星星很亮。」
「現在是室內。」南的臉皮在笑,眼睛不笑。
腦袋不動,眼珠上翻--呵呵,只看到印有彩繪的天花板,的確是在室內啊!
「第一個。」南語出深奧。
「啊?」
「我從14歲開始有第一個女朋友,一直到現在,帶出去的情人沒有一個敢當著我的面用那麼肆無忌憚的、那麼熱情的眼光看著別人。你是第一個。」
好霸氣的自尊心!不過,其中也應該有一絲絲的酸味吧!
傾身上前挽住南的手臂,笑意濃濃地宣佈:「雖然我的眼裡有過別人,但是我的心裡,只留下你一個。」
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心裡的情話,果然讓南臉上的光彩蕩了開來,俯耳輕語:「不只你的心裡,你的身體,也只屬於我一個。」
得了便宜還賣乖,狡猾的男人!
「這可不一定,以後的事誰知道啊!」我用粵語輕聲咕噥。
「你說什麼?」南果然聽不懂。
「我在說啊--這壁畫好漂亮!」
抬頭再次看向那絢麗的頂飾,我的人生不就像那多彩的圖案!有綠色的閑靜、橙色的明亮、紫色的雋永,以及那紅色的激情,現在,又多了抹晶藍的暈眩。我要仔仔細細地記住這每一種色彩,壓縮在奔騰四的腦瓜裡--花開花落、雲卷雲舒,流光飛逝的每一剎那,自己不去拾取,誰人拾取!
時間過了十分鐘,我開始後悔這個錯誤的決定,為什麼要來聽音樂會,還不如到市立公園去看吉卜賽姑娘跳肚皮舞!其實我根本不知道門德爾松是誰,只是因為從來沒進過歌劇院,也從來沒聽過古典交響樂,很想嘗試一下而已。
我果然不適合這種風格!原來附庸風雅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我現在只想跺腳,或者大叫,要麼睡覺!
轉頭輕輕瞅了眼南,他正像其它人一樣興致勃勃地注視著舞台,彷彿音樂是用來看的。上流社會的這些東西很適合他呢!
我試著將目光集中在前方:一位年過半百的資深指揮家正專心地做著肢體動作,本來就不多的銀髮在強烈震盪的作用下跳過來跳過去,使得那個很藝術氣質的腦門在聚光燈的照耀下忽明忽暗、忽暗忽明……
叭嗒--我再也撐不下去了,一頭搭在身旁人兒的肩上,昏昏睡去。
半夢夢醒間,有人在拉正我的頭,我坐直身子,睜開不怎麼清醒的眼睛--是南。
「幹嘛啦,讓我靠一會都不行啊!我很睏啊。」什麼情人嘛,一點都不溫柔。
「讓你靠是可以,但是請你不要靠到別人身上。」
啥?經過南「善意的提醒」,我扭頭看向左邊,身旁的男士正和善地衝我點頭微笑。雖然光線很暗,但經過我的火眼金睛,仍能看到他右肩上那一片淡淡的、淡淡的--口水漬。
不用想了,那一定是我幹得好事!對那位「飛來艷福」的好心男士報以尷尬的一笑,轉回頭將炮火攻向原承擔者。
「你怎麼搞的,都中場休息了,現在才叫醒我!」
「我聽得津津有味,一時失察嘛。」南抿唇,翻了個白眼。「我還在奇怪你那邊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原來是去對別人投懷送抱啊!」
「我無聊嘛。」就音樂這一點來說,我和南的欣賞層次還真不是一般的差異。
「我們走吧。」南突然拉著我起身,向外就走。
「還有半場呢!」我不解地提醒他。
南停下步子,牢牢看定我:「你還想繼續睡啊?」
「當然不是。」我心虛地搖頭。「可是,你不是很愛聽的樣子嗎?如果你喜歡聽的話,我可以繼續睡。這次我絕對不會靠錯人了。」
他就是這樣的男人--也不管劇院裡有多少人,溫溫的唇貼到我的額上。
「看見你這麼難熬,我怎麼有心情再聽下去?」
好中聽的話,我不再猶豫,微笑著牽住他的手一起走出這巨大的建築物。迎著滿天的星子,我們決定乘著清風散散步。
從繁華的市區中心,一直走到樸素的石板小路,緩緩踏去。晚風從椴樹頂上輕輕吹過,把片片花瓣撒落在旁邊的小河上,天竺葵和三葉草挽著淡淡的芬芳在蟬翼般透明的空氣裡輕歌曼舞。
「看慣了香閣酒肆笙歌伴宴,好久沒有人和我一塊散步了。」南莫名感慨。
「你不是有很多情人嗎?怎麼會沒人陪你?」
「美人是需要香車的,你認為穿著一雙高跟鞋,可以走多遠的路?哪像你啊,一步三跳,剛才還在橋墩上練金雞獨立,甚至把橋欄當平衡木,你就不怕一個跟頭沒翻好,掉到河裡去?」
「如果我掉下去的話,正好給你個機會--美男救英雄啊!」
「敢調侃我!過來,讓美男我香一個。」
柔柔星光,微醺情話。
是美景,總讓人陶醉;是良辰,總讓人沉浸;如果飛來一隻蒼蠅,就會讓人產生一種衝動,一種想幹掉它的衝動。你可以捏死一隻蒼蠅,但是你不能掐死它。
南說,他可以。
轉進一個巷口,南示意我噤聲,靜靜地等待了5
秒鐘,一顆鬼鬼祟祟的頭顱從牆角處探了出來。南一個踏步,牢牢地揪住蒼蠅的衣領,拖進暗巷:「誰派你跟蹤我們的?」
「沒、沒有人……」
「少給我廢話。」南收緊掐在他頸項上的五指。「從你的屍體上,我一樣可以查出你的來歷,你是選擇現在說,還是死了以後『說』?」
「咳、咳……我、我是神田會的,是我們會長神田佑一想、想請奧爾契拉先生見個面。」
南的臉上出現瞭然的神色,冷哼一聲:「上次會談的時候我已經拒絕和神田的交易了,你回去告訴他,如果再來騷擾我,你們整個神田會就要敗在他手裡了。」
「是、是,我一定轉達。」蒼蠅不停地鞠躬,帶著半條小命一溜煙地爬走了。
「這個給你。」南遞過來一個金屬製品。
「打火機?你幹嘛送我打火機啊?」我不解。
「這是微型照相機,我從那個人身上摸來的。」輕笑著,南在街燈下為我示範。
「是照相機嗎?那……裡面一定有我們的照片,我要好好收著。」看樣子,要跟著他一塊混黑道,我得回去看兩遍《不可能的任務》,還要再買本《世界特工大全》。「神田會是日本新崛起的幫派吧?你跟他們有過節嗎?」
「兩個月前神田佑一向我們購買軍火,可是在見面的時候,他一進門,我就拒絕再多談什麼了。」
「為什麼?」
「因為……他有口臭。
「口臭?」我失笑,「你有隱私歧視!就為了這種原因,你拂袖而去?」
「自從那次以後,他就不停地找人當說客外加電話騷擾,非要和我們奧爾契拉家族交易,簡直是煩不勝煩。要是再惹到我一次,我保證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
好狂的男人--對待挑戰的雷厲風行完全不同於對待情人時的春風化雨!看著眼前的小巷,我跟南第一次的「有緣千里」,也是在這種黑不隆咚的巷子裡,今晚的月色也是同樣的霧影朦朧,我突然萬分感激那一晚的「相遇相知」--南的人生經常這麼多姿多彩、妙趣橫生嗎?
那傢伙的確多姿多彩,就我們兩個人,還非要住什麼超級豪華太上皇套房。
雖然爸爸媽媽留給我一大筆錢,讓我不用為了吃飯而奔波,可是一個晚上六萬美金的費用還是讓我咋舌。
「喂,你不洗澡嗎?」南在浴室裡喊。
「你先洗吧,我要看電視。」
「進來吧,幫我搓搓背。」客廳裡繼續飄來他的穿腦魔音。
「只是搓搓背嗎?」藍色眼珠居心不良,素有前科。
「只是搓搓背,我保證。」
「嗯……好吧。」
到底是要六萬美金,浴室不比南家裡的那個差。搓啊搓,最後就變成他幫我「搓背」外加「搓全身」了……
衝出浴室,我拚命地喝冰箱裡飲料降火。
「喝那麼多,你小心撐著。」
「不行,這些都算在六萬美金裡了,不多喝點我心痛。」一罐接一罐,我拚命地喝。唯一的後遺症是--在晚間的激烈運動黃金檔期,我老是中途喊「卡」,投奔廁所的懷抱,害得南幾次都在關鍵時刻斷火,忍無可忍大聲咆哮,不許我以後再在睡前喝水。唉,到底誰比誰更慘?
假使若干年後我們分了手,說不定他還會用「那一夜跟廁所愛得死去活來的男子」來回憶我。
南一向比我起得早,醒來的時候,他在擺弄筆記本計算機。
「原來神田會在這裡有個分部,怪不得敢這麼猖狂地跟蹤我。看來,是讓它徹底消失的好機會。」
不愧為黑道世家,一早上起來,就想著併吞幫派的事。我想的,只有我的胃。
我決定先到樓下去吃我的早餐。
「你先下去吧,我一會下來。」和我一樣,南不喜歡窩在房裡吃飯。
「那我先到大堂去了。」好高興,趁著他還在樓上跟計算機交談的時候,我豈不是可以多看兩眼餐廳裡穿著帥帥制服的服務生!偷得浮生半日閒!
吃完了一份酸酸的芒果沙拉,湛藍眼眸還沒有出現,我乘機先去趟「觀瀑樓」,免得讓他想起昨晚的「一波三折」。一邊烘手,一邊對著鏡子左照右照,一個陌生男人靠了上來。
「別出聲,乖乖地跟我走。」
腰際那硬硬的玩意頂了一下,那是槍。
「你是神田會的人?」那種特殊發音的日式英語,讓我一下就猜到他的身份。
「告訴你也沒什麼,我們會長想請奧爾契拉先生談一談,所以……」
「所以讓我當人質?」我搶在那個人前面回答。
「知道了就老老實實地跟我走,只要這次交易談成了,我們會長不會為難你的。」
在他推著我往外走的時候,每三步就露出一個破綻,我動動小手指頭就能撂倒他。突然地,我想起南的那句話「是讓它徹底消失的好機會」。也許,這次我可以幫他的忙。嘿嘿,感動地哭吧,南!
我的愛情觀還真是偉大!而且……綁架哎,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坐進候在外面的車裡,一左一右兩個「綁匪」操著他們以為我聽不懂的日語對話:「我怎麼看他一臉想笑的樣子。」
「……不知道,也許嚇傻了吧。」
我低頭看著被銬在前面的雙手,非常地感動:手銬啊手銬,雖然我很早就認識你了,但這還是我們倆「第一次的親密接觸」,願我們合作愉快!
第五章
「賊窩」是在半山腰,完全看不出有日式風格的建築裡。他們並沒有為難我,除了不准走出屋子外,我可以看電視,還有不是很豐盛但也絕對沒有發霉變質的午餐可以吃。可是我還是覺得無聊,強烈抗議沒有遊戲玩,並且還說,如果不滿足我的要求,等南和他們會長談判的時候,加個附帶條件,讓他們三個月沒有工資領、六個月不能碰女人,所以他們又給了我一台最新的SONY
PLAYSTATION.
瘋玩到晚上,宅子裡有一陣騷動,好像是他們會長大人來了,然後我的房門就被推開了--「就是你嗎?奧爾契拉的情人。」
那是一個很高大的男人,有著日本人少有的深刻五官。原來是個少壯派的當家,我還以為會看到個油光滿面的老頭呢!可是那是怎麼回事--那種火辣辣的視線,我太熟悉了,因為我也經常用那種視線去掃瞄別人。唉,人長得帥一點,就是沒辦法啊!
「他很喜歡你嗎?一天要做幾次?性感帶在哪?」
我倒……我真是自作多情、自命不凡,這位神田會長喜歡的人是南啊!所以才會這麼執著地要跟南「做生意」。可憐哦,身患隱疾,為所愛之人所唾棄,難怪他對橫刀奪愛的我射出毒辣辣的視線性。
一想到我居然榮升為別人眼中的狐狸精,心底裡真是說不出的--爽!
「南很喜歡我,一天要做X
次,性感帶在……我幹嘛要告訴你啊!」我努了努嘴,坐回沙發上。
「南?你叫他南!你知道嗎?這個名字讓我午夜夢迴、輾轉難寐,你居然就這麼輕易地叫出口。可惡!」那個乍看很冷酷的神田佑一抓著我的肩膀猛晃,我的頭都快變成撥浪鼓了。午夜夢迴?輾轉難寐?這位老大真是意外的純情。
他突然停下動作,箝住我的下巴:「就是這張臉吧,讓他迷上你了。如果他趕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你最醜陋的一面,你說他還會喜歡你這個殘花敗柳?」他轉頭,安排手下:「你們三個留下,其餘的都出去,沒有我的吩咐不准進來。」
我皺眉,但是我很冷靜,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不喜歡這樣。」
我不喜歡人變成獸的模樣。嫉妒的滋味誰都嘗過,7
歲的時候,跟我很要好的死黨,被一個冒失的小女生親了一下。第二天,我在她的背後貼小烏龜貼紙,在她的課桌裡放癩蛤蟆。結果,我被高高的實習老師留下來ONE
ON
ONE
.從那天以後,我就再也看不上那些個拖著鼻涕的毛頭小子了。那個笑起來像藍天白雲的老師實習期滿後,我難過地想哭,差點就忍不住要款款包袱和他一起「浪跡天崖看彩霞,你是風兒我是沙」。
愛一個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是得不到響應,甚至無法開口的那種心情又該何去何從?聽到咖啡店裡悠悠盪開來的、淡淡倦倦的一首情歌,都會輕易勾起心底的那一顆相思扣。這種欲罷不能、欲語還休的心情,我國小一年級的時候就懂了。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學人家喝黑咖啡的,代價就是我沒有帶錢,被一個長著小虎牙的服務生哥哥送回家,挨了爺爺的一頓「糖抄栗子」。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麼,後來我又開始喜歡長著小虎牙的男生了。
那個神田根本不會用形容詞,我不是女人,所以不可能成為「殘花敗柳」,因為這一點,我很生氣;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錯了的只有方法,只要一個咒語,王子就會變成野獸,因為這一點,我更生氣。
「你們三個可要好好『招待』我們的重要客人。哈哈、啊……」神田佑一沒有辦法笑得太久,因為我的膝蓋毫不留情地頂上他的肚子,十幾年的功力讓這麼一個高大的男人,吃痛不住地跪倒在地上。
「八格,一個人來扶我就夠了,你們,快去給我抓住他。」神田粗暴地指揮著手下。
我神清氣爽地跳上矮腳茶几,雖然雙手還戴著手銬,但並不妨礙我擺出個很漂亮的POSE:「別怪我沒提醒你們,我可是貌如天仙、心如蛇蠍、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南拳北腿、無一不精,沒有英勇就義的覺悟請不要盲目地衝上來。」
真是忠言逆耳,沒有一個人聽得懂我講的日本話,想要得個「以身殉職」獎就隨你們吧!一個花瓶,砸得其中一個眼冒金星;一個背包,摔得另一個七葷八素。兩個人一起「睡覺覺」去嘍!
待在神田身旁的人見狀也衝了上來。
輕鬆地揚揚頭,我反身一個掃堂腿,從身後襲來的身影立刻跌倒。那人卻並沒像我預想的那樣癱倒在地,也沒有立刻跳將起來,而是順勢一個翻滾,一把掠住我的小腿。我驟然失去重心,狼狽地摔倒。
這最後一個出場的人一上來就被撂倒在地,我剛才還覺得此男純屬軟腳蝦一類,現在一想他根本就是故意跌倒好讓我中計,真是大意失荊州啊,沒想到這個白癡幫會居然也能臥虎藏龍。
感歎歸感歎,高手過招勝敗只是電光火石一瞬間,我挺腰躍起的速度已經夠快了,哪知那傢伙身形疾展,鉗子般的大手鎖住我的雙腕扣在頭頂上方,雙膝夾緊我的腰側,姿式曖昧的將我壓制在地上。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這樣的情節跟我安排的不一樣啊。現在的我應該很英明神武地打倒所有的蝦兵蟹將,然後挾持他們老大,徹底摧毀這個罪惡之門,光芒萬丈地告訴南我有多麼的能幹,等待南感動不已地擁抱我、KISS我。而不是像這樣,被一個不知從哪個神燈裡冒出來的傢伙掀翻在這怎麼看怎麼彆扭的地毯上……
等等,他、他、他要幹嗎?
「停!不許把頭低下來!」回想南每次抓狂時的模樣,既然拳頭不能對付他,我決定「用眼神殺人」。
「為什麼我不能把頭低下來,你不覺得以你這種姿態只有接受,不能要求嗎?」
那傢伙居然笑嘻嘻地命令我,像這類三流老大手下的四流小人物會有這樣從容不迫的壓力嗎?
「一百萬!」越貼越近的嘴,我都能數清他的眼睫毛了。
「一百萬?」
停止靠近了,有希望。
「如果你現在放我走,我就給你一百萬,是美金哦。」我繼續利誘。
「嗯……不行。」他居然搖頭。
「為什麼?你當人家手下什麼時候才能賺那麼多錢啊?」
「明天就可以。」
「明天?」
「對啊,明天我會用你去向你的黑道情人要五百萬的贖金,而且……」他笑得很燦爛,我看見他牙縫裡閃出一道惡魔之光。「我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好好品嚐我的搖錢樹。」
人財兩得?夠色又有膽,這個男人是從哪個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你活的不耐煩了!警告你,如果你敢碰我,我、我……南他不會放過你的!」
「哦?怎麼個不放過我?」他挑眉以對。
「他會……」我滿腦子地搜索毒計。「他會在你最心愛的跑車上畫西瓜太郎、在『環球時報』上公佈你小時候穿開襠褲的半裸照、還要……還要把你一星期才刷一次牙的零度機密告訴你每一個女朋友or男朋友,最後……再對你家的狗狗做狂犬催眠,讓它每三天不定期發作一次。」
「噗……」他不怕反笑,「能搞到意大利教父的人,雖死無憾。」
濕濕的唇終於逼近,我把臉別開,一個陌生的印記存儲在頸項上。
「慢、慢著!」我努力地眨呀眨,費力地擠出半顆小水花。「先生,我可是上有在天堂飄流遊蕩的老爸老媽、下有未出世不知道在哪裡的孩子,你忍心為了你一時的小小衝動,而毀掉一位清純美少年一生的幸福嗎?」不能曉之以利,只有動之以情。
他皺眉,作考慮狀。
「也對,我的確不該為了我一時的小小衝動,而讓別人的未來有了難以磨滅的傷痕。所以……」
所以?我側耳以待。
「為了對你負責,我決定明天不拿你去換贖金了,我會娶你。」
……我立馬暈菜。
這個天外來客究竟是用什麼外星材料製成的啊!
「呵呵,你不說話,太感動了吧!放心,我是個很有擔當的男人。」他送我個春風滿面的微笑,「現在我可以唱歌了嗎?」
「唱歌?」我那雙大眼睛開合的頻率猛增。
「對,不過不是用嘴唱……」他一臉獻寶的模樣。「是用我的手唱。」
「喝什麼?」
「十、八、摸。」
……我再次暈菜。
那一隻閒閒的手真的開始在我身上「唱」起歌來。
這嘻皮笑臉的死蠻子,抓著我的手痛死了。東拉西扯一大堆,那傢伙全身的防線可一直沒放鬆,夾著我腰側重穴的雙膝讓我渾身使不上力,無懈可擊。
完了!想我二十年來青春好年華,方又覓得如意郎君,難道就這樣灰飛煙滅?
該死的南,你再不出現的話,就要戴綠帽子了!
咦,那個神田佑一什麼時候也暈菜了!難怪他剛才一直沒出聲。奇了怪了,我那一下下還不至於把他弄暈吧?……看來,這個會用手「唱歌」的男人果然不是池中物啊!靈感就在那麼一瞬間。
我轉正眼眸,搜索那張近在咫尺的臉龐--晶燦的眸子似乎黑得有點不自然。
一絲疑惑,擴散開來。
手掌移上我的臉頰,我屏息等待--果然,接下來是個撫唇動作,放縱而且非常之熟悉。我微微開啟緊抿的雙唇,靜候那修長食指的探入,然後用力……
「唔……」他驚叫,因為我咬他。
因為我咬他,所以他鬆了箝制。我抓住時機曲起右腳,滿身可以用來發射火箭的怒氣藉著我的膝蓋一下子頂上他的背,恨不能一腳把他撞到埃塞俄比亞。
檯燈、煙灰缸、最新的電玩遊戲機、甚至腳上滑落的超炫動動鞋統統扔向他,我跳著腳大叫:「你這個該死的、無恥的、不知道人間疾苦的臭男人,南。德爾。
奧爾契拉!「沒錯,就是他!
「好了好了,是我不對。」南躲開各種「重型炮彈」、「飛沙走石」,八爪魚兼無尾熊似的纏上來,環住我的雙臂,兩人一起跌倒在沙發上。
「抱歉抱歉抱歉。」
「可惡可惡可惡!」
「溫柔溫柔溫柔。」
「抓狂抓狂抓狂!」
大眼瞪大眼,一室無語……
「小寶貝?」
「俗不可耐。」
「小蜜糖?」
「噁心得要命。」
「小親親?」
「傻得冒煙。」
再次無語中……
「我讓你親一下?」
「做夢!」
「你讓我親一下?」
「去死!」
……眼珠左轉三圈、右轉三圈,某人再接再厲。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當我下去找不到你的時候。」南一臉正經。
「那是你惹來的麻煩,算我倒霉被綁架。」我撇嘴。
「那些個三流角色能綁架你?你是故意不逃的吧!」
「我是想幫你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人家為了他守身如玉、抵死不從,他居然喬裝改扮戲弄純潔少男心,比莊周戲妻還要沒品。
「幫我?不要告訴我你不是覺得被人綁架很好玩才攪和進來的?」
唔……被點中死穴。「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這不是拍槍戰片,可以中途喊卡。」
「如果不是你半路冒出來,我早就『一切盡在掌握』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這裡真有個像我一樣的格鬥高手怎麼辦?再說,你身手再快,也快不過槍吧!」
局勢怎麼說變就變,我越說越詞窮,他越講越高亢。「下次不許再這麼莽莽撞撞的私自行動,讓我的心蕩到半空高,提前進入衰老期。」
「真的嗎?你很擔心?」
「我擔心一整天了,我們就算扯平吧。為了你,我易容成神田的手下,忍耐了他幾小時的口臭。」
「我怎麼就沒聞到他有口臭,除非靠得很近……好啊,你們倆絕對關係非淺!」
「拜託!」南委屈地直叫。「我鼻子靈敏也有罪啊?我嗅覺神經發達不行嗎?
他要是靠近我方圓三步半,我就想扁人。「
好像……是我犯了誹謗罪,可是--「現在你對他的異味搔擾就沒有感覺了嗎?」我指指昏在一米外的神田佑一。
「有你的地方,就有希望;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
南低低的嗓音、誇張地情話讓我心馳神蕩,可是那張莫名其妙的臉實在讓人不舒服,「可以把你的假面具摘下來了吧。」
「哧、哧」的一陣拉扯,雖然早知道,我還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南手上的人皮面具,那可是湯姆。克魯斯在《諜中諜》裡的制勝絕招。
「你有興趣嗎?我以後可以教你。」
「好啊!」我高興地直點頭。
「嘿嘿。」他臉上的笑又竄了出來,很COLOURFUL
的那種。「那麼……現在就讓我先收點學費吧。」
「等一下啦,你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古人說,月圓是人狼獸心大發的時候,誠哉斯言。
「有什麼關係,這種高檔別墅的隔音設備很好,而且你沒聽神田剛才說嗎?
沒有他的吩咐別人是不敢進來的。「
好像有點道理,這廂都鬧得火星撞地球了,也不見外面有什麼動靜。「可是他們要是醒過來怎麼辦?」地上還有三個大活人呢!
「醒過來?再打暈不就行了!」夠狠。
「還不行,還不行。」我抬起雙手架住南的身體。「這個,幫我解開。」
「這個啊……閃閃亮亮的手銬配你活活潑潑的皮膚,我以為--絕妙!等我們GAME
OVER
,我再幫你弄下來。」
什麼叫「你以為絕妙」!
千里奔波動錯情,難道他有某種「不良嗜好」?難道他屬於週期性危險人種?
第三次暈菜中……
凌晨兩點半,我和南輕輕鬆鬆地越牆而出。我們登上一個隱蔽的斜坡,看著大隊警車呼嘯而來,包圍了整棟豪宅。
「奧地利警察的效率還算不錯。」南抬腕看表,語氣中肯。
「他們會搜到什麼?」
「毒品、槍枝、文物、國寶。」
「這些東西一定藏匿在機密的地方,這麼大的宅子他們找得到嗎?」那種密室什麼的,不是總在曲徑通幽處嗎?
「你放心,一找就到。因為我用計算機發了一份剖面圖和密碼給警局,只要不是白癡都看得懂。」
原來「一切盡在掌握的」人,是南。這就是他任意揮灑的人生嗎?步步如棋局局心,那麼只要跟他在一起,再麻煩的事也能解決吧。
決定了,我要賴定他!
「你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是不是還在對剛才的事回味無窮?」南笑著把臉湊近。
「我發現你不光眼睛鼻子長得好,連耳朵也很有特色。」由衷的讚歎源自真心。
「還是第一次有人誇我的耳朵,你真是觀察入微。」南得意的笑臉還來不及擴張,就被我下一句話徹底攪亂。
「好吸引人的耳朵啊--就像曲奇餅乾!」
「曲、奇、餅、干?」墨黑的眉峰爬高了幾毫米。「我說Honey
啊,你該不會是肚子又餓餓了吧?」
「My
dear
darling
,你最瞭解我了。」我笑,涎著臉。
「為了你這句『My
dear
darling
』,我就是翻山越嶺也要想辦法填補你的食慾。」俯身在我的唇上拈去蜻蜒點水一個吻,波瀾不驚、柔情似水。
說翻山越嶺,有點兒誇張。只消從那半山腰的斜面往上繞幾圈,就可以看到山頂處的一方幽靜樹林。
感覺像是某個森林公園的秘密天地。
水杉樹上有兩隻松鼠上竄下跳地玩追逐遊戲,領悟到有陌生而強大的物種闖入,一陣風似地閃入「葉深不知處」,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必定有兩對琉璃眼珠細細審視非法入侵者。
南撿起地上的一塊小碎石,拋向半空,又穩穩地接住,「看我效仿古人。」
易容、點穴,還有暗器,這男人究竟師從何處?找個時間,我非要好好討教討教他。
一隻灰色野兔不識時務地跳將出來,竟然不逃,抿著三瓣嘴打量我們,真乃好奇寶寶也。
好奇會讓人喪命,這句話同樣也適合用在動物身上。如果現在有一頭獵犬,它一定會甩開主人的步伐,抖著一身淡褐色的長毛,作風驃悍地用它的天賦異稟爪到兔來。
南的舊石器狩獵法比獵狗還要快狠穩准。這一點,我毋庸置疑。
在他揚手的那一瞬間,我輕輕地撞了一下他的肘部--石頭在空氣中嘶嘶飛過,幾個翻滾,終於靜止。
「你幹嘛搗亂?」南洩氣地看著暗器飛過目標。
「我覺得你這麼好的身手,應該去對付馬達拉斯加狼。」
「馬達拉斯加狼已經絕種了。」
「……是嗎?」我囁嚅,可是我身邊好像就有一匹。
那只傻兔子還在原地看著我們,饒有興趣。
「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我只知道有人的肚子餓了!」
「唔……可是我還是覺得它很可愛。」怎麼辦,色慾和食慾究竟哪個更重要?
我些許困擾。
那個差點成仙的小灰兔湊到那一度要「吻」上它的凶器前,聞了聞。可能覺得跟它以前撒過尿的黑色物體沒什麼區別,有點無聊地消失了。
死沒良心的小東西,不懂得獻個飛吻權當謝禮,起碼也該一跳三回首拋個媚眼兒如絲吧!
「你聽,什麼聲音?」南側頭作專注狀。
我聽--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還能有什麼聲音啊,是我的肚子在叫啦!」
「不是不是,你再聽!」
那興奮勁兒,連我也變得認真起來--淙淙的、叮叮咚咚的……
「是水聲,前面一定有小河。」我跳得比小樹還高,向前衝、沖、衝!
一泓溪水彎彎繞,魚兒魚兒水中游。
脫鞋、挽褲腿、互相潑水。
這回我可學乖了,肥肥美美的滋味難逃南的魔爪,淹沒在我的口水中。
火堆在林間閃耀、魚兒在火中昇華,沒有鹽、沒有蔥、沒有任何調味料,可是很香,真的很香。
第六章
「現在還缺一瓶白朗姆酒。」
「如果再有一杯冰淇淋咖啡的話……」
冰淇淋咖啡?我突然想到了汀汀。
「那個……你對斯汀瞭解嗎?」
「怎麼突然想到他了?」
「汀汀平時總是淡淡倦倦的笑,可我覺得他心裡藏著什麼事。」
「他的心事,就是他的情事。」
南瞭然的語氣成功地勾起我的好奇心,追問:「你知不知道他喜歡誰?」
「這個人你也認識、經常見面,雖然你們好像不怎麼投緣。」
故弄玄虛,南含笑的目光等待我的答案。
見常見面、不怎麼投緣……拉姆斯?
我差點被魚刺鯁到喉嚨,這個設想也太誇張了,橫看豎看、左看右看汀汀都不像是有戀父情節……啊,我怎麼忘了!方圓幾百里之內,還有一株野草閒花--「不會是唐納吧?」我的超級美型臉就這麼皺成一團。真是一朵鮮花插在那個什麼東東上--吃飯的時候,還是文明一點的好。
「不用太驚訝,他們兩以前就是一對戀人。」
「以前?為什麼現在不是了?我知道,一定是唐納他太、太、太花心了。」
「這你可就冤枉他了,他原來很專情的,在大學的時候就喜歡同級生的斯汀了。可是……」
「你存心吊我胃口是不是?不要一波三折,敬請長話短說。」
「半年前,斯汀突然留下一封分手信,不辭而別。那個時候,唐納簡直發了瘋,動用所有的人脈去尋找蛛絲馬跡,連隱居的爺爺都驚動了。一個月後,唐納找到了斯汀。」
「然後呢?」
「斯汀告訴他第二天自己就要結婚了。」
「這個婚禮一定沒有成功吧。」突然有點同情唐納,這樣不明不白的分手,任誰也無法安心接受,更何況是血液裡有黑色因子的唐二少。
「沒錯,他先炸掉了教堂,然後用一系列入流或者不入流的手段在最短的時間內,逼得斯汀父親的公司瀕臨破產。這是用濫了的方式,但很有效。」
「所以,汀汀回到唐納身邊,當他的僕人?」
「大致就是這樣了。」
「不明白,相愛的人怎麼會突然就說分手呢?汀汀一定是有苦衷的。」
記得那一次唐納挽著個香艷女郎進屋,汀汀原來的高談闊論立刻變得心不在焉。當時,我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所以就善解人意地結束了話題。
原來我還一直不明白--唐納對我這個有點梁子的小仇人也只不過是尋常日子裡互相抬抬摃,卻偏偏對汀汀那樣春風和煦的人兒惡聲惡氣的,想來是愛得深傷得也重吧。
「唐納把汀汀鎖在身邊,又不好好珍惜。」兩個人都不幸福,為什麼不能退一步,一片海闊天空。
「他以為自己恨他,但又不想放開他。」南歎了口氣,似乎深有感觸。「我那個開朗愛笑的堂弟,依然在笑,只是鑲了一層花花公子的外衣,看就蝴蝶就要追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他原來的樣子。」
沒想到唐納平日裡嘻皮笑臉、百折不撓、神經大條,背後卻有這麼一段辛酸血淚史。為他,我落淚半滴。
「你有沒有試過幫他們填平隔在中間的那條河?」
「我只是局外人,不管是驚濤駭浪,還是暗潮洶湧,都是他們自己的人生啊!」
火堆漸漸熄滅,一輪紅色天體適時升起。
不是第一次看日出,只是初次覺得靠在別人的肩上看出去,角度特別好--那種安寧的美。
汀汀啊,好想把這種幸福的心情傳遞給你。
接著的一個星期就像在趕場子,每次氣氛醞釀、閒人勿擾之時,總有那該死的魔音穿腦。現代通訊科技真是發達到讓人可怕,在十萬八千里之外都躲不掉唐納的短信息騷擾。
我白日做夢,設想若是空降到了香格里拉的無人地區--漠漠黃土、燦燦星光,管你是純真年代,還是激情歲月,都無人打擾。妙啊!祖國啊祖國,海外遊子想念你。
現實就那麼殘酷,吃喝玩笑的日子徹底當掉,不管我怎樣地意猶未盡、心有不甘,還是得打包回意大利。我恨!
地球上90%
的男人都以事業為重,南也不能免俗地成為其中之一。如果他只是個普通的街頭小販,我是不是會更幸福一點?
他忙著賣熱狗,我可以幫他吆喝;他忙著找零,我可以幫他炸薯條,順便偷吃一兩根。我還可以幫他推著小餐車滿街亂跑躲警察,憑我們兩人的靈敏身手,定是有驚無險、相擁一笑。
南已經連續四個晚上沒有和我一起吃飯了。他明明是混黑道的,卻還要去管那些個已經漂白或正在漂白的家族企業,累不累啊!雖然這是新時代邊緣社會的發展趨勢,但我--嚮往純粹。
今天不一樣,值得期待。
前一天就和他說好,一定會按時回來過兩人世界。
情人間吃個飯還要預約!
抱怨歸抱怨,對著鏡子我還是忍不住搔首弄姿,因為今天是我的生日,不過南還不知道,因為我要保持神秘感。
用水把頭髮打濕,襯衫一半拉出皮帶一半塞在裡頭,還塗了我從來不用,但是他很喜歡的、那種摸起來滑滑的潤膚霜。
性感一點、感性一點、肉麻一點、花癡一點,準備給他個驚喜,然後訛詐禮物。
牆上的指針挪到六點了,南怎麼還不回來?我有點無奈,肚子好餓,只好先啃兩塊牛奶餅乾充充飢……
八點零一分--南啊,你要是現在回來,我送你一個中式古典熱吻。
八點零三分--南啊,你要是現在回來,我給你一個法式貼面擁抱。
八點零五分--死南、臭南、呆瓜南,你要是現在回來,我撒你一頭暴雨梨花針。
我不行了,不要說是暴雨梨花針,就算是餅乾屑我也沒力氣撒。眼皮好重,感覺遲鈍。太期待今晚的來臨,害我興奮地早上五點就對著天花板偷笑。好想睡,睡吧……
那是一陣前仆後繼、春雷滾滾的熱吻攻勢。就算有人在練龜息神功,恐怕也要被折騰地醒來。
「天啊,你怎麼現在才回來。」窗外一片明亮,已是早上。
「對不起對不起,被唐納拉去參加拍賣會,然後又攪進一場賭局,很瘋狂的一群人。」
「可是你明明答應昨晚陪我吃飯的。」
「昨晚?我們不是說好星期四嗎?」
「昨天就是星期四--」我,欲哭無淚。
「嗯?」南猶自不信地扭頭轉向檯曆,「啊,是我搞錯了。天,我還以為我們約定的是今晚。」
不要完全相信大人物,因為他們也會犯錯。
「你錯過了一次投懷送抱、暖玉溫香。」
「現在你也可以投懷送抱嘛。」長手一探,我的下巴抵上他的肩。
算了,他也累了一個晚上,就罰他保證明年生日要和我一起到非洲去看雄獅斗野牛。體貼如我啊!
在他懷裡蹭蹭頭,這就是愛一個人的心情嗎?陶醉……
突然而然地,一股暗夜迷離的味道誤闖入我的鼻子。暗香浮動,氤氳其中--中樞神經一下子跳了起來,我雙眼看定一根金色的波浪形長髮,有點癡傻:「你昨晚參與了一場賭局?」
「對啊。」
「有金玉滿堂兼美女相伴--到、黎、明!」我一下子推開他,大叫。
南愣,然後笑:「這是一場小遊戲而已。」
日月無光、山崩地裂、烏雀齊飛--他承認了、他承認了、他承認了!
「我是千思萬想盼歸人,你卻燈紅酒綠樂逍遙。我討厭你!」
「有那麼嚴重嗎?那只是一個貼上來的女人、一個賭桌上的戰利品。」
「當然嚴重了!」一把甩開他欲搭上來的手,我不喜歡那種紙醉金迷的味道。
「撇開以前那可以成書立冊的風流史,我要你答應我,在和我交往的時候,不要碰別人。」
「溢,我承認我很喜歡你,所以我不想欺騙你。」南也變得正色起來。「我的生活一向如此,需要點綴、需要插曲,可是不管這條線繞得有多遠,我都會回到這個家。就像現在,我一大早趕回來就是想陪你吃頓早飯,因為我心裡有你。
溢,不要把問題想得太糟糕,這不該影響我們。「
我最親密的人第一次用正式的口氣說他喜歡我,我想那是真心話。可是,他還不瞭解我有多生氣。二十一歲,我不是青澀少年。
「那麼我是不是也可以來段人生的小插曲?是不是也可以帶著別人的味道、別人的頭髮對你說我有多愛你?」
「不行,絕對不行。」斬釘截鐵的聲音響起。
「為什麼?同樣的道理到我這怎麼就行不通了?」
「因為我是男人。」
「難道我不是男人!」
屋子暫時安靜下來,再開口的人還是我。
「南,我知道,你的地位注定你的人生一直是最灑脫最無所羈絆的,所以你今天可以這麼的理直氣壯。可是,這些日子來你真的對我很好,好得讓我以為,你會為我改變。」我吸口氣,緩緩道來。「這個家自有一方天地,它不是愚人碼頭,我也不願做固守碼頭的愚人。南,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可以是水,就算有時候被你吃得死死的,也不會覺得委曲;正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可以是火,沸點就控制在你手中,現在……現在我就要爆炸了--」
沒錯,就算我如此愛你,就算我是個小受,也要愛得有尊嚴、受得有格調!
爆炸、爆炸,怎麼個爆法?我轉身來到窗前,毫無疑問、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
放心,這不是自殺,以我的程度,五、六米高還能將就,只是壓壞了拉姆斯剛修完的綠色植物,也嚇呆了正巧站在窗下的他,大剪刀落地,咣啷有聲。
「溢--」
不理會南的驚呼,我疾步狂奔,閃過錯愕萬分的傭人,在門衛搞清狀況前,竄上跳下。
那一道鐵門怎能鎖住狂怒的心。
陽光明媚,多好的一個早晨。我那顆傷了心的心,決定敗金。
各種小吃攤我都光顧,冰淇淋、烤肉串……再好的美味也去不掉我的烏雲罩頂。吃醋啊吃醋,我不是第一次,只是這回特別的酸,酸得我心好痛。
明明我們已經那麼好了,只差沒有海誓山盟,可是為什麼還會有這場突如其來的爭吵?雖然我也有點小花心,但堪稱「美男裸於前而面不改色」,最多只是流流口水,純屬欣賞罷了。哪像他,居然、居然……
不行,我又要抓狂了!看來以他西方類人狼的風流基因,是很難瞭解我這個東方美少年的純真心態的。
看了場黑色電影,不知所謂。
找個非洲婆婆幫我算命,小小的掌心有如此玄機,我將信將疑。
混入街頭的高中生隊伍打一場籃球,總算,酣暢淋漓。
一直磨到下午兩點多,我坐在百貨商店的櫥窗前,決定改變一下心境,數一數平均每三分鐘內能走過幾個帥哥。
可歎唷!綠肥紅瘦,都不及那遠在天邊一抹藍。
哼,一定是得手時太容易,讓他不知道珍惜,像我這種純情、可愛、超級美形的男人打著燈籠也找不出第二個!
就算最近像幽靈一樣的神出鬼沒,他也是逮得機會就死纏著我,想不到還有那麼多精力拈花惹草,一定是偷偷喝了不少鹿鞭、馬鞭、鯨魚鞭。我踹!
我們還在熱戀就已經進入倦怠期了,頭上綠雲一朵朵。我嘔!
不如晚上回家偷襲他,讓他知道知道野花哪有家花香!我竊笑!
千繞百轉,心坎上忽喜忽悲、忽冷忽熱。
接下去應該到哪去蹭時間?現在去PUB
似乎太早,好男人忙著賺錢、壞男人還在補眠。
晃來蕩去,我踱到公園。看吧,春色無邊風光好,何必單戀一棵草。
哇,快樂果然還是要自己尋找--長椅上的男子讓我的目光鎖定。
他的臉半埋在手臂裡看不真切,可是略作彎曲的雙腿,就算是裹著長褲也可以看出線條完美、比例均勻,像青瓷白玉瓶上舒展開的一枝淡綠--慵懶。
走近,居然是一張亞洲面孔!決定了,等他醒來做朋友。我坐到長椅另一側,肆無忌憚地享受這安詳的氣息。
「嗯……」睡美男翻了一下身。
聽不清他喉間的低語,大概是在做夢。我湊近些,情不自禁想撫開他眉間的糾結。
睫毛閃動,似乎要醒了。我欲縮手,但他的動作也不慢,「別走。」
他眨眼,迷惑的樣子,驚覺握著我的手--「對不起!」
同時響起,而且都是中文。他鄉遇故知,親切非凡--「你是中國人!」
又是同聲同語。
「我來自香港。」
「我也是!」
「你好,我叫風予諾。」
「我叫楊溢。你是來觀光的嗎?」
「對,你呢?」
「我……」有些躊躇。「我在這邊有個朋友,不過我們吵架了。」
「如果是好朋友的話你應該跟他和好。」
「不止是好朋友,他是我最愛的人。」
「那你更應該原諒她。因為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相遇的偶然性是千萬分之一,如果能結為伴侶,概率是十五億分之一,這樣的千年一遇怎麼能不好好珍惜?」
「可是,他一邊說愛我,一邊要我忽略他在外面碰女人。」那個男女通吃、毫無原則的臭傢伙。
「碰女人?你的愛人是……」他睜大眼睛。
「我愛的人是個男的。」這不是禁忌,我對任何人都可以大聲地說出。
「是嗎,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
「剛才是有一點震驚,不過你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都是芸芸眾生、尋常百姓。」
「我倒希望他是尋常百姓,可惜不是。他的權勢他的個性,讓他可以毫不遮掩我們的關係,這是我的驕傲;讓他可以理所應當地要我當主旋律,又不失去他的小插曲,這是我的煩惱。」
「大凡天底下的霸主、帝王都有不可思議的傲氣和霸氣,你的情人還沒有看清楚他的心,你不妨以退為進。」風的眼睛不是很大的那種,但是很亮,有一點黠光閃過。
「你說具體一點!」興奮地握住參謀長的手。
「你乾脆失蹤個一、兩天,別讓他找到你。這是第一步。」
玩躲貓貓啊,有意思,那我今天晚上就不去偷襲他了,讓他嘗嘗孤枕難眠、慾火焚燒的滋味。
「那第二步呢?」
「第二步就是緊迫盯人。那種酒吧宴會什麼的,讓他帶著你一塊去,把一切閒雜人等、可疑對像完全排除在你的超級防火牆外。」
「哦--就是將死纏爛打進行到底!我明白了。管他是夜貓子行動,還是小蜜蜂計劃,我一定是嚴守陣地,寧可錯殺、絕不漏放。天啊,我現在就想衝到那個惹事生非的女人家去砍人。」
「哈哈,你真有意思,不過去的時候要注意形象哦!」風大笑。
「管不了那麼多啦!若能得償所愛,當一回潑婦罵街又有何妨?」
「說得好!」
這位風兄也是個妙人兒啊!哈哈哈哈--「嗖--」還不等我大笑完畢,一顆子彈飛過,在湖上濺起一朵水花,算是警告。
「小心!」我一邊彎腰抄起一顆小石頭激射而出,一邊拉過傾蓋如故的新友,翻身躲在長椅後面。
「對不起,恐怕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風報以苦笑。
霉!真他媽的霉!
坐在車裡,旁邊是風,前面、後面、左面、右面都有人,還有槍--我他媽的又被綁架了,而且,動機不明。
「對不起,把你也扯進來了。」
想不到風看起來斯斯文文、普普通通的樣子,居然也會惹上暴力組織。
「你欠他們錢啊?」如果只是這樣就好了。
「不是。」
「你勾引他們老大的女人啊?」
「……不是。」
「那你是勾引他們老大啊?」
「不--是--」風把頭甩得像抽筋。
「喂!安靜點!」一把槍頂了上來,我乖乖閉嘴。
暴力男把頭轉回去,問同伴:「那小子怎麼辦?BOSS要的人只有風予諾。」
「這……」
「不如把他幹掉!」
這個點子一點也不好,剛剛被我用小石頭擊中的男人存心報復,「不准你們動我的朋友,如果他有事,我馬上咬舌自盡,讓你們交不了差。那位BOSS的脾氣,你們應該比我更瞭解吧!」風很講義氣地維護我。
五人組的臉色一變。
「哼,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南。德爾。奧爾契拉的情人,是他的小寶貝、小蜜糖、小親親!敢動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五人組臉色又是一變。
「他真的是南。德爾。奧爾契拉的情人?」
「有可能,我上次好像在哪張報紙上看到過。」
「白癡,什麼叫有可能,我本來就是。」雖然目前處於吵架中。
「那要怎麼辦?」
「嗯……」為首的那個略作沉吟,最後下定決心。「反正BOSS也有意跟南。
德爾。奧爾契拉一會,不如把他一起送上去,要殺要放要威脅都不關我們的事。「
糟糕,南,我好像又給你惹麻煩了,對不起……
對不起你個頭!活該,我就是要讓你忙得稀里嘩啦,看你還有沒有時間出去亂搞男女關係!
「喂,他們說的那個BOSS是誰啊?」我忍不住對風輕聲咕噥。
「沙漠之王。」
「沙漠之王?」好俗,不如叫沙漠酷哥或者沙漠炎之男。
「有沙漠的地方就是他的勢力範圍,他是沙漠的無冕之王。」風進一步解釋。
聽起來好像蠻厲害的,沙漠之王對意大利黑手黨教父--簡直是讓我毛骨悚然地興奮!
「溢……」
「幹嘛?」
「你笑得好詭異哦!」
第七章
「卡嚓--」
這一聲代表沉重,因為我又被鎖上了。風也一樣,雙手被反鎖在身後。
一棟像鬼屋一樣的老式建築,我們被安置在二樓。
「這小子身手不錯,得防止他作怪。」
又是那個腫塊男,已經夠醜的了,心眼還這麼小。
「給他打一針鬆弛劑。」
「什麼!我不要!」一聽這名字就叫人不爽。
「放心,這是經過全面更新的改良版,無色無味、不痛不癢,也不會像普通版的那樣讓你全身癱軟、寸步難行。這種鬆弛劑,只有在激烈運動的時候,才會使人變得渾身無力,所以我勸你呆會要乖一點,不要亂跑亂跳的。」腫塊男壞壞地靠近,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顆小血珠。
好想踢他哦,如果沒有那幾把黑漆漆的長槍。
「哐!」房門大力地關上,然後是落鎖的聲音,激起的灰塵中我和風對坐在地板上。
一圈微笑盪開漣漪,是風。
「你是不是想出脫身的法子了?」我興奮地問。
「我手裡有一枚回形針。」
「啊?」我不懂。
「我早就猜到他們會用手銬,所以偷偷把回形針藏在袖子裡。」
「回形針?你能用它開鎖啊?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我遇上的人都帶著點神秘的味道。
「我現在的職業是待業遊民,不過以前是警察,受過專業培訓的。雖然很勉強,但我還是及格了。」
「太棒了,那你就快點開!」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因為雙手是被銬在背後的,所以看不到具體進展。可是風臉上的汗,我想不注意都難。
「怎麼了,你不是說你受過脫困訓練嗎,而且都及格了?」
「那個……」風笑得有幾分尷尬,「我們上課用的教材都是MADE
IN
HONGKONG的,我從來沒試過進口貨,所以……」
我要投拆!我要抗議!這絕對是警察學校教育上的漏洞!
嗚嗚嗚……南啊,明天我就要被空投到某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大沙漠去了!沒有我的日子,你會想我嗎?
也許我們再要相見是很久以後的事了,畢竟--像我這麼帥、這麼炫、這麼酷、這麼出類拔萃、這麼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絕代美少年已經不多見了,所以誰也不能保證那個性向不明、性格難測的沙漠之王不會對我一見傾心、再見鍾情。唉,人長得太美不光是一段傳奇,有時也是一種坎坷,罪過啊罪過。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此事古難全!
南啊,這可不素我滴錯,素那個沙漠之王看上我滴,我也素沒有辦法滴,其實我還素愛你滴。
當然了,如果那個終極BOSS是個半禿頭,或者啤酒肚,我絕對會寧死不屈、堅貞如玉滴。Darling
,你要來救我哦!
讓我想想--天啊,可能造成我們天涯海角的最後一幕對白,居然是在吵架,一點也不溫馨、一點也不經典。如果時間可以重新來過的話……
哼!如果時間可以重新來過,我發誓,不光要和你開罵,還要K
你一頓、T你一腳,然後再跳窗逃跑。
沙漠之王,我來了!雖然你的名字真他媽的土,不過我還是決定剷平你的三宮六院、奪取你的三千寵愛,順便顛覆你的鐵血政權!
嘿嘿,南,你就等著榮升為綠帽協會名譽副會長吧!
「卡嚓--」
這一聲代表希望,我睜大眼睛看向風。
「開了!」風得意洋洋攤開雙手,不復剛才的挫折。「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不管原產地出自哪裡,手銬還不就是手銬;不管國貨洋貨,原理都是一樣的嘛。」
「哦,我最最親愛的小風風,你真是太、太、太能幹了!決定了--明天我請你喝咖啡。」絕處逢生,我心情大好。
看起來我是去不成沙漠了。也罷,烈男不侍二夫,做生不如做熟,我還是去泡南這根回頭草好了。
「咖啡?可不可以請我喝紅茶?」新朋友討價還價、一臉期待。
「行!我封你為紅茶王子好了。」
「那……我可不可以再要求加點白蘭地?」
「沒問題,沒問題!就算要送你一家紅茶坊也行!可以了嗎,少爺?還不先過來幫我脫離苦海!」
「啊,對不起,我馬上幫你弄。」
風坐到我的身後,用小小的回形針拉直而成鉛絲跟那冷冰冰的玩意搏殺,這回的速度值得嘉獎。
「哈哈,輕鬆多了。」我大力的甩手,把那纏人的東西拋得遠遠地。「好,看我怎麼修理那幾個傢伙。」
「等一下。」風拽住我。
「幹嘛?我身手很好的,剛才是因為他們有槍,所以我才會縮了那麼一點點。
現在我就去攻其不備,先搶槍、後扁人。「
「門被鎖上了,如果我們硬撞,聲音太大,一定會驚動他們的,又怎麼攻其不備?」
有道理。「那你說怎麼辦?」
「從陽台走。那個窗布雖然破了一點,但是還可以用,弄成繩梯,我們就能下去了。」
我順著風的建議看向那半掛半落的窗布,的確夠破了,而且還有灰。
「還用什麼繩梯啊,憑我這種矯若驚龍的身手,需要用這爛道具?」我拍拍風的肩,很豪邁。「我一個人先下去就可以了!我會從後院繞到前廳,出其不意、各個擊破。你要做的,就是在這等著。」
「我知道你是搏擊高手,可是……」
「不用可是啦!我下去了。」一隻腳跨上了欄杆。
「等等!」他一聲驚叫,嚇得我差點往下滑。
「少爺,你輕一點啊,那五隻蟑螂會聽到的。」
「對不起,可是我覺得我們好像忘了一件很嚴重的事。」風的表情很迷惑。
「很嚴重的事?是什麼?」我努力了半秒鐘,沒有結果。
「嗯……」風側頭、皺眉、思索。「還是想不起來哎。」
「那算了,等你想起來了再告訴我。」
我身形一晃,驚若翩鴻。月光下,仙男下凡,帥啊!
人在半空中,有人疾喊--「啊!我想起來了,是松、弛、劑!」
還是人在半空中,頭暈目眩--「砰」的一聲,山搖地動,眼前金星一斗斗。
那個腫塊男果然沒有騙我,不過是小小的跳躍運動,立刻手腳無力,悲壯地落地。
頭好痛、腳好痛、手好痛,渾身都痛!淒淒慘慘慼慼,我的完美形象就此添上不光彩的一筆。
我不要這麼不名譽的死法!
大地在為我哭泣,星星在為我流淚,掃把風在為我吶喊--「天啊!溢,你沒事吧。我馬上下來救你了。」
塵土飛揚中,傳來扯窗簾的聲音,我無限悲憤地抬起頭:「你為什麼不早說!
風予諾,我恨你--「
醒來的時候,是一片白。我想,應該是在醫院。
輕輕挪動有點沉重的腦瓜,有人在說話。
「他醒過來了!」
「溢--」一隻大掌裹住我的手,涼涼地。
右邊,我看見一雙湛藍的眼睛。
左邊,是一片烏木森林的眸子。
床尾,有一個金髮的魔鬼天使。
「我……我這是怎麼啦?」腦子裡一片混沌,像是開天闢地之初。
「你從樓上摔下來,暈過去了。」
「昨天我動員所有人馬找你,得到情報趕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你跌倒在那。
天,我還從來沒這麼緊張過。「
「是啊,多虧了奧爾契拉先生及時趕到,我們才會沒事的。」
每個人的聲音交織成一片,千梳萬理,還是亂了。唯一感覺到的,只有右手那片緊裹不放的包容。
「我……可不可以再問個問題。」我小小聲地開口。
「說吧。」還是那隻大手,理了理我的髮絲。
我舔了舔唇,有點猶豫。
這是個重磅炸彈,可憋在心裡,實在又困擾萬分,「那個……我想問得是…
…嘿嘿,你們都是誰啊?「
靜悄悄,整個房間靜悄悄。每個人都在看著我,金髮的那個突然誇張地大叫:「上帝!南啊,你的東方娃娃把腦子摔壞了!」
「溢,你在跟我慪氣嗎?」天空色的眼睛透著難以置信。
結果,醫生被叫來了。他說這叫失憶症,但應該很快會想起來。
我不喜歡這樣,看起來呆呆地,什麼都不知道,只記得他們剛剛介紹過的每個人的名字。所以,我決定努力想一想。
「南……」那個看起來最抓狂的男人,應該是這麼叫的吧。
「什麼事?」他還是很緊張。
「拿一面鏡子來好嗎?」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著急的樣子,我居然很高興。
鏡子在手,我仔細端詳,有點吃驚,一時無語凝噎中……
「怎麼啦?」屬於烏木森林的風在說話。
「沒事,只是--沒想到我長得這麼帥耶!」鏡子裡的美人,雖然蒼白,但,堪稱絕色。
「哈哈!老大,我看他沒事,挺有精神的。」金髮的唐納很不賞臉地大笑。
「我知道你們是誰了!」我推開鏡子,語出驚人。
「溢,你想起來了?」奧爾契拉先生一臉驚喜,激動不已。
「我沒想起來,但我猜出來了。」
「猜?」風疑惑地問。
「我們四個,其實是親兄弟吧?不過,我和風是一個母親生的,而南和唐納是一個母親生的。因為是同父異母,所以我們兩方經常吵架對不對?昨天又大吵了一頓,所以我和風離家出走,結果你們還是找來了,再結果我就失憶了?」我微笑著轉向南,「我不是在跟你慪氣,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起來的。我保證,我們以後一定會相親相愛、兄友弟恭,所以你就放心吧,大哥。」
靜悄悄,整個房間再一次靜悄悄。
奇怪,大夥兒應該感動地抱頭痛哭啊!我還記得有部片子,好像叫「星星知我心」就是這麼演的。
「咳、咳。」看起來最親切的風開口了。「我說溢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們是親兄弟?」
「因為我們都長得這麼帥啊!」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說嗎?只是,為什麼大家的臉色都怪怪地?
「有什麼不對嗎,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剛才還好好的大哥徹底暴走……
「嗚嗚……大哥他凶我!」投到風的懷抱,我止不住想哭。幹嘛嗎,剛剛還和顏悅色的,一下子就黃河咆哮了。
「Shit!誰允許你去抱別人的,給我過來。」暴走中的奧爾契拉,一把拉住我,往他那兒死拉猛拽。
「不要不要,我不要理你。」我死命地攀住風,堅絕不放手。
點滴架摔倒一邊、床單亂做一團,我的衣服眼看就要被南扯壞,風很無奈,只有唐納一邊涼快:「這下子又有好戲看了嘍!」
原來我們不是兄弟,只是朋友,這是風說的。
他還說,我和南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是這樣嗎?那個凶巴巴的南?
自從上次他扯壞我的衣服害我春光乍洩後,我就不太愛理他了。但是,我很喜歡風。他很幽默,經常說些笑話;他很體貼,經常帶我到院子裡散步;他很出乎意料,有時候會遞上一杯紅茶,有時候又會偷偷送來一塊蛋糕,讓人忙不過來的驚喜。
相比之下,那個奧爾契拉就差勁多了。每次他一來,就想著法子趕風走;還特別喜歡翻我的抽屜,風給我的袋泡紅茶全給他倒進廁所,連病房裡都聽得到那惡狠狠的馬桶抽水聲;如果我和風想說說話,他就虎視眈眈地橫插一腳,讓人什麼興致也沒有了。
他真的是我的好朋友嗎?困惑、困惑啊!
這不,我們又吵開了--「放手!」
「不放!」
「你幹嘛非要抱著他!」
「我就是非要抱著他!」
這個他,當然是指風。他夾在我們中間,苦無脫身之招。
「今天我非把話挑明了,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他?」
「沒錯,我就是喜歡他!你管我?」
「你--」
南的眼神要殺人,分明像是看到了姦夫淫婦,至於那麼嚴重嗎?
「我說溢啊,你不能喜歡他哦。」閒閒地坐在窗台上磨指甲,唐納出聲加入戰局。
「為什麼?」我真的不懂。
「因為名花已經有主了,雖然我不太想承認。」窗台上的人甩了甩耀眼的金髮。
名花有主?
「我明白了……」原來如此,跟我猜得大致一樣,怪不得南要那麼激動。只是好朋友的話,不會管那麼多吧!
「明白了還不放手?」南桀驁地抬起下巴。
「不放不放!」我今天也豁出去了。「就算風是你的情人,我也要橫、刀、奪、愛!」
那個南有什麼好的,風啊,他雖然為你吃了那麼多的醋,但個性暴戾、陰晴難測,還是請你選擇無限溫柔、無限內斂、無限多情的我……
咦,大家怎麼又不說話了?看來都被我愛的告白震住了,連風也是--張口欲言,偏又無聲。
「天啊,我實在是受不了這個小傻瓜了!」指甲鉗落地,唐納搖頭。
「楊溢……」
「啊?」我戒備地看著南。好怪異哦,他居然不怒反笑,還這麼輕輕柔柔地說話。
他真的很溫柔,溫柔地捧住我的臉,嘴巴貼得極近,慢慢地笑:「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了,但是又怕你的小腦瓜接受不過來。今天我實在是忍不住了,因為再這樣下去,我恐怕就要得高血壓、心臟病,外加腦沖血了,所以你給我聽好了……」他緩了緩,像在憋氣。「你,中國籍男子楊溢,是我奧爾契拉--的情人!」
一聲驚雷,震耳欲聾。我可愛的、玲瓏的、琉璃般的小耳朵就這樣被他突如其來的獅子吼給震成內傷了!
我在家裡吃雪糕。沒錯,是在家裡,南的家裡。
醫生明明說了,最好還要再觀察幾天,可是那個傢伙迫不及待地把我打包塞進車子裡,還很鴨霸地搖起玻璃窗不讓我探出頭去跟風道別,害得我只能淚眼汪汪地貼著車窗向風揮手,比小白菜還可憐。
「我可不可以到賓館去看風?」還好,風說他不會馬上就離開羅馬。
「不、可、以。」
哼,我就知道。
「那風可不可以來看我?」
「可以,預約。」
「預約?」
「他來的時候,我必須在場。」
Shit!又不是探監!暴、君--「你說什麼!」他湊過來,一臉暴風雨。
「沒有沒有。」我真是越來越窩囊了,只敢在心裡罵。
坐在車裡扭來扭去,想了又想,就算是捋虎鬚,我也非說不可了--「我真的是你的情人嗎?」沒想到我愛的居然真是個男人,果然是驚世駭俗、作風大膽!
所謂絕代佳男,這四個字就是這麼寫成的吧!
「沒錯。」
「那麼……你愛我嗎?」
南狐疑地看了我一眼,說:「愛。」
「那我可不可以提個小小的要求?」
南又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通常你提出來的『小小要求』都不會太小。」
「嘿嘿,我只是……想要……我們……這兩天……分房睡好嗎?」
哇,總算說出來了,我真是太沒用了,居然變得語無倫次。
「你、說、什、麼!」
嗚嗚……他咬牙切齒,害得我又想往回縮。
「我的腦子最近不正常,那個……身體也同樣不正常,所以我想……我們這幾天還是不要做不正常的事比較好。」
君子不欺於暗室,發乎情止乎禮,就算同睡在一張床上也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可是,像我這般儀容秀美,姿質風流,絕代、絕代、再絕代也找不出幾個的小帥哥,這可就非常、非常、非常地難講了。而且,我身邊的這頭霸王龍怎麼看也不像君子,分明就是食肉動物。
「我們約定一個禮拜好不好?」我在挑戰他的極限。
「不、行!誰答應你要分房睡了?」
「可是你剛剛還說愛我的!」哼哼,還好我懂得設陷阱、做鋪墊。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霸王龍在猶豫、在隱忍。「三天,最多三天。」
「五天好不好?」我鼓起勇氣,掙扎著伸出五個手指頭。
「三天!一天都不能多!」他狂吼。
「我知道了,幹嘛這麼凶嗎?」我摀住耳朵,整個車頂都要被他掀翻了。
在這種不平等條約下,我回到了南的家。可是,他軟禁我--就算他有事出門,也會派個大個子Mr.
D.來,說奉了少爺的口諭保護我的周全。
「阿D
,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好煩哦,到哪都能看到他。
「可以。」語畢,他轉到我的身後。
簡直讓人吐血,我氣得扔掉雪糕棒。
「阿D
,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可以,除了風先生以外。」
再次吐血,不能找風?那我還打個屁啊!
「阿,我可以到隔壁院子去玩嗎?」
「可以,但不許翻牆。」
不翻就不翻,總覺得那個院子裡有什麼東西讓我有所依戀,還是去看一看得好。
第八章
在Mr.
D.的監視下,超麻煩地從這個大門繞到那個大門。然後,我看到了斯汀。
雲散月明、心情大好,衝上去給他個擁抱:「你叫斯汀嗎?雖然我不喜歡長得像女人的男人,但是我喜歡你。」
「溢,不管你是誇我還是損我,看到你這麼有精神我就放心了。不過,你以前都叫我汀汀的。」
「汀汀?哈,這麼可愛的暱稱也只有我這種天才式腦容量的人能想出來。」眉開眼笑,我跳到大籐椅上。「唐納呢,怎麼沒看到他?」
「他……還在樓上睡覺。」
「哇,南都去上班了,他卻在睡覺,真是辜負大好青春。」我做了個深呼吸,抬頭對著天花板放聲大喊。「唐納,你快下來,我們來玩3P!Baby,
hurry!Come
on!」
「唔……」拉開摀住我嘴巴的那青蔥白玉手,我問。「汀汀,你幹嘛不讓我說話?」
「拜託,你剛剛在喊什麼!」
他的臉紅地像剛吃了小辣椒,奼紫嫣紅開遍,惹得我哈哈大笑。「汀汀,我剛才是逗唐納玩的,你還當真了!你瞧,那傢伙睡得像死豬,一點反應也沒有。
等一會他醒了,你可要告訴他,剛才錯過了一場超級熱辣、超級正點、超級噴火的好戲哦!「
「溢--」汀汀欲語又止,那模樣說有多動人就有多動人。
原來美人是需要被調戲的,我決定加入惡少的行列。
「啊,不對!」我一拍大腿,猛然想起,「原來不是3P,是4P!對不對啊,啊D
?」
「哎--你別走啊!」我叫得越響,他逃得越快。任我千呼萬喚,Mr.D.
都堅決不肯進屋。
大熱的天,好好的空調房不呆,非要杵在太陽底下當人肉燒烤,真是個傻大個!
「汀汀,我和南真的是一對情人嗎?」
「是,你們是很好的情人。」汀汀微笑。
「可是他看起來凶凶的,一點也不溫柔。」
「他很喜歡你的。南少爺雖然有許多情人,但帶回家的很少,能住這麼長時間的只有你。」
「哼,算他識貨,不喜歡我是他的損失。」就像炎炎夏日乾了一杯冰啤,心裡止不住的樂。
「你們啊,就算吵嘴鬧彆扭,也給人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吵架也很幸福?」
「嗯,不像我,就算想吵也吵不起來。」汀汀把臉轉向一邊,有點慼然。
「汀汀,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我說嗎?」
「溢,我好羨慕你,可以活得這麼自由自在,因為你勇敢、你執著,難怪大家都喜歡你。而我……辜負了一段最好的感情,因為我懦弱、我害怕,只是因為母親的以死相逼,我就退縮了,所以我失去了一切。」
汀汀的愁容讓我凝重。
握住他的手,我開始賣弄自己雜七雜八的半吊子哲學:「每個人都有迷路的時候,但是我們可以重新走回來,雖然要花些時間,甚至困困重重,總也有峰迴路轉的一天。你愛的人……她還愛你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巧克力般的長髮,因主人的無措而混亂。
汀汀的困撓之處,是當局者亂。
「那麼你再對她說一次吧!說你還愛著她,請她也再愛你一次。」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才能得到汀汀的如此青睞,好想一睹芳容。
「曾經背叛的人,還有幸福的資格嗎?」
「可以的,幸福不光是別人給的,也要自己去爭取。」
「自己爭取?」
「我知道要你一時下定決心還很難,你可以考慮,但是不要太久哦!因為,也許那個人也在等著你去解開她的心結。」
天空很亮,但汀汀找不到方向,他需要一張魔毯。而我,為他開啟那盞神燈。
汀汀啊,青春可以晃晃悠悠,但切忌蒼白;可以多愁善感,但要懂得釋懷。
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
幸福是自己爭取的--對啊!我怎麼光顧著說教,卻忘了付諸實踐。
窗外夜色正好,適宜紅杏出牆。南的房間燈火全無,看來睡得正香。
一輪明月樹梢掛,款款包袱會情郎。
躡手躡腳、屏住呼吸,我三縱兩跳,混著幾聲貓叫,溜出這森森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