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抬手疲憊地推開實心桃木製門,拖著沉重的腳步走進一片漆黑的房間
,桀要士左手一伸習慣性地在牆上找著電燈的開關,原本烏漆抹黑的
房間頓時亮起足以教人刺目、不由得瞇起雙眼的光線。
他蹣跚地走到床邊,右手漫不經心地拉扯領帶,當那彷彿要使人窒息
的桎梏稍稍放鬆後,他才嘆息似地在床沿坐下。
似乎是想要振作一下自己的精神,他抬手擰了擰眉宇之間。
刺眼的燈光灑滿整個房間,在這不算大的空間裡,簡單大方的擺設、
明瞭清晰的格局反應著主人的性格。
灰藍色的系調主宰了整個房間,讓人有一種簡明而穩健的感覺。
可是在這風格清爽並獨樹一幟的空間裡,床頭邊的活動櫃上卻擺放著
一項格格不入的物品。
眼神無奈且迅速的瞥了那個裝飾得五彩繽紛的相框一眼,桀要士忍不
住又重重嘆了口氣。
「唉……」
他最近……很煩惱。
但原因不是因為那個擺在房裡顯得突兀的相框,而是那個硬把這樣東
西塞給他、強迫他放在枕頭邊的青年。
照片是張個人照,而其上的人物毋庸置疑正是不顧他的抗議、強硬將
自己的相片放在他房裡的那個傢伙。
自然,也是那個讓他在此輕嘆搖頭的罪魁禍首。
一個年屆二十七、邁向二十八歲的大男人為了這種事而傷腦筋,別說
誰,他自己都覺可笑。
可是……
他忍不住地又深深嘆了口氣,事情會變成這樣只能說是他自找的。誰
教他不僅拗不過他的堅持,又注定拿他沒轍呢?
本來以為,這世上能把他吃得死死的人只有桀莞菁--也就是他妹妹
,這就夠他受的了;天曉得為什麼又會蹦出一個這樣讓他頭痛……不
,就眼前的情況看來,這個毫不將他的抗議放在眼裡、三天兩頭就往
他家裡跑的青年,是遠比他可愛的妹妹來得麻煩多了。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時,才關上的房門就砰的一
聲又被推開了。
「要士!」
相片上的青年此刻活生生地出現在房裡,全身上下充滿難以想像的奔
放活力,給予人二度空間的影像錯覺。
抬頭掃了一臉興高采烈的青年一眼,桀要士又垂下頭喟嘆一聲。
幾乎每回都是如出一轍的情形,他不嫌煩嗎?
「辛苦你了。」
沒聽見回自己家的桀要士說一聲「我回來了」,反倒聽見不屬於這個
家的俊俏青年笑盈盈地打著招呼。
尖而細的下顎、比雕像還完美的高挺鼻梁,再加上一雙能輕易魅惑眾
人的美眸,當中還閃著一道凌厲的銳氣,讓青年看起來應該相當軟弱
的俊美卻散發出不可思議的英氣,他就是尹冰暉。
不記得是誰說過尹冰暉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一幅畫似的,桀要士雖
從沒說出口,心裡卻很贊同這個說法。
雖纖細卻不顯得脆弱,雖絕塵卻不至於軟弱;但現在似乎不是暗暗讚
歎造物主傑作的時機。
「你又來幹什麼?」
這句話他問得都累了,不過很顯然的,一天到晚被問的人是一點感覺
也沒有。
「看你啊!」
輕快的語氣聽起來雖帶著嘻皮笑臉的意味,那雙凝視著他的深邃黑眸
卻含著百分之百的真誠。
桀要士忍不住地又嘆了口氣,真的不曉得該拿他如何才好。
才數個月前而已,他和這個總是以柔情似水的眼神深凝視自己的尹冰
暉別說是情人,就連朋友都不是。
當時,因為一樁美國南加州公司製造工程招標的緣故,身為尹氏集團
下任接班人的尹冰暉,不但視他為敵手,甚至還為了將工程得標權從
桀氏企業手中弄到手,卑鄙地設下圈套,以他妹妹桀莞菁為餌,引他
步步踏入明知是陷阱、卻仍無法躲開的深淵。
可是事情並非「就此結束」這四字能輕易帶過。
那是一段兩人都意想不到的發展。
在曉得尹冰暉之所以佈下陷阱的原因在於工作的收授權後,他毫不遲
疑地將這項權利讓渡給他;一想到這麼做就能換回妹妹的幸福,他一
點也不覺得捨棄這項得來不易的工程有何可惜之處。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令他憤怒且不齒。
尹冰暉不單以得到工程權這項勝利為滿足,居然進而貪婪地要求他代
替妹妹滿足他的性慾。
在工程被迫轉移,和得知妹妹沒能躲過這狼心狗肺東西的魔掌的雙重
打擊下,他憤恨地發現即使在依約讓出工程,即使他費盡心機想全身
而退,最後他仍必須對他邪佞的條件乖乖就範。
不過造化弄人,他作夢也沒想到的事竟然就這麼發生了。
桀要士到現在還搞不清楚那是怎麼一回事,只記得在他痛苦地履行兩
人約定的那段日子裡,有一天,尹冰暉突然跑到他的公司裡,一臉似
乎有什麼重要大事要宣布的慎重其事模樣。
然後,他劈頭就是一段莫名其妙又亂七八糟的告白。
這之後,兩人之間又發生一連串的事,有問題也有困難,不過最後總
算都解決了。
所以呢,現在兩人應該算是相愛的?
事情如果到此就有個完美的結局,桀要士就不需要一個頭兩個大了。
對於被利用和背叛一事,妹妹雖已原諒尹冰暉的惡行,但是他仍然無
法完全釋懷。
另外一點讓他遲遲無法坦誠自己感情的原因,除了多少忌諱兩人均為
男人之外,也因為對自己心情的掌握有些模糊不確定。
他「應該」也是喜歡尹冰暉的吧?
雖然私底下是這麼想,但每每看到尹冰暉那種露骨的情感表現,他就
不由得畏怯了。
說真的,那時要不是被妹妹逼得脫口而出,他很可能到現在都沒發覺
自己的心情。
只因為雙親去世很早、身為一家之長的他,眼中向來只有相依為命的
可愛妹妹,被人說有戀妹情結也無法反駁。
正因如此,他所有的心思除了放在妹妹身上外,就是他一手創立的公
司;每天忙得不可開交的生活讓他壓根兒沒有餘力去思考其他的事務
,就算是自己的感情問題也一樣。
可是對他死纏爛打的尹冰暉卻不容許他漠視自己的感情,而向來很替
他著想的妹妹顯然贊成尹冰暉的想法。
結果,妹妹不但提議要尹冰暉在她出國留學後住進家裡,還多此一舉
把他不善於打理自身的問題告知他。
最後,讓他最受不了的,則是妹妹不知何時竟跟尹冰暉同一鼻孔出氣
,兩人合作無間得嚇人。
到目前為止,他並沒正面答應讓尹冰暉搬進家裡。
一想到之後可能替自己帶來的麻煩,就讓他在首肯前不禁多猶豫幾秒
;加上他還沒完全釐清自己的感情問題,總覺得不多加思考就答允讓
他住進家裡的舉動……很危險。
而為了要說服他點頭允諾,妹妹居然「窩裡反」地自動提供協助,讓
尹冰暉有個情報最詳盡的內應,總是清楚他何時到家。
他跑到家裡這種失禮的行為他先不計較,誰教替尹冰暉開門的人是他
反抗不了的可愛妹妹;但說到他第一個目標都是直奔他房間這一點,
他就對他連門不敲的無禮有些微辭。
不過,不管他怎麼爭都拗不過他的死皮賴臉,到最後為了求得一絲安
寧,他索性隨他高興了。
但就因為他當時貪圖一時的輕鬆,現在尹冰暉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
子闖進他房裡,絲毫不覺有何不妥。
※ ※ ※
「你怎麼還沒換衣服?」注意到桀要士瞪著自己發呆,擔心他這個星
期來連日加班的疲憊會在這盛暑的八月天裡湧上,尹冰暉向前一步,
「穿著西裝很不自在吧?我幫你!」
「不用了!我自己來。」
桀要士慌張地打掉他伸到自己領口的手,有如大夢初醒地連忙應道。
「那你要動作要快,天氣這麼熱,穿著西裝總會有窒息感,還是趕緊
換居家服比較舒適吧?還有,等會兒要記得喝點水,最好是運動飲料
以免脫水,我已經買來擺在冰箱裡。」
尚未住進他家就像個管家婆,不曉得他真要是住進來時會是什麼狀況
?
大概會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儘可能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然後--
忽然覺得自己竟然在做這種想像很是可笑又無聊,桀要士背過他無聲
地咋了下舌,起身往衣櫃走去。
「我來就好。」
尹冰暉搶在桀要士之前打開了那個簡單上了亮漆、但保持原木色澤的
衣櫃。
「尹冰暉。」
他不由得頭痛地擰起眉,實在搞不懂他為何對「服侍」自己這麼樂在
其中。
從兩人還沒成為戀人之前就這樣,那時他曾想過會不會是因為相處的
時間難得又短暫,他才會這麼黏人;但即使兩人已經完全坦白正式成
為情人後,他那愛照顧他的行為也沒變。
從兩人確認彼此的感情這一個多月來,兩人激情的次數在他以身體不
堪負荷為由的要求下幾乎沒做過;但是尹冰暉那愛抱住他、替他從頭
服務到腳的行為確是有增無減。
尤其是近來因妹妹的多管閒事而使得家裡門戶大開,他更是趁此機會
卯足了勁的黏到他身邊來。
他並不是討厭尹冰暉的溫柔,也從不覺得他這百般體貼的行為令人不
快,只是向來不論做什麼事都習慣獨自完成的男人,突然間要毫無芥
蒂地接受他人的照料是需要適應時間的。
眼才一抬,他意外並訝異地對上妹妹打趣的表情。
桀莞菁正倚在門框上欣賞眼前的情景,而且看她的樣子似乎已在這兒
站了有好一會兒了。
直到這一刻,桀要士才猛然發覺自己並沒有注意到妹妹的存在。
雖說她站的位置從他坐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被尹冰暉擋住,但這個應
該不是問題啊!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如此在意尹冰暉的存在?桀要士不禁反問
自己。
心中倏地竄起難以形容的震驚,但向來習慣面無表情的桀要士立刻將
這份驚愕藏入心底。
也幸好在這個時候,準確從他的衣櫃裡找著休閒服的尹冰暉靠過來,
伸手欲替他穿脫衣服。
桀要士儘可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邊推拒邊掙扎著,然後以著
責難的目光投向妹妹。
「小菁……」
又是妳搞的鬼吧?
能通知尹冰暉並開門讓他進來的,除了妳之外還有誰?
他的眼神這麼控訴著。
可惜站在門邊等著看好戲的桀莞菁,一點也沒將桀要士的不滿放在心
上。
再過一星期她就要收拾行囊飛往美國,可是哥哥卻遲遲不肯頷首讓尹
冰暉住進家中。
她是不確定他在顧忌什麼,但一想到放哥哥一個人在家裡她就不安心
,所以說什麼都要他親口答應讓尹冰暉住進來。
有了能幫她好好照顧哥哥的人,她也才好寬心地出國留學。
誰教她這個外貌英挺又一臉嚴肅的哥哥,事實上是個對打理自身有些
迷糊的男人。
「哥,我看你就死心吧!」
看著和搶著要替他更衣的尹冰暉有些爭執不下的哥哥,桀莞菁一鳴驚
人地建議道。
「小菁!」
「有什麼關係?反正最後你們還不是會一起住。」
「小菁!」
似乎已看慣兩人的拉拉扯扯,桀莞菁絲毫不受影響地聳聳肩。
「好啦,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再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不消說,她這番話自然是針對到目前為止尚未取得桀要士同意兩人同
居一事的尹冰暉而說的。
「謝謝妳。」對著她盡釋前嫌、瀟灑地揮揮手離去的背影,尹冰暉由
衷感激地微頷首。
這已成為桀要士近來最常聽到的日常對話之一。
「你們兩個……」他死心地放棄掙扎,頭痛地壓住自己的太陽穴。
「啊!」強行替他穿上居家服的尹冰暉,似乎擔憂他因此誤解地忙道
:「我跟小菁之間什麼都沒有,她只是我的戰友。」
「這個我知道。」
桀要士悄悄的嘆了口氣,知道反抗只會讓事情更麻煩,他索性放棄抵
抗,順從地讓尹冰暉欣喜的為他扣上鈕釦。
幸虧他沒答應讓他在此留宿過,否則他可能很快會忘了要怎麼自己穿
衣服。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間,尹冰暉抓住機會欺上前,將自己的雙唇以迅
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貼住他的唇。
「我愛你。」
一聲低喃隨這個唐突的吻拂過桀要士的鼻頭。
怔忡地呆愣了至少有五秒鐘之久,大概是太久沒被這樣偷襲,他幾乎
已經忘了有這回事。
就在桀要士好不容易回過神後,響徹雲霄的怒吼隨即傳來--
「尹、冰、暉!」
「別生氣嘛!」尹冰暉耍賴地陪笑道,「我們這麼久沒做了,讓我輕
輕地吻一下有什麼關係。」
他口中的「做」當然不可能是指親吻這種簡單到純潔的行為,而是那
種光想到前戲都會臉紅心跳的「激烈性愛」--這是在一個多月前,
當桀要士還不將兩人的關係看在眼裡,甚至抱持那種隨時可以喊卡的
態度,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用來維繫兩人關係的唯一方法。
當然,要不是他那時握有威脅的籌碼--關乎桀莞菁對兩人關係的知
曉與否,桀要士是不可能對他百依百順。
那個有著嚴重戀妹情結的男人,不論什麼事,只要扯上他妹妹,所有
的一切都成了第二順位。
但,這也無所謂。
他有自信自己絕對能夠成為他在這世上,除了他妹妹之外的最重要的
人,即使這可能得耗上相當久的時間。
意識到尹冰暉所提及的,桀要士臉上的酡紅更深了。
他跟尹冰暉……的確有一段很長的時間沒做那種貼身的肌膚之親。
近一個月來,為了一項新企劃案,不要說在公司,他連在家裡都忙得
廢寢忘食,連帶兩人的相處時間也減少許多;加上他又以自己的身體
狀況為藉口,不知不覺間,兩人的交往變得出乎意料的清純。
實在很難想像眼前的青年是那個在一個多月前還貪婪的與他深深結合
的尹冰暉,因為除了幾個星期前他一個不小心又讓他得逞之外,他一
直都很紳士地沒對他毛手毛腳。
他在心底暗暗地嘆了口氣,只能祈禱自己臉上的紅暈不至於清晰到一
目了然。
第二章
就在桀要士因心事又岔開心神的當頭,尹冰暉飛快地坐在他身邊。
「喂!」
桀要士連嘆息都懶了。
「要士。」
「做什麼?」桀要士無耐地問。
這傢伙除了那句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告白,就是不死心地窮追猛問,
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事?
「我能住進這裡,待在你身邊嗎?」
果然。
自從桀莞菁提出那個害他三天三夜光是思考都沒能睡好的餿建議--
你覺得搬過來暫時跟我哥住這個主意如何,他為了徵求桀要士的同意
,每次見面必定對這個問題死纏爛打的追問。
「再讓我考慮一下。」桀要士敷衍的說。
這真是一個很麻煩的問題。
為了這個問題,他老是被煩得不得安寧。
「ㄟ?還是不行嗎?」尹冰暉祭出一張沮喪的苦瓜臉。
看他一副好似天要垮下來的表情,桀要士心想他又不是第一次聽到這
個回答,幹嗎一副世界末日的模樣?
他不免覺得自己是部是太固執了點,畢竟他對尹冰暉也並非毫無感情
。
不過,尹冰暉卻語出驚人地道:「我都忍耐這麼久了,也一直聽你的
話乖乖的不敢對你動手動腳,你應該被我的誠意感動了才對吧?」
原來他這一陣子的安分,只是為了換取能住進家裡的允諾?
聽著他大言不慚的厥詞,桀要士啞口無言地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要士,只要你說好,我保證沒你的允許絕對不會亂來的。」
心煩得幾乎想蒙住頭就此逃壁一切,但桀要士曉得即使他這麼做,也
對眼前的問題於事無補。
「我頭好痛。」
「那你就答應吧!」
尹冰暉冒著被痛揍一拳的危險,上前大膽地環住桀要士的肩頭,輕聲
細語似地在他耳邊勸說。
想到他之前曾說過只要點個頭,把一切交給他,什麼都不必煩惱的承
諾,為諸多問題思考快要不行的桀要士實在很想就著麼的點頭,然後
把所有令人頭疼的事都拋給甘願承受的尹冰暉。
只是,如果困擾自己的問題沒穫得根本解決,到頭來要承擔這份後果
的依舊會是他自己。
妹妹確已完全擺脫當時的傷痛,也原諒尹冰暉可憎的所作所為,他反
而猶豫著要不要接受他,那不過是自尋煩惱罷了。
但即使是現在,在看到他那張似乎將過往的一切惡行忘記的臉龐,不
知怎地他就是有種想生氣的衝動。
在因公事忙得差點過家門而不入的這段時間他並沒有特別留意,可是
一旦空閒下來,就像現在,在見到尹冰暉那張溫柔體貼得過火的臉孔
時,毛躁的情緒不由得籠罩他整個人。
究竟自己是為了什麼而焦躁不已?他想破頭也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 ※ ※
沉默好一會兒後,桀要士突然說:「還有一個星期不是嗎?」
「咦?」
「我是說,離小菁出國差不多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到時候再決定也
不遲。」桀要士幽緩地道。
「耶!」
「幹嘛?」
「一定要拖到最後一刻嗎?」尹冰暉不死心地爭取道,即使是一丁點
的時間也好。「我想早一點跟你在一起,就算是一秒鐘也好。」
事情……好複雜。
縱使距離兩人將整件事攤牌已有一個多月以上的時間,他原本就呈現
混亂狀態的思緒仍舊有相當多解不開的結,而這段日子以來忙亂的生
活也讓他抽不出時間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他不否認自己對身旁這個緊緊抱住他、一副就算天塌下來也絕不放手
的小鬼有好感;以他二十七歲的「高齡」來看和妹妹同年--也就是
只有二十二歲的尹冰暉,確實有資格叫他小鬼。
可是他這份感情是否真的足以承受尹冰暉強力灌注過來的熱情,能時
時刻刻和他見面確不計較曾發生過的問題,他不敢妄下斷言。
他早已過了作夢和犯錯的年齡,不像眼前這傢伙還能以學生的身分耍
賴及享受諸多優惠。
一個獨當一面的男人自然必須承擔所有的責任,他可不能在允許他住
進自己家裡後又隨意反悔。
「我早說過我無法馬上作決定,也許一星期後我的想法會改變。」
無果到最後一刻自己還是抱持這種模稜兩可的態度,他曉得自己的答
覆就是徹底的拒絕。
讓一個外人堂而皇之地住進家中,就等於他必須心甘情願地接納他的
一切;而到目前為止,桀要士尚無法完完全全、毫無芥蒂地接受這個
曾經利用妹妹、也害慘自己的尹冰暉。
「那先答應我也行啊!」
尹冰暉以為自己是乘勝追擊,但桀要士下一句話登時將他打入懊惱的
地獄。
「之後反悔也無所謂嗎?」
「要士!」
不理會他的抗議姿態,桀要士際續說的不論對尹冰暉還是對自己都很
重要的話:「如果我讓你搬進來,就表示我準備徹徹底底地接受你,
你明白這個意思嗎?」
眼中本來還帶著些不滿的尹冰暉在聽見桀要士這席涵意深遠的發言後
,立即收起撒嬌似的表情。
「當然!」
他怎會不曉得這件事代表的意義?
他不可能沒想過自己住進桀宅的真正涵義,有這個機會他雖然興奮,
卻不至於蠢得就此沖昏頭。
尤其桀要士是個生性嚴謹的人,要他准許一個原本毫無關係的人離自
己這麼近,必須是要有完全的信任。
那是種近到連舉手投足都會看得一清二楚的距離,也等於是毫無遮掩
地對他敞開心房。
尹冰暉早在桀莞菁提出這個建議時已有所覺悟。
他的年記是比桀要士小,人生經歷也有差距沒錯,但他也絕對的信心
能成為與他匹配、並且平等的成熟男人。
只是一味的依賴是為法長長久久的,在欣喜能和心愛的人朝夕相處的
同時,他也沒忘記要設馬維持住這脆弱的幸福。
其實他很害怕。
他與桀要士之間幾乎找不出足以維繫兩人感情的羈絆,也沒任何理由
桀要士一定會對他唯命是從;雖說他近來的確有種感覺,桀要士是儘
可能允許他所有的要求,除了搬家這事之外。
他不知道這是否代表他逐漸接受自己。
這個外表看似精明能幹的男人,在理性上確實堅定、不易動搖,但在
感性上有時就明顯相當缺乏。
先前也曾有過類似的問題。
那時無論他怎麼誘導,桀要士就是不肯坦誠他對自己也有好感,硬是
想改變話題。
這一次,他禁不住要擔心,假使他又頑抗地固執己見的話該怎麼辦才
好。
如果說出來肯定有人會認為他是在杞人憂天,並恥笑向來自信滿滿的
他竟會如此畏畏縮縮。
然而,他無法不擔憂。
眼下是因桀莞菁不必前嫌地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他才有機會能一再接
近桀要士,但這並不保證當她出國留學後情形仍能照舊。
只要他永遠是閉門謝客,他戀情就會無望。
向來在情場上無往不利的他,老天彷彿要懲罰他過去的恣意妄為一樣
,讓他生平頭一次全心全意的戀愛路卻是荊棘滿佈。
「所……」桀要士的聲音將他從自潮的苦澀中拉了回來。「我不希望
在事後才悔不當初。」
「我絕不會讓你後悔!」尹冰暉急切地說道。
就算用千言萬語也無法訴盡他對桀要的愛意,只是他比誰都清楚這個
冷冷注視著自己的沉穩男人不會輕易相信他的告白。
縱使他說得再怎麼舌燦蓮花,再怎麼用美麗的詞藻裝飾,桀要士就是
對他的甜言蜜語不屑一顧。
話又說回來,要是他能言善辯的話才能可以派上用場,他也用不著在
這裡苦惱自己的將來。
「那等到最後一刻又何妨?」桀要士沉穩地看著一臉焦躁的尹冰暉。
終於體誤到有些事情急也急不來,尹冰暉帶著挫敗地輕輕嘆息,不過
抱住桀要士的手臂可不見放鬆。
不記得有多久了人沒在床上翻雲覆雨,都只是這樣靜靜地擁抱,桀要
士驀地覺得有些心浮氣躁。
當然,並不是非得做些什麼才對,他急忙在心底澄清,只是想到那個
宣稱一看到他就會想把他壓倒的青年,現在居然能在床上坐懷不亂地
只是緊緊抱住他,就讓他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
禁錮住自己的雙手突然使了點力,讓他的心臟在剎那間不自覺地漏跳
一拍。
好像該說些什麼才好。
密閉的空間、緊挨的兩人,這種無法不去在意的狀況讓他全神灌注在
和自己緊貼的體溫上。
※ ※ ※
為了打破這似乎有些詭異的危險氣氛,桀要士慌張地開口:「我怎麼
覺得……最近你好像很閒?」
他這話並沒有諷刺的意味,只是單純覺得似乎只要一回家就會見到他
,好像很不尋常。
「我正在放暑假。」
貼在他耳邊的低沉嗓音呢喃似地響起。
「暑假?」桀要士忙不迭地往反方向挪開。
雖說他很清處尹冰暉若沒他的允許絕不會做出更進一步的舉動,但這
種宛如可以侵血液的酥麻感,和麻痺神經的觸電感,及上傳到腦髓深
處的酩酊感,都讓他下意識地逃避。
不過他剛說……暑假?
他不是跟妹妹同年?應該是畢業準備繼承尹氏家族龐大的財團了吧?
「嗯,我已經考上研究所,準備攻讀企管碩士。」
尹冰暉沒再繼續跟過去,可是那溼熱的氣息仍如南風似地拂過桀要士
的臉頰。
「我還以為你會立刻進入尹氏企業上班,聽說令尊殷切地期盼你早一
天正式接管公司?」
「多當幾年學生挺不錯的,而且只拿大學畢業的文憑,再有實力也難
敵一些風風雨雨。」
「什麼意思?」
因雙親早逝,為了繼承兩人留下的產業,桀要士當時不得不放棄才剛
考上的大學;但他的表現證明學歷不等於實力,將一間原本僅有數名
員工的小公司發展成今天頗具規模的上市企業。
因此,以他自身的實例來看,他無法理解應是將文憑徐位擺在第一的
態度究竟有何意義。
「我們公司的董事會,淨是些把文憑放在第一位的老朽。」尹冰暉聳
聳肩。
「這麼說你也得出國留學,好拿個MBA的文憑回來做擋箭牌?」桀
要士就事論事不經意地說著。
尹冰暉則用力地擁緊他然後低聲道:「那是以後的事。」
「怎麼了?」
注意到他一閃即逝的怪異,那簡直像是落寞的寂寥,讓桀要士不由得
關懷地問道。
「沒什麼!」把臉靠在桀要士的肩上,那溫暖而有力的鼓勵讓尹冰暉
留戀不已。
一想到桀要士無心的言論是自己將來必行的道路,他就覺得有些沮喪
。
那是兩年後的事沒錯。
但他又不能保證到那時自己以經完全得到桀要士的心,就算那時兩人
已相愛相許,有沒有什麼東西能擔保他完成學業歸來後,桀要士的心
還是放在他身上。
突然間,他有種瘋狂的想法;如果能留級……不,總之就是勿要交出
碩士論文的話,他或許就能一直留在他身邊。
不過,這只是毫無意義的妄想。
尹冰暉暗暗地悲嘆了口氣,決定不要把何桀要士相處的難得時間拿去
煩惱這種愚不可及的蠢問題。
也許是剛才他嘆氣的吐息搔癢了桀要士的頸項吧,他清處地感受到在
自己雙臂中的軀體縮了一下。
「唔!」
不管桀要士這聲低喘裡有沒有含著快感的成分,總之近距離聽到這個
聲音,尹冰暉是興奮不能自己。
他已經忍耐非常、相當、有夠久了!
雙手環抱著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眼前見到的也是他的身影,耳際
拂過的是他挑逗意味十足的輕喘,鼻子裡則是充滿他特有的迷人麝香
。
在這種處處是誘惑、目光所及全是活生色香的情況下,要禁慾好幾個
星期的尹冰暉不動心性是絕對的奢求。
終於忍無可忍,他更加用力地將桀要士壓向自己,然後拼命壓抑聲音
才美顯露顫抖的焦急地問:「要士,我可不可以--」
就在他話還沒說完之際,門外忽然響起殺風景的叫喚聲。
「哥。」桀莞菁敲敲門,「我出去一下,還有些東西沒買齊。」
「我開車載妳去……」
「不用了。」似乎有透視眼看穿門內的壯況,桀莞菁的聲音裡含著掩
飾不了的竊笑,「我自己去就好。」
「可是──」
忙著想起身的桀要士被拉了回去。
尹冰暉像是怕他會乘機溜開,刻不容緩地又緊緊抱住他。
「喂!」
他這聲抗議已經壓到最低的音量,但還是逃不過門外那對有著惡魔般
聽力的耳朵。
「我想現在尹冰暉一定讓你忙得抽不了身。」這回桀莞菁聲音裡有著
明顯控制不住的抖笑,看來她連稍微掩飾一下都嫌懶了。「不用麻煩
你啦,哥,開車這種事我還做得到。」
「小菁!」
明明有門和牆的遮掩,一種彷若被妹妹看透的靦腆仍然如狂風般地佔
據了桀要士整個人。
他這個妹妹的本性原來就是偶爾喜歡惡作劇,但她前一陣子因感情憔
悴的脆弱模樣,幾乎讓他忘了自己曾是她戲謔下的犧牲者。
雖然被調侃很失身為哥哥的顏面,但是她能毫不在意地使壞心眼,表
示她已徹底從傷痛中復原。
原本還帶著憂心的桀要士,這時才明白自己不必再擔心即將啟程前往
美國尋找未來的寶貝妹妹。
但是,他似乎沒有鬆一口氣的時間。
強將他留住的尹冰暉,此刻正不容他忽視他存在似地拼命吸引著他注
意。
「要士……」
像是完全沒被這一個小插曲所影響,尹冰暉那深深望進桀要士引中的
燦眸,和呢喃般的輕喚均沁著勾誘。
「唔……」被那雙不停追逐的黑眸纏上,桀要士頓覺自己宛若成了蜘
蛛網上的獵物一般。
「我可以……吻你嗎?」呢噥般的渴望尋求著許可。
先前連問都不問就偷襲他的傢伙是誰啊?
本想開口責問他,可桀要士在對上那雙被情慾氤氳的雙眸時,別說問
話,連呼吸都梗在喉頭。
被那雙佈上一層霧氣的美眸鎖住,他震驚的察覺自己動彈不得。
他也……期盼這種事的發生嗎?
在心底自問的困惑得不到答案,而那一雙將他困入情慾中的瞳眸則是
毫不放鬆地靠近。
「好嗎?」尹冰暉又低聲問道。
險些被那深邃的黑海給吸了進去,要不是他開口說話,桀要士發覺自
己可能就此迷失在他的凝視中。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差點因為另一個男人的深情凝視而無法自拔了
?
第三章
正當桀要士因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情感兒處於震驚狀態時,尹冰暉那情
不自禁的唇已貼了上來,瞬間奪去他的氣息。
柔軟、溫熱的觸感迅速喚起血液裡的熱度,桀要士很快地發現自己已
無可救藥地融化在這份激情裡。
「嗯……」
就像乾柴碰上烈火,因工作繁忙而忽略基本生理需求的身體,在些微
的刺激即將一發不可收拾。
本打算反抗的手現已迎合似地輕掛在尹冰暉的肩上,雙唇間的關卡也
在不知不覺間軟化地啟開。
而當尹冰暉的舌尖試探地碰觸自己時,他的舌竟不顧主人顏面地上前
和他交纏在一起。
「唔……嗯!」
驀地發覺自己的身體已被尹冰暉調教成這副敏感德行,羞愧的熱氣如
同沸騰的水蒸氣瞬間燒燙了他的理智。
簡簡單單就被對方打亂自己的步調不說,更氣人的是他在察覺事態之
後仍沉迷於他所給予的感覺。
明亮的燈光在桀要士吃驚地張大雙眸時刺痛了他的眼,有見證燈光下
險些失控的一幕。
猛地想推開那和自己緊依偎的身軀,但纏繞住他的舌似乎發現他的意
圖,夠是加重每一回吸吮的力道;而後甚至想挑起他的慾望似的,原
本固定在他下顎的手指竟然爬了上來,探進他嘴裡刺激他的感官。
「不……唔!」
才剛稍微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而已,那原本環在桀要士腰上的手立即
就伸了上來固定在他腦後,連一丁點逃脫機會都不給他似地,讓他連
想轉頭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視覺上,尹冰暉的身材雖和自己不相上下,桀要士曉得自己的體格是
稍微略勝他一籌;因此他若是真心想抵抗,雖說要輕而易舉是不可能
,不過只要用盡全力,相信他是奈何不了自己的。
意識到這一點,不肯承認自己有「放水」之嫌的桀要士不由得認真反
抗起來,他不能放任慾望主宰自己。
只是一心想將他壓倒在床上的尹冰暉是不可能輕易讓他掙脫的,兩人
於焉展開一場激烈的攻防戰。
「別……鬧了!」
在下定決心後,桀要士毫不留情地痛揍尹冰暉一拳,好不容易死命地
掙扎才將吻自己吻得癡狂的尹冰暉硬是拉開一個距離。
他這會兒已是氣喘如牛,胸口上下快速起伏,呼吸劇烈得比在田徑場
上衝刺兩百公尺還激烈。
「尹、冰、暉!」
不甘願地被迫放開前一秒中還癱軟在自己懷中的男人,尹冰暉禁不住
埋怨地噘起嘴,心想他幹嘛恢復得那麼快。
「只不過是吻一下而已嘛……」用著不穩的氣息說話,他微微地抬起
眼,怨懟的斜睨著桀要士。
「你……」
頭痛地壓住自己的太陽穴,桀要士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就有聽到尹
冰暉莫名其妙地迸出一句話。
「好久了耶!」
「什麼?」沒頭沒尾的話語讓他一時摸不著頭緒。
「我真的忍不住了!要士!」
「哇!」
隨著尹冰暉那句來得突然、教人一頭霧水喊叫而來的,是一個讓桀要
士幾乎窒息的強力擁抱。
※ ※ ※
尹冰暉似乎轉眼間就將剛才的教訓拋諸腦後,攀上桀要士背脊並使勁
扣住他的雙手是那麼熱且急遽。
「快要一個月了!」噴在桀要士頸間的熱氣是那麼急促,緊緊將他箝
制住的手臂則傳來同樣熾熱的溫度,「要士,我真的……」
說不到兩句話,鎖在傑要士背上何腰際的手臂再度加重力道。
雖然好不容易逃離尹冰暉的禁錮沒幾秒鐘就又被拉了回去,桀要士卻
一點都不覺得有何不妥。
以往,當類似的情況發生時,心頭總會被一種窩囊的恥辱感所主宰;
可是那股向來會在這種時刻報到的情緒,今天卻出乎意料的缺席。
就著被強力擁住的姿勢,桀要士微微訝異地探索自己的內心。
可是--
「要士……」
緊貼在肌膚上的低語似是嘆息,讓桀要士實在很難專心在思考的動作
上,頻頻深呼吸。
「要士……」
呢喃地反覆低噥著自己名字的聲音充滿壓抑的激情難耐,沁著誘惑的
聲律緩緩滲入他奔流的血液內。
蟄伏內心深處的躁熱不經意地被挑起,桀要士羞愧難當地發覺自己的
慾火竟因如此簡單的動作被激起。
連日來辛勤的工作早榨乾他的氣力,只要一回到家中便是想倒頭就睡
,壓根兒沒額外的精神應付生理的需求。
但這並不能當藉口。
就算事實真是如此,就算他因一直沒時間發洩而慾求不滿好了,也不
至於尹冰暉只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吐氣或吻咬了幾下,腰間的竄動就像
大雨後的洪流一樣無法控制地急速湧上。
偏偏,惹得他心浮氣躁、同時心猿意馬的尹冰暉毫不自知……不,該
說它要是曉得他正因他而心旌大亂的話,一定會興奮的當場將他壓倒
在地;所以他該慶幸他無法看透自己的心思,還一逕陶醉在舔吮著他
發紅的皮膚。
「嗯……」
輕咬著他鎖骨的唇發出一聲令他不紀渾身一顫的吟哦,桀要士驚恐地
察覺自己竟出現了生理反應。
他難堪地漲紅了臉,儘可能若無其事地向後挪去,想在尹冰暉發現他
的異狀之前逃開。
就在此時,尹冰暉為了能更貼進他,雙臂猝不及防地用力一收將他抱
個滿懷,兩人的姿勢從靜坐轉為向後傾倒的滑稽躺姿;然後尹冰暉的
膝蓋就就是這麼恰巧地落在他的雙腿間,不偏不倚地碰到他昂揚的堅
挺。
在那一瞬間,他感受他的輕顫,而後迅速地抬起頭,以著難以言喻得
熾烈目光深深鎖住他。
「要士?」微抖的語調裡含著不確定的狂喜。
知道自己的臉龐一定熱得可以煎熟荷包蛋了,桀要士雖想移開視線,
但那伸上來捧住他雙頰的大手卻不准。
「好嗎?要士……」尹冰暉充滿情色韻味的低啞嗓音催問著。
桀要士擋不住自己心底竄起的燥熱搔癢難耐。
事已至此,再怎麼矜持都顯然是多此一舉。
他毫不掩飾地嘆口氣,在曉得自己的心情已昭然若揭地展露在尹冰暉
眼前後,桀要士索性放棄堅持。
不久前還顯得浮躁的情緒在尹冰暉適才的表白下獲得紓解,讓他即使
想否認也明白自己之所以感到躁慮不安的原因,是因尹冰暉太過聽從
他的話的關係,他近一個月都沒逾越那道防線。
在確定眼前的青年是那個他所熟悉、三不五時就渴求與他結合的尹冰
暉,不知怎地一種非常奇怪的安心感湧現心頭,甚至讓他覺得在他面
前承認自己的感情和感覺似乎也沒什麼了不起。
雖然多少覺得這麼在意他碰不碰自己實在很蠢,可是身體被撩起的熱
度已不容他思考太多。
沒有頷首、也沒有正面回應,但當他的雙手也回抱住尹冰暉的肩膀時
,他瞬間領悟了答案。
「唔……嗯……」
聆賞著桀要士在自己的碰觸下發出細膩的呻吟,尹冰暉雖然興奮得恨
不得立刻將他剝個精光,卻明白躁進可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在被桀要士下禁令的這段時間,他每每都必須先自慰個幾次,解除一
下生理的渴望才敢現身在他面前;然後在見到他時還得咬緊牙關,才
不至於被自己的本能主宰將他推倒在地。
他可不是個坐懷不亂的男人,更不是個耐性的人,一旦在談了生平第
一次的真正戀愛之後,才驚覺自己原來也能很有定力。
為了以行動說服桀要士早日允許他搬進來,他可硬是把所有的慾望都
往肚裡藏,小心翼翼不讓快要不受控制的慾念主宰自己,以免一個不
小心便破壞規矩,被永遠趕出桀宅。
連他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何在面對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皆英偉陽剛、
充滿男子氣概的桀要士時,他的腰間會竄起不受控制的衝動;可現實
是如此,而他亦沒有否認或懊惱打算。
此刻,身下壓著一舉手一投足都能輕易毀壞他自制力的男人,那因靦
腆而酡紅雙頰更是擾動他的心弦。
※ ※ ※
「要士……」
尹冰暉親吻著被自己褪下衣著的結實胸膛,久違的溫熱觸感輕易地煽
燃他內心隱忍已久的火焰。
「嗚!」
胸前凸起驀地被含入溼熱口中的灼燙感,讓桀要士克制不住地驚喘。
似乎相當滿意他的反應,將他胸口敏感點包圍住的柔軟雙唇忽地合攏
,直衝腦門的快感令他全身一緊。
下意識地反抗想解救自己脫離這失控的難堪,他不由自主地圍圍掙扎
;像是要阻止他似的,那原本拉扯著他襯衫的大手立刻朝他下包住他
的火熱。
「啊--」
儘管隔著一層衣物,但那薄弱得像是不存在的布料絲毫發揮阻止的作
用,反而當覆蓋在上方的手開始游移時,好像助長對方聲勢似地增加
磨蹭,帶來的那道刺激產生了令人幾欲停止呼吸的快意。
強烈的近乎雷擊,血管裡醞釀著暴風。
當胸前另一邊小巧的凸起被手指夾住輕輕搓揉時,僅存的一絲理智在
一連串的刺激下被弄得消失殆盡。
「啊、啊……」
他這聲無法自主、衝出口的呻吟聲毀去尹冰暉最後的自律,尹冰暉狂
烈地扯去他僅剩的衣物,那粗暴到瘋狂的動作讓他不解地看向他。
「咦……啊--」
但在來的及得到任何答案會回應之前,全身最脆弱、隱密,連自己都
未曾見過的部位倏地被異物侵入--儘管那裡確已承受過無數次的侵
入與強佔,但那已是數個星期前的事了。
難以置信和驚恐反射性地佈上桀要士的眼,那股衝擊同時也讓他的淚
腺不由自主地鬆弛。
「對……不起!」
不明白尹冰暉這句突然的道歉為何而來,桀要士困惑地微睜星眸,然
而那溢出淚的煽情模樣只是加劇尹冰暉狂暴不已的饑渴而已。
下一刻,桀要士感覺到自己的下半身被抬高,尹冰暉則跪在他不知何
時已被褪下褲子、一絲不掛的雙腿間。
他那纖麗的眉間緊蹙,表情像是在忍耐又受到煎熬,因痛苦而吾微扭
曲的臉龐仍不失俊美清魅。
那雙絕美的晶眸在渴求地看了桀要士一眼之後,滔天的紅焰立刻取代
前一秒的忍受,燃進他瞬間領會的眼裡。
「我忍……不住了!」
伴隨著咬緊牙關才勉強出口的話語衝入桀要士身體裡的,是一股劇烈
如海嘯、灼熱彷彿火山的痛楚。
痛徹心扉的激情或許教人難受,然而當尹冰暉忍住自己的慾望,以他
的感受為重開始愛撫他;並設法想挑起他的感覺時,那映入他眼中強
忍衝動神情,不知怎地讓他忘卻一切苦痛。
疼痛、熾熱,宛如要將全身細胞焚燒精光的高潮,才正要引領兩人邁
向心醉神迷的狂喜境界……
※ ※ ※
無力地嘆口氣,桀要士整個人癱軟地倒在傾斜四十五度的軟墊椅背上
,拿著書的雙肘靠著兩端的扶手撐起。
幸虧今天是星期日,否則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開車到公司,算得上
是項艱困的挑戰。
就在他隨手翻看手中的科技雜誌時,門又毫不客氣地被推開,尹冰暉
像一陣旋風般捲進他房內。
「要士。」他露出一臉滿足的笑靨。
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
在睽違好幾個星期,也就是必須瞪著最想一口吞下美食,卻不能動手
而挨餓受凍好久後,「吃飽」的幸福是什麼都無法比擬的。
所以啦,久旱逢甘霖的幸福表情就這麼毫不遮掩地出現、洋溢在他的
臉上,看得全身又痠又累的桀要士有點不是滋味。
「尹冰暉!」
他的乍然出現讓桀要士心跳微微加劇。雖說平時尹冰暉的熱切報到早
見怪不怪了,但昨天晚上,一直平穩共處的兩人,卻有了番……連他
都記得自己相當配合的前逤所未有的激情。
也許是他的表情透露出「你怎麼又來了?」的疑問,尹冰暉飛快地噘
了下嘴後坐到他身邊。
「要士,你的臉色不太好耶!」
在仔細地端詳了儘可能做到不為所動的桀要士的模樣後,尹冰暉語帶
關懷地輕聲說道。
抬眼瞥了下不經心說出這話的尹冰暉,桀要士輕輕嘆了口氣,將視線
轉回手中攤開的雜誌。
「我沒事。」
不然要他怎麼說?
難不成要他對把自己搞成這樣的最魁禍首星師問罪嗎?
也許對尹冰暉的詢問做出直接反應,將所有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會比
較輕鬆,但這麼做事實上是無濟於事。
昨夜,若不是他積極地回應他的渴求,相信場面不至於發展到幾近失
控的情況。
就像默默累積了能量的活火山一樣,桀要士震愕地發覺自己體內竟也
堆積了強烈到令人難以至信的熱情。
想到那段持續至少好幾鐘頭的艷情熱浪,他實在有點難以相信那個被
擁抱的人是自己。
而儘管熱情放縱地緊緊抱住他,尹冰暉似乎謹記自己不許他留宿的規
定;因此即使是一臉的依依不捨,離開前也是抱著他又吻又親的,最
後還是乖乖地起身整裝,萬分留戀地回家。
那時候的尹冰暉給人的感覺,就像一個為了想得到全勤獎的學生,即
使發燒到三十九度半,也要頂著高燒、咬緊牙關,在寒流到來的嚴冬
裡徒步上學,努立遵守不遲到或缺席的校規。
記得他曾毫不害臊地說過他之所以乖巧地順從他下的所有指示,是為
了能換取兩人同居的允諾。
看到他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桀要士原本一直忘了他尚是學生身分,
但靠這種狀況提醒這層事實,讓他不禁莞爾。
第四章
「啊──」
安靜房裡毫無預警地響起一聲驚呼,眼睛雖瞪著雜誌,但心思去兀自
神遊的桀要士吃驚地猛回過神。
「怎麼了?」
凝視般地看著桀要士,尹冰暉關注的神情裡有著自責。
「是因為我的關係吧?」
「什麼?」
「你的臉色會這麼蒼白……」
尹冰暉那雙如畫般絕麗的眸子眨也不眨地鎖住他,「是因為昨天晚上
我做的太過火的關係吧?」
這種彷彿將人類該有的羞恥全部屏除在外的問法,實在過於切入核心
,讓桀要士想搖頭否認或頷首承認都覺得不是。
所以,除了再次深深嘆息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
「算了,這也不全是你的關係。」
「咦?」
尹冰暉詫異睜大美眸。
「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在意。」雙眼鎖定著手中的雜誌,桀要士看也
不看尹冰暉一眼地說著。
這是表示……
訝異地凝望著眼前強作鎮定的男人,尹冰暉亮如星夜般的晶瞳先是閃
過一抹不可思議的光芒,而後漸漸染上一層的喜悅。
生性嚴謹保守,在他之前別說是談戀愛,就連和女性交往的經驗都沒
有的桀要士,竟會為了他而「進步」到這個地步。
這簡直就像是做著最自私的美夢一漾。
雖然桀要士尚未答應讓他住進桀宅,也從沒正面對他表達過自己的感
情,但著個不論做什麼事都冷靜沉著得彷彿波瀾不興的男人;這一刻
,臉龐雖微微泛紅,但毫不猶豫地直接坦白。
用這種方法讓自己理解,尹冰暉明白這已是他所能盡的最大努力。
「那就是說,你也想要嗎?」
並不是非要問出一個精確的答案,但他發覺自己大概是太過興奮,一
開口竟是這愚蠢到不行的問題。
他毫不經思考的露骨問題讓桀要士僵硬一秒鐘後,目光雖沒投注在他
身上,但緩緩地點了下頭。
他那死命壓抑卻仍不由自主緋紅的雙頰、因害羞而禁不住瞪大並直視
前方的雙眸,加上因自覺可恥而僵直的動作……
桀要士絕對料想不到自己這副模樣,看在尹冰暉眼中是多麼難以抗拒
的誘惑,教他想一口「吃」下他。
因此,若是尹冰暉雀躍地撲向他並將他就近壓倒在地板上,也是合情
合理的發展。
不過,幸好在將衝動付諸行為之前,他轉過頭來瞥桀要士一眼的動作
及時阻止可能又要失控的狀況。
拼了命才沒動手動腳的尹冰暉,使勁地緊握幾回拳頭,又咬了幾次牙
才勉強穩住自己。
從過去的經驗,他雖清楚急躁只會壞事,可耐心這種事做起來卻遠比
用說的艱難許多。
照理說,不久前才剛紓解過的慾火應該會稍微安分一點才對,但壓抑
過久的慾火就像旱季裡乾渴太久的土壤一樣,只得到那麼一絲絲雨水
,非但無法解除旱象,反而使得這份燥渴更加嚴重。
凝視著努力將注意力放雜誌上的英偉男人,表面上雖看不大出來內心
情慾翻騰,但尹冰暉可是卯足了全力才沒讓自己狂亂的慾望凌駕理智
,然後做出肯定會讓桀要士再三考慮要不要讓他住進桀宅的行徑。
仔細想一想,才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情況竟會有如此劇烈的轉變
。尹冰暉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在一切情事尚未明朗,且手中握有控制桀要士的籌碼的時候,他曾經
只要開口就能輕易地要求--其實以當時的情形來看,或許稱作脅迫
必較恰當--他便會配合自所有的需求。
而現在,為了證明與桀要士同居絕不會給他帶來任和困擾,他可是咬
緊牙關怎麼也不敢輕舉妄動。
忍耐是恨很痛苦沒錯,但一想到這是為了能和自己深愛的人朝夕共處
,說什麼他都要強忍下來。
之前,做愛是唯一能維持兩人之間聯繫的方法,他因而顧不得其他而
使出這個威脅的手段。
這麼做不過是求能和桀要士維繫住那微弱如風中殘燭的關係,但依目
前的情勢看來似乎已沒如此做的必要。
即使向來沒得到正面的答覆,但桀要士默許他進入桀家,甚至擅闖他
的房間也未置一詞,答案已顯而易見。
話雖如此,縱使兩人之間已不至於脆弱到需要靠肉體關係來維持,他
還是恨不得能時時刻刻跟桀要士纏綿。
輕觸他的肌膚、撫摸他的身軀、親吻他全身敏感的部位,然後感受他
那和自己一樣熾熱的體溫……
可是……
在心底悄悄地哀嘆口氣,尹冰暉清楚地曉得要等到桀要士的下回首允
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
只能乾瞪眼的日子,實在是度日如年哪!
※ ※ ※
「要士,你什麼時候休假?」
尹冰暉打破沉默的開口說話。
只因不能抱他就愁眉苦臉,這種奢侈的夢想他還不敢有。
能像這樣自然而然待在擷要士身邊,就已經是美好到讓他睡著都想偷
笑的幸福了。
「幹嘛?」
雖然法律明定週休二日,但身為公司負責人的桀要士,在所有的工作
告一段落前是沒得休假的。
比如上星期和上上星期,在眾人皆好眠至日上三竿的星期假日,桀要
士卻因公事而一大清早就到公司報到。
「等下次休息,我們一起出去走一走好不好?」說話的同時,尹冰暉
以著燦眸深情凝視著他。
還以為尹冰暉要說什麼,他一開口卻讓桀要士不解地皺起眉頭,他神
情淡漠的開口問:「去哪裡?」
「都行啊!或者是看場電影也不錯,最近有幾部片子似乎不錯。」尹
冰暉粲然一笑。
「你到底……想做什麼?」放下手中的雜誌,桀要士嘆了口氣,直接
承認自己是聽得一頭霧水。
「約會呀!」
回話的人是一臉若無其事,但桀要士卻不由自主的緋紅了臉,一股熱
氣不受控制地衝上腦門。
他並非遲鈍到無法理解尹冰暉的要求和舉動隱含什麼涵義,但即使他
心底再清楚不過,卻也不一定曉得該如何反應。
沒辦法,誰教他是第一次面臨這種情況呢!
「再說吧,我現在也無法確定下星期日有沒有空。」桀要士再度拿起
先前擱在腿上的雜誌說道。
聽到這樣的答案,尹冰暉靜靜的看他一眼。
雖早知眼前這名英偉的男人是個以事業為生活重心的工作狂,但聽他
這麼平淡的反應還是頗讓人難過的。
不過尹冰暉並沒就此放棄。他說好聽是死心塌地,事實上是死纏爛打
的頑固在此時又開始發揮。
「你不是老闆嗎?自己可以放自己休息嘛!」尹冰暉毫不洩氣的提出
自認為很好的建議。
「尹冰暉……」
很想嘆氣,但桀要士卻突然發現自己幾乎可以體會他的想法。
約會?
對一對普通的男女情侶而言,在假日約會的確是在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然而他和尹冰暉兩人不管是橫看或者是豎瞧,都是不折不扣的男性
,說要約會……任誰看來都覺怪異吧?
像尹冰暉這種俊美到想不引人注目都不可能的男人,身旁若是帶著絕
色佳人,肯定會比身為同性的他來的合適。
腦海中驀地浮現好幾個前,在一場宴會上見到尹冰暉和某位女性相偕
出席的景象。
雖然連現在想來都覺那是一幅完美到令人讚嘆的畫面,但只要一想到
這個情景可能再度出現,一股酸澀的感覺便湧了上來。
姑且不論自身的問題,桀要士曉得縱使不急於一時,但尹氏集團的總
裁有朝一日定會催促尹冰暉成家生子;因為這是身為繼承人的他必須
履行的義務,也是絕對無法逃脫的命運。
沒想到自己竟會現在就把事情想得那麼遠,桀要士不由得在心底訕笑
自己。兩人八字都還沒有一撇,更何況也沒有任何保證尹冰暉對他的
感情能持續到可能會碰上那種問題的時候。
總之,眼下說什麼都言之過早,而且看來也沒必要自尋煩惱。目前他
只要煩心尹冰暉此刻對約會的過度熱情就好了。
光是想像兩個成年男人並肩走在街上的畫面或許沒什麼不妥,但一想
到其中一個是自己後,不管怎樣都覺得彆扭。
再說,他還記得昨天他要下班之前瀏覽過秘書交給他下星期大略的行
程表;要是沒記錯的話,所有的工作要在週五之前處理完實在是強人
所難。
如果連公司的最高負責人都有為了私事而延宕工作的壞習慣,要麼要
以身作則就有些困難。
更別說這件私事還是跟男人約會了。
而不同於桀要士的過度思慮,少了幾年人生經驗的尹冰暉思考起事情
,顯得我行我素多了。
他衝勁十足地向前逼近,無論桀要士怎麼以工作或其他理由搪塞,他
都不打算輕易死心。
尤其是一想到這會是他和桀要士的第一次約會,他就不由得興奮的手
舞足蹈,甚至想尖叫。
「對了,小菁是這個週末要起程,那一天你一定會去送她對吧?我們
就趁那之後出去逛逛街或看個電影好不好?」
已將行囊打理得差不多的桀莞菁,就等著搭星期六下午一點半的飛機
了。
「想送小菁去機場應該只要兩、三個鐘頭就夠了……」
本想接著說之後還得趕回公司,但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被興致勃勃
的尹冰暉突然間打斷了。
「當然晚餐也不能跳過,要士,這是我跟你第一次單獨在外面用餐耶
!」
尹冰暉越說越興奮,整個人顯然神采奕奕,高昂的聲音輕易蓋過本想
再說些什麼的桀要士:「第一次約會、跟第一次在外頭吃飯……喏,
要士,就這麼決定好不好?」
瞄了眼雀躍而臉龐發亮的尹冰暉,桀要士覺得自己要是搖頭似乎是件
殘酷不人道的事。
尹冰暉盡情發揮著種耍賴兼撒嬌的本能已經不是第一次,而當他真心
想「說服」他時,他發覺自己的下場幾乎都是被吃得死死的。
在幾個前,他想都沒想過這世上會出現除了妹妹之外讓他掛心的人,
但看來世事果真難料。
輕輕地嘆口氣,桀要士側過頭看著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的尹冰暉,心
裡想說話又出不了口。
「看看吧,如果工作能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的話……」
「真的?」
尹冰暉頓時喜出望外的雙眼發亮。
向來說話算話的桀要士只要開口,就是絕不食言的承諾。
正因如此,他明白當他說話時,即使經常冷靜而淡然得教人難受,卻
是從不說好聽話或敷衍他人的話語。
他其實也知道他近來忙得不可開交,也有覺悟自己的窮追猛打很可能
到頭來只換得一場空;因此當他給了這句他未曾預料、近似承諾的話
時,他曉得在桀要士心中,自己佔有的那一席地又向外稍微擴大了些
。
※ ※ ※
總覺得桀要士這個星期似乎都在加班。
星期四,已經是晚間十一點整了,坐在桀家客廳的沙發上,尹冰暉還
是沒等到想見的人歸來。
前三天的情況也是如出一轍。
原本他都是耐心等到桀莞菁的通知才飛出趕過來的,但星期一沒接到
電話而錯失和桀要士見面的機會。
隔天一早才曉得桀要士當晚加班到近十二點才回家,因此桀莞菁並沒
知會他;星期二他學聰明了,吃過晚餐就立刻到桀家報到,終於在晚
間十一點二十九分時見到情人疲倦歸來的身影。
「尹冰暉?」
相當訝異會在這種時間看見他似的,桀要士微微瞪大雙眼;而他那明
明累得蒼白的神情看在尹冰暉眼中,卻是種難以言喻的誘惑。
「你昨天跟今天都好晚喔!」
他低柔的關心語氣紓解了桀要士的倦意,只見他露出一個苦笑,邊拉
開領帶邊聳肩。
「工作啊,沒辦法。」
「可是這麼萬一把自己累壞--」
「我還不至於這脆弱吧!」
桀要士只是微微皺眉化去他的過度緊張,在椅子上坐下之後,注意到
牆上的鐘將近指向午夜十二點。
「你等我等到這麼晚有事嗎?」
桀要士心想,都已經快午夜十二點了,他還特地留下來等他,想必是
有急事或要事才對。
「我只是想見見你。」尹冰暉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說道。
這話雖不是新聞,但聽在耳裡的感覺仍教人不免羞赧。
即使是在這種全身無力到虛脫的狀態下,桀要士的臉龐依然不受控制
地整個燒紅起來。
他早該料到這是尹冰暉會在這種時刻還等候在他家中的一百零一個原
因,也早該習慣他總是能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類的話才對。
藉著低頭輕嘆掩飾自己的不好意思,他對著正替自己將西裝外套掛回
衣架的尹冰暉說:「這個禮拜你暫時別來了,我想我每天差不多都必
須加班。」
「沒關係,即使只能見你一面我都要來。」
「但這麼晚回去不大好吧?」
截至目前為止,桀要士尚未答應過讓尹冰暉在家中留宿,也不打算從
今天開始。
「無所謂,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女性,夜歸算不了什麼。」
「可是……」
想說這種時間開車回去容易出意外,然而當尹冰暉以深情款款的目光
看著他,以著輕柔到彷彿會讓人暈眩的口吻低喃「我好想見你」之時
--
他到喉頭的話不知怎地又吞了回去。
就這樣,桀要士雖站在反對的立場,仍沒阻止尹冰暉只為看自己一眼
,卻必須在大半夜軀車回家的愚蠢舉動。
第五章
週末很快就來臨了。
準備前往美國開拓新視界的桀莞菁在哥哥的護送下來到中正機場,和
神情有著深濃不捨與依戀的哥哥不同,她神采飛揚、意氣風發地期盼
著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妳自己一個人要留心點,尤其靠近妳的是男人時。」桀要士殷殷叮
嚀著妹妹。
他實在擔憂這麼可愛又漂亮的妹妹會被美國男人拐跑,說真的,他打
從心底不贊同她這到國外留學的夢想。
他可是一點都不希望看到兩年後她會帶著一個外國男人向他介紹,說
這是她男朋友。
「我暫時不會談戀愛的,哥哥,如果你是擔心這個的話。」似乎是看
透桀要士真正的用心,桀莞菁笑盈盈地安慰他。
「小菁!」
「別替我操這種心啦,哥。」
她對哥哥擠擠眉後,又轉頭對基於義理來送自己、聽到這話後面露愧
色的尹冰暉道:「我先聲明,這跟你可是沒關係,別擺出那種沒用的
表情,不然我不放心將我哥交給你。」
「可是要士到現在都還沒點頭……」
尹冰暉一臉無奈的瞟向桀要士。
「咦?哥,你還不同意跟尹冰暉同居啊?」桀莞菁覺得不可思議的來
回看著兩人。
「同……同居?」似乎被妹妹的用詞嚇了一跳,桀要士愣了愣,支吾
其詞的說:「妳……妳在說什麼啊?」
「一起住的意思不就是同居?」桀莞菁一點也不覺得直言無諱會太刺
激她對這個嚴謹且保守的哥哥。
「話是沒錯……」
「那就對啦!」
在一旁看著兩兄妹對話的尹冰暉不自覺地湧上一陣酸楚,他要到何時
才會習慣桀要士這每每面對妹妹就愛憐不已的神情,這真的只是疼愛
妹妹的感情表現而已嗎?
他很清楚自己這種半是自憐的心情不過是出於無聊的嫉妒罷了,而且
桀要士比一般兄長更加嚴重的戀妹情結又不是現在才開始,他不是在
最初就曉得他心中最重要的人永遠是桀莞菁嗎?
感受到自己得寸進尺的貪婪,尹冰暉強迫自己收心,才沒繼續將這份
負面感情擴大。
注意力一回到眼前,他發現兩兄妹還是就著先前的問題爭議不停。
桀莞菁現在已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陣線的停伴沒錯,但他就是沒辦法在
看到桀要士溫柔對她而不感到吃醋。
「你這樣我有點擔心耶,哥。」肩上背著運動背包的桀莞菁對著一臉
快受不了的桀要士說著。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有這麼靠不住嗎?」桀要士忍不住擰起眉心,
有點不高興的看著妹妹。
他有自信自己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個能完全獨立的男人,所以被妹妹
這麼形容有些無法接受。
「可是最基本的,像是早上你要出門前,如果沒有人幫你打領帶的話
,你不就會衣衫不整地上班?」
桀莞菁豪不客氣對哥哥吐槽。
「這種事不值得操心吧!」
「當然要擔心囉!所以你趕快讓尹冰暉搬過來住,以免哪天要開會時
,連林秘書都得出動幫你的話不就糗大了?」桀莞菁說道。
「小菁!」
「總之就這樣啦,我要準備登機了。看看時間差不多,桀莞菁對兩人
揮揮手,「拜拜,哥,尹冰暉。」
「到美國後要立刻打電話告訴我。」
桀要士仍是殷切的叮嚀,生怕她開心過頭而忘了。
「知道啦!」
目送桀莞菁瀟灑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眼前,桀要士憂心忡忡地緊盯著不
放;而站在他身後的尹冰暉則不免擔心她行前撂下的叮嚀會不會造成
反效果。
※ ※ ※
在往紐約的班機終於起飛後,桀要士才依依不捨地將視線調回來,看
向一直靜靜陪在自己身邊的尹冰暉。
「好了,現在要去哪裡?」
尹冰暉當然不可能忘記星期日時自己厚著臉皮的拼命懇求,因此當桀
要士回過頭這麼說問他的時候,先前因妒意而蔓延在心頭的陰霾立即
一掃而空,換上數燦亮得讓人感到刺眼的笑容。
雖然當時桀要士只是說要看看狀況做決定,但是他很高興他「言而有
信」發揮在這個時候。
「先去看電影好不好?」
「隨便。」桀要士聳了聳肩。
「那就這麼決定,我們去看電影。」
尹冰暉控制不住一直要朝兩邊揚起的唇角。他知道自己笑得快失去行
形象,但他不在乎。
「走吧!」
也許是被他坦率的感情表現影響,桀要士發現即使在送走向來相依為
命的妹妹出國留學後,自己的情緒並沒又意料中跌至谷底的沮喪。
※ ※ ※
「連續幾天加班很累吧?這之後都由我來載你,這樣你要是覺得想睡
覺的話隨時都能安心地睡。」
因此,在尹冰暉的堅持下,桀要士先將自己的車開回家裡,然後搭上
在自己家門前等候的跑車。
從他位在揪近市區的家到熱鬧的市中心並不算遠,但是不用自己開車
的確是輕鬆多了。
雖然已是接近黃昏的時間,旦盛夏八月的天空仍是晴朗亮麗的刺目。
很少看電影也很久沒看電影,桀要士壓根兒連概念目前上映什麼影片
,因此當尹冰暉問他想看什麼時,他只得把問題丟回去。
「那我們看這部好了。」
尹冰暉指著看板上廣告的動作警探片,主演的人是桀要士熟悉的演員
。
既然不常看電影,也就他對一些其他人能琅琅上口的名演員幾乎沒有
印象,但唯一引起他注意力的就是這名演員。
他還記得高中上軍訓課時,學校放給同學看的電影中有他的演出,內
容是講述美國的南北戰爭,他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欣賞這個演員。
「我聽小菁說你挺欣賞這個演員的。」
「他的演技很有水準。」老實說,他也只曉得這個演員。
尹冰暉接著說:「這部片子讓他拿到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男演員喔!
」
「是嗎?」
這幾個星期忙得沒啥時間看電視的桀要士當然不會得知這個消息,他
看著上前排隊買票的尹冰暉的背影,忽然間注意到多女性就這麼毫不
避諱的大方凝視他,而讚賞的低語此起彼落。
「那個男的好帥喔!」
「他不會是一個人來看電影的吧?」
「不可能吧?他一定早就有女朋友了啦!」
「可是沒看到啊!要不要上前跟他說話?」
「妳敢啊!」
站在他正前方的兩名女孩子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著,音量不算大,但
就在後方的桀要士就算不想聽,聲音也會自動鑽近他的耳中。
只在幾次的宴會上和私底下場合跟尹冰暉相處過,他一直沒想到這個
總是輕易奪走全場女人注意力的俊美青年,在任何地方都是眾人注目
的焦點。
而他當手中持著兩張電影票走向自己時,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也隨之
聚集到自己身上。
想到以後跟尹冰暉出門都得忍受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不適,桀要士不
禁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
「怎麼了?」
他幹嘛為這種事操心?
在聽到尹冰暉關懷的詢問後,桀要士猛地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幹嘛
閒著沒事煩惱起這個問題?
「沒事。」他搖搖頭,決定不理會那些因尹冰暉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
光是何涵義。
認真說起來,兩個男人一同看電影、逛街或吃飯並沒什麼,這本來就
是朋友之間相當正常的交往方式,只要不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逾越朋
友的舉動,相信沒人會將他們關係做任何聯想。
不過,和一般相偕出門遊玩的朋友所不同的,大概就是這令人感到不
悅也無法拒絕的灼熱視線。
※ ※ ※
「要不要買什麼東西進去吃?」路過電影院裡大排長龍的販賣部時,
尹冰暉倒過頭自然地問。
桀要士一點也不想擠進這團人山人海裡,雖然尹冰暉已經自告奮勇了
,但他四處看了看,最後走向只有零星幾人排隊的販賣機。
「我喝咖啡就好。」
「OK!」
在桀要士自己動手前,尹冰暉已動作迅速地替他完成服務。
雖沒有實際的經驗,桀要士也曉得他殷勤的舉動正是一般情侶約會時
,男人體貼為對方服務的行止。
明白他並非把自己當女孩子看,但桀要士本想叫他別這麼做,就在看
到他喜孜孜的模樣時不由得把話嚥了下去。
也罷。
念頭一轉,他考慮到他們下次不曉得要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再出門
……約會,就隨他高興去做吧!
而當兩人落座後,桀要士這才現兩人的座位在正中央,可說是最好的
位置。
距離開演只剩下不到幾分鐘,照明的燈光轉暗,銀幕上開始出現一些
新電影的預告。
「喂!」
左手毫無預警地被尹冰暉緊緊握住,桀要士猛地一驚,轉過頭以錯愕
和責難的眼神瞪著他。
被狠狠斜睨的人彷彿少了感受的神經似的,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讓人
看了火大。
「有什麼關係,又沒人會看到。」
尹冰暉小聲地說著,扣住桀要士的手帶到兩人座椅間的扶手上,他的
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手指則插入他的指縫間。
「尹冰暉!」
沒想到他竟會厚顏地在公共場合做出這種該是私下做的行為,桀要士
忍無可忍地低叫著。
不過很顯然的,他的慌張並沒有忠實地傳達給那個緊緊壓住他,不讓
他有機會將手抽走的青年。
「這裡這麼暗,沒人會注意的。」尹冰暉再次安撫地道。
「別鬧了!」
「大家只是來看電影的,不會無聊到去注意他人在做什麼。倒是你一
直掙扎的話,說不定會引起別人的好奇。」
「尹冰暉!」桀要士已經快是用吼的了。
幸虧此刻戲院裡的立體音效相當震憾,就算有人豎起耳朵也很難聽清
楚除了音響之外的聲音;而桀要士身邊的座位暫時無人,因此他失控
的叫聲幸運地並沒有傳入任何人的耳中。
扣在他指縫間的五根手指倏地一收緊,成功地將他的注意引了過來。
「而且……」尹冰暉儘可能壓低說話的音量道:「平常走在路上我們
也沒機會牽手,這種時候教不要計較那麼多。」
這種時候?桀要士不禁微慍地暗忖,他還真羨慕他能面不改色地說出
及做出這種嘔心的行為。
才生氣想著時,那原笨靜靜地覆在他手背上的大手突然不安分起來。
「唔!」
桀要士反射性地發出驚喘,手卻在來得及收回之前又被用力壓住。
然而,那隻大手的動作是越來越過分;先前只是被整個掌心輕輕撫摸
,現在卻連指縫都逃不過他的摧殘。
交疊在自己左手背上的大手微微凸起,以指腹輕柔地在指間每一道的
凹陷處來回磨蹭。
緩慢而溫柔的動作,卻因輕重不一的力道,頓時帶給桀要士一股在公
共場所不適合產生的燥熱感。
每每想趁著空檔將手縮回,但那撩起他感覺的手不知為何總是能測知
他的意圖,在他能脫離之前將他抓個正著。
沿著每一根手指側邊摩挲的指尖似有若無地加重力道,逐漸上升的燥
熱感穿過皮膚侵入血液當中。
「尹冰暉,放手!」
知道不該有的感覺快要被挑起,桀要士再也忍無可忍的投以一記白眼
。
「別再鬧--」眼角瞥見一個年輕女孩在自己又側的空位上坐下,他
及時吞回突兀的叫聲。
大概是感受到他語氣中的怒意,尹冰暉終於停止輕撫的動作,但手仍
舊緊緊貼在他的手背上。
銀幕上打出本片開始的字幕,雖然曾讓桀要士險些氣得沒跳起來的手
仍不肯退讓地握住他;但也許是因為手心逐漸傳來令人溫暖的熱度,
原本上升的怒氣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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