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其欽冷冷一笑,面露不屑道:「高材生,你又知道什麼才是救贖?」
聽這牙利森森的諷刺,林敏偉鼻一酸差點就綴下淚,可他終究還是忍住,只是沒再說話,下了床,開始找起衣褲穿載起來。
看他這動作,潘其欽猜想他下一步恐怕要轉身出去,不禁有些震驚,便也落下床,抄起衣服邊穿邊道:「你現在算什麼?跟我攤牌嗎?你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一直好好的,怎麼我去一趟香港你就發起瘋了!」
林敏偉穿好衣服,背著他呆立半晌,終於用著疲軟無比的聲音:「當意識變的越來越清楚,就表示你已得到救贖...」
「我的意識哪裡不清楚?」潘其欽突然發覺,現在,竟半句也聽不明他在說什麼。
「你的意識不純粹,有影子!」林敏偉回過身,紅著眼眶面對他:「你教我要懂得生氣,自己卻不知怎麼憤怒,你以為你表現的恨他就可以清醒,你以為你把我帶到床上就是報復,卻不知道,這根本是自毀...」
潘其欽心一愀忽然有些恍然大悟:「你...看了我的電腦日記?」
林敏偉咬著牙,不否認:「那不難的,密碼是他的生日嘛!隨便猜就猜到了!」
「阿偉...你...」潘其欽真是傻了,他想也想不到林敏偉竟然毫無歉意的說出這種話!
林敏偉像早料到他的反應,只轉開臉,淡淡道:「對不起...」說罷,他走向書櫃,翻了翻,拿出個牛皮紙袋...
夜黑的臥室,潘其欽瞧不太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
燈一亮,潘其欽已看清了手中的小飾品。
林敏偉看他怔怔的瞧著手心發抖,一手掩起嘴,眼眶漸漸泛紅,心就直落而下。
一個月的同居生活,一個月的性愛交纏,一個月的甜言蜜語,完全比不上幾根閃亮的銀針和戒指。他知道,和潘其欽的關係,全部又回到原點了。
「還有這個...」林敏偉覺得萬分虛脫,有氣無力的拿起「遺書」給潘其欽。
潘其欽急急的收斂心神,將信封打開,拿出一張已顯皺折灰黃的紙。
上頭只有短短兩句英文。唸了一次,潘其欽就明白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西洋樂曲Somewhere out there的開頭,第二句詞則只寫了一半,然而,那字是如此熟悉,教他雙肩莫名發麻。
潘其欽強壓震驚,疑惑的抬眼看了林敏偉,止不住的顫聲:「這些東西...從哪裡來的?」
「...劉...邦奇...」林敏偉有些猶豫的說著。
「...靜羽留給邦奇的?那...你怎麼把它拿來?」
「他要我拿給你...他還說...這一封...」林敏偉瞧了他一眼,眼神滿是空洞道:「...是他留給你的遺書。」
「你...說什麼!」這句話真令潘其欽有些心驚肉跳。
「那真的是他留給你的。」林敏偉深吸口氣,堅持道:「劉邦奇說,這張紙沈靜羽死時一直以手壓在胸前,雖然沒有屬名,不過,他知道這該是留給你的。」
潘其欽當場指著林敏偉,很想粗口反駁,但不知怎麼一股洶湧的暗潮卻在血液中翻騰著,讓他一開口,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如果真是這樣,邦...奇...早拿給我了!」
看他如此激動,林敏偉還是難掩心裡的微微妒意,可是,卻還是溫聲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才要我拿給你...但我相信這確實是留給你的。」
為什麼現在才拿給我...為什麼?為什麼!!潘其欽很想再追問,然而內心深處,卻已有些意識到答案了。只是自己似乎不想去承認。
劉邦奇想占為已有!!他知道,深深知道!
「我想,沈靜羽是想寫下Somewhere out there的歌詞,只是...」
只是,沒有力氣寫完就死了。林敏偉沒有說完,潘其欽卻也了解了意思。
因此,他只是垂下眼,抖著手,細細的看著這手歪歪斜斜,卻又令他刻骨的字跡。
Somewhere out there Beneath the pale moonlight Someone's thinking of me And loving me tonight
Somewhere out there Someone's saying a pray That we'll find one another ─
(就在那裡 在蒼白的月光下 今晚有一個人正想念著我 愛著我 就在那裡有個人正在祈禱著 我們都將會找到對方 ... )
「...他...文筆很好...可以自己寫給我的嘛...又何必抄歌詞...這不可能是...他的遺書啦...這應該是他大學時...寫來...練唱的...」潘其欽喃喃唸了幾次,已掩不下激動,終於失聲的哭了出來。
是嗎?或許吧!聽他這一說,林敏偉也不肯定劉邦奇的話,然而卻已下不了決心再去商榷真假。因為他知道,真相,對潘其欽來說,或許都不是很重要了。
「相信,比懷疑...更快樂!」林敏偉眼圈也紅了。
第廿八章
潘其欽不想跟他爭執,可是,嘴巴卻又不自覺得道:「我很想相信,只是...他並不信任我...所以...壓根都不認為我會陪在他身邊!」
「他離開...跟信不信任你沒有衝突...他只是不相信自己而已...」說罷,林敏偉像又想到什麼,忙一轉苦笑,自已抹抹淚道:「他比你脆弱,比你心灰。他不敢面對漸漸要離開你的事實,那日日等著死刑宣判,真的很痛苦。他也在熬日子啊!只是,他熬的是一個,明知道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結果。那想起來真的很殘忍的...」
看來,他真的把日記全部看透了。連沈靜羽得病的事也有數。
潘其欽怔怔望著他,淚如雨下,卻還是咬牙搖頭。儘管,他知道,讓林敏偉說出這些話很殘忍,因為他得幫著那無形的情敵說話,所以每句話都如同兩刃刀,一刀劃著自己的心,一刀也劃著他的心。
明知他傻氣至此,潘其欽還是忍不住紅著眼反駁著:「愛...滋病...又不是馬上會死...有的人也活了好幾十年...」
「是啊,可是有的人卻走的很快,也走的...很醜...他或許是不想要自己...」
「醜!那又怎麼樣!!」潘其欽忽地暴怒的抓住林敏偉雙肩道:「你可知道,他最後死在哪裡?」
林敏偉抿緊嘴,瞪大眼望著他。
潘其欽沒等他「猜」出來,已大聲哭吼道:「他...跑到那...那...什麼山裡的一間破棚子裡...自殺...一個多月才被人發現...」
天啊!我要怎麼去忘啊!他死時,是怎麼樣的心情,怎麼樣的絕望,他...好像是絕食而死,什麼東西都不吃...這麼熬著幾天...死的...
那腐爛的屍體─我沒有資格被通知去認。因為我跟他毫無關係。但同時,也沒人敢通知我去看─所以,我就這麼被人瞞了整整一年,那渡日如年苦心熬煎的一年啊!
我的心...早就跟他一起腐爛!爛透了!
林敏偉呆呆的聽他哭完,張大嘴驚的說不出話...
或許,沈靜羽覺得自己永遠不會被發現吧!所以才走到那如此?世隔絕的地方,用這樣的方法棄世。
然而,人,畢竟不是水,不可能這麼蒸發掉。結果,破體殘骸,對在世的親人反而更傷害。
「你相信嗎?我跟他,在世上竟然毫無關係?」潘其欽疲累的坐倒床頭,輕輕將林敏偉拉過身前,抬眼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可是,我不想要覺得我和他沒有關係...我...很愛他的...很愛的...這輩子我沒這麼愛過一個人...可是...我卻和他沒有關係...我不要這樣...我不要...我想要和他永遠有關係,我想要有人想到他...就想到我...想到我...就想到他...永遠一起...」
他的容顏,總是宛然在目,那破損的聲音,亦繞耳不絕,室邇人遐,根本不可能說忘就忘。我甚至永遠記得,那時,我們兩人都被來日將盡的壓力緊緊的綁縛,夜垂人寐中,還會莫名其妙哭起來...我們應該要共生共死的...
「你要關係...我給你啊!」林敏偉聽他大剌剌的對沈靜羽告白,整個人幾乎要脫力,但仍忍不住虛弱道:「我可以給你...我...去想辦法給你...」
「我不要...我只要他給我...」潘其欽聽到他的話,卻只茫然的搖了搖頭...緊緊抱住他的腰,將整張臉埋入了他肚子裡。
低沈的哭聲,壓抑的在腹部顫動,林敏偉卻被他這句話戳的心碎遍地,若非緊緊咬著牙,否則真會嚎啕大哭。
那個男人從他生命消失的太急促,急促到他來不及反應。他的慾望,他的感情,他的一切,只能隨著那個男人瞬然消失,隨之靜默。
這是林敏偉第一次感受到,當失去了生命中很最重要的人時,那幾乎可以粉碎靈魂的壓力。
「欽...」
「別叫我...欽...叫我Dennis...」潘其欽抱著他的腰,側著臉,靠著,眼睛,好痛好酸,好朦朧,淚卻還是不停的流...完全無法控制...
欽...對了,那個男人都這麼叫他的。林敏偉垂下眼神,屈服了他的要求。
「DENNIS,我們...去...看看他吧?」
「看...他?」
「嗯,那個...沈靜羽...」
只是聽到名字,潘其欽的心還是狠狠的抽了一下,不行,還不行...他輕輕的搖著頭,淚如泉湧。
「那麼,你...放開我吧...」林敏偉虛弱道:「在你心裡,我...替代不了他的...無法在你身邊了,因為,再這麼下去,我也會想死的。」
@@@@@@@@@@@@@@@@@@@@@@@@@@@
下班前,林敏偉遞出辭呈。TOM幾乎是火速的召來潘其欽。
「別跟我說,他辭職和你有關...」TOM夾弄著辭呈,皺著眉,鬆靠椅上。
「...或許有關吧...」潘其欽雙眼無神的坐在沙發上,低聲說著。
「你們有磨擦嗎?都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讓私事影響到公事?」TOM第一次對潘其欽洩露不滿:「ANDY拿到辭呈時快急瘋了,最近研發缺人,很多案子就轉給阿偉來修繕了,他起碼半年動不得!」
「他有說是什麼原因嗎?可...不可以請ANDY暫不准他辭?」
「他說他家人幫他申請保留學位的時間到了!他非回去不可,你說,可以不准辭嗎?」TOM將辭呈擺向前:「當時他轉到研發,也沒想要他簽合約,誰知道他會突然來這套?」
保留學位的時間到了也許是真的,但,潘其欽卻更相信他是想離開這裡,離開台灣,離開自己。可難道就為了昨天的事情這麼決絕?
「你要不要出面處理一下?」TOM深吸口氣:「我知道,動用到你的力量,對你和他都很抱歉,可是一來,研發目前真的少不了他,二來,因為私人爭執而情緒他的辭職實在不好,三來,我希望你們也溝通一下,怎麼才短短一個月,就鬧成這樣?」
潘其欽把辭呈拿上手,翻看著,好半晌才無力道:「我...今天...和他談談...」
「DENNIS...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怎麼了...」TOM站起身,走向他,輕拍他肩頭,緩嘆一聲:「也明白感情無法勉強,可是...禮物...上帝不會給第二次,你明白嗎?」
@@@@@@@@@@@@@@@@@@@@@@@@@@@@@@@@@@
一早起床,發覺自己睡在床,蓋著被,林敏偉卻窩到沙發上。有一剎那間,幾乎要忘了發生了什麼事,直看到手邊的「遺書」和飾品,才想了起來。
看來,昨夜自己已完全失控,儘管腦中完全沒印象說了什麼話或做了什麼事,卻可以清清楚楚憶起那泉湧的淚水和幾乎窒息的痛苦。
叫起林敏偉,但見他滿臉疲累的朝自己傻傻一笑,隨即整飾自己。
直到兩人走出門,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低盪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公司。
結果,下班前,現在,來自林敏偉無聲的抗議終於浮出水面。
他,遞出了辭呈。在沒有和自己商量過的情況下,決定。
第廿九章
「DENNIS...你...回來啦...」平常都是自己比較早到家,一看到潘其欽坐廳裡,林敏偉有些錯愕。
「嗯,今天推掉了些應酬...」
「哦...那...你吃飽了嗎?」
潘其欽溫和瞧他一眼,淡淡笑道:「除了吃飯,你沒有什麼事要跟我商量嗎?」
林敏偉垂下眼神,知道他指的是今早遞「辭呈」的事,登時默不吭聲。看他這樣,潘其欽不由得嘆一口氣:「如果你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問題要離職...那大可不必...我以後...不去找你就是了。」
林敏偉抬起眼瞧他好半晌,潘其欽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正想開口問,他已語帶失落:「一直以來...都是我去業務部找你...你...從也沒來找過我...」
潘其欽一怔,有些失笑,不禁朝他招招手:「過來...讓我抱抱你...好不好?」用這招對付他往往屢試不爽,誰料這會兒,林敏偉動也沒動,只搖搖頭,低聲道:「...我...要收拾東西了...」
「你...今天就要搬回去?」潘其欽有些吃驚,忙站起身。
「...明天...我可以明天再走嗎?」
潘其欽疲累的翻翻眼,深吸口氣:「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何必回答的好像我在趕你!」
林敏偉瞧他一眼,沒說話,低著頭走進房間...
@@@@@@@@@@@@@@@@@@@@@@@@@@@@@@
明天是週末,今夜卻不好睡。
以往他總是緊靠自己身邊睡,現下卻離著一人遠的背對著,潘其欽不禁有些煩躁,登時也側轉身,乾脆和他背靠背。可才翻身,床舖忽地一動,腰身被林敏偉抱住了。
潘其欽心一暖想轉回身,林敏偉卻將整個身子緊緊貼到他後背,讓他動也動不了:「...怎麼了?」
「不...習慣...」他把臉全埋向他背後,悶悶的說著。
「傻瓜...」不習慣,你還想要離開嗎?不習慣,你要不要留下來?潘其欽不再亂動,只反握他的手,可不知為什麼,盤旋在胸口的話卻說不出來...
「...最後一天...我還是想抱著你睡......」
聽他滿是鼻音的話,潘其欽有些心疼,登時奮力掙開他的擁抱,回過身,抱住了他:「靠進來...」
林敏偉將身子縮到他胸前,任他抱著自己,卻低抑道:「...DENNIS...我不能叫你阿欽嗎?」
一語雙關,潘其欽當然了解他的意思,只是昨夜,話說太多也說太傷,現在已不知怎麼去轉圜。不,嚴格講來,應該說,自己不想轉圜。因為那些都是藏在內心深處許久的事實。他不想對林敏偉撒謊。
「...DENNIS...證明了你和靜羽的關係,真的那麼...重要嗎?」
潘其欽沒有回答,只淡淡嘆了口氣,緩緩放開了他,平躺了身。在茫茫的望著漆黑的天花板好一會兒,終於道:「阿偉...你走吧...我想...我忘不了他的...也...無法給你幸福...」
話一落,氣氛忽然就靜的教人窒息,好似連彼此的呼吸都不見了。好半晌,才聽到林敏偉頓然哭了出來,可又強力要吞下聲般壓抑著,一雙手則緊緊掐住了潘其欽手臂,似想把悲傷全都發洩在手上。
@@@@@@@@@@@@@@@@@@@@@@@@@@@@@
一早,兩人都不提昨夜的話,只自然而然的吃著早餐,然後步回家,林敏偉就開始收拾起東西。
看他開始將衣服和用品一件件置入行李袋,潘其欽一陣心煩,焦躁道:「我們...先談一談好不好?」
「...為了公司...還是...我們...」
潘其欽很明白他想聽什麼,但考慮了一下,卻還是實說:「都...有。」
林敏偉沒有馬上回答,氣氛凝重了好半晌,才顫著聲:「...我不想談...」
潘其欽深吸口氣,冷下臉:「那我問你一句,復學修論文的事...是真的嗎?」
林敏偉楞楞站了一會兒,點了個頭。
「好,那...我不強求...TOM那邊我會跟他說...你慢慢收吧,我...出去買個東西,你...走了把門鎖起來就好了!」
聽著潘其欽拿了鑰匙─穿鞋子─關上門─砰!不是很大聲,卻莫名其妙震得林敏偉全身一顫,鼻微酸,淚水溢滿眼眶,一下子就滾落臉頰。
@@@@@@@@@@@@@@@@@@@@@@@@
禮物各各好,但同一份,上帝卻不會給第二次。如果說靜羽是禮物,林敏偉也算嗎?那麼,我是不是該留住他?可或許他注定只是這四年來,與我擦身而過的數位男人之一,是寂寞的填充物...
潘其欽騎著變速車,再次在防坡堤繞著、繞著,風,隨著他奮力的運作而急速掃過臉龐,吹亂了髮,卻吹不散深不見底的悲哀。
證明和靜羽的關係,真的那麼重要嗎?
重要,當然重要。只是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
愛,當然不用證明給別人看。但,他卻不要只有自己記住這份感情。他要每個人都幫忙記得,記得自己和靜羽有過關係,有過連繫,有過情誼,哪怕他躺在墳墓裡,也要別人明白,他曾是自己生命中的某某人,因為─
他真的很怕有一天,把他給忘了。
而他捨不得靜羽像泡沫一樣,莫名其妙被蒸發、被忘掉。好像沒有存在過。因此,他只能選擇用自己的生命去記住。
只是,四年了。已經四年了。靜羽。難道,用一輩子去記憶你的存在,就非得一個人過日子嗎?
每個闖入我心版的男人,你都要擠,都要趕,我到底該怎麼做才有自由啊...
我知道,也許當初我不是這樣極端的性情,你也不會走了─你總是像驚弓之鳥般待在我身邊,防著我碰你,防著我要你,因為你知道,我發起瘋來,真的會不顧一切。而我,明明知道你這麼緊張,卻還是不停洩露這瘋狂的心意。
是我逼你走上絕路的。我明白的。我深深明白。所以,你現在在報復我,是嗎?
教我連恨你,也恨得不乾不脆。
天色迅速轉黑,防坡堤旁的水銀燈盞盞明亮,潘其欽出了一身汗,那自出門就壓迫在胸口的窒息感總算稍加鬆心。
看看錶,晚上八點多了,看來林敏偉也差不多走了─不知怎麼,心口突然狠狠抽痛了一下,他忙深吸幾口氣,調好息才牽著車子步上回家的路。
天氣不冷,可是寧靜,卻讓屋子顯得份外涼意。或許因為才同居一個月,掃眼並不覺得房子少了什麼。正想暗自慶幸面對林敏偉的離開沒有想像中的痛苦時,他聽到房裡傳來聲響。
他,還沒走?!
意識到這點,潘其欽竟覺血脈奔騰翻湧。慌忙脫下鞋子,毫不考慮就衝進房裡。但見一個小行李妥妥當當的擺在床上,林敏偉則頭埋雙臂,抱膝蹲坐床下...
「阿偉...」潘其欽真不敢相信,看到他的身影,心頭會激動至此。可下意識的,馬上壓抑了這份莫名的雀躍,沈聲,「你...怎麼...還在?」
林敏偉沒回話,傳出了飲泣的聲音。潘其欽登時覺得剛那話好像期望他消失一樣,忙蹲到他身前,溫聲,「我不是在趕你...只是...你不是說今天要回去住?」
「...我...走...不出去...」林敏偉沒有抬頭,卻泣不成聲。
「那...就...別走了......」潘其欽忍不住衝口。
林敏偉還是沒抬頭,搖了搖又道:「可是...我想叫你阿欽...我不要叫你DENNIS...」
潘其欽明白他的意思,怔怔呆了好半天,輕輕吻了他頭:「你頭抬起來...我們...談談...」
就聽林敏偉深深擤了鼻,抬起頭,便見他一張臉漲得紅澄澄,橫七豎八滿是淚水,眼睛、鼻頭更是紅得可怕。
潘其欽登時覺得他實在可愛又難捨,忙轉身拿起衛生紙幫他擦了擦,硬擠出笑容:「喂,你這樣...會讓我很想上你咧!」
「啊?」
「啊什麼?你不明白啊?」潘其欽笑了笑,便湊了過去,親了親他嘴,接著想深吻,林敏偉卻將他推了開。
「我不要...」
「阿...偉...」潘其欽將臉埋入了他耳畔磨蹭著,下了決心般:「給...我時間...好不好...」
真的很怕他軟求,林敏偉反抓他的手,不知怎麼堅持決定。想走,本不是真心,不走,卻沒有信心善待彼此。想起那夜,他對靜羽的哭嚎和思念,如一把穿腸利劍,已刺得彼此滿身傷,實在沒有勇氣承受第二遍。
「我...要怎麼做...你才不會走?」潘其欽輕聲說著,手已不安份的滑入他衣領,愛撫起胸膛,吸吮著他的耳垂、頸項。
「DENNIS...不要這樣...」林敏偉虛弱的呻吟一聲,吃力閃躲,潘其欽卻抱得更緊實─同時將他拉坐床上,熱情得親吻起來。
林敏偉瞬然領悟,他不讓自己走的方法竟是做愛,不禁心一沉,咬牙推開他,怎知這一推,反而讓潘其欽順力將他壓倒床上,一手緊緊拑住他雙腕,一手隔著褲子熱力的愛撫他下身,似乎想用最短時間來怔服和占有他。
林敏偉扭動身軀,奮力的掙扎起來,這是第一次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不要這樣的愛慾狂潮,不要被他慣穿發洩,因為他的意識有影子,心裡有別人,而自己真的會妒嫉!
「DENNIS...我不要...我不要!」林敏偉激動的喊著,潘其欽心一震,停下手怔怔看了他一下,不知怎麼,血氣更是翻湧的厲害,那想占有他的慾望一下子就扯斷了理智。讓他更加積極的要脫去他的衣服。
「我...不要...做...我現在不要...跟你做...」他再度哽咽起來。
林敏偉的極力拒絕混著他滿面淚痕,形成一股莫名而巨大的吸引力,讓潘其欽整個人有些暈頭轉向,不禁陰下臉,粗暴的撕開林敏偉的襯衫,鈕釦登時四處飛散。
這下子林敏偉真是嚇呆了,和潘其欽相處時間不算長,可是,從也沒見過他對性愛表現這麼自私和粗暴...不,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本來就是啊!
林敏偉心頭頓然驚覺,潘其欽表達對沈靜羽的愛慾一直就是這麼瘋狂而侵略的!想到這兒,他眼前不禁一黑─
難道,他又把我當成了沈靜羽?!
「DENNIS...放開我!我不是靜羽!你走開!走開!」林敏偉覺得現在被他擁抱簡直是種羞辱,便怒不可遏的叫起來,同時奮力的要把他推開。然而胸口突一陣劇痛,原來潘其欽竟狠命咬了好幾口,讓他痛得說不出話。
「你不要,我要!」潘其欽森然一吼,趁著林敏偉全心感受痛苦的空檔,快速翻轉他身子,匆匆解開他的褲子,手腳併用,奮力趴下─毫無潤滑就慣穿了他!
「啊!」一陣椎心的痛傳遍全身,幾乎要了林敏偉的命!潘其欽卻像被鬼神蒙了眼附了身,沒有半分憐惜開始動作起來。
殘酷的侵略如此狂猛,雙腕更被他緊鎖著幾要斷裂,劇痛陣陣攻心,林敏偉的臉白無血色,但覺腦中一片黏稠。他真的沒想到潘其欽會這麼毫不客氣的對待自己,竟是完全的蠻幹,完全的獸慾,好似生生只為發洩,讓他除了屈辱,什麼想法也沒有。
因震驚而呆滯,因刺痛而虛弱不堪,這令人窒息的幾分鐘,如世紀般漫長...最後,終於在不斷撞擊中,軟聲哭起來:「DEN...NIS...你...不能這樣...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