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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小豬尋親記》作者：江洋【完結番外】（甜文）

影＊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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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3 11:41 只看該作者

《小豬尋親記》作者：江洋【完結番外】（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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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

　　小豬：我想尋找一個人，可以給我安心的感覺，能做好吃的飯，可以讓我抱著睡覺，像親人的感覺……就這樣。

　　杜寧：我想尋找一個人，可以給我安心的感覺，愛吃我做的飯，可以與我共度晨昏，像親人的感覺……如此而已。

　　1 初見

　　潘家嶺上新開了一家小飯館，門臉不大，只不過一座普通的草屋，裏面擺了兩張方桌，幾條長凳，最多可容納十來個人吃飯而已。

　　說起來把小飯館開在山裏，也很稀奇，不過這裏山青水秀，風光極美，店門口山坡下就是一片美麗的小湖，倒映著青翠的山影，半湖荷花漸次開放，微風徐來，清香醉人。

　　湖那邊一條大路，是連接三省的官道，從這裏路過的人很多，但肯繞上一大段路去湖的另一邊吃飯的人，那就不一定多了，所以小飯館開張以來三天，還沒有一個客人。

　　小店老闆杜甯倒也不急，反正他就住在這裏，前面是一間寬敞的草屋做店堂，後面是廚房，穿過一處小小的院落，再有兩間小的草屋，一間住人，一間放置雜物。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杜寧一邊念著，偏過頭看自己寫好的字，頗覺滿意。

　　他準備好用具，然後去前面廚房裏熬漿糊，準備把字裱起來，掛在店裏做裝飾。這店面竹壁草頂，原木桌凳，頗有古風，再掛上幾幅字畫，配著周圍美景，客人來了，一定會留下美好印象，吃飯都會更有情緒了，對吧？

　　杜寧給自己鼓勁，開張才三天而已，沒有客人是很正常的，只要有人來，吃過了他做的飯菜，一定會讚不絕口，然後一來再來。

　　不過他選店址的時候，首先是看中了這裏的風光，然後發現這是無主之地，不必付租金，於是欣喜之下用自己不多的錢蓋了這幾間草屋，準備開店，然而唯一忘了考慮的是，做為一家飯館，怎麼才能吸引到客人。

　　這裏離山邊有一個時辰的路，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進山的人往往會在山前解決餐宿問題，路過小湖的時候，肚裏的飯還沒消化，自然不會轉過半個湖去光顧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飯店。而出山的人，因為想趕到山外才休息，所以也不會專程繞遠去那裏吃飯。

　　這山嶺連綿數十裏，風光優美處不在少數，這處小湖雖然清澈，但不是什麼名勝，所以遊山玩水的人來的也很少，如果杜寧是個遊手好閒的世家公子，選這個地方建屋自住是恰當的，但想開店賺錢，那就相當失策了。

　　杜寧從沒做過生意，所以沒想到這些，只不過每天準備了精美的食材，卻一次也用不上，只好丟棄，讓他覺得很可惜。

　　“唉。”杜寧長歎一聲，眼看著天色將晚，瑰麗的火燒雲把山峰染成鮮豔的色彩，而店前的青草坡上還是一個人影沒有，知道今天又不會有客人來了，他端起親手做的松仁玉露和薄荷豆腐，慢慢走回廚房。

　　還有幾道菜的材料蓋在紗籠下面，一樣沒用到，他慢慢給自己做了晚飯，在孤燈下安靜地吃完，看著還剩下很多的菜，歎了口氣。

　　總這樣也不行啊，雖然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但沒有客人，向誰去展示呢？而且，再這樣下去的話，他的錢也撐不了多久了。

　　還好這裏不用付租金，就當自己的住宅好了，杜寧安慰自己，本來他那點錢，在城裏連個小小的宅院也買不起，而這裏天高地廣，整個佈滿野花的山坡和碧波蕩漾的小湖，都是他自己的花園，多麼愜意！

　　飯後他來到院外的小溪邊清洗餐具，處理掉剩餘的食材，看到還剩一大碗松仁玉露，捨不得倒掉，又勉強喝了半碗，實在吃不下了。

　　“唉，可惜啊，費了好多心思煮的呢。”杜寧歎息，不過現在天氣很熱，放到明天的話肯定會壞掉，他把碗放在水面上，想讓它自己沉下去，這樣裏面的玉露就會隨水飄走，他也不用左右為難了。

　　意外的是碗並沒有沉，飄飄悠悠地順著水流蕩了開去，杜寧一伸手沒有夠著，那個描著蓮花紋的細瓷碗像只不太穩卻堅持不沉小船一般，晃到了溪流中間，被更急的水流一沖，很快飄遠了。

　　“咦？”杜寧撓撓頭，無奈地笑了一下，心想，算了，就算是獻給此地山神的禮物吧，來這裏定居，以後還要靠山神多加照顧呢。他打聽過了，這山中沒有猛獸，倒是山禽野兔不少，是處非常安寧的山野。

　　清晨，杜寧在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來，舒服地翻了個身，真不錯啊，住在山裏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聽到自由自在的鳥兒歌唱，比起那些被禁錮在籠中的鳥，山裏的鳥兒顯然唱得更美更輕鬆，因為它們是自由的。

　　是的，杜寧也很輕鬆，因為他也自由了。

　　再不用到處看人臉色，也沒有人監督他起坐行止，自從發現這裏可能十天半月都不會有客人上門之後，他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然後在暖暖的陽光下慢慢爬起來，給自己做簡單而可口的飯菜，在湖邊畫畫，在林下讀書，在山中漫步，然後回屋裏休息。

　　唉，真是神仙也不換的生活呀，杜寧滿足地微笑。

　　他在廚房給自己弄飯，這裏遠離市集，他並不常去採購，因為來回一趟得走大半天，而且他也沒有馬來駝東西，所以除了米麵調料之外，他用的材料都是從山中摘采，無論野花野果，松子蘑菇，經過他的妙手，都能變成可口的美味。

　　隨著飯菜香氣飄出，杜甯滿意地嘗了嘗味道，出鍋裝盤，一抬頭，楞住了。

　　窗外站著一個人，正認真地看著他——手裏的菜盤，眼光裏露出熱烈的渴望。

　　任何一個廚子，大概都會喜歡別人誇獎他的手藝，杜寧也不例外，雖然那個人一身黑衣，頭髮蓬亂，看起來有點古怪，杜甯還是很開心終於有了第一個客人，於是熱情招呼：“您好，請進來吧。”

　　那人眼睛一亮，嗖地一下跳進窗口，似乎連窗框都沒碰到，杜寧嚇了一跳，還沒看清他怎麼動作的，那人已經站在他面前，一隻手伸到了盤子裏。

　　“呃，稍等一下，您請這邊坐。”杜寧急忙說，縮回端著盤子的手，放在廚房的桌上，再遞過一雙竹筷，那人立即接過，坐下，大口開吃，風捲殘雲一樣把盤裏的素炒松菇一掃而光，抬起眼來，又用熱烈的眼光看著杜寧。

　　杜甯忍不住笑容滿臉，食客吃得開心，那是對廚師最大的褒獎呀，他急忙又端過剛才做好的別一道涼菜，同樣也被一掃而光。

　　“好不好吃？”杜寧期待地問。

　　“好！”客人用力點著頭，表示肯定，眼光更熱烈了。

　　杜寧笑得眼睛像月牙，嘴巴合不攏，抖擻精神，在整潔如新的廚房裏仔細翻找，把可用的材料都找出來，打點起十二分的認真，又做了幾菜一湯，客人很給面子地吃到點滴不剩，最後打了好幾個飽嗝，證明他對杜甯手藝的滿意程度。

　　“我做的菜味道怎樣？”

　　“好！”客人還是堅定地一個字，杜寧略有點失望，接著問：“你喜歡嗎？”

　　“喜歡。”客人用力點頭，杜寧一笑，看得出來這人是真的喜歡，不然不會吃得這麼香，嗯，真是很有成就感啊——他看著空空如也的七盤八碗，從心底裏感到高興，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做飯而受到誇獎，從前雖然也做過山珍海味，但吃的人不但不會感謝，還輕蔑地嘲笑他不務正業，去做這種“賤役”。

　　杜甯不明白為什麼廚師會被輕視，難道人人不是都得吃飯嗎？吃到美味可口的飯菜不是會感覺很幸福嗎？他喜歡做菜，喜歡做菜給人吃，又有什麼不對？

　　還好，現在終於碰到第一個讚賞他技藝的人了，杜甯很開心。

　　他試著就剛才的菜式跟客人討論起來，沒想到客人居然對菜肴的精緻很有見解，什麼配什麼會比較入味，什麼配什麼色香味更佳，兩人越說越投機，真有相見恨晚的感覺。

　　說累了就又做菜吃，然後是茶點，然後是豐盛的晚餐，在用精緻的荷葉五珍湯做霄夜之後，客人心滿意足地告辭離開，杜寧也心滿意足地收拾好終於大派用場的廚房，上床休息。

　　只是，賓主二人誰也沒想起來，在客店吃飯需要付錢。

　　2 食客

　　第二天杜寧還是在悅耳的鳥鳴聲中醒來，不過比平時早了一些，因為伴隨著鳥兒的歌聲，還有叩叩的敲窗聲。

　　他爬起身來，打開木窗，窗外露出一張臉——原來是昨天的客人。

　　有客人來當然是好事，杜寧急忙起身，先請客人到前堂就坐，自己簡單洗漱了，急忙來到廚房，卻發現客人並沒有到前堂去等，而是又坐在了昨天坐過的桌邊，眼巴巴地望著他。

　　被他的眼光鼓勵，杜寧興高采烈地開始做早點，不多時，熱騰騰香噴噴的苜蓿煎餅和蛋花湯上了桌，配上切得極細的醬菜絲和清油筍絲，讓客人看得兩眼放光，只差一點就要垂涎三尺。

　　“請吧。”杜寧略有點歉意，他沒想過連早餐也賣，所以沒什麼準備，倉促間只好把昨天采的野苜蓿拌上溪邊撿的野鴨蛋做成煎餅，再順道做了個清水蛋花湯，在他看來，這樣的早餐實在簡陋。

　　客人卻沒什麼意見，只顧埋頭大吃，杜寧才喝了半碗湯的功夫，他已經把桌上全部的菜都吃掉了。

　　看他胃口這麼好，杜甯非常高興，把剩下的兩個鴨蛋也給他做了荷包蛋吃，然後又問他午餐想吃什麼。

　　客人道：“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你做的都很好吃。”

　　受到誇獎的杜寧心情愉快，立即決定一會兒要去山外的市集走一趟，雖然路遠了點，但有客人上門，不採買材料怎麼行呢，只不過回屋拿錢的時候，他才想到，這位客人從昨天吃到今天，一個銅錢還沒有付哩！而且看他的穿著，似乎也不像有錢人……

　　杜寧搖搖頭，把自己這想法驅散，就算他沒錢又怎麼樣，進門就是客，難道自己還能像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市儈小人一樣，把沒錢的客人趕出去嗎？不，絕對不能！就當他是朋友吧，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呵呵，在這遠離人煙的山裏獨自住了好些天，實在寂寞，有人能來陪伴，就算請他吃個飯也不為過啊。

　　客人還坐在廚房裏，安安穩穩的，他似乎只有吃飯的時候態度急切，說起菜肴的時候興致勃勃，平時總是有點懶洋洋的，不愛動彈。

　　杜平請客人去店堂裏坐，那裏佈置得清雅怡人，牆壁上還懸有書畫，通敞的門窗可以觀望風景。客人卻搖頭說：“沒事，我喜歡廚房。”

　　杜寧頗覺奇怪，不過每個人的喜好是不一樣的，他想呆在哪里就呆在哪里好了，反正這裏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杜甯給客人沏了茶，說明要去鎮上採買，就出發了。

　　以他的腳程，即使快走，也用了一個多時辰才走到鎮上，買好需用的東西，背著沉重的背簍，回程走得就更慢了，天已正午，太陽火辣辣地懸在頭頂，杜寧一個人艱難地走在塵土飛揚的大路上，揮汗如雨。

　　腳下越來越慢，背上的東西似乎越來越重，他不得不再次停下休息，看著一個人也沒有的空山崎路，突然覺得傷感。

　　為什麼他會這麼積極地跑出來買東西呢？為了一個可能連飯錢都付不出來的客人？

　　是因為孤獨吧，來到山裏已經一個多月，自從幫忙建屋的工匠離開以後，他很久沒有跟人相處過了，真的很孤獨。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是自己選擇了這條路，離開家，離開熟悉的一切，住到遠離人煙的山裏來，那麼，他沒有理由怨天尤人。

　　寂寞，是可以克服的，他有書，有筆墨，可以寫字、畫畫，只是，再沒有人來看，批評指摘……

　　眼裏有些酸澀，他用力瞪著明亮得晃眼的睛空，等心情平靜。

　　一切都過去了，山裏很好，孤獨也很好，我可以一個人平靜地生活下去，況且……還有客人喜歡我做的菜呢，想到那位客人吃飯時香甜的模樣，杜寧嘴角邊綻開微笑，正因為客人的欣賞，才讓廚師更有精心製作的欲望啊。否則的話，即使有很好的技藝，也不願意費很多心思去做，最近杜寧給自己做飯的時候，是越來越簡單了呢。

　　走吧，家裏還有人等著呢，他給自己鼓鼓勁，背起背簍，再次上路。

　　當他汗流浹背地走進廚房，把背簍放下時，卻發現屋裏沒人。

　　客人不見了，廚房的門和窗子都開著，跟早上一樣，只是桌邊坐的那個身材挺拔的黑色身影不見了。

　　杜寧有一瞬間的失望，接著牆角的一點動靜驚醒了他，抬眼一看，居然發現那個黑衣的客人筆直站在那裏。

　　“耶？”杜寧嚇了一大跳，他從哪里冒出來的？

　　“你回來啦？”客人伸了個懶腰，打個哈欠，滿臉期盼地走過來：“咱們吃什麼呀？”

　　杜寧忍不住笑了，心裏湧起一股親切感，雖然這客人有些古怪，說不客氣點算蓬頭垢面，但他的眼睛異常清澈，有纖塵不染的感覺，看慣了人與人之間的精明計算，杜寧覺得跟這樣的人相處，才能真正身心放鬆。

　　“我還以為你走了。”杜寧打開背簍，把買來的東西都拿出來，客人伸手幫忙，杜寧想要阻止，怎麼能讓客人動手呢？但客人很自動自發地就把活兒幹完了，該放桌上的放桌上，該收櫃裏的收櫃裏，分門別類，擺得整整齊齊。

　　呵呵，看來他很有經驗呢，杜寧微笑，又見他把幾樣東西挑出來擺好，轉過臉來，用殷切的目光看他——是想吃用這些做的菜吧？

　　於是杜寧慢工細活兒，做了幾個精緻的菜肴，還斟上剛買的酒，兩人在廚房桌邊相對而坐，像老朋友似的邊吃邊聊。

　　是的，他們已經不像是店主和客人了，而像一見如故的朋友，客人完全沒有把自己當外人的自覺，想吃什麼就拿什麼，想要吃什麼就張嘴讓杜寧給做，他有一種率性的天真，讓杜寧根本沒辦法拒絕。

　　當然他也不想拒絕，因為好不容易有機會把自己的廚藝好好展示，對方還是一個對吃很有心得的人，不但吃得出好壞，還會提出適當的建議，這樣的食客，對廚師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啊。

　　兩人吃得盡歡，最後客人動手收拾杯盤，杜寧當然不讓，客人卻快手快腳拿去洗了，然後擦幹，收回櫃裏，看樣子也是做慣了的。

　　杜寧在一邊微笑，決定不再提飯錢的事，事實上有這麼個人陪伴，這兩天他非常愉快，簡直是這幾年以來最快樂的時候了。

　　嗯，就當養個食客吧，這孩子雖然臉冷了一點，手腳還挺勤快的。

　　接下來杜寧決定休息一會兒，出山一趟把他累壞了，他請客人自便，自己回去小屋休息，這一睡就睡到了黃昏。

　　3 小豬

　　再來到廚房，裏面沒人，杜寧站在桌邊想了一會兒，不知道客人會不會過來吃晚飯，從昨天到今天他的表現來看，應該還是會來的，可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這山上也沒看到附近住著人家啊。

　　他開始揉面，準備做幾樣點心，揉著揉著，眼角看到灶台後面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他走過去一看，楞住了。

　　原本灶台和牆之間有塊空地，現在鋪滿了厚厚的稻草，有個人睡在上面，正是那個客人！

　　“你……”杜寧疑惑，他在這裏做什麼？

　　客人突然睜開眼睛，跳了起來：“晚上吃什麼？”

　　杜寧忍不住露出笑容，這人一張嘴，准是問吃的，除了吃，別的都不關心！

　　“我做幾樣點心好不好？”

　　“好！”客人興高采烈地點頭，他的態度足以使任何一個廚師心花怒放，因為居然有人這麼熱切地在等著吃他做的食物哩，怎麼能不加把勁？

　　於是杜寧又開始高高興興地做點心，客人陪在一邊看著，這是他們不像店主和客人的另一個原因，客人應該是坐在店堂裏等待的，而這一位卻更喜歡跟在廚師身邊看，而且他還會打下手，及時準確地把需用的東西遞到杜寧手邊，讓他很方便。

　　“你喜歡做飯嗎？”杜寧記得自己當初也是先喜歡跟在家裏的廚師身邊看，然後自己動手做的。

　　“我喜歡吃。”客人誠懇地回答。

　　“不想自己試試？”杜寧很奇怪，一般喜歡吃的人都會動手做。

　　“不。”客人搖頭。

　　“為什麼？”

　　“我懶。”

　　杜寧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客人也露出一絲笑容，他身材比杜甯還要略高，挺拔瘦削，眉目端正，只是好似很久沒有洗臉，都看不清膚色了。

　　“我說，既然你想在我這裏吃飯，請先去洗個澡，我可不喜歡看你這麼髒。”杜寧覺得兩個人比較熟了，說話也就不再那麼客氣，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修邊幅，讓他看不過去。

　　“我有洗手。”客人伸出一雙手，果然很乾淨。

　　“臉！臉更重要啊！”杜寧忍不住提高了聲音。

　　“好。”客人乖乖走出去，不一會兒又回來，臉果然洗乾淨了，面目清秀，一雙眼睛顯得更加清澈明亮。

　　杜寧一口氣沒上來，揮起?麵杖：“去洗澡！全身都洗！連頭髮！”哪有這樣懶的人，說洗臉就只洗了臉，連脖子都沒沾濕！

　　“你怎麼跟我爺爺似的。”客人不滿地嘟囔了一句，看杜寧瞪眼，急忙退出廚房，跑去院外的小溪了。

　　過了好久，等杜寧把幾樣點心和美味的荷花蓮子湯端上桌，客人才慢吞吞地走回來，頭髮還在向下滴水，杜寧看著他，呆了一會兒。

　　出水芙蓉。

　　這個詞形容男子應該不合適吧？不過現在他給杜寧的感覺就是這樣。

　　本來亂蓬蓬紮在腦後的頭髮洗乾淨了，瀑布一樣披在肩上，烏亮順滑，眉眼清秀端正，皮膚是細膩的蜜色，修長的脖頸，挺拔而年輕的身體，每一塊肌肉都飽滿，似乎蘊含著充足的力量……

　　怎麼看到肌肉？因為這小子什麼都沒穿！

　　杜寧跌坐在凳上，震驚地望著他：“你……你這是……”

　　“哎呀，本來也不覺得，可是身上一洗乾淨了，就發現原來衣服挺髒，穿不回去了。”

　　你才覺得呀！杜寧無力，可是……

　　“你也不能就這樣呀！”

　　雖然大家都是男人，但這麼赤身裸體的，實在不成體統！

　　“如果回家拿衣服，來回得一個時辰，點心就會涼了。”客人擺出理由。

　　果然還是以食為天的本性啊，杜寧翻個白眼，帶他去自己屋裏找衣服，客人就這麼赤條條地跟在他身邊，一點都沒覺得不好意思。

　　杜寧心想，他應該是從小在山裏長大，根本就不通世事吧？所以也不能用世俗的禮教來約束他了。

　　翻出一件淡藍色的新衣，是自己還沒穿過的，杜甯遞給客人，見他皺起修長的眉毛：“有黑色的嗎？”

　　“你喜歡黑色？”

　　“省得洗。”客人實事求是地說。

　　杜寧一瞪眼：“以後每天都得洗澡！不洗就不准進我的廚房！”

　　客人一怔，為難地看他：“不用吧……”

　　杜寧神情堅定，最後他只好讓步：“好吧。”慢吞吞地開始穿衣。

　　看他委屈順從的模樣，杜寧突然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豬。”

　　“小朱？姓朱的朱？”

　　“肥豬的豬。”

　　“小豬？！”怎麼有人給孩子起這樣的名字！

　　“是呀，爺爺給起的，因為我最喜歡吃。”小豬露出微笑。

　　杜寧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小豬的肩，從這一刻開始，他已經把小豬當成自己親近的人，似友，似弟，而小豬也理所當然地佔據了他身邊最近的一個位置，並且不打算讓出來了。

　　他們吃了個幸福溫馨的晚飯——這是杜寧的感覺，吃飯能吃出幸福的感覺來，他已經好幾年沒有體會過了。

　　眼前的小豬就像門口小湖裏荷花下的藕，洗淨了污泥，居然如此清秀俊美，實在讓人賞心悅目，連帶得使點心都香甜了幾分。而他吃飯時的認真態度，則是一點也沒變。

　　飯後小豬自動洗碗收拾，只有這時他才顯出勤快，讓杜甯很是滿意。

　　月亮升起來了，小湖邊彌漫著霧氣和清香，杜寧泡了茶，帶小豬坐在湖邊賞景，隨意說些話，不說話的時候，就這麼靜靜坐著。身邊有一個人相陪，果然跟自己形影相弔的時候大不相同，心情很平靜，有一種淡淡的溫暖，充實在身體裏。

　　原來人果然還是喜歡有人陪伴，孤獨的生活，如非迫不得已，是誰也不會喜歡的呀。杜寧暗中感慨，轉過頭去看小豬，卻發現他已經歪在草地上睡著了。

　　吃飽就睡，還真是一隻小豬！杜寧臉上浮起笑容。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男孩子，難道是山神送給他的禮物嗎？有了他在身邊，是不是以後可以不再孤獨，平靜地生活下去呢？

　　看來我的廚藝得不斷提高才行，杜寧想著。

　　4 疑惑

　　夜深了，山間露重，杜寧搖醒小豬：“你回家吧。”

　　小豬哼了一聲，翻個身接著睡，杜寧繼續搖他：“快起來，很晚了，你家裏人會擔心。”

　　“我沒有家人了。”小豬迷迷糊糊地說。

　　“咦，你爺爺呢？父母呢？”

　　“爺爺死了，父母沒有。”

　　“哦。”原來是個孤兒呢，怪可憐的，杜寧憐惜地望著他，怪不得沒人管教他。

　　“那你平時住在哪里？”

　　“哪里都行。”小豬繼續睡。

　　杜寧歎息一聲，突然想起：“那你家在哪里？”他不是說過回家拿衣服得走一個時辰嗎？

　　小豬隨手一指：“那邊。”

　　杜寧抬眼一望，好大一片山峰，連綿不絕，也不知道他究竟住在哪座山裏。

　　突然杜寧有點心虛，這孩子，來得不明不白，仿佛平空冒出來似的，長得又如此俊美，不通世事，莫不是……不會是……山精妖怪吧？

　　他一方面覺得自己好笑，一方面又實在有些疑惑，對著小豬上上下下仔細觀察，小豬卻只是呼呼大睡，一片坦然。

　　他的睡相不差，老老實實地躺著，並沒有打呼嚕或者流口水，而且眉心舒展，面帶微笑，似乎正在做著好夢，讓人看著，都替他覺得舒服。

　　杜寧小心翼翼地伸手，輕輕摸了摸他的手，很溫暖，又摸摸他的腿，也沒問題，再摸摸他的臉，小豬哼了一聲，臉蛋向他手心裏蹭了蹭，他的皮膚原本稍有點涼，接觸到杜寧的手以後，很快就傳來溫暖，嗯，也沒問題，果然是個跟杜寧一樣真實的人……嘿嘿，不是妖怪。

　　杜寧為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感到好笑，看小豬睡得香甜，忍不住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下。小豬沒有反應，又捏一下，小豬哼哼一聲，連眼皮也沒動，杜寧輕笑起來，這孩子還真有趣。

　　“喂，起來了，到屋裏去睡，會著涼的。”

　　小豬翻個身，接著睡，杜寧搖他，他頂多哼一聲，想把他抱起來，才發現這小子看著不胖，其實很重，杜寧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勉強把他扶坐起來，稍一鬆手，他就像沒骨頭似的又滑倒下去了。

　　“起來！”杜寧大喝一聲，小豬嗖地跳起來，把杜寧嚇得坐倒在地。

　　“怎麼了？”小豬疑惑地東張西望。

　　“你……”杜寧爬起來，嚴厲地指著他：“快去屋裏睡，在外面著涼了會生病，我可不想伺候你！”

　　小豬撓撓頭：“生病？我還從來沒有生過病。”

　　杜寧無力，這小子還真是結實啊，不過確實光看他的肌肉就知道他身體很棒了，一點多餘的贅肉都沒有，真不知道一個吃飽就睡有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身體。

　　“不管怎樣給我進屋去睡。”杜寧不再理他，收拾起茶具自己回屋，邊走邊想讓他睡在哪里，如果他不回家的話，在自己屋裏將就一晚也可以吧？走到屋前一回頭，小豬不見了。

　　咦，人呢？

　　他四處張望，月光下看得很遠，直到山前的林邊都沒有人，耶，小豬呢？難道他真的……

　　杜寧的寒毛都立起來了，急忙沖進自己的屋子，關上了門，心跳得呯呯響，手腳發軟。

　　呆了好一會兒，他冷靜下來，決定還是出去查看一下，他點起蠟燭，小心翼翼地走過院子，沒人；來到廚房，沒人；來到前堂，沒人；來到店前草地，沒人。

　　他不死心，又回到廚房，慢慢走到灶台邊，燭光照亮牆邊的那處空地，果然，小豬睡在地上的乾草上！

　　杜寧放下心來，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都被冷汗浸濕了，雖然這是自己膽小所致，但想想害自己如此丟臉的還不是這只小臭豬嗎？

　　他放下蠟燭，蹲下身子，咬牙切齒地看著小豬，小豬依然睡得香甜，鼻翼一翕一張，發出均勻的呼吸聲，杜寧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小豬很快就難過得扭動起來，然後突然伸手捉住杜寧的手，杜寧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騰空而起，呯地一聲，摔得魂飛魄散。

　　……

　　“喂，喂，你醒醒，醒一醒……喂，你沒事吧？”

　　模糊的聲音漸漸清晰，杜寧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來，看著小豬近在咫尺的兩個頭晃啊晃，最後合成了一個，那雙張到最大限度的眼睛，露出驚喜的表情。

　　“啊，你終於醒啦！”

　　杜甯醒了，一時不明白怎麼回事，全身痛得像碎成了八塊，腦袋裏像有小鳥在叫，嘰嘰喳喳的，眼前還有些發暈。

　　“我怎麼了？”

　　“呃，那個……”小豬為難地望著他，兩道修長的眉毛擰在一起。

　　“我怎麼躺在地上？”杜寧慢慢移動身體，小豬急忙扶他坐起。

　　“啊！好痛，誰……誰打我了？”

　　“沒有，沒有。”小豬急忙申辯：“我睡著了，不知道是你，嗯……”

　　杜寧想起來了，自己惡作劇捏住小豬的鼻子，結果……

　　“你不是妖怪吧？”杜寧有氣無力地問。

　　“什麼？”小豬瞪大眼睛，表示疑惑。

　　“算了，怪我自己，沒事捏你鼻子幹什麼，看來你這小孩有暴力傾向啊……我得離你遠一點。”杜寧痛苦地爬起身來，小豬扶住他，滿臉憂色。

　　“對不起，我睡著了，嗯，完全是……”

　　“我知道，你是習武之人吧？習武之人會自動保護自己，襲擊來犯的人，是我不好，哎喲……不該……哎喲……”杜寧剛一邁步，痛得呲牙咧嘴，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小豬擔心地望著他，杜寧擺擺手，知道這事不能全怪他。

　　“沒事，我回去睡一覺就好了，哎喲，我說小豬，下次你扔人之前，勞駕先看清是誰。”

　　“好！”小豬一口答應，看他實在辛苦，伸手把他抱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哎哎，你……”杜寧一陣天旋地轉，已被小豬橫抱在手裏，頓時漲紅了臉：“快放我下來！”把他當個嬰兒似的抱著，成何體統！

　　“沒事，你一點都不重。”小豬若無其事地大步穿過院子，把杜寧送回屋，放在床上，別看他身材瘦削，力氣可是極大。

　　“算了。”杜寧也沒力氣跟他爭辯，歎道：“你自己找個地方睡吧，櫃裏還有一床被子，你拿去蓋，床就沒有了，你把前堂的桌子拼起來睡吧。”

　　“不用。”小豬道：“天氣又不冷，我睡在廚房草上就行。”

　　“那怎麼行？”

　　“沒事，我以前就一直住在廚房裏。”

　　杜寧大奇，怎麼會有人住在廚房裏？

　　“因為想吃飯的時候方便呀。”小豬無所謂地回答，讓杜寧不知道說什麼好，全身實在疼得厲害，他歎了口氣，隨他去了。

　　夜裏杜寧全身都痛，睡不著，只好爬起來打開窗，望月背詩，轉移一下注意力，突然看到院中黑影一閃，似乎是小豬從廚房窗子裏跳出去，幾個起落就到了林邊，眨眼間不見了。

　　杜寧用力眨眨眼，再眨眨，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那個少年，果然是武林高手！

　　瞧他那飛一樣的速度，如果不是武林高手，就一定是……山妖鬼魅！

　　杜寧打了個冷戰，決定還是相信小豬是武林高手，因為他不是像人一樣吃飯麼？還吃得很多、很挑剔，嗯，那個，沒聽說有特別愛吃飯而不愛吃人的妖精吧？

　　不過他晚上跑出去做什麼？白天總是一幅懶洋洋的樣子，除了吃飯就是睡覺，怎麼晚上倒很精神，一下子就跑沒影了。

　　嗯，等明天要問一問他，杜寧又想了一會兒，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5 交流

　　清晨的鳥兒大合唱又在進行，杜甯沒有像平時一樣及時起床，事實上他想起也起不來，身體還疼得厲害，他慢慢摸過自己全身的骨頭，倒沒有斷，但對於一個文弱的讀書人來說，昨晚那史無前例的一摔，足夠他痛上十天半個月了。

　　小豬早早來到他床邊，擔憂地望著他。

　　杜寧勉強露出微笑：“沒事，我再休息一會兒就好。”

　　小豬點點頭，他早就檢查過杜寧的身體，知道並沒有傷得很重，但他的臉色還是很憂傷。

　　“別擔心，很快會好的。”杜寧安慰他。小豬難過地開口：“我餓了。”

　　……

　　杜寧歎了口氣，慢慢撐起身子，下了床，小豬急忙幫他穿上鞋子，扶他起來，又幫他披上外衣。

　　“今天想吃什麼？”

　　“我撿了好些鳥蛋回來，你蒸蛋羹好不好？”小豬滿臉期待。

　　“好。”杜寧發現自己沒辦法拒絕他的殷殷期盼，這世上還能有人對吃東西這麼一往情深，真令人感動啊。

　　費了一番功夫，香噴噴金燦燦的蛋羹終於蒸好了，小豬飛快地把自己那一碗吃得精光，杜寧直怕他把喉嚨燙壞！

　　小豬放下碗，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杜寧一笑，把自己那碗推給他，小豬搖頭：“不行，你還沒吃。”

　　“不要緊，一會兒我再做別的。”

　　“那，好吧。”小豬樂陶陶地撲向蛋羹，又是一口氣吃到了底。最後還剩一口，他盛在勺子裏，遞到杜寧嘴邊：“你嘗嘗，真的很好吃。”

　　杜寧看著那口蛋羹，哭笑不得，小豬認真地把勺子又往他嘴邊湊湊，杜寧微微一笑，張嘴吃了，果然很鮮嫩。

　　“看來山裏的鳥蛋比家養的雞蛋味道更鮮。”杜寧總結。

　　小豬點頭：“那我一會兒再去多找點回來。”

　　“別，人家小鳥是下蛋來孵的，你都拿走了，它們可怎麼辦？”

　　“沒事啊，鳥看到蛋少了，會再下的，只要別都拿乾淨就行。”

　　“哦。”杜寧又長了個知識，頗覺有趣，他問些山裏的知識趣聞，小豬說得頭頭是道，在這方面他可比杜甯強得多了。

　　說了一會兒，小豬問：“你為什麼總做素菜？”

　　杜寧笑：“因為我只找得到這些啊。”他好些天才出山一次，肉又貴，路也遠，天還熱，第一次買了二斤豬肉回來，只吃一次，剩下的就都腐壞了。山裏野兔山雞倒是不少，杜寧哪里捉得住？只有滿山的野菜野果任君採擷。

　　“那你也會做肉菜嘍？”小豬的眼睛更亮了。

　　“沒問題啊，我最拿手的是酒釀鵪鶉。”杜寧隨口說。

　　接下來他勉強又做了個千層餅，特意做大了些，留給小豬做午餐，他自己胡亂吃了幾口，就回屋睡了。

　　小豬知道他不舒服，也不來打擾，直到傍晚的時候才又來敲門。

　　杜寧已經好很多了，正試著活動全身，偶爾還有骨頭咯咯響，好在已不太痛。

　　“我準備了做菜的材料，你可以做了嗎？”小豬期盼地問。

　　杜寧微笑：“好啊。”被人期待著的感覺真好，即使他只是為了吃。

　　杜寧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期待過了，幾年來家裏所有人都恨不得當他是空氣，即使吃著他費盡心思做出的美味，也刻意忽略他這個人。

　　而小豬不同，他很認真地在期待杜寧，期待他為他做飯，並且吃得很香，還會幫他打下手，現在更進一步，居然提前準備好材料了。

　　杜寧嘴邊漾起微笑，心情愉快地走進廚房，大吃了一驚！

　　案板上一字排開的是什麼？雖然都已赤條條的剝去了毛皮，杜寧還是分辨出有一隻雞、一隻兔、四個鵪鶉、兩條魚。

　　“這些……哪里來的？”

　　“我抓的啦。”

　　“你洗好的？”杜寧走過去翻檢，都洗剝得很乾淨，馬上就可以拿來做菜了。

　　“是呀。”小豬得意，為了吃，他可是不惜工夫的。

　　“可是咱們兩個人，一頓哪吃得了這麼多？現在這麼熱，明天就會壞了。”杜寧惋惜。

　　“怎麼會？有我哪。”小豬滿不在乎。

　　杜甯張了張嘴，又閉上，心想，這麼多你都能吃掉？嘿，也好，咱們就來看看你有多大肚量。

　　事實證明，小豬果然是個飯桶！

　　四道大菜，外加一大盤拌野菜和一盆鮮蘑湯，杜寧只吃了約四分之一，其餘的，都被小豬一個人解決了！

　　杜寧目瞪口呆地看著小豬大快朵貽，吃得那樣開懷，慢慢地就從難以置信變到由衷欣慰，對做飯的人來說，有什麼比看著自己做的飯菜這樣受歡迎還值得高興的事呢？

　　哈哈，他喜歡吃，證明他做的好啊。

　　杜寧知道小豬的嘴很刁，昨天有道菜的火候稍微欠了點，他就皺起眉毛了，以至於杜寧現在每一道菜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應對，一點不敢馬虎。

　　小豬喝完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地舒了口氣，滿臉幸福的表情，杜寧擔心地望望他明顯隆起很多的肚子，問：“你怎麼樣？”

　　“好吃，太好吃了，你真了不起。”小豬開心地誇獎，想想又說：“比我爺爺的手藝都好了。”

　　“哦？”原來他爺爺也是個做菜高手啊，怪不得把他養成這樣，杜寧忍不住笑，面對著這只為食物而快活的小豬，他覺得自己的笑容根本就沒離開過臉上。

　　嗯，有一種從心裏頭冒出來的快樂呢。

　　真是一隻逗人喜愛的小豬，杜寧摸摸他的頭，小豬轉過臉來看他，沒有反對，倒是杜寧覺得自己逾越了，訕訕地收回手來。

　　歇了好一會兒，小豬才站起來收拾碗筷，杜寧忙說：“我來吧，你再歇會兒。”其實他擔心的是小豬會不會一彎腰就把雞肉兔肉擠出來！

　　“沒事。”小豬快手快腳把盤子收好，一邊哼著不知名的山歌，一邊輕快地跑出去了。

　　看到他這麼快樂，杜寧也被傳染了，一邊哼著曲子，一邊擦桌掃地，收拾完廚房，小豬也把碗洗好收起，兩人又一起來到小湖邊喝茶。

　　“小豬啊，先別睡。”杜寧泡好一壺茶，才斟在杯裏，就看到小豬躺在草地上閉起眼睛，急忙喊他：“來，喝杯茶消消食，你這麼吃飽就睡，可不利於養生。”

　　小豬迷朦的眼睛看過來，似乎已經睡著了一半，杜寧噗地笑出來，過去把他拉起，放在蒲團上坐著：“等會兒再睡，咱們說會兒話。”

　　小豬打了個哈欠：“好困啊。”

　　“你白天都幹什麼了？”杜甯好奇，明明是個這麼年輕的男孩子，怎麼一天到晚總是睡不醒？

　　“睡覺啊。”小豬的頭又低下去了，補充一句：“中午醒來吃飯，然後又睡。”

　　杜寧無語。

　　“對了，昨晚你是不是出去了？”杜寧小心地問。

　　“嗯，去跑。”小豬倒很坦白。

　　“跑？”杜寧奇怪：“跑什麼？”

　　“繞山跑啊。”小豬抱怨地哼哼了一聲：“要跑兩圈。”

　　“啊？”杜寧吃了一驚，原來他去跑步啊，還要繞著山跑，那可是怪累的，哪座山呢？

　　“你繞咱們這座小山跑啊？”杜寧看看四周，如果繞這座小山頭跑的話，一圈估計也得十幾裏地吧？剛來的時候他興致勃勃地轉著看過，結果走了整整半天，因為山地不比平路，走起來很費事的，還有很多石頭樹木需要繞開。

　　“不是，那邊的，四座山。”小豬有氣無力地一指。

　　杜寧倒抽一口冷氣，遠遠的那邊看得到四座連環的山峰，高聳入雲。

　　“那幾座大山？！”

　　“是呀。”

　　“為什麼要跑山？那麼大的山……”杜寧覺得不可思議，小豬一晚上要跑兩圈？怪不得他這麼累呢，要是杜寧自己，只怕半個月都走不完。

　　“爺爺規定的，除了在山裏跑，還要練功，不好好練的話，他就不給我吃飯。”

　　“哦。”為了吃飯而認真練功，也只有小豬會這樣吧。杜寧突然很佩服小豬的爺爺，果然打蛇打七寸，嘿嘿，抓住了小豬最大的弱點來制服他。

　　“可是爺爺不是去世了嗎？那你還這麼認真啊。”杜寧覺得小豬精神可嘉，沒人監督還能這樣堅持，四座大山哪！

　　“爺爺臨死的時候說，如果我堅持練功，就一定會有人來做好飯給我吃，不然的話，就吃不到了。”

　　杜寧無語。

　　“爺爺沒有騙我，我堅持練功，這不是等到你來給我做飯了嗎？”小豬快樂地說，眼睛像月光下明亮的寶石。

　　杜寧微笑著看他：“要是你沒碰到我呢？”兩人的相遇，應該是偶然的吧？

　　小豬偏頭想想：“不會，咱們倆有緣分。”

　　杜寧一怔：“緣分？”

　　“是啊，那天我在小溪邊睡覺，睡著睡著就聞到很香的味道，一睜眼，有個碗飄過來，裏面有很好吃的湯，甜甜的，我從來沒有吃過。”小豬舔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

　　杜寧頓時想起，那天自己去洗碗，因為覺得那碗松仁玉露倒掉可惜，所以把碗放在水裏了，沒想到碗順水飄走，更沒想到居然被小豬揀到。

　　“哈哈，然後你就找到了我？”

　　“是啊，那條溪的上游有好幾個支流，我一條一條地找，找了好幾天才找到你這裏來。”為了吃，小豬可是很有恒心毅力的。

　　杜寧忍不住放聲大笑，還真像小豬說的，兩個人算是有緣，哈哈，松仁玉露緣！

　　小豬也笑，他平素臉上很少有表情，一笑起來的時候，卻像明月照亮青山，靜水蕩起漣漪，美不勝收，叫杜寧看得有些失神。

　　他咳嗽了一聲，收住心神，又問：“你跟爺爺一起長大的嗎？”

　　“嗯。”

　　“還有什麼親人？”

　　“沒有了。”

　　“啊。”杜寧憐惜地看著小豬，爺爺去世以後一個人在這大山裏生活，他也很寂寞吧？所以才這麼依戀我？是的，小豬對他表現出的態度，應該算是依戀，杜寧突然覺得自己有了責任，他得照顧這個孩子，教養他，使他長大成材，明白世事。

　　“喂。”小豬推推他：“明天咱們吃什麼？”

　　杜寧敲他的頭一下：“喂什麼，我知道你叫小豬，你都從來沒問過我是誰。”真是的，就知道吃！

　　小豬張大眼睛：“對哦，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杜，單名寧。”杜寧問：“你認識字嗎？”

　　小豬點頭，杜寧松了口氣，只要識字，教起來就好辦多了。又問小豬多大，原來已經十九歲，比杜寧以為的要大些，想來他在山中無憂無慮，所以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顯幼稚。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話，小豬撐不住又倒下睡了，杜寧有了前車之鑒，不敢貿然碰他，只好去拿了件長衣給他蓋著，自己坐在旁邊觀賞月夜荷花，倒也自得其樂。

　　將近三更的時候，小豬自動醒來，盤坐練了會兒靜功，跳起來直奔山上去了，很消失不見，杜寧等了好一會兒，想起他得跑幾百里山路呢，不可能那麼快回來，只好自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小豬像啄木鳥一樣叩開他的窗，滿懷期待地問：“今天吃什麼？”

　　6 新居

　　兩個人的生活，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延續下來。

　　小豬每天樂於尋找可吃的材料，杜寧就根據他找來的材料琢磨怎麼做成美味的飯菜，由於小豬帶回的食材跟市面上買的大不相同，所以杜寧不得不絞盡腦汁設計新的菜式，再三磨礪之下，廚藝倒有了長足的進步。

　　小豬仍然住在廚房，雖然廚房很乾淨，小豬對住宿條件也一點不挑剔，杜寧還是想給他再蓋一間草屋。

　　這天他坐在屋裏，算算蓋屋的工錢料錢，再數數自己的錢，有些沉吟。三個多月了，自己那點錢只出不進，已經沒有多少剩餘，這還多虧最近的大部分食材都是小豬找來的，取自山中，不費一文呢。

　　除了蓋屋，還想給小豬買些必要的生活用品，文房四寶，一些書籍字帖，再做兩套衣服，嗯……

　　小豬從門口晃進來，探頭看看：“中午咱們吃什麼？”

　　杜寧歎口氣，他是真羡慕小豬啊，吃飽萬事足，什麼都不操心。

　　“我在想給你蓋一間屋子，好不好？”

　　“好啊。”小豬就是這點好，不論杜寧說什麼，他從來沒有反駁過。

　　“咱們需要請工匠、買木材、買竹坯……”杜寧念著寫好的料單。

　　“買木材？”小豬問。

　　“是啊，蓋屋需要有木材。”

　　“這山上不都是樹？”

　　“嗯，說的是，不過咱們又不是木匠，不會砍伐，還得……”

　　“你是說蓋成像你這間一樣的屋子嗎？”小豬向四壁打量，其實這草屋蓋得相當簡陋，有些木材連皮都沒去。

　　“嗯，質樸天然，自有雅趣，不是挺好嗎？”杜寧很有些書生氣，從前在家的時候，曾在自家花園裏搭過這種飲茶的草屋自娛，現在終於可以自己做主建屋，當然就按自己的喜好來建，而且，這也是最省錢的辦法。

　　“那我自己就可以蓋了啊。”

　　“啊？真的嗎？”杜寧驚奇。

　　“應該可以吧，看著不難。”小豬四處敲敲看看，過了一會兒，轉身出去了。

　　杜寧跟出門，小豬已經不見了。

　　等杜寧做好午飯，從廚房視窗望出去，發現一座綠色的小丘正向這邊移來，不由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巨大的小丘下面露出兩條腿在走路。

　　他急忙跑出門去：“小豬？”

　　“哎。”小豬的聲音從綠丘下傳出來，然後整座小丘突然向上升起，然後轟然落地。杜甯細看，原來小丘是兩株樹的樹冠，後面還連著丈餘長的粗大樹幹。

　　“你……你一個人扛回來的？”杜甯簡直不敢相信，雖然早知道小豬力氣大，不過這可是兩株碗口粗的大樹哩！

　　“嗯。”小豬摸摸肚子：“我餓。”

　　杜寧急忙跑去端飯，天哪，扛那麼大的兩棵樹回來，得消耗多少力氣呀，要給他多吃點！

　　小豬狠狠吃飽了飯，睡一覺，然後又去山上，往返數趟，帶回的樹已經堆成小山，讓杜寧驚歎不已。

　　第二天杜寧去鎮上買了必需的工具，小豬照著杜寧的屋子開始建造，他非常聰明，力氣又大，一個人幹了三四名工匠的活兒，立好柱子，上了屋樑，搭好四壁，加上屋頂，又做門窗，一切做得像模像樣，雖然不像真正的木匠做活那樣細緻，但完全可以住人，從結實程度上來說，還超過杜寧的屋子。

　　五天以後，小豬的新居已經完工，杜寧做了一大桌菜，還買來了酒，兩人碰杯一起慶祝，都是興高采烈。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豬你還真不簡單，一個人就把屋子建好了。”杜寧讚不絕口，小豬微笑，他只是覺得好玩啊。

　　兩人吃得盡興大醉，一起倒在小豬寬大的新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杜寧在一種奇怪的感覺下醒來，宿醉還沒有完全消失，他有點頭暈，身體像被什麼壓著，沉甸甸的，胳膊上傳來奇怪的……

　　拍拍。

　　再拍拍。

　　小豬慢慢睜開眼睛，杜寧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味道怎麼樣？”

　　嗯？小豬爬起來，原來昨晚天冷，他靠在杜寧身邊睡，後來張手張腳地抱住他，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了，怪不得挺暖和的，還有，杜寧胳膊上的衣服怎麼濕了好大一片，似乎還帶著一點牙印……

　　他撓撓頭，嘿嘿笑了幾聲，杜寧歎氣：“我還以為昨晚把你喂得夠飽的了。”

　　“是很飽啊。”小豬用力想：“不過我好像夢到在啃一條烤羊腿……今天我去抓一隻羊來烤吧？”

　　杜寧認真看他：“你不會半夜把我啃掉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小豬急忙用力保證：“一定不會的，我只是做夢，我還咬過自己的手呢！”

　　杜寧忍俊不禁，用力捏捏他的鼻子，小豬不好意思地笑，急忙跑掉了，中午前果然拖了一隻山羊回來，兩人美美地吃了頓烤羊大餐。

　　7 客人

　　自從蓋屋開始，小豬把練功的時間從晚上改成了白天，這也是因為杜寧的要求，因為如果小豬晚上練功，白天就總在睡覺，兩人的作息正好顛倒，除了吃飯，都沒有什麼交集的時間了。

　　小豬很好說話，杜寧既然要他改時間，他就改過來，白天去山上練輕功，順便找食材，一天三頓飯加霄夜，準時打下手兼努力吃飯。

　　這天杜寧坐在窗前算帳。雖然蓋屋沒花多少錢，但其他東西還是得買的，銀子又不像林中的蘑菇，會越長越多，他看著已經輕飄飄的荷包，忍不住歎了口氣。

　　院子裏勁風霍霍，小豬從山上跑步回來，開始在院子裏練功，他有時用一根小樹幹練棍法，有時用一把生銹的單刀練刀法，雖然杜寧不懂武功，也看得出他武藝很好，不管什麼東西到了他手裏，都被使得如龍似虎，得心應手。

　　杜甯很欣慰，說實話他剛搬到這裏來的時候，空山野嶺，孤身一人，實在有些膽怯，自從小豬來了以後，他便不再孤獨，又知道了他有武功，真是意料之外，對小豬越發喜愛了。

　　看了好一會兒，他收回心思，又掂量著銀子，尋思怎麼開源節流，苦思而無善策，又歎了口氣。

　　“你怎麼了？”近在咫尺的詢問嚇了杜寧一跳，原來小豬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窗外看他。

　　杜寧望著他清澈純淨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溫暖，雖然相處時間還不長，但他和小豬之間已有了相當的默契，只要小豬在他身邊，他就會覺得心情平靜，似乎……有了可以依靠的人。

　　嗯，杜寧暗地裏不太情願地承認，儘管他比小豬大著四五歲，可是現在卻對小豬有了一種依賴，他的力量使他敬畏，他的性格使他傾慕，這只貪吃的小豬，始終無憂無慮，樂天隨意，不知不覺中使杜寧的性格也有了改變。

　　他不再孤僻，不再憂慮，笑容一天比一天更多地出現在臉上，心情是前所未有的開朗。

　　“沒事。”杜寧收起帳簿，明白自己開店掌廚的想法實在幼稚，根本沒有任何經驗的人，為了逃避而來到這偏僻的山野，既想出世，又放不下塵俗，想腳踩兩條船的人，只會一頭栽到水裏罷了。

　　他笑著搖搖頭，決定不再考慮開店的事，現在他有了小豬，生活的最重要目標就是把他喂飽！

　　“你在寫什麼呢？”難得小豬多問了兩句吃飯以外的話，杜寧頗覺有趣，打開帳簿給他看，說明一下各項收支——當然，現在都是支，還沒有一項收呢。

　　小豬聽得認真，偏頭問：“為什麼要記這個？”

　　“這是必需的呀，我們要對自己的錢財有所安排，君子應取財有道，勤儉持家。”

　　小豬點頭，其實他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經驗，但他對杜寧說的話，從來都無條件支持。

　　“如果有人來吃飯就好了，我們就可以有收入。”杜寧自語。

　　“哦。”小豬又點頭，若有所思地走開了。

　　大道上馳來一匹馬，乘客是一位中年商人，路過小湖邊時，突然有條人影沖出來，攔在馬前。

　　商人一驚，急忙拉緊馬韁，定睛看時，一個黑衣少年冷冰冰地站在路當中。

　　“喂，少年人，你幹什麼？”

　　“下來。”少年冷冷地說，商人不安地拉了拉馬，難道遇上劫道的了？不過他手上並沒有兇器，年紀又小，商人拿不准他的身份，喝道：“快讓開，我要趕時間。”

　　“快中午了，吃飯吧。”少年聲調平淡，商人莫名其妙，吃飯？

　　“我不餓，你快讓開。”商人不耐煩地一帶馬韁，決定縱馬沖過去，少年冷靜地站在路中，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商人心中不忍，撥馬準備從他身邊沖過，突然眼前一花，胯下馬一聲長嘶，像被釘子釘住一樣瞬間停下，商人一聲驚呼，向前栽去，頭暈眼花間，背上被人一托，已穩穩落在地上，驚得臉色煞白。

　　“你……你……”

　　“去吃飯吧？”

　　“……”

　　杜寧正在做菜，今天有澆汁魚和荷葉八寶飯，還有幾盤素菜，都是山間隨處可見的野菜，卻被杜寧調理得極是鮮美，連小豬都非常愛吃。

　　突然前堂傳來一個聲音：“請問……咳，有人在嗎？”

　　杜寧一手拿著鍋鏟，急忙迎出來，發現是個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局促地四下張望，看到杜寧，明顯吃了一驚。

　　杜寧也吃了一驚，忙打招呼，和氣地詢問：“您有什麼事？”

　　商人疑惑地環顧一下小小的店堂，問道：“這裏是飯館吧？”

　　“啊！對，對，是的，歡迎光臨！”杜寧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說實話幾個月沒有開張，他都快把這事兒忘了。

　　“我要吃飯，什麼都行，快點，吃完我就走。”商人很不耐煩地說，同時好奇地打量杜寧，因為怎麼看，這位文質彬彬的年輕人也不像開店的呀。

　　“哦，您趕時間啊？”杜寧有些手足無措，雖然也曾經計畫過怎麼經營，但畢竟從沒親自做過，好在飯菜都有現成的，急忙進去端了出來，一樣一樣仔細在桌上擺好，又遞上一雙新筷，沏上一壺好茶，張羅得耐心周到。

　　商人本是被迫而來，心情緊張，然而意外地發現送上的飯菜非常精緻，香氣撲鼻，連盛裝的器具都是精緻細瓷，繪有淡青的竹葉，讓人賞心悅目，不由得對這山野小店刮目相看。

　　杜甯在一旁殷勤相陪，關切地看著客人把每樣菜都嘗了一口，提心吊膽，卻見客人的眼睛越瞪越大，最後一拍桌子：“太好吃了！”

　　杜寧吃了一驚，不敢相信地問：“真的嗎？您覺得好吃？”

　　客人已經大口大口吃了起來，這澆汁魚濃香馥鬱，入口即化，吃得人恨不得把舌頭也吞了下去，還有這鮮豔的紅色花朵，也不知是什麼花，居然被拿來做菜，吃起來酸酸甜甜的，沁人心脾，這盤蓮藕爽脆無比，荷葉包著的八寶飯又香又糯，還有荷葉的清香，實在好吃，太好吃了！

　　他吃得讚不絕口，杜寧看得心花怒放，樂得嘴都合不攏，這是一個陌生的客人，居然也說自己做的飯好吃，那麼應該確實是不錯了，杜寧很有成就感。

　　客人的飯量比小豬差得遠了，每樣菜都沒吃完，就已撐得直打飽嗝，他惋惜地看著剩下的飯菜，歎了口氣，都是難得的山珍哪，更難得的是居然被做得如此美味。他熱絡地跟杜寧攀談一陣，把他的情況瞭解得七七八八，他看杜寧的談吐舉止，知他出身不低，又飽讀讀書，言語間便頗為客氣，只是對他居然自己掌廚甚感驚奇。

　　杜寧笑說自己只是因為喜歡，所以才學做菜，開店之事，不過偶爾起意罷了。

　　商人自稱姓羅，說是常年在這條路上往來，既然知道了杜寧這店，今後必會時常光顧。

　　杜甯自然歡喜，一個勁兒稱謝，眼看時間不早，羅商人準備出發，杜寧起身送客，卻發現客人奇怪地望著他。

　　杜寧也奇怪地回望他，還是羅商人咳嗽了一聲，問道：“不知剛才這頓飯，應付多少錢？”

　　杜寧頓時紅了臉，他都忘了這回事了！都是被小豬這些日子白吃白喝慣了，根本沒想起來客人吃飯是應該付錢的。

　　“呃，那個，應該……”杜寧發窘，應該收多少錢呢？他還是第一次做生意，哪里知道應該收多少，想想自己從前在很多不同的地方吃過飯，每家的菜品價格是不一樣的，比如同樣一道菜，在大酒樓裏可能要賣一兩銀子，而在小餐館裏只賣數十文，當然，味道和用料也是有差別的。

　　羅商人哈哈大笑，這杜公子真是個讀書人，對銀錢顯然很沒經驗，他自作主張給了錢，拱手做別，上馬而去。

　　杜寧目送他離開，再看看手裏的錢，歡欣不已，門口黑影一晃，小豬走了進來，杜寧快活地拉住他，把收到的錢給他看，為自己終於做成了第一筆生意而開心。

　　小豬悶悶不樂地看了一眼他手裏的銀子，眼光落在被吃得七零八落的菜上，抽了抽鼻子。

　　杜寧立刻就明白了，笑嘻嘻地安慰他：“別急，我馬上再給你做，還好魚還有一條呢，看來明天你得多準備點材料才行，說不定還會有客人啊。”

　　他精神抖擻地走進廚房，一邊做菜一邊笑，小豬趴在廚房桌上等著，看到他的笑容，自己也露出微笑，原來他喜歡有客人來啊，那倒也好辦。

　　8 辛勞

　　半個月後，羅商人興沖沖地又來到湖邊小店，還沒進門，就嚇了一跳，店外的草地上散著一些驢子馬匹，還有兩頂轎子，幾個小廝跟班或坐或站，手裏還拿著點心在吃。

　　一進店門，只有兩張桌的小店堂擠得滿滿當當，每張桌上都坐了七八個人，熱鬧得像在辦酒席。桌上的菜肴琳琅滿目，每個人都吃得眉花眼笑。

　　唯一沒笑的是那個黑衣少年，他兩手端著四個盤子，驚險地在人叢裏穿過，俐落地把盛滿菜的盤子放下，又把空盤收走，迅速消失在廚房。

　　霍，生意很好啊，就說嘛，菜好不怕山深，這麼好吃的飯菜，只要吃過一次，那就想忘都忘不掉了，總想著再來吃！

　　而且難得那個小老闆杜甯斯斯文文的，待人和氣得不得了，真想不到這麼一個公子哥兒似的年輕人，居然有這麼好的手藝。

　　羅商人笑眯眯地擠到廚房門口，正碰上那個黑衣少年端著兩大盆湯出來，嚇得他忙喊：“小心！”

　　小豬瞪他一眼，一言不發從他旁邊擠過，要是別人端這麼大盆的湯，肯定得兩隻手捧著，還得慢慢走，而他一手一盆，快步如飛，卻連一滴湯都沒有灑出來。

　　“啊，真了不起。”羅商人捏一把汗，看他一左一右，把兩盆湯放在桌上，然後板著臉回來，擠過羅商人身邊，回到廚房，悶悶不樂地坐地桌邊。

　　杜寧滿頭大汗地在忙，客人太多了，起碼對於他這小店來說是太多了，雖然小豬幫了很多忙，但光做菜調味就把他忙得連喘氣的功夫都沒有了。

　　“杜老闆？”羅商人大聲打招呼，嘿，看來還得走走老關係，不然的話，外面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了，他想吃美食的願望不就落了空？

　　小豬瞪他一眼，羅商人假裝看不見，滿臉堆笑地望著杜甯，杜寧回頭看見他，非常歡喜，忙問：“您從清城回來啦？”

　　“是啊，又路過這兒，我說過要來捧您的場，這可不就來了嗎？”

　　“呵呵，多謝多謝，啊呀，今天客人太多，連座位都沒有了呢。”

　　“沒事沒事，我將就一下坐這裏就行，上回的澆汁魚實在好吃，我這些年走南闖北，山珍海味吃過的也不算少，還是頭一次吃到這麼美味的澆汁魚呢，真不知道杜老闆你是怎麼做出來的。”羅商人一邊大拍馬屁，一邊湊到小豬坐著的桌子旁邊，這裏只有兩張板凳，是平時杜寧和小豬坐的，現在小豬占了其中一張，他就伸手去拖另一張。

　　小豬的臉色冷得快要掉下冰渣來，外面那麼多人也就算了，這傢伙居然還擠到廚房裏來，這可是他跟杜寧的地盤啊！

　　羅商人在他冰冷刺骨的目光下渾身不自在，苦笑一下，縮回了手，對杜寧道：“我還是到外面擠擠好了。”

　　他可是杜寧開業以來的第一位客人，這次又是專程前來，杜寧哪能讓他受委屈？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對小豬道：“快給杜老闆拿一份餐具，人家遠來是客，不可怠慢。”

　　小豬老大不情願地站起來，去櫃裏拿了碟勺碗筷，擺在桌上，羅商人一面道謝，一面坐了，搓搓手，興高采烈地道：“剛才我看外面桌上那個香芋燉田雞很不錯，可不可以給我來一盤？還有上次吃的澆汁魚，我可就是奔著這個來的哦，嗯，再來兩個涼菜，你隨便做，什麼都可以，哈哈，我相信你的手藝，不管做什麼都好吃！”

　　他說得高興，滿臉期待，杜寧為難地看一眼小豬，小豬臉上烏雲密佈，他當然看得出來，不過麼……他把小豬拉到一邊，小聲道：“你再去湖邊捕些田雞，再捉兩條魚吧？”

　　小豬哼了一聲，滿臉不高興，這幾天客人突然暴增，那些人都是吃過一回之後，又跑來吃的，還有人已經來第三次了，杜甯是很高興沒錯，可他就慘啦，不但要準備大量做菜的材料，打下手，還得兼任小二，端盤送碗，煩也煩死他了。

　　而且看杜寧那麼忙，到了晚上累得腰都要斷了似的，他就覺得很不值得，為什麼非要做生意呢？他們以前不是一直很輕鬆快樂嗎？為什麼現在要為這些人忙得團團亂轉？

　　最最不可接受的是，別人都吃得興高采烈，而他的午飯還沒有著落哪！！

　　杜寧知道他的心思，歉然道：“對不起了，小豬，你再忍一忍，再來客人咱們也不接待了，等把店裏這些客人送走，我馬上給你做，你想吃什麼我就做什麼，好吧？”

　　聽他這樣說，小豬自然反駁不來，低著頭出了門，心中有氣，施展輕功，飛一樣跑走了。

　　杜寧看著他消失的背影，歎了口氣，可憐的小豬，以前都是一天四頓準時開飯的，這幾天則被完全打亂了，也難怪他生氣。

　　羅商人小心翼翼地問：“這位小哥兒生氣了？”這黑衣少年相貌是極俊美，臉色卻一直很冷，讓人不敢親近。

　　杜寧歉然道：“沒有，他只是孩子脾氣，都是我不好，累著他了。”

　　“其實我說您可以雇幾個夥計，什麼切切洗洗的都交給他們做，前頭也得有兩個店小二來招呼，店面再擴建大些，擺十幾張桌子，您的菜做得這麼好，生意一定會越來越好，到時候啊，還得再擴大店面，多雇夥計，哈哈，今後您數錢都要怕數不過來嘍。”羅商人是生意人，算盤打得飛快，這就已經在替杜寧謀劃今後的發展了。

　　杜寧失笑，他可從來沒想過這些呢，只是因為喜歡做菜，就想開個小店，既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又可以謀個生存罷了。現在的情況，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預計，有點應付不來了。

　　前面的客人又在要茶，杜甯急忙去續了茶水，又送上兩道小菜，因為來的人太多，而廚師只有一個，所以客人們也就不太挑剔，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人都擠坐在一起，像一家人似的吃飯，倒也其樂融融。

　　過了好一會兒，小豬才拎了一串洗剝好的田雞和魚回來，杜甯急忙給羅商人做菜，又指揮小豬把香芋剝成小圓球，小豬悶不做聲，手上削得飛快，只見碎屑紛飛，一個又一個圓圓的香芋丸子飛到盤中，看得羅商人目瞪口呆。

　　趁著菜在煮著，杜寧又到前堂跟客人們打招呼，抱歉招呼不周，客人們都很喜歡這位不像廚師，卻做得一手好菜的小老闆，聽他說得客氣，紛紛笑說不要緊，大家都吃得很盡興。杜甯又允諾多做一道珍珠圓子湯給大家做點心，眾人齊聲歡呼。

　　小豬雖然極度不滿，但並不給杜寧找麻煩，不等他說，已經自去湖邊採集鮮嫩的蓮子，因為一會兒做湯要用。

　　見他如此貼心，杜寧感激地歎息一聲，急忙把菜出鍋，送到羅商人面前。

　　好不容易把客人們都送走，杜寧跌坐在椅上，苦笑一聲，他的腰都要斷了！

　　小豬默默看著他，什麼也沒說，走過來幫他按摩腰背，他的手非常熱，用力輕重正好，又巧妙地點按穴道。使杜寧非常舒服，他長長地舒了口氣，閉上眼睛。

　　按摩了好一會兒，杜寧才緩過勁來，睜眼微笑道：“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小豬悶悶不樂地道：“不用，你太累了，我吃白飯就好。”

　　杜寧過意不去，起身要去做菜，小豬不許，自己去盛了白飯，兩人就著還剩一點的涼菜，草草吃了一頓，杜寧只吃了一碗米飯，小豬卻吃了六大碗。

　　飯後杜寧剛要收碗去洗，小豬一把將他抱起，直送回屋裏，強迫他躺下休息，店堂和廚房的收拾清洗，都由他一手包辦。

　　雖然這點活兒對他來說並不辛苦，但想想因為這些食客而把杜寧累到臉色蒼白，甚至都沒精力給自己做好菜吃了，小豬就怒火高漲。

　　哼，這樣可不行！

　　9 限制

　　羅商人興沖沖地用馬鞭一指前方：“那邊拐個彎，小湖邊山坡上，就是我說的那個小店。”

　　跟他一起來的人二十多歲年紀，氣宇軒昂，一表人材，身著蜀錦長衣，腰系玉帶，甚是華麗。微微皺眉道：“真有你說的那麼好？”

　　“嘿，好不好您嘗嘗就知道了，味美還在其次，難得的是不落俗套。”

　　“怎麼個不落俗套？”

　　“嘿嘿，這個可就得蘭大少您自己品鑒品鑒了，您是行家，我誇十句百句，也不及您贊上一句，您說是不是？”

　　羅商人賣個小小的關子，倒把蘭大少的興趣勾起來了，點頭道：“如果真有你吹捧的一半好，我就賞你。”

　　“好啊，那我就等著領大少的賞了。”羅商人志在必得。

　　兩匹馬順著山勢一拐彎，前面豁然開朗，大路邊一片碧波蕩漾，不大的湖中青翠層疊，一直延伸到對岸去，點綴著點點紅荷，迎風搖曳。岸上一片青草坡，立著小小的一間草頂竹屋，與一般鄉民的建屋方法不同，倒頗看出幾分雅致來。

　　蘭大少點了點頭，選在這山青水秀的地方開店，想來這店主倒也有幾分風雅——兼不通世務，因為這裏除了風光好，最大的特點就是人跡罕至了。

　　不過為什麼好些人擠在路邊吵嚷？

　　羅商人跳下馬，擠到人群裏一問，回來奇怪地道：“這小店不知怎麼的，立了個新規矩，每天待客不超過五人。”

　　蘭大少頗覺奇怪，哪有開店還限人數的？更別說客人還沒到門前，就遠遠把人家拒之門外，這是哪門子的經營之道？

　　前面的人吵吵嚷嚷，蘭大少下了馬，慢慢踱進人叢，正看到一個胖子怒氣衝衝地叉著腰跟人理論，蘭大少沒看到他理論的對手，只聽他道：“……我不管，我就要去吃，前天都跟杜老闆說好了的，今天帶我兄弟過來，他都同意了，你敢不讓？”

　　沒聽到有人答他，另一個老者慢條斯理地道：“少年人，你看我的年紀足可以做得你的爺爺，趕了這麼遠的路，就為了吃杜老闆做的一味翡翠燒麥，請你行個方便，就讓我過去吧？”

　　還是沒人答他。

　　又一個中年人笑呵呵地道：“開店做生意，為的是財源廣進，小兄弟，你讓我過去，今天的飯資我付雙倍，怎麼樣？”

　　其他幾個人也亂紛紛地道：“對，我們付雙倍，行不行？”

　　蘭大少頗覺有趣，看來這杜老闆的菜吸引力不小啊，這麼多人想方設法要去一嘗為快，不過究竟他們在跟誰說話呢？他往前湊了湊，看到站在最前面的胖子面前並沒有人啊。

　　“哼，我管你讓不讓，反正我就去了！”胖子終於動了怒，拔腳就往前走，剛邁出一步，“啊”地大叫一聲跳起來：“你！你敢打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地上冒出來：“每天五人，絕不增加。”

　　蘭大少又往前走兩步，擠出人叢，這才看到原來草地上側躺著一個黑衣少年，一手懶洋洋地支著頭，另一隻手裏拿著根細長的樹枝，一搖一搖的。

　　胖子指著少年破口大?，蘭大少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少年，心中驚豔，想不到這山野之地，居然有如此人物，特別是他那清冷出塵的氣質，更是從所未見。蘭大少閱人無數，還是第一次有呯然心動的感覺。

　　黑衣少年冷淡地聽著胖子大發雷霆，臉上無喜無怒，便似沒有聽到，胖子罵得沒成就，乾脆又邁步要闖，少年手腕一抖，樹枝掃過，胖子又是一聲哀嚎，痛得捧著腳直跳。那樹枝又細又長，枝梢上還帶著數片綠葉，絲毫不見特異之處，被他舞動起來，卻帶著風雷之聲，從胖子的叫痛聲來看，力道還真不小。

　　另兩個人見從正面過不去，悄悄走開，想要從旁邊繞過，少年待他們走上斜坡，伸手一彈，只聽那兩人驚呼一聲，滾倒在坡上，半天爬不起來。

　　這一下眾人都不敢再闖，又你一言我一語地向少年遊說，少年面無表情，手裏有一下無一下地甩弄著樹枝，就是不開口。

　　羅商人看不下去了，擠到前面，陪笑道：“呵，小兄弟，是你呀，今天怎麼了，為什麼不讓人去吃飯？杜老闆要關門休息嗎？”

　　小豬道：“每天只限五位客人，今天客滿了。”他語氣平淡，只是就事論事，不帶絲毫情緒。羅商人順著他的手看去，果然草地上插著一塊小小的牌子，寫著“客滿”。

　　嘿，還真有拒客門外的事啊，羅商人很意外，轉過眼睛看著蘭大少，蘭大少面帶微笑，輕輕拂了拂摺扇，比起那傳說中的杜老闆的菜，他明顯對這個少年更感興趣。

　　羅商人又道：“小兄弟，你也知道，我是杜老闆的老朋友了，今天特意帶朋友過來，能不能請你通融一下？”

　　小豬搖搖頭，不再理他，遠處那兩個人爬了起來，其中一個要走，另一個似是氣不憤，猛地向山坡上沖去，小豬手一揚，那人還沒跑出三步，就又驚呼摔倒，這回抱著腿在地上翻來滾去，竟是爬不起來。

　　蘭大少眼光落在小豬身邊的一堆小石頭上面，對這少年的興趣更濃了，從他用樹枝的手法和投石傷人的技巧，看得出這少年武功相當不錯。

　　那老者搖頭道：“少年人，大家遠來是客，你不肯接待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傷人？”

　　小豬冷冷地道：“我已經說過每天五人，來晚的人請明天再來，他們不肯聽，就怪不得我。”

　　老者歎道：“你這樣可不是和氣生財啊，杜老闆同意你這樣做嗎？”

　　小豬道：“他喜歡做菜給人吃，我們才開店，不為生財。”

　　眾人都覺不可思議，開店還有不為賺錢的？不過看這少年的做為，便讓人想不信都不行，只好紛紛歎氣，轉身散開。

　　老者也歎了口氣，慢慢要走，小豬道：“老爺爺，明天你早點來，我就讓你進去。”

　　老者苦笑道：“我是出來得早，不過走得慢，到了這裏，也趕不上了。”

　　小豬道：“那我算你明天一個吧，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都行。”

　　蘭大少心道：這孩子還挺敬老。

　　老者開心道謝，其他人卻不幹了，那個被打了兩下的胖子氣呼呼地道：“那我們呢？憑什麼我們來得也不晚，就不讓進？明天來的人要是還超過五人，你又不讓進，那我們不是又白跑了嗎？”

　　小豬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蘭大少看了看四周，挺身而出，道：“不如這樣吧，咱們來想個辦法，今天來的人大家排個順序，領個號牌，每天五人，排到哪天算哪天，到時再來，也省得空跑，好不好？”

　　眾人轟然稱好，羅商人忙跑到路邊竹林砍下幾根竹子，劈出一些竹片，在上面刻了記號，現場眾人排了排序號，每人領了一片竹簡，四散離開。

　　小豬看眾人散去，也起身離開，蘭大少揚聲道：“小兄弟，請留步。”

　　小豬腳步沒停，便似沒有聽到，眨眼間走得遠了。蘭大少望著他的背影，嘴角邊噙著微笑。

　　羅商人湊過來道：“這孩子跟人不一樣，蘭大少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蘭大少有趣地問：“哦，怎麼個不一樣？”

　　羅商人把前兩次見到小豬的情況跟他講說一遍，又道：“看樣子他是只聽杜老闆一人的話，對其他人，都不放在眼裏。”

　　蘭大少點點頭，微笑道：“這樣說來，要想得到他，還必須得先把你說的那位杜老闆擺平才行。”

　　羅商人的眼皮跳了兩下，尷尬地笑笑，沒有接話。

　　蘭大少翻身上馬，道：“走吧，這兩天你派人盯著點兒，等那位杜老闆到鎮上採買的時候，把他請到城裏去。”

　　羅商人跟著上馬，奇怪地道：“咱們不是排到大後天可以來吃飯嗎？”

　　“何必等那麼久，既然他們生意這樣好，很快就需要去採買材料，那孩子不許別人進去，卻不能不許杜老闆出來吧？只要他出來，咱們就可以找他談了。”蘭大少一抖韁繩，打馬上路，羅商人心服口服，急忙跟上。

　　10 攀談

　　這天杜寧到鎮上採買調料，剛要把買好的香料放進背簍，就聽有人大聲招呼：“哎呀，這不是杜老闆嗎？太巧了，來買東西啊？”

　　杜甯一回頭，原來是羅商人，連忙應道：“您好，真是巧啊，又碰到您。”

　　羅商人笑道：“我時常在這裏走，熟得不得了，你要買什麼？我來幫你講講價。”又對賣東西的人道：“喂，老劉，這位可是我們蘭大公子的朋友，你價錢算公道一點。”

　　賣香料的劉掌櫃嚇了一跳，忙陪笑道：“原來是蘭大公子的朋友，失敬失敬，這點香料就算小號送給杜老闆的好了，還望杜老闆不要嫌棄。”

　　杜寧大吃一驚，忙道：“不可不可，買東西當然要付錢，您賣的價格已經很公道了。”

　　兩人推讓一陣，還是羅商人從中調和，杜甯付了錢，劉掌櫃又多送他一些香料，這才作罷。

　　羅商人言道相請不如偶遇，非要請杜甯喝茶，杜寧卻不過他的熱情，又念著他是自己第一位真正的客人，便欣然同意，兩人來到鎮上最大的一間茶樓喝茶，順便聊起天來。

　　羅商人提到他的東家姓蘭，就是剛才說的蘭大公子，生意做得很大，手下還有十幾座酒樓，分佈在周圍幾省，都是各地有名的大酒樓，杜寧做菜做得這樣好，在這山野小店無人知道，實在太過屈才。

　　杜寧笑道：“我不過是喜歡做菜，又沒有其他的本事，想靠這個來養活自己，所以開個小店，每天有點收入便已足夠，沒什麼委屈不委屈的。”

　　羅商人搖頭道：“那怎麼行？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您既然有這出神入化的本事，怎麼能不好好運用？我看您也是大家出身，自然知道，同樣一道菜，在一等的酒樓裏可以賣到天價，在沒人知道的小店裏，只不過賣個豆腐價罷了。”

　　杜甯微笑，他自然是知道的，但他開店並不專為賺錢，所以也沒有其他的想法。

　　羅商人鼓動如簧巧舌，想勸說杜甯到省城蘭大公子的酒樓去做大廚，杜甯溫和地婉拒了，笑道：“我在這裏挺好，再說小豬也喜歡大山。”

　　羅商人奇道：“小豬？”

　　杜寧深悔失言，小豬這名字對他來說是很可愛，但對別人來說，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年名叫小豬，會不會受到嘲笑？

　　他忙拜託羅商人不要把小豬的名字外傳，羅商人笑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小名還叫二狗子呢，老人家講嘛，孩子起個賤名容易養活。”

　　兩人笑了一回，羅商人又問：“杜老闆，你真的不願意到省城去？我們蘭大公子的酒樓可是那裏最頂尖的，客人都是些達官貴人，連京裏來了欽差，巡府大人都會在那裏宴客哩。”

　　杜寧暗中歎了口氣，仍然溫和地道：“在下一介布衣，不敢攀龍附鳳，再說，我一個小小的廚師，便是欽差大人來了，也不可能跟我有什麼關聯，我還是在山裏自由自在的好。”

　　羅商人不以為然地道：“話不是這麼說，你做的菜能夠被知府、巡府、欽差大人吃到，那也是很榮耀的呀。”

　　杜寧絲毫不覺得那有什麼榮耀，所以還是婉言謝絕了，羅商人也不強求，笑呵呵地送他到鎮外，杜寧邀他有空時再來吃飯，羅商人道：“你們不是每天限定五人嗎？我倒是很想去啊，可是被小豬兄弟攔住了。”

　　杜寧吃了一驚，忙問怎麼回事，羅商人也奇怪：“難道你不知道？”遂把小豬阻客的事說了一遍，杜寧頓足道：“這孩子，真是胡鬧。”怪不得這兩天客人不多，而小豬準備完材料就一直沒影了，原來是去攔阻客人。

　　羅商人笑道：“呵呵，我就說嘛，哪有人跟錢過不去，送上門的客人還往外推。”

　　杜寧道：“我不是因為少賺了錢而生氣，只是覺得大家那麼遠去吃我做的飯，實在是給我面子，而小豬這麼生硬地阻攔大家，實在太過無理，對不起人。”言下頗為內疚。

　　羅商人還是頭一次遇見杜寧這樣的人，忍不住嘖嘖稀奇，兩人相揖而別，杜寧踏上歸途，心想回去一定得好好教訓一下小豬，對遠來的客人態度這樣生硬，實在欠妥。

　　蘭大公子啜著香茗，聽羅商人彙報完畢，微笑問道：“這麼說來那位杜老闆對小豬的所作所為並不知情？”

　　“是的，他也大吃了一驚。”

　　蘭大公子點了點頭，道：“我沒猜錯。”當時他看到小豬很奇怪地躺在地上，只動動手腕就把一群人阻住，雖然可以說是他懶，但蘭公子注意到他恰好躺在一叢半人高的野花前面，也就是說，從小店的方向是看不到躺著的他的，畢竟草屋離大路有一裏多路，雖然可以看到這邊的人影，但不真切，也不可能聽到聲音，所以小豬為了阻止客人，又不想讓杜寧知道，才選擇那樣的方式。

　　“杜老闆說，回去要說小豬呢。”羅商人道。

　　蘭公子笑道：“小豬，這名字還真有趣，不知那位杜老闆對小豬的約束能力有多大。他們是什麼關係，你知道麼？”

　　羅商人搖頭：“不像是主人和小廝的關係，也不像朋友，杜老闆是讀書人，雖然他不肯說，但我覺得他一定出身世家，那樣的氣質談吐，瞞不了人的。”

　　蘭公子點頭，他不懷疑羅商人的眼光，只是對小豬念念不忘。

　　“照你看，這個小豬是什麼來歷？”

　　羅商人搖頭：“看不出來。”冷漠，有詭異的武功，對什麼人都不放在眼裏，這樣的人還真難猜啊。

　　杜寧放下背簍，看到小豬還在灶旁的草堆上睡覺。

　　“小豬？”

　　小豬睜開眼睛，表明聽到了，身體卻一動不動。

　　“我說，你是不是……”杜寧停住了，他知道小豬為什麼要阻攔客人，雖然這樣不太好，可是小豬的心情也是要考慮的呀。他走過去蹲在小豬身邊，摸了摸他的臉，歎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小豬有些詫異，微微露出笑容，點了點頭。他跟杜寧之間已經越來越默契，很多時候不必說話，就能體會到彼此的心意。

　　他喜歡杜寧，自從喜歡上他做的飯，進而就喜歡上了他這個人，他對杜寧的喜歡和依賴，已經到了不需要理由的地步，杜寧也喜歡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半大少年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即使他們之間根本什麼關係也沒有。

　　相逢即是有緣，杜寧相信這句話。

　　坐在他身邊，杜寧花了點時間給他解釋對客人應有的尊重，小豬半睡半醒地聽著，並不反駁，最後杜寧歎了口氣：“其實你做的也對，這兩天我也有體會，跟前些天相比，這兩天客人雖然少了，但每一位客人我都能照顧得很周到，做菜也很輕鬆，可以更用心地做好，客人也更滿意。”他想了想，又道：“每個人的能力有限，我只能做到這樣了，讓客人滿意，我也輕鬆，何樂而不為呢？哈哈，小豬，你是怎麼想到那個辦法的？給客人發竹牌，排號來用餐，真是有趣。”

　　其實這辦法不是小豬想出來的，但他懶得解釋，也就讓杜寧誤會著了。

　　11 意外

　　這天杜寧正在廚房忙碌，門外來了兩個差役，說是奉命來傳杜寧上堂。

　　杜寧頗覺意外，他來此地不過三個多月，人生地不熟，縣城也只去過一回，如今這差役來傳他上堂，是為了什麼事呢？

　　差役卻說不知，只請杜寧前去縣衙便知分曉。

　　食客中有知情的，悄悄把杜寧拉到外面告訴他，一定是他名氣慢慢大了，衙門裏的人也知道了，想要些供奉，傳他問話什麼的，都是些藉口，勸他帶些錢去打點打點，便可平安無事。

　　杜寧怒氣暗生，心想要真是這樣，我可不能聽之任之！他抓緊把最後兩個菜做好，吩咐小豬照顧食客，自己換了件衣服，便隨差役出了門。

　　等來到縣衙，縣官正式升了堂，杜寧才知道，原來是有人狀告他未經地主同意，私自占地建屋。

　　杜寧驚訝，那裏遠離市鎮，荒無人煙，當初他建屋之前曾向村民打聽，那裏本是無主之地呀。

　　原告是附近鎮上一個富戶，這時拿出地契呈上，果然寫明那塊山地一共多少畝，歸臨河鎮張慶收所有，一應手續齊全，並有縣衙官印。

　　杜寧仔細看過地契，不得不承認自己失誤，只聽人言，未到官府查實，現在事實俱在，他是個講理之人，自然聽憑知縣裁判。

　　知縣大人見杜甯談吐不俗，是個讀書識理的人，也敬他幾分，對雙方調停之後，便判杜甯向張家償付土地租金，四個月一共二百兩，今後若還在此居住開店，則按此價繼續支付。

　　按理說這個判決並不過分，杜寧自己也認為合理，可是……他哪里有錢？在小店有第一位客人之前，杜寧手中積蓄已幾乎為零，開始有顧客以後，也不過半個月，他又不善經營，經常是顧客認為給多少合適，就給多少錢，而他贈送的茶和點心，都是不算錢的，這樣下來，除去買材料的費用，真正賺到的錢，其實很少。

　　張家理直氣壯地等著杜甯付錢，杜寧好言相商，請他們寬限幾天，等自己湊夠了錢，立即送去。張家倒也沒有強逼，同意五天以後再去收取。

　　出了縣衙，杜寧慢慢地往回走，一路愁眉不展，實不知去哪里籌措這二百兩銀子，何況就算這一關過了，今後每月都得支付租金，以他目前的收入來看，每月除去地租，這小店也就剩不下什麼利潤了。

　　這可怎麼辦？

　　正走著，迎面碰到一人，沖他哈哈一笑：“杜老闆，今天進城來買東西嗎？”

　　杜甯一看，原來又是羅商人。

　　兩人寒暄幾句，羅商人見杜甯心神不定，便問他有什麼事，杜寧苦笑著把剛才的情況說了，羅商人道：“原來是這樣，您仔細看過地契了嗎？”

　　杜寧道：“看過了，並無差錯。”

　　“嗯，那就不好辦了，既然地是人家的，收租金也就理所當然。”

　　杜寧點頭，歎了口氣，其實張家的要求不算過分，知縣的判決也很正當，他沒有可抱怨的地方，只不過……確實沒有錢哪。

　　羅商人拉他去酒樓吃飯，杜寧心不在焉，食不知味，羅商人卻不停感歎，說這酒樓金碧輝煌，客來如雲，只是酒菜的味道，比杜寧做的差遠了。

　　杜寧也覺如此，微微苦笑，生意好的大酒樓，第一占的是地利，第二看的是門面與氣勢，第三才是酒菜的味道，像自己的小店，雖然也能吸引到一些回頭客，但跟這裏一比，那是九牛一毛了，再說，肯跑老遠路去吃幾個菜的人，畢竟是少數。

　　“所以我說您不如到城裏來，以您的手藝，一定可以大紅特紅，成為一代名廚。”羅商人又開始遊說，杜寧微微皺眉，道：“多謝羅大哥關照，不過我這性子，並不希望出名啊。”

　　羅商人察言觀色，轉過口風又道：“那也沒問題，我們東家在省城還有一家專營素菜的功德林，客人都是文人名士，或者世宦的家眷，環境幽雅，又非常清靜，應該適合您。”

　　他三番四次的勸說，杜寧也有些動了心，答應過去看看，如果合適，再跟東家會面，商談合作事宜。

　　羅商人大喜，馬上提出明天派馬車過來載他，杜寧又提到希望先跟東家會個面，如果雙方合得來，那麼再談以後的事。

　　羅商人笑道：“沒問題，沒問題，我們東家最是和氣，杜老闆您一見便知。”

　　“那我還要回去商量一下，如果……他不願意去的話……”杜寧是考慮到小豬，據他所說，他從小在山中長大，還從來沒有離開過呢。至於杜寧自己，雖然生長在繁華之地，但現在也並不喜歡回到軟紅十丈中去，那裏，有太多的紛繁複雜，太多誘惑，太多傷心。

　　羅商人道：“隨意隨意，杜老闆您不用擔心，您完全有自己的自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兩人分手之後，杜寧一路走一路想，回到小店時，已經基本有了決定，這裏是留不得了，先想辦法把張家的租金還上，然後他可以帶小豬去找一處地方居住，也許接著開店，也許只是靜居。但前提是他得有錢……平生最不看重金錢，但現在沒錢就什麼都幹不了，還真是……

　　唉，杜寧又歎口氣，無可奈何地笑了。

　　小豬遠遠地看到杜寧，立即飛奔過來，看得出很是擔心，杜寧拍拍他的肩，微笑安慰，把事情簡單講了講，小豬問：“怎麼辦？”

　　“我答應了羅老闆，去跟他的東家見個面，也許可以去省城的酒樓做事，這樣的話，可以預支薪水，先把欠的錢還上。至於以後……如果那裏確實不錯，咱們可以繼續做下去，如果不喜歡，我們就回到山裏來，不開店了，找個沒人的地方住下，我每天只給你一個人做飯，好不好？”

　　“好。”小豬點頭，實際上他很想杜寧直接實現後一個計畫，不過杜寧不喜歡欠人家錢，所以他們還是得先想辦法籌到錢去還帳。

　　次日羅商人果然派了馬車來，杜寧囑咐小豬看家，自己進城去見蘭大公子，一見面，才發現自己的擔心有點多餘。

　　蘭大公子並不像一般的商人，實際上說他是個世家公子更合適些，言談舉止，風度翩翩，對杜寧更是非常客氣，並沒把他當做普通的廚師，而是當做讀書人來對待。

　　杜寧的心情安穩下來，對蘭大公子頗有好感，兩人談天說地，相當投機，杜寧好幾年沒有跟身份相當的人好好談話，此時談得愉快，心情越加放鬆。

　　蘭大公子名叫子杭，一邊跟杜寧說話，一邊仔細觀察他，羅商人說的沒錯，杜甯相貌儒雅，書卷氣極重，談吐不俗，絕不是普通的廚師，而他對食物的精緻體會極深，倒像是豪門大家之後。

　　兩人說著說著，話題自然就轉到烹飪上面，杜寧對烹調的許多獨到見解，令蘭子杭非常稱讚，當即決定聘請他為省城功德林的主廚，並帶他參觀了那裏。

　　蘭家的功德林實際上開設在一處私家園林之中，風景極美，精緻的蘇式園林佈置得巧奪天工，園中僕役成群，大廚亦有數位，每位大廚均有專用的廚房，配有十數名助手，杜甯每天的工作，只是設計菜肴，提出需要準備的材料，最後用全部準備好的材料輕鬆做菜而已。

　　功德林每天接待的顧客不多，廚師的工作當然也不繁重，但因為客人均是非富即貴，口味自然極是挑剔，對廚師的手藝要求極高，而且要有特色。

　　兩人參觀廚房時，蘭大公子微笑著請杜甯一展身手，杜寧知他是考驗自己，雖然略不情願，還是打起精神，認真做了一道豆腐羹，要知道越是普通的食材，越能考驗廚師的水準，杜寧這道豆腐羹做得清、嫩、香、滑，連蘭子杭都吃得睜大了眼睛，由衷稱讚。

　　於是杜甯進入功德林的事正式確定，每月薪俸三十兩，客人的賞銀則都歸主廚，羅商人悄悄告訴杜寧，別看這裏月俸不多，但客人如果吃得開心，常會打賞，有的廚師一月可得上百兩銀子的賞賜。

　　杜甯淡淡應著，並不在意，其實聽到“賞賜”這個詞兒，他倒更不想在這裏做了，雖然他現在沒錢，但自幼的教養使他無法像別的廚師那樣為了賞賜而開心，對他來說，只有做菜給自己的親人朋友們吃，才能真正做得開心。

　　蘭子杭把他的反應都看在眼裏，對他倒更有興趣了。

　　12 進城

　　回到家中，杜寧把要去省城的事告訴小豬，小豬臉上沒什麼表情，微微皺了下眉。

　　“你看，就是這樣，也許我需要去三個月，或者半年，只要攢夠了錢，就可以回來了。”杜寧突然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像賣身，不由得有些苦惱。但他既然離開了家，當時也是下了決心不再回去的，那麼遇到事情就得自己解決，再回去伸手要錢的事，打死他也做不出來的。

　　小豬悶悶不樂地道：“我餓了。”

　　杜寧這才想起，自己早上出門，現在已經傍晚，小豬肯定餓壞了，於是急忙入廚做飯。一邊做，一邊忍不住說道：“小豬啊，你是不是也得學著做點簡單的飯菜？要是我不在，誰來給你做飯呢？難道你就一直餓著？”他突然想到小豬的爺爺已經去世兩年，那小豬一直是怎麼吃飯的呢？瞧他這麼懶……

　　小豬趴在桌上等著，答道：“我會煮米飯。”

　　“那也不能只吃白飯啊。”

　　“可以吃鹹菜。”

　　“唉。”杜寧長歎一聲，小豬真是……懶到相當的水準了……

　　香噴噴的飯菜上桌，小豬撲上去狼吞虎嚥，杜寧看得笑容滿面，每次看他吃得這麼香，都覺得很舒心，想要永遠給他煮飯吃……

　　杜寧為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他原是打算自己去做工，不帶小豬去，因此心裏就存了分別的想法，這時才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想跟小豬分開，甚至還想永遠讓他跟在自己身邊，這個……是不是有點逾越了？

　　他沉默下來，手裏拿著筷子，卻沒有夾菜，直到小豬風捲殘雲般把兩個盤子吃到底朝天，才發現他只吃了兩口飯。

　　“咦？”小豬納悶兒地望著他，杜寧這才發現失態，抱歉地笑笑，起身又做了個菜，端過來慢慢吃，小豬已經吃飽，但本著能吃就吃的原則，還是跟著杜寧又吃了一點，等他吃完了，就收拾碗筷去洗。

　　杜寧泡了壺茶，放幾粒松子仁進去，嗅著那淡淡的清香，心中留戀，山中生活多麼安靜啊，為什麼非要為一點點錢財去營營役役呢？要不乾脆帶小豬逃走，也不用還錢了……

　　想歸想，杜甯不是那種無賴的人，做不出這樣的事，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先去做工還錢，然後再做打算了。

　　小豬回來，坐在旁邊看著他，難得地若有所思，杜寧笑問：“怎麼了？”

　　“不是自己的東西，是不是不應該拿？”

　　“那是當然。”杜寧回答，同時為自己剛才賴帳不還的想法而羞愧。

　　小豬苦惱地皺起眉。

　　“你怎麼了？”杜寧好奇，小豬向來是吃飽萬事足，今天怎麼有了心事？

　　“嗯，沒辦法了。”小豬道：“那咱們就去做工吧，做工就可以掙到錢，是吧？”

　　“咦，你要跟我去嗎？”杜寧勸道：“你還是留在這裏，等我回來吧，這是我欠的錢，跟你沒關係，不能要你去做工。”

　　“可你走了，沒人給我做飯。”小豬誠懇地道。

　　杜寧無語。

　　“那好吧。”杜寧考慮半天，他也確實放心不下小豬，這幾個月來兩人同起同住，一個吃一個做，配合得無比默契，他無形中已經把小豬當做極親近的人，幾乎比家人還要親近……是的，比家人還要親近。他望著小豬纖塵不染的眼眸，心中微微一酸，小豬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給了他多大的安慰呀。

　　每天給小豬做飯，已經成了杜寧最大的樂趣，看他吃得香香甜甜，杜寧比自己吃還要開心。是小豬讓他的生活重新有了目標，有了趣味，有了勃勃的生機。為了吃而殫精竭慮，這是只有小豬才能創造的奇跡呀。

　　“三個月就可以了嗎？”小豬問，他可不想離開山太久，他喜歡這裏。

　　“差不多吧，蘭公子答應我每月三十兩銀子的薪水，羅老闆還說在那裏經常會得到客人的賞銀，只要菜做得好，賞銀會多過薪水好幾倍。”杜甯有些欣慰地想，也許用不了三個月就可以把欠債還清了，如果再做幾個月，就可以存一筆錢回來。

　　反正日子總要過下去，在山裏過還是在城裏過，也沒什麼差別，只要有小豬在身邊就好。杜寧看看小豬想。不知不覺中，小豬已經成了他身邊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存在，可是，這樣會不會不妥？杜寧想起自己的傷心往事，有些怔忡。

　　小豬推推他：“霄夜我想吃豆沙湯圓。”

　　“好。”

　　“明早可以吃叫花雞嗎？晚上我去捉山雞。”

　　“那個中午吃好不好？早上吃點清淡的。”

　　“哦，好的。”小豬點頭，臉上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杜寧忍不住微笑，他跟小豬的日常對話就是這樣，基本上都是吃，除了吃，沒有什麼共同語言。小豬不會跟他談詩論文，說古道今，可小豬給他的溫暖感覺，卻是任何人都給不了的。

　　隔天他們沒有開業，杜寧換著花樣給小豬做菜，用的都是山中特產，這些材料到了省城可能就不易找到了，小豬喜歡吃這些，杜寧就儘量讓他吃到撐。

　　第三天杜寧收拾東西，其實他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有幾件衣物和一些書，文房四寶，小豬就更省事了，兩手空空就可以上路，因為杜寧把他的衣服也包在自己包袱裏了。

　　外面傳來羅商人的大嗓門，他已經按杜寧的請求把二百兩銀子先送去給張家，為此杜寧先寫了借條給蘭公子。

　　“走吧。”杜寧對小豬道，小豬伸手把包袱從他肩上拿過來，自己背著，然後跟在他身後出門。

　　羅商人笑哈哈地道：“小兄弟，又見面了啊。”

　　小豬冷淡地點點頭，除了杜寧，他跟誰都不親近，因為沒有必要。

　　羅商人也不在意，扶杜甯上了車，小豬自己跳上車去坐在杜甯旁邊，羅商人只好坐在對面，一路上他不停地找話題跟杜寧聊天，小豬則閉著眼睛睡覺。

　　天過午時，馬車才來趕到功德林，小豬跳下車，把杜寧接下來，然後就聽見小豬的肚子很響地叫了一聲。

　　羅商人大笑，杜寧也微笑，趕緊去找廚房，不管在哪里，首要任務是把小豬喂飽！

　　13 初戰

　　杜寧和小豬被安排在一個單獨的小院住下，院中有一棵很老的桂花樹，枝椏濃密，鬱鬱蔥蔥，這是小豬唯一喜歡的。除此之外，他對這裏很不喜歡，因為院落狹小——比起山裏，再大的園林也太小了。

　　杜寧安頓下來，就和小豬商量，現在到了城裏，跟人見面總得稱呼名字，小豬應該起個正式的名字了，不然被人家小豬小豬地叫，實在不雅。

　　小豬沒什麼意見，一切都交給杜寧決定，因為想要自稱兄弟，杜甯叫小豬跟他姓杜，名呢，給起了好幾個，他都點頭，反倒是杜甯覺得不夠滿意，又一一推翻。

　　小豬耐心地看著他，其實就算叫杜豬，他也沒有意見。

　　最後杜寧歎道：“你自己倒是說說，想起什麼名字？”

　　小豬眨眨眼睛：“懶。”

　　“杜……懶？”杜寧噗地笑出來：“你也……太懶了吧！”

　　小豬也笑，杜寧很喜歡看他笑，因為他一笑，整個人都生動起來，靜止的美變成了燦爛的美，讓杜寧移不開目光。

　　“不如你叫杜笑吧。”杜寧希望留住他的笑容。小豬點頭，叫什麼真的無所謂啊。

　　“杜笑？”

　　“哎！”

　　“好，以後你就是杜笑了，等你滿二十歲，我再給你起字。”

　　小豬點頭，杜笑，他有姓了，還有名字，跟杜寧很像呢，他坐在床上，仰頭看看杜寧，心裏很喜歡。杜寧微笑著摸摸他的頭，心想有這麼個弟弟可真好，因為他從來不會提出任何反對意見，只要好好把他喂飽，他就乖順得讓人心疼。

　　接下來杜寧去廚房熟悉情況，晚上回來，看到小豬還在睡覺。

　　“起來吧，吃晚飯去。”杜寧已經做好了晚餐，專門來叫小豬去吃，順便認識一下他廚房裏幫忙的助手，大家要在一起做事，不搞好關係不行，杜寧刻意做了幾樣拿手的菜，要請大家品嘗。

　　小豬坐起來，悶悶不樂地道：“我能在這兒吃嗎？”

　　“為什麼？”杜寧道：“大家都在等你呢，還是去廚房吃吧。”這兒的廚房極是寬敞，比杜寧山中的廚房足足大了五倍，而這樣的獨立廚房在這功德林有六個！由此可見這裏規模之一斑了。

　　小豬低頭不語，杜寧省悟他不愛見生人，安慰道：“這裏的人都挺和氣，你去見一見，習慣了就好。”想到小豬自幼在山中長大，孤獨慣了，一下子讓他去適應這麼些人，也實在為難，杜寧有些心軟，不過想想，這也是一個機會，不然他總這樣與世隔絕下去，對他的成長甚為不利。

　　小豬沒再說話，乖乖跟杜寧來到廚房，杜甯向大家介紹這是他的弟弟，性格有些孤僻，希望大家不要見怪，眾人客氣幾句，一起吃飯。

　　其實小豬相貌俊秀，心地又純樸善良，大家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加上他不愛說話，出奇的乖順，廚房裏的人都挺喜歡他，沒幾天就都跟他混熟了。

　　小豬在哪里都能放鬆，很快就在廚房裏杜甯的桌邊找了一塊地方，鋪上清潔的乾草，準備在這裏睡覺。

　　杜寧看到大家奇怪的眼光，有些窘迫，小聲要求小豬回房去睡，小豬坐在草上，仰起頭來央求他：“我要在你旁邊睡。”他求懇的目光讓杜寧無法拒絕，只好隨他去了。

　　好在小豬除了在廚房睡覺，並沒有做其他出格的事，杜寧放下心來，集中心思設計新的菜式，因為按計劃五天之後，是一位官宦人家的老太太在這裏過七十大壽擺酒席。

　　壽筵進行得非常順利，六個廚房各自出了拿手好菜，杜寧的七喜豆腐丸子和九九荷葉湯尤其出色，老太太吃得讚不絕口，特意讓人把廚師請了來，當面打賞。

　　杜寧一露面，眾人詫異，沒想到居然是這樣出眾的人物，老太太問他幾句話，杜寧對答如流，不卑不亢，更引人好感，一時賞賜紛至，晚上杜寧清點的時候，喜出望外，光這一天的賞金，就足夠還清欠款了。

　　小豬趴在桌邊打瞌睡，問道：“夠了麼？”

　　“什麼？”

　　“夠還錢了麼？咱們什麼時候回去？”

　　杜寧沉吟，來之前雖不情願，到這裏之後才發現功德林環境相當好，給他發揮的餘地也很大，這個廚房完全由他掌管，助手們也都很配合，使他的廚藝有了可以充分發揮的可能，現在他已經不急著想走了。

　　“小豬，咱們還是按計劃先在這裏三個月再說吧，好嗎？我在這裏可以做很多新菜給你吃，都是山裏沒有的材料，很好吃的，你一定會喜歡。”

　　小豬不是很情願，但他從來不反對杜寧的決定，於是默默點了點頭。

　　“這裏不比山中，住的人很多，眼也雜，你不可輕易顯露武功，以免惹來麻煩，知道嗎？”

　　“哦。”

　　“要練功的話，晚上偷偷出去練吧，一定要找沒有人的地方才行。”

　　“哦。”

　　“一定不許跟人家鬥氣，不許傷人，不許鬧事，知道嗎？”

　　“哦。”

　　“每天沒事的時候要臨兩篇字帖，我要看。”

　　這是小豬最頭疼的事了，自從進了城，杜寧不僅要求他衣著整潔，頭髮梳好，還要求他好好練字，可小豬最愛的是吃飯，最不愛的就是寫字了呀。讓他每天寫幾十個字，比練幾十趟拳還要辛苦。

　　“可不可以只寫一篇？”

　　“不行！”

　　“哦。”小豬沒精打采。杜寧誘惑他：“寫得好的話，我多做一頓點心給你吃哦，寫得不好的話……哼哼。”

　　小豬覺得真悲慘。

　　14 夜遇

　　夜深了，遠近的燈火漸漸熄滅，小豬按習慣在三更左右醒來，打坐一會，出門飛身上房，向城外奔去。

　　城中的房屋相隔很近，一片片的屋頂接連不斷，他提氣飛奔，不用落地就穿城而過，翻越城牆，來到城外一處小山丘上。

　　這裏附近都沒有大山，小豬找了好幾天，才找到這處比較僻靜的小山丘，好在林子夠密，他在裏面練功的時候，不會被人看到。

　　今天是月末，繁星滿天，小豬練了一會兒拳，開始繞著林子跑，他最喜歡練輕功，時而跳上巨石，時而躥上高樹，起起落落，玩得不亦樂乎。這裏的地形與景色跟大山完全不能比，小豬玩了一會兒，很不盡興，沮喪地坐在地上，揪著小草休息。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聲輕笑，小豬一躍而起，警覺地盯著黑暗的林中，那裏一道白影閃過，小豬立即追了上去。

　　那人居然也是個輕功高手，奔跑騰躍輕鬆自如，小豬大奇，他還從沒跟外人比過輕功，這時好勝心一起，立即提氣直追，快逾奔馬。前面那人卻也不弱，始終領先一箭之地，兩人跑跑追追，半個時辰之後，小豬才把距離縮短到一半，已可清晰看到對方的背影，那人是個年輕男子，居然穿著一身白衣，在黑暗中相當顯眼。

　　前面到了一片空地，立著一座土地廟，小豬趁離開林邊的時候，在一株大樹上借力，整個人憑空飛起，像大鳥般飛越數丈寬的空地，終於搶在白衣人之前撲到了小廟頂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

　　白衣人只差半步，也撲上廟頂，小豬退後一步，等他站穩了腳，揮掌攻上，那人微笑接招，兩人打在一處。星光下看得清楚，原來此人正是蘭子杭。

　　小豬見過他一次，就是在山中大路上，之後到功德林杜甯跟蘭子杭接觸，小豬卻從沒跟去，數日來他白天除了吃就是睡，晚上獨自出來練功玩耍，沒再跟蘭子杭碰面，其實就算見了，他也絲毫不會注意。

　　這時兩人打得興起，小豬倒開始注意蘭子杭了，見他居然頂得往自己狂風暴雨般的拳腳，不由有點刮目相看。

　　蘭子杭也大吃一驚，他師承名門，是武林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沒想到小豬居然能跟他打個旗鼓相當，實在出乎意料。

　　好勝之心一起，兩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相搏，從廟頂打到平地，從廟外打到廟內，在塑像帷幕間鑽來鑽去，直打得塵土飛揚，差點把土地爺爺的屋子夷為平地，最後蘭子杭挺不住了，從暗沉沉髒兮兮的廟內躥出來，才發現東方已經泛白，遠處的公雞正在打鳴。

　　“停！”他伸手阻住追上來的小豬，喘著氣道：“今天不打了，明天再來。”

　　小豬正在興頭上，好久沒有玩得這樣開心了，哪能隨便放他走，一聲不吭又撲上來，蘭子杭看他蓬頭垢面，身上掛著好些蜘蛛網，想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他素來愛潔，實在忍受不住，掉頭就跑，小豬抖擻精神，奮起直追，兩人一直跑回功德林，蘭子杭三繞兩繞，回到自己的院子，沖進一間大屋。

　　小豬也猛追進去，然後像炮彈一樣沖進了一個巨大水池，濺起一片浪花。

　　蘭子杭哈哈大笑，他對自己的屋子當然熟悉，雖然像小豬一樣猛衝進來，但輕輕巧巧就找准借力點，跳過了水池，落在對面池邊，這時看著小豬像落湯雞一樣冒出頭來，指著他拍掌大笑。

　　小豬大怒，在池底一借力，箭一樣躥起來，撲向蘭子杭，兩人在池邊猛鬥一陣，互相絞住了雙手，一個站立不定，雙雙跌落池中，又接著打。

　　池水被激蕩得水花四溢，兩人像蛟龍般糾纏扭打，到最後已顧不上招式，完全就是野蠻角力，蘭子杭沒想到小豬這樣有長勁，力氣又大得驚人，他雖然武功略高，招式巧妙，但被小豬的蠻勁逼迫，又在這樣前所未遇的古怪地方搏鬥，漸漸便有些不支，被壓到水底，咕嘟嘟直冒泡，咽了好幾口髒水，幾乎暈厥。

　　小豬見他力氣稍懈，便不再緊壓，蘭子杭猛然發力，掙脫出來，滾上池邊，一邊喘氣，一邊吐了個天昏地暗——他瞧見池水被兩人身上的泥土弄得一片混沌，想想自己剛才就喝了好幾口這樣的泥湯，就忍不住作嘔。

　　小豬抹抹臉上的水，爬上池邊躺著，好累，也好開心，很久沒玩得這樣痛快了呢，他斜過眼睛看看蘭子杭，那傢伙還在吐，有什麼好吐的嘛！

　　蘭子杭吐到沒的可吐，喚人進來把池水放淨，又注清水進來，他這浴室設計巧妙，可以引活水流入，甚是奢豪。

　　不過小豬向來是在溪水中洗澡，所以對這種自動流泉完全沒有感覺，蘭子杭本來還想引起他的驚歎，見他居然看也沒看，不免失望。

　　“小豬？”

　　小豬奇怪地扭過臉來，他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我叫蘭子杭，是這功德林的主人。”蘭子杭自我介紹。

　　小豬點點頭，這跟他沒有關係。

　　蘭子杭見他依然面無表情，有點沉不住氣了，微笑道：“你喜不喜歡這裏？”功德林是本城最有名的蘇式園林，景致極美，人謂猶如仙境。

　　小豬搖頭。

　　蘭子杭奇道：“這樣美的地方，你不喜歡麼？”

　　小豬打了個哈欠，折騰大半夜，他已經很餓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他爬起來準備去找杜寧吃飯。

　　“等一下。”蘭子杭追過來：“你衣服都濕了，不如換件衣服再走？”

　　小豬看看身上連泥帶水的衣服，嗯，如果就這樣回去，肯定會被杜寧念的，雖然他自己是沒覺得怎樣啦，不過那個人一直很講究整潔的。

　　蘭子杭喚僕人送進兩套乾淨衣服，一白一黑，白的是他的，黑的是專門給小豬預備的。

　　小豬大大方方地脫下髒衣，赤條條跳進水池中洗了洗，說是洗，其實就是跳進去，讓水沒過頭，再爬出來，這就算從頭到腳洗乾淨了……

　　蘭子杭咽了口口水，小豬的身材還真是好啊，寬肩細腰，長腿長手，肌肉堅實，蜜色的肌膚像上好的緞子一樣光滑，仿佛閃著微光，牢牢吸引著他的眼珠，可惜小豬動作太快，一下子就把衣服套上身，草草一束腰帶，就往外走。

　　“等一下。”蘭子杭又叫，小豬不耐煩地望著他，阻擋人家吃飯可真是不受歡迎的啊！

　　“我這邊廚子準備了上好的蘇式點心，你要不要吃？”蘭子杭這些天把小豬的情況都調查過了，知道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因此準備投其所好。

　　小豬搖頭，他最愛吃的就是杜寧做的飯，再說他也不相信別人做的點心會比杜寧好吃。

　　蘭子杭還要再說，小豬拔腳就走，眨眼間去得遠了，氣得蘭子杭狠狠跺了一下腳。

　　15 猜疑

　　杜寧看著正在埋頭大吃的小豬，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

　　看了半天，才發現他身上的衣服換了。雖然都是黑色，但原來的是布衣，現在是綢緞。

　　“咦，你這衣服哪來的？”

　　小豬低頭看看，沒覺出有什麼不一樣，隨口答道：“蘭子杭給的。”

　　杜寧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誰，驚道：“蘭大公子？”

　　小豬點頭，用力把最後一個水晶蝦餃吞落肚，美味啊，他滿意地眯起了眼睛，打個哈欠，想去睡覺。

　　杜寧一把拎住他：“等等，先說說這衣服怎麼回事？”

　　小豬奇怪地望著他，杜寧耐心問：“你怎麼會碰到蘭大公子？他又怎麼會給你衣服？你惹事了嗎？”

　　小豬搖頭：“沒有啊。”自從來到這裏，杜寧每天要叮囑他兩三遍不許惹事，小豬一直乖乖的，連話都不跟別人說，整天睡覺，能有什麼事啊。

　　“那你怎麼穿他的衣服？”

　　小豬把昨晚的事報備一遍，又打個哈欠，真的好困了。

　　杜寧聽得奇怪，原來蘭大公子也是會武的，照小豬說武功還不錯，可他怎麼會半夜跑去跟小豬比武呢？他看看小豬身上的新衣，有些不高興。

　　小豬沒理會，爬到桌下草堆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準備睡覺。本來杜寧在桌下給他鋪了乾淨的棉墊，但小豬喜歡乾草的氣味，所以仍然把乾草鋪在棉墊上面，做成一個舒適的窩。

　　“小豬？先別睡，你說，蘭大公子為什麼……”杜寧還在想這件事的蹊蹺，小豬已經睡著了。

　　“唉，真是的，吃飽就睡，還真是一頭小豬啊。”杜寧憐惜地俯身看他，小豬睡著的時候面色平靜，偶爾還露出微笑，仿佛在做好夢，讓看著他的杜寧心情都會跟著舒暢起來，所以他喜歡看小豬睡覺，不管在忙什麼，都會經常轉頭去看他。

　　蘭大公子為什麼給他衣服？杜寧還在想這件事，而且為什麼小豬隨便就穿上了？杜寧心裏不舒服，小豬的一切都是他給包辦的，小豬是他養的小豬，別人來插什麼手？他猛然省悟自己的想法，吃了一驚——他怎麼能這樣想？

　　小豬是一個人，又不是真的一頭豬，他喜歡誰，跟誰來往，他有權利管嗎？憑什麼呢？

　　小豬他……只是因為喜歡他做的飯，所以才留在他身邊的吧？如果有別的人做更好吃的飯菜給他，是不是小豬就會離開他呢？杜寧一陣心慌，他不想讓小豬離開！

　　然而他們畢竟什麼關係也沒有啊……誰也不能束縛誰，是吧？

　　小豬從哪里來，是什麼人，他完全不知道，只是因為一碗順水飄走的松仁玉露，把小豬引到了他的身邊，從此吃他的住他的……當然，小豬帶給他的溫暖和安心，遠超過他付出的那點東西，可是……小豬真會像他希望的那樣，一直陪在他身邊嗎？

　　他是很想照顧小豬，可小豬願意讓他照顧嗎？如果他喜歡上了別人——別人做的飯菜，會不會……

　　杜寧為自己的杞人憂天感到可笑，但他笑不出來，一葉知秋，他一直把小豬視為自己的所有物，現在突然發現，也許並不只有他才發現了小豬的優點。

　　小豬很英俊，雖然他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意識，但只要見過他的人，都會被他的容貌吸引。小豬性格很好，雖然懶了點，但溫和沉穩，從不跟人爭執。小豬是一個最好的陪伴者，不管杜寧心裏有多難過，只要一看到小豬，很快就會平穩下來，忘掉憂傷。

　　他喜歡小豬，現在才發現也許比自己意識到的還要喜歡。

　　喜歡到了開始患得患失。

　　他這是怎麼了？小豬和他，本來不應該是這種關係的呀。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他跟杜寧是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杜甯心頭莫名地湧上一股憂傷，也許他真的不應該再產生這樣的感情，因為他已經知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會加倍地大，這世上的一切，都不是永恆的，人，尤其是這樣。

　　小豬睡得很香，發出均勻的鼻息聲，似乎天塌下來也影響不到他，他是多麼幸福啊，找到了做飯給他吃的人，找到了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可杜寧呢？

　　他的心，要怎麼才能安定。

　　……不過是一件衣服罷了，杜寧盡力安慰自己，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

　　小豬最近心情好了起來，這是杜寧觀察的結果。自從來到城裏，小豬一直有些悶悶不樂，雖然他不說，但杜寧感覺得出來。這裏沒有大山，沒有可供他任意馳騁的寬廣天地，住在別人的地方，為別人做事，連杜寧都得小心翼翼，小豬的鬱悶可想而知。

　　但他什麼也沒說，杜寧要求他怎樣，他就怎樣，為了盡可能地不“惹事”，白天小豬除了吃飯，基本上都在睡覺。

　　可杜寧又開始懷念在山裏的時候，那時小豬雖然也經常睡覺，但還有很多時間會陪著他，找食材給他，看他做飯，跟他一起吃，主動洗碗，陪他喝茶……那時他們是很親近的。

　　而現在，大廚房裏隨時都有五六個以上的人，小豬雖然還喜歡呆在這裏，但他們不再有多少機會說話，要說也不能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了。

　　晚上，杜寧忙了一天，需要休息，而小豬按習慣會出去練功，他們並不住在一起，因此也就更沒有機會交流。

　　似乎疏遠了呢，杜寧很無奈地想，小豬還是很依賴他，一天四頓準時醒來吃飯，雷打不動，不過自從那穿新衣那天以後，杜寧發現他好像快活一點了。

　　是因為蘭大公子嗎？他們……還在一起習武嗎？杜寧不懂武功，小豬也從不跟他說起，但杜寧覺得，如果能遇到一個武藝高強的人，那就像下棋的人遇到水準相當的對手一樣，會很高興的吧？

　　他每天更精心地為小豬準備美味的食物，有時一道菜要做一個多時辰，比給客人做菜都要細心。小豬吃得很開心，每頓飯都露出幸福的笑臉，讓杜寧看得也露出微笑。

　　希望他能一直喜歡，這樣……他就會一直留下來了吧？

　　這天杜寧被告知需要外出三日，上次在這裏做七十大壽的那位按察使，要給岳父做壽，請杜寧上門主廚。蘭大公子很客氣地跟杜甯商量，杜寧沒理由拒絕，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小豬，他想把小豬帶去，但蘭大公子不同意，畢竟是去客人家裏，哪能像在功德林一樣隨便？

　　在這裏小豬可以任意在廚房睡覺，是因為蘭大公子特別同意了的，當然，這是杜寧當初同意來這裏的條件之一。

　　杜寧沒有辦法，去跟小豬商量，小豬很不高興，但沒說什麼，杜寧摸摸他的頭，小豬扭開頭，又躺下睡了。杜寧呆在那裏，他生氣了，小豬第一次跟他生氣了，因為……他不能做飯給他吃了……

　　杜寧惶惶不安，欲言又止，默默地看著小豬，過了一會兒，小豬轉過身來，道：“我沒事，你去忙吧。”

　　“我會讓老姚給你做飯，他做的也很好吃……”杜寧急忙說，小豬輕輕打斷他：“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我吃什麼都行。”他察覺了杜寧的不安，但不知道他為什麼不安，不就是幾頓飯不能給他做麼，他又沒那麼嬌氣，白飯鹹菜都可以吃一年的人，有什麼不能克服呢？

　　“對不起。”杜寧歉然，小豬微微一笑：“真的沒事啊。”他不高興，其實是因為要有幾天看不到杜寧了，他不喜歡跟他分開。

　　杜寧是個溫柔的人，總是對他很好，他喜歡杜寧。不過這話他沒想到要說。

　　杜寧當然也猜不到，小豬的貼心使他感覺安慰，然而更覺得對不起他了。

　　也許該早點離開這兒，杜寧想。

　　16 誘惑

　　杜寧不在，小豬覺得很沒意思，本來他來到這裏，就是為了跟杜寧在一起，現在他不在，小豬連吃飯都沒胃口了。

　　其實老姚做的飯也很好，不過他不是杜寧。

　　小豬沒心情吃飯，就用加倍的睡眠來打發時間。不過，當他一覺醒來，發現又是白天的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每晚三更左右醒來練功，是他多年養成的習慣，雖然前些日子跟杜寧在一起的時候改過一段時間，但最近又恢復了晝伏夜出的習慣，並且一到時間自動就會醒。可今天莫名其妙地就睡過了一個晚上，沒有練功，精力沒處發洩，挺不舒服。

　　小豬坐在床上發呆，房門一響，蘭子杭走了進來：“咦，還在睡？真是一隻小懶豬。”

　　小豬頭髮蓬亂，上身赤裸，只著一條舊褲，睡眼惺忪坐在被窩裏，這模樣還真是……蘭子杭暗中咽了口唾沫，微笑道：“我得了柄新劍，正要去試，你看不看？”

　　小豬一躍而起，除了吃，他還對武功很熱愛，雖然開始是被爺爺逼著練的，但他自己也很喜歡。男人都喜歡自己強大，小豬也不例外。

　　蘭子杭新買的劍是件真正的寶器，細長的劍身帶著流動的光芒，如霜似雪，小豬拔下一根頭髮，輕輕放在劍刃上，吹一口氣，頭髮無聲無息地斷成兩半，飄落下去。

　　小豬用熱烈的眼光仔細打量寶劍，正手、反手，試練幾下，長短輕重極是稱手。蘭子杭看他神態，心中得意，微笑道：“我這裏還有一把劍，你再看看。”

　　這是他自己用的劍，名叫紫電，比一般劍要長出兩寸，劍身略寬，更顯雄壯。

　　小豬看了看，目光又轉回手中的劍上，他還是喜歡這把劍，有一種古樸的凜冽，人與人有一見鍾情，與劍，也是一樣的吧。

　　“喜歡嗎？”

　　“嗯。”小豬點頭。

　　“送給你了。”蘭子杭微笑，小豬抬起頭來，認真看了他一眼：“好。”

　　他的態度非常坦然，蘭子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些天他時常送給小豬舒適的衣服、精美的點心、香淳的酒，既要籠絡他，又要不著痕跡，著實費了不少心思，而小豬則坦然得幾乎使他心生愧疚。

　　不過懷柔政策終有成效，小豬現在慢慢肯接近他了，兩人一起比武，練輕功，一起在浴池洗澡——雖然一樣是赤膊相見，兩個人卻完全是兩樣心思，小豬是可以赤身露體面對蒼天的人，而蘭子杭則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蘭子杭好男色，並且喜歡追逐不同特色的美少年，小豬是他從沒見過的類型，清冷，強健，卻又天真未鑿，他給蘭子杭的感覺，就像手中這把劍一樣，鋒利，誘人。

　　能夠征服小豬，帶給他的將絕不僅僅是情欲的滿足，蘭子杭對這一點十分肯定。

　　小豬對寶劍愛不釋手，蘭子杭邀他比劍，兩人各展所長，傾力比試了一回，都對彼此的劍術懷有敬佩。

　　男子漢惺惺相惜，小豬對蘭子杭越來越另眼相看，蘭子杭也對小豬欽佩有加。以前他一直把小豬當成不通世事的山野小子，雖然會點武功，終究不登大雅之堂，貪吃懶惰，雖然美貌，卻沒什麼智慧，覺得小小用些手段就可以把他收服。

　　真正接觸後他才發現，小豬在別的方面懶，在武功方面可一點不懶，對他來說，練功就像玩耍，是真正全心投入的，他的武功造詣連出身名門的蘭子杭都不得不讚歎。如果小豬能得名師指點，今後的成就會遠在他之上。

　　真是個有意思的人哪，蘭子杭越瞭解小豬，就越想得到他，偏偏小豬在情欲上就是不開竅，不管蘭子杭暗示明示多少次，小豬都想不到半點曖昧。

　　唉，真是氣死人！蘭子杭咬牙。

　　比劍之後出了一身大汗，兩人又一起洗澡，現在蘭子杭已經可以在小豬一步之內的距離跟他一起洗，眼看著小豬健美修長的赤裸身體近在眼前，蘭子杭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反應，而小豬還是一片坦然，叫蘭子杭恨得牙根直癢。

　　這個死小豬，腦袋是榆木圪塔做的嗎？這麼不開竅！

　　突然蘭子杭想到一個主意，臉上綻開笑容，小豬正在水裏擺弄那把劍，體會不同狀態下劍的運用，蘭子杭道：“小豬，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小豬沒有意見，這些天他們每晚都在一起玩，只不過，他所理解的“玩”，跟蘭子杭理解的顯然不一樣。

　　吃過午飯，蘭子杭帶小豬乘車來到一條街上，各個門前都有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嘻笑攔客，蘭子杭注意觀察小豬的反應，小豬興趣缺缺地靠在車壁上，幾乎要睡著。

　　嗯，看來他不喜歡女人，蘭子杭滿意。

　　下了車，兩人被迎進一處花木扶疏的庭院，來到一個安靜的房間裏入座，一個眉目妖嬈的年輕男子跟蘭子杭嘻笑一陣，豐盛的酒菜送上來，他便退了下去。

　　小豬的興趣主要集中在食物上，這裏的菜雖然比不上杜寧做的，但換換口味也不錯，他大口大口吃得香甜，蘭子杭的興趣也被吊起來了，跟著吃了不少，有少年進來敬酒，接著把厚厚的帷幕拉上，遮住了光線，小豬不滿地道：“怎麼這麼黑？”

　　隨即一面牆上原本懸著的帷幕緩緩拉開，露出一張大床，四角都懸著明亮的琉璃燈，照得上面兩人纖毫畢現。

　　兩個都是俊美少年，一個強壯些，另一個白皙纖瘦，他們互相撫摸，親吻，嘻笑著脫去彼此的衣服，互相挑逗。

　　蘭子杭微笑著看了一會兒，轉過眼睛瞟向小豬，險些讓口水嗆到——小豬連頭都沒抬，正努力在啃一隻水晶肘子。

　　“小豬，你看他們在幹什麼？”蘭子杭也不繞圈子了，準備把話挑明。

　　小豬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認真地啃著肘子，沒說話。

　　“他們在玩新鮮玩藝兒呢，你覺得怎麼樣？”蘭子杭實在對小豬很好奇，這麼大的少年，哪個不懷春？

　　小豬懶洋洋地道：“這個肘子做得不錯。”

　　蘭子杭失笑，床上兩個少年也聽到了，全身僵硬，蘭子杭轉過臉來，狠狠瞪他們一眼，兩個少年急忙繼續，強壯的那個將白皙的那個抱在懷裏，仔細挑逗，兩人的呼吸越來越粗，都已情動，進而交合起來。

　　蘭子杭見慣這風月場面，倒把持得住，眼光瞟向小豬，小豬居然還是若無其事，連咀嚼的動作都沒亂了半分。

　　“小豬？”

　　“嗯？”

　　“你究竟有沒看到……”蘭子杭招數使盡，卻如千斤力氣打在棉花上，引不起半點反應，實在氣餒。

　　“看到了。”小豬回答。

　　“那麼……”

　　“嗯？”

　　“你有沒有……”

　　“嗯？”

　　“你？”

　　“？”

　　“你究竟是不是男人？！”蘭子杭發火了，小豬莫名其妙地望著他：“怎麼了？”他是不是男人，蘭子杭還不知道嗎？他們明明每天都在一起洗澡。

　　是男人能這樣嗎？看活春宮都沒有半點反應！蘭子杭要氣爆了，腦門上青筋直跳。床上那兩個少年嚇得軟了下來，悄悄爬下床，溜出屋去。

　　“他們不是在表演嗎？”小豬茫然道。

　　“啊？”蘭子杭也茫然。

　　“就像那天老太太擺壽筵的時候一樣。”

　　原來……他把那兩個人當成演戲的了……

　　蘭子杭無力，小豬不會純真到這種地步吧？不過要真那樣的話，說不定更方便騙他上床。

　　“那樣子很舒服的，你想不想試試？”

　　“什麼舒服？”

　　“就是那樣，互相撫摸，擁抱，親吻，還有，就是剛才他們那個樣子啦，很爽的，要不要試試？”

　　小豬搖頭：“不好。”

　　“為什麼？”

　　“累。”

　　“……”

　　17 改變

　　杜寧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豬，咦，屋裏沒有，廚房也沒有，現在是白天，他不在睡覺，會去哪里呢？

　　廚房的人告訴他，杜笑在蘭大公子那裏。杜寧吃了一驚，忙問出了什麼事，別人卻都不知，他只好自己去蘭子杭的院中尋找。

　　蘭子杭住在朗清閣，小廝告訴杜甯，大公子和杜笑在演武廳會客。

　　杜寧惴惴不安地來到演武廳，從窗外探頭一看，好大一處廳堂，青石鋪地，只沿牆擺著幾張椅子，還有兵器架，蘭子杭正位坐著，面帶微笑，正瞧著廳中兩人對恃。

　　杜寧遲疑了一瞬才敢確定自己看到的人就是小豬，他雖然仍是一身黑衣，但質料上乘，剪裁得體，襯得整個人都與以前大不相同，果然是人要衣裝啊。

　　而且杜寧還是頭一次看到他這樣英氣勃勃的樣子，整個人仿佛出鞘的利劍，鋒芒畢露。他筆直站立，雙手抱臂，默默盯著對面的劍客，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蓄勢待發，不動則已，一動便如雷霆萬鈞！

　　對面的劍客也凝神以對，兩人站了好久，突然各退一步，拔劍邀擊，暫態間廳中劍光閃爍，寒風四起，兩條人影乍分乍合，有時一沾即走，有時上下翻飛，杜寧看得驚心動魄，雙手捏了一把冷汗，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

　　原來小豬還有這樣的一面！威風凜凜，煞氣騰騰，哪里還有半點平時的懶散模樣？杜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氣概飛揚的少年劍客，就是自己那只懶洋洋溫吞吞愛吃飯睡不醒的小豬！

　　突然急風暴雨般的一陣脆響，場中兩條人影一觸即分，相對七八步站定，小豬喘了口氣，額上微微見汗，對面那人卻氣喘如牛，汗如雨下。

　　蘭大公子擊掌笑道：“好，果然旗鼓相當。”

　　小豬放鬆下來，又恢復了懶洋洋的本色，慢慢把劍插進劍鞘，什麼也沒說，對面那中年人卻慚愧道：“大公子抬舉在下了，杜少俠劍術比我高出不止一籌。”

　　小豬道：“你前十劍不錯。”後面的話他不說，大家心知肚明。

　　那人苦笑一聲，拱手告別，蘭子杭送他出去，回身看到門邊呆若木雞的杜寧，微笑道：“你回來啦。”

　　杜甯低頭應了一聲，心裏還在回想小豬剛才的英姿，手上一暖，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杜寧一抬頭，小豬正站在他身邊，平靜地望著他。

　　“你……”杜寧不知說什麼好，心中混亂，還沒有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蘭子杭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暗中捏了一下拳頭，微笑道：“杜寧，這幾天辛苦你了，先回去休息吧。”他的態度平和中帶著傲慢，杜寧明白自己現在的身份，微微躬身告辭，不著痕跡地把手從小豬手裏抽了出來，轉身而去。

　　小豬跟在後面要走，蘭子杭笑道：“剛才那傢伙還自稱八臂猿猴，意思是出劍很快了，沒想到這麼不堪一擊。”

　　小豬道：“嗯。”其實那個人的劍術也有獨到之處，小豬當然比他強，但不會像蘭子杭這樣肆意貶低別人。他拔腳又要走，蘭子杭道：“馬上還有個人來，這回是使刀的，看看能不能敵住你一百招。”

　　小豬道：“明天吧，今天杜寧回來了。”他的意思很直接，想到什麼就說什麼，蘭子杭卻不高興了，微笑道：“杜寧？他不是你哥哥嗎？怎麼你直呼其名？這可不好哦，不尊重哥哥。”

　　小豬想起自己現在是杜甯的弟弟，點了點頭：“哥哥。”杜甯千叮嚀萬囑咐，要他不可亂說話，不可惹事，所以他一直很注意。

　　“杜寧還有事情要忙，你現在回去，他也顧不上理你，如果他不做事，專門只給你做飯，那他何必要到這裏來？再說，別的廚房的師傅們要說閒話了，我也不好辦哪。”

　　小豬怔了一下，他可沒想到這個。

　　“所以你還是晚上再回去吧。”

　　“哦。”小豬情緒有些低落，好幾天沒看到杜寧了，很想去呆在他身邊，就算什麼都不幹，也是舒服的，可是……這樣會給他添麻煩嗎？

　　蘭子杭不再理他，吩咐人去把下一個刀手請進來，前段時間他總是晚上陪小豬過招，累得不輕。因為小豬白天可以睡覺，而他卻還有別的事要做呀。於是這幾天他每天找些人來跟小豬喂招，占住他白天的時間，把他的作息扭轉了過來。

　　小豬跟人比武，蘭子杭就在一邊看，順便看自己的帳，處理事情，兩不耽誤。

　　這次的刀客武功不錯，小豬打得全神貫注，不知不覺已到傍晚，刀客告辭離開，蘭子杭也放下帳本，跟他東拉西扯說了好些話，這才放他離開。

　　回到杜寧的廚房，桌上已擺好了四菜一湯，都是小豬愛吃的，令他心情大好，打個招呼就坐下開吃，累了一天，胃口好十分驚人。

　　杜寧默默坐在旁邊，看著幾乎已不敢認的小豬——不是小豬在這短短三天有什麼異常的變化，而是他看小豬的眼光完全變了。

　　這個揀來的孩子，一直以來當成小豬來養的少年，對他來說，算什麼呢？像弟弟？是的，可以管教他；像朋友？是的，可以排遣鬱悶；像親人？是的，讓他感覺可以依賴；像……

　　其實，沒辦法判斷具體像什麼，小豬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複雜的，混合了多種性質的存在，他喜歡管著他——逼他洗澡梳頭，逼他寫字臨貼，讓他慢慢從野孩子變成有教養的人，很有成就感。他也喜歡照顧他——看他每頓飯都吃得那麼認真，那麼快樂，他的心裏是多麼感動啊，連做飯都更有動力了，愛好和使命感使他的廚藝突飛猛進。

　　可以說這幾個月是小豬使他重新有了生活的興趣，對這個人世又有了信心，可是……

　　小豬大口大口吃得無比快樂，最後把臉埋在湯盆裏喝幹最後一口扇貝湯，才心滿意足地抬起頭來，連打了兩個飽嗝。

　　杜寧忍不住笑：“可別撐破了肚子！這幾天沒吃飯嗎？”

　　“吃了。”小豬又打個飽嗝：“不過沒有你做的好吃。”

　　“怎麼會？蘭大公子手下有的是名廚，怎麼會餓著你？”杜寧忍不住說。

　　“嗯，不過我還是喜歡你做的。”小豬老老實實地回答。

　　杜寧心中感動，默默無語。

　　僕役收了碗去洗，自從來到這裏，小豬連碗都不用洗了，越發的悠閒。

　　杜寧看著他，小豬明顯比以前有精神了，眼睛閃閃發亮，盯著他看的時候，他都覺得心裏發慌。

★〝罪　ｉ　《　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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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3 11:43 只看該作者

　18 親近

　　“你怎麼了？”小豬問。

　　杜甯有些意外，從來都是他問小豬話，現在怎麼小豬主動問他？

　　“呃，沒什麼。”

　　“你不高興？”

　　杜寧汗顏，小豬的眼光怎麼這麼敏銳起來了？

　　“沒有，我只是覺得……”杜寧考慮一下措辭，還是轉開話題：“你白天怎麼不睡覺了？”

　　“改晚上睡了。”小豬撓撓頭，不知不覺就被改過來了，當然，他知道其中有蹊蹺。

　　“哦。”杜寧點點頭，是因為蘭大公子吧，那個人，很強勢的，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有禮，實則……他突然心裏一動，有點出神。

　　“明天我要吃龍井蝦仁。”小豬戳戳他。

　　“好。”杜寧點頭。

　　“還要酒釀鵪鶉。”

　　“好。”杜寧微笑，這才是正常的對話呀。

　　“我去睡了。”小豬打個呵欠。

　　“好。”杜寧有些不舍地看著他離開，自己安排了明天要準備的事宜，也回屋去，更衣洗漱，上床躺下，一時還不想睡，拿過一本書來看。

　　窗子突然一響，杜寧扭頭，正看到小豬抱著一團東西跳進來。

　　“咦？”杜寧還沒發問，小豬已經來到床邊。

　　“我在這裏睡行嗎？”

　　“呃……那個……”杜寧窘得臉通紅——這是怎麼回事？

　　“我睡地上就好。”小豬抖開懷裏的東西，原來是棉被。

　　“啊？”杜寧還搞不清狀況。

　　“我想在你旁邊睡。”都好幾天沒在他旁邊睡了，小豬覺得似乎缺少了什麼東西，就像吃飯沒有吃飽似的。他喜歡在杜寧身邊睡，會特別安心。

　　“哦……好啊。”看小豬就要把被子往地上鋪，杜寧忙道：“別在地上睡，冷，到床上來吧。”

　　小豬沒意見，杜寧把被子往床裏挪挪，小豬就把被子放在床上，自己也跳上去，鑽進被窩。

　　“好舒服。”他側過身，滿意地把鼻頭在杜寧被子上拱了拱，開始睡覺。

　　杜寧卻睡不著了。

　　他一手還拿著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身邊傳來小豬均勻的呼吸聲，他的溫暖，隔著兩層被子，也傳遞過來。

　　床並不窄，不過睡兩個成年男子也有些擠，兩個人差不多是緊貼著——隔著兩層棉被。

　　杜寧心跳得厲害，他刻意想不去注意小豬，但這怎麼可能？他明明是那麼強烈的一個存在！

　　他的手捏著書，出了很多汗，最後放棄地把書放下，想去熄燈，但小豬睡在外側，他夠不著床邊桌上的燈檯。

　　杜寧慢慢爬起來，儘量不碰到小豬，去夠那個燈檯，好不容易快夠到了，小豬動了一下，問：“怎麼？”

　　杜寧以為壓到他了，急忙縮身，一個不穩，反倒整個人趴倒在小豬身上，小豬嘻地一笑，伸手呵一下他的癢。

　　杜寧驚叫一聲，拍開他的手：“別鬧！”

　　小豬問：“你幹什麼？”

　　“熄燈！”

　　“哦。”小豬應了一聲，伸手一揮，掌風過處，油燈暫態熄滅。

　　“啊？”杜甯在黑暗中張大了嘴，驚訝。

　　“睡啦。”小豬伸手壓倒他，塞回被子裏，胳膊沒有縮回，就這麼半抱著他，開始睡覺。

　　杜寧只覺得心慌意亂，渾身僵硬，強忍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下去，推推小豬的胳膊：“喂，拿走，好重的。”

　　小豬哼了一聲，把胳膊從他胸口拿開，轉而抱住了他一條手臂，接著睡。

　　這是……杜寧哭笑不得。

　　算了，難得小豬還肯親近他，杜寧很安慰，本來今天回來的時候，看小豬跟蘭大公子那麼隨意，他的心都有點涼了，以為自己會失去他。

　　嗯，看來是自己太敏感了，一點風吹草動都受不了，果然還是……

　　他想到感傷之處，黯然良久，耳邊傳來小豬有節奏的呼吸聲，平穩，悠長，杜寧默默聽著，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他也喜歡跟小豬在一起，也許什麼都不做，只要他能呆在他旁邊，心裏就很愉快。

　　黑暗中，他微笑起來，什麼都不要想，不必細想，他喜歡小豬，喜歡在這靜靜的夜晚，依偎著他溫暖的身體，這就夠了。

　　他輕輕摸了摸小豬露在外面的手臂，有些涼，天氣冷起來了呢。想了想，他把小豬的手拿進被子裏蓋住，兩個人的被子搭在一起，兩個身體挨在一起，異常的溫暖。

　　一夜酣然，天光大亮的時候，杜寧才醒來，脖子有些酸，原來從枕頭上掉下來了，胳膊上沉

　　甸甸的，還……

　　拍拍。

　　再拍拍。

　　小豬睜開眼睛，迷迷茫茫。

　　“味道怎麼樣？”

　　小豬的眼光下垂，急忙鬆開牙齒，放開咬在嘴裏的那小塊衣袖，上面還有好大一灘口水。

　　“……”

　　“今天咱們還吃燒烤吧。”杜寧歎了口氣。

　　19 威脅

　　天氣一天冷過一天，杜寧開始喜歡上了小豬每晚的到來，他的體溫偏低，一到冬天總會怕冷，而小豬的體溫很高，睡在他旁邊，就像守著個大暖籠，非常舒服。

　　雖然小豬偶爾還是會在做美夢的時候，咬住他的衣服甚至手指，但從來沒有弄疼過他，所以杜寧也就忍耐了。

　　這小院只有他們兩個人住，每天杜寧總是早早起來，在小廝過來送水打掃之前，就把小豬趕回自己屋裏去睡，以免被人看到。

　　這天杜寧醒晚了一點，小豬從他屋裏出來的時候，正碰上來送洗臉水的小廝，他沒在意，打著哈欠回自己屋去了，再補一覺。

　　下午杜甯被蘭大公子請去，說有事商議，結果他在書房等了足有一個時辰，蘭子杭才慢悠悠地踱進來，杜寧忍著氣，詢問何事。

　　蘭子杭坐在椅上打量杜寧，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半晌無語，杜寧甚是尷尬，怒氣漸升。

　　“杜笑不是你親弟弟。”蘭子杭用的是肯定的語氣，杜寧微一思恃，點頭道：“是，他是我認的義弟，不過情同骨肉。”

　　“恐怕不只是骨肉吧？”蘭子杭輕佻的語氣和邪氣的眼神，讓杜寧頓時漲紅了臉，剛要反駁，蘭子杭道：“你也不用難為情，說實話，咱們倒是同好。”

　　杜寧又窘又怒，強自鎮定道：“什麼同好，大公子說笑了。”

　　蘭子杭微微向前傾身看他，微笑道：“我喜歡小豬，我要他成為我的人。”

　　杜寧心頭一跳，正色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蘭子杭靠回椅上，冷冷地道：“本來我還道他真是天真未鑿，卻原來早就暗渡陳倉，這倒也好，不用我再教他了。”

　　杜寧怒道：“您什麼意思！”

　　“哈哈，什麼意思？你們夜夜春霄，還問我什麼意思？”蘭子杭的聲音裏要抖落出冰渣來，實在是怒不可遏。他對小豬用盡心思，卻一直毫無成效，早就心火上升，這還是他頭一次對人這樣曲意迎合，平時看上了誰，只要他蘭大公子一個眼色，什麼樣的美男不得乖乖就範？偏偏小豬性子雖然純樸，武功卻好，蘭子杭不敢輕易起釁，只能強忍。

　　杜寧又驚又怒，斥道：“你……胡說什麼！”

　　蘭子杭冷笑：“我胡說？你對他存的什麼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嗎？”

　　杜寧的臉色從通紅又變成雪白，幾乎控制不住身體的顫抖，他對小豬的心思？沒有，他沒有什麼心思，他只是喜歡他，希望留他在身邊，沒有……沒有別的心思。

　　“我沒有……”杜寧的聲音在發抖，無法抵禦蘭子杭銳利的眼光，低下頭去，堅持道：“我們只是兄弟，沒有別的。”

　　“哦，真的？”蘭子杭若有所思地看他，勾起嘴角：“如果你真的沒有勾引他，我倒可以放你一馬。”

　　杜寧氣得幾乎暈去，什麼叫“勾引”？！

　　“蘭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咦，我怎麼欺你了？”

　　“你……”杜寧氣得顫抖，他素來謙和內斂，哪能跟鋒芒畢露的蘭子杭對抗，三句話不到便亂了陣腳。他用力喘了口氣，肅然道：“蘭公子，承蒙您這一個月來的關照，不過我不適合做這裏的工作，還是向您請辭的好。”

　　蘭子杭微笑道：“杜寧，你可知道，為了讓你能進入功德林，我辭退了一名大廚，騰出這個位置，現在你想走，那我這裏怎麼辦？”

　　杜寧歉然道：“實在對不起，不過我真的不適合……”

　　蘭子杭打斷他，接著道：“別忘了，你來時可是簽了契約的，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能隨意離開。”

　　杜寧訝然道：“不是您……”

　　“我怎麼？”

　　杜甯想說，明明是你趕我走，可是突然發現蘭子杭並沒有說這句話。

　　“你想單方毀約，需要賠償我的損失，而且在找到合適的大廚之前，你不能離開。”

　　“我……我可以賠償你！”杜寧咬牙道，現在他是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蘭子杭笑：“好啊，如果你堅持要走，咱們先把帳算一算。”他伸手從桌上拿過一本帳冊，翻開算了算，寫下幾個數，推到桌邊，示意杜寧自己看。

　　杜寧拿過帳本一看，大吃一驚：“三千五百兩？！”

　　奸商！奸商！杜寧除了這兩個字，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蘭子杭好整以暇地道：“臨時聘請大廚，哪有那麼容易？除了重金挖角，還有什麼辦法？三千兩已經算是最低的費用。”

　　杜寧顫聲道：“那這五百兩，食宿費，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在這裏做工，還要自己付食宿費不成？”

　　“你當然不用付，不過小豬又沒給功德林做工，他的食宿，不能不算。”

　　“可是，當時你並沒有說要收……”

　　“我也沒說不收，是吧？”

　　杜寧厭惡地盯著他，蘭子杭一笑：“吃飯付錢，天經地義，這點道理小孩子都懂，杜公子想來也不是不知道吧。”

　　他突然稱呼一句“杜公子”，杜甯心頭一跳，臉色越發蒼白，緊緊盯著蘭子杭，神情戒備。

　　蘭子杭懶洋洋地道：“你自己知道，你在這裏做事，每天花多少時間和心思給客人做菜，又花多少時間和心思給小豬做飯！他吃的菜，這裏都有記錄，山珍海味，花樣繁多，哎呀呀，我真是羡慕他，找到你這麼個好‘哥哥’。”他特意加重了“哥哥”兩個字，杜寧的臉更白了。

　　蘭子杭盯著他，惡意地又加上一句：“而且這個好哥哥，不但管吃，還管陪上床。”

　　杜寧像被抽了一鞭子似的，猛地退後一步，啞聲喝道：“你胡說！”他顫抖著向後退，憤怒地指著蘭子杭喊：“你卑鄙、無恥、你……”

　　“我是真小人，想要他就直說，不像你，心懷鬼胎，還要裝出一幅道貌岸然的樣子！”

　　杜寧聽不下去了，轉身想奪門而出，眼前一花，蘭子杭擋在他面前，微笑道：“為什麼哭？被我說破心事了不是？”他伸手在杜寧臉上輕輕一抹，杜寧這才發現自己果然流了一臉的淚。

　　“你想去跟他哭訴嗎？”蘭子杭伸手托起杜寧的下巴，說實話其實杜寧長得也不差，兼且性格懦弱，讓人很想欺負他。

　　杜寧拍開他的手，退後一步，冷然道：“蘭公子請自重！”

　　蘭子杭心中歎了口氣，他知道杜寧不是普通人，不好任意欺壓，他也不想惹麻煩，再說，杜寧這類型的人他見得太多，已經沒什麼興趣了，倒是軟硬不吃、頑固不化的小豬，引起了他強烈的征服欲。

　　“你跟他哭訴也沒用，他也變不出三千五百兩銀子，是不是？對了，或者你可以跟他商量商量，如果他肯不吃飯，那麼你半年差不多就能攢齊這筆錢了。”蘭子杭輕笑，杜寧每月的工錢三十兩，在一般夥計才三四兩月銀的情況下，他這筆薪水實在算得很高。

　　不過小豬吃的菜，卻是按功德林客人的標準算的，一道菜最少也要一、二兩銀子，有些珍奇的菜肴，更是十幾兩、幾十兩的價碼。

　　從前蘭子杭沒說，杜寧也就沒問，小豬想吃什麼他就給做什麼，有什麼珍稀的菜品，都會第一個做給小豬吃，蘭子杭說得對，他有一半甚至更多的心思花在給小豬做飯上，而且最近更是變本加厲。

　　那是因為、因為……他喜歡小豬，想用美食來安撫他，不讓他感到失望，不讓他……離開他。

　　“如果拿得出這筆錢，你可以馬上就走，拿不出來，你就乖乖給我做滿一年。”蘭子杭不緊不慢地道：“功德林的客人都是些什麼人，你也略知一二，我不希望賞你面子的客人來了，卻發現吃不到想吃的菜。”杜寧做的菜相當受歡迎，而且他是新人，客人對他的菜有新鮮感，點菜的頻率很高。

　　一家好的飯店必須經常有新廚師和新菜，也得有穩定的老廚師和招牌菜，這樣才能籠絡顧客，對這一點，蘭子杭向來把握得很好。杜甯現在對他還有用，就算不用他來牽制小豬，也可以用他當牛做馬賺錢。

　　杜甯滿心混亂，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事，也沒見過蘭子杭這樣的人，完全不知如何應對，雖然憤憤不平，卻一時無計可施。他才來一個月，薪俸一次還沒拿到——拿到了也不過三十兩，平時客人雖然有賞，但廚房並不是他一人在做，賞銀自然也要分給大家，真正留在他手的，到現在才不到三百兩，除去要還之前預支的二百兩，也就沒剩多少，蘭子杭開出的這三千五百兩，他根本沒辦法湊出。

　　也就是說，他沒辦法離開這裏。想到這個，杜寧的心就一直向下沉，渾身無力。

　　“其實如果你把小豬給我，一切就都解決了。”蘭子杭微笑道：“我養他不費吹灰之力，你也不必這麼辛苦了，你喜歡給他做飯就接著做，我不會在意的。”

　　“不。”杜寧斷然拒絕：“我不能決定他的事，你也不能。”

　　蘭子杭變了臉色，杜寧沉聲道：“我會想辦法還你的錢，你不要欺人太甚，這世上還有可以講理的地方！”

　　蘭子杭微笑，杜甯真是天真得可愛，有錢就有理，可以講理的人都是他的客人，跟他關係很好，杜寧一個小小廚師，能有什麼做為？

　　“好吧，我答應你，如果你付出這筆錢，我就放你們走，現在，你老老實實去做事。還有，小豬那裏你自己斟酌，要不要把這件事挑明，如果你不介意我告訴他，你對他抱有的想法，那我也不介意你提醒他不要再跟我來往。”蘭子杭語氣平淡，卻是實實在在的威脅。

　　杜寧垂下眼睛，睫毛劇烈地顫抖著，用盡了力氣才能保持語氣平穩：“我不會干涉他的自由，不過，你也不許傷害他，不許用卑鄙的手段陷害他！”他向來溫柔謙順，這樣決然的話語，已是最嚴厲的警告。

　　蘭子杭一笑：“我就是喜歡現在的他，我要讓他心甘情願地跟我，那才有趣味。”小豬吸引蘭子杭的正是他的強韌，而蘭子杭自視極高，不屑用什麼下作手段，正如他所說，要讓小豬心甘情願成為他的禁孌，才有成就感。

　　杜甯不再說話，連看都不願再看蘭子杭一眼，轉身快步離開，蘭子杭笑道：“慢點兒，把眼淚擦幹，不然人家還以為我非禮了你。”

　　杜寧充耳不聞，迅速走遠。

　　20 挑撥

　　下午小豬練完了劍，在蘭子杭處吃點心，因為蘭子杭告訴他杜寧要準備一個晚宴，一直會很忙。吃完喝過茶，小豬抬腿就走，蘭子杭叫住他問：“點心味道怎麼樣？”

　　“好。”

　　“喜歡嗎？”蘭子杭注意觀察他的反應，剛才吃得很香，說明他對這個點心師傅還是滿意的，不過一般來說，小豬吃什麼都會很專注，讓人感覺很香甜的樣子，連自己的食欲都會被勾起來。

　　“嗯。”小豬言簡意賅，轉身又想走。蘭子杭很不滿，一個月了，他處處遷就他，好吃好喝伺候著，想方設法拴著他，怎麼他還是老想著回杜寧身邊去？

　　“今晚那邊廚房會很忙，你不如在這裏再練會兒功吧，我找人陪你，一會兒晚飯有飄香鴨和蘿蔔絲餅哦，還有十二色傳世煲。”這十二色傳世煲是功德林裏另一間廚房大廚的拿手好菜，用十二種材料精心製作，據說要提前準備十二個時辰才能上桌，極是味美，小豬在蘭子杭這兒吃過一次，立即就愛上了。

　　小豬站住腳，猶豫了一會兒，道：“那我先回去一下，寫完字就回來。”

　　“寫字？”蘭子杭奇怪，小豬這麼懶的人，還會去練字嗎？

　　小豬下一句話就讓他氣不打一處來：“哥哥規定的。”

　　哼，哥哥、哥哥，他滿腦子就只有杜寧！蘭子杭暗暗咬牙，微笑道：“那在這裏也可以寫呀。”

　　“字貼在那邊。”

　　還有字帖！蘭子杭眯起眼睛微笑：“讓人送來就好了。”轉頭吩咐人去小豬屋裏取字帖，然後帶小豬到自己書房，拿了筆墨給他。

　　字帖取來，蘭子杭一看，字寫得極是秀麗，筆致圓柔，端端正正。

　　“誰寫的？”蘭子杭明知故問。

　　“哥。”小豬研了墨，端坐開寫，他的字比杜寧差得遠了，倒是手勁很大，每個字都力透紙背。

　　看他認真地寫，一筆一劃絕不馬虎，蘭子杭心裏的酸水又冒上來了，這個杜寧，對小豬的影響如此之大，實在是……不可容忍。

　　“你哥對你很好啊。”

　　“嗯。”小豬想到杜寧，臉上露出笑容，蘭子杭頓時看呆了，這孩子平時冷硬得像塊石頭，一笑起來，居然有這樣驚心動魄的風致！

　　“小豬？”

　　“嗯？”

　　“你哥哥不可能陪你一輩子的，你不能這麼依賴他。”

　　“啊？”

　　“他比你大四歲，很快就會成親，有了妻子孩子，就不會這麼管著你了。”

　　“嗯？”小豬停下筆，皺起眉毛，會這樣嗎？

　　“哥哥有了嫂子，當然會疼她，如果嫂子不喜歡你，你就得走開，不然你哥會不高興。”

　　“啊？”小豬不滿，讓他走開？

　　“還有，他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天天做飯給你吃了，所以你不如早做打算。”

　　小豬放下筆，向外走去，蘭子杭忙叫住他：“你幹什麼去？”

　　“我去問問他。”

　　“哈哈，你問他有什麼用，這是客觀情況啊，每個男人都要走這一步。”蘭子杭笑。

　　“不會，我不要。”小豬搖頭：“女人麻煩，我有哥哥就行了。”

　　“可你哥哥喜歡女人哪。”蘭子杭笑嘻嘻地道：“家裏會要他傳宗接代，等他有了孩子，你就退到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了。”

　　小豬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蘭子杭笑道：“我就不會，我跟你一樣，不喜歡女人，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志趣相投，多麼快活。”他把手搭在小豬肩上，看著他的眼睛：“我們可以一起喝酒，練武，騎馬，仗劍天下，快意平生！”

　　小豬看著他，沒有說話。

　　“還有，這裏有很多好廚師，你想吃什麼都可以，我叫人給你做。”這是打動小豬的不二法門。

　　小豬偏頭想了想：“哥哥做的好吃。”食物的美味，不僅來自食物本身，做飯的人傾注在裏面的關愛，才是更誘人的啊。

　　蘭子杭氣煞，咬牙笑道：“老吃一個人做的飯你不膩啊？不都跟你說了，你哥馬上成了親，就沒功夫給你做飯了。”怎麼話題還是老繞著杜寧轉？

　　“不會。”

　　“什麼？”

　　“哥哥不會成親。”

　　“才怪！哪個男人不成親？”

　　“那你不也是一樣？”

　　“我不一樣，我做得了自己的主，我不需要女人，你哥可做不了主，人家讓他成親，他一定會成的。”蘭子杭已經在考慮要不要逼杜寧成親。

　　“不會。”小豬還是堅定地信任杜甯，他從來沒有表示過想要成親啊。

　　“你怎麼這麼死腦筋！”蘭子杭火了，小豬就有這個本事，把向來四平八穩的蘭大公子氣得火冒三丈。

　　小豬甩開他的胳膊，向外走去，蘭子杭一把拉住他，小豬反手一切，兩人交了幾下手，分開一步。

　　“算了，不說他，晚飯應該差不多做好了，我叫人送來。”蘭子杭揚聲喚人進來，吩咐下去馬上開飯，小豬悶悶不樂地道：“我不想吃，我回去了。”

　　“耶？”蘭子杭詫異，小豬居然有不想吃飯的時候？他眼珠一轉，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還是起作用了，頓時心情大好，笑道：“還是在這裏吃吧，那邊廚房忙得很，沒人顧得上管你。”

　　小豬不理他，自己走了，蘭子杭也不阻攔。

　　到了杜寧的廚房，果然一派熱火朝天，杜寧專心致志地做菜，都沒看到小豬。今天有晚宴五桌，客人指名要他做，偏偏兩個得力的助手都有事不在，杜寧忙得滿頭大汗。

　　小豬想要幫忙，幾個雜役忙攔住他，廚房裏有規定，不許外人插手。杜寧這才注意到他，過來說了兩句話，那邊又叫他，他匆忙對小豬道：“你先回屋去，一會兒我讓人送東西給你吃。”小豬還沒答應，他已匆匆離開。

　　廚房裏所有人都在忙，小豬默默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回到自己屋裏。

　　屋子裏冷清清的，他躺在床上，過了好久都沒人給他送飯來，小豬肚子開始咕咕叫。他又來到廚房外，杜寧還在忙，被一群人包圍著，前面小廝又來催菜了，杜寧急忙答應，指揮人趕緊做。

　　看來晚飯是沒著落了，小豬情緒很低落，慢慢走回屋子，想想蘭子杭說的那些話，心裏堵得慌，什麼也不想幹，躺下睡了。

　　杜寧直忙到深夜才結束，又安排好明天的事，才坐下喘一口氣，突然看到自己讓人送給小豬的飯菜還在桌上，已經涼透了。

　　“咦？！”杜寧急忙問為什麼沒給送去，小廝慌張地回答忙忘了，杜寧歎一口氣，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重新把飯熱過，親自端到小豬屋裏去。

　　屋中黑深深的，小豬已經睡著，杜寧想叫他吃飯，然而看他睡得那麼沉，也就不想打擾了。他把飯放在桌上，坐在小豬身邊，借著窗紙透進來的月光看了他一會兒，忙碌不安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我會保護他的，一定要想辦法儘快離開這裏，杜寧對自己說。他伸手幫小豬拉好被子，輕輕離開。

　　回到自己屋裏，杜寧嚇了一跳，床上被褥已經鋪好，一個小廝正在往盆裏倒熱水。

　　“你……”杜寧疑惑，小廝笑道：“大公子派我來伺候杜師傅的。”

　　杜寧這才發現屋角多了一張小床，這是做什麼！

　　“您快來洗洗，趕緊休息吧，今天可把您忙壞了吧？”小廝甚是伶俐，過來服侍杜甯更衣，杜寧攔開他的手，溫和道：“我自己來就好，你請回去吧，我這裏不需要人服侍。”

　　“可這是大公子吩咐的，小的如果服侍不好，會被總管打罵。”小廝眨著眼睛，可憐巴巴地央求。

　　杜寧歎了口氣，心軟了，道：“好，那我明天去跟他說。”

　　草草洗漱了上床，杜寧輾轉反側不得入眠，房裏多了個外人，他很不習慣，而且，想到蘭子杭的用心，他就怒氣難抑，又想到小豬的處境，更是憂心忡忡。

　　突然窗子一響，杜寧急忙睜眼，果然一條黑影從窗子跳進來，正是小豬。

　　“哎呀！”小廝驚叫一聲，也跳起來，立即點亮了油燈。

　　小豬瞪著他，這個人是誰？

　　杜寧忙道：“這是大公子派來……服侍我的，你來幹什麼，快回去睡覺。”他焦急地向小豬使眼色，讓人知道小豬每晚跟他一起睡，那可不好解釋。

　　小豬皺皺眉，一言不發又從窗口跳出去，杜寧安撫小廝幾句，兩人熄燈上床，杜寧心跳得厲害，半天平靜不下來。

　　突然窗子輕輕一響，杜寧急忙坐起，小豬已經閃電一樣撲到牆邊，點了小廝的穴道，提起他出了門。

　　“哎……你……”杜寧忙跳下床來追出去，正碰上小豬回來，一看他連鞋都沒穿，小豬一把抱起他，送回床上去。

　　“你幹什麼？你把他怎樣了？”杜甯著急，要是蘭子杭知道，不知又會出什麼事。

　　小豬把他按倒，自己也鑽進被窩，他本來就只披著外衣，隨便一剝就扔在床下了。

　　“你沒把他怎樣吧？”杜寧又問。

　　小豬緊緊把他抱在胸前，悶聲道：“沒事，讓他在我屋裏睡。”憑什麼讓一個外人在杜甯屋裏睡？小豬很不高興，杜寧是他的。他緊一緊手，杜寧難過得低叫：“我喘不上氣了！”

　　“哦。”小豬放鬆一點手，用鼻子在杜寧頭髮上蹭蹭：“睡吧。”這樣才舒服啊，在他身邊，把他抱在懷裏，這樣才能睡得好。小豬已經忘了自己從前是怎麼一個人睡的，不過現在已經習慣了在杜寧身邊睡，沒有他就睡不好。

　　杜寧在黑暗中睜大眼睛，小豬的呼吸一下一下吹動他的頭髮，身邊這個強健的身體這麼溫暖，抱著他的手臂這樣有力，他繃緊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眼睛發澀，鼻子有點發酸，胸膛裏有一種暖暖的，不知是什麼的情緒在轉動。

　　過了很久，他安心地睡著了。

　　21 清晨

　　早上杜寧是被熱醒的，小豬就像個火爐，被他抱著實在溫暖，一點感覺不到冬天清早的寒冷，不過……

　　杜寧漲紅了臉，背後頂著他臀部的硬硬的東西是什麼……

　　小豬的胸膛貼著杜寧的後背，一條胳膊放在他脖子下，另一條摟著他的腰，兩人就這麼抱著睡了一晚，很親密，很舒服。

　　杜寧越想不去注意背後的東西，身體反倒越敏感，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挪身體，小豬哼哼一聲，也向前蹭蹭，那東西在杜寧身體上摩擦幾下，變得更硬了。杜寧又羞又窘，身體像要著起火來，大氣也不敢透一口。

　　終於忍不住，他輕輕用手肘碰碰小豬：“喂，天亮了。”

　　“嗯。”小豬又在他身上蹭蹭，杜寧幾乎要跳起來——還蹭！

　　情緒激動之下，杜寧又嚇了一跳，他……他也起反應了！這是怎麼回事？他惶惑羞愧，伸手捂住下身，雖然藏在被子裏，也怕被人發現。

　　小豬也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來，看看自己褲子裏搭起的小帳蓬，撓了撓頭。

　　杜寧一回頭，看到他赤裸強健的胸膛，頓時口乾舌燥，斥道：“穿上衣服！”

　　“哦。”小豬慢吞吞揀起扔在地上的衣服要穿，杜寧忙道：“哎，都弄髒了還穿！”小豬眨眨眼睛看他，杜寧氣衝衝地爬起來，從床頭櫃子裏拿出乾淨的衣服給他：“穿這個。”小豬的衣服其實也都在這裏，因為都是杜寧給他洗淨收好，再送去給他穿。

　　小豬伸手接過，眼光卻落在杜寧小腹上，那裏的布料微微隆起。杜寧頓時漲紅了臉，急忙鑽回被窩坐好，把被子直掩到胸口，口氣生硬地道：“快穿好回去……把那個孩子送回來。”

　　“哦。”小豬把衣服穿好，下了床，杜寧剛松一口氣，小豬突然回頭看他。杜甯又滿臉通紅。

　　“你幹什麼！”杜寧有種被撞破隱私的惱羞成怒。

　　“你會成親嗎？”

　　“啊？”杜寧摸不著頭腦。

　　“你會成親，然後不要我嗎？”小豬走回床邊，認真地問，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杜寧的眼睛。

　　杜寧心中一酸，原來他擔心這個。

　　“不會，永遠不會。”杜寧輕聲道，既是安慰小豬，也是說給自己聽。他不會成親，不想離開小豬，他想繼續擁有他在身邊……如果可以的話。身體還真切地留著小豬帶給他的溫暖，看著他烏玉般黑亮的眼睛，杜寧在心中輕輕地說：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小豬仔細看著他的眼睛，杜寧突然以為自己已經把那句話說出了口，慌得急忙閉上眼睛，一團熱氣靠過來，杜寧剛要後退，鼻子上一熱，小豬低聲道：“好。”

　　他轉身走了，直到房門關上，杜寧才省悟過來，小豬親了親他的鼻子！

　　他摸著自己的鼻子，心跳得像打鼓一樣，腦子裏一片混亂——這是、這是什麼情況？小豬的氣息還環繞著他，那是成熟男子散發出來的味道，他……其實早不是孩子了……

　　杜寧的臉紅得像要滴血，身體忍不住輕輕顫抖，那裏……卻頑強地不肯軟下去，這是怎麼回事啊！

　　門一響，小豬拎著那個小廝進來，杜寧窘迫地看著他，小豬把那小廝塞進被窩，回過頭來沖他一笑，轉身出去了。

　　該死的，他笑什麼！杜寧心神蕩漾，著迷地想著小豬燦爛的笑臉，身體的燥熱半天褪不下去，又不能在有一個外人在屋裏的情況下自瀆，簡直難受死了！

　　好不容易平穩下來，杜寧慢慢起床穿好衣服，打開屋門，看到小豬正在院裏練拳，一招一式，剛勁有力，雄健的身影如龍似虎。杜寧的臉又紅了。

　　怎麼會這樣……明明看他熟到不能再熟了，怎麼……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呀！

　　杜寧深吸一口氣，定住心神，小豬對他是喜歡的，依戀的，可他並不一定像杜寧想的那樣，會對他……

　　所以，還是維持現狀的好。

　　小豬看到杜寧，立即收招，一步躥過來，熱切地道：“我餓！”

　　杜寧失笑，這才是小豬的標準用語啊！想到他昨晚都沒吃到飯，杜寧一陣心疼，急忙帶他到廚房，親手做給他吃，看小豬吃得眉花眼笑，杜寧心裏像喝了蜜一樣甜，管他呢，只要小豬吃得高興，蘭公子要多少錢都隨他的便，這件事總會有辦法解決，杜寧不相信就沒有講理的地方！

　　22 風波

　　一整天杜寧都特別忙，原本廚房裏得力的幾個助手，莫名其妙地都有事不在，杜寧事事親力親為，忙得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小豬除了吃飯的時候過來，其他時間自己在小院裏練功。

　　早上蘭子杭像往常一樣派人來請小豬過去，小豬拒絕了，杜寧擔心地望著他，小豬道：“我不喜歡他。”本來小豬挺喜歡跟蘭子杭一起比武練功，畢竟一個人習武有些寂寞，而且蘭子杭那裏隨時都有好吃的東西，杜寧忙的時候他也可以吃到美味的飯菜，不過後來蘭子杭對他的限制越來越多，小豬就不高興了，他是很自由隨便的人，受不了那麼多限制。

　　之所以還去，是因為蘭子杭總拿杜寧來壓他，小豬怕給杜寧添麻煩，才勉強忍受下來。不過，昨天蘭子杭說的話讓他徹底生氣了，別以為他懶得說，就以為他什麼都不懂，小豬明白蘭子杭對他的心思，也聽得出來這傢伙處處挑撥離間，昨天更是過分，居然派人來睡在杜寧屋裏！

　　他受夠了，不打算再容忍那傢伙的放肆，所以不肯再去。

　　杜寧當然不反對，小豬喜歡怎樣都好。

　　傳話的人回去之後，蘭子杭並沒有表示什麼，不過杜寧發現今天的事情更多了，忙得他顧不上專門給小豬做飯，只能從每次給顧客做的菜裏勻出一點給他，於是小豬中飯晚飯一共吃了三十多道菜，心滿意足。

　　今天功德林又有晚宴，杜甯把自己應做的菜精心做完，看看趴在桌上朝他微笑的小豬，心頭暖意融融，問道：“還想吃什麼？”

　　“甜湯可以嗎？”

　　“好。”

　　杜寧今天心情非常好，很久沒有這樣快樂過了，他在小豬期待的目光中輕快地動作著，很快做好了一道桂花甜酒釀。

　　恰好前面來了個小廝，說客人想臨時加份甜湯，杜寧來不及做，就把甜酒釀盛了給他，小豬又只剩了一小碗。

　　兩人相視一笑，小豬端起碗來喝，一口一口，甜甜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真是太好喝了。

　　還剩一口，小豬遞到杜寧嘴邊：“你喝。”

　　杜寧微笑，接過碗來喝下，香甜清爽的湯順著喉嚨滑下去，一直暖到心底。

　　突然前面跑來一個小廝，氣喘吁吁地問：“杜師傅，剛才的酒釀是您做的吧？”

　　杜寧道：“是。”

　　“客人有賞，請您到前面去謝賞。”

　　杜寧有些詫異，不過是道甜酒釀，再普通不過，怎會有人打賞？

　　小廝一疊聲催促，杜寧只得換了衣服跟他過去，剛繞過花木扶疏的回廊，前面水榭裏的一道人影使他猛地站住，腳下像踩空到萬丈深淵，一顆心飄飄悠悠，沒著落處。

　　“杜師傅？”小廝連叫了好幾聲，杜寧才回過神來，勉強向後退了一步，險些跌倒，小廝忙扶住他，水榭裏那人從席前站起，走到欄杆邊，向這邊望來，杜甯踉蹌著向花樹後藏去，那人已驚呼一聲：“少寧？！”

　　杜寧轉身，推開扶著他的小廝，向來路跑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見他！不能見他！

　　身後有人追過來喊：“少寧？真的是你？少寧！”

　　杜甯慌不擇路，從花廊跳出去，在假山、花叢中一陣亂跑，最後跌倒在一叢薔薇花籬之後，悲從中來，用衣袖掩住臉，哽咽哭泣。

　　這裏位置偏僻，四下無人，他顫抖著無聲地痛哭，似乎要把幾年的眼淚一次流幹。

　　夜漸漸深了，他哭得脫力，側耳聽聽，四下裏只有蟲聲呢喃，並沒有人找他，也沒有什麼異動，他靜坐良久，等情緒平復，然後慢慢爬起來，尋路向自己的小院走回去。

　　他一直擔心會有人在院中等他，而現在他不想見到任何人，奇怪的是，探頭看了幾次，院中靜悄悄的，什麼人也沒有。

　　房門一開，一身黑衣的小豬走了出來，他早看到杜寧在院門口探頭探腦，卻不進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出來迎他。

　　杜寧看到小豬，心裏突然安定下來，剛才的惶恐都不翼而飛，他向小豬跑過去，撲進他懷裏。

　　“怎麼了？”小豬很奇怪，杜寧的全身都在顫抖。

　　“沒事。”杜寧緊緊抱住他，小豬的體溫和力量使他放鬆，身體的顫抖慢慢消失。

　　“你怎麼了？”小豬又問。

　　“沒事。”杜寧放開他，勉強微笑一下，回到自己屋裏，那名服侍他的小廝不在，杜寧松了口氣，現在他不想看見任何人。

　　小豬跟在他身後，杜寧的臉色太蒼白了，神情像見了鬼一樣，眼神恍惚，他很擔心。

　　“你回去睡吧。”杜寧推推小豬，他現在只想一個人呆著。

　　小豬不走，杜寧這樣子，叫他怎麼放心得下？

　　杜寧推不動他，歎了口氣，走到床邊和衣躺下，小豬走過來坐在床邊，杜甯翻身向裏，把臉藏在黑暗中。

　　“剛才出了什麼事？”杜寧去領賞的事也有好多次，不過從沒有過這樣的狀況。

　　“請不要問了。”杜寧的聲音很無力，小豬擔心地把手放在他肩上，杜寧輕輕顫抖了一下，慢慢把手放在他手上，拍了拍。

　　小豬不再說話，默默地陪著他，又坐了一會兒，脫衣上床，拉過被子，把兩人蓋好。

　　杜寧靠著小豬堅實的胸膛，心中安慰，眼淚不知不覺又流出來，一滴一滴，滑過臉頰。他輕微的啜泣讓小豬揪心，伸手把他拉過來，抱在懷裏，輕輕地拍撫著。現在的杜寧，脆弱得像個孩子，讓他好生憐惜。

　　他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卻用堅強的臂膀來保護他，杜寧感受到他的心意，慢慢止住了哭泣，依在他的懷裏，直到倦極而眠。

　　第二天一早，兩名僕人過來請杜甯，說蘭大公子有事相商，杜寧心中忐忑，不想去，卻找不到理由，那兩人一再催促，杜寧只得隨他們出門，小豬跟過來，一名僕人道：“大公子只請杜師傅過去。”

　　小豬瞪眼，杜寧安撫住他，低聲道：“我去去就回，你不用擔心。”他想，這裏是無論如何呆不下去了，蘭子杭叫他去，肯定是為了那件事，事到臨頭，逃避也不是辦法，不如直面。

　　跟著兩名僕人走了好長一段，杜寧一直心不在焉，突然發現眼前不是往蘭子杭住所去的路。

　　“咦？是去哪里？”

　　“大公子吩咐請您到後門去。”

　　“做什麼？”

　　“這個我們也不知，您去了就知道了。”

　　杜寧疑惑地停住腳步，卻被人強推向前，一直出了功德林的後門，靜靜的街上停著一輛馬車。

　　兩名僕人把杜甯推到車前，轉身就走，杜寧奇怪地問：“帶我到這裏幹什麼？”

　　馬車的車帷一挑，露出一個人，低聲叫道：“少寧？”

　　23 舊識

　　杜寧驚跳一下，臉色暫態慘白，轉身要逃，車裏那人急忙跳下車，叫道：“少寧，你聽我說！”

　　杜寧站住腳，心知逃也沒用，他能逃到哪里去呢？再說，他又為什麼要逃？其實，只是不想見他而已。

　　那人走到他背後，柔聲道：“少寧，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

　　杜寧沒有說話，說什麼呢？

　　“五年了，你樣子基本沒變，昨晚看到你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杜寧也像做夢，只是這幾年，真正做夢的時候都不敢再想起他了。

　　“你怎麼會……”那人停住了口，杜寧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微微苦笑，是啊，隱姓埋名在這千里之外做廚師，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一切都是隨緣罷了。

　　那人看著他肅立的背影，幾次欲言又止，歎了口氣道：“先上車吧，回去我再跟你說。”

　　杜寧已經從初見的震驚中蘇醒過來，五年了，大家都有變化，這人的風度越加沉穩，而他，也早不是當年的一派天真。

　　想了想，他挺直背脊，淡然道：“不必說了，你就當沒見過我吧。”他邁步離去，那人忙叫：“少寧，你這是什麼意思？”

　　杜寧腳步沒停，冷淡地道：“我不想見你。”

　　“少寧！”那人震驚，一步追上來拉住他：“我知道你這些年受了苦……”

　　杜寧猛地甩開他的手，有種無法忍受的感覺，就像沾到了不潔的東西。

　　那人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杜寧自己也呆住了，為什麼他會有這種感覺？

　　兩人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陌生，那人澀聲道：“少寧，我知道你恨我。”

　　杜寧心中有些尖銳的疼痛，但更多的是茫然，眼前的人，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他說自己樣子幾乎沒變，可他呢，卻變得太多，幾乎快要認不出來……可為什麼昨晚卻一眼就認出來了呢？

　　“少寧，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現在你這個樣子……”那人有些黯然，轉口說道：“跟我回去吧，你大哥一定也很擔心你。”

　　杜寧搖了搖頭，奇怪的是，他現在已經不發抖了，也不害怕，這個人其實已經不能再威脅到他，他只是，不想看見他罷了。至於大哥，自己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不會在意的吧？畢竟五年之前兩人就已經斷絕情義。

　　“走吧。”那人看見街上開始有一兩個人走過，略覺不安，伸手來拉杜甯，杜寧避開，冷淡地道：“對不起，我不想看到你，請你離開。”

　　那人震驚且受傷地望著他：“少寧？你……怎麼這樣說話！”

　　杜寧抬起眼睛看他，對他的不可置信突然感覺好笑，是啊，他沒想到會這樣吧，不想看到他，而從前，他們一天不見都會彼此思念！

　　時過境遷，原來，人的心，是這世上變化最快的東西。

　　杜寧慘笑一下，為什麼當初竟會那麼執著呢？執著于完全不可捉摸的東西。

　　“別這樣，少寧，我知道你這些年不好過，現在好了，我升了巡撫使，調去江南任職，你不想回家的話，不如……”

　　“謝謝。”杜寧打斷他，堅定地道：“我剛才說了，不想看到你，你請便吧。”他轉身要走，那人緊走兩步攔住他：“我知道你恨我，可那時我也被逼無奈，事情過去這麼久了，你為什麼不能原諒我？”

　　杜寧的心猛地灼痛起來，原諒？憑什麼原諒？他失去的一切，碎得七零八落的心，要拿什麼去原諒？

　　“讓開。”杜寧厭恨地繞開他想走，那人一把抓住他手，向馬車拉去：“先跟我回驛館再說，我不能任你這麼流落在外。”

　　杜寧掙扎起來，低喊：“放開我！”

　　那人低聲道：“別胡鬧，先回去再說。”他的力氣遠大過杜甯，杜寧身不由己被拉向馬車，急得出了一身汗，大喊：“救命！”

　　聲音才剛出口，一道勁風從腦後襲來，杜寧眼前一花，手上已被鬆開，只見那人猛地向後摔去，跌了個四腳朝天，自己身體一暖，已被一隻強有力的手臂攬在了胸前。

　　“小豬！”杜寧喜出望外，小豬哼了一聲，攬著他後退幾步，離馬車遠遠的。

　　那人狼狽不堪地爬起來，痛得呲牙裂嘴，看來這一下摔得不輕，杜寧知道小豬的力氣，暗中咋了一下舌。

　　“你是誰？！”那人嗔怒地低喊，小豬昂起頭，冷淡地看他，沒有答話。

　　“少寧，你怎麼……”那人看他們緊密相貼站在一起，心頭頓時疑雲大盛，怒道：“他是什麼人？你怎麼能……”後面的話說出來不好聽，他停住口，杜寧臉上像火燒一樣，甚是窘迫，被誤會了……不，也不能算是誤會……

　　“陳少寧，跟我回去！”那人沉聲喝道，聲音裏有掩不住的威嚴與暴怒：“別忘了你的身份！你自己不怕出醜，也不要給你家裏抹黑！”

　　杜寧氣得手腳冰涼，出醜？給家裏抹黑？他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他？

　　“對不起，請你就當沒見過我，我不會回去，也不會跟你走，我要去哪里，做什麼，是我自己的事。”杜寧拉起小豬要走，那人急道：“少寧，你不要總是這麼幼稚，做事完全不考慮後果！”

　　杜寧的心像被尖刀刺中，痛不可言，原來過了這麼多年，他在這個人眼中，還是“幼稚”、“做事不考慮後果”！

　　不過，他說得也對，如果當時考慮到了後果，那他是死也不會那麼做的，可惜……

　　小豬看著他淚流滿面，頓時大怒，這個陌生的傢伙是誰？為什麼使杜寧這麼傷心？還有，他怎麼叫杜甯為“陳少寧”？

　　“你滾！”小豬氣勢洶洶地走過去，直逼得那人撞上車壁：“滾得遠遠的，再讓我看到你，哼！”小豬右手一劈，空手像刀一樣砍在車轅上，堅實的木頭像草棍一樣碎裂開來，拉車的馬驚得長嘶一聲，撒腿就跑，車子把那人帶倒在地，衣服撕破了一大塊，臉色慘白。

　　“你這個暴徒！還有沒有王法！”那人跳起來喝斥，小豬大怒，一把揪住他衣服，杜寧忙道：“不可！快放開他。”

　　小豬鬆手扔開他，氣乎乎地轉身回到杜寧身邊，那人尤自震驚地道：“少寧，你怎麼竟跟這樣的暴徒混在一起。”

　　杜寧冷淡地道：“至少他不會陷害我。”

　　那人的臉頓時漲得通紅，張嘴想說什麼，一時卻說不出，杜寧不再看他，對小豬道：“咱們回山裏去，這裏不能再呆了。”

　　小豬欣然點頭，他早不想在這裏了，杜寧猶豫：“欠蘭公子的錢，以後再想辦法，反正我會還他的。”後來他也想清楚了，雖然蘭子杭管他要三千兩銀子的賠償金是無理，但小豬在這裏吃飯確實應該付錢，畢竟這裏不是他家，在家的時候，他想用什麼就用什麼，想做給誰吃都可以，但在這裏，他不該拿東家的材料隨便做給自己人吃。

　　因為他從來沒有為人做工的經驗，所以沒注意這些，但從道理上來講，蘭子杭找他要錢理所應當。杜寧知書識理，只是因為太過書生氣，所以有時考慮問題不太周到。

　　“東西也不用收拾了，咱們走吧。”杜寧想想帶來的東西也沒多少，就是些換洗衣服還有幾本書和筆墨。小豬點頭：“好。”俯身把杜寧抱起，飛身上房，也不管別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突然一聲朗笑，蘭子杭腰懸長劍，微笑著攔在他們面前，歎道：“原來是陳二公子，失敬失敬，既然您的朋友來接您回去，還請不要再玩了吧。”

　　24 往事

　　小豬冷然道：“讓開！”

　　蘭子杭道：“哈哈，小豬，你還不知道這位杜公子的真實身份吧？你想帶他走，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小豬懶得多說，斜沖出去，哪里不都是路，管那麼多幹什麼。

　　蘭子杭飛身追來，叫道：“放下他。”

　　哼，才不！小豬緊緊抱住杜甯，杜寧是他的，誰也別想搶走！

　　兩人一前一後在層層屋頂上飛奔，蘭子杭驚訝地發現小豬的輕功比他想像的還要好，帶了一個人居然還能跟他持平，原來這傢伙平時還有藏拙！嘿，蘭子杭有種受騙的感覺，唰地抽出劍來，喝道：“快把他放下，不然我不客氣了！”

　　小豬不理，蘭子杭一劍直刺他後心，他武功與小豬不相上下，出劍又狠又快，小豬怕傷了杜寧，不得已跳下地來，把杜寧放在一邊，拔出自己的劍反擊。

　　蘭子杭一看他用自己送的劍來回擊自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兩人以快敵快，暫態交手數十招，突然杜寧一聲驚呼，數人從街口沖來，想把他架走。

　　小豬的攻勢猛然加劇，蘭子杭一個閃神，肩上中劍，血如泉湧，小豬也不進逼，沖過去一把抓起杜寧扛在肩上，這回直奔城門而去，蘭子杭追在後面怒吼：“忘恩負義的傢伙！用我的劍傷我！”前面突然金風閃動，蘭子杭一個鐵板橋向後仰倒，小豬的劍擦過他臉頰插入旁邊的牆壁，劍尾還在左右顫動。

　　“還給你！”小豬的吼聲從遠處傳來，蘭子杭跳起來再看，連他們的背影也見不到了。

　　小豬帶著杜寧飛奔，速度疾逾奔馬，杜寧只見眼前的地面飛速掠過，頭暈眼花，幾欲作嘔，不知過了多久，大路變成了草地，再變成山石，等小豬終於把他放下時，杜寧已經基本上人事不醒了。

　　“喂，你沒事吧？”小豬把他抱到溪水邊，用涼水拍拍他的額頭，這裏已經遠在深山，離城少說也有一百里了，他一陣猛跑，自己也累得滿頭大汗。

　　杜寧清醒過來，撲倒在水邊一陣大嘔，直吐到黃膽水都出來了，小豬心疼地拍撫他的後背。

　　“你……你……”杜寧說不出話，這是什麼速度啊……而且還把他頭朝下掛在肩上，小豬沒長腦子的麼！

　　“對不起哦。”小豬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是剛才跑太快惹的禍，他自己成天這樣跑，早就沒感覺了，卻忘了杜寧受不了。

　　算了，好在終於離開那些人了，杜寧發現自己還是在清靜的山裏呆著舒服，眼前草木蔥蘢，溪水潺潺，人也只有小豬一個，他的心和身體都放鬆下來，呻吟一聲，斜躺在草地上，全身像散了架一樣。

　　小豬守著他，慢慢給他推拿，過了好一會兒，杜寧的胃不再難受，爬起身來，問道：“咱們離家還有多遠？”

　　“像剛才那樣跑的話，再有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杜寧瞪他一眼：“慢點！”

　　“哦。”

　　“我好了，咱們走吧。”杜寧站起來，小豬駕輕就熟把他抱了起來，杜寧有些臉紅，這樣子太不好看。

　　“要不你還是背我吧？”

　　“好。”

　　小豬把杜寧背在背上，開始爬山，杜寧緊緊抱著他的脖子，感覺到他行動中強勁的力量，心裏非常安慰，想想剛才的遭遇還在害怕，不想見到那個人，永遠也不想了。

　　一滴淚掉在小豬脖子上，小豬的腳步頓了一下，就接著向前走，他想知道杜寧的事，他在等。

　　翻過第二道山嶺的時候，杜寧輕聲道：“我的名字，叫陳少甯，杜是我母親娘家的姓。”

　　“嗯。”

　　“我原來住在京城，我們家……”杜寧慢慢講述自己的過去，以前他刻意不去回憶，也不想跟任何人提起，往日種種，譬如已死，他本來是想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在終老他鄉的。

　　但眼下，曾經想要忘記的一切驀地裏沖上心頭，原來他一直都沒有忘，也不可能忘。

　　二十多年的親身經歷，刻骨銘心的悲傷記憶，怎麼可能真的忘掉？

　　蜂擁回來的記憶使他痛苦不堪，眼前這最可依靠的人，就成了傾訴的物件，杜寧想跟他說說自己，說說自己從前做過的錯事、傻事，不管他理不理解，有一點可以肯定，小豬永遠不會扔下他不管。

　　不知為什麼，他就是有這種信心。

　　小豬托住杜甯向上推了推，用力攀上一片懸崖，要在平時杜寧早嚇得魂飛魄散了，但現在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慢慢地說著，完全沒注意到身外的一切。

　　他把全身心都交托給小豬，無條件地倚靠他，因為他知道，小豬不會傷害他。

　　翻過第四道山梁的時候，小豬已經知道了杜寧出生在京城陳府，是陳閣老最寵愛的幼子，他平平安安長到十七歲，從不知愁為何物。

　　一切改變出現在那個人來到他的身邊，他叫陳淵，是陳家的遠房親戚，因為聰慧過人，品學兼優，被送到陳閣老身邊，希望謀個前程。

　　於是他跟少寧一起入學攻讀，少寧喜歡他的堅毅和聰敏，跟他越走越近，最後竟然愛上了他。

　　那是少年還不成熟的情感，朦朧而誘人，少甯處處關照陳淵，他自己什麼都有，而陳淵什麼都沒有，他覺得不公平，因為陳淵是那麼出色，從儀錶到學識，一點都不比他差。

　　陳淵也喜歡他，他們一起讀書論文，談笑遊玩，幾乎形影不離，少寧十八歲生日那天，他們都喝醉了，避開家中慶賀的人群，他們溜到花園中，在月色下攜手同遊。

　　那天的月亮美極了，清輝遍地，月光下的人也美極了，不知是誰先動的情，他們逾越了界限，緊緊擁抱，親吻在一起。

　　不該發生的事既然發生了一樁，就會發生第二樁，他們竟然被人發現了！震驚的陳閣老立即把陳淵送回老家，把自己的兒子關了起來，勒令他悔過，少寧不肯，他認為自己沒有錯，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這個人恰好是男子，這有什麼不可以？

　　他不悔過，理直氣壯地跟父親申辯，自己就是愛陳淵，寧可不要功名前程，也要跟他在一起！

　　陳閣老一氣之下，竟突然中風去世，少寧嚇傻了，哭倒在父親身前，大哥憤怒地把他踢倒，用最嚴厲的話斥責他，聲明跟他斷絕兄弟關係。

　　少甯是從房梁上被救下來的，當晚他就想隨父親而去了，卻被人及時發現，陳夫人痛失丈夫，又險些失去最寵愛的幼子，從此一病不起，少甯被大哥數落得痛哭流涕，答應不再尋短，好好守在母親身邊伺奉，陳夫人雖在病中，一直小心翼翼地看護著少寧，懇求他為了母親，要好好活下去。

　　少寧的心，在母親慈愛的目光中痛不可言，他想不到自己的一時魯莽會造成這樣不可預見的悲劇，曾經有很長時間他都想死，因為對不起生他養他的父親，可他又不能死，因為那樣更對不起為他操碎了心的母親。

　　母親的病拖了半年多，終於還是去世了，大哥險些不許少寧進靈堂，因為父親母親，可以說都是被他氣死的！

　　少寧的心也隨母親的棺木埋進了深深的地下，他被關在後園，為父母守了三年靈，要不是彌留之際的母親含淚請求他無論如何不要輕生，他早就撐不下去了。

　　自從那件事情之後，少寧就再沒去過學堂，足不出戶，因為雖然家人極力隱瞞，他和陳淵的事還是有風聲洩露，大哥無法容忍他再去受人指點批判，乾脆把他禁足在家。

　　少寧也不想出去，他一直在深深自責，而且更不能接受的是，大哥告訴他，陳淵回家之後，同樣被家長痛責，而他立即就悔過了，並且聲稱是少寧引誘他！

　　他怎麼可以這樣！少寧驚呆了，兩個人的感情，並不是誰引誘了誰，明明他們是心心相印，互相珍愛的呀！可陳淵背叛了他，他為這段背德的感情氣死了雙親，失去了名譽，幾乎喪命，而那個人……

　　少寧的心徹底冰寒，連淚都流不出來。

　　陳淵次年就考中了科舉，少年得志，大哥偶爾有意無意地會透露些消息給少甯，少寧知道他仕途順利，風光無限，從前那點瑕疵，已經完全被人忘記。因為錯誤被推給了別人，而那個承受的人，像死了一樣再不出現在人前。

　　母親生病的時候，杜寧為了討她歡心，親手做些餐點侍奉，後來因為長年困在家中，無所事事，便慢慢學著做菜，他總得找點事做，才不至被悔恨逼得發瘋，由於潛心鑽研，他的廚藝越來越高，母親去世後，就做給大哥大嫂吃，不過他們從來不會誇獎他的手藝，也從不肯見他。

　　少甯是完全被放棄了的，他的存在，只緣于對母親的一個承諾，他無權再把父母給的身體毀掉，只能沉默地活著。

　　一年前，他守孝三年期滿，突然想到外面去走一走，從十八歲到二十二歲，四年多的時間他都像在坐牢，曾經的少年意興，躊躇滿志，都已灰飛煙滅，可他也不想再悶在家中等死。

　　就算要死，也先去看一看外面壯麗的河山吧，在書中讀到的那無邊景致，曾是想功成名就之後跟那個人一起壯遊的，現在，就自己一個人去走走吧。

　　大哥沒有反對，給了他一些錢，讓人用車把他送走。

　　少寧最後一次從車窗的縫隙中看自己生長了二十幾年的京城，街市繁華依舊，唯他徒留傷心。

　　悄悄離開京城，他開始四處漫遊，慢慢領略長天大地，原來外面的世界這樣廣闊，人這樣多，風光這樣無邊。他從前是多麼幼稚，竟為一己的感情放棄了這無邊的世界……

　　可哪個人沒有年輕過呢？少年的熱情，常會犯下不可預計的錯誤，只不過，少寧的錯誤，使他失去了太多、太多。

　　春夏秋冬，他走過了許多地方，最後停在潘家嶺，可以是因為愛上了那片清澈的小湖，可能只是因為走得累了，也可能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在那裏蓋屋住下，然後，竟然遇到了小豬。

　　這是個意外，更意外的是……他，喜歡上了他。

　　回憶說到這裏中止，杜寧並沒有說出最後那句話——對小豬的愛。

　　他喜歡小豬，本已冰冷的心，因為他而漸漸復活，重新跳動起激情，可是，他不想、或者說不敢再次陷入到這種強烈的感情中去，特別是陳淵的出現，像刀鋒一樣剝開了他藏得很深的傷口，讓他再次痛不欲生。

　　小豬一直默默聽著，堅定地向前走，翻山、越嶺、攀岩、涉水，一步也沒有停下。

　　原來杜寧有過這樣傷痛的往事，而他竟然一直沒有吐露過，在小豬眼裏，他一直是溫柔的，和善的，對所有人都很好，連對小動物和花花草草都很好，這樣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受到這樣殘忍的對待？

　　都是那個人不好。小豬肯定地想，杜寧很可憐，不過現在他有我了。

　　25 洞府

　　杜寧回過神來才發現，小豬並沒有帶他回他們的“家”，而是一直向大山裏走，山勢越來越險峻。

　　“咦，這是去哪里？”

　　“去我從前住的地方看看。”小豬覺得現在兩人有必要互相瞭解一下，杜寧已經跟他講了自己的事，那麼他也得讓杜寧知道自己的事。

　　“你們住在山洞裏？”小豬才開了個頭，杜寧就忍不住驚訝。

　　“嗯。”

　　“還有個哥哥？”

　　“不是，龍隱是主人。”

　　“哦。”杜甯奇怪，原來小豬竟然還是別人的僕人？一點也看不出來。

　　再聽幾句，又問：“原來你爺爺做飯很好啊，那為什麼你一點不會做？”

　　“我不喜歡做給別人吃，特別是那傢伙。”

　　“怎麼這樣說你的主人？”

　　“那傢伙又冷又驕傲，我不喜歡他，才不要做飯給他吃。”雖然爺爺從小就教育他要聽主人的話，為主人服務，但小豬更喜歡自由自在，所以，對於當僕人的義務，盡得馬馬虎虎。

　　“你為了不做飯給他吃，所以自己也不吃？”

　　“我會煮米飯，爺爺去世前做了好多醬菜。”

　　看來小豬的爺爺對小豬也不抱希望了，未雨綢繆，先給他們準備了一些耐久的口糧。

　　杜寧聽到小豬居然吃了半年多米飯醬菜，忍不住悶笑，對這麼貪吃的小豬來說，這犧牲也太大了些！

　　前面是一道山谷，植物長得密不透風，小豬懶得從下面走，乾脆帶著杜寧騰躍起來，從一株一株的大樹頂上借力飛過。他跳得輕鬆自如，杜寧嚇得驚呼連連。

　　“沒事啦，我成天這樣跳來跳去，不會有問題的。”

　　杜寧拉拉他的耳朵：“我可是第一次，當然會害怕！”

　　來到峭壁下，小豬徒手開始往上爬，杜寧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連驚呼都不敢，怕影響到小豬，等終於爬上山頂，他呻吟一聲，把心放回肚子裏，小聲問：“有沒有平一點的路？”

　　“有啊，從那邊繞上去，要多走兩個時辰。”小豬若無其事，他爬山跟走平地差不多，不費力。

　　“那你們就是傳說中修行的陸地神仙嘍？”杜寧看著一路上越來越幽深絕美的風景，想起小豬剛才說過的生活，好生敬仰。

　　“算是吧，反正好些人都跑來山裏又求又拜的。”小豬微笑，每次他都趁那些人跪下磕頭的時候飛快地把貢品拿走，把那些人嚇得半死，又以為是神仙顯靈，愈加求拜不已，他也因此經常有好東西吃。

　　杜甯大笑，原來神仙的傳說是這樣來的！

　　“那你跑到我那裏去，你主人不會找你麼？”

　　“才不，他事情很多，顧不上我。”

　　“哦，那現在還是沒人給他做飯麼？”

　　“有。”小豬突然想起。警惕地回過頭來看杜寧：“你是我的，只許給我做飯，不許理他。”

　　“為什麼？”

　　“反正就是不許。”哼，那傢伙長得太過招搖，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被他吸引，平常那些普通人也就算了，杜寧要是也被吸引，跑去給他做飯，那可就……小豬停下腳步，有些拿不定主意。

　　“怎麼了？快到了嗎？”

　　“是快到了，我說，你要答應我，這輩子只給我做飯，不許給別人做飯。”小豬認真地道。

　　杜寧愣住：“什麼？”

　　“你只許喜歡我，不許喜歡那傢伙，知道了嗎？”

　　“什……什麼呀！”杜寧臉漲得通紅，小豬在胡說什麼呀！他怎麼會去喜歡別人？他只喜歡……

　　小豬突然把他放下來，回身望著他，杜寧又羞又窘，以為自己的心事被看破了，就聽他道：“那傢伙長得很好看，每個看見他的人都會發傻，如果他在洞裏，你不許看。”

　　杜寧惱羞成怒，斥道：“胡說什麼！”

　　“嗯，我先去探探，如果他在，就不帶你過去。”小豬決定謹慎從事，飛身離開，杜寧目瞪口呆地望著他迅速消失在密林中，哭笑不得。

　　這傢伙，還真是……不過，杜寧心裏有點甜甜的，小豬這麼緊張他，是說明……嗯，這樣，也不壞吧？杜寧為自己的心思羞愧。

　　不多時小豬回來，又背起杜寧朝前走。

　　“他沒在呀？”

　　“奇怪，好像很久沒在了呢，洞裏都積灰了。”小豬喃喃自語。

　　不多時他們翻下一道峽谷，又攀上一道峭壁，半山腰上，有個被樹木掩住的洞口，穿進去，打開一道機關，就到了小豬說的神仙洞府。

　　“好神奇呀！”杜寧跟著小豬在洞中流覽，每到一處都忍不住驚歎，這裏是由天然形成的幾處石洞打通聯成的，巧奪天工，特別是裏面的許多收藏，是歷經數代積累起來的，杜寧看到那個巨大無比的圖書室，簡直邁不開步了。

　　“這麼多珍本善本啊！！”杜寧激動得語無倫次，小豬興趣缺缺地看著他一頭紮進書海，半天都不挪動一步，有點不高興。

　　“廚房在那邊。”

　　沒反應。

　　“我說，我餓了。”

　　還沒反應。小豬一把抱起杜甯，連他手裏那本書一起抱到了廚房。

　　“你幹什麼！”杜甯書呆子脾氣，一看到喜愛的書，就六親不認了。

　　“我要吃飯！”小豬理直氣壯，書又不會跑掉，什麼時候看都可以，他的肚子可不能等呀！

　　杜寧歎了口氣，天大地大，小豬的肚子最大，他找了找材料，開始做飯，意外地發現這裏應該是一直有人在用的樣子，東西很齊全。

　　“咦，你不是說你們都不會做飯？那這裏是誰在用？”

　　“有個小猴子在用。”

　　“猴子？”杜寧驚奇，果然是神仙洞府啊，連猴子都會做飯！

　　“是一個人，不過叫猴子，他喜歡龍隱，總是纏著他，後來他們上床了。”

　　“哦。”這裏處處都是奇跡，小豬的奇言怪論也層出不窮，杜寧已經習慣了，突然省悟過來他說的最後一句，漲紅了臉，他們上床了？神仙跟猴子……不，是叫猴子的一個人，上床……什麼意思……

　　他當然不敢問，快快給小豬做好飯，兩個人一起吃，小豬吃得很多，杜寧心疼地望著他，小豬背著他翻山越嶺，一定累壞了吧。

　　吃完飯小豬道：“我要睡覺，你自己到處看看吧。”

　　“好。”杜寧收拾碗筷去洗，一轉眼就看見小豬已經躺在灶邊的一個草床上睡著了。

　　果然還是累了啊，他憐惜地走過去，俯身看了他好一會兒，又打量一下周圍，小豬說他一直睡在廚房，應該就是這裏了吧？其實這處山洞很大很乾淨，通風也好，住在這裏也沒什麼不可以。

　　他在壁邊的一處小小流水泉口洗了碗筷，就又回去書房，走過一行一行高高的書架，豔羨不已。

　　等小豬睡醒之後，就來這裏找他，杜寧才發現過了好幾個時辰，又該吃飯了。

　　洞中無日月，杜寧的生活簡化為做飯，吃飯，看書，小豬的生活簡化為吃飯，睡覺，吃飯。兩個人經常靜靜地互相依偎著，一坐一臥，看書睡覺，互不影響。

　　簡直是神仙一樣的日子啊，杜寧幾乎想不起前些天那驚心動魄的遭遇了，他已經完全沉浸在書海之中，遊而不歸。

　　26 歡愛

　　這天早晨杜寧跟前幾天一樣自然醒來，因為小豬喜歡抱著他睡，所以他們一直睡在廚房草床上，清潔的乾草有一種特殊的芳香，小豬喜歡，杜寧也挺喜歡。

　　清醒過來的杜寧又感覺到背後小豬那個硬硬的部位，心裏緊張又害羞，因為他也有起同樣的反應啊。

　　不過今天小豬好像跟往常不同，杜寧想悄悄起身的時候，他伸手壓住了杜寧，不讓他走。

　　“哦，你也醒了啊。”杜寧裝傻。小豬把他翻過身來，亮亮的眼睛直盯著他。

　　“幹什麼？”杜寧臉紅，他那裏的狀況可不要被小豬發現啊……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他才這樣想著，一隻熱熱的手就摸到了他胯下，杜寧驚得險些跳起：“啊！”

　　小豬握住了他勃起的部位，微微一笑。

　　“放、放開啦！”杜寧用力推他，小豬一手掌握著他的脆弱，另一隻手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堅挺的那個部位。

　　杜寧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尺寸可夠驚人的！

　　“摸摸啦，我不舒服。”

　　小豬在撒嬌？杜寧臉上熱得可以攤蛋餅了，窘道：“別胡鬧了，快放我起來！”

　　“兩個男人也可以做愛的，你知道嗎？”小豬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杜寧窘得都要鑽進石縫裏去了。

　　“放、放手！成什麼樣子！”

　　“沒事，這是咱們自己的事，跟別人有什麼關係？你不喜歡我嗎？”

　　“我……”這不是喜歡不喜歡的事吧？

　　“我等好久了，你一直都不說，你不也喜歡我的嗎？那咱們可以做這樣的事。”

　　“什麼呀……誰說的……”杜寧努力跟小豬的手搏鬥著。

　　“爺爺說的，爺爺說可以跟喜歡的人做愛，但是絕對不可以強迫人家，如果對方不願意，就不可以。”

　　“啊？”誰家的爺爺這麼開明啊……杜寧滿頭大汗地想按住小豬的手，不過這傢伙似乎太靈活了，杜寧很快被剝得赤條條，草枝紮在光裸的皮膚上，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同意的對不對？”小豬也脫光了衣服，跪在杜寧兩腿中間，認真地問。

　　杜寧用手捂住臉，說什麼呀！

　　“它同意了呢，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喔。”小豬親了親杜甯已經昂然挺立的分身，杜寧呻吟一聲，全身顫抖，那裏漲得更大了，全身都泛起了粉紅色。

　　小豬大樂，原來把他剝光就行了，看他連一點反對的表示都不再有，果然小猴子的建議是正確的。

　　他想了想，認真地俯下身去，先對杜寧的分身舔一舔，吮一吮，杜寧顫抖著呻吟，好在這洞府裏沒有別人，他反正逃不開，只好忍耐……

　　他已經全心全意地愛著小豬，並對他有些朦朧的渴望，他也曾經藏起來，想著小豬自慰，但以他的個性，絕對不敢在小豬面前表現出什麼。

　　小豬的動作漸漸加快，從沒有過的快感襲擊杜寧的全身，他忍不住睜開眼睛，伸手抱住小豬的頭，看著他在自己胯下吞吐，又羞恥，又快樂。

　　“啊——”小豬用力一吸，杜寧驚叫一聲，身體一陣痙攣，噴發在他嘴裏。

　　“太快了吧。”小豬咕嘟一聲，把那些東西咽了下去，還咋了咋嘴，杜寧漲了個滿臉通紅——這也能吃的啊！！

　　“你！”

　　“味道原來是這樣的。”小豬沖著他笑，那燦爛的笑容使杜寧有種被太陽照耀的感覺，暖洋洋的，太陽越湊越近，小豬吻了吻他，舌頭伸進他嘴裏，兩個人輕憐蜜愛，杜寧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這種事似乎不用教也人人都會的。

　　就像小孩子，生下來就會吃奶，親吻其實是人的一種本能。

　　只不過，原來相愛的人親吻，會親出這麼多花樣來，他們的舌頭和嘴唇互相追逐著，逗引著，吸吮，舔弄，帶著濃濃的愛意，越來越熟練。

　　他們擁抱著，不停地親吻，小豬的那裏越來越硬，頂得杜寧難受。

　　“我……我也……”杜寧臉紅得像熟透的果子，小豬讓他剛才那麼爽了，他也應該讓小豬享受。

　　“還有其他的辦法。”小豬得意，在這方面他可比杜寧有經驗。伸手拿過一邊準備好的香油，他倒了一些在自己手上。

　　“嗯？”杜寧羞恥地看著自己兩腿被打開，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知識，還沒有全面到這種地步。

　　“放鬆，這樣啦。”小豬把手指伸到那個緊窒的部位，揉一揉，向裏探，杜寧倒吸一口冷氣——這裏？那裏？他看一眼小豬漲大得驚人的分身，驚叫道：“不行！不行！”

　　“放心，我會慢慢的。”小豬按住他，耐心地安慰，杜寧求饒地道：“不可能的，我用嘴幫你，好不好？”要是平時，打死他都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但經過剛才的事，他對小豬的愛意又達到了新的高度，既然小豬可以為他這樣做，他也願意為小豬這樣做。

　　小豬向他綻開笑容，就在杜寧放鬆的時候，把一根手指探了進去。“啊啊啊！”杜寧驚叫，真的進去了？雖然不痛，可是……好怪的感覺啊……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快拿出去！”杜寧用力推小豬的胸膛，不過他的力氣對小豬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反正都得過這一關的，很快就會好。”小豬俯過來親吻他，把杜寧帶點哭腔的哀求堵回嘴中，他們的舌頭糾纏著，小豬的第二根手指也擠了進去。

　　因為有油的潤滑，杜寧並沒有感覺很痛，但是……不習慣啊。

　　好不容易結束了一個長長的吻，杜寧已經全身癱軟，臉紅紅的，閉著眼睛喘氣，單薄的胸膛一起一伏，兩粒淡粉色的乳珠誘人採擷。

　　“好可愛。”小豬含住一粒乳珠輕咬，杜寧顫抖著呻吟，想推開他，又在他用力的吸吮下變成抱住他的頭。

　　“果然很管用啊。”小豬滿意地又沾了些油，用三根手指在杜寧穴口內按摩。他是很有耐心的，雖然分身已經漲到發痛，但為了不傷到杜寧，他還是仔細地開拓著。

　　手指仔細撫摸著細膩滾熱的內壁，慢慢找到了一個栗子形的硬塊，杜寧突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羞愧地叫：“別動！”

　　“真的有啊。”小豬的話杜寧聽不懂，他被突如其來的強烈快感衝擊得發暈，這具身體是怎麼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還有小豬，他怎麼……

　　杜寧無力再想下去，因為小豬托起他無力的腰，將滾燙的分身頂在柔軟的穴口，沖著他微笑。

　　“我進來了哦。”小豬打個招呼，一點一點向裏挺進。

　　杜寧咬著牙，雙手緊緊握住小豬的手臂，指尖掐進了他的皮膚裏去，並不是很痛，因為小豬在自己的寶貝上也擦了好多香油，現在他們倆盯著那個閃著亮光的武器，慢慢地刺入杜寧的身體裏去，都非常緊張。

　　“呼，還好，你這裏好緊啊。”小豬快活地說，輕輕挺動了一下。

　　杜寧驚呼一聲，小豬的分身實在夠大，他覺得自己都要被漲爆了，難以言說的感覺充滿他的全身，隨著小豬逐漸加劇的動作，他已經完全不能思考，只能跟隨著他，跟隨著潮水一樣無邊的快感，起伏顛狂！

　　小豬愛戀地親吻杜寧的身體，仿佛他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他舔過他的嘴唇、下巴、脖頸、胸膛，乳首，一邊用力在下方抽插，一邊香甜地吸吮紅潤腫起的乳首，杜寧被折磨得快要瘋了，他仰起頭，看著光影斑駁的石室壁頂，他還在人間嗎？怎麼會有這樣不可思議的快樂？在一個完全不用擔心的地方，跟自己傾心喜愛的人……在一起……

　　27 新生

　　杜寧覺得自己暈過去了一會兒，再清醒的時候，發現兩人的位置調換了一下，他在上面，小豬在下面。

　　那個灼熱的東西還在他身體裏，杜寧呻吟一聲，從上面看下去，小豬臉上的笑容怎麼那麼可惡？

　　“你自己動一動好嗎？力道好掌握，我太用力了你會受不了。”小豬體貼地說，杜寧啞口無言，這傢伙還真是什麼都能說出口！

　　“就這樣，慢慢來。”小豬握住杜寧的腰，輕輕舉起又放下，杜寧紅著臉喘息，腿直發抖，這個姿勢，全身都暴露在小豬的視線下，實在是……太羞恥了。

　　小豬倒沒覺得，他很享受的樣子，慢慢幫著杜寧晃動身體。

　　過於深的進入讓杜寧受不了，而且他看見自己昂然挺立的分身，隨著身體的起伏在搖晃、顫抖，頂端已經分泌出晶瑩的液體，實在害羞，哭了起來，小豬歎口氣，看來這種事偷懶不得，他抱著杜寧翻一個身，輕輕把他翻過去趴跪著，自己跪在他身後。

　　“別哭啊，你看，它一直這麼高興呢。”小豬的手撫摸杜寧的分身，又激起他一陣顫抖。

　　“還有這裏，很喜歡我哦。”他把自己的堅挺再次慢慢楔入杜寧緊密的甬道，杜寧呻吟著哭泣，不過，這眼淚並不是因為痛苦。

　　小豬著迷地享受著杜寧的身體，他其實對自己喜歡的事情很有耐心，而且有持久力，比如練武，會專心致志地練，吃飯，會興致勃勃地吃，現在，他全心全意地探索著杜寧的身體，為每一個新的發現而興奮不已。

　　杜寧放任自己被他掌控，隨著他的動作呻吟、哭泣、叫喊、求饒，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有這樣放縱的時候，也不敢想像自己會跟別人做出這樣出奇的情事。現在一切都脫離了常態，而他不再拘謹，完全在小豬面前打開自己，從身體到心靈。

　　他信任他。

　　而小豬也是值得他信任的。在杜寧又一次爆發之後，他體恤地也釋放了自己，雖然他體力很好，再做個把時辰不成問題，但杜寧會受不了。他們已經很快樂，今後的時間還很長，小豬不急。

　　兩個人赤裸的身體緊緊擁抱著，小豬體貼地拉過被子把兩人蓋好，杜寧還在微微啜泣，他的手臂攀在小豬脖子上，主動摟著他，小豬很滿意這樣的進步，要知道杜寧可從來沒有這麼主動過呢。

　　果然更進一步是對的，現在他是真正擁有他了，杜甯完全交出了自己，嘿嘿，不用再擔心他會跑掉，今後的長期飯票有保障了……

　　杜寧再次醒來之後，覺得自己像做了一個荒誕的夢，他怎麼可能那樣……那樣呢……

　　可身邊溫暖的小豬是完全赤裸的，他自己也是完全赤裸的，一切都提示著他之前的交歡是那麼的真實。可是……

　　“小豬？”杜寧拍拍小豬的臉，這傢伙嘴裏含著他的一根手指頭，睡得很香，還偶爾磨磨牙，弄得杜寧癢癢的，想到兩人做過的事，杜寧怎麼覺得這個動作很曖昧。

　　他用力抽出手指，小豬被弄醒了，睜開眼睛，一瞬間的迷蒙之後，向他綻開燦爛的笑容。

　　杜寧就是對小豬的笑臉沒辦法，又被迷得七葷八素，跟他親吻在一起，半晌才突然省悟，伸手壓住他的嘴巴，低聲問道：“你怎麼……”

　　他想問你怎麼懂得這樣的事？一想到兩人激情相擁的情景，他就口乾舌燥，問不下去。

　　小豬懶洋洋地笑了：“小猴教的呀。”

　　“小猴？”

　　“嗯。”

　　“什麼時候教的？”杜寧奇怪，似乎是一覺醒來小豬就不一樣了呢，難道他說的小猴托夢給他？

　　“昨晚他們回來啦。”

　　杜寧一激棱——這洞府裏有別人在？而他還跟小豬……

　　啊呀呀！這個該死的小豬！杜寧羞愧難當，似乎覺得小豬說的那個主人馬上就會從廚房洞口邁進來，而他還跟小豬光溜溜地在被窩裏！

　　“怎麼回事？你怎麼都不告訴我！”杜寧手忙腳亂地爬起來穿衣，小豬撓撓頭，慢條斯理地道：“你睡著了呀。”

　　“可是你後來……”明明不是有人在的嗎？小豬還這樣亂來，一想到自己曾經大聲地呻吟哭泣，說出不知羞恥的話，杜寧就恨不得一頭撞進石壁裏去！

　　“沒關係的啦，那兩個人也在做呀。”小豬解釋。

　　杜寧石化。

　　小豬歎了口氣，他怎麼這麼愛害羞啊，害他等這一天等了好久，而且都已經做過最親密的事了，他還是這麼在意別人。

　　“不用擔心啦，他們只是回來一下，可能現在已經走了呢。”

　　“啊？真的嗎？”杜寧這才放鬆一點，又催促小豬快去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走了，最好他們走得早，沒有發現自己在廚房跟小豬亂來……真是羞死人了！

　　小豬套上褲子，晃到前面去看過，回來報告：“走啦。”

　　“走很久了嗎？”

　　“應該是吧。”小豬頭痛，那兩個傢伙，就算只回來了一晚，也把臥室弄得一塌糊塗，害他還得收拾。哼，看來這裏是真的不能住了，他要帶杜寧出去找地方住。

　　杜寧放鬆下來，呻吟一聲又倒在床上，過度放縱的結果是腰好痛啊，還有那裏，也漲漲的，說不清是什麼感覺，最離譜的是，還有一股香油味……

　　小豬體貼地燒了熱水給杜寧洗澡，他看著杜寧在水汽裏變得嫣紅的臉頰，心中愛慕，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感覺，從前看小猴子死纏著龍隱，還覺得他可笑，原來愛上一個人的話，真的會願意時時刻刻守在他身邊，看他，親他，撫摸他……

　　杜寧捉住小豬的手，臉更紅了，這傢伙，往哪里摸呀！

　　“你不再想那個傢伙了吧？”

　　“嗯？”

　　“那個叫什麼沉淵的壞蛋。”

　　杜甯皺了皺眉毛，現在的他，被滿滿的幸福浸泡著，即使再想起那個人，也不會再有尖銳的痛感。

　　“我不想他了。”

　　“要不要去跟他做個了斷？”小豬看著他：“我會陪在你身邊，他不能欺負你，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跟他說清楚，想罵他就罵他，想教訓他的話，我來。”

　　杜寧感動地看著他，小豬其實什麼都懂，他只是……懶得表達，如果他願意，什麼都可以做到。

　　“不用了，其實想一想，當時主要是我的錯，我不該跟父親那樣頂撞，氣壞了他的身體。”杜寧的眼淚一顆一顆落在熱水裏。“陳淵就不一樣，他馬上悔過了，讓父母不再生氣。如果我也可以那樣做，我父親就不會死，母親也不會……”他哽咽得說不下去，小豬放下手裏的水瓢，默默地看著他，等他漸漸平靜下來。

　　“他只是比較圓滑，他一直是那樣的，也不能說他就是壞人，但我跟他不一樣。”杜寧擦幹眼淚，是啊，他其實已經相當瞭解陳淵，兩個人處理問題的方法，一直是不同的。他過於直白，而陳淵善於改變。

　　五年的分離，生與死的磨難，已經使杜甯完全放棄了當年的愛情，經過漫長的孤獨寂寞之後，他有了小豬。

　　現在，他全心全意地愛著他，而小豬也是值得他珍惜的。

　　洗完澡，小豬拿來一套純白的絲制衣服給杜寧穿。

　　“這是誰的？”杜寧驚訝，這衣服的質料非常講究，穿在身上如雲似水，輕盈舒適。

　　“龍隱的。”

　　“咦，你拿人家的衣服給我穿，可以麼？”

　　“他說可以呀，他還說庫房裏的東西也可以隨便拿。”小豬自己用杜寧洗過澡的水洗了洗，赤身裸體跳出來，杜寧急忙轉開眼睛。

　　“呵呵，你還有什麼沒看過的？”

　　杜寧臉紅得發燙，小豬這傢伙，怎麼突然變得……

　　28 幸福

　　直到小豬穿好衣服，他才敢轉過臉來，認真問道：“小豬，你老實跟我說，還有什麼隱瞞我的？”

　　小豬奇怪地道：“我哪有隱瞞過你？”

　　“你說爺爺去世了，你是孤兒。”

　　“沒錯啊。”爺爺是死了嘛。

　　“你沒有任何親人。”

　　“對啊。”龍隱又不算親人。

　　“你沒有錢。”

　　“對啊。”龍隱的錢又不是他的錢，而且小豬還問過杜寧，不是自己的東西是不是不應該拿。

　　“可是……”杜寧也覺得小豬說的都算沒錯，可為什麼他還是很有受騙上當的感覺？尤其是……

　　“蘭公子對你……嗯，那麼用心，你一直都好像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可是……”可是剛才居然就什麼都會！杜寧現在想起來，還臉紅心跳不已。

　　“我懶得理他啊，我要是什麼都懂，他就更要得寸進尺了吧。”小豬道：“你喜歡在那裏做飯給人吃，我不想讓你不高興啊。”

　　杜寧眼睛一熱，幾乎又要流淚。小豬，原來是一心一意關照著他的呀。

　　“那你……你哪里學會的……這些……”杜寧聲音小小。

　　“猴子教的啊。”

　　杜寧又險些弄錯，好在馬上明白過來此“猴”非彼猴，微笑起來：“就是你主人的那個……好朋友啊。”

　　“是啊。”小豬帶杜寧來到書房，搬出一個巨大精美的紫檀木鑲金嵌玉盒子，放在石桌上。

　　“這是什麼？”

　　“你看看，很好玩的。”小豬興致勃勃地打開盒蓋，拿出一大疊畫在絹帛上的畫，杜寧一看，面紅過耳。

　　“這個！”

　　“畫得不錯吧？猴子手很巧的。”小豬略有點懷念，畢竟小猴剛來的時候，他也借光吃到了不少好吃的，當然，他做菜可比不上杜寧，小豬很滿意，他對杜甯很滿意，從這一點上來說，他終於超過龍隱了。

　　“你怎麼學這些個！”杜寧生氣，為什麼教他寫幾篇字那麼困難，而看這個小豬就興致勃勃。

　　“你不喜歡嗎？”小豬奇怪。

　　“不！……也不是啦。”這可怎麼回答才好？

　　“這是非常重要的事啊，不學好的話，你就不會感覺幸福，就不會跟我長久，只有做得讓你非常爽，非常舒服，才會更愛我，做好飯給我吃，永遠也不離開我。”小豬認真地說。

　　杜寧張口結舌：“你、你從哪得來的這個理論？”

　　“猴子說的。”

　　杜寧恨這只猴子！

　　不過隨後的一些天，杜寧就慢慢原諒那只猴子了，因為，那個理論似乎真的有道理似的……

　　＊　＊　＊　＊　＊　＊

　　這天蘭子杭又發了一陣脾氣，最近怎麼總覺得火氣大！

　　管事和下人都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蘭子杭一個人生悶氣。

　　突然有人敲門，蘭子杭怒道：“滾！不是說了不許來煩我！”

　　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來還錢的。”

　　蘭子杭一躍而起，躥過去打開門，小豬空著手，隨隨便便站在那裏。

　　“你！”蘭子杭大喜，隨即冷下臉色，傲慢地道：“你還來做什麼？”

　　“還你的錢。”杜甯回答，蘭子杭這才看到站在一邊的他，數日不見，怎麼他突然變了個人似的，笑容親切，容光煥發。

　　蘭子杭瞟一眼小豬，馬上就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竅，心裏一股酸水直冒上來，眼光兇惡。小豬向杜寧身邊靠過一步，不露痕跡地把他護住，平靜地望著蘭子杭，從背上解下一個小包袱，遞了過來。

　　“蘭公子，這是三百兩黃金，應當可以抵你那三千五百兩銀子。”杜寧解釋。雖然蘭子杭的要求相當無理，但小豬不反對把錢給他，反正龍隱說了可以隨便用，這種黃色的東西，庫房裏有不少。

　　蘭子杭臉色陰沉地盯著他們，這兩個人，他費盡了心機，居然還是分拆不開，真是很挫敗。

　　他不習慣這樣的感覺，冷笑道：“恭喜二位了。”

　　杜寧紅了臉，小豬點點頭。

　　“他真的那麼好，值得你放棄能在我這裏得到的一切？”蘭子杭不服，要說做飯，他這裏的好廚師有的是啊，絕對可以讓小豬吃得比皇帝還舒心。

　　“嗯。”小豬點頭。

　　“怎麼個好法？”蘭子杭火大，他就是想不明白。

　　小豬道：“我覺得好就行啦。”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蘭子杭無語。

　　“你就沒想到要過更好的生活？”蘭子杭不死心。

　　“現在很好了啊。”小豬露出滿足的微笑：“我一直想有一個人，可以給我安心的感覺，能做好吃的飯，可以讓我抱著睡覺，像親人的感覺……杜寧剛剛好，就這樣。”爺爺死了以後，他就一直在找這麼一個人，找了很久，才找到杜寧，也是很不容易的呀。

　　杜寧心頭一暖，原來兩個人的想法會這樣相似！他也一直想尋找一個人，可以給他安心的感覺，愛吃他做的飯，可以與他共度晨昏，如同親人般的感覺……如此而已。

　　機緣巧合，上天竟然真的給他安排了一個這樣的人，雖然他有點懶，有點貪吃，有點愛睡，但，杜寧就是喜歡他，而且越來越喜歡。

　　命運果然是有喜有憂的，不會永遠一帆風順，也不會永遠悲慘黑暗。只要堅持，總會等到有轉機的一天。杜甯想到母親去世前的殷殷叮囑，熱淚盈眶，幸虧他聽從母親的話，堅持了下來，否則也不會遇到小豬。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杜寧釋然微笑，小豬握住他的手，一起微笑。

　　蘭子杭暴怒，冷聲道：“你們走吧，這錢我不要。”他要的是人，錢不過是手段罷了。

　　杜寧誠懇地道：“小豬在這裏吃了很多飯菜，這是應該付的。”

　　蘭子杭苦笑，書呆子果然是書呆子，他怎麼就會輸給了這個人呢？算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小豬這根雜草不懂風花雪月，不要也罷！

　　“你們走吧，陳家我不想惹。不過我也告訴你，你們的事還不算完，陳大人那天可生了好大的氣，我看他一定會再找你們的麻煩。”蘭子杭畢竟見多識廣，沒必要的氣，想通了也就不生了。

　　小豬道：“隨便。”他可不怕那傢伙。

　　杜甯淡然道：“他有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節外生枝。”陳家歷來是書香門第，最注重聲譽，這也是為什麼陳少甯當初被完全封閉在家，幾乎與世隔絕的原因，任何有損家族名譽的人和事，都是不被允許的。陳淵既然選擇了人前的風光，就必然要放棄陳少寧。魚與熊掌，豈可兼得。

　　“今後有什麼打算？”蘭子杭問小豬。

　　“杜寧喜歡做飯給人吃啊，也許我們找個地方開家小店。”這是已經跟杜寧商量過了的，雖然小豬喜歡大山，但杜寧畢竟不可能陪他一直住在山裏，人，特別是在紅塵中長大的人，還是需要與人世做適當的交往，只有兩個人的生活，也會寂寞的。

　　不過有一點小豬堅持：每天顧客的人數要控制！

　　杜寧笑，他是喜歡做飯給人吃，但最喜歡的，還是做飯給小豬吃，有了前車之鑒，再開店的話他會很注意。

　　“那祝你們好運了。”蘭子杭口不對心地道。

　　“好。”小豬點頭，杜寧拱手，兩人相視一笑，小豬背起杜寧，飛身而去，蘭子杭歎了口氣，這傢伙還真是囂張，現在是白天哩！

　　哼，一隻臭豬！

　　哼，一個呆瓜！

　　他們會幸福麼？

　　走著瞧吧！

　　——完結——

　　番外一：共同的體驗

　　這天小豬正要出門練功，杜寧說：“你每天都要跑四座大山是麼？”對小豬這不同尋常的練功方法，杜寧一直很好奇。

　　小豬點頭，沒辦法，這是爺爺留下的老規矩，雖然前段時間因為出山被打亂了，但回到山裏，他還是喜歡去跑這條路線，畢竟是跑了十幾年的地方，很喜歡。

　　“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

　　“沒問題。”小豬一把抱起杜寧。

　　“哎哎，還是用背的吧。”杜寧臉紅，每次被他這麼一抱，感覺自己很柔弱似的，哼，其實他也是一個健康的男人啊，只比小豬矮一寸而已。

　　“好。”小豬背起杜寧出了洞口，這裏高在懸崖的半壁，杜寧沒有他幫助，是不可能自己出去的。

　　杜寧提心吊膽地看著腳下漆黑的山澗，小豬動作輕鬆隨意，連滑帶跳地就從十幾丈高的石壁上溜下來，直到他腳踏實地，杜寧才敢松了口氣，背後一片冷汗。

　　“不用怕嘛，有我在。”小豬回頭親親杜甯，杜寧臉上微微紅了，看一眼無人的空山，回親小豬一下。

　　四下裏靜悄悄的，只有月光照在山林之上，薄薄的霧靄浮在谷中，山嶺靜美得讓人心醉。

　　小豬做了一會兒熱身運動，背起杜寧，踏上每天練功的道路。

　　他所謂的道路，跟杜甯的理解完全不同，哪里是路！山澗裏一塊塊巨大的岩石，有高有低，有尖有圓，距離也是或遠或近，無規則地散佈著，小豬縱身騰躍，從一塊岩石跳到另一塊岩石，不差分毫地控制著速度與力度，杜寧隨著他飛起又落下，一顆心起起落落，神經繃得幾乎折斷！

　　好不容易跳完了巨石陣，杜寧一口氣還沒籲出，身體猛地拔高，小豬帶著他撲向一片森森石壁，揪住茂盛的長藤，開始向上攀爬。

　　杜寧不敢吭聲，咬著牙緊緊抱住小豬，兩腿也拼命地攀在小豬身上，小豬感覺到他異樣的熱情接觸，心裏樂開了花。要知道，杜甯平時可總是放不開面子，難得有主動摟抱他的時候呢。

　　好呀，好呀，抱再緊些吧，小豬心裏唱著歌，努力向上攀登，偶爾為了製造效果，手一滑，兩人就向下溜去，杜寧的驚叫吞在肚子裏，手腳及全身都抱緊小豬，整個人恨不得跟他融為一體！當然，他是看不到前面小豬的滿臉笑容的。

　　於是，這條平常跑慣了的山路，變得越發多姿多彩起來，小豬跑得意氣風發，飄飄若仙，時而一飛沖天，時而呼嘯直下，翻山越嶺，飛越樹梢，驚起棲鳥無數。

　　杜寧看到了月夜下絕美的青山，那是跟白天完全不同的肅穆與靜謐，墨壁穿天，枯松倒掛，明月高懸，清風回蕩，小溪潺潺，蛙聲一片。

　　夜晚的大山，原來這樣美。杜寧很陶醉，他還是頭一回領略到這樣蒼茫的壯美，怪不得小豬捨不得離開這裏。

　　他們從一片茂密的森林上空掠過，小豬像蜻蜓點水一樣跳過一棵棵巨樹的頂端，杜寧屏住呼吸看著下面黑沉沉的森林，害怕不已，要不是有小豬，他哪能看得到這無邊的風景？要真是陷落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森林裏，嚇也嚇死了！

　　身下的小豬不停地跑著，身體裏似乎蘊藏著無窮的力量，杜寧情不自禁把手伸到他胸前，去感受他呯呯有力的心跳，小豬的身體因為運動變得更熱了，溫暖著杜寧被風吹涼的手，而且他的肌肉也在隨著動作張馳，那爆發的力量，使杜寧渾身發燙。

　　突然小豬停下來，站在一棵大樹頂端喘氣，杜寧急忙縮回手，臉上發熱，剛才他摸到小豬胸口上的小小突起了呀，糟糕，那裏很敏感的……

　　小豬考慮了一秒，突然改變路線向森林另一邊跑去，杜寧瞪大眼睛，看他飛起飛落，過了很久，停在森林深處一棵無比巨大的老樹上面。

　　“咦？”杜寧驚奇，這樹不知有幾百年了，樹身枝椏都極粗大，更奇的是五根最大的樹杈仿佛一個巨大的手掌一般張開，中間連接的地方形成了一處不大的平臺，足夠一個人躺下。

　　“好有趣。”杜寧從小豬身上溜下來，在這處小平臺上走了兩步，回頭看他，小豬的眼睛亮閃閃的，好似剛才在山谷裏看到的一匹狼。

　　“小豬，你的眼睛也會在夜裏發光嗎？”杜寧疑惑。

　　小豬沖他一笑，突然向下跳進了黑暗的森林中，杜寧嚇了一跳，忙喊他幾聲，小豬的聲音遠遠傳回來：“別怕，等我一會。”

　　他的話對杜寧是最大的安慰，他放心地在樹上坐下來，四處打量，鬱鬱蔥蔥的樹葉把他包圍著，輕風徐來，樹葉沙沙做響，空氣中有好聞的草木氣息，月光從枝葉間灑落下來，在他身上斑駁地跳躍著。

　　真是前所未有的奇妙經歷啊，杜寧很快樂。

　　突然一道黑影沖到他眼前，杜寧嚇得尖叫一聲，險些掉下樹去，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他，原來是小豬。

　　“啊！嚇死我了！”杜寧狠狠捶打小豬幾下，心臟還在撲?撲?跳個不停，小豬嘻嘻笑，杜寧的力道對他來說，正好放鬆筋骨。

　　杜甯聞到一股濃郁的花香，問道：“你拿了什麼回來？”

　　“這個。”小豬把懷裏一大抱不知什麼花草鋪在樹幹上，又扶杜寧坐下，自己擠在他對面，兩腿把他夾在中間。

　　“幹什麼。”這樣曖昧的姿勢讓杜寧不好意思，不過他們身邊完全沒有別人，所以他儘量放鬆些，嗅著那濃郁的花香，不知怎麼身體有點發熱，小腹下暖洋洋的。

　　奇怪，怎麼這時又想起……杜寧紅了臉，不安地向後縮縮，背後就是粗壯的樹杈，無路可退，再說，稍一亂動說不定就掉到樹下去了。

　　“我說……”杜寧剛想問小豬停在這裏做什麼，小豬熱熱的氣息靠過來，吻住了他的唇。

　　什麼話也不用說了，他們擁抱在一起，吻由淺入深，很快都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啊！”杜寧喘息著呻吟，夜風吹在裸露的胸膛上，有點涼，他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全身赤裸！胸前，小豬火熱的唇舌在他的蓓蕾上肆虐，一陣陣酥麻的感覺使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那破碎流泄的呻吟讓自己都覺得淫蕩！

　　“不！”他勉強用手去推小豬，卻感覺到他強壯的手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腰，那火熱的肌膚，強大的力量，使他渾身發軟，情不自禁地向他貼靠過去。

　　小豬在杜寧身上親吻了個夠，滿意地看他軟得像一攤泥，喘息著倒在自己身上，唯一堅挺的，就只有一個地方了。他伸手握住杜寧的分身，杜寧驚叫一聲，無力地掙動兩下，腳下不知踩到什麼，軟軟的，有點涼滑，圍繞著他們的香氣卻更濃郁了。

　　小豬愛憐地撫摸著手中堅挺的分身，開始有節律地套弄，杜寧把臉埋在小豬頸側，羞愧地享受著，這種事，無論做多少次，他還是一樣害羞。可再害羞，也捨不得讓小豬不做，因為……真的很舒服……而且，是小豬在為他做……

　　杜寧輕輕地在小豬脖頸上吮吻，光滑的皮膚傳來令他安心的溫暖，杜甯體會著身體被一波一波的快感送上雲端，眼中浮起淚水，真的好愛他，每一次這樣親密的時候，都會覺得仿佛時光停滯，這世上只剩下他和他，地老天荒！

　　全身的熱血都已沸騰，杜寧呻吟著扭動身體，今天的情緒怎麼這樣高昂，快樂才剛開始，他不想這麼快就結束，小豬停下手，杜寧羞紅著臉，輕輕打開雙腿，夾住他滾熱的身體。小豬把兩人脫下的衣服都墊在他身下，還有那些不知名的花，使杜寧躺得舒舒服服的，然後伸手摸到他兩腿之間，他的手仿佛有魔力，杜寧的身體在顫抖，心在飛揚，雙手握緊他的雙肩，似在鼓勵。

　　小豬笑了，給杜寧一個熱辣辣的吻，杜寧感覺後穴處涼涼的，有什麼汁液隨著小豬的手指鑽了進去，四周的香氣更濃了。

　　“是什麼？”他輕聲問，小豬笑笑，舔舔他的嘴唇：“好吃的東西，會讓你更想要我。”

　　杜寧明白了，手指狠狠掐住他飽滿的肩頭，怪不得今晚會這樣激動，原來是這花香搞的鬼！身下的手指不安分地進進出出，更多的汁液濕潤了小小的菊花，緊窒的穴口開始放鬆，杜寧急切地喘息著，渴望小豬快點進來！

　　偏偏小豬不著急，仍然慢條斯理地轉動手指，杜寧忍不住瞪他一眼，雖然只有星星點點的月光，小豬還是看清楚了，沖他燦爛地一笑，伸手把一朵潔白的小花送到杜寧嘴邊，讓他吃下。

　　“吃了它，咱們會更快活。”小豬的誘惑赤裸裸，杜寧又羞恥又興奮，就著他的手把花吃下，濃郁的香氣似乎直滲入了臟腑裏去，血流都加快了。小豬自己也吃一朵，又喂杜寧一朵，兩人都吃了五六朵花，然後又拿一朵放在杜寧嘴邊，卻不讓他吃，只許親吻一下。

　　杜寧不明白，依著他吻了吻，然後小豬伸舌頭舔了舔花心，手向下探，杜寧輕輕哆嗦了一下，原來小花被送到了他的幽穴口上！

　　“你！”杜寧喘著氣，瞪眼都帶著不自覺的媚態，感覺小豬慢慢把那朵小花塞了進去，緊接著另一個火熱的巨大就開始挺進。

　　“啊——”杜寧儘量放鬆身體，接納他的侵犯，他雪白的脖頸向後仰去，全身都洋溢著甜蜜的激情，小豬一鼓作氣直搗到底，長長籲了口氣，好熱，好緊，好舒服啊！他抱緊杜寧，在他身上舔舔咬咬，真是太喜歡他了，喜歡到想要兩個人永遠這樣連在一起！

　　杜寧的身體慢慢適應，不再緊繃，小豬就開始動起來，從輕緩到激烈，由淺入深，杜寧的呻吟聲漸漸連成一片，淚水和汗水交織成晶瑩的美麗，引誘小豬不停地向他身體深處衝刺，愛他、愛他、愛他！

　　火熱的昂揚挺進到驚人的深度，那樣強大，不可抗拒，又緩緩地退出，在敏感的穴口慢慢摩擦，流連往返，突然又一下子搗進最深處，帶給人無與倫比的震撼！

　　杜寧尖叫著哭泣，忘情地緊緊抱住小豬，身外的一切都消失了，眼前取代黑暗的是五顏六色的光芒，愛他、愛他、愛他，就這樣，讓他融入到身體裏來吧！

　　不知過了多久，杜寧悠悠醒來，小豬在一下一下輕輕吻他，那樣甜蜜溫柔的吻，讓杜寧心神恍惚。唇邊濃香襲來，小豬微笑：“再吃一點？”花兒在月光下美得讓人心醉，可是……

　　“我特意采來的，還有很多呢。”小豬舉起一大把花，湊到杜甯唇邊，白花映著紅唇，綺麗而誘惑。

　　杜寧瞪他一眼，還吃？像剛才那樣激烈地再來幾回，他不怕精盡人亡啊！

　　他不肯吃，也難不倒小豬，他自己把花咬在嘴裏嚼了，硬哺進杜寧嘴裏，用一個熱吻，全部給他推送下肚。而更多的花，卻都被杜寧下面的“小嘴”給吞進去了。

　　杜寧欲哭無淚，說動手他怎麼敵得過小豬？而且這樹上的平臺極是狹小，只可容一人躺臥，現在兩人擠在一起，他都不敢亂動，生怕掉下去，只好緊緊抱著小豬，可惡這傢伙怎麼一點都不害怕，只管在他身上大肆點火，把他最後的一點理智也消滅乾淨，只能跟著他隨波逐流，一起在極樂中苦苦掙扎，在幸福中流下激情的淚水。

　　天亮了，鳥兒的啼囀一聲聲清晰起來，漸漸變成此起彼伏的大合唱，杜寧睜開眼睛，清晨的陽光照亮眼前俊美的臉，濃黑的眉毛，細長的眼瞼，一根一根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睡著的小豬，乖順得像個孩子，誰能想到，昨晚他曾那樣可惡與瘋狂？

　　杜寧想到自己的放浪形骸，窘迫得恨不能鑽到地縫裏去！

　　真是恨死他了！弄那麼多催情的花來，又吃又……杜寧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了，垂下眼睛看著小豬飽滿的胸肌，暗暗磨牙——要不要狠點心咬他一口？

　　“昨晚好不好？”腰上一緊，強健的手臂抱住他，那清朗的聲音怎麼聽著這麼刺耳？杜寧抬頭，狠狠瞪他，小豬無辜地眨眨眼睛：“怎麼了？”

　　“你！”杜寧有千言萬語，卻怎麼說得出口？昨晚抱住小豬索求無度的，可也不是別人哪。

　　“我可是好舒服啊，你還是頭一次這麼緊地抱我，讓我感覺好幸福。”小豬一臉陶醉，杜寧撈到手邊一把花，用力摔在他臉上，再狠狠瞪他！

　　“你不喜歡這種花嗎？”小豬奇怪地看他：“我用來給你浸茶葉的就是這個啊。”

　　杜寧腦中轟地一響：“什麼？這不是……”不是催情的花嗎？

　　“很好吃的吧。”小豬又眨眨眼，杜寧怎麼覺得他在拼命忍著笑？這可惡的傢伙，竟然……竟然這樣騙他，害得他……真是羞死人了，杜寧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用力掄起拳頭去砸小豬。

　　小豬哎喲哎喲地叫，左躲右閃，突然從樹上掉了下去，杜寧嚇得大叫一聲，撲倒在樹杈邊向下看：“小豬！”濃密的樹葉遮擋著視線，他看不到小豬，明知他不會有事，還是緊張得幾乎哭出來。

　　“小豬——”

　　“哎——”一個溫暖的身體包住他，小豬從這邊掉下去，手一撈，就又從另一邊蕩上來了，輕悄悄地搭在樹枝邊，就是想看杜寧怎麼為他著急。

　　“你─這─頭─豬！”杜寧擂他一拳，這回可一點沒手軟，小豬悶哼一聲，怔怔地望著他，杜寧以為自己手重了，正想道歉，小豬輕輕湊過來，吻上他的眼睛，眼裏含著的兩滴淚被擠出來，流進小豬嘴裏。

　　“鹹的。”小豬咂了咂嘴，認真地道。杜寧忍不住噗地笑出來，如陽光下的百花?那齊放，看迷了小豬的眼。他伸手抱過杜寧坐在自己懷裏，親昵地用嘴拱拱他的胸口，滿足地歎了口氣。

　　杜寧現在叉開雙腿坐在他懷裏，兩個人胸腹相貼，溫暖而踏實，他抱住小豬的頭，輕輕親吻他的頭髮，心裏滿滿的都快樂，哎，他也想歎氣了，真的好幸福。

　　突然胸前傳來的刺激讓他哆嗦了一下，推開小豬的頭：“別，昨晚……還不夠嗎？”

　　“不夠。”小豬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暖玉一樣的胸膛上兩粒粉色的乳珠，其中一粒剛沾上了他的口水，在陽光下微微閃著晶瑩的光澤，引誘他再次咬上去。

　　“啊——”杜寧驚喘，小豬靈活的舌頭在幹什麼！啊啊啊……他用力掙扎，不過，他扭動的腰身和抗拒的手不但沒能推開小豬，反倒使身下的某個東西又精神抖擻地站起來了，危險地頂住他柔軟的穴口。

　　“你！”杜寧想發怒，卻沒有威力，只好哀求：“不要了，小豬，你不餓嗎？咱們回去吧，我給你做飯。”

　　“嗯，好啊。”小豬微笑，身體向上一頂，滿意地聽到杜寧的驚呼，惶惑中帶著無法掩飾的快樂，他的分身也半抬起了頭。

　　“咱們先吃這個，再回去吃飯。”小豬塞幾朵香香的小花到杜寧嘴裏，自己則埋頭去吃他胸前那兩朵更誘人的花蕾，杜寧顫抖著喘息，嘴裏咬著兩朵花，仰起頭來，透過青翠的樹葉，看向晴空萬里的藍天，已不知今夕何年……

　　——完—

★〝罪　ｉ　《　龜　》〞☆
€～Ｂ＊Ｌ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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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fv19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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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甜文~好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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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arl155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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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應影＊ㄦ… 第 2 篇文章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發貼者：pearl155er

[發帖際遇]: pearl155er不小心在路邊揀到一個信封, 發現裡面原來有現金20Ds幣.

很甜很好看的文....他們二人能這樣單純的在一起比什麼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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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諾菲

榮譽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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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級: 3 - 馬馬虎虎

HP(生命值): 0 / 27

MP(魔力值): 15 / 1572

EXP(經驗值): 73 %

5^#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3 20:34 只看該作者

還不錯看呀~

2個都很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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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sshoumarn

天國市民

Rank: 1

等級: 2 - 略知一二

HP(生命值): 0 / 12

MP(魔力值): 4 / 717

EXP(經驗值): 24 %

6^#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3 21:45 只看該作者

[發帖際遇]: sasshoumarn幫助警察抓賊, 獲得獎金現金100Ds幣.

嗯,甜文中也有H,簡單的生活其實也是幸福,
非常甜蜜呢!
後頭很主動的小豬其實是扮豬吃老虎吧,
杜寧被吃的很徹底呢!

[ 本帖最後由 sasshoumarn 於 2008-10-13 09:50 PM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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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utrid

高級天使

Rank: 2

等級: 8 - 駕輕就熟

HP(生命值): 0 / 73

MP(魔力值): 170 / 4163

EXP(經驗值): 33 %

7^#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4 11:48 只看該作者

[發帖際遇]: putrid買了一部iPod, 花了現金55Ds幣.

很平淡的文
不過看了，讓人感到淡淡的幸福
不知道有沒有另一篇龍隱他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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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祐

夢幻天使

Rank: 3 Rank: 3

等級: 9 - 駕輕就熟

HP(生命值): 1 / 85

MP(魔力值): 277 / 4937

EXP(經驗值): 52 %

8^#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4 14:22 只看該作者

看到最後面小豬說主人是龍隱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了...
啊~~原來小豬是那個龍隱的僕人小豬丫..(笑)

龍隱和小猴子的確有另一篇故事喔~叫做"小侯爺遇龍記" 喔!也是篇很好看,很可愛的甜文^_^

我之前先看過這本小說了,對龍隱的僕人"小豬"覺得很好玩,因為他很愛吃也很懶很愛睡覺,當小猴子要親自下廚給龍隱吃的時候,小豬也為了吃而跑去抓來一堆食物 (笑)
這個文文看了很久看到後面他談起龍隱的時候,我才恍然大悟...喔.原來是那個小豬丫...哈哈!^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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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狐

鬼姐~!!你消失很久啦~!!!

VIP

Rank: 5 Rank: 5

VIP勳章

等級: 17 - 融會貫通

HP(生命值): 29 / 161

MP(魔力值): 3493 / 9418

EXP(經驗值): 16 %

9^#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4 15:07 只看該作者

好喜歡這種淡淡的甜文~

看ㄌ就很舒服~

FB帳通緝名單:第一名:鬼姐第二名:鬼姐第三名:鬼姐

FB要加的人(?)鬼姐就剩你阿~!!!

鬼姐呀~~今年6月要跟我們一起去小琉球玩嗎?(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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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n9076

中級天使

Rank: 2

等級: 7 - 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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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P(魔力值): 119 / 3841

EXP(經驗值): 51 %

10^# 大中小發表於 2008-10-14 19:07 只看該作者

不錯的文喔~~
甜甜蜜蜜的~~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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