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什麼「福氣神捕」?
在他看來應該叫「晦氣神捕」才對。
那個叫余福常的小子簡直是他名捕高非凡的災星。
遇上他後每一次是逢吉化凶、遇祥成難!
有暗箭,他來擋;有毒藥,他先嘗。
每次要發生在那小子身上的災禍無一例外地轉嫁到他高神捕頭上,
並且持續在認識他後的每一天。
真是屢試不爽地黑到背!
可是……他怎麼好像習慣了這種替他背黑鍋、當墊背的日子?
不妙,大大地不妙。
為了保證他今後的人身安全,他最好把那小子看緊點,
起碼也得等到他能抵住他的晦氣,這樣才能達到「福晦雙修」的最高境界。
相闗系列書:
神捕系列之二:臥底神捕
神捕系列之三:反間神捕
楔 子
天行有道,為人豈可無名?
昔年荊軻凜然大義,刺秦一舉,無數人為之敬仰,更有立傳銘記,《剌客傳》流傳於世。
剌客猶能有成就如此!
想我六扇門中,無數英雄男兒,為求正義不惜犧牲生命,灑盡熱血,如此忠肝義膽、盡忠職守之事,焉能無傳流傳於世?
福常奮而起念為我六扇門中英傑著書立傳,以表明其功德,以供後人敬仰……
以供後人敬仰……
「余福常,你一臉高深的坐在那裡幹什麼?就你那傻樣子還在那裡糟蹋筆墨,看起來更傻了。過來陪我睡覺!」
「高非凡,說過不許叫我傻瓜的!本、本來就……就不太聰明,被你一叫就更傻了。」
「我偏要叫,傻瓜傻瓜傻瓜!就憑你也能蓋過我的名頭得到皇上嘉獎成為名捕,不多叫你怎麼會傻人有傻福?」
「再……再叫我就哭給你看!」
「到床上哭去,我喜歡看你哭。」
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刮了刮皺成包子樣的鼻子,邪惡的笑容破壞英俊的皮相,看呆了汲汲營營的碌碌蒼生。
坐在書桌前的人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我的六扇門名捕傳!」就被人滅了口——以唇。
是夜,舔了飽飽濃墨的毛筆划行至此戛然而止,透過半明半暗的紙窗格,看得到兩道親密無間的身影在房中交纏,一盞欲明未明的油燈就此熄滅。
第一章
娘說,我是個有福氣的。
她生我的時候遇上難產,掙扎了一天一夜才把我生下來時,我本已全身烏紫,氣若游絲。
有經驗的穩婆當場就說我活不了了,勸爹娘別牽掛,就當我沒生過。可是畢竟我是爹跟娘的第一個孩子,當時悲憤欲絕的爹滿腔怨恨無處發洩,重重地一掌打在牆壁上。
打得窗欞震動,房子也一陣動搖。
這是爹的成名絕技-飛雲掌。
不是因為抑鬱到了極點他不會在這時候發出。
而當時的情形就是,他的飛雲掌一掌過去打得屋動地搖,連帶顫動了放著我的桌子,我在這劇震之下,嘔出一團污血,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可能是因為在娘胎裡被憋得太久,氣鬱堵了不知道哪個掌管人精神的靈竅,在我活過來後,前來診斷我的大夫說我很有可能是個傻子,因為不管他怎麼拍打我,我連哭一聲都不會,傻傻地瞪著大眼睛,衝他無辜地傻笑。
娘是頭胎生子,心痛得要命,認了說:「傻就傻,傻也是我玉玲瓏的兒子,我就不信我這七巧玲瓏的娘教不了他!」
於是,我傻笑著降臨於世,從此世間多了一名叫「余福常」的閻王跟前漏網小魚。
娘給起了名字叫「福常」,幸好我爹又姓余,大難不死,余福多多,常常長長久久。
托這個名字的福,我還真的小病不斷、大病沒有地在爹娘的護佑下長大,只不過可能是因為一出生險些兒就又回地府去重新報到的緣故,凡人該有的三魂七魄到我這裡少了一味似的,缺心眼。
在晚我兩年出生的妹妹已經兩歲,開始會撒嬌討爹爹疼媽媽愛,並會揪著我的頭髮欺負我的時候,我終於學會了我人生的第一個單字。
不是「爸爸」也不是「媽媽」,而是「妹——」
並且發音是可恥地討好與諂媚。
原來娘說棍棒底下出孝子果然不錯。
年幼的我用實踐檢驗了這一條真理。
在我八歲那年,我站著練馬步尿了第五條褲子,爹實在忍無可忍,認了他「金陵神捕」一身的武功絕學後繼無人,對我近乎絕望。
而我那被喻為「諸葛女神算」的娘卻是個好強的。
她認為我雖然先天心智上有缺陷,但卻仍是個實心眼、踏實勤奮的好孩子——她的證據就是我尿了的那五條褲子,看看,被爹喝令站四個時辰的馬步,乖乖愣是一步也沒離開那個牆角,連尿了褲子都堅決不退縮,這份執著,那些凡是覺得自己聰明多幾個心眼兒的孩子誰能做到?
她又說了,凡是聰明人,行事必想取巧,不肯在基礎上下功夫,反而不如笨人紮實,爹能有兒如我,實在是應該慶幸之至。
爹被說得哭笑不得,起初是對我又重新認識了一回,可是我一直跟他練功練到十歲,還是除了馬步外沒有其它的進展。
朽木終究不好雕,他對我練功也督促得不那麼嚴格了。
心情好的時候耐著性子教我幾招,務必令我把救命的幾個絕招學會學精學純,其餘的都馬馬虎虎放我低空飛過,不再追究。
我那機關算盡的娘覺得我也許在武學上沒有天份,但多少應該繼承了一點兒她在機關算術的天質。
於是在十歲那年跟爹爹交接棒,教導我八卦五行、機關奇學、歧黃之術,那三年的苦訓就是讓我練出狗一樣靈敏的鼻子,知道嗅一嗅手上拿的藥水是砒霜還是硫磺,不再傻里傻氣地拿過來就吃。另外還有一個成效也是來源於我的鼻子,每次當我被困在娘布下的五行奇門陣裡脫身不得、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從廚房飄出來的香味就是那美妙的救贖。每每到這時候,我都會生起一種勇往直前的毅力,從層層疊疊的陣式裡走出去,屢試不爽地找到廚房的位置。
在苦不堪言的訓練中,倒是妹妹那陣子跟我的感情特別好。
由於小我兩歲的她完全繼承了爹和娘親的優點,心智太高而周圍沒有朋友肯跟她玩,於是只好纏著我這個傻子——反正爹娘也有吩咐,別讓我單獨出門,省得被別人欺負,有她照應,便大可放心。
那時妹妹喜歡到河邊撿拾些野花野草什麼的來打扮我。
她總說我生得好,穿上她的花花裙子一定更漂亮。
這種假扮小女生的遊戲一直到妹妹發現了新的玩伴後才終止。
那一天,她從河邊揀回了一條被人打得奄奄一息的野狗,抱回家來後養好了傷,天天琢磨著怎麼訓練狗兒,就不跟我玩了。
她還把那條癩皮狗取名叫阿黃,說是牠比我聽話而且忠心。
我傷心了很久。
妹妹不理我,那就代表在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地自娘的機關裡爬出來後,沒有人可以帶我出門去玩,還得回房裡面對著爹的黑臉學武。
幸好我這很久其實並沒有延續很長時間。
那條被妹妹喻為很忠心的狗竟然某天狂性大發,為了一塊肉骨頭咬傷小主人後逃逸。
雖然我妹妹是千靈百巧出得門去,直可哄得上至八十老翁下至三歲小弟都聽她的話,可是那是聽不懂人話的一條狗,她又能奈牠何?
心痛愛女的娘親發誓今後我家杜絕養寵物,言明如果妹妹再把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野狗帶回家統統都要實施流放之刑之後,妹妹很慷慨地讓我頂替了那在我家棲息過兩個月的阿黃的位置。
經過了兩個月的『喪狗』之痛,她對我的興趣也發生了改變,不再要我扮小姑娘過家家酒了,她最熱衷的一件事,是訓練我去接飛盤,或者是把她隨手扔出去的線團、樹葉、雞腿什麼的接住並銜回來。
到我十三歲上,爹娘能教我的都教了,教不會的也完全絕望了。爹娘都拿我沒法子,覺得我對武功或是機關奇學都沒能領悟的天分,也許上個學會發現我是狀元之材。
於是他們抱著這個美麗的幻想帶著我到全城最有名的「南山學院」,向那裡首屈一指的講席東郭老師求學。
出於對頂著「金陵神捕」名頭的爹余大為的敬仰,與及對協助丈夫屢破奇案的諸葛娘子玉玲瓏的敬重,再加上看看我的面孔倒也還生得清秀雅麗,並不像笨頭笨腦的傻子,東郭先生非常高興地收下了我。
可惜我到他那裡不出三天,美麗的光環破滅後,世間又多了一個只恨頑鐵不成鋼、只恨弟子何其笨的夫子。
勉為其難地教了我三字經、百家姓入門。
當東郭先生發現我在學了半年之後,對百家姓的研究始終停留於「趙錢孫李」接下來就到「余福常」,終於無法對我這廢材施教,又不好拂了爹和娘的面子直接將我掃地出門,於是權當多放個閒人做書僮。反正我為人又老實,叫我磨墨我絕對不會隨便攪攪兩下見黑就算,叫我倒茶也不至於水未燒開見熱就衝上唬弄老師,只叫我不要呆笑犯傻,盡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架勢來不讓其它弟子看出端倪,其餘時間放任我在他的學院裡神形皆游於課堂外,或是找周公吃火鍋。
在南山學院那幾年裡,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在後山的老松樹下抱膝靜坐,仰頭向天,看白雲來來去去,千載思悠悠;又或低頭見南山,眼睛半開半閉,神遊物外,魂逛太虛,對同門師兄弟們的眉目傳情、或言論投來的輿論干擾無動於衷,注意力高度集中。
長此以往,眾師兄弟背後私下打小報告給師傅,說我憑什麼可以有此特權,上課不聽講、擅自到後山遊玩也不管不罰。老師被說不過,惱羞成怒,斥那一幫不成器的弟子後,說我這是大智若愚!你見過誰會一天到晚都擺出這麼有哲學有思想的樣子在思考?肯思考必是大器之材!哪像你們這些小肚雞腸的自以為能背個千家詩、百家姓就了不起啊?做學問要有悟性,我坐在那裡就是「悟」,將來說不定可以著傳立書,成就大業。
在老師給我戴上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空前絕後大思想家的高帽後,師兄弟們看我的眼光多了幾分敬畏,少了幾分輕視,這讓我著實感激。在師傅發表了關於我可能成為一個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的那番高論之後我考慮了一個晚上,決定為了不辜負老師的期望,將來定要著書以表明老師點撥之恩——就算寫不成《論語》這樣的聖人理論,至少寫個《東郭先生傳》以彰萬世師表!
可惜我把這一想法跟老師一五一十地稟明後,東郭老師先是臉色刷白,繼而青灰,連連擺手歎氣道:「罷罷罷,我也不求你能為師傅我做什麼,只是將來別人問起你的師承時,千萬不要說出我的名號就是了。」
就這樣在南山學院打混了兩年,爹娘每次來看我,都被我嚴遵師令,不得露出傻樣子的高深模樣唬住了。
直高興我終於投得名師,在氣質與行為上都有了很大的轉變。
事情的敗露是因為一次官員的巡學。
那是一次非常成功的敗露。
換而言之,就是我成功了,但我也險些在外人面前敗露了傻子行藏,老師不敢再留我。
南山學院不同於一般的私塾,而是官辦學堂。
歷朝歷代在這裡讀書出仕的弟子還真不少,所以考試晉級制度也非常嚴格。
每隔兩年都會有史部官員到此來考查學生學問,從中挑選出優秀的人材,提前給予童生的資格,好讓他們跳級參加來年的科舉。
學堂裡的半月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我都是由老師直接放過,所以我對考試這檔子事的確不怎麼熱衷。
新近上台的巡學大員楊其芳卻是個務實的,覺得死讀書會令頭腦僵化,盡信書不如無書,他喜歡採取的方式不是發試卷筆試,而是提問,所以自他主管人材選拔之後,得了個有名的名頭叫楊三問。
能答上他三個問題的學生,便可得到資質優秀的童生資格,當然他的問題非常刁鑽,經常從意想不到的角度來考究學生的反應能力及對包括非主流的各類學科的知識水平。
自然,白天進行的正式的當堂提問是不會有我的份。
看著師傅的得意弟子們一個個躊躇滿志地被叫到小屋,又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出來,我也不僅有些好奇他考的到底是什麼爍古耀今的大難題。
當然,僅僅只是在心裡想想而已。
吟詩、填詞、對對子、做學問我一樣不會,唯一可以稱道的是畫畫,然而師傅好不容易挖掘了我這個偏長後,復又失望地發現,也許要把我培養成一代名家是沒有希望了,因為我只會畫人物的臉孔,雖然說畫得是那個原貌重現,就連臉上大小麻子、點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可是我完全不懂得掌握繪畫技巧加以美的修飾。
基本上,人類都有一種很自欺欺人的劣根性,看到我畫人像畫得逼真肖似的時候,眾師兄弟是很轟動了一陣子,可是他們都嫌我把自己畫丑了。
尤其師娘某天心血來潮,叫我畫了一張像後就大為憤怒。
我沒有像以往的畫師那樣處理好潤紅花臉,而是把她臉上的淺白麻子一個不少地點了出來,於是其實本來覺得自己挺美的師娘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污辱。
就連在學中唯一的長處都遭人貶損至此,我壓根就沒想過我能有什麼可以拿到人前說的特長,更別提能通過楊三問的考核了。
那全院緊張的三天,倒反是我落得自在輕鬆的日子。
意外的發生是楊三問要離開前的那天晚上。
因為怕我在人前露出真我本相,老師一向把我安頓在遠離學監宿舍的後院裡自成一統。打從巡學官員到來後,更是嚴嚴實實地把我金屋藏嬌了三天。
我吃飽睡睡飽了就吃,完全聽從爹臨行前吩咐的、一定要聽老師話的鐵的定律,三天來連小溲都在房裡解決,一步也沒邁出門去。
最後一天夜裡,我才實在憋不住了去了趟茅房。
當然,如果我知道那些文人雅士都有夜裡睡不著覺失眠夜遊的習慣的話,再怎麼憋著我也不會在最後一天破功。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明亮,照得小院裡的菊花金燦燦的。
而我鑽進茅房把三天的郁集一瀉為快後,也十分愜意。
呼∼全身舒暢,人生至樂不過如此。
可是,在我步出茅房的時候卻在小徑上與一個眉彎彎眼彎彎,頦下還長著一把山羊鬚的老頭狹路相逢。
他長得真有特色!我想。
如果讓我畫出來的話,沒準紙上會出現一隻山羊。而他通身的氣質,硬要形容的話,就像是一頭人型的山羊跑進了我們的書院。
「羊先生好。」
老師教導我,對人一定要有禮貌,所謂禮多人不怪嘛!所以即便我犯傻得罪了人,至少別人也會瞧在禮數周全的份上,怪罪得輕一些。
所以我露出一個和藹的傻笑,跟月夜下突然出現在花園裡的羊打了聲招呼。
他「唔」了一聲,下巴上的鬍子一動一動的,像是羊在嚼草,真可笑。
我很勉強地壓抑下了我的笑意,可是也許是師傅說的,我只要表情有一點放鬆都像是在傻笑的話是真的,他看著我,眉頭明顯地皺起來了。
「你也是這個書院的學生?」
羊先生看起來心情不太好,臉色陰沉沉的,憋著一股的氣,很像……很像我開始急著要上茅房的時候。
莫非是便秘?
聽說食草性的動物是不容易得便秘的,因為草木中有許多粗糙的纖維有助疏通腸胃。
這麼說來,他是第一頭得了便秘的食草性動物。
真可憐!
我同情他。
對了,聽說菊花性寒,花、莖、葉舂搗成汁後就是一味上好的涼茶,也許他用得著。
於是我很友善地衝他點了個頭,示意他等一下。
轉身到花圃裡準備給他采上一朵又大又鮮的菊花。
「那好,我且問你,你可知道這南山書院的來歷?」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緊跟在我身後,一邊好奇地看我的舉動,一邊問出了是這個學院的學生都應該能夠答出的問題。
當然,那是指一般學生。東郭老師雖然在我一入學就長篇大論地說了一通南山學院的由來,數朝數代是多麼的光輝榮耀,可是我哪裡記得這麼多?
對了,辦正事要緊。
我採下了一枝開得正艷的菊花,笑嘻嘻地遞到他手裡,這下他的便秘痛苦可以解決了。
「這就是你的答案?」
他接過了那花,突然間激動起來了。
「對,沒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我南山書院創始之初,本意不過如此!陶淵明陶老先生當年那一份淡雅從容的心性,才是我們這南山書院創立的根本!可惜啊可惜,現在這裡出官入仕的人越來越多,學生們卻都忘了陶潛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骨氣,開口什麼創於太祖年間,閉口什麼明祖親封題名南山書院!唉,數典忘祖者眾,肯淡泊的學生不多見了!古人云:『非寧靜無以致遠,非淡泊無以明志』,這菊花便是陶先生精神的根本……」
我只不過送一枝花而已,他唧唧歪歪說這麼一大串幹嘛?
我大惑不解,但老師又教過我,別人說話的時候打斷或是離開都是很不禮貌的,所以我帶著一如既往的傻笑,站在菊花旁聆聽他的教誨。
那位羊先生從陶潛淵明先生的生平說到他的《桃花源記》,很是嚮往地沉醉了一陣子,這才省過神來似的「哼」了一聲,擺回原來那副要死不活的便秘臉問我:「我又問你,先帝將銀杏樹封為『護國寶樹』。眾所周知,銀杏樹又叫公母樹,我且問你,此樹種如何區分公母雌雄?」
「看兩樹所開之花。公母銀杏在外形上毫無差別,只是每到四月開花時,雄樹的球花很小,有許許多多的淺黃色小花擁擠在一起,像毛毛蟲一樣穗狀下垂,狀若男根。雌樹開花則為六七朵簇生在一起,中間有一個長柄,頂上分成兩個叉,叉上有胎盤狀的胚珠座。」
嘿,這個問題問我就對了!
想我天天沒事就在後山裡轉悠,什麼花草樹木,飛禽走獸我不認識?
更何況後山就有一片銀杏樹林呢!
老師經常教導我們對學問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難得遇上別人向我求學的機會,怎麼可以不認真回答呢?(更難得的是我居然知道答案)
「什麼狀若男根?粗俗!粗俗!真是的,不再考你這些旁門雜類了。我再問你,『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那羊先生吹鬍子瞪眼了好一會兒,又訓了我一頓,可能也覺得光問我這些太淺了,想了一想,搖頭晃腦地掉起書袋來。
這人真奇怪!
怎麼一見面就是沒完沒了的問題?
被罵了一頓,加上他又問到我不知道的東西,所以我下意識地轉開了頭,打算從他身邊繞過去。
可是這一看,發現了一個意外的人物出現,直嚇得我魂飛魄散。
「老、老……老……」
我會這麼結結巴巴,完全是因為看到了我的先生,東郭老師滿臉黑煞怒氣地出現在花園門口,看起來已經旁聽了好久。
完蛋!
先生嚴令叫我不得出房門半步的,現在我私自出門,還在這裡跟人閒扯了這麼久,一定一定要被罰抄書了。
抄書很可怕的。
我明明又不懂那些字裡行間的意思,一個字一個字打釘子般地抄,每每都累得有氣無力的。
「是老子的《道德經》不是?!咳,你這孩子真不聽講,明明跟你說過先不要看這麼高深的書你卻偏偏自己先看了!」見我顯然是發現了他的存在,「老」了個半天愣是掰不出下句來,東郭先生急中生智,從藏身處走了出來,一邊訓斥我,一邊向那「羊」先生賠笑道:「楊學督,這孩子是去年才入學的,我怕一下子教太多他貪多嚼不爛,所以叫他除了《論語》、《大學》、《中庸》之外的書少看些。可沒想,他還是自個兒看了,剛剛看見我出來,所以才嚇得說不出話。」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這孩子能學以致用,靈活回答問題而不是死板板照抄照搬,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材啊!東郭老師,我這次來南山學院一個優秀的童生也沒挑出來,還以為要白來了,卻沒想到最後還是有一顆滄海遺珠!不枉我此行啊!」
跟東郭老師回了個禮,那羊先生笑的,一臉便秘的表情大有緩解,老師聽到他這番話後也大為欣喜,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的樣子,害我實在不好意思問到底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後來我才知道,這次楊學督盡出些偏題刁題,捉弄那些一本正經的學生們,玩得太過火了,三天的選期過去,卻連一個童生都沒選上。
好歹南山書院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學堂,要是連一個合格的人先都找不出來,那就太說不過去了。
當天晚上正愁不好交差,沒想就撞上了異院奇葩的我。
據楊學督的話說,我不但解答他的問題頗具巧思,而且一般的知識也掌握得盡善盡全,尤其是他問了那麼偏僻冷門的道德經都能知曉,其餘的就更當不在話下了(當然,這是最後東郭老師急中生智幫我圓謊的功勞,不然我怎麼可能知道出處與來歷)。
這下子學督的任務完成了,南山書院的面子保住了,皆大歡喜。
於是,第二天我就拿到了蓋上大印的童生薦書,看著上面寫了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余福常」,我把那份官牒研究了三天才總算明白了自己被別人求也求不來的好運砸到這件事。
我為書院爭了光,東郭老師很是高興。
但他也不敢再留我了。
一是因為選上童生如無意外,第二年可是要參加科舉考試的。
二是他覺得我在這裡學了兩年,十五歲就超越別的弟子拿到童生資格,他算是對得起我爹的臨行托孤,和,交納的學費。
於是在我高高興興地被眾人冠上神童的名頭的第三天,在眾人面前犯下的傻事已經叫人懷疑卻還不至於漏餡的時候,東郭老師與我灑淚揮別,趕也似地把我送上了家裡派來接我的馬車,結束了我短暫而輝煌的求學之路。
[
本帖最後由 cathysst 於 2013-5-1 16:06 編輯 ]